《暴躁小师妹,在线修无情道》 1、死亡 孟易觉睁开眼,周遭是茫然然的一片混沌。 身子从未有过的轻灵,让她感觉像是身在梦中一般。 她试探性地曲了曲手指。 还好,身体的控制权还在自己手上。 然后她低下头一看。 淦。 空荡荡的混沌空间内,一个孤零零的淡蓝色灵魂茕茕孑立。 孟易觉的记忆停留在她被雷劈死的前一刻。 那天她百年难得一遇的出一次门,结果就极其倒霉地碰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雷暴雨。 她在屋檐下一边吐槽着怎么突然就开始下雨了,一边给妈妈回着消息。 【孟易觉】:天气预报上不是说今天没雨吗,淦,这雨这么大,我咋回家啊! 【妈妈】:我刚刚看了下,现在又说有雨了,还是特大雷暴,你赶紧打辆车回来吧。 【孟易觉】:雨天难打,我再等等看有没有师傅接单。 【妈妈】:注意安全,家里炖了排骨汤,一会回来就能喝了。 据说被雷盯上的人心里头会有预感,孟易觉属实是拿自己的性命证实了这个结论。 心中烦躁不安,她还以为是打不到车的缘故,谁能想到下一秒一道雷就斜斜地劈了下来呢!还正好就命中了她! 死前的最后一秒,孟易觉脑子里出现的不是走马灯,也不是挚爱之人的脸,而是…… 我x的汤还没喝呢!!! 怀着对没喝上排骨汤的怨念,孟易觉在这片灰蒙蒙的空间内飞来飞去,试图找出点线索。 结果找了半天,这里除了一眼看不到边的混沌,就是两眼也看不到边的混沌,气的孟易觉拿起手旁悠闲晃着的灰色混沌气体就开始揉搓。 还没揉两下呢,一道低低的、带着害怕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请、请问能放开它吗……” 孟易觉愣了下,手上的动作轻了些许,那气团就好似有生命一般从她手中逃脱了。 “你谁?” 孟易觉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发问。 “呃……我是……呃……” 那不知名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就好像孟易觉欺负了它一般。 孟易觉有些不耐烦了。 许是看出了孟易觉心情不佳,那声音赶忙清楚地说道: “我是宇宙意识,做实验的时候一不小心造成了时空乱流,其中的一个副作用就是,呃,就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呃……雷暴雨……” “你的意思是,就是你把我劈死的?” 淡蓝的灵魂看不清表情,但是宇宙意识却感觉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来咬自己了一样,连忙求生道: “对不起!” 灵魂冷哼一声: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姐,我们这宇宙空间里头也没得警察啊。 宇宙意识很想这么回复,但它不能,它怕这姐们真能突然暴起把他宇宙空间里头的混沌气体全部薅个精光。 说来它也惨,为了宇宙发展兢兢业业的工作,一不小心失误做出了时空乱流,这边还在焦头烂额处理实验失败的烂摊子呢,结果那边时空乱流直接劈死了个人! 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到底是谁那么倒霉啊! 天知道,它在接受这个灵魂的时候多么希望这是个十恶不赦的黑色灵魂,那样的话它是替天行道惩奸除恶了,也能给它减少一些工作量。 结果,结果,这竟然是个蓝色灵魂! 蓝色灵魂,代表着心性纯良、坚定,如果让她按照原本的命运线发展,她不说是什么普渡众生的圣母,但至少会是个问心无愧的善人。 受天道限制,它非但不能无视这个灵魂,还要负起责任来让她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上。 宇宙意识这么跟孟易觉说了,并诚恳地表达了它的敬意和歉意,却只换来了孟易觉满不在乎的一句: “文明社会,没什么好争的,大部分人都会像我一样,甚至比我做的还好,就连我这种道德标低都能被你夸成这种样子,而且,道德这玩意,虽说大差不差,但究根结底还是因人而异的吧,你们是怎么评判心性纯良这种主观东西的?呵呵,你不会是想借彩虹屁催眠我,然后让我发发圣母心把这事儿私了,乖乖去投胎吧?” 宇宙意识大惊失色。 这和它印象里的蓝色灵魂不一样! “没有!没有!我还是、还是会补偿你的!” 如果此刻宇宙意识有手的话,他的手恐怕都要挥到飞起了。 听到这话,孟易觉态度缓和了一点: “怎么补偿?给我投个好胎?下辈子含着金汤勺出生?然后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疯狂爱我?” 宇宙意识想象中的手挥舞得更起劲了。 它都没想过这蓝色灵魂怎么能想到这点子上! “我……暂时能量不太够,送不了你重生,但是你被卷入时空乱流中,灵魂正好被卷到了另一个世界,你可以先在这个世界积攒能量,等能量攒够了以后我再送你回原本的世界。” 被打上了“善人”标签的蓝色灵魂张口就是: “哟,你不是宇宙意识吗,怎么,送一个灵魂回家的能量都没有啦?还要一个可怜的小灵魂来为你打工?” 宇宙意识默默地咽下屈辱的泪水。 它刚刚诞生没多久,能量全投入到宇宙的发展上了,就连最后一点能量,也被修理时空乱流这个问题给掏走了。 所以它现在,很穷,非常穷,特别的穷,穷到要让可怜的被它劈死的小灵魂来为它打工。 它尬笑了两声,含糊道: “呃……这不是……嗯……恰好手头有点紧嘛,姐……体谅体谅……” 孟易觉发现了,这宇宙意识一心虚说话就吞吞吐吐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别叫我姐,你今年多大,我今年多大。” 它也没多大! 宇宙意识在心里吐槽着。 它明明只有几百万岁! 但面上它还是极其乖巧地说: “好好,孟易觉女士……小姐?” “可以叫我同志。” 这个词一出,宇宙意识感觉它宇宙空间都变得敞亮了不少。 “呃,好,孟易觉同志,来看看你要去的这个世界吧?” 孟易觉勉强点点头,下一秒,一本有着炫彩封面的、一看就是大男主修仙套路小说的书籍就出现在了孟易觉面前。 孟易觉:…… 还好她现在是个灵魂状态,没人能看得见她的表情。 宇宙意识不无炫耀地说: “怎么样,这可是我参考你们社会的文化做出来的简单易懂的世界介绍,这样你就看的下去了吧!” ……孟易觉只感觉它说出的每一个字中间都写满了“夸夸我夸夸我夸夸我”。 小孩子吗这是…… “啊对对对,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 孟易觉勉为其难地照顾了一下幼年宇宙意识的心理,然后极其不情愿的伸出一根小手指翻开了那本书。 半晌。 “焯……” 孟易觉拿着书,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现实简直跟小说一模一样,不对,比小说还精彩! “男主,经典大男主模板,童年缺爱,所以后期拼命撩美女?!不是我说,能不能,就是说能不能,不要在危难的时候,还想着撩美女啊!” “女主……这是后宫文吧,我说正宫好了……说是温柔,其实是懦弱吧!这什么鬼啊!来的每一个姐妹都能接受,不仅还帮男主安抚她们!还帮男主和新的美女创造机会,我的天哪!母仪天下了这是!” “这还是个仙侠文!还有拯救世界大格局!我的天哪!真就个人荣辱与世界命运息息相关啊!” “更可怕的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简直就是完美礼治社会,瞧瞧这里,男主第一次出轨被发现,在女主众家长面前声泪泣下地说儿孙满堂是他父母的遗愿,他不能委屈女主,又不愿违他父母遗愿,无奈出此下策,然后就被理解了?!然后就被原谅了?!女主家不是修仙第一大世家吗?男主不是入赘的吗?入赘也能三妻四妾的?!” 震撼的孟易觉都不把它看作是现实世界了。 长久默不作声的宇宙意识终于出声了: “呃……其实……时空乱流会把你传送来这边是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问题。” “嗯?” 听到这话,孟易觉好奇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眼睛依旧没离开花花绿绿的书中世界。 “我原本在做的实验是……怎么解释比较好呢,就类似你们那个文明之中穿书、快穿一样的东西,有些世界是有问题的,必须得要外力解决才行,不然长此以往,很可能会自行崩溃,而我又分身乏术,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没想到第一次实验就失败了……” “虽说是失败了,但还是有些成功的地方在里头的,就比如,时空乱流它挑中了你,于是劈了你,他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还把你送到了正确的世界,这就是成功的地方了……” “你是想说,我会被劈是因为我人太好了?” 孟易觉感觉自己或许、大概是在微笑的。 早知道有今天,她就应该多抢隔壁家小孩几根棒棒糖!勾脚脚让别人多摔几次!吃饭的时候把两根鸡腿都抢走! 宇宙意识或许、大概是在心虚,它的声音低低的: “呃……可能是这样吧,咱们先别说这个了,你也看了吧,这个世界,是有着修仙、灵力这回事存在的。” 的确,就和大部分的仙侠文一样,这个世界是有着一套修仙体系存在的,每个修仙者都朝着成仙而努力。 只是他们各个级别的称呼与修仙文中的有些不同,分别为: 累土层(1)、淤泥层(2)、目尽层(3)、驽马层(4)、活水层(5)、风雨层(6)、危楼层(7)、摘星层(8)、飞升(9)。 孟易觉觉得记着麻烦,干脆把那些什么什么层的都变成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种灵力就是一种能力,只要你到飞升那一层,就差不多攒够了跨界的能量,我再用自己的私房钱补一点,唰一下我就把你送回你被雷劈的那个时间点,还能保你安安稳稳回家。”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能练到飞升?” 通过刚刚看小说……不是,世界介绍,孟易觉不难发现,在那个世界,飞升是件极其难的事情,有时候几百年几千年才出的了一个飞升的。 孟易觉并不觉得自己一个连浊丽大学和南瓜大学都考不上的人能这么天才的一下子就飞升成功。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啊。” 宇宙意识瞬间就回答道,没有一点迟疑。 孟易觉却感觉出了不对。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还有……你刚刚是不是说过,那个世界……是有问题的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个世界里,修仙是讲究心性的,那个世界连蓝色灵魂都很少出,所以飞升的人少,对于一个修仙世界来说,飞升的人一少,整个世界就脆弱。更何况那整个世界的风气都是有问题的,近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也缺乏重生的必要条件,时空乱流判断它再过不久就会彻底毁灭了,所以它才会把你送到这里来。” 难怪,难怪那本小说写到男主收了第四十七个美女以后就没了,什么前面埋的魔族伏笔呀、什么藏污纳垢的天玄联盟啊,一个没提到,光顾着收美女了,收着收着就结束了,跟烂尾了似的,感情真是这世界烂尾了! “我会给你重塑身体,悄悄告诉你,是最适合修仙的身体哦!天纵奇才!” 宇宙意识的句尾带了点飞扬的小调。 好嘛,被雷劈死一回以后还能享受一把当天才的待遇。 “而且你没醒的时候,我已经用全宇宙最强大的计算机——也就是——我——的大脑,为你进行了全方位的测评,根据查看命运线+心性&灵魂波动检测,我为你量身定制了修道方向:无情道!宝宝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修炼没方向了!” 我怎么记着小说里所以提到无情道的地方都是不好的呢,好像无情道死亡率和入魔率都特别高啊? 孟易觉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宇宙意识沉默了一瞬,说道: “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我刚刚也说过了,那个世界风气不好,从根上就是坏掉的,他们……对无情道的理解有差错,自然修不好无情道。但是你不一样,我检测过你的命运线和心性,你只要不受那个世界的干扰,别束缚自己,修无情道再适合你不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孟易觉硬是从宇宙意识虚无缥缈的声音中听出了认真,可还没到两秒钟,宇宙意识就又变得像原来一样了: “而且,就算你失败了,只要灵魂不损坏,我都能把你接回来,你的容错率很高的放心吧!你可是极其稀有的蓝色灵魂,相信自己!” 我也没不相信自己啊,我就问一下。 孟易觉无语地想。 但她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宇宙意识给出的方案,虽然她觉得很累不如直接投胎,但谁叫排骨汤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转生前的最后一刻,她看了看逐渐变得朦胧的宇宙空间,不确定地问道: “那我……需要,就是,做一下原本我应该做的事情吗?” 宇宙意识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好半晌才意识到她是在说自己要不要顺带“拯救”一下世界。 它哑然失笑道: “没事啦,看你心情吧,在那个世界大闹一场也无所谓,我又不是给了你什么作弊器,你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生活在那个世界的人就行了,反正……” 最后的一瞬,孟易觉没听清宇宙意识说了什么,便陷入了沉眠之中。 2、师姐 普通的早晨,思齐宗整个宗门都沐浴在日光之中,天上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地下郁郁葱葱、书声琅琅,本是难得美好宁静的一天,却被一个乞丐的到来尽数破坏。 “……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如何能发现的了我们思齐宗的?” “莫不是护山大阵出了什么问题……” “听说是那乞丐天赋奇绝,天生与仙道有缘……” “……此言当真?” 一路上,四处可见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今天让整个宗门都轰动的事件。 步思帷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心中暗自揣度着那个陌生的乞丐。 不过总角之岁的孩童脸上却总带着一股子沉静的味道,乖巧而听话,叫人看了喜爱又心疼。 身为修仙世家嫡出的长女,步思帷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大量的学习内容,家族内为了将她培养成一个配得上世族荣耀的门面,可谓是辛苦至极,但即便如此,年少的孩童心中总还是保留了几分天性的。 就好比现在,她没有如那些弟子般去揣度那个陌生人的来意,也没有去在意那些有关天纵奇才的猜测,而只是暗暗兴奋地想: 如果那位真的天赋异禀,是否说明她会拜在宗主的门下,那又是否说明,她将多出一个嫡系的小师妹? 步思帷师承思齐宗的宗主付询,付询眼界广、性子严,这思齐宗又是修仙界第一大宗,因而他对收徒的要求极为苛刻。 非天赋异禀者,不收。 非心存纯善者,不收。 非知礼节、明进退者,不收。 这三条规矩下来,能入付询法眼之人只余寥寥。 而在那些寥寥的人中,也就只有出身名门、品行兼优的步思帷最终入了付询座下。 修仙界讲究嫡庶有别。庶系的同伴终究是庶系,无论她们再怎么敬仰步思帷,终究与嫡系宗主一脉出身的步思帷在心中隔了一层厚障壁。 而步思帷,步思帷并不在意嫡庶,只是希望有一个能够与她说说心里话的闺中密友罢了。可就整个宗门乃至整个修仙界的大背景来看,她想达到这个目的,非找嫡系师姐妹不可。 是而她期待与这个据说“天纵奇才”的、她未来可能的小师妹见面。 她想。 或许她们可以一起去学堂、一起挑灯夜读、一起练剑、一起尝试很多步思帷以前一个人从无法做到的事情,或许她们俩会如一对真正的姐妹一般,形影不离、亲密无间,而不是同家族中的庶妹、山门中的旁系对待步思帷一般貌恭而距远。 孩童的心中被期待所塞满,就连脚步也不自觉快了许多。 正殿就在眼前,但还没等她步入正殿行礼,掷地有声的语句就传入她耳中: “领受宗主好意,只是弟子已决意要入无情道。” 一听见这句,步思帷的心瞬间变得拔凉拔凉的。 无……情道? 她?她不肯跟着师父修剑道吗? 步思帷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身子摇晃了两下,终究是没承受住自己的师妹梦破碎这个打击,一不小心磕在了正殿的柱子上。 也正是这一声响,让付询注意到了在正殿之外的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 付询一副中年模样,留须,一双浓眉皱起,身上散发出一种身居高位者常有的压迫感,混合着他淡淡的修为上的压制,足以让整个正殿内一片寂静。 他喝道: “怎么到了正殿不进来行礼,反而在门外逡巡!教与你的礼数难不成已尽数忘却!” 他这一声喝,将整个殿内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步思帷的身上。 他们的目光带着审视,如同无形的利剑一般扎在步思帷的身上,带来稍许刺痛。 但步思帷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是端庄地走进门内,施了一礼,跪下说道: “弟子听闻有一天赋异禀者因着机缘来到我们思齐宗山门前,想来是天道之赠我思齐宗以礼,思及平日宗门上下的品格终于得天道认可,一时喜不自胜,不禁失了分寸,脚下踉跄了半分,还望师尊责我以牢记此刻失礼。” 步思帷额头贴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虽看不见诸位师长的面容,但她也能感觉到室内的气息骤然轻松了半分。 果不其然,付询的口气舒缓了下来: “念你仍怀稚童心性,此次便这样算了,责罚……就罚你抄写三遍《行己论》吧,小惩大诫。我同你父亲都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以后切记时刻端正己身,牢记一言一行都与宗门和家族的荣辱相挂钩,起身吧。” 步思帷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 “是。” 然后站到了付询的身后。 这时她才有机会打量这位她本来可以拥有的小师妹。 她叩着首,看不清面容,步思帷只能瞧见她破烂的衣衫和不卑不亢的姿态。 “我问你,” 付询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你是否真的想要修无情道。” 能让刚刚被驳了面子的师父这般温柔,也不知道这女孩的天赋到底是有多高。 步思帷在脑内快速思考着。 如果被孟易觉听到了的话,她只会回她一句: “呵呵,我的天赋是你们整门、啊不、你们整个六界最高的!专门造出来修炼的身体见过没?见过没!很好,今天给你开了眼界了,感谢我吧!” 但很明显孟易觉根本没有在意刚刚的那个小插曲,更别提听到步思帷的心声了。她只俯着首回答道: “这是弟子父母的遗愿,他们一生追求无情之道不得,只愿女儿能继承他们的遗志,以光耀门楣。” 这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着实把各位仙长都感动到了。 怎会有如此孝顺的孩子,为了自己那任性的父母竟然甘愿抛弃这么好的根骨选择那几乎等同于送死的无情道。 然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孟易觉偷偷翻了个白眼。 嘿!男主能用遗愿,我也能用啊!我不仅要用!还要用的比他更孝顺! 咋样啊,我这么孝顺,你们还反对我修无情道是吧? 宗主付询此时心中满是纠结。 好不容易遇上个好苗子,结果对方的傻父母竟然让对方去修无情道?!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谁不知道无情道虽进益快,却最易道心不稳,稍有闪失便毁于一旦。 如果将修仙者的修炼过程比作筑楼,那无情道一定筑的是豆腐渣工程,地龙稍翻翻身就会倒塌的那种! 修仙者最惧的便是道心不稳,正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回归原点、爆体而亡事小,最怕的是堕入魔道、遗臭万年。 想当年,他们思齐宗有位雪落尊上,其道心之稳,杀妻证道,可最终还不是落的陨落的结局。直到如今,那位雪落尊上的封雪峰仍旧大雪纷飞、无人居住。 这无情道,实属不是能够如此轻率便决定的! 但也不好劝阻,毕竟这是人家父母的遗愿,有言道,百善孝为先,他们作为长辈不好对小辈的孝道指指点点。 但要说真舍了这孩子去修无情道,付询却又实在是舍不得。多好的苗子啊这是!全身的根骨、经脉都仿佛为了修仙而生的!付询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副身体,更不用说这孩子本身就仙缘辽阔,不然何以解释她在体内没有灵力的情况下都可以发现被宗门大阵隐于山中的思齐宗。 唉,不好解决,不好解决啊。 付询摸着自己的胡子,忧心地叹了口气,也没记得让一直跪着的孟易觉站起来。 此时孟易觉已经在心中骂了千遍万遍了:x的老登西!我一个红旗下长大的女孩子!从来就没下过跪!你竟然还让我跪这么久!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胡子都拔光! 正当付询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父母之遗愿,的确不得不考虑,但想必你的父母也十分爱你,你不妨也为自身考虑考虑,先了解一下各种道类,再做决定也不迟。” 付询眼睛一瞟,他家老二,付问——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满脸慈爱地看着孟易觉,刚刚那一番话正是出自他口中。 好样的!解了哥哥的围! 付询向付问投去几分赞赏的眼光,付问心知肚明,那双小眼睛笑的都眯起来了。 “你师叔说的不错,况本门暂且没有修无情道的尊上,你不妨先拜在本座门下,本座尊重你的孝道,准你不先预学剑道,待你淤泥层成之后,再决定是要学无情道还是剑道也不迟,可好?” 虽用的是问句,但宗主端的是个陈述的语气,甚至没等到孟易觉的回答就唤了身旁的步思帷上前来: “思帷,你是师姐,记得多多提携你师妹一把。最近这几日,就先让她同你一道住吧,从后日开始你便领着她和众人一起在基础学堂上课。” 步思帷知道收徒这事大概是成了,喜悦地应了声是。 付询点点头,又摸着胡子补充道: “你的小师妹远修仙界久,不通各类常识,你作为师姐,理应多帮扶帮扶。” 他在“帮扶帮扶”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步思帷一瞬间便理解了师父的意思。 她恭敬地低着头,又应了声“是”。 就算付询不讲,她也会和小师妹反复念叨无情道之害的,毕竟,如果小师妹修了无情道,先且不说她还能否是自己的小师妹,自己就连见她一面恐怕都会变得很难,更别说成为闺中密友了。 她可是听说了,那些个无情道可都是封心锁爱,非必要不接触人的。 不行!决不能让小师妹成为那样的人! 她在心里暗下发誓道。 而此时的孟易觉还不知道她的师姐已经盯上了她,她甚至都没给她这个名义上的师姐一眼,只是一直在心里骂付询:淦!装的想问我的意见,结果还不是【哔——】的自己决定了!真【哔——】的牛! 不过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恭顺地跪在地上就是了。 两小孩走后,付询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 他随手指了在座的一个长老,说道: “去,查查那孩子的来历。” 天下讳无情道深,但也不代表没有以无情道做目标的家族,其中以隐世不出的纱维谷为甚。 纱维谷擅用毒,若是让他们的虫子混进来,整个山门都会有危险。 但是,纱维谷又怎么可能以那么好的苗子为饵呢? 付询对此表以怀疑,所以平心而论,他更倾向于相信,孟易觉真的是茫然无知地经受了父母去世这一事件,又茫然无知地正好叩开了思齐宗的山门。 而且……如果她真是纱维谷来人,又为何非要言自己要修无情道?跟着他付询学剑道不是更易博取信任一些? 话虽如此,付询也不得不以小心为上,毕竟……大家虽都包裹着这层有礼的外壳,但内在……还指不定是什么腌臜玩意呢。 3、入峰 一路上,走在她前面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都在细声软语地为她普及思齐宗和修仙界的一干小知识,不可谓不尽心。 “……在淤泥层时,我们可以选择自己将来要修的道。修仙者道心最为重要,道心不稳者,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入魔。而在这修仙界茫茫无垠的道中,当属无情道对道心的要求最高,是而千百年间无情道者……多半无法善终……” 小姑娘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孟易觉还有一对疑似修无情道的父母,立马脸上浮起了歉疚的红晕。 “抱歉,师妹,我……” 还没等她的道歉说完,孟易觉便打断了她的话: “没事的师姐,我不在意的,这里我不太能上的去,可以帮忙拉我一把吗?” 孟易觉又不是傻子,这小姑娘叭叭叭说了这么久,无非就一个主题“无情道难啊,你得放弃无情道”。 呵,师父的任务罢了,她还不至于到跟一个小女孩去计较这些事的份上。再说了,她父母又不是真的因为修无情道而去世了,他们估计现在还在家里一边喝汤一边等着她回去呢。 啧,雨天窝在家里喝热腾腾的排骨汤,只是想想孟易觉都觉得要爽活了! 只是……孟易觉刚刚伸出手,就发现小乞丐的手,那果真是又脏又黑,但那女孩明显怀着歉意,一点也不在意地握住了那只黑团团,一个用力就把她拉上了这个小丘丘。 看着小女孩明亮的双眼,孟易觉:有一点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忽略心中的负罪感,孟易觉干咳了一声,假装看周围的风景。 从今以后她就是无情道!无情道就是她!她绝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有负罪感! 不得不说,思齐宗的景色是真不错。 听她那便宜师父说,她之后要跟着众弟子一起去上基础学堂,孟易觉也就猜测,这大概是给那些尚未分峰的小弟子们住的山,也就是, 小学。 其实也不难猜,毕竟山路虽难走,却不是很险,交由小孩子来走略有难度,但若是大人行走,长腿一跨,如履平地。再加上这道路四周所植的嫩竹,大约是取一种茁壮成长、刚直正直的意味吧,竹间还有杂植的小黄花,也符合孩童心性。 孟易觉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只觉得刚刚在殿内磕太久的脑袋都变得逐渐清明了起来。 脑袋一清楚,什么该想的不该想的就都涌了上来。 她盯着前面小孩一晃一晃的头发,心不在焉地想着: 她是我师姐,收了我的是思齐宗的宗主,也就是说,这小孩也是宗主的弟子。我记得那位宗主收徒很是严苛,能拜在他门下的也只有男主和正宫……等等。 孟易觉好像把握到了什么关键要素一样,停下了脚步。 原本走在前头的步思帏也跟着她停住,一双如湖面般澄澈的双眼疑惑地注视着突然停下来的小师妹。 “怎么了吗,师妹?” 她疑惑地问。 孟易觉踌躇再三,也没把“你男的女的”这个问题问出口来,毕竟这问题实在是既尴尬又无礼。 她问道: “敢问师姐闺名?” 等等,等等,这样也不对。 话一说出口,孟易觉就有些后悔,万一这小孩是男主,而我却叫她“师姐”,这不摆明了把她认成女孩子了吗? 万一小男生心理脆弱留下阴影怎么办啊。 要说孟易觉这人也是奇怪,平常天天都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面对长辈平辈都毫不客气,偏偏对待小孩子能展现出她最大的温柔与细腻。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小孩子处于最重要的发育时期,其他人讲两句又不会怎么样,但是还在塑形阶段的小孩子要是被说了什么的话,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更别提有些孩童格外敏感,需要他人言语万般小心才行。 所以在孩子面前,孟易觉并不排斥动用自己那罕见的心力去猜他们的想法。 不过还好,打扮的像个小女孩、长相也可可爱爱像个小女孩的小女孩真的是个小女孩。步思帷笑了笑,说道: “我姓步,名唤步思帷。帷帐华美,柔纱轻覆,家父意在让我即使于私时也要不忘懂礼、知礼,万万不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也万万不可轻易示人以本心。 这句话步思帷将它省略掉了。 “师妹知道我的名字,那我也可以知道师妹的名字吗?” 眼前看似稳重的小女孩歪着头这样问道,难得透露出几分孩童的天真。 “啊,我叫孟易觉,没什么特别意思,父母希望我能多感受别人的感觉,多在乎一点他人的感觉。” 意思就是希望我情商高一点。 孟易觉也忽略掉了这一句。 先不说这“仙侠人”听不听的懂“情商”这个词,光是这一点,便是孟易觉完全无法做到的,所以她在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一般都会省略掉这一句。 “是吗?师妹的父母很善良呢。” 女孩甜甜地笑着,似乎是在为孟易觉感到高兴。 但孟易觉,这个文明社会的现代人、年轻人,最大的感受其实是…… 有点尴尬。 嗯……怎么说呢……她还没厚脸皮到把“我们一家都是好人”这句话挂嘴边子上。 就算她心里真的认为她爸妈是大大的好人也一样。 …… “好了,师妹,到了,这里是我的小院,师父说了,你先和我一起住,熟悉熟悉我们思齐宗。” 步思帷打开小院的篱笆门,牵着孟易觉的小黑手带着她进屋。 为什么牵着孟易觉的小黑手呢? 其实是因为,山爬到一半的时候,孟易觉就没力气了!! 到底……是哪个混/蛋……把,小学,设置在……山顶上的啊!! 孟易觉在心里发出这样一声怒吼。 就算这具身体再怎么天纵奇才,那也不过是修仙的天纵奇才,而不是爬山的天纵奇才,更别提为了装乞丐,宇宙意识还特地把这身体设置成了营养不良。 到了最后,孟易觉几乎是被步思帷半推半抱地带上来的。 一进屋,孟易觉就瘫到了椅子上,此时她也不管什么这是别人的屋子、什么乞丐身上脏脏的道理了。 她需要休息!她感觉自己都快背过气去了! 直到步思帷为她端上一杯茶,她才意识到这是别人的房间,啊不,马上也会是自己的房间了。 步思帷坐在一旁,乖乖地等她顺完气,然后柔柔地和她说: “师妹,我去叫人帮你烧点热水,你洗个澡,衣服先穿我的可以吗?” 孟易觉看着她,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全是: 妈耶!身体好就是不得了,这么小的孩子爬山一点汗都不流的! 泡在热水里的时候,孟易觉还在感慨:不愧是命运线盖标的温柔款正宫,瞧这心思细腻的!瞧这准备周当的!来来来!你叫易觉好了!我改名叫孟废废,纪念一下我二十年的废人生活。 穿上步思帷为自己准备的衣服,孟易觉站到镜子前,第一反应是这脸不错,第二反应是这不我自己小时候的高配版本吗! 宇宙意识,你偷窥别人童年是吧…… 步思帷一直等到孟易觉换好衣服才敲了敲房间门,询问她是否可以进来。 孟易觉应了一声,步思帷推门进来,步子间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正常,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有过换装梦呢? “啊,很好看哦,师妹!” 步思帷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没有想到先前脏兮兮乱蓬蓬的小乞丐拾掇了一下会变成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接着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不太合“礼”,又故作老成地调整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沉着稳重地说道: “还合身吗,师妹?” 其实有些宽大了,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毕竟这个身体本身年龄就比较小,又营养不良,当然撑不起步思帷的衣服。 步思帷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走到孟易觉身旁轻声说道: “是有些太大了吗?今天就先穿着将就一下吧?我已经让人去买合适的衣服来送给师妹了。” 看看,看看,官方盖标温柔,多细心,那群大叔在殿上头看了我一刻钟,也没发觉我最需要的不是决定修剑道还是无情道,而是洗澡、换衣和吃饭! 孟易觉难得地笑了笑,说道: “不要紧,师姐先带我参观一下这峰上吧?” 看到孟易觉的笑容,步思帷的眉毛不自觉舒展开了,小小的女孩手又一次牵到孟易觉的手上,说道: “不急,师妹一路流浪,想必是饿了,先吃饭吧。” 看看!看看! 孟易觉在心中感慨道。 其实她平常并不喜欢与人有身体接触,牵手、挽胳膊都是一样,她的主动技能是百分百miss所有可能的身体接触,但看在对方是个小女孩,又对她那么好的份上,孟易觉实在担心万一甩了她的手会让她从此对交友留下阴影,也就任由她牵着了。 到了房外,客厅中早已有人准备好的饭食,正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看看!看看! 孟易觉一边感慨一边端起碗吃饭。 步思帷看着小口小口吃着饭的孟易觉,心中满是温暖在吐着泡泡。 明明从小就学着各式各样的餐桌礼仪,包括座位的规则、使用筷子的规则、咀嚼的次数、动作的轻重……但偏偏是孟易觉这种如果她父亲看到一定会斥责没规矩的做法最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 我可能真的会有一个妹妹吧。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练剑、一起做很多亲密的事情、做很多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步思帷就感觉孟易觉小口小口吃着饭的样子变得更加可爱了。 她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在小小的院落里,少女难得抛下了曾经在宅门中所习得的礼节,同她刚刚认识的朋友一起,吃了顿没有束缚的饭。 4、课程 即使是初入修仙界,付询也就只给了孟易觉一日的休整时间,一日过了,步思帷便一大早温柔地唤醒了孟易觉,领她往学堂去了。 第一个见到的是总领先生。 “先生姓付,乃是我们宗主的族叔,他为人最重礼数,到了他面前,你切不可忘记小心行事,若害怕说错话,只管交给我便是。” 上学的路上,步思帷这样细致地与孟易觉说道。 孟易觉两眼望天,即使睡得足够,但仍旧呈现出一副困状。 见到她这幅模样,步思帷不由得问道: “师妹昨晚休息的可好?” “不错。” 孟易觉点点头。 峰上生活条件很好,步思帷给她把床铺的又软和又温暖,又没有前世那些恼人的光污染,再加上什么都不用干,她早早就上了床,理应该睡得很好……当然,她说的这一切都是忽略掉她半夜醒来看见窗外都是点着微弱尾灯的萤火虫,然后自己一时兴起跑出去追萤火虫的前提。 “那就好。” 步思帷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小师妹会因为初来乍到而睡不习惯呢,在她面前犯犯困没什么,若是在先生们面前犯困了……那就不是小事了。 那位付先生在见到了步思帷和孟易觉以后表现得极为和蔼,不时问问类似于“睡的还好吗?”“吃的还习惯吗?”这类问题。 还好孟易觉上辈子当了少说十几年好学生,面对老师的关爱那是信手拈来,不到一会儿便把总领先生哄得高高兴兴。 走出师室之后,步思帷颇有些惊奇地说道: “见你不怎么说话的样子,没想到说起话来竟也是滴水不漏的,倒是我瞎操心了。” 孟易觉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师姐谬赞了。” 两人一路行到了学堂。 还未进门,便听见学堂之中墙体压不住的叽叽喳喳声。 “听说今日来的那位小师妹不仅天资聪颖,且仙缘深厚,也不知是真是假……” “……就算天分再高,终究乞丐出身,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我只觉有些担心,万一她同那些世俗中人一般粗俗,那我等……” 听着这些话,孟易觉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只觉得,小孩子嘛,喜欢聊八卦,正常。 但步思帷却悄悄地难堪到红了耳朵:竟这般肆无忌惮地讨论他人,真是…… 她清咳了两声,学堂内瞬间收了声,不再讨论,她这才带了孟易觉推门进去。 “咳,这是我们新的小师妹,孟易觉,她虽久居俗世,但入了宗主的门,便是我们大家的师妹,还望诸位较她年长的师兄、师姐多多帮扶着些。” 说完,步思帷转向孟易觉,示意她做个自我介绍。 “嗯,我是孟易觉,大家好。” 孟易觉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连个笑容都没施舍给大家。 嗯? 步思帷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没了? 和你刚刚在师室的时候差别也太大了吧! 学堂内一片寂静,为了强压下尴尬,步思帷只好硬着头皮说: “小师妹刚来,有想好坐哪儿吗?” 学堂内大家基本都是单人单坐,也不排除两个玩的比较好的会悄悄把自己的桌椅和对方拉的近一些。 孟易觉来学堂之前,步思帷可是做足了准备,她特意把带有自己名字的竹箱,也就是修仙界意味上的书包,摆得显眼的放在位子上,就等着孟易觉选她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但是很遗憾,我们的孟易觉同志根本没有什么雏鸟情结,也根本想不起来要和自己的师姐在一块坐。 她小手一指,嘴上十分流利地说道: “我想坐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好家伙,这选位置说的话比你跟我们自我介绍时说的还多是吧。 这是全班同学统一的想法。 “你,你确定吗?” 步思帷又问了一下,嗓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怎么回事,是她竹箱摆得还不够明显吗?还是她这个师姐表现得不够可靠?为什么小师妹没有选她旁边的位置? 学堂中心,就两个位置空着啊!难道这还不够显眼吗! 听到这话,孟易觉好奇地多看了步思帷两眼。 正宫这班长当的还挺尽心尽力的,还担心我坐那能不能看得到,所以她回了一句: “没事,不用担心,我视力挺好的。” 我没有在担心你的视力啊!! 步思帷几乎都想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但多年的礼节教导还是让她压抑下了这股子冲动。 算了,算了,就算是好姐妹,也不一定是如胶似漆的,给彼此一点距离,我们还来日方长呢…… 而开开心心往座位上走去的小孟同志完全没察觉步思帷在想什么。 她会选这个位置完全是因为: 一、主角之位,特别吉利。 二、上课可以溜号看风景。 于是乎她轻轻松松地就坐到了位置上,轻轻松松地和周围人打了个招呼,轻轻松松地一个眼神也没分给莫名失落的步思帷。 今天的小孟同志,也没有辜负父母给起的名字呢。 第一节课是文法课。 孟易觉脑内自动转换等于语文课。 上课内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先生摇头晃脑地读,然后众小孩们摇头晃脑地跟读。 仁义礼智信这些东西根本难不倒接受过义务教育的现代社会文明人。 第二节课是灵力课。 孟易觉还未正式开始修炼,还未“起土”以达到累土层,所以没有灵力,只能看着师兄师姐们操练灵力,生涩地将灵力捏成各种形状以熟悉自己的灵力。 孟易觉看着这不时有灵力扭曲、重组,又“哗”的消散的现场,只觉得眼睛疼。 她闭上眼睛,试图按照先生教的方法适应着去吸收灵力,以求“起土”。 但她也没有想过,这一行为落在他人眼里,便是“比你天分更高的孩子还比你更努力”,一时倒是激励了不少人…… 第三节课是宗史课。 孟易觉脑内自动将其转换为政治课和历史课的结合体。 讲台上,瘦削的先生干瘪地陈述着宗门的历史。 “……自我思齐宗成立以来,大大小小抵过摘星之境的也有三百四十五位尊上,就连飞升的尊上,也有两位之多,不可谓不辉煌……” “……门内最精剑道,其次是为刀道、丹道……诸位到达淤泥层后都将选择自己的‘道’。虽说道有不同,但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折损了整个前程,尤其是无情道,其修行难度极大,对道心要求极深,如无特殊情况,诸君还是不当……” 不知道为什么,孟易觉老感觉说这段的时候,讲台上那瘦削的先生在暗暗地瞟自己。 难道我倚着窗户溜号的事被发现了? 孟易觉想。 第四节课则是道心课。 对孟易觉来说……嗯,孟易觉还真没什么好替代的,毕竟这课有点玄学,既有不知道在干啥据说能够静心的冥想,又有老师叽里呱拉讲一大堆的什么“道”的原理。 孟易觉:懂了,这是哲学课! 这些课程的难度都不大,毕竟是为小孩子准备的,对孟易觉来说,并不难理解。 所以当中午吃饭步思帷问起她课程如何的时候,她回答: “还好,挺有趣的。” 除了一个两个讲课的时候都把眼睛往自己这个“想修无情道的失足少女”身上瞟这一点以外。 “那就好。” 步思帷明显地放松了下来,看来自己的事真的挺困扰她的。 看看,看看,温柔、细腻、负责任。 呵,她孟易觉要是男主,她也得……不,孟易觉不会沦陷。 虽然孟易觉不敢夸口说自己一定铁直,但至少她的确没有什么谈恋爱的心思,别说谈恋爱了,交朋友的心思她都没有多少。 前世就是这样,社交软件的好友总数一直超不过一百。到了现在还这样,一帮小孩一开始还来找她呢,结果她就没怎么回应过,给人全都尴尬跑了。 倒是步思帷,她的人缘很好,嘛,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是了。 就拿刚才放学来说,要不是步思帷昨晚和孟易觉说,让她明天中午等等她,她带她认一下去食堂的路,孟易觉指不定就先走了。 原因无他,只不过放学了还围在她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 “师姐,您能帮我看看这里吗……” “师姐,这边我不太理解……” “师姐,我已经尝试好多遍了……” 光是凑近一点,孟易觉就感觉自己要被“师姐”这两个字给淹没了,也亏得步思帷能在这种情况下都尽力对每个人温柔。 此真乃神人也。 孟易觉只能这么感叹道。 “师妹,下午,你想去演武场看看吗?” 步思帷的说话声适时地打断了孟易觉的思绪。 基础学堂一日只上半天的课,剩下半天留给学童们自由活动,大部分学童都会选择在下午去演武场锻炼体魄,然后晚上用来修炼,步思帷也不例外。 和自己的嫡系姐妹在一起的时候,她或许不用那么在意食不言的规矩。 步思帷想。 她含着些期待的眸子看着孟易觉,但只看到了孟易觉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 她登时又有些失落,但也没去深入问孟易觉为什么。 我尊重师妹的选择,我尊重师妹的选择,师妹下午不想和我一起去演武场一定也是有原因的,一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毕竟师妹刚刚来到思齐宗,肯定还比较累,上完了课以后一定还是想要休息一下的,我不能因着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和师妹说“因为师姐会去,所以师姐希望你能陪师姐”这样子的话…… 步思帷连绵不断地在脑内催眠着自己。 但其实孟易觉不去的理由真的非常简单,就是单纯累,想躺着。 再说了,宇宙意识和她说飞升了就能回家,又没说飞升和身体锻炼有什么直接联系,她又不是过来体验生活、当把龙傲天主角的。 有这时间,不如乖乖蹲在房间里想想怎么“起土”。 还亏得宇宙意识说给她捏的是最擅长修炼的身体,她上午搁那儿感受了半天,啥瓜麻子玩意也没感受到! 孟易觉这次是真的误会了宇宙意识,他的确给她捏了最适合修炼的身体,只是这“起土”……大部分人实现修仙入门可都是在半年朝上啊!她孟易觉一天就想“起土”!要是真给她成了,那就不叫天才,干脆叫新世界的神得了! 5、谈话 “师妹学习勤奋上进,在课堂的小测中各科均取得了优异成绩,只是不太爱往演武场去,稍微有些疏忽身体方面的锻炼。” “修炼方面呢?” “师妹果真天赋异禀,仅用了短短三月时间便已克服仙道最难的一关——起土,又用了九个月时间,现在已达累土层后期。” 昏暗的殿内,坐在上首的人点了点头,步思帷这才松了一口气。 距师妹拜入思齐宗门下已过去一年,这一年间她每隔一个月就要向师尊汇报一下师妹的近况。 这还是师尊第一次询问师妹的修炼情况,还好步思帷一直有在关注,不然若无法答出师尊所问的话……师尊恐怕又要训斥她了。 “思帷,依你看来,她如今是想修无情道,还是想修剑道。” 付询突然问道。 步思帷的表情凝重了一些,仍然恭敬地回答道: “回禀师尊,弟子不是很清楚,师妹从未提过这些,她在学堂中的日子里,不是在修炼,便是在学习,并不常与弟子说这些。” 这话步思帷说起来就是一把心酸泪,她原以为第一天见面是她们开启亲密师姐妹生活的第一天,谁能想到那其实是她们亲密师姐妹生活的最后一天呢! 孟易觉,真的,除了修炼就是学习,让步思帷想找她说说话也觉得不太好。 一开始她们还一起吃饭,后来新一届的小弟子们入学,步思帷被他们缠的,私人时间越来越少,只好无奈地让孟易觉先吃。 孟易觉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应了一声,之后便自己一个人先吃饭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没有那些嫡庶之间的恭谨,也没有那些嫡系之间的亲密无间,像是一对正常的朋友之间正常的相处。 先前步思帷只是觉得奇怪,直到孟易觉不叫她“师姐”,改用她本名称呼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点。 孟易觉的态度很奇怪,她有时候既能一天不与她说一句话,又能将自己偷偷烤的鸡分她一份。 步思帷在与朋友交往这方面仍是一片空白,她就算意识到,这和她原本想的师姐妹关系不太一样,她也无法去改变这种现状。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也很好不是吗? 至少孟易觉对待她的态度已经比对待其他人好很多了。 孟易觉喜好独来独往,几乎不与学堂内其他人来往,每天表情也是,不能说是冷,只能说是让人感觉……她似乎有些困倦似的,总之不太好相与。 也不乏有人因着她的天资与那张精致的脸而对她心生向往,步思帷就曾亲眼看见过有弟子向孟易觉递交心意。 但当时孟易觉的回答是什么? 孟易觉:谢谢,你还小,还请好好学习。 简洁有力。 一下子击碎了对方刚刚萌芽的情窦。 而这些,是步思帷不能对付询说的,她的师尊并不在意这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事情,她的师尊要的只有结果。 论结果,步思帷觉得,孟易觉可能……还是想修无情道,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虽与步思帷在书中所看到的无情道描述略有不同,但也有几分相似。 但这也是步思帷不能说的。 先且不论她自己小小的私心,她只担心师尊会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生出些许怒气。 父亲从小就教导她,不说未曾确定的事,她也时时刻刻注意着恪守这一准则。 但果然,这般含糊其辞的说法并不能让付询满意。 他沉默了片刻,上位者的威压让步思帷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滴。 许久后,他开口: “思帷,你现在到了哪一层。” “回禀师尊,淤泥层后期。” 步思帷的头一直没有抬起过,她可以看见的只有大殿光滑的地面。 “教你的剑术,你可都融会贯通了?” “弟子不敢自傲,不过略有小成。” “起来,舞一遍给我看看。” 步思帷听话地站起,拿过一把剑便利落地舞了起来。 她的身姿曼妙、动作灵巧,如同一只鸟拖着尾羽戏弄狂风,又如一尾鱼划动鱼鳍操纵海水,只是…… “柔韧有余,刚劲不足。” 付询这样评价道。 步思帷收了剑,微微喘着气站在一旁。 “你天资、勤奋都有,只是心性……还是需要再磨练半分。” “谢师尊教导。” 看着座下伶俐知礼、天资聪颖而又勤奋刻苦的弟子,付询满意地点了点头。 步绝风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只可惜……若她是个男子,恐怕心性能更稳定些,也能在修仙一途上走得更远一些,到时候他也能沾沾名气,图得个青史留名…… 可惜啊,可惜。 “你已快突破至目尽层了,再留在基础学堂恐怕不太合适,不若等你师妹进入淤泥层,择了道之后,便与她一同上这纯尽峰来静修剑道。” “是。” 步思帷拱手答道。 “另外,为师有一事想要知会你一声。” “师尊请说。” 步思帷有些疑惑。 “为师近日又收了一个弟子,他不日内便会上思齐宗来学习,他年尚幼,你身为师姐,需得多帮扶着他点。” 付询很淡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是。” 步思帷没有向师父追问有关那个弟子的其他信息,只是乖巧地应了声是。 她心底暗暗疑惑道: 以往数十年师父都遇不到一个好苗子,怎地现在一年遇着一个,属实是有些奇怪了。 不过这也只能作为她深埋在心里的疑惑就是了。 …… 等步思帷回到二人在基础学堂的院落时,已将近深夜。 天上的夜幕中缀的是满天星斗,地上的树林中浮动的是万千流萤,天上人间两处,尽是美景。 还没走到院落的篱笆门前,眼尖的步思帷就已经发现了院中燃起的火光。 她无奈地加快了步伐。 果然,孟易觉又偷偷捉了山上的鸡来烤。 “来一口?” 孟易觉一边斯文地吃着鸡,一边向她示意着。 她并不奇怪为什么步思帷在夜里出门。步思帷修剑道,常常会寻一个僻静地方独自练剑,一练便到深夜,作为一个有现代社会生存社交距离感的正常人类,孟易觉不会去深究朋友夜间的去处。 步思帷没有接过她的鸡,只是坐到火光旁烤了烤手。 虽说宗门各峰都有维持四季如春的大阵,但夜晚终究还是有些许凉意粘着在空气中的。 “你怎么又捉了这山上的鸡来烤?” 步思帷的声音中带了些无奈。 “躺上床的时候突然想吃,于是便捉了。” 孟易觉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她这已经不是初犯了。 “夫子说君子远庖厨,不是担心沾染烟火气,而是因为君子不忍见生灵死前之泪。君子对待生灵,要有一颗仁心。” “行啦,” 步思帷的嘴中突然被塞入一个鸡腿,她嚼了两下,还挺香。 “别想那么多,人生何苦活得四处都是条条框框。” 孟易觉仍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即使吃到了她躺在床上时突发奇想想吃的烤鸡,也没有让她的嘴角扬起分毫。 被强硬塞到嘴中的鸡腿不好拒绝,步思帷只好跟着吃起了夜宵。 一时间内,小小的院落中只剩下静静咀嚼的声音。 孟易觉抬头看天,天空中镶嵌着的星斗令她感觉心情放松。 “你很喜欢星星吗?” 步思帷把鸡腿吃完了以后问道。 “挺喜欢的。” 孟易觉毫不掩饰自己对会发光的东西的喜爱,就像她大半夜跑去看萤火虫把步思帷惊醒时也会大方的承认自己很喜欢萤火虫一样。 “等到了摘星层,说不定就可以触碰到星星了。” 步思帷认真地说。 孟易觉看着小孩认真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念了段诗: “仰望星星的人 “总以为星星就是宝石 “晶莹,透亮 “没有纤瑕 “飞上星星的人知道 “那儿有灰尘、石渣 “和地球上一样复杂。”(1) 诗并不难懂,但还是把从没有阅读过现代诗的“古代人”步思帷给念的有些昏头昏脑。 迎着步思帷疑惑的目光,孟易觉只是伸了个懒腰,无所谓一般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想说,我没有什么过多的期待,可以摘星也好,不能摘星也好,星星好看也好,星星不好看也好,都可以。”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 鸡已经吃完了,是时候该早点睡觉了。 孟易觉起身回房,步思帷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师妹……你真的要选无情道吗?” 啊,是呢,是到这个时候了,她就快到第二层(淤泥层)了,是该给人一个答复了呢。 没有犹豫地,孟易觉点了点头。 无情道嘛,有什么不好的,虽然大家表面上都是为着她好,但孟易觉心里清楚,掌握了诸多世界命运线的宇宙意识,它的测算能力才是最强的。 依着它给的路线走,的确能够轻松不少。 “这样啊……” 尽管新的一岁,步思帷又成熟了不少,尽管孟易觉与她相处并不像想象中的师姐妹那般亲密,但她还是为孟易觉的决定无法自抑地感到悲伤。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无情道,她就总有种感觉,那便是孟易觉修了无情道后会离她远去,而这种感觉……令她感到难过。 尚且年幼的少女仍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失落感,只能将其深埋于心底。 她默默在院中坐了会,看了会天空中的星辰,找来水将孟易觉生起的火给灭掉后,就也回了房。 今夜又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什么都在改变。 6、辱骂 阳光明媚的早晨,少年弟子们所在的山峰上一片鸟语花香,此刻却无人享用。 所有人都在乖乖地坐在学堂之中听先生讲着课。 孟易觉的手托着下颌,状似认真地听着先生讲课,其实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看蝴蝶。 想看蝴蝶。 想看蝴蝶到不得了。 生于钢铁丛林的孩子很少见过那么大、那么艳丽的蝴蝶,自然会对其产生好奇,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岁的孟易觉也不例外。 但即使心里这样想着,孟易觉的视线也没有从先生保养得当的脸上挪开半分。 这是受义务教育时习得的神技之,“假装很认真在听课”! “孟易觉,” 先生在叫她,但并不是因为发现了她正在溜号。 “能请你为我们大家解释一下何为‘道’吗?” 先生的目光满是慈爱,就像前世孟易觉常看见的,老师看优等生的那种目光。 被一年来的好吃好喝喂胖、喂高了的女孩站起来,张嘴便是精炼的知识点: “‘道’是为修仙者求仙的方向,‘道心’是修仙者求仙的基础,对待‘道’,需做到从一而终,对待‘道心’,需做到诚实无欺。‘道’有许多,若是剑道,便是以剑通道,丹道、阵道等亦然,此类道依托外物,讲究物我合一……” 少女的话语十分流畅,任谁也不会猜到此时她内心的想法其实是: 又来了,催着我选剑道的人。 其实孟易觉挺无语的。 那位付询宗主虽是给了她时间,说是要让她好好思量、自由选择,但实则他的态度、周围人的态度,无不在让她选择剑道。 好吧,她其实也可以理解,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他们的确是为了自己这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好,但是…… 孟易觉不好说些什么。 主要是她态度表现的已经这么明显了,那位宗主还没放任她自生自灭,究其根本到底是因为对方太善良,不愿放弃每一个走歪的孩子,还是单纯因为孟易觉这身极适宜修仙的筋骨呢? 孟易觉不置可否。 除了这个麻烦以外,其实还有一个麻烦…… 一双手突然撑到孟易觉的桌子上,孟易觉抬眼。 果然,又是他。 少年急匆匆地说: “喂,孟易觉!已经下课了!和我去演武场!” 孟易觉看了他一眼,回道: “我和你说过了,我不喜欢去演武场,也不喜欢和人比武。” 这小子是宇宙意识给她看的那本小说,不是,世界指南里的男主。 对,眼前这个一双大眼睛圆瞪瞪的小男孩,就是那本书里头无比缺爱、心思深沉、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男主。 季星成,出生于尚武的边境地区中的一个小家族,自幼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表现出了对于仙道和剑道的强烈热爱,也正是这份热爱,让他硬生生走过了无数山河,最终走到了思齐宗门前,跪求宗主收他为徒。 那本书里有写,他小时性子刚烈单纯,恃才傲物,后经历了一系列挫折与打击才变成了那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孟易觉看着眼前少年俊秀昳丽的脸庞,完全想象不出他左拥右抱,在家中给天下人设绊子的模样。 这小子刚进这学堂就把学堂里的人七七八八给挑战了个遍,就跟个武痴一样。 整个学堂,现在就只剩下孟易觉和步思帷没被他挑战过了。 看他这个样子,大概是打算先挑战过孟易觉再去挑战步思帷吧。 孟易觉已经接连几天和他说的明明白白了,她不接受挑战,可这小子就是锲而不舍每天都来邀她去演武场。 这下子原本并不引人注目的孟易觉也在他的影响下被迫加入到了整个班级的讨论圈中了。 “……他又在试图邀请孟师妹去演武场了吗……” “谁不知道孟师妹最讨厌的就是去演武场了……” “呵,真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般不知礼数,就连师姐也不叫,也不知宗主是如何看上他的……” 嗡嗡的声音从四周传入孟易觉的耳中,吵人的紧,而孟易觉眼前的季星成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执着地看着孟易觉。 “如果我不跟你比,你就天天来烦我是吗?” “对!” 少年回答的声音洪亮而有力。 他都来请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师姐这么多天了,他就不信打动不了她! 季星成暗暗地开始在脑内准备一会比武时应该用到的技巧。 “你是傻/逼吗。” 这句话一出,整个学堂内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你……你说什么?” 季星成都傻了,他虽然的确是那些弟子口中所谓的小门小户出身,但好歹也是个有传承的家族,家风根本不允许他接触这些粗俗的用语。 “我是说,你是傻/逼吗,听不懂人话?” 眼前面容精致的女孩一脸淡然的吐出这个词,完全没有觉得这个词配不上她的身份。 学堂里滞留下来看热闹的孩子们也傻了。 同窗一年,他们虽不怎么与孟易觉有过私下里的对话,但平常听她在课堂上发言那也都是温文尔雅,怎么……怎么就突然……突然就爆出来此等粗俗之语,让他们听着就感觉耳朵受到了污染。 周围围了一大圈的学生们脸都红透了,不是羞涩,是恼的。 但碍于孟易觉那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面色,他们也不好轻易插入两人的对话之中。 “你……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还用……还用……这么粗俗的词……” 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季星成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他自小便展现出了极佳的修仙天赋,在家里那都是被捧着长大的,家人连一句重话都不肯对他说,就连他一意孤行地要来思齐宗,家人们都得忍着血肉分离之苦,为他打点好行装和奴仆。 怎么会有人……会有人敢对他说出这种话?! “你不傻吗?天天追着我讨打?和你说过这么多遍了,我不想比武,可你就是听不进去,你不傻吗?天天像个捶着胸口找打的猩猩一样,真不知道你是人还是猴子。” 这下小男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你……你这个……” 过关的素质教育让他最终憋红了脸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你们,” 孟易觉环视了周围或讶异或愤怒的面孔一圈: “天天都没事干吗,在这对别人指指点点,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去跟他比武,输了以后就只能背地里说别人坏话了吗?” 身为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季星成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这也就养成了他初期骄傲自大的性子。但俗话说的话,飞得越高,摔得越狠。 季星成的经脉较常人要大上数倍,初期打通经脉时很是轻松,意思也就是说,在第三层(目尽层)之前,他都会进步神速。但一旦进入第三层(目尽层),他就会因为灵力很难完全充塞经脉而陷入修炼缓慢的境地。 然而这样并非没有好处,长久的累积会让他的地基更稳。身子被灵力所滋养,变得更为强健,经脉广阔,灵力储备也更多,他的战斗力会比其他人也都要强上数倍。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他在进入第三层后修为停滞,不仅丧失了以往的荣耀与骄傲的资本,还被人肆意欺凌,甚至于他的师尊——付询都觉得此子已前途尽失,从而随意寻了个借口,将他逐出自己门下。 在那段被人瞧不起、只能被赶去做杂役的日子里,他的内心逐渐变得封闭、深沉、充满恨意。 在那段日子里,只有正宫,也就是他的大师姐步思帷对他仍如往日一般温柔,季星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步思帷。 但步思帷对待他如对待寻常师弟师妹并无二异,他的内心又进一步在嫉妒和痛苦中变得极度渴求爱意和关注,疯狂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嗯,之后,他就变成那个鬼样子了。在终于熬过了奠基的第三层,进入到需要灵活变通的第四层(活水层)以后,他身上的灵力优势和性格上忍辱负重、精于算计的特点就开始发挥作用了。 将天下运于掌中,四处燎起复仇的烈焰,那是他在脱离悲惨处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至于要做的第二件事,那就是在步家面前装小乖乖天才,娶到步思帷,再用在孟易觉看来非常离谱的理由搜罗天下佳人。 但如今的季星成,不过是个空有一身美貌皮囊和一往无前冲劲的单纯孩子罢了。 步思帷刚从先生那里回来就看见这般骚动,她急忙挤上前来,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小师妹被欺负了,反而像是师尊刚收的那个小男孩被欺负了。 他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而坐在他面前撑着脸的孟易觉还是往常那般,看上去稍微有些困的表情。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幕以后步思帷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便走到两人之间,问道:“这是怎么了?” “呜……她……师姐……她……” 季星成一心想忍着哭,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步思帷拿出自己的手帕为他擦了擦眼泪,又去问其他围观的人:“这是怎么了?” 可是其他的学生们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这时步思帷才注意到了已经放学了的学堂内所有人聚在一起时又不说话这般尴尬的氛围。 “这是……怎么了?” 步思帷干咽了一下唾沫,本能地意识到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情,她终于转向另一位当事人——孟易觉,带着些许怀疑的口吻问道。 见到步思帷终于问了自己,孟易觉无所谓一般地开口回道: “他讨打,被我骂哭了。” 步思帷一瞬之间陷入到沉默之中。 这…… 原来孟易觉会骂人啊? 但她也不好问到底骂了什么能让一个走了十万八千里来到思齐宗求道的男孩哭成这样。 而此时在她身后的季星成终于调整了过来,张口就是: “你……!我要和、和你比、比武!” 还没放弃啊。 这应该算是他的优点了吧。 孟易觉瘫在椅子上,没去看哭的狼狈的少年,只是抬头望向天花板。 半顷后,她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季星成——以及正帮他收拾脸的步思帷身上。 孟易觉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比武可以,但你要先打过她——” 步思帷顺着那根手指看去,结果发现—— 小师妹啊!你这指的不是你师姐吗!你确定要把这烂摊子甩给你师姐吗! 沉静良久的人群终于有了些许骚动。 步思帷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确定地指着自己。 孟易觉点了点头,看向季星成。 在从没碰过壁的少年心中,孟易觉和步思帷都是他要比的对象,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分别呢?于是他非常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句: “好!” 步思帷:???? 步思帷: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 7、剑斗 基础学堂一天只上半日的课,剩下半日给诸位弟子进行自我的修炼以及相互的比武。 此时正值下学时刻,临近正午,日头高高的挂在天上,虽没有那种快将人烤化掉的暑气,但也不免带来了几分燥热。 孟易觉自己从学堂中搬来了一把椅子,整个人身若无骨般靠在椅子上,躲在树荫底下看着擂台上的两人。 基础学堂每天都有无数对弟子比武,先生不可能场场都照顾的过来,再说了,在先生眼里,这些都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双方灵力都不多,基本上不可能危及生命与根骨,所以一般时候先生都不在。 换句话说就是,难道小学的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老师还会担心一方能把另一方打死、打残吗? 显然不可能。 周围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学生,正对这场比试翘首以盼。 怎么可能不期待! 这可是嫡系的两位弟子的窝里斗!还牵扯了另一位嫡系弟子进来!这瓜也未免太大了! 这事情要是放在青年弟子中间,指不定下午就能被四处传播成“嫡系弟子为争夺谷主继承权大打出手”。 比起这些在烈日下等待还依旧没有分毫不满的同窗们,孟易觉更在乎自己的口腹之欲。 步思帷能不能快点把那小崽子打趴下,然后放我去吃饭啊。 又不是她比试,孟易觉本是不想来的,谁知道那小崽子脑子抽了什么筋,非得叫她来看。 如果不是孟易觉知道季星成头脑简单,他就要怀疑季星成报复她故意不让她吃饭了。 孟易觉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心里不自觉地想道: 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可以编造他们二人争夺宗主继承权,是不是也可以编造成他俩情窦初开为争夺我大打出手?嗯,如果让我来写的话,我就把季星成叫我来看他们比试这个行为写成“幼稚小男生为吸引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力而做出的无聊行为”。 当然,孟易觉也就想想,虽然她本人没有什么底线意识,但是她还不至于对小孩子出手。 不过…… 孟易觉的眼皮一撩,目光正正好落在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 这位已经开始发育了啊,身高跟竹子一样地长,是不是别把她看作小孩子比较好呢? 我们纵观天下风雨的小孟同志,完全忽略了,她现在这个身体就是个小孩子的身体,甚至比她在看着的那位看起来还要小一点。 站在擂台之上的步思帷完全不知道台下的孟易觉在想什么。 她脑中的东西全是怎样让季星成不那么丢脸的输掉。 季星成现在不过刚刚起土,进入累土层,而她已是淤泥层后期,若是使用灵力,季星成必定没有可战之力。 但若是她故意放水让自己输掉,且不说方法拙劣,众人看出来后会怎样,光是孟易觉,恐怕就不会太满意。 说到孟易觉,少女漂亮的眉毛因为纠结而微微皱起。 她到现在还没有弄懂孟易觉。 孟易觉,真的会因为她放水输掉比赛而生气吗? 她不知道。 就像她也不知道,孟易觉为什么会因为季星成的骚扰而突然开骂一般。 她刚刚才从围观的学生口中知道了孟易觉说了些什么。 恕她直言,用词的确有些……不太客气,也难怪季星成会气成那个样子。 “喂,步思帷,” 孟易觉不知何时离开了她舒适的小椅子,走到擂台前仰头看着步思帷。 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步思帷甚至可以看清她白嫩的脸上柔软的绒毛。 “加油,早点打完早点吃饭。” 她面无表情地为步思帷加油打劲,然后又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树荫底下,就好像阳光是什么有毒物质一样。 步思帷:……师妹,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步思帷无语地转回了头,也没说些什么。 只是围在擂台旁的人群又开始有些躁动。 “……她原来是直接喊师姐的名字的吗?” “……孟师妹今日在我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塌得够彻底……” “……我本以为仙缘深厚之人必也有君子之资,现在看来,一身漂亮的皮囊也挡不住乞丐的恶臭……” 这些话,不知为何,让步思帷听着有些不舒服,甚至于她刚刚听那弟子结结巴巴说出孟易觉所说的那些“粗俗之语”。 对面,季星成认真地施了个礼,说道: “今日得蒙同师姐讨教,还请师姐不要心慈手软。” 少年并不在意台下的那些窃窃私语,只是紧紧握住自己的练习用木剑。 步思帷也回了一礼,同样拿着自己的练习用木剑。 两人修的都是剑道,比试起来也简单。 瞬息之间,风移影动。 季星成走的是大开大合的道,年岁虽小,但剑势之中已带有半分凶狠与凌厉。 步思帷灵活地招架着他的剑,老实说,压力并不大。 毕竟季星成就算再天才,习剑的日头也就不过几年,招式、反应,根本就比不上步思帷,更别提步思帷本人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修习者。 台上的剑招把台下的弟子们耍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看得他们就连窃窃私语都忘了。 但孟易觉很显然看出来了。 啊,步思帷这是降维打击啊。 看出了这个事实以后,这场比试便不免有些无聊了。 就如同烂俗的悬疑电影,一眼便望到了结局。想到这里,孟易觉就不免思念起来电影院常配套餐——爆米花来。 一部电影不好看,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睡觉,而是……吃爆米花、喝可乐,然后拼命上厕所,就当自己的电影票是用来买了个爆米花餐厅的座位还有厕所坑位。 就连孟易觉这个剑都没碰过两次的人都能看出的事实,季星成本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一开一合间,他的汗已浸湿了自己的衣服,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不行……完全不行…… 季星成一剑刺出,反而被拨开,步思帷足尖在他胸口上一点,季星成便飞了出去。 还好少女没有用上灵力,力道不够,这一击未能让季星成飞下擂台。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季星成与地面摩擦的双手处传来,鲜血从刚刚磕破的额头流下,污浊了他的视野。 步思帷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说道: “师弟,先去处理一下吧……” 可惜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再来!” 整洁的衣服已经染上脏污,但季星成并不打算停下。 他的心中始终有比天还要高的傲气,那傲气从不容许他轻易低头。 刚刚起土的少年燃烧起他为数不多的灵力,淡淡的乳白色光芒附着在木剑和他的双臂上,在烈阳下并不显眼。 他后腿一蹬,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冲了出去,木剑直直地劈了下去。 似乎是惊叹于他还有顽抗的勇气,步思帷这次没选择闪开,而是横起剑挡住了劈下来的攻击。 季星成的双眼像燃着火一般,不顾自己体内灵力的消耗,将它们全都添加在手腕和剑上,不断地加压、加压,势必要将步思帷压垮! 剑上传来不同寻常的力度,步思帷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竟然……没办法挥开……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擂台上二人的角力。 步思帷衣袂飘飘,完全不像是与人进行过一番恶斗的模样,而季星成身上的衣服则是破破烂烂,刚刚磕出来的伤口还在流着血。 可偏偏就是这两人,在抵着剑角力,一时半会还分不出胜负。 季星成用灵力了。 步思帷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她将剑旁边一带,让季星成的剑斜斜地从她肩膀处划了过去。 携带了灵力的剑尖力度之大,甚至让石质的擂台崩出了一个小裂缝。 步思帷清楚用了灵力的季星成坚持不到几分钟,但季星成又何尝不清楚? 步思帷刚刚向后退去,季星成有灵力加持的踢击随后就到。 意识到季星成动作的步思帷瞳孔急剧缩小: 以她现在的身体强度,若是挨了这一下子,恐怕得卧床一星期还不止! 拿着木剑的那只手颤了颤,似是想要劈下来,直接劈到季星成脆弱的小腿骨上,但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 现场所有人都注视着二人的比试,紧张的气氛下,就连简简单单的一个踢击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步思帷闭上眼睛。 她是累土层,挨这一下子也没什么要紧的,若是刚刚起土的季星成被她劈中小腿骨……轻则伤筋动骨一百天,重则腿部留下病患。 有着这一层缘由在里头,她实在是无法下手。 只是觉着有些对不起孟易觉……明明她笃定了自己会赢的……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以待最后的结果,除了一个人,孟易觉。 她手指轻松地划动着,并不算磅礴的灵力瞬间从她体内倾泻而出,凝结成了一面小小的盾,正好在步思帷身前抵挡住了少年的踢击。 “点到为止。” 她站起来身来,伸了个懒腰,好像默认比试已经结束了一般: “你没看到步思帷的剑都不敢劈你吗?要是她那剑劈下来,你那腿还想要?” 这时众人的目光才从刚刚的焦点离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嘛,但是,你想和我比的话,也可以,等你伤养好以后吧,我在这边等你。” 原本一脸不忿的季星成听到了这句话后表情总算缓和了一些,他不顾自己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用还没有变声、仍然清亮的嗓子说道: “一言为定。” “嗯嗯,” 孟易觉敷衍地应了两声,搬起原本放在树荫下的椅子: “还有师姐,别发呆了,不去吃饭吗?” 步思帷如梦初醒,知道这是孟易觉一起吃饭的邀请,赶忙从怀中掏出手帕让季星成擦擦脸,随后便轻巧地从台子上跳下去,跟在孟易觉身后: “我来吧师妹……” 声音渐行渐远,围观群众这才确认两人的的确确是打算搬完椅子以后就去吃饭,顿时做鸟兽散。 这一场稀里糊涂开始的比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让脑子比季星成要好使一点的同窗们不免摸了摸脑袋:稀里糊涂! 8、夜游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流了进来,如同水流一般在孟易觉脸上轻吻着。 孟易觉睁开眼睛,坐起身来,朦胧着眼,带着尚未清醒的困倦。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迷迷糊糊的大脑里盘桓着这个问题。 大抵还没多晚,不过刚刚月上中天,映衬着漆黑如墨的天色,正是夜中最美的时刻。 孟易觉打了个哈欠,起身披上外袍。 做她的夜游神! 峰上燃着数以万计的流萤,只待夜间闪烁,与幽幽的林木在一起,更觉有一股非人间的美好。 孟易觉欣赏这般美景,但从不会熬夜等待流萤的出现,她夜间浅眠,时常惊醒,只待夜中醒来时分才去观赏一二。 恍如梦境一般,浅草微微地荡漾着,柔和地抚过她光洁的脚腕,留下道道痒意。 点点的微光在孟易觉眼前浮动,流萤早已习惯这个偶尔会出现的半大孩童,并不将她当作威胁。 整个世界并不宁静,但却胜过宁静,阵阵虫鸣总是或低哑或轻柔地摩挲着,摩挲着她仍旧迷乱的神经。 在这样的氛围中,好似被引/诱着一般,孟易觉抬脚,朝着树林更深的地方前进。 薄薄的外衫抵挡不住夜的寒气,它所包裹的皮肤被索取走了温度,逐渐变得冰凉,但女孩并不反感这样调皮的寒冷,也不反感自己尚不清晰的大脑。 修道之人,多半讲求“道心”,讲究“存天理,灭人欲”,讲求“理性”,是而他们拒绝睡眠、美食等一切会让他们“堕落”的物什。 但孟易觉不一样,她还享受这种仿若被不可知的雾气牵动着精神上的牵引绳行走的感觉。 就好像什么都不用思考,晚风便能将她吹去某处她所不知道的地方。 所以她一味着跟随着感觉行走,边走边做着有关月夜的梦。 或许走了很久,又或许没有走多久,或许是在梦里走了很久,或许是在现实中没有走很久。 她走到了就连脚旁抚过她的草叶也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地方。 那里有一片巨大的湖泊,在夜中点着淡蓝色的灯,在那湖旁,是翩跹舞剑的身影…… 步思帷? 梦一下子醒了。 孟易觉又打了个哈欠,迷蒙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明。 她干脆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背靠着树干,双手抱住双膝,就那么看着步思帷一遍遍舞剑。 高悬的明月下,泛起淡蓝光晕的湖泊旁,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毫不在意地展示她澎湃的生命。 倒是副美景。 不过可惜,对方很眼尖地发现了孟易觉,瞬间停了手上的动作,走到孟易觉身旁。 少女的脸上带着薄汗,拿起自己练剑时脱去的外杉就将它披在孟易觉的腿上,嘴上说道: “怎么不继续睡觉,反而出来了。” 孟易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步思帷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地同她一样席地而坐。 孟易觉抬起下巴,整个脑袋都放在了自己师姐的肩上,闲散地说: “挺好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不习惯如此亲昵的动作的步思帷身子猛地一僵硬,又赶忙调整自己的身子,以让其实并不娇气的师妹靠着更舒服一点。 她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我……怕是配不上师妹这般好的评价,师尊说我的剑术‘柔韧有余,刚劲不足’,我心下惶恐,却又无从得解,只好下点苦功夫,但却仍……” 即使从小被严正教育的步思帷并不常表现出相较浓烈的感情,孟易觉此刻也仍感觉到了她语气中的失落。 “万事急不得,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因着步思帷调整了下姿势,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孟易觉也跟着更进一步。 她现在几乎是把整个身子都倚靠在了并不伟岸的少女身躯上。 这样虽有些过分亲昵,但却实在舒服,特别是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身体还留有疲倦的孟易觉来说。 但是对步思帷来说,这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从小练家子的少女当然不介意自家师妹那一点点的重量,只是…… 两人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随着夜风的流动,被抚至泛着幽蓝光彩的湖泊之上,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彼此之间静默了一会,终究是步思帷再次开口了: “师妹,不会怪我吗?今日在演武场……” 她还没说完,孟易觉就回道: “不会啊,为什么我要怪你?” 步思帷拧着眉毛思考了一阵,说道: “如果我今日用上灵力,或者能狠的下心劈下去,师妹说不定就不必再与季师弟一战了。” 她的心中带着忐忑。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手无寸铁的孟易觉在面对拿着剑的季星成时,即使灵力水平更高些,她也还是担心。 愈加担心,她就愈加后悔。 为什么那个时候剑就没有劈下去,反倒是要师妹来帮她呢? 只不过往事不能重来,现在步思帷的想法根本无法替换那时步思帷的想法,倒不如说,即使现在的步思帷回到了那时候,在那个场景之上,她也依旧无法果断的做出“下劈”这个决定。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付询说她“柔韧有余,刚劲不足”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 孟易觉漫不经心地想着,像小猫一样在师姐的肩窝上蹭来蹭去,寻找最舒适的那个位置。 “既已做了决定,就不必再去后悔,万事皆要向前看。再者,‘比试’一事本就是我强硬托给你的,就算你不比,也合乎情理。更何况,就算不合乎情理又怎样,师姐太过在意他人了,有时也该多考虑考虑自己才是。” “可是……” 步思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既然事件的当事者都不在意,她又要在意些什么呢? “可是,我担心师妹你……在对上师弟的时候,会不占上风。” 她一遍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一遍偷瞟着这位与自己一脉的嫡系师妹会不会生气。 但靠在她肩头的小师妹并没有一丝恼怒之意,更多的还是比白日之中要更胜一筹的困倦。 她就像没有力气一样,抬起头在自己耳旁轻语道: “无事,赢也好,输也罢,都可以。” “你也不必在意些什么,我会同意与他比,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刚好有了兴致,我并不是特别重视承诺的人,我所有的行事目的都不过是我乐意而已。” 浅淡的音色伴随着低低的虫鸣,混杂在风声中流入步思帷的耳朵,再顺着血液麻痹了大脑、搏动了心脏,让一直与他人保持有礼距离的少女不自觉红了脸颊。 没听见步思帷的回应,孟易觉又打了个哈欠,适时转移了话题: “师姐刚刚用的那把剑,甚是好看。” “剑名为止水,乃是师尊所赠。” “止水,不错,” 孟易觉点点头: “冰蓝色的模样倒与这湖泊相配。” 步思帷的注意力果真被孟易觉牵引到了湖泊之上。 她笑了笑说: “此地是我偶然发现的,地处偏远,平日中少人来,又景色幽静,是而我平常会在此处练剑。” 似乎是夜游的兴奋劲已经过了,孟易觉开始接二连三地打哈欠。 “是吗?嗯……我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星星、流萤、会发光的水里的浮游生物,啊,但是我不喜欢亮闪闪的太阳、金子……” 孟易觉已经开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偏偏面对这样一只困倦的小猫步思帷还能认真聆听,不时还回一句话吊着孟易觉的思维继续在不上不下间漫游。 最后孟易觉实在困得不行了,招了招手示意师姐把耳朵靠过来。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步思帷这次乖巧的动作就做的流畅多了。 孟易觉靠在她耳边说道: “再看一会景色,等我睡着以后把我抱回去。” 孟易觉从来不觉得自己总是乱提一些过分要求是在为难人,不是她注意不到,而是她根本不想改。 如果是前世她像现在这幅身体一样大的时候,她或许还会觉得有些负罪感。 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为自己标榜道德标低的称号,由此规避一切道德上可能有的谴责。 一种道德上的躺平与摆烂,孟易觉那是玩的透透的了。 凭借她对步思帷的了解,她丝毫不怀疑正宫会很体贴耐心地真的等到自己睡着了,然后再温柔而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床上去。 当然,实际上步思帷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整个过程甚至没让再次陷入沉睡的孟易觉醒来哪怕一次。 孟易觉又做了一次梦。 梦里有冰蓝色柔软的湖泊,如同果冻一般的触感,在那湖泊之中飘游的是白色的云,看上去泛着甜蜜的口感。 而那时的步思帷,没人知道她在那夜帮小师妹盖上被子之后何时睡的,也没人知道那夜她有没有做梦,做的什么梦。 只有几十年后,在昏暗魔界,孤身一人躺在冰冷宫殿中的步思帷知道,她疯狂地想要做那夜的梦,疯狂地想要再看到那夜的月、那夜的流萤、那夜的湖泊、那夜蜷缩在她怀中安心地睡着的孟易觉,但是梦境总是残酷,她再没有享用过美味的梦,她的梦里只剩下一片血红。 唯梦闲人不梦君。 9、束缚 “师妹……他还在盯着你看。” 灵力课上,在一片喧闹的灵力爆炸声和孩子的痛苦哀鸣声中,步思帷靠近孟易觉,怀着半分紧张悄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一旁锲而不舍地盯着孟易觉的季星成。 孟易觉低眸,手指灵巧地活动着,捏造着手中那团淡蓝色的灵力。 那团灵力在她的动作下,逐渐展现出它的主人想让它呈现的样子。 一把华美的剑就这么出现在了孟易觉的手中,细长的剑身、剑格处镶嵌的朱玉、乃至于剑茎上利落的纹路都被刻画的一清二楚。 “喏,” 孟易觉稍稍抬手,袖珍的剑就朝步思帷飞去: “怎么样?” “止水?” “嗯。” “好像!” 步思帷惊叹道。 明明孟易觉只在那夜湖旁见过止水一次,竟能将其体态特征都描摹得如此细致,实在令人惊奇。 有言说,灵力操纵最是考验天资,看自家这小师妹一脸轻松玩/弄自己灵力的样子,再看看周围其他弟子不成形的灵力作品。 所谓天资,高下立现。 孟易觉:感觉像捏泥,挺好玩的,更重要的是爪子还不会脏。 “他没事儿干,上次和你比的时候灵力损耗得厉害,先生让他一个星期内不要动用灵力。我一不用剑二不去演武场,他自然想着多观察我一点以看能不能摸出一点我的战斗路数。” 孟易觉心不在焉地回道,又开始捏新的作品。 一面珠圆玉润的小盾在她手中逐渐成形。 看到这扇小盾,一旁原本还安安分分坐着的季星成立马跳了起来。 “你……!” 周围人的灵力被季星成突然的动作给震得粉碎,季星成也因此收获了一大波愤怒的眼神。 大神经如他也好似感到寒意一般缩了缩脑袋。 孟易觉对着季星成略一挑眉,不用说,这小子肯定是把这想成是挑衅了,但实际上孟易觉真的只是一时兴起。 啊哈,我的矛是最利的矛!世界上没有盾可以挡住它! 我的盾是最坚固的盾!世界上没有矛可以刺破它! 好,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时候了。 孟易觉小心翼翼地操纵着两团灵力——华美的锋利之剑和简洁的坚固之盾——相撞。 嘭! 一声巨响,两团灵力炸开,化作无数烟尘,孟易觉站于其中,低眉敛眼,没有什么损伤,反而是一旁注视着这一场伟大运动的步思帷被烟尘呛得咳了两声。 第三十四次失败。 孟易觉默默地记下自相矛盾的失败次数。 …… 中午,步思帷难得的没被后辈们围住,和孟易觉一起吃饭。 “他还在看着你诶?这都几天了?” 望着远处一边吃饭一边直直盯着孟易觉的少年,步思帷都快感觉他有点可怜了,更别提他还因身上的伤包了一圈圈看上去就很惨的纱布。 “师姐,你那么在意他吗?” 孟易觉正百无聊赖地翻着食堂的饭菜,听见此言之后便幽幽地转头望向步思帷。 这食堂是真的——难吃!非常难吃! 虽说孟易觉并不是特别在意伙食味道的类型,但还是忍不住要吐槽一下。 青菜豆腐,油水全无,干干米饭,时有锅巴,难吃典范,思齐食堂。 她甚至觉得这饭菜的本名应当叫做忆苦思甜饭。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在突发奇想之下提出——修仙之人既需道心,就当禁欲苦修,不当再被尘世之物所惑,是而就连孩童之餐,也应当竭力保持清淡、简朴的状态。 对于孟易觉来说就是:呵呵,人家到了活水层以后能辟谷你就逼着人家辟谷,人家没到活水层你就逼着人家吃清淡,说出这话的人千万别被我逮着,等我逮着你我一定把吃了这么久青菜豆腐的愤恨全部化作【哔——】灌到你身上——或者你牌位上。 “啊?我……我也没有吧,主要是他很在意你,所以……” 步思帷被问得有些慌。 孟易觉趁机看了看她的碗,她,竟然,真的,能把青菜豆腐吃的一干二净! 此真乃神人也。 “那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爱屋及乌?” 孟易觉嘴上这么说着话,手上还不停歇,非常迅速地将自己碗里的青菜往步思帷碗里转移。 师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干这种暗渡陈仓的事儿,步思帷罕见地……沉默了。 “他又没有朋友,当然天天只能拿和我比武作为目标来麻痹自己。” 孟易觉这话倒并非假话。 季星成将与孟易觉比武作为目标是真,他没有朋友也是真。 他不仅没有朋友,在学堂之内还多受他人排斥。 一是,思齐宗之中,大多为修仙世家所出少爷小姐,自然瞧不起小门小户出身的季星成,别说季星成,就连她孟易觉初到学堂之中时也是受了好几天冷眼的。 其二便是,季星成性子急躁,又武痴地将学堂之中的同学挑战了个遍。那些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小姐,论拳脚功夫怎么可能比得过在边疆挺着朔风长大的季星成。季星成先是因着过于坦率急躁的性子惹人不喜,又当众叫人丢了面子,自然无人愿意凑上前去。 而季星成本人又是个有傲骨的,他知晓旁人不喜他,便也不会紧巴巴地赶上前去热脸贴冷屁股。 这一来二去,季星成便成了学堂之中最孤僻的人——孟易觉好歹还有步思帷陪着呢! 季星成少年时的孤僻之路还不止于此。所有曾被他挑战又被他当众打得很惨的弟子,他们心中对这位天资聪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成了思齐宗嫡系的师弟的嫉妒,将会在季星成囿于第三层(目尽层)之时加倍爆发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季星成一朝落魄便被人百般欺凌。 但那些都与目前的孟易觉没有关系,目前的孟易觉还只是个会偷偷往师姐碗里放自己不喜欢的菜的小女孩呢! 步思帷勉强地吃着孟易觉夹给自己的菜,却不曽想对方一句话就把自己呛得差点失去用餐风度。 “你已经淤泥层后期了吧,该去纯尽峰了。” “咳咳、咳,师妹,你……” 步思帷惊讶地扭头看着孟易觉。 孟易觉一脸淡然,手上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点弹性也没有的豆腐。 “你跟季星成比武的时候不用灵力是怕伤着他吧,上灵力课的时候只划出一点点灵力是因为怕自己的灵力会干扰那些才第一……累土层的同窗们吧。” 什么时候…… 孟易觉,孟“易觉”。 她虽然平常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但却在某些时候格外细致。 “是……不日便会去了。” “哦。” 孟易觉浅浅地应了一声,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一直隐而不发,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去主峰静修自己的“道”。 就好像这只是一个寻常的问题,寻常到和“你能帮我把青菜吃了吗?”一样,寻常到孟易觉一没有追问,这个问题的存在就将随风消逝了一般。 半刻静默,食堂中的人很少,不过寥寥几个身影,就连季星成此时也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饭食走了。 “你一定,要修无情道吗?” 低低的问句被风放到面对面坐着吃饭的两人正中央。 “我不是早就决定了吗?师姐还问什么呢?” 预料之中的答案覆盖在了那个问句之上。 随后又是一片静默。 “你舍不得我?” 明明是疑问句,却硬生生被孟易觉说成了陈述句。 步思帷愣了片刻,回答道: “……是。” 在很久以后,她都会记得这一刻,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情感与需求,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欲/望与恳求,没有任何外物的干扰,也没有那些是否会影响他人的决定的考量。 只是简单地,作为她自己,说出了这句回答。 “为什么?” 孟易觉其实不太懂。 她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这个便宜师姐对自己的感情与对他人不同,甚至和对她未来的夫婿——季星成也不同,但她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 “我们是……一样的,或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姐妹……也说不定……” 步思帷低着头,十分艰难地吐出这些词语。 啊,是这样的。 孟易觉瞬间变得有些懂了。 有时候会有的,独生子女综合征呢,想要亲密的姐妹什么的,孟易觉完全……不能理解。 毕竟她虽然是独生子女,但可从来没想过有个弟弟妹妹啥的。 笑话!她孟易觉,怎么,可能,忍受,父母的爱被自己的弟弟妹妹抢走! 虽然是听起来很自私的想法,但孟易觉说出来可没有一丝迟疑。 事实就是这样,她只是不喜欢去抢,但并不代表她独占欲不强。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修了无情道,我们就会分开呢?” 其实孟易觉很想说,姐啊,能不能成为亲密的姐妹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啊,你看出我有那心思了吗? 但她对步思帷,这个一直同自己在一起的师姐,多半还是存了分包容的。 “无情道不是讲究封心锁爱吗?所有人际关系全部断绝的那种?” 步思帷疑惑地抬眼望向孟易觉。 “我修无情道也不会……” 孟易觉突然感觉有点累了,她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步思帷明白,她根本就不会让前代的无情道修炼经验束缚自己呢! 无情道,无情道,无情道就一定等同于无爱道吗! ……虽然她这样说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但是宇宙意识也说了,别被这个世界所束缚,她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来。 她曾经随性而活,她现在也会随性而活。 修个无情道还有多高贵了?亲情、友情、爱情、别人的一颗真心,全都名正言顺的不要了? 这是什么“道心”,这根本就是蠢材的借口。 反正孟易觉是不会让什么鬼该死的“无情道”操纵自己的。 “步思帷,” 孟易觉突然叫了她一声: “你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决定好要修无情道了。如果我修的无情道和那些书上记载的一样,那我理应从这个时候起就‘无情’了,不是吗?” 步思帷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被那么多的东西束缚呢?被礼法、被经验、被他人的眼光、被亲爱者的要求。” 俯视之下,孟易觉的眼中竟带有半分怜悯。 步思帷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像被锁链缠住了喉咙。 10、武斗 “请指教。” 眼前的少年眼神坚毅,双手抱拳,剑尖朝下,俨然一副重视这场比试的模样,重视到甚至额头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就上场了。 相比之下,孟易觉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视了,她双手空空,懒散地站在台子上,不过我们不应该只盯着她不好的一面看,想好一点——至少她还上台了嘛! 台下早已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如同群聚的老鼠一般。 不远处,步思帷正满腹心事地看着台上的情况。 孟易觉吐出一口气,似是无所谓一般地说道:“你先攻吧。” 季星成也没有什么“君子”的坚守,抄起剑便向孟易觉冲来,半分犹疑也无。 指尖轻挑,在夕阳之下,淡蓝色的灵力晶体突然出现,直直朝着季星成的手腕射去。 季星成动作一顿,不得不停下来应对这突发的危险。 擂台对面的少女轻动手指,如同演奏一般划动着傍晚粘稠的空气,一枚枚晶体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擂台之上,乍一看去就如同季星成被淡蓝色晶体彼此连接所形成的网锁住了一般。 晶体朝着季星成冲撞过来,用它尖利的棱角,季星成一次次地抵剑格挡,手臂都挥得发酸。 但晶体就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总挑着季星成的死角发起出人意料的进攻。 他的额角滴下汗水。 麻烦,太麻烦了。 似乎是摸透了他的剑术一般,这些晶体变得越来越难缠,有好几次他都闪避不及,不小心被晶体划破了皮肤,鲜血渗出,那块地方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台下的人早就被如此绚烂的战斗方式给震慑得下巴都要掉了。 还能……还能这么打? 傻傻的小孩们看了看舞台一边懒懒斜站着,只有手指在动作的孟易觉,又看了看舞台另一边陷入苦战、无法脱身的季星成,心下庆幸自己以前向孟易觉发起挑战时孟易觉没有同意。 也有自以为聪明的同窗,也学着孟易觉一般,抬手凝结出一枚晶体,试着操纵对方,结果晶体慢慢悠悠还没飞出十厘米呢,就轰的爆炸了,不仅把自己炸的灰头土脸的,还迎来了周围其他同学怨怼的目光。 不妙。 季星成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唯有去往施术者身边才可。 对方没有佩戴武器,近身条件下必然不占优势,若是能打她个措手不及,让她的战术混乱,自己方有一胜可能,若不然……他只会在此,被这些像苍蝇一样的晶体耗死。 更可怕的是,对方似乎真的在从与他的比试中汲取经验。 初时对方一次只能操纵一枚晶体与他战斗,之后变为同时操作两枚,现在……已然变成三枚。 可怕的掌握能力。 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季星成毫不怀疑她会将漂浮在自己身边的这些晶体化作配合得当的蹴鞠队。 突围。 只有突围才能解决眼下困境,而且,还是,宜早不宜迟的突围。 季星成咬牙,后腿猛地在擂台上支撑住了,一层淡淡的灵力出现在他的剑刃上。 “狂风!” 伴随着少年的声音响起,剑刃呈半圆状挥出,并不快,但是相当有力,灵力以剑刃为中心发散出去,瞬息之间便摧毁了那些看起来坚硬的灵力晶体。 原先被划破的伤口在剧烈的运动下再次飙出血液,心脏如鼓擂一般敲打着季星成的耳膜,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没彻底缓过来便用后腿在地上猛地一蹬。 突进! 突进! 体内不断燃烧的灵力已然快要见底,他只感觉身体像浴在火中一般滚烫,肾上腺素飙升,此时这个不大的少年脑子里满是疯狂。 突进! 突进! 季星成的这一连套操作在他自己眼中是绝地求生的妙招,在底下一圈子的小孩子来看又是另一个模样。 台下的小老鼠们已然停止了悄悄话,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一边飙血一边突进的季星成,纷纷倒吸起冷气。 ……妈呀,这是我这种小孩子能看的?这是什么b级片! 而这在孟易觉看来,又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了。 看着握着剑突进过来的季星成,孟易觉完全没有慌乱,甚至还有多余的大脑空间用来想想:为什么要大喊一声狂风,不尴尬的吗?向我突进过来了?是把我当法师了?的确,法师不能被近身呢……但是,谁说我是法师了呢? 孟易觉五指张开,只是刹那,一面简朴的淡蓝色小盾便正好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恰恰好挡在了剑尖所行进的方向。 但季星成研究孟易觉这么多天也不是白研究的,他早就料到了孟易觉会来这么一下。 手臂一抬,拳头就毫不留情地朝着孟易觉的下巴袭来。 孟易觉:……这小子玩真的?他想让我毁容? “啊!” 步思帷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手中不自觉握紧了止水。 可谁也没想到,孟易觉头向后一仰,轻轻松松就躲过了季星成全力的一击。 趁着这个机会环视了一圈众人,果不其然,就连步思帷眼中都带着惊诧。 孟易觉无语。 拜托,季星成有自己很强的错觉,能不能不要请你们也有他真的很强的错觉啊。 她,孟易觉,第一层后期,就算再怎么疏忽锻炼,身体强度也是跟的上的吧,怎么会躲不掉这种,由于体力和灵力消耗过度而导致软绵绵的拳头啊! 季星成看似充满气势地打过来,在孟易觉眼里就跟慢镜头没什么两样好吗,要是这都躲不过,她孟易觉明天就绕着山跑八圈! 季星成恼羞成怒,软绵绵的脚艰难地发力踢过来,依旧被孟易觉轻松地闪开了,甚至孟易觉还反攻,给他膝盖弯来了一下,直教他单膝跪到了地上。 这时大部分人,其中也包括步思帷才反应了过来,不是孟易觉的体术水平深藏不露,而是季星成早就精疲力尽了。 步思帷悄悄地把紧握着止水的手指松开了些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要带着止水出门,明明平常在峰上时她都只带着练习用的木剑的。 孟易觉也没打算在取得压倒性地胜利以后嘲讽敌人两句,或者玩/弄敌人两把。她干脆地用脚在季星成的背后踢了两三下,将他已然无法动弹的疲累身体挪下了台,就自顾自干脆地蹦下了擂台。 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和一个圈,道是让给孟易觉的,圈是让给摔了个狗吃屎的季星成的。 寂静。 一片寂静。 能听到的只有孟易觉浅浅的脚步声和季星成痛苦的、尝试着爬起来的粗重呼气声。 孟易觉一路走到步思帷身边,稍稍歪了歪头,露出少许孩童可能会有的天真气来: “别忘了把他送到先生那去。” 平日中弟子们有个什么跌打损伤的都是往先生那边送,所以孟易觉说出这句话也并非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唯一奇怪的点是,她怎么就!这么顺手地开始使唤师姐了?! 更糟糕的是,师姐她真就,应了! “嗯,我知道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言语中是挡不住的亲热和关心。 一众仰慕这位名门出身、容貌姣好、接人待物进退有礼的师姐的小弟子们如今受到了比前几日孟易觉开口骂脏字还要大的冲击。 不……是他们不够敏感……他们早该知道的……在孟易觉丝毫没有羞耻心地让师姐帮她代打的时候就该知道的…… “还有就是,” 娇俏的少女抬头思考了一下: “呃,我刚刚好像突破到……淤泥层了,麻烦你也稍微跟先生讲一下,安排个时间让我面见宗主,我已经可以择峰了。” 众人:!!!! 步思帷:!!!! 步思帷:不是,要不这事儿,还是您自己去说吧? …… 夜来了,同夜一起来到孟易觉房间的,是她的师姐, 步思帷。 “嗯?” 虽然没表现在脸上,但孟易觉的眼睛中明明白白写着疑惑。 这位师姐平常最为懂礼,人际交往之间的距离熟稔的不能再熟稔,即使二人同住一屋,她也从未进到过孟易觉的私人房间中,给足了孟易觉尊重。 而此时,她轻柔地在门外叩了叩,朗声问道: “师妹,我能进来吗?” “进吧。” 回答的声音不算有激情,也不算讨厌,只是平淡。 步思帷进来的时候,孟易觉甚至连姿势也没换一个,就那么趴在床上。 步思帷的脸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 “呃,师妹,你这是?” “在修炼。” 孟易觉理所当然地回道。 这么修炼舒服,就这么修炼了,有什么不对吗? 虽然步思帷从没见过别人会用这么……慵懒的姿势来进行严肃的修炼,但孟易觉理所当然的表情还是让步思帷有了一分信服,也让她没再追问下去。 “站着干嘛,坐过来。” 孟易觉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过去。 步思帷的脸浮起两片红晕,扭扭捏捏地坐到了对方身旁。 “先生很高兴,他说,你明日等宗主传唤即可。” “嗯。” 孟易觉明显心不在焉,她甚至换了一个姿势,平躺在床上。可不要小瞧了小孟同志,就算这样,她体内也是可以运转灵力的! 说完这句话以后,步思帷就沉默了,但也没走,就那么默默地坐在床沿,孟易觉一伸手就可以环住她的腰的位置。 半晌过后,她才开了口: “你,真的要选无情道吗?” “我记得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孟易觉半闭着眼睛,一副修炼到困倦的模样。 步思帷又沉默了。 小小年纪的,怎么这么喜欢欲言又止。 孟易觉感到有些烦躁了。 她伸出手来,戳了戳少女的腰窝。 “啊!” 步思帷一下子红了脸,几乎从床沿上跳了起来。 “到底想说什么,爽快点。” “就是,” 步思帷咬住了下唇,好像这是什么很难启齿的事一样: “就是,宗主可能会有点不高兴,我很担心你。”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这么说。 “哦。” 孟易觉淡淡地回了一句,根本没有在意人家担心的事情,只剩下步思帷一个人尴尬而又紧张地绞着手指。 她不说些什么吗? 步思帷心里小鹿乱撞。 这暗示够明显了吧?师妹这么聪明,一定听懂了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等到的话语,根本就不是对她之前那句话的回复,而是…… “所以呢?你是想和我一起睡吗?” 今夜有人落荒而逃,抱着“就算是好姐妹,亲密关系也要循序渐进啊!”的想法。 今夜有人落荒而逃,院子周围所有的萤火虫都要装聋作哑。 11、决定 “你是说,你仍旧想要遵循父母的遗志,选择无情道。” 殿中响起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 孟易觉敛眉顺目地站在殿中,嘴上说出来的话却让付询愈加愤怒。 “是的。” 宗主往常随意放在两旁的双手如今微微地颤抖。 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 他试图压下自己的怒火,耐心地扮演一个一心一意为弟子考虑的师长: “你可真的考虑好了?你在思齐宗学习的这一年间,也应该有所了解,剑道虽苦,但胜在道心坚韧,更何况我思齐宗是剑道大宗,前人的典籍、经验,师长的教授、提点,取之不尽。无情道进步虽快,道心却易破碎,且目前我思齐宗还没有修无情道的尊上,你若是修无情道,怕是得不到足够妥善的对待。” “弟子知道,但弟子不忍父母遗志不续。” “……你的天赋很好,若是修了剑道,假以时日必能登上星辰,为我思齐宗光耀天空,你可要仔细思虑,万不可一意孤行,以辜负了天道赠你的这一身根骨。若你身登摘星之境,令尊令堂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原谅你不修无情道之措,毕竟,为人父母者,最是能为儿女的成就而骄傲的。” 哈?我父母活得好好的呢!而且我这一身都是宇宙意识捏的好吧!根本就不是啥天生的!如果可以我还不想要呢! 顶着肩上逐渐沉重的压力,孟易觉服顺着眼,心中的吐槽却一刻都没有停下。 这老登西,还真是为我选剑道找足了理由,先阐释客观条件,又拉出宗门荣誉感,最后还为我找了退路,真可谓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是……你要和我扮演这亲亲睦睦的师徒情,好歹别叫我跪着吧! 忍受着跪在冰凉大殿上膝盖的酸痛感,孟易觉只觉得自己恨透了封建社会。 她虽然不是那种娇气的小孩,但好歹是一个红旗下长大的、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青年,八辈子没试过天天跪来跪去的生活!更没试过动不动就磕头谢恩的日子! “谢宗主垂怜,但弟子的父母死前最后一句遗言便是,‘你若不修无情道,且不说我们不再将你认作我们的儿女,就算到死,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孟易觉十分平静地说出了一番惊悚的话。 大殿上的其他人都一下白了脸面。 天下竟还有如此心狠的父母! 就连孟易觉此时的平静,也被他们自然而然地解读为了无可奈何的悲伤。 当然孟易觉没有任何悲伤,甚至觉得肚子有点空空的,在溜号今天中午吃什么比较好。 付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句子漏洞百出。 首先就是怎么她父母两个人说的话听起来就和一个人说的一样。 但若是付询说出这句话,那孟易觉肯定会非常理所当然地回道:“父母去时,弟子悲痛过度,如今只能按照脑中的记忆进行转述,有不准之处,还劳请各位师长谅解。” 然后她就能再收获一波怜悯,怜悯一多,他付询还有什么立场去劝孟易觉抛弃“父母遗志”来他剑道门下。 是的,付询已经有些觉察到了,所谓“父母遗志”,或许只是一个借口。 这一年来,每个月他都在通过步思帷探查孟易觉的动向。 试问,一个将“父母遗志”如此放在心上、甚至不惜自毁前程以行孝道的孩子,又怎会如此平静地过着日子,又怎会一心沉浸于修炼之中,连半分悲伤也没有? 先前派去探查孟易觉背景的长老也回来了,孟易觉的确与各界、各大势力都无联系,她就像一个凭空出现在思齐宗门口,还带着“一定要修无情道”的莫名其妙的誓言的人物,直教人弄不清她的真实目的。 付询忌惮她未知的来历,又眼热其天赋。 且不说付询活着的这一百来年,就算是再往前千年,怕是都没有这般的天赋! 这幅筋骨如同天生就适宜修仙一般,就算她疏于修炼一道,“摘星”都近在眼前,甚至……甚至……还有可能是…… 飞升…… 付询都不敢提这个词。 一提这个词他就感觉心脏急剧跳动。 这世间已有千年无人飞升,若是他思齐宗、若是他的座下…… 平日中尊贵的宗主此时感到一阵阵晕眩。 但是这小丫头片子就是铁了心的要修无情道! 莫非……她其实是……不想在他付询的座下? 那也就是说,她不想,在思齐宗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付询登时就愤怒了起来,危楼层的威压变得凝重,瞬间传遍了殿中每个人的身体。 所有人都被惊出了冷汗。 宗主这是? 除了孟易觉,她的眼睛盯着光滑的地面,心中想的却是: 妈的这老登西,又犯的什么病。 动怒过后,付询又冷静了下来。 他眼睛眯起,手指不自觉地搓捻着。 不,尚且不能确定。 若是因此原因折损一个好苗子也太亏了,再说了,付询始终不相信,会有人仅仅是为了要害思齐宗,便将如此……天赋异禀的苗子赠予他思齐宗,甚至连她的背景都不愿完善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傻了。 无人能通过强硬手段决定他人的道,也就是说,若是孟易觉不愿意,付询根本没有办法强迫她修剑道。 好,那就让她修无情道,但是…… “既然你孝心如此,那你便修无情道去吧,那封雪峰,是原雪落尊上之峰,雪落尊上是我们思齐宗无情道之大能,她曾经以刚过不惑的年纪登摘星之层。本座将此峰赐予你居住,不仅是想要借雪落尊上的事迹激励你,更是因为那封雪峰地处清静,你若是修无情道,在那僻静之地刚刚好。” 宗主的声音带着虚假的濡沫之情,却让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宗主……” 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可直接被目不斜视的付询给打断了: “此番安排,你可还算满意?” 语气听着是慈和的询问,但实际上呢? 孟易觉在心中大大翻了个白眼,若是她说不满意,恐怕第二天就陈尸思齐宗山门前了! “宗主大仁大义,做出的决定睿智至极,弟子自然再满意不过了。” 这话虽然听着有些怪怪的,但实际意思上还是顺着付询的毛的,因此付询也就挪动了下他那尊贵的脑袋,点了点头。 可谁能想到呢,孟易觉自己不惊慌,站在付询身后、平日中最令他感到满意的大弟子却慌了神色。 她一下从付询身后跑到孟易觉身旁,语未言先跪。 孟易觉:?不是,姐们儿你干啥,被流放西伯利亚的是我,不是你啊! “还请师尊收回成命!” 步思帷眼中噙着泪: “封雪峰虽好,但其终日大雪封山,上下都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其地处偏远、气候恶劣,况那山上,还怕有……” 步思帷还未说完,便被付询一声厉喝给制止了: “你的父亲教你的礼数都去什么地方了!仍在殿堂之上,便敢出言忤逆师尊,你师妹都没有什么意见,你又何以替你师妹发表意见!” 步思帷没再说话,只是将头深深地俯了下来,磕到了大殿冰冷的砖块上。 孟易觉…… 孟易觉看着就疼。 她叹了一口气,她这便宜师姐这又是何苦呢。 从小就是个小乖宝宝,估计这还是她第一次反驳师尊的看法吧。 她也知道步思帷在担心什么。 这修仙者说着要苦修,实则是最不想让自己受一点苦的了! 那山峰一个个都搞的四季如春,居住环境也有清幽雅致,吃的是不行,但那看着也是原生态的精致! 封雪峰就完全不同了。 当年那位雪落尊上是真的想苦修啊!把封雪峰搞的大雪漫天,积的雪恐怕晒十年都没办法完全化的了!上面还交通不便、吃食良少,简直就是春和景明的思齐宗里唯一的苦寒之地。 更遑论,还有人传言,雪落尊上陨落之时怨魂不散,暗暗潜伏在封雪峰上,以致无人敢上封雪峰去收敛遗物…… 对于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孟易觉是完全不信的。 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孟易觉是二十一世纪唯物主义战士,无论什么玩意,必定用那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叫他魂飞魄散。 恶劣的生存环境按下不表,若孟易觉真去了封雪峰,那付询就基本等同于向全宗门宣告: 这个孟易觉,我讨厌得紧!你们放肆欺凌她! 没错,就是有这样的暗示在里头。 但孟易觉也不在乎。 会搞霸凌的都是些弹簧,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 孟易觉是二十一世纪阳光青年,无论什么鬼东西,必定用那铁拳铁腕铁石心肠给他脸上来两下。 但是步思帷在乎。 虽然孟易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在乎,在乎到要忤逆师尊的地步。 她叹了一口气,也磕头道: “弟子对师尊的安排无不满之心,师姐也是关心则乱,还劳请师尊从轻责罚。” 看到孟易觉如此上道,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付询的脸色这才缓和少许,他冷哼道: “身为师姐,竟还没有师妹通情达理,真不知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罚你在思过崖禁足三月,以儆效尤!这三月间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切莫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别让你父亲蒙羞!” 言罢,拂袖而去,摆明了无论是封雪峰还是思过崖,都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殿外,步思帷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眼眶还是红红的,她勉强一笑道: “抱歉啊,师姐帮不上什么忙,你今后……还是要靠自己。” 孟易觉又叹了口气,她感觉她今天叹的气格外的多。 之前看世界线的时候,她就感觉她的这位师姐未免……太过柔软了。 她的父亲和师尊明明都那般铁石心肠,怎么会教导出一个这般柔软的孩子呢。 她对男主基本上可以说是予取予求、无微不至,孟易觉看着就觉得不太好。 不太好。 怎么能有人不一心想着自己呢? 她轻轻用自己温热的手指为步思帷的眼睛敷了一下,说道: “你还是要多考虑考虑自己才好,别老是为别人做那么多。” 步思帷闭着眼睛,一看就知道没有听进去,她含糊地嗯了一下,说道: “不过还好,师尊还是认你为他门下弟子的,你还是会以嫡系身份在我们宗谱上的。” 老实说,这种事情,孟易觉一点都不在意。 但谁叫步思帷在意呢! 孟易觉轻轻翻过手指,又换了个面给步思帷敷,那一面已然染上了她面庞冰冷的温度,不再适合用来安抚对方了。 “好吧,好吧,在思过崖的时候,你总要多在乎在乎自己了,那地方可是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 步思帷拉住她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指,露出了一个笑容: “嗯,你也是,好好修炼。” 看着少女如花般的笑靥,孟易觉也没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浮现的这股子包容之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深深呼出一口气,若似轻松地说道: “其实我呢,还是挺喜欢看雪的。” 12、太阳 搞什么啊。 孟易觉站在封雪峰的入口前,只见陡峭的石阶沿着山体蜿蜒着深入冷杉与云雾共舞的山林。 我要,一个人,爬这么座山? 孟易觉只感觉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都快要绝望地滑下来了。 小包裹里没装什么,仅仅就装了几颗储物球。 那些储物球并不重,但是一颗可以存放十立方米的物品。 在去思过崖之前,步思帷特地选购了品相良好的食物、御寒物具、可能需要用的建材放在这几颗光滑圆润的储物球里,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孟易觉收好,毕竟到了这荒山,这些可就是救命的玩意。 步思帷,你糊涂啊! 你太信得过你师妹的爬山能力了! 你忘了一年前你师妹第一次爬山的时候你是怎么把她弄上去的吗! 竟然火急火燎地把这些储物球交给她你就飞也似的去领罚了! 偶尔稍微抗衡一下师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孟易觉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中明明白白地在流泪,一边流泪一边望向天空,天的另一边好像有步思帷昳丽的面容,搭配着脖子下那令人信任的、充满安全感的、肌肉虬结的身体……她好像忘了前两天才看到的步思帷那比她还要纤瘦的腰肢…… 不管怎么说,山最终还是要上的,孟易觉只好含泪从储物球中拿出了步思帷准备好的登山杖,准备开始自己伟大的登山事业。 顺带一提,买这些东西花的钱可不是孟易觉白嫖步思帷的。 这些是她提前拿到的、自己后几个月的月例,也就是孟易觉眼中宗门给予弟子们的“零花钱”。 凡是达到了第二层(淤泥层)的弟子,每个月都可以拿到一次月例,月例的内容不仅有修仙界通用的货币——银钱,还有可对修炼起增益作用、也可用于阵法布置、武器锻造等多种用途的、老生常谈的灵石。 至于数量多少,孟易觉没太在意,毕竟她一拿到就全都抛给了步思帷,用这里面的百分之二十拜托步思帷帮自己采购。 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归总在她的小包袱里,步思帷还贴心的帮她一个个贴上了小标签,以免她一个一个掏的尴尬。 道中迷雾冰滑,蹬几不可登。 石阶上凝结着一层冰,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孟易觉的靴子踩上去总会在她的鞋底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 自从某一次孟易觉差点滑着、差点脸磕到石阶上以后,她就学聪明了,在脚底覆盖了一层粗糙的灵力薄膜,优点是摔倒可能大大降低,缺点是灵力消耗太大,害得孟易觉每走两步就要休息一下。 此时,她就坐在路旁的树墩墩上休息。 她抹了一把已经变得冰凉凉的汗,又看了看简易版的地图。 封雪峰曾是陨落的雪落尊上的居所,自然不可能是完全的荒山,因此孟易觉若想在封雪峰上好好生活,第一要务是在天黑前到达位于山顶的雪落尊上的居所。 虽然距离雪落尊上陨落的时间早已过去百年,但那好歹是用上等的修仙界建材所建,撑个百年不成问题,就是……可能会有几分漏风漏雨、藤萝满墙的场景。 眼见着灵力重新凝聚在体内,孟易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便继续走了,在这封雪峰上,不下雪的日子少见,她要赶紧趁着天晴登上才好,不然若暴雪将至,怕是得将她一整个人给埋在山上。 要是因为这种理由回到宇宙意识那儿去,那这也太傻了。 行至午后申时,这绵延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 石阶的尽头是一片平坦的松林,松针上尚且还挂着上一场大雪留下的鹅毛。 孟易觉几乎是爬上了山顶,一离开台阶,她就充满感动地扑在了冰冷但柔软的雪被上。 越往山顶,雪积得就越厚,孟易觉走起来也就越发困难,走到后面,她的双脚几乎都麻木了,双腿也在不断的颤抖着,胸腔中能吸进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直直让她感受到了前世宅在家中从没有感受到的困苦。 这一刻,就算孟易觉与这位雪落尊上素不相识、素未谋面,她也情不自禁地、非常没有素质地在心里默默地痛骂起她来。 天啊,她一定想不到,自己当时给自己设置的坑是用来坑她百年之后思齐宗唯一一个愿意修无情道的孩子的! 虽然根据这个世界无情道的尿性,她就算知道了,也会自顾自地把房舍建立在山顶上就是了…… 半晌,她仍然趴在雪地上,只是一个大拇指悄咪咪地举了起来。 哥们儿赢了! 殊不知她自登上山顶后的一系列怪异行为都被两只小兽看在眼里。 两只松鼠,一只是正常的棕色,而另一只则是纯净的白色,此时正彼此依偎在树上,一鼠怀里抱着一颗松果,一边嚼着一边看着刚刚登上山顶就没了向前走的动力的少女。 棕色松鼠:吱吱吱吱?(她在干什么?) 白色松鼠:吱吱,吱吱吱?(不知道,可能是什么特殊仪式?) 棕色松鼠: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那我们还干吗?她看起来像是想要在山上久居诶。) 白色松鼠:吱!吱吱吱吱!(笨!那不就更要干了吗!) 孟易觉根本就不知道在某棵松树上围绕着她发生了多么激烈的一场争论,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大喊“打起来打起来!”,并且当场给两只松鼠当裁判。 她自觉休息够了以后就站了起来,一脸生无可恋地拍掉了自己身上的雪,准备开始第二项工作。 爬上了山顶之后,下一项工作自然是找到雪落尊上的居所。 她一边捏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简易地图,一边试探性地迈出步伐。 为什么说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简易地图呢?因为近几十年内根本没人上来封雪峰顶!更遑论更新地图了! 不仅仅是因为此山难登,区区一座山峰,就算再难登,对于那些修真者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是因为此峰中真的有出过“灵异”事件。 传言曾经有一伙不怕死的弟子想来这峰上寻找雪落尊上的遗物,以此捞一笔,结果就在封雪峰上迷了路,这封雪峰上又什么也没有,不仅肚子落着饿了,就连灵力也被消耗得一干二净,等到一个月后他们被发现时,一伙人饿得那叫一个形销骨立。 这件事传出来以后,宗内坐不住了,但又不好显得自己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过于重视,于是便只寻了个“调查失踪原因”的由头,让执法处派了几名能辟谷的活水层的弟子去峰中探查。 结果那些个弟子是没失踪了,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回来了,心惊胆战地说自己在山中看到了什么怪物啊、幽灵啊之类的,还露出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来给众人看。 子不语怪力乱神。此处虽是修仙世界,虽然六界之中明确标明了有“鬼界”这种东西,但“鬼”的存在尚未被众人所证明,因而普遍认知仍是——“鬼”并不存在,只是先人们凭空想象的一种东西。 但是,越是作恶多端者便越礼佛,越是心虚者便越容易相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修仙者一向以正道直行为标,却不知为何在这件事上缩了他们那颗明光伟正的脑袋,只言那是雪落尊上所留禁制,从此之后非必要禁止任何人攀登封雪峰。 说来也奇怪,这座封雪峰虽灵异非常,但却从未害死过人,即使是那一伙饿的不行的弟子们,被救出去以后也好好的活了下来,没有半点后遗症。 这也就是为什么孟易觉敢一个人来攀登这座封雪峰。 当然,最主要原因绝对不是她唯一的朋友去了思过崖,绝对不是! 走了很久,走到夕阳都快要出现了,但孟易觉此时却落得要与一棵树大眼瞪小眼。 “喂,” 孟易觉看了看手上粗糙的地图,又看了看面前同样粗糙的树皮,以及上面显目的一道标识。 “我是不是见过你?” 哦豁,遇上鬼打墙了。 孟易觉心中丝毫不慌,反而原地坐下了,手指贴在光秃秃的树上。 她刚刚已经试过掰馒头洒在路上这种方法了,结果一转眼那些馒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嗯,树是真实的树。 她又捻了捻雪。 嗯,雪也是真实的雪。 然后,她躺下了。 而在另一旁,两只松鼠依旧依偎着,只不过爪子中捧着啃的食物从松果变成了被撕开的馒头。 棕色松鼠:吱吱吱吱?(她怎么躺下来?) 白色松鼠: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可能,是想给自己寻找一个好看点的死法?) 正当两只小动物疑惑的时候,淡蓝色的丝线从孟易觉身体之中冒出,朝着几个主要方位试探而去。 两只松鼠:!!!! “我说,这阳光也太烈了吧。” 孟易觉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看着天边那仿若灼烧着一般的夕阳,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常言天无二日,你们这样,后羿看了都得哭。” 淡蓝色的丝线猛然拐了个弯,完全不受主人的控制,但孟易觉非但没有心惊,反而低声说了一句: “啊,找到了。” 只在一瞬间,除了那条丝线外的其他丝线全部回到孟易觉体内,那条丝线变得更为壮大、更为凝实。 它的顶部鼓起,一下子、猛烈地,砸在了空气上。 空气仿若被砸开了一般,出现了一道道细纹,最终显出它的原貌来——也是一片树林,只不过,这片树林中多了半片不一样的色彩。 “呃,松鼠?” 13、妖兽 “吱吱吱吱吱吱——!” 眼前的两只松鼠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惨烈地叫着,尖利的叫声传遍了整片树林。 但孟易觉一点不慌,她自顾自地从储物球中拿出两颗榛果,一鼠一颗塞到它们的嘴里,顿时起到了物理闭嘴的效果。 两只松鼠全身都被坚韧的特质绳子给绑起来了,它们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道行尚浅,自然无法从这绳子之中挣脱,只能屈辱地一鼠含着一颗榛果不停地扭动。 孟易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在两只松鼠的脸上看到“大义凛然”这个表情。 “喂,” 少女戳了戳棕色松鼠鼓起来的脸颊,问道: “你们拦着我做什么,马上天黑了,我再找不到雪落尊上的居所会很难过的。” 她本能地觉得这只棕色松鼠更好欺负一些,果不其然,不过被她轻轻戳了两下,松鼠的眼眶里就开始积蓄泪水了,就好似孟易觉对它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一样。 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听进去、听懂孟易觉在说什么,反正棕色松鼠眼泪一出,那只白色松鼠就立马躁动了百倍,它费力地将嘴中的榛果转来转去,但就是吐不出去,差点急得自己也要落下泪来。 “好啦好啦。” 孟易觉手指一勾,灵力就像小小的钩子一般将两只松鼠嘴里的榛果给勾了出来。 她砸开榛果的外壳,从其中取出香甜的榛果仁,用灵力牵引着送到了两只松鼠的嘴边: “来一口?” 面前的少女笑意盈盈,黑亮的眼中含着亲和的意味。 白色松鼠鼻头耸动,似乎被榛果仁的香味所吸引,但它最终还是守护住了自己的骄傲,一下子把整个脑袋缩了回去,表达出一种拒绝的态度。 而另一边那只棕色松鼠就不一样了,它看了看榛果仁,又看了看无害地笑着的少女,稍微有些犹疑地在榛果仁上啃了一口。 白色松鼠一看自己伙伴这副不要钱的样子,顿时大怒,不仅试图用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脚去踢它,还“吱吱吱吱吱吱”的大叫起来。 白色松鼠:“吱吱吱吱吱吱!”(你怎么吃敌人的东西!) 棕色松鼠:“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可是,真的好香啊……) 孟易觉就这样蹲在雪地上看着两只松鼠你来我往地吱吱吱吱,脸上缀满了笑意。 有意思,真有意思,不仅有意思,而且很可爱,来这一趟值了! “咳咳。” 一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两只松鼠就食物归属问题的争论。 听见这咳嗽声,白色松鼠也不管吵架了,棕色松鼠也不管榛果仁了,两只松鼠瞬间害怕地贴在了一起,一声“吱吱”都不敢发出。 “嗯?” 孟易觉懒散地抬眼望去,接着马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呃……猫头鹰? 没错,光秃秃的白桦树干上站着的,是一只散发出“我很稳重”氛围的猫头鹰。 松鼠过后,是猫头鹰? 这里难不成是迪x尼取景地?难不成宇宙意识帮我安排的身份其实不是乞丐,而是正在等待被寻回的迪x尼公主? 孟易觉陷入了沉思。 站在光秃树干上的猫头鹰见孟易觉不理它,又加重咳了两声,咳得孟易觉都快觉得它要咳血了。 “你……你没事儿吧?” 孟易觉试探性的开头,难不成她可以守株待鹰? “谢谢您的关心。” 猫头鹰举起一只翅膀掩了掩自己的喙,小小的眼睛闪着精光盯着孟易觉。 “呃……” 孟易觉看了看这只似有难言之隐的猫头鹰,又看了看被自己绑着的两个小家伙: “这……这是您家的?” 不会吧,修仙界没有生殖隔离的?这年头连猫头鹰也能生小松鼠了?那我之后是不是也能生小猫咪了? 很明显,浑身上下写着“成熟”两个字的猫头鹰并没有猜到孟易觉在想什么,它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个人类还是很上道的!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礼貌地说道: “是我们家的两个逆子,竖子顽劣,冲撞到了您,我们对此表示非常抱歉。” 说完,它又非常人性化地鞠了一躬。 这猫头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竟然还会行礼……是这封雪峰太久没人来了,都变成妖怪窝了?还是说是雪落尊上住在这的时候培养的一点小乐趣? “嗯,它们吓了我一大跳,的确冲撞到了我。” 孟易觉面无表情地说道,眼巴巴地看着猫头鹰。 猫头鹰都无语了。 你看看现在的状况,你真的有被冲撞到吗!我就客气一下,你咋还认真上了呢! “呃,所以……?” “我想要点精神损失费。” 孟易觉从善如流,给她根藤她就顺着往上爬。 “您请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猫头鹰很无奈,毛毛给它的指示是完完整整带回松一和松二两只小松鼠,他们本可以用武力,但念及两只小松鼠还在这个人类爪子上,只得派最会说话的它来和这个人类交涉。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想要什么,但当前最重要的是与她虚与委蛇,若有不妥,也只能剑走偏锋了。 流光从猫头鹰眼中闪过,一道讯息瞬间被传递到了几里外的洞穴。 “你知道雪落尊上吗?” 不知道是不是孟易觉的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耳旁的风声都变得更凄厉了,就好像在嚎叫着些什么一样。 猫头鹰先是一愣,随后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凶利了起来,就好像在面对猎物一般,展现出了猛禽的本性: “您问这个做什么?” 是盗窃、冒险、收敛,还是…… 猫头鹰握在树干上的鹰爪都在用力,给树枝留下了一道粗粝的伤口。 这个该死的梁旅落,死了都不得安宁,就连最后一点安息之地也不给她留…… “我要搬来这边住,自己重新盖房子蛮难的,我也没那么多钱,所以要找找雪落尊上的房子住。” 少女歪了歪头,露出一片天真来: “你知道在哪吗?天就快要黑了,我有点冷,希望能快点找个地方暖和暖和。” “你是说,你要住在这里?” 握在树干上的爪子骤然松了,猫头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少女。 她认真的? 住在这里? 这在这什么都没有、还被梁旅落搞得满是臭气的荒山? 她图什么呀! “是的是的,” 少女翻开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付询给自己的居住证,又怕猫头鹰不认识字,一字一句地念给它听: “孟易觉,思齐宗第五十三脉嫡系,峰处所在:封……” “等等等等,” 猫头鹰制止了她,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还是认识字的,也认识这印章的确是宗主之印。不过就是,你一个嫡系,为什么来这住着?这已经有将近一百年没人住过了。” 听这话,这猫头鹰的道行八成一百年朝上。 孟易觉暗暗在心中估算着,别说一百年了,来个五十年朝上的她一个刚刚进入淤泥层的小孩估计都没有抗衡的能力。 猫头鹰在虚与委蛇,孟易觉又何尝不是在虚与委蛇? 自当发现那两只小松鼠出现以后,孟易觉便敏锐地觉察到: 这封雪峰的异象,绝不是鬼魂或自然现象所致,其原因,必在这些妖怪身上。为此她必须得兵行险招,与这些妖怪接触。 虽然不清楚他们守着封雪峰有什么目的,但从他们从不害人这一点来看,孟易觉就觉得至少还是有交涉机会的。 看,至少现在来的这只猫头鹰很好交涉不是吗? “啊,因为我修无情道,宗里头已经没其他人修无情道了,我师尊修剑道的,听我说我一定要修无情道,可生气了,就把我发配到这里来了。” 孟易觉刚一说完这句话,她就感觉身边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就连刚刚她认为“很好交涉”的那只猫头鹰,都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了起来。 “你说……你是修无情道的?” 如同鸟儿垂死时的鸣叫一般刺耳的声音。 “嗯?” 就算是孟易觉此时也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封雪峰不欢迎无情道。” 猫头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刀一般锐利、如冰一般苦寒。 孟易觉的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要提雪落尊上!千万不要提!万一提了雪落尊上,指不定这猫头鹰会发什么疯! “我修无情道,和我这个人怎样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她尽力挺起胸膛,让自己显得可信一些,眼睛真诚地看着那高高地端坐于枝头之上的妖。 “的确……” 风雪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猛烈了起来: “你们修无情道之人便是用这样的花言巧语来哄骗别人的吗!” 隐隐的怒气膨胀在猫头鹰的声音里,就连孟易觉身前的两只小松鼠都缩成了一团,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整个埋到雪里去。 孟易觉有理由怀疑这两个小家伙是见不得自己血溅当场的样子。 “小咪,够了。” 一道声音遥遥地响起,仿若一声无自觉的轻叹。 小咪? 如果不是这个尴尬的氛围,孟易觉说不定就笑出来了。 现在给宠物取名都不取这么土的名字了好吗!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原本凶神恶煞的猫头鹰收了炸开的羽毛,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 感情你叫小咪!! “带她来见我。” 那声音又说了一句,不知是什么原理,竟然没有回音。 “可是……!” 猫头鹰瞬间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争辩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俯下头来,说了句: “好吧。” 然后它转头冰冷地看着雪地上冻得鼻头发红的无情道,说道: “跟上我,松一松二也是。” 两只小松鼠登时身子一颤。 孟易觉:第一次知道,原来无情道名声不是一般的臭。 14、试探 一路上三兽一人之间无比安静,安静到就连雪从松针上掉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飞总比跑的快,因此那只名叫“小咪”的猫头鹰总是飞着飞着就在某一根树杈上面等一下它们三个。 两只松鼠造出来的幻境被孟易觉强行突破,灵力消耗巨大,根本跟不上她们两个。 孟易觉将两只小松鼠捞到怀里,一边抱着它们一边小跑着跟上小咪。 这里……就是妖怪窝吗? 眼见着周边的各类动物越聚越多,无论是谁都能意识到自己是正在走入妖怪们的内部。 少女好奇地探头探脑,那些动物们也好奇地探头探脑。 它们早就从老大那儿听说了这个莫名其妙说要在封雪峰上久居的女孩,据说还是个修无情道的。 在外围探头探脑的动物大多道行较浅,它们出生时雪落尊上就已陨落,即使从小听着长辈们所叙说的悲伤故事长大,也依旧对无情道仇恨尚浅。 对这些有着敏感嗅觉的妖兽来说,这个女孩……虽然她是修无情道的,但身上味道终归是好闻,闻着便让兽有种想要摇尾巴的冲动。 更有胆子大的三两只兽,悄咪咪地在小咪二百七十度巡视下鼻头耸动着靠近孟易觉,成功得到了两条风干过后的肉脯外加顺毛服务。 “咳咳咳!” 小咪愈加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孟易觉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它屁股上灰灰短短的尾羽。 这猫头鹰……生病了就赶快去治啊!都百年道行了还有这么严重的喉疾吗! 费力从嗓子眼里挤出咳嗽声的小咪并没有想到它在修无情道的傻x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可怜的没有兽医治的嗓子坏掉的名字还叫小咪的小猫头鹰”,如果它知道的话,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破口大骂: 你奶奶的!这是我威慑小辈的方法!你是装的还是真听不懂啊!啊?! “咳,到了。” 名字非常柔软的猫头鹰抛下冰冷冷的一句话,便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两只小松鼠也从孟易觉温暖的怀中着急地蹦出。 孟易觉茫然抬眼,洞穴中央赫然是——呃,一只,白毛吊睛大虫? 白虎慈祥地眯着眼睛——天知道她在继在松鼠脸上看见大义凛然之后,又是怎么在一只老虎的脸上看见慈祥的。 巨大的毛茸茸挥了挥它那同样巨大而毛茸茸的爪子,说道: “请坐吧,不必拘束,人类的修士。” 声音恰是孟易觉在林中所听见的那位,只是更女性化、更柔和了一点。 孟易觉看了看好像是专门留给自己的那个白虎面前的树墩墩,毫不客气地就坐了上去。 ……她好像听见了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的一声冷哼? “人类修士,我已经知道了你来的意向,我代表我们封雪峰众灵欢迎你。” 白色大猫这样说着,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 孟易觉看到了眼睛一亮,立马伸出手握住了那只白色的大爪子。 焯!这是真大啊! 孟易觉的小手甚至没有它粉红色的肉垫大!但就是这样……才刺激啊! 少女的手指还趁机捏了捏那爪子,看着玉白色的爪子露了点小尖尖出来,孟易觉内心不知道有多激动! 大猫!太可爱了! 毛毛:……其实我伸爪子只是我讲话时候的爪势习惯,现在说这句话的话这人能放开我的爪子吗? 直到黑暗中传来某个熟悉的咳嗽声,孟易觉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了对方的大虎掌。 好险,再握的久一点就要变成骚扰了。 “如您所见,封雪峰目前有众多妖兽居住,不知道您对妖兽看法如何呢?” “嗯?很可爱?” 孟易觉茫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谁知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那只白虎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它终于开口: “那么,欢迎你来到封雪峰。” 砰——! 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地的声音。 黑暗中有什么在闪着光,有什么在发着狂: “你凭什么做这样的决定!她可是无情道!无情道!你竟然!让无情道污染她最后的安息!” “安静。” 白虎的声音好像带着什么魔力一般,黑暗中的疯狂瞬间被平复了下来。 “她只有十几岁,她也不是梁旅落。” “可……她是无情道,你不会忘记……” “是,我知道。” 白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虽然不知道它们在讲什么,但孟易觉朦朦胧胧感觉到这是在决定自己的归属。 呵,她就说无情道名声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那种地步,估计是那位雪落尊上做了什么事,才让这里的生灵就算在她死后一百年依旧痛恨着无情道吧,它们口中的“梁旅落”估计就是那位雪落尊上的名讳了吧。 “采采那时也才十几岁,告诉我,你不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下手的对吧。” “……” “你只是有些太冲动了,小咪。” “我知道了,毛毛,我认同你的看法,但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说罢,白虎转头看向正在心中因这两个霸气名字偷偷捂嘴笑的孟易觉,这时孟易觉才发现,这白虎竟然是罕见的异色瞳。 一金一蓝两只眼睛凝视着孟易觉,美丽的色彩中带着孟易觉看不懂的悲伤。 “一次机会,无情道。” 白虎这么说道。 “嗯?” 孟易觉歪头,表示疑惑。 “请管束你的行为,如果你有一颗善良而温暖的心,山上的生灵是会愿意接受你的。” 意思就是说,如果我没有,你们就不接受我?到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办?是被你们暗暗【咔——】掉?还是被赶下山? 这个问题只是在心里转转,孟易觉表面是不会说出来的,她表面只是极为正常而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见得到了回应,毛毛扭头,朝着自己的伙伴说道:“大白,小黑,九九,你们带着她去那个……那处居所吧。” 黑暗中走出三个身影,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首先是一只通体全白、有着碧绿色眼眸的娟秀狼狼,一脸“我很美丽我很高贵”的模样,这一定就是大白。 然后是一只大部分浓黑、偏偏穿了四只小白袜子、脑门上一块菱形白毛、尾巴后面拖着一点点小白尾巴尖的……呃,狗?看它情不自禁晃来晃去的小尾巴和那智慧的眼神,虽然它跟在美丽小狼旁边,但八成是一只狗,大概是小黑这个名字所指代的对象。 至于第三只,那就更好认了,一只白狐,那身段、那媚的不要不要的小眼神、那蓬蓬松松的大尾巴,看来这就是九尾。 好家伙,看到这三只动物以后,孟易觉觉得她已经完全摸清楚这边动物的取名风格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能仿照着取个成百上千的名字。 这样吧,以后毛毛这边万一有哪位生了孩子,就请孟易觉去取名,孟易觉保准“大黄”“小黄”“汪汪”“咕咕”给他们取个开心,坚决不取类似于什么“乌云踏雪”“银瓶拖枪”这样的复杂名字,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向诸位证明她有一颗善良而温暖的心呢? 三只小动物围到孟易觉的身旁。 大白嗅了嗅孟易觉,一脸坚毅地走到了她的前方,一副要给她引路的样子。 小黑蹭了蹭孟易觉,原本就压抑不住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在孟易觉拿了两片肉脯给它吃以后,它更是直接拜倒在了孟易觉裙下,就差翻肚皮打滚了。 九九……九九很直接,三下两下,踩着小黑的脑袋就蹦进了孟易觉怀里,把自己围成一团就开始睡觉。 这样的话,其实一开始,毛毛就只用指给自己大白一狼不就够了吗…… 顺着九九稍微有些粗糙的毛,孟易觉不自觉开始思维发散。 …… 等到三兽一人走后,洞穴内才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良久,才有一道声音响起: “我们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思齐宗方面已经开始怀疑了,他们不可能扔着一位曾经的尊上的居所不顾,就算有着匿息阵,无法探查峰内情况也一样。这个小孩,是被他们派来试探的,如若她出了什么问题,下一步来的,必定就是思齐宗门内那些大能。” 在白虎回完这句话后,洞穴的黑暗处迟迟没有声响,直到好一会,才有一道完全不同的声音响起: “……她可是无情道,我们很害怕无情道。” “我也害怕,” 身躯庞大的白虎低声承认自己的懦弱,它蜷曲身子,如同小猫一般,如同那时温暖的火炉旁,它还是某人心爱的、疼爱的小猫一般。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温暖的炉火,也没有了温柔的抚摸,现在只剩下了冰冷的死亡与黑暗。 “但是你们的鼻子也闻出来了,她有着好闻的味道,如果采采的安宁一定要被打扰,那么……至少要是个……” “我们从不相信无情道,你能确保,她居住在这峰上以后,就一定不会引来那些家伙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它,带着焦躁。 “我不能确保。” 白虎摇了摇头。 “那就修改她的记忆……” 那道声音愈发焦躁。 “没用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巨大的头颅被疲惫地搭在了前爪上。 “我们只能试试,况且……我用真知眼看过了,她的确是怀抱着纯净的目的上山来的。那些试探,都与她无关,或许她是被人当作工具了吧。” 连黑暗都为这句话静默了片刻。 “……明明,根骨那么好?” “是啊,谁知道呢,根骨从来都不是唯一,人与动物从来无异,人类不仅奴役动物,也奴役比自己弱的其他人类,在那些人类眼中,乖巧听话才是唯一。” 疲倦地趴着,白虎闭上光芒璀璨的眼睛。 曾经有人夸过它的这双眼睛,在它眼睛上亲了一遍又一遍,说着天真的话语将小小的它举起来,又将它抱入温暖的怀中。 一百年了,它大部分时间都做着梦,做着火炉旁的梦,做着无忧无虑、被人宠爱的梦,做着一睁眼就能看见少女的明媚笑容的梦,做着少女带着它奔跑在雪地上找寻一朵雏菊的梦。 但那个梦总会变成灰沉沉的坟墓,变成那个人比冰还要坚硬、冷淡的眉眼,变成它无能为力的愤怒,变成它找到的最后一束雏菊。 它被雪压得丧失了生机。 白虎端坐在简易的墓碑前,它们的爪牙刻不出太好看的形状。 它将那一小朵黯淡的明黄放在墓碑前,墓碑上的痕迹隐隐约约看得出是一朵花。 时间过了很久。 就连黑暗也在做梦。 就连黑暗也在悲伤。 就连黑暗也在咒骂着。 梁旅落,你怎么敢,死得那么轻松、那么傲慢。 15、肩膀 天已经黑了个透彻,夜的寒气从四肢百骸侵入孟易觉的身体,唯有怀中抱着的那只小狐狸能给她稍许温暖。 孟易觉颤颤巍巍地用被冻得哆嗦的手指打开并未设防的大门,再依着小狐狸的指示按上能接收灵力的阵眼。 淡蓝色的灵力从指尖流出,黑暗的屋子瞬间被柔和的光芒所填满。 “然后是暖气。” 小狐狸用尖尖的吻部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凹陷。 孟易觉一边走过去,一边好奇地说道: “人们都言封雪峰条件艰苦,没想到这屋子里竟然还设有暖气阵法。” 一路上健谈的小狐狸不知为何沉默了一瞬: “……只是这间房子是这样的,梁……那位住的的确是真正的简陋,什么也没有。” 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能知道的事情的孟易觉乖乖地闭上了嘴。 向暖气阵法注入它久违的灵力以后,室内的温度慢慢就变的适宜了起来。 暖气阵法是作用在这座房子上的,因此其会致使整座房子发热,从而带动房子内部的空间变的温暖起来。 就好比现在,大白和小黑两只犬科就一脸惬意地趴在垫子上享受着地面所传输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 这幅样子,倒让孟易觉想起她前世人们常用的地暖来了。 “好像真的挺舒服的,不如回去以后让爸妈也装一个好了……” 她家在南方,并没有那么多的供暖设施,如今看着两只小狗崽这么舒服的样子,她反倒有些向往起地暖了。 “你在说什么?” 已经从她怀中跳下来和两只狗子窝在一块的九九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天晚上该吃什么。” 孟易觉连忙回道。 “你要做饭吗?” 九九踱着优雅的小步子来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身后蓬松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的。 “厨房在这里,然后火焰阵法的开关在这里,还有净化阵法的开关……” 小狐狸领着她进了厨房,一个一个开关的示意道。 这些阵法都是门内修阵道的修仙者布设的,不仅用处与前世的电器类似,而且耐久度更高,即使一百年过去,一旦孟易觉注入灵力,都能如同第一次使用一般崭新。 当然,要说它的缺点也是有的。首先就是只能使用灵力开关,像魔界的魔力、妖界的妖力,都不能作用于其上,这一点也就限制了其只能在修仙界之中使用;其次是它需要大量的灵石作为转换器,将输入进来的灵力转换为各种能力,这一点也就决定了其使用者多半非富即贵,毕竟,能有这么多灵石来进行屋室装修而不用来修炼的,不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就是花钱不眨眼的大款…… 很明显,孟易觉是前者。 眼看着刚刚注入的那一点灵力不够烧肉了,她“啪”的一下就从储物球里掏了块灵石塞进阵眼里头,看着火重新大了起来才继续哼歌做着饭。 “想跟你说的话有好多好多啊” “真寂寞啊” 手腕翻转,锅中被切成小块的牛肉们也跟着翻了个面。 “所以到头来” “你究竟想怎样呢” “真的希望被我爱着吗” 利落地加入早已摆放在一旁的土豆,接着是调味。 锅中泛起“滋滋”的声音,即使是净化阵法也挡不住阵阵香味的飘散。 香气飘到在客厅的垫子上打盹的三小只鼻子中,让三只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全凭山中灵力维持生存的妖兽口舌生了津液。 “就算一直想着” “那扇门也不会打开” “只会变得越来越感伤” 小黑第一个忍不住了,摇着尾巴,一边口中呜呜呜地叫唤着一边挤到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盯着被倒入盘中的牛肉们。 “为你点燃蜡烛” “送上超大的蛋糕” “你也仍然无动于衷吧” 鸡蛋被轻巧地磕开,一个个落入碗中,再被打成不分蛋清蛋黄的粘稠液体。 做到现在,已经不止小黑一狗在驻守门口了,三兽都在门口不停地踱步,着急地等待着晚饭。 小黑脑无二两货,呆呆地把整一个大狗头都挤进了厨房的门缝之中。 大白最矜持,优雅地端坐在门口,一副“我不是在等饭,只是在等你出来”的模样。 九九身形小,趴在小黑的脑袋上眯着狐狸眼嗅着香气。 灶台前的少女姿态放松,眼角眉梢缀着淡淡的、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呈现出来的轻松之感,嘴中哼着九九三兽听不懂歌词的歌。 一时间竟然让九九陷入了恍惚之中。 夜晚、厨房、伙伴、火光、少女、等待、快乐、温暖…… 是什么呢? 好像是很久远的幼年记忆。 九九记的有些朦胧,但妖兽的身体总有自己的记忆,它的鼻子、它的眼睛、它的所有都在贪恋着这股安心感。 片刻的失神。 直到孟易觉打开厨房门,九九才回过神来。 孟易觉手中端着那盘土豆牛肉,三小只的眼睛就跟着她的手也在移动。 九九嘤嘤呜呜地哼唧了起来,大有一副“你再晚点给我吃我就要饿死了”的样子。 孟易觉回到厨房之中,重又拿了三个小碗,一兽装了点土豆牛肉、西兰花,甚至切了个苹果,为这顿膳食添点水果。 给三个小兽准备好饭食之后,孟易觉才坐到桌前。 第一件事,感恩步思帷! 从储物球中的丰富多彩看来,步思帷绝对不是只在宗门内买了些东西给孟易觉,而是抽了个空下了趟山货比三家、精挑细选出了这些货物。 虽然她平常总说“君子远庖厨”,总告诫孟易觉别太过贪图口腹之欲,但…… 看看!看看! 这种类繁多的食材!这品类齐全的调料! 一看就知道是步思帷担心她在山上吃不好特意给她准备的。 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如果她是季星成,有这样一个温柔又细腻的师姐在她落难之际对她好,她肯定也…… 不,孟易觉不会心动,孟易觉封心锁爱。 酒足饭饱之后便是万众瞩目的探索环节。 孟易觉怀中抱着肚皮圆滚滚的小狐狸,好奇地向堂屋的更深处走去。 注入一点灵力,换得一室明亮。 “这边、这边,还有这边的房间,你都可以收拾一下自己住,但是,” 小狐狸懒懒地停顿了一下,转了下脑袋,尖尖的吻部指了指某个平平无奇的房门: “那边那个,不要进去。” 言罢,它又转过头来,缩在少女的怀中: “我们三个会暂时陪你一起住,到时候如果有还不知道你搬来这边的妖兽上门打扰你的话,我们会帮忙解释,你就不用担心了。” 孟易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 思过崖上,寒风凛冽,如同刀子一般割着人的皮肤。 步思帷端坐着,紧闭双眸,身旁侧立着她的止水。 不一会儿,那双漂亮得如秋水一般的眸子睁了开来,步思帷站起身,拿着止水舞了两式,但仍平静不下来。 不知道师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找到雪落尊上的居所,吃上饭没有,能不能习惯那么冷的天气。 一个疑问一旦冲上了脑袋,其他的疑问便也都全部上涌至了神经,直扰得步思帷连静心修炼都不能。 按理来说,修仙者是不太需要睡眠的,就和他们也不太需要吃饭一样,这些活动在那些尊上看来,都不过是扰乱道心的罪孽。 孟易觉是个例外,她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但对于在传统修仙世家长大的步思帷来说,她的睡眠时间一直是被控制的。 前几日她刚刚突破上了目尽层,多了一大笔无需睡眠的自由时间,她还没能将这笔时间好好运用起来。 若是父亲知道了,怕是又有一番说教了。 步思帷闭上眼睛,在明月下以剑击着悬崖上的烈风。 她又何以不知道师尊的意图呢? 不过是将孟易觉作个弃子,以身试险。 千里马易得,而伯乐难求。 天赋再好,难以掌控,便终难成大器。 止水与风相搏,留下猎猎的响声。 但孟易觉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但孟易觉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舞剑的人眉头皱起,脑中浮现的是少女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我还挺喜欢雪的。” 她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任意妄为,冥顽不灵。 若是父亲在的话,必定会这样评价她,然后拂袖而去。 毕竟父亲一向认定,天赋为二,心性为一。恐怕以孟易觉的性格,在父亲那里,只会得个朽木不可雕的评价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步思帷的眉头皱得更深。 持剑的手被风吹乱了节奏,险些将止水脱手,跌入无底深渊。 步思帷猛地睁眼,快步退到山崖边,远离那一方悬崖,大口喘着粗气。 好险…… 止水险些就被自己抛弃了…… 自己还是心性不稳,想着那些与修炼没有半分关系的事情想的分了神,还差点将师尊赠予自己的止水丢到悬崖下。 或许师尊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让自己到思过崖来的吧…… 失落与懊恼同时出现在步思帷的脸上,她的手腕垂了下来,止水被跌到了地上。 这样的我,又怎样延续家族的荣耀。 少女习惯性地抱起双臂,原本就瘦小的肩此刻看起来更加狭窄。 她的肩太窄了。 窄到被放不下的荣耀与使命给压得摇摇欲坠。 窄到甚至挪不出一个小角落来放置她自己的喜爱与重视。 16、真知 清晨,所有人都在睡梦之中。 昨晚孟易觉只开了自己房间的暖气,所以三兽一人都挤在一个房间睡觉。 大白作为一只高贵的狼狼,蜷缩在地毯上睡的正香;小黑四仰八叉地睡在孟易觉脚边,还好孟易觉睡觉老实,不然高低得踹它两脚;九九围成一个圈安安分分地躺在孟易觉脑袋边上。 四只都睡得正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正在迫近的危险。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突然出现,在孟易觉的鼻子下方晃了晃。 孟易觉皱了皱眉,没有醒。 尾巴如同一根被人操纵的狗尾巴草一样灵活,坚持不懈的骚扰着熟睡的人。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喷嚏,大清早不早起修炼反而赖床的修仙者怪胎终于被扰醒了。 孟易觉一睁眼,就是一只蓝金异瞳的猫猫蹲在她的床边。 猫猫刚刚收回作乱的尾巴,抬起一只爪子,向她打招呼道: “早上好,你应该有点警惕心了。” 孟易觉没有起床气,看到大早上就有只猫猫蹲在自己床边也没有惊讶。 废话!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想来想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在某些方面,孟易觉坚持着她的摆烂原则。 坚决不向曹操学习!那太累了,她宁愿脑袋烂掉也不要头疼。 “早上好。” 她随手握了一下猫猫抬起的爪子,打了个哈欠就起身穿衣服。 “你……不用避讳一下的吗?” 猫猫还抬着它被人握过的那只爪子,猫脸上显出一派羞涩来。 “对你?一只猫猫?还是对大白、小黑、九九?” 少女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一点青春期可能会有的羞涩也没有。 猫猫无言以对,只好默默挪动猫身,自觉蒙起眼睛,将猫猫屁股对着正在换衣服的孟易觉。 ……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孟易觉打了个哈欠,眼中是未褪的困倦。 “带你认识一下大家。” 不知为何变成了猫猫的白虎毛毛灵活地跳跃着,它抽空瞟了眼孟易觉,仿若不经意地问道: “昨晚没睡好吗?” “没有,” 孟易觉摇摇头: “不管睡多久都是这个样子。” 她感觉是上辈子学习太用力、熬夜熬太过造成的,睡的久了只会睡不着,而不会觉得不困。 “这样啊。” 那双蓝金异瞳看了她一眼,竟然非常奇妙地相信了她的说辞。 …… “来,认识一下吧,以后大家都是伙伴啦。” 毛毛人性化地直立起身子,伸出两只爪子将孟易觉介绍给眼前的一众小兽。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鹿、狍子、四不像、兔子…… 一开始没怎么见过人类的动物们还有些拘谨,但没过一会儿它们就显出了自己活泼的本性,奔到孟易觉身前又是闻又是亲,更有甚者还偷摸摸跑过来给了孟易觉身上的衣服一口…… 这也就直接导致,孟易觉现在是一副被咬到衣服破破烂烂、沾满口水的不能见人的样子。 “我说,我真的要用这幅样子去见其他的兽吗?” “这不挺好,” 毛毛的声音带着笑意: “这说明它们都很喜欢你啊,都在你身上留下了他们的味道,这样的话其他孩子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被认可的。” 动物的鼻子能够闻出他人灵魂的味道。 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而且越是“纯净”的动物嗅觉就越灵敏。 就好像,道行近千年的大妖“吞海”就什么都闻不出,只得天天如人类一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重伤虚弱、几近丧失所有妖力的小猫“毛毛”只需一下就能知道,那个女孩真诚而热烈地爱着大家。 真是讽刺…… “接下来还要见哪些?” 孟易觉抬起头看向毛毛,就像过年时被长辈拽去拜年的小孩一样。 “啊?” 蹲坐在树上的毛毛这才回过了神,又举起一只小爪子说道: “啊,你基本都已经见完啦,接下来就只剩下那些老妖怪啦,它们大部分都是百年道行以上的。” “是吗?” 孟易觉看了看四周: “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松一松二啊?” 她才不信那两只松鼠能有百年! “它们啊,它们是跟着小咪生活的,你当然见不到啦?” “对了,我还要就昨天的事道个歉呢。那两个小家伙是自己偷摸着跑出去的,它们就想找点松果吃,谁知道正正好就碰上你了,那些幻术,也只是对家里大人的模仿罢了。” 听了这话,孟易觉不自觉想起昨天盘桓在她脑中的一个问题:那两松鼠真的是猫头鹰生出来的吗? 她想问,但又怕白虎会觉得她傻得可爱,从此将她划入“傻子”的范畴。 正在她踌躇之间,头顶上跳跃的毛毛突然停了下来。 “在带你去见其他伙伴之前,有一处……嗯,可能没那么好玩的地方,你想去看看吗?”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低沉。 孟易觉抬头看去,却被树叶挡住了猫儿的异瞳,她只能看到同刚刚所有时刻都无异的优雅体态。 “什么地方?” 她问道。 “你原本的目的地。” 大妖的口中吐出的,是令人疑惑的语句。 …… 孟易觉拉了拉门,瞬间激起一片灰尘,她掩着口鼻问道: “怎么这边这么多灰。” 一人一猫现在在的地方不过是一处普通的小茅屋,完全不能与昨夜三兽领着自己去的那所大房子相提并论。 但依照毛毛的说法,恐怕这里才是真正的“雪落尊上”的居所。 “你住的那所,我们一直有在清洁,而这所没有,虽然骨架坚固,但自然而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毛毛完全不在意那满地的灰,优雅地在房屋中跳跃。 它乖巧地来到一处阵眼前,示意孟易觉激活它。 孟易觉不知所以地走过去,又不知所以地按上去。 一丝灵力从指尖流出,室内突然变得整洁一新。 “清洁阵法?” 该说不愧是雪落尊上吗,就算屋室窄小,人家找的修阵者都必定是最好的,这阵法的效率真是非同凡响。 但即使房屋内已然不再是从前灰蒙蒙的样子了,也依旧简陋,简陋到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就连生火用的灶台也没有,更遑论孟易觉现在住的那所房子里随处可见的垫子和地毯了。 但毛毛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就好像很熟悉这里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跳。 那是一扇门。 娇小的白猫停在了一扇门前,等待着孟易觉来打开。 但当孟易觉握上门把手时,它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在这荒废了百年的屋舍内: “孟易觉,你为什么要修无情道?” 这是大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孟易觉刚刚搭上门把手的手又轻飘飘地放了下来,她看了眼在一旁低着头舔爪子、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的白猫。 她笑了,说道: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白猫警觉地抬起头: “取决于你。” “你保证不追问我?” “保证。” “假话是,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 这是假话,蓝色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真话是,为了再喝上一口妈妈做的排骨汤。” 这是真话,金色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真知眼,对吗? 她在第一次看见这只异色瞳白虎的时候就想到了。 在她阅读的那条世界线中,曾经短暂地出现过这个名词。 季星成在下山历练时偶然碰见一白虎,那白虎是千年大妖,有一双一蓝一金的真知眼,能侦破世间伪妄。 那虎在与季星成并肩处理掉了魔修在边境村子的活祭事件后便不知所踪,直到世界线烂尾也没有再登场。 其实孟易觉本来是有点怀疑的,毕竟那虎是季星成在山下碰到的,怎么会让自己在封雪峰内逮到呢? 但今天这一路的相处,却让孟易觉坐实了这个猜想。 白虎在试探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试探白虎? 那白虎对一切都太胸有成竹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真知眼啊。 孟易觉又看了眼那双流光溢彩的异瞳,心中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这里,” 毛毛突然开口说: “是……一处居所。” 它还是说不出那个词。 孟易觉当然清楚她说不出那个词。 倒不如说这座山上的每一个生灵都说不出那个词。 为什么呢? 少女打开了老旧的门扉。 光线从仅有的小窗中洒进来,但室内仍是一片昏暗,点点尘埃纷飞在稀少的光晕之中。 修仙者的视力不同常人,他们可以在黑夜中仍旧可以视物,就好像现在,孟易觉很清楚地就可以看到…… 一室的画。 画纸纷乱的摆放着,但不难看出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有些画只简单几笔勾勒了个轮廓,有些画则细笔精工,无不体现执笔者对画中人物的眷恋。 孟易觉皱着眉,站在门口没有动弹,一是因为画纸铺了满地无处落脚,二就是因为她也不是很想进这间屋子。 如同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你一般,无论那双眼睛有多么好看,也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你对无情道是怎么看的呢?” 身后,声音响起,带着幽幽的冷意,但这股冷意并不是冲着她的。 “傲慢,又自以为是。” 孟易觉没有回头,她不担心那只白虎会撕碎自己,如果能这么做的话,它早就这么做了,就算它要这么做,自己也毫无反手之力。 “这样说好吗,你可是在修无情道诶?” 话语是调笑,语气中却泛着雪的冰凉。 “我和她们不一样。” 是的,我和她们不一样。 我和她们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个名叫孟易觉的人,就是凭借着这样自欺欺人的话语,才活到了现在。 真知眼不可靠。 因为谎话一旦说多了,就会变成真言。 就连自己也相信的真言。 大妖低声笑了一下: “或许吧,但在我看来,能够修无情道的,无论如何,都是怪人。” “只是恰恰好,曾经存在在这里的这个人。” “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作呕的怪人。” “你呢?你又是……怎么样的呢?你又是在哪里……有着让人感到害怕的一面呢?” 17、霸凌 那天的对话没有后文,孟易觉没有回答白虎。 一室的画叫人看着心烦,她索性关了门,到房外的雪地上透气。 “欢迎你来到封雪峰,以后我们便是伙伴” 白猫化作原形,又一次对孟易觉这么说,很显然比第一次说的时候真诚了许多。 “嗯——” 孟易觉伸了个懒腰,什么也没说些。 自那天之后,孟易觉便在这座常年大雪飘零的山上住了下来。 潜心修炼,非必要不出门。 期间步思帷倒是上过两次山,但不知为何,在某次过后便再没有来过了。 孟易觉懒得去想原因,也没打算下山问她些什么。 她对人际交往从来如此,若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只是偶尔,在做饭的时候还能想起,步思帷第一次登封雪峰来找她的时候,手上还提了只已经开灵、只是不能言语的雪雉,想给在苦寒之地挖土豆的孟易觉改善改善伙食。 孟易觉忍着笑迎上熟识的小雪雉怨念的眼神,问她这是从哪来的。 她一脸茫然地摸了摸脑袋说,她上山的时候这只小鸡布置幻境拦她,结果被她逮到了,就捉来给孟易觉了。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是件可怕的事,原本说着“君子远庖厨”的步思帷竟然会为她捉鸡。 这事原本不好笑,但一放在步思帷身上就突然让人觉得好笑了。 的确,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是件可怕的事,如同泡沫一样脆弱、易散,往往不知为什么便破出了满天水汽。 就像孟易觉不知道为什么步思帷自第二次上山之后便再也没来找过她。 可能是厌倦了单方面付出的关系? 但无关紧要,孟易觉并不太在意,毕竟作为一个文明社会的现代人,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悄无声息的消失。 比起这些,她所在意的更多是…… “喂,少了吧?” 孟易觉打开一立方米的储物球看了看,这是思齐宗门内专门用来发放月例的储物球。 八年时间过去,在孟易觉坚持不懈的“苦修”下,她距离活水层不过一步之遥。 在这种境界之下,她的月例当然不再像第一次拿的时候那瘪瘪一布包了,更何况她一年才来拿一次月例,每次拿月例时基本都会将小小的储物球塞满大半,但这次…… 这怎么看都就连一半也没填到吧! 你要说负责发放月例的弟子没贪墨些,她孟易觉当场围着封雪峰跑八圈! 面前的弟子眼下一片青黑: “脾气那么大,你爱拿不拿。” 在思齐宗内,发放月例可是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工作,你虽可以逮着机会中饱私囊,但你不能确保被你中饱私囊的那位背后有没有什么大势力,也不能确定那位的性子如何,会不会当场把你教育一顿。 况且,一旦你来到这个岗位上,那白天的时间便都要磋磨在此,机械地给弟子们发放月例。 先且不说修炼的时间大幅减少,就是那一堆堆灵石放在你面前还不准你用的煎熬就足以熬死人。 拜托,交出去的月例是弟子们的,你可以抢,但是放在你面前的灵石可是思齐宗的公共资产,你敢抢?你敢抢执法处就敢明天让你水牢啃馒头! 所以一般会在这个岗位上的都是各峰修炼天赋不高、被困死在活水层上久久无法进益的弟子。 各峰峰主打发他们来做这个工作,无非是想腾出个弟子位置,开号重练罢了。 面前这位,孟易觉一看就看的出来,是刚刚被峰里头赶出来,还无法接受现实,努力修炼想要重回峰里的。 瞧他眼底下的青黑,活水层还不能完全拒绝睡眠,想必是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心里焦躁的不行,想拿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开刀,赚点灵石用来修炼吧。 “把东西给我。” 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可着实把王虎给弄急了。 他奶奶的,自己本来就因为被峰主打发来这儿做事、修为又迟迟没有进益而急得不行,这小兔崽子竟然还蹬鼻子上脸,见她爷爷给她细声软语了两句就以为自己又行了? 王虎猛地站起来,八尺的个子很有威慑力: “你再说一遍?” 他一脸凶相,双拳握起,一副下一秒就要打人的样子。 “我再说一遍?” 孟易觉抬头,一张清丽的脸出现在王虎的视野之内。 还没等他惊艳,自己的世界就三百六十度旋转,全身传来剧痛,视野内只剩下了冰冷的地砖。 “我他*的跟你再说一遍,把你那【哔——】的臭手放干净点,把东西他*的给我。”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能想到这么脏的话是从一个长相干干净净、气质温温和和的女孩嘴里说出来的?偏偏她说这话时语气都不带波动的,这就更让人感觉玄幻了。 但周围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如熟视无睹一般继续各干各的事,只有那些初来乍到的弟子一惊一乍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进入了这种场合之中。 “你——!” 王虎恼羞成怒,灵力猛地就迸发出来。 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受这种委屈! 想来就算他修为久无进益,也不至于败在仍是驽马层的小女孩手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阵刀割一般的灵力晶体雨飞过,带上身上数十道小小的创口,高大的男人重又扑倒在了刚刚的位置,四条坚韧的灵力绳索紧紧拽着他的四肢向四个方向拉去。 “啊——!” 男人的脸上已经疼的满是泪水: “你、你就不怕被执法处抓进去吗!” “我?” 少女揪着王虎的头发把他那颗对比起自己来说有些过于硕大的脑袋提溜起来。 那双原本凶相毕露的三角眼里如今已被恐惧所填满。 “我怕什么?你从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像你这种东西,早就被峰里给抛弃了,还有人会在意你?谁会给你报执法处?谁会为了你来找我麻烦?” 冰冷的话语像毒蛇一样爬进王虎的耳朵里,那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真相。 不!他没有被抛弃!他是有天赋的!不过是明珠暂时蒙尘!只要他能够突破活水层!只要他能够突破活水层—— “来,看看你的周围。” 孟易觉毫不费力地如同拽一条死狗一样把男人给拽着转了一圈,他的同事们甚至没有分享给他一个眼神。 “有人管你吗?” “有人在意你吗?” “他们早就习惯了。” “只有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小少爷。” “现在,他*的把少的部分都给我拿出来。” “少一分我就从你他*这幅没用的身体上取一块。” 微凉的淡蓝色晶体适时地轻轻在那张已经被泪水、鼻涕和口水糊满了的脸上划了一道小口。 一句又一句,伴随着身体上的疼痛的是心理上的疼痛。 还没等孟易觉把他挪回地上,这看着雄壮的男人便眼一翻,晕了过去。 “啧,” 孟易觉咂了一下嘴,随便找了个人: “这位朋友,请问你可以帮我清点一下少了那些吗?” 被点到的那人瞬间一脸苦相。 妈呀,怎么又是这位小祖宗。 这位住在封雪峰上的小祖宗一年下来一次拿月俸,几乎回回都有不长眼的废物看她外表觉得她好欺负就克扣她东西,回回都被打的尿裤子。 明明那些人刚来的时候他都打过招呼了,不要看人下菜,他们就是不听! 混蛋玩意!前辈难得告诫最好还是听一下吧! 唉,今天又要打扫大堂了。 这位倒霉的工作人员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利索地帮孟易觉清点数目,一个子儿也不敢少。 不过还好,每次这个小祖宗一下山,前脚刚走,那位嫡系的师姐后脚就会跟着来料理后事。 若是被这小祖宗闹一顿就能看见那位的话……其实也算的上是个合算买卖…… 思绪转换间,工作人员已经为孟易觉补上了落下的款项,孟易觉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道了声“谢谢”便走出了大厅,看也没看瘫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其实要是这位小祖宗不动手也不说话的话,光是靠脸倒的确挺讨人喜欢的…… 不知是第多少个人在心中吐槽道。 半刻钟后,那位嫡系的师姐果然到了。 说是师姐,其实人家年龄尚幼,不过因为是嫡系的长徒,他们这一辈的人都需尊称为一句“师姐”罢了,更何况人家的修为已臻活水层后期,比同辈大部分人都要高,也不失师姐资格。 “她今日又打人了?” 步思帷一进门便看到地上还未完全清理干净的痕迹。 “也不是那位的错……” 有人急忙站出来解释,不是想为孟易觉辩解,只是想在步思帷面前混个脸熟罢了,毕竟,这位嫡系师姐的父亲可是昭告了全修仙界,他步家招人入赘这件事,万一,就是说万一……能入赘得了步家这样的名门…… “谢谢。” 春风轻轻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拂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让大家受惊了,我替师妹向大家赔罪。” 她拱手道: “请带我去看看那位伤者吧。” 步思帷在这帮孟易觉挽回一点她可怜的名声,而步思帷本人却在闲逛。 “外头还真是四季如春啊。” 九九缩在她的怀里说,每次下山都是九九陪着她,去到人多的地方九九就变小躲在她衣兜里,不知道有多方便。 “外边布了法阵,当然这样啦。” 咱家也布了法阵,不过那位布的是个四季如西伯利亚的法阵就是了。 九九点点头,没太计较,它毛比较厚,在寒冷地区才更舒服些。 “诶?” 孟易觉突然发出一声十分吸引狐狸注意的声音,九九立马伸头看去。 果然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吃瓜都是一种本能。 但眼前仅仅是一卷平平无奇的宗门霸凌图卷,四个弟子围着一个背着背篓的少年猛踢。 这种在思齐宗内不能说是极其稀少,至少也可以说是出门十趟能碰见个三次的事,孟易觉怎么会突然感兴趣了起来? 她平常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啊? 九九正这么想着,只听孟易觉一声念叨: “那不是季星成吗?” 18、吓人 “没用的废物,身上竟然连一点钱也不剩了!” “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废物怎么配成为嫡系的!” “哈,不过生了张好脸,有什么好得意的,师姐愿意垂青你也不过是因为师姐心善外加看你可怜罢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大家也别说太过分了,毕竟人家曾经好歹也是十五岁进入目尽层的天才,虽然后来三年间一点突破都没有就是了,哈哈哈。” “……” 嬉笑、谩骂、拳打、脚踢过后,只留下一身的狼狈与疼痛。 季星成带着一层叠加一层的伤痛爬起来,满是老茧的手在颤颤巍巍地握住背篓的带子。 如果今日不完成师兄派给他的活的话,回去又会是一顿教训,而且还没有晚饭吃,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在日落之前把任务给完成掉。 “季星成?”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季星成立刻警觉地向上看去,但却在过猛的动作间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支撑不住倒地。 树上的人轻巧地跳下来,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做工精美的鞋子,看上去像是手工制品。 对方没有动手打他,也没有伸手扶起他,只是说着: “你的变化好大,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大男孩错愕的抬头,只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较少女时期成熟了一点,但仍带着少女般澄澈的感觉,特别是那双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柔和的双眸,让季星成的心都在刺痛。 时隔八年,再次相遇。 对方仍旧是不被污染的一角,而自己却…… 满是脏污。 如今的季星成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如同一只垂头丧气的丧家之犬。 他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孟易觉很早就去了封雪峰,自此便很少在宗内出现,这是宗门之中人人皆知的事实,而她如今却偏偏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季星成不信这是巧合,更不信她是为了与自己重叙当年的同窗情谊才出现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也是为了羞辱自己。 季星成十五岁入目尽层,本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一时间万人追捧,可谁知,入了目尽层之后,他修炼的速度就一落千丈。 一年之间,从天入尘。 如同在报复他往日的傲慢一般,欺凌和压迫全都压在他的身上。 他也想过反抗,但反抗只会引来更猛烈的愤怒,久而久之,他也只能像这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没被赶出嫡系、赶出纯尽峰都是因为师尊在乎其“仁”的名声。 纵使如此,他也有两年再也未曾见过付询一面了,若不是平日里还有师姐照拂着,他…… 一想到这里,季星成的眼中划过仇恨与痛苦。 他深深地埋下脑袋,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喂,你怎么还这么傻,等着人打你?” 没等到肢体上的暴力,只等到了少女轻飘飘的“言语暴力”。 这一句话把他带回了当初学堂里的那个上午。 他缓缓地抬起头,以防扯到身上的伤口。 “你干什么,等着我打你?还是要我扶你?你身上有点脏,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孟易觉扭着眉头看着他,怀里趴着一只小小的白狐。 “抱歉。” 季星成低声道了歉,又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 “身上都是伤啊,步思帷没给你疗伤的药?” “诶?”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在惊讶为什么孟易觉理所当然地认为步思帷会给自己药物,然后闷闷地说: “给了,但是每次伤没好透就又会被打,而且师姐也不能找我找的太频繁,不然……” “啊……” 孟易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但却格外瘦弱的人,除了那张脸上还残留一点以前季星成五官的模样以外,哪里都和以前那个武痴一般的边境少年不一样了。 “我懂了,好吧。” 她摸了摸狐狸毛。 眼见着季星成慢吞吞地背上背篓就要走,一个点子闪击到她脑子中。 “你……要不要玩把大的?” …… 夕阳西下,季星成知道自己这把子完成任务是没戏了,今晚估计又没晚饭吃了,但即使是这样的后果,不知为何,他还是跟着孟易觉走了。 “咕嘟。” 少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问孟易觉: “真的要这么做吗?” 孟易觉翻了他一个白眼,说道: “都到临头了你还想反悔?你傻【哔——】吗?” 再次听到这种粗俗的话语,季星成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波澜,比这恶毒千万倍的语言他也曾经听过。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恶毒不一定需要粗俗,粗俗也不一定会恶毒。 “待会听我口令。” 孟易觉一张脸很平淡,如果不是季星成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的话,他都快觉得他们在这块儿是在执行特别任务了。 季星成叹了一口气。 自己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跟着孟易觉来了,这下好了,自己惹祸上身。 唉。 …… 夕阳西下,牛家三兄弟结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准备回到自己的牛棚……院落,开始晚上的修炼。 看着自己鼓鼓囊囊的钱袋,牛家二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抢那些没天赋的小崽子就是爽啊,要我说,那些个月例就应该紧着我们这些还有进步空间的人用。” 牛家三弟应和道: “就是啊!反正这些给了他们也废了,倒不如给我们,还能推动修仙界发展。” 看着两兄弟如此懈怠,牛家大哥呵斥道: “别废话了!记得分个四成给付师兄,没有他罩着,咱仨什么都不是!” 付师兄,本名付钮,长老付问的儿子,修为没多少,敛财第一名,和他父亲付问长得像,都是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 “知道啦!” 两个孩子心性尚幼,都拖长音回复自己的大哥。 “诶?” 眼尖的牛家三弟突然发现前方有个人影。 时至黄昏,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朦胧看得清是个长身玉立的人形,正在向他们三兄弟走来。 “大师姐?!” 他突然惊讶出声。 另两个也看到了正在向自己从容走过来的身影。 “真的是大师姐?!” “大师姐怎么会这么晚了还在这种地方?!” 似乎是刚刚注意到他们一般,步思帷停下了脚步,朝他们三人温和地点了点头,唇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下可给三人激动坏了,连番向步思帷请好,绞尽脑汁地想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话题可以拿来讲一讲。 要知道,这位师姐不仅姿容昳丽、性子温和、天纵奇才,更重要的是和她好上了还附带整个步家! 这换谁谁不心动! 一见到平日不常看见的师姐,三人的心跳恐怕都要超过160bpm了! “你们看见,季星成了吗?” 柔和如傍晚晚霞的师姐问道。 “见、见到了!” 三人争先恐后地回答,生怕迟了一步师姐就看不见自己了。 他们脑子里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那个少年已经被自己给打的奄奄一息了。 “师、师姐问这个作甚?” 胆子大点的牛家大哥开口问道。 步思帷长睫微敛,一举一动之间尽是美人风华,直教三个人看得眼都直了。 “既然你们问到,我就告诉你们吧,反正这件事很快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三人如同缝纫机一般拼命地点着头,生怕错过她所讲的每一句话: “其实,季星成是宗主在外流落的独子,宗主刚刚得知这事,激动不已,只得唤我前来将他带回,好一叙父子之情。” 美人声如山间泠泠的清泉,却几乎将他们心都给冻上了。 “这、这、这是真、真的吗?师、师姐莫要同我几个开、开玩笑……” 口齿伶俐的牛家二哥舌头都快打结了,脑子里也不敢有什么绮念了,全是季星成被他们打的模样。 牛家三弟险些昏厥过去,牛家大哥拼命按他的人中,这才让他醒了过来。 “我骗你们作甚?” 步思帷眉头微颦,一副娇憨的女儿家作态。 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欣赏这幅大好美景了,他们一个个额头上都挂着斗大的汗粒。 “这下咋办啊,大哥,要是被发现咱仨不仅抢宗主之子的钱,还……那咱就完了啊!” 牛家二哥紧张兮兮地问道。 “别慌别慌,先别慌,就是这会子一定不能慌!” 牛家大哥明显比自己的两个弟弟慌多了,整个人就像刚洗了澡一样。 “你们还没告诉我,季星成在哪呢?” 原本无比引人心动的师姐的声音此刻就像抹了毒药一样快把他们催死了。 牛家三兄弟心跳如鼓擂,刚想着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就只听得…… “啊,师弟,你来了?” 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两竖行面如金刚的大汉就在这一声娇滴滴的呼唤下蹦了出来,齐声喊道: “八年之期已到!恭迎公子回家!” 言罢还单膝下跪,搞得跟真真的一样。 三人都被这阵势给惊住了,只得跟着步思帷的笑容僵硬地转头。 刚转到一半,就听得步思帷疑惑的语气: “师弟,你这……你的影子呢?” 三人先向地上看去,地上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那视线又自然而然地移到正背对着夕阳站着的季星成身上。 少年满身鲜血,只露出一双黑中带着些许血红的眼睛,满是仇恨地盯着兄弟三个。 三人的视线在地上和少年身上来回了两三遍。 一片空荡荡…… 嗯? 一片空荡荡……? 少年的脚向前迈进半步,那眸子中的仇恨愈加凸显,还没等他说话,三声尖叫便已然同步响起: “啊——!” 牛家大哥只感觉自己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牛家二哥觉得自己大概是命不久矣了,要最后感受一下风抚过脸庞的感觉,一边跑一边哭。 牛家三弟……牛家三弟昏过去了,被他的两个哥哥拖着跑的,本就不聪明的脑子还搁地上磕着。 一阵风过,三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星成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这三人会这么害怕,他就连台词都还没说。 幻境消散,什么步思帷、什么两行大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场上只剩下在和小狐狸斗嘴的孟易觉和干干净净的季星成两个人。 “我说,你那步思帷做的是不是有点太假了?做的跟狐狸精似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非加那两行大汉干什么?闲的吗?一眼假好吧!” 季星成不知道该怎么插进去,只好又抓住了背篓的带子。 孟易觉看到了稍显失落的季星成,问道: “怎么样?” 季星成又是闷闷地回答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等他们反应过来,我肯定……” “接下来肯定是要吃点饭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人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吃点饭啊。” 季星成被噎住,无语梗塞,看向孟易觉,结果发现对方眼睛里满是真诚。 “你是不是吃不起饭?今晚我请你?跟我一起上封雪峰去。” 虽然他的确吃不起饭,但为什么这语气听着就让人感觉有点气呢…… ** 另一边,刚刚安抚好伤者的步思帷刚刚走出大厅,就看见两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的弟子朝自己奔过来,看见她就是一声尖叫,然后齐刷刷倒地昏厥。 步思帷:?原来我这么吓人? 19、暖意 可能是无处可去了吧,也可能是今日的事让他重燃起了对孟易觉的同窗情,总之虽然说不清理由,但这个与往日那个坚韧的边境少年可谓是判若两人的修仙者还是跟在孟易觉身后上了山。 孟易觉没有骗他,叫他上山真的只是请他吃了一顿饭,只不过那顿饭太苦了,苦得他把眼泪都滴在了米饭里。 米饭一粒一粒的,像拥抱在一起、紧紧粘着的人们,他的泪水滴落,很快便消失无踪。 介于男性和男人之间的人赶忙抹去泪水,可就如同雨落一般,更多的泪水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 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只能用手狼狈地捂着眼睛。 “想哭就哭吧。” 孟易觉满不在乎一般地嚼着自己的吃食,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反正也没人看到,最多也就是封雪峰今夜局部有雨罢了。” 季星成本来还在哭,听见这话反而有点被逗笑了。 他自小便没有哭过。 家人的教导一向是流血不流泪。 你是男子汉,你不能哭,哭是懦弱的表现,你不能懦弱,如果你懦弱了,谁来保护你所爱着的人和爱着你的人。 他一直没有哭过。 无论是翻山越岭、踏破无数双鞋子来到思齐宗的时候,还是他不得不挥手与那些自小陪伴着自己的家仆告别的时候,又或是他被人万般欺凌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血液渗出都没有关系。 因为他不能哭。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坐在温暖的室内,看着窗外与自己童年记忆中极其相似的雪景,品尝着不再属于“清淡”的食物的时候,他却落泪了。 而且很凶猛、很悲伤,就像要把这十八年间的泪落个够一样的哭泣。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孟易觉不知何时停止了咀嚼,那双眼睛盯着他,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别人。 “因为……” 季星成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莫名感觉要道歉。 “因为给别人添了麻烦吗?因为传播负面情绪吗?还是因为强迫别人看自己的内心?” 孟易觉低下头,又开始若无其事一般地吃饭,就好像刚刚季星成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错觉。 季星成梗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那些都不重要,你想哭就哭吧,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餐桌之下吃完了自己食物的两只犬科凑了过来,在他的脚旁趴下,温暖的触觉透过皮毛、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再顺着血液流向心脏、流向大脑。 动物不仅能够嗅出灵魂的味道,也能嗅出人情绪的变化。 多么好啊。 多么温暖啊。 这顿饭终究是吃不下去了。 在阻挡着苦寒进入的室内,少年放肆哭泣。 屋子的主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吃着饭。 曾几何时。 第二天一大早,孟易觉就把季星成从床上揪起来了,美其名曰去看日出。 天仍是黑沉的,叫人感觉到稍许危险。 昨夜的雪不知何时停了,留下齐膝的残余,两人都是修仙者,自然不畏惧这点阻碍,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嗨,早上好。” 季星成眼睁睁地看着孟易觉朝着一只趴在石头上的小白猫打了招呼,更可怕的是那只小白猫还闲散地举起爪子回了她一句! 要知道,会说话的兽,排除某些血脉特殊的,基本上都是百年道行以上的,妖兽百年道行,可是至少相当于人类的活水层的,至于再往上,就不能用修行年数来预估了。 昨天看见的那只小狐狸“九九”很明显是一只百年妖兽,他本就已经足够惊讶,没想到今日在这边能再看见一只百年妖兽…… 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季星成只感觉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而此时小白猫也已经看到了这个跟在孟易觉身后、有些过于硕大的小尾巴,问道: “这位是……?” “同窗。” 孟易觉回答的很干脆: “看他无家可归太可怜了,带他来峰上享受享受。”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告诉季星成,上封雪峰是享受来的,季星成肯定要将这人带去看医师,但经过昨晚一夜以后,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辩驳的了,只好默默地装哑巴。 “你好。” 白猫友好地笑了笑,举起一只小爪子和他打招呼。 “……你好。” 他还是不习惯有那么多动物朋友的生活。 好在日出很快就来临了,他俩也不用继续在冰天雪地里头寒暄。 太阳如同流动着的光芒,从山侧升起,只是瞬间便将他脚下银亮亮的雪给披上了一层耀目的赤红。 光芒一视同仁地普照在了整片大地之上,包括常年冰寒的封雪峰,包括郁郁葱葱的纯尽峰,更包括了其他一众季星成可以俯视的山峰。 留在心中的,唯有震撼。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季星成只觉得自己当前内心的心境一片开阔,就像这么久以来的压迫与苦闷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一般。 他也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他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良久,孟易觉回过身来,背对着初生的朝阳,说道: “该回去了。” 她话没有说全,但是季星成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能,留在封雪峰上吗?” 说到这里他又急忙补充道: “我什么都会做的,我有灵力,可以帮的上忙,腿脚灵便,可以帮你下山……” “当然是不行啊。” 孟易觉没有一丝委婉地拒绝。 季星成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你是嫡系,你的属地在纯尽峰。” “师尊……宗主他已经彻底无视我了,他不会在意我去哪的……” “但你还是名义上的嫡系,如果你四处乱窜,会对宗主的名声造成影响,你猜那个时候他还会不会在意你。” “可是……” “而且,这里是封雪峰。” 孟易觉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把话语软了半分: “这里是封雪峰,并不适合你。” “不要总是遇到痛苦就想着逃避,你总有一天要面对那些。” “虽然你不可以住在封雪峰,但是……” 孟易觉顿了一下: “你可以常常过来玩,就像你所说的,付询现在完全不管你了,你的空闲时间大把大把的,爬山过来找我也是可以的,还可以锻炼体魄,多好。” ……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已经不可以被称之为“初生”了。 但孟易觉还是静静地和毛毛一起坐在山崖边上的树墩墩上。 “真少见,你竟然会把人带到山上来。” 毛毛突然开口。 “一时兴起罢了,看着太可怜了,一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感觉很好笑。” “很好笑吗?” 异色瞳的白猫转过脑袋看着淡然的少女。 女孩在它们面前从来是带着微微的笑意的,很少会有现在这样完全放空的时候。 或许就像她说的一样吧。 对待动物很好的人,对待人类可能并不会与对待动物一样。 “很好笑。” 毛毛转过头去,没再追问,而是重新问了一句: “他要是喜欢上你了,怎么办呢?” “首先,他不会,其次,我拒绝。” “为什么拒绝,享受着某人的喜爱,不是很好的感觉吗?” “我又不需要。人只有一颗心,只需要奉献给真正值得他爱的那个人就行了。” “你觉得你不值得被爱吗?” “哈?” 孟易觉一脸“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突然说这种矫情的东西干什么?” 毛毛眯着眼睛,举起一只爪子来回晃动着,像是招财猫的动作,又像是那些大妈聊八卦时的手臂: “孩子长大了,我刺探刺探恋爱讯息嘛。” “我不喜欢男的。” “嗯?那你喜欢女的?” “我也不喜欢女的。” “那你喜欢什么?” “我自己!” 看着眼前摆出一脸骄傲样子的孟易觉,毛毛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真知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既不是真实,也不是谎言。 就连她自己,也在这个答案中摇摆。 的确,的确,她的确与梁旅落是完全不同的人,就连她的无情道,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古往今来,大多无情道都讲究,对所有世人无情,但她的无情道,究竟是对谁无情呢? …… “你小子!” 季星成刚带着雪水融化的潮湿痕迹回到自己的院落,就看见平日里颐指气使的付师兄恶狠狠地朝自己冲过来。 “你小子昨晚去哪儿了!” 听到这暴怒的大吼,季星成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 “算了,” 刚一冲到他面前,付师兄就停下了脚步,带着厌恶又夹杂着畏惧的表情低声说道: “大师姐在等你。” 师姐在……等我? 不不不,这是什么新型玩笑吗? 步思帷做事极有分寸,她虽对自己的这个师弟心怀怜悯,但仍会注意保持距离。 像这样在院落中等他,还让付师兄也知道的情况。 基本没有可能出现。 但是走到院落以后,出现在眼前的的确是师姐孑然的身影。 听见动静,她回过身来,漂亮的眉毛罕见地略微蹙起。 “你昨晚,去什么地方了?” 季星成拱着手,不知道应不应当回答。 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滑落,就像一夜之间他就变得不再适应春季的气候了一般。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叹气。 “封雪峰,对吗?” 他猛地抬起头,面前的师姐不再像以往一般轻柔笑着: “你见到了孟易觉,对吗?” 不知为何,他竟从这声中读出了稍许的落寞。 “……是。” 最终他也只能这么回答,衣服上尚未完全干透的地方释放着微微的冷意。 从封雪峰上带回的冷意。 师姐怎么可能错过这些冷意呢? “去见师尊吧,师尊找你。” 步思帷从他身边走过,悄然无声。 20、望你 “你又去了封雪峰。” 殿上的男人面目不清。 “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才对。” 传入耳中的声音模糊不清。 “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玩过家家。” 连身体的触觉也变得麻木。 “清楚你所肩负的是多少人的期待,你忍心让我们失望吗?” 膝盖的疼痛一直传到心里。 “你的父亲让你回家,你需要见一见他了。” 为什么呢? 殿上的男人没有一丝留恋地挥手而去,没有管殿下跪着的人是怎样的表情。 父亲…… 少女瘦弱的肩膀颤抖着。 为什么呢? 梦境倏地破碎,步思帷猛然睁开双眼。 窗外春光正好,三两只花朵的花苞绽放,雏鸟在窝中鸣叫啾啾。 步思帷坐起身,良久,才开始换衣服。 即使是刚刚天明不久的清晨,仍旧不带冷风,暖暖的气息拂过人的脸颊,有一种惬意之感。 山峰之上人烟寥寥,但并未让步思帷懈怠,她时刻像家里教的那样,保持着自己的端庄姿态。 一个鬼鬼祟祟背着包袱的人影从步思帷眼前划过。 “等等!” 步思帷不自觉叫出声来,喊停了那个身影。 佝偻着背的人僵硬地停了下来,旋即转身,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啊……师姐好……” “早上好,这么早?要去哪里吗?” 眼前赫然是季星成。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包袱,说道: “封雪峰……” “又是封雪峰吗……” 步思帷也不知道心中油然而生的这股烦躁感是什么,可能是因为刚刚做了不好的梦吧,她稍微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你,总是往封雪峰上去呢?” 这股情绪操控着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少年低着脑袋,像个鹌鹑一样,怀中还护着他的包袱。 “虽然门内不会限制弟子行动,但男女之间交往还是要注意分寸,特别是……对方还是无情道的情况下。” 步思帷没有提及那个名字,但两人都知道她在指谁。 与面上的镇定不同,此时步思帷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说这些? 季星成自去年和孟易觉重逢之后,便从那种消极的情绪里脱离了出来,而且不知为何修为也重有进益,总算是突破到了驽马层,处境也好了不少,自己这个师姐,看着他长大的师姐,理应为他高兴的才是。 自己又为什么要泼他的冷水? 为什么呢? 步思帷脑子里乱得狠,同刚刚的噩梦一起冲的她太阳穴突突的发疼。 季星成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步思帷说了什么。 他急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我和孟……她不是那种关系,她不喜欢男人!” 啊,说出来了。 他连忙封住自己的嘴。 自己知道这个事还是那只白猫毛毛告诉他的呢! 当时他惊愕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而如今,听到预料之外回答的步思帷连仪态也保持不住了,同样是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这个信息太过炸裂,以至于会让孟易觉本就惨淡的名声雪上加霜,他又着急地补充了一句: “不是!她也不喜欢女人!” 步思帷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不对!她还是喜欢人类的!” 眼见着自己百口莫辩,季星成连忙用手掌物理堵住了自己的嘴,以免这位在童年时期好像和孟易觉有过什么纠缠历史的大师姐产生什么不可逆的认知错误。 步思帷扶额: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要上山就赶紧点吧,别……别让人家等你等久了。” 季星成巴不得从这莫名尴尬的氛围中脱身,赶忙点了点头,嗖的一下就跑没影了。 这师弟,现在还真是活泼…… 或许是想起了他刚刚从天才被贬为废材的时候,那些日子他不断地被看他不顺眼的人找麻烦,整日身上青青紫紫,眼中满是修为停滞的绝望与受人□□的痛苦和仇恨。 后来,那些又全都变为了麻木。 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少年的眼睛里闪着光彩。 孟易觉总是有那样的魔力,让人感觉在她身旁就好像是自由了一般,什么也不去考虑了,什么过去、将来,全都抛诸脑后,能在心中留下的,只有当下的片刻。 回忆的清凉突地蔓延了上来。 泛着荧光的夜,少女们相触的肩膀,温柔细软的话语。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在意呢? 为什么呢? 步思帷整整齐齐地叠好外衫,抽出止水,轻巧地在湖边舞了起来。 剑光好似变作了湖水,同身旁的那面湖光相映,粼粼地荡漾起来。 她没有用灵力。 付询这一脉的剑术讲究大道至简,从来是最不屑那些将灵力玩出个花来的流派。 无论是步思帷的轻巧飘零,还是季星成的刚直猛烈,最终都离不开最基础、最基础的劈挑砍刺,它们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以无破有,以简破繁。 练了半晌的剑,汗意已经微微地浸润了衣服,这才让步思帷的大脑清醒了过来。 她穿好外衫,走进了树林。 不知为何,心下惆怅。 太阳已高高的悬挂在了空中,峰上的弟子也变多了。 “师姐好。” “大师姐好!” “师姐,早上好。” “师姐,这么早就能碰见您,实属在下之福!” 一一地与诸位或兴奋、或仰慕、或平淡的弟子打过招呼,步思帷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自小时起,她便偏好在湖边练剑,但一旦日头升起,湖边便难免有人到访,那时她若仍停留在湖边,那湖边迟早会变成一场观赏会。 那些弟子虽是仰慕,但那过于热情的视线总叫她别扭无比。 这手上的剑,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 偏偏如若被人发现了,走,那便是嫌着诸位弟子烦扰自己了;不走,又僵硬得不知该做什么,真真是个进退两难。 所以步思帷也只好在深夜和清晨之时前往湖边,剩余时分退回小院。 半步风雨的视力很好,远远地,步思帷便瞧见有个身影等在自己院门前。 她连忙加快了脚步。 果不其然,那弟子就是在等着自己的。 自己一靠近,那弟子便打了个揖,恭敬地说道: “师姐好。” 步思帷也没懈怠,回了个礼,问道: “师弟这么清早前来,是有什么事吗,不若喝盏茶再走?” 见到师姐这么与自己说话,那弟子一下红了脸,连忙摆手道: “师姐盛礼,弟子卑微,不敢不受,只是实有要事,还请师姐快些前往宗主处为好。” 步思帷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仍旧有礼的问道: “不知是什么事,师弟可否略微告之?” 那弟子挠了挠后脑,显出几分真实的难办神色来,说道: “这个……弟子也不知,只是弟子在一旁随侍,偶或听得,或许……或许是师姐的家中事罢!宗主之意,弟子也不敢猜测多,还请师姐赶快动身吧,莫让宗主等急了!” 听到这话,步思帷一下愣住了。 原本被遗忘的噩梦再度被提上心间。 一会是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威严地坐在大殿上,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你的父亲让你回家,你需要见一见他了……” 一会是正大光明的屋宇内,面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 “……宗主与我说了,我对你很失望……” 小步思帷能看见的只有冰凉的地砖。 殿中是冰凉的地砖。 家中也是冰凉的地砖。 坚硬的地砖,柔软的、会发光的青草; 模糊不清的话语,温暖的、让人有些痒痒的吐息; 绝望的黑瞳,活泼的、闪着亮光的眼眸; 步思帷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明明她应当赶快往师尊那里去的。 但她就是停下了脚步,陷入了不常有的恍惚。 为什么呢? …… 季星成一大早起床也是为了练剑,只不过他是先爬山再练剑。 此时的他刚刚好耍完一套剑招,脑门上还滴着汗,眼睛闪亮亮地跑到三兽一人跟前,张嘴叫道: “怎么样怎么样!我刚刚那一套怎么样!” 小狐狸九九捧场地为他鼓着爪子,其他三个只顾着盯着已经烤到了金黄的烤鸡。 “你们三个!” 季星成不满地叫着,显出一派少年气来: “就知道吃鸡!这鸡还是我带来的呢!” 孟易觉头也不回地说道: “很好,很好,耍的很好,依我看,赢步思帷的可能性都有了。” 谁说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不是可能呢? 两只狗子耳朵转了一圈,明显是听到了季星成的抱怨,摇了两下尾巴权当祝贺。 一年间,季星成已经同他们四个,乃至这山上的大半生灵都混得熟熟的了。 当然,之所以能混得这么熟,原因还在于季星成勤快,愿意天天爬山给它们送吃的,这样一个送吃童子,哪个不喜欢啊! “说到大师姐,今早上我还碰见她了!” 季星成自然而然地撕下一只鸡爪子啃着,他当然是不能拿鸡腿的,孟易觉对鸡腿有着超乎常理的执念。 一旦他心生歹念抢了鸡腿,孟易觉就敢当场祭出鸡毛掸子打烂他的屁股! “然后呢?” “她让我注意一下与你之间的交往距离,说是男女之间总要避嫌的。” “哦。” 孟易觉撕下鸡腿上的一块肉: “她还是那么爱操心。” “诶,别这么说嘛,她对我还是很好的,虽然不怎么亲近,但就像个真正的姐姐一样。” “我对你也很好啊,就像个真正的妈妈一样。” “孟!易!觉!” 少年恼羞成怒,站在原地愤怒地跺脚。 但是三兽一人全都无视了他,只默默地啃自己的肉。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撒娇没有什么用,季星成只好乖乖地又坐到了树墩墩上,状似无意转换话题,说: “你过两天就要去做清缴任务了吧?” 升上活水层以后,需要的再也不是埋头苦修,而是天赋与契机。为了给自小就在山门内修炼、没接触过外面世界的弟子一点契机,思齐宗勒令每个升到活水层的弟子每个月至少要接一次清缴任务。 所谓清缴任务,就是由修仙界联合而成、自封维持六界秩序的“天玄联盟”所颁发的各项任务。 天玄联盟拥有着联通五界的灵力网络,其网络下任务不计其数,且有着合理而丰富的报酬,是修仙者赚取灵石的一个主要来源点之一。 不管怎样,孟易觉对这些“清缴任务”显得兴致缺缺,每次不到期限决不去做。 季星成掐指一算,就知道她这个月的任务又没做。 姿容清丽的修仙者慢慢悠悠地吃完了两只鸡腿,缓缓地擦拭着双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急,过两天就去。” 然后打了个哈欠,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要睡个回笼觉,但她只是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季星成: “付询最近有找你吗?” 季星成啃着鸡爪的动作停止了,说道: “找了。” “问了什么?” “还是那些事。” “哦。” 孟易觉听到以后并不多在意,手指微动,一把灵力小铲子出现的无声无息。 只是瞬间,木柴上燃着的火焰就被沙土给扑灭。 “他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呗,反正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21、营救 几天后。 青青草地上,一只小狐狸蹦跳着追逐蝴蝶,在它的一旁还有一个正是双十年华的少女正低头采撷那些看着与普通青草无异的药草。 这场景,任谁看了不说一声岁月静好,只是可惜,这里是存在着玄幻现象的修仙界,更何况她们此时也并不身处安全的思齐宗内,而是在思齐宗下属的山脉中,“岁月静好”又怎能那么轻松就实现呢? 一声厚重的低吼从一旁的森林中传出,惊起万千鸟雀。 九九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不由得停下了爪中抓蝴蝶的动作,警惕地望向山林那边。 孟易觉倒是没受影响,安安分分干着她的活。 小狐狸凑到少女的脚边,说道: “至少是危楼层。”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孟易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大白和小黑不知道玩到哪里去了,万一……就是说万一……那俩没脑子的……” 少女手上的动作静止了一瞬,又重新动了起来: “它俩打架不行,逃跑还是格外擅长的。况且人都说‘狗眼看人低’,它俩应该没那么没脑子吧?” “谁知道呢?” 九九算到今年有一百零六年的道行,那俩五六十年的小狗崽子几乎可以说是它看着长大的,它还能不懂那俩。 一个看着英姿飒爽,其实是个傻的。 一个看着傻头傻脑,其实是个更傻的。 孟易觉平日要么就宅在山里头不出门,要么就只带着她一只小狐狸下山,把这两只狗子都带来,还是头一回。 这换谁谁不担心啊! “诶,我说你啊,能不能别再接这些无聊的活了!” 眼盯着孟易觉还在摆弄她那些草药,九九想想就觉得无语: “人给你开清缴任务的权限,是为了让你出门寻找契机的,结果你每次就在这拔草?这说得过来吗?!” “这怎么说不过来了?” 孟易觉很是理直气壮: “这活还没多少人能做呢!给的钱又多又轻松,不选它简直违背良心!” “你还有良心?!” 九九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中显出了十足的惊讶: “你不是每天都在教它们两个吃掉自己的良心吗!” 它一想起每晚上响彻封雪峰的兴奋的狼嚎就觉得脑子痛了起来。 “我的良心是‘粮心’,意思是君子爱财之心。” “我记得后半句好像是取之有道?” “很好,” 孟易觉直起身子,终于没再沉迷于和草们进行无言的搏斗,夸奖道: “你是只有文化的小狐狸了。” “别岔开话题!” 九九语气严肃地说道。 封雪峰上哪个不知道,最有文化的是她孟易觉自己? 平日中修行无趣,孟易觉常常抱着书细细品读,这一来二去,竟将思齐宗这么一大宗门的书阁都给蛀了个大半。 要不然她怎么会说这采摘草药是轻松活呢? 这一任务之所以无人问津,就在于其高难度。 其一,你要有足够的灵力,还要能熟练操纵它们汇聚于眼,才能发现草与草之间的不同。 其二,你要对各种草药都有基础的认识,要知道,有些草药虽平平无奇,可在灵力视野下却是个顶个的大明星,发的光比太阳还亮的那种。 光是这两天下来,就让平日里那些练得满脑子灵力和肌肉的普通弟子望而却步了。 所以做这些草药采摘工作的基本上都是修药道和丹道之人,唯有他们会去费心读这些“闲书”,但这些往往都是万金之躯、时间紧迫,又怎会劳累己身来进行这基础草药的采摘呢?更何况这些人往往都不是一般有钱,出的报酬那叫一个好看。 这也就是为什么孟易觉会说这话是个“好活”了。 孟易觉抬起身,眉心微微蹙起,九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一棵棵巨木坍塌,这场景,好不壮观。 “它离我们很近。” 九九指的是刚刚发出低吼的那个妖兽。 这山脉,既是在思齐宗管辖范围之内,又不在思齐宗管辖范围之内。 思齐宗再手眼通天,它终究只是修仙界的第一大宗,而不是六界第一大宗,而自古山脉等地又由妖族占有,划入妖界势力范围之内。 山脉交由思齐宗管辖的意思便是:这山脉准许思齐宗弟子进入,但思齐宗应当负责,不让修仙界其他宗门搅扰其中妖物安宁。 至于思齐宗弟子在其中是死是活、是屠杀是剿灭,则无甚人在意。 也就是说思齐宗管辖权只限于修仙界,而不限于妖界。 几千年了,六界就这样维持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微妙平衡。 就如同生物圈平等地存在于岩石圈、水圈和大气圈一样,妖界也平等地存在于修仙界、人界和魔界之中。 是而这条山脉中出现大妖,甚至于威胁修仙者生命的大妖,都是不稀奇的。 孟易觉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也只能去看看了。” 小狐狸的眼睛中满是疲劳。 说真的,像它这么大的狐狸,本应该在族中练习怎么发散自己的魅力的,而它却早早地活成了苦大仇深的老母亲! 不仅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会和孩子一起闹的丧偶式配偶! 这也太悲伤了! “是啊,是该看看,毕竟这么大动静了它俩都没回来。” 孟易觉环视了周围一圈,果不其然没发现一点狗毛。 树木的一连串倒塌总算是停下了,小鸟们飞回森林之中,看似那引人惊骇的大妖之怒是停下了。 但不知为何,森林之中变得格外寂静,动物生活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狐狸咽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我们、是要去看看的吧。” 孟易觉一副一点危机感也感觉不到的样子,说道: “当然要看啊。” 她奇怪地看了一眼九九: “就算是真被它们作死了,也要收尸的啊!” “孟易觉!” 小狐狸瞬间愤怒了,身子不自觉害怕的颤抖起来: “不可以说这么不吉利的事!” 更正,孟易觉不是丧偶式配偶,她是九九这只苦逼的百岁狐狸精刚刚领养的不听话的三孩! ** 悬崖之上,步思帷以一种极其惊险的姿势挂在宛若垂直的峭壁上。 原本永远衣冠齐整的大师姐此刻衣衫破烂,伤口处向外溢着深色的血液,染红了原本洁白的布料。 止水被粗暴地插入粗糙的崖壁中,极为勉强的支撑着步思帷一个大活人的重量。 没有支撑的脚底便是万丈深渊,时不时有小石子滚过,落入那深渊之中,连落地的回声也没有。 步思帷咬着牙,强忍着不去想那是从止水与崖壁接触的缝隙间掉出来的石子。 她们这一派剑道,直到风雨层即可学习御剑飞行。 腾云驾雾、呼风唤雨。 可惜她只是半步风雨,尚未习过御剑飞行,不然何以落至此境地。 虽是如此,但以修仙者的体魄,就算是悬挂在这悬崖上,只要止水不出问题,坚持几个时辰也不是问题。 只是…… 步思帷勉强抬眼看了那虎视眈眈盘旋在她身旁的鹰隼一眼。 她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几柄灵力所形成的“止水”瞬间出现在她身旁,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鹰隼射去。 因着姿势问题,步思帷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自己就会失手落入深渊,所以只好随便一射。 那鹰隼没有料想这陷入绝境之中的人还有反击的手段,惊了一大跳,一时不察,竟然让灵力所形成的“若水”与它的脚爪来了个“亲密接触”。 步思帷的灵力是乳白色的,带着湛蓝色的点点光芒,如同云雾中的星星,看上去很是柔软。 但就是这样目视柔软的灵力,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锋利与坚硬。 只是一个照面,“止水”削去那鹰隼的半个指甲。 刺耳的金属锵鸣声传来,鹰隼凌风而起,巨翅一挥,便升入了更高的空中。 这山中的妖兽,多半有些智慧,这只鹰自然是以前对付过那些思齐宗弟子,知道他们的灵力飞剑不可能到达这个高度,这才飞上了高空。 这只鹰是想把她活活耗死在这里。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袋里,步思帷的脸瞬间就更白上了一分。 她或许是应该听父亲的话,乖乖在家中陪伴母亲最后时日的,可是…… 她轻咬了舌尖一下,勉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消极想法。 这个距离……她没有办法。 难道只能乖乖等死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双方都在等待。 鹰隼在等待少女因为脱力而失手,少女则是在等待鹰隼的靠近。 只要……只要它等不及…… 果不其然,那鹰终究没有常年生活在无尽的学习与修炼中的人所有的耐性。 在听到翅膀划破空气的一刹那,步思帷的眼中精光闪现。 她两指合并,在胸前上指。 四把“止水”无中生有地出现在她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冲去。 必须力图快、准、狠,这是唯一的机会!你死,还是我活,都将在这一瞬间内决定。 四柄剑甚至快出了残影。 可惜,那鹰隼如同早有准备一般,翅膀缩起,垂直向下,如同一颗炮弹一样将坚硬的嘴喙对准步思帷冲来。 受敌面积的骤然减小让四柄剑齐齐落空,步思帷也不顾止水剧烈地晃动了,猛地就是一个抬头。 眼前是越来越接近的鹰喙,带着冰冷的色彩。 步思帷的瞳孔急剧缩小。 糟糕…… 一声鹰啼响彻长空,但远远没有步思帷的心脏声在她耳中来得响亮。 差一点,只差一点,明黄色的嘴喙就离她淡色的眼睛只有一点远,步思帷甚至觉得自己稍微眨一眨眼睛,睫毛就会碰到那坚硬的杀人利器。 一面淡蓝色的网,兜住了向下俯冲的鹰隼,随即是“唰唰”的破空声,不知有多少声,全部陷入了妖兽的身体内。 步思帷甚至不知道那些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半步风雨的眼睛能看见的,只有喷洒而出的鲜血。 如同喷泉一般,“滋滋”地冒出来,洒了她满头满脸。 似乎是愣了两秒之后,那网非常有灵性的一个弹跳,就将巨大的鹰隼尸体给弹上了山崖。 淡蓝色的灵力随即消失在空气中。 淡蓝色…… 她所见过的淡蓝色灵力…… 一只脑袋蓦然出现在步思帷惊魂未定的眼中。 她眼睫上沾着血色,只能勉强看清那是只小狐狸。 小狐狸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随后挥了挥爪子,又缩了回去。 正当步思帷疑惑的时候,一条同样淡蓝色的绳子滴溜溜的滑到了步思帷面前。 步思帷:? 那绳子又抖了抖,不知道在干什么。 步思帷试探性地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抓住绳子拽了拽,那绳子也往回轻轻地拽了拽步思帷,似乎是在确认些什么。 “抓好了啊!” 陌生的女孩声音从上空传来。 步思帷不解,但步思帷还是按照她说的,紧紧握住了绳子。 接下来的营救活动,可能是步思帷这辈子感受过最迅捷的一次,她都怀疑营救人员是不是觉得只要拉得快就不会导致手臂脱臼了。 一股巨力传来,步思帷完全没有反应的时机,就被强硬地拉上了岸。 22、重逢 “咳、咳咳——” 被拉上来的少女费力地咳着,不小心流入口中的鹰血伴随着咳嗽声涌了出来。 “多谢,相助……” 步思帷撑起身体,向着救她的人拱手言谢。 虽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但总归救了她一命。 巨大的狐狸嘴中还叼着尚未消散的灵力绳索,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步思帷,又眨巴眨巴眼睛看一旁正从储物球中选着毛巾和小毯的孟易觉。 “这是你那师姐吧?” 孟易觉看了它一眼,没有停下手上选物件的动作: “不是你认出来的吗?” “我、我也只见过她两面啊,每次她来都穿的整整齐齐的,一下变成这幅模样,我、我也没担保嘛……” 狐狸讪讪地笑了两声。 它之所以能对那位有印象,还是因为那么小一个人儿,偏偏端的是个稳重的模样,和那些七老八十的修仙者一个样子。坐在厅室内的时候,眼睛还老是瞟着他们三个,一副想上手摸却不敢的样子。 即使八年过去,对方长大了不少,那眉眼终究还是昳丽,叫人印象深刻。 “是。” 孟易觉答道,拿着干净的毛巾就走上前去帮步思帷擦脸。 出身于封建修仙世家的少女并不喜欢他人过于亲密的接触,她赶忙说道: “谢谢,我自己来吧。” 孟易觉也没坚持,乖乖地就让步思帷将毛巾接了去,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她擦。 “谢谢您,不知……” 被血色污染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第一个瞧见的就是那熟悉的容颜。 步思帷一下子卡壳了。 “怎么了?” 面前的人黑眸闪亮,手中拿着为她准备的小毯子,她低头看了看那毯子,又抬头看了看面前表情僵硬的师姐,说道: “你不喜欢这种小毯子吗?我这还有其他类型的……” “不,这款就好……” 步思帷低低地回答,如同被火焰燎着了一般迅速伸出手拿那张小毯子。 依据她对孟易觉的了解,孟易觉说的话基本没有开玩笑的,如果她表现出一点点的不喜欢,孟易觉真的会一条一条小毯子拿出来供她挑选。 虽然不知道孟易觉为什么随身携带那么多小毯子,但那样无疑非常糟糕! 披上小毯子以后,在悬崖上吹风所导致流失的体温终于慢慢回笼。 “谢谢……” 步思帷又道了声谢。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 一直以来,她都在避免和孟易觉发生正面接触,谁能想到,两人多年之后的再次重逢,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呢? 一想到这里,步思帷的头低得更低了。 可没曾想眼前竟然倏地多出来一个小狐狸脑袋,趴着她的腿好奇地看着她。 九九一只小狐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九九只是想认真观察下步思帷好向孟易觉证明那天它没有错罢了。 孟易觉说它把步思帷做的跟个狐狸精一样太违和的事她到现在都狠狠地记在心里! 看看!看看这脸!柔软妩媚,眼角一颗美人痣平添一汪风情,即使如今满身狼狈都让人觉得无比怜爱。 这张脸不适合狐狸精适合什么?适合什么! 再看看这身段,豁呀,不愧是练剑的,看这小腰…… “唰”的一下,正着迷看着的小狐狸被抱起,眼前的娇软美人面变成了无比熟悉的孟易觉的死鱼眼。 孟易觉:“色眯眯的干什么?想来段惊世骇俗人妖恋?”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话,美人的脸上瞬间染上了羞红,就连耳尖也在微微发烫。 九九:! 小狐狸没想到它单纯的欣赏竟然能被曲解成这种意思,当即愤怒地嘤嘤叫了起来。 “好啦,看看火吧。” 孟易觉抬手给它挪到了火堆前,让她看着不知何时架起来烤的鸡,自己却悄咪咪地走到自己这位师姐身前,随意地盘腿坐下,就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予那正在烤的鸡,大有“你要是不看着的话咱们就一个也别想吃鸡”的意思。 九九虽愤恨,但还是不得不屈服于孟易觉的淫威之下,屈辱地看顾起了鸡。 谁叫孟易觉掌管着全家的口粮呢! 孟易觉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这位朋友,张口问道: “今天这事儿,你自己惹的?” 步思帷飞快地抬起眼看了孟易觉一眼,就又低下头去,弱弱地说道: “嗯……” “看着挺厉害的,你干什么了?” 步思帷沉默不语,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孟易觉,又似乎是不愿告诉她。 “喏,喝杯吧,之前光顾着架鸡,都忘了给你了。” 眼前少女不知何时端出了一杯热水,递给步思帷。 她接口,稍微有些烫的水流顺着喉咙直下,温度累积在了胃中。 “啊,忘了告诉你可能有些烫了,平时我喜欢喝烫些的,抱歉。” “没事,” 步思帷柔柔笑着,身为修仙者,她也没那么娇气,这么些许的烫感她还是不在意的。 “你……是来这边做什么?” 虽然在不告诉对方自己目的的情况下问对方的目的这种做法很不厚道,但她们二人之间的确是没有什么话题了。 “清缴任务,来采草药。” 孟易觉收起保温杯,这是她特意找阵道的弟子刻印的杯子,可珍贵了! 当时三只怕烫的小动物都拿一种看傻缺的眼神看着她,呵,它们永远不会明白,热水,对于他们这一族来说有多么重要的。 果不其然的回答。 步思帷点点头,毕竟孟易觉基本上全都宅在封雪峰中,能让她下山的理由,不过也就那么几个。 一时之间,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 步思帷捏紧小毯子,心中对这种隔阂感到难受,但却又害怕师妹会突然开口,突然开口问一些她很难回答,却又无法逃离的问题。 不过还好,两只犬科的归来拯救了这对八年不见的师姐妹。 小黑看见到吃的最起劲,舌头摇曳在风中跑过来,稍后一点的位置是就连跑步也如此优雅的白狼大白。 孟易觉耳朵一动,那极速奔跑所导致的粗重喘气声就传入了她的耳朵中,她立马站起来,转了个身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事实证明,跟两只狗子在一起相处了好些年的孟易觉是完全了解两只狗子的。 她刚一张开双臂,一黑一白两团毛茸茸就争先恐后地扑进了她的怀中,使劲在少女不大的臂弯里争夺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步思帷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在自己面前沉默的师妹转眼就抱住了两只狗子,纵容着它们到处乱扒弄、到处乱舔的行为,眼角眉梢都点着轻松的意味。 结果两只狗子刚撒完娇,离开她的怀抱去烤鸡面前等着,她转过身来就变成了刚刚那一副步思帷小时非常熟悉的淡漠模样。 步思帷突然发现自己能找到话题了。 “你,很喜欢动物吗?”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很喜欢啊。” 孟易觉没有一分犹豫地回答道。 她没有和三只小动物一起盯着滴油的烤鸡,反而是默默地蹲在步思帷面前,百无聊赖地拿随手捡来的小木棍扣着地上的草皮。 “这样啊……” 步思帷已经记不得动物皮毛的触感是什么了。 小时候的她或许是喜欢动物的,母亲会在院内教她认那些鸟雀。 有着轻盈羽毛的鸟雀穿梭于院子四四方方的天空中,只需片刻便失去踪影。 有些娇小的鸟雀会站在屋顶弯起的斗角处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她看,但从不会靠近她,不会靠近那漆黑的底部。 家中大宅院暗沉的水磨石砖上,就连最普通、最常见的麻雀也不愿驻足。 她说她喜欢鸟雀,喜欢它们飞翔的矫健。 母亲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要好好修炼,等到风雨层时便可修习御剑飞行,便可实现自己的心愿。 那时的她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是喜悦、是失落、是期待、是泄气? 她已然忘记。 “你也很喜欢吧,动物。” 孟易觉突然开口道,但连看她一眼也没有,只是继续抠弄着草皮,就好像那处是什么无比好玩的地方一样。 “诶?” 突然被问到的步思帷吓了一跳。 “你之前来峰上的时候总是看着它们三个,我还以为你是想摸摸它们,想着你要是下次来的话就让它们主动跳过去给你摸摸。” 原来她注意到了啊…… 步思帷的心中突然有一股暖流流过,但心思千回百转间却只化为了一句“抱歉”。 “你为什么总是道歉?” 一直低头的少女突然抬起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 “因为……” 步思帷卡壳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道歉。 或许是因为同自己这位师妹的疏远? 或许是因为自己远远不如她坦诚、真实? 或许是因为她…… 步思帷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在向对面的这个少女道歉。 不过还好,小狐狸的一声叫破除了两人之间难言的尴尬。 “孟易觉,鸡好了!” “来了!” 孟易觉没再管在她的问题之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的步思帷,她站起身,丢掉前几秒还用得顺手的小木棍,朝着三只摇着尾巴看着她的妖兽那里走去。 “一起来吃吧,吃完了一起回宗门。” 出乎意料的,这次步思帷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们先回吧,我还有……还有事情没有做。” 孟易觉停住,扭头看向步思帷: “你确定?” “确定?” “用这幅样子?” 虽然很艰难,但步思帷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孟易觉:…… 她认真的? 孟易觉陷入了深深的不解之中。 23、夜话 夜幕降临,袅袅热气在清亮的月光下升腾而起。 三只妖兽都埋首在自己的汤碗里,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当成听八卦一样听着步思帷柔软温柔的声线。 “……我身上的伤是被玄龟所伤,你们之前听到的动静也是它造成的……” “啊,玄龟,我知道,那种尾巴上长着只蛇的龟类。” 孟易觉的声音插了进来,比起步思帷的声音来说,平白低了半分,就像提不起兴趣说话一般。 步思帷捧着汤碗,汤里漂着着些许蔬菜、土豆和菌子,此时散发着温暖的香气。 她没像三个小动物一样着急吃,而是有些惊诧地看了眼孟易觉,随即后知后觉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盯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汤锅说道: “是的,那只玄龟,大概是有着半步危楼的实力。它在守护着一株草,我正是因为那株草才被它所追杀。不过好在,它因要看顾那株草,半步也不得远离,只放出了尾部的玄蛇来追我,玄蛇与玄龟虽可分离,但却不可相距甚远,最终使我侥幸逃脱。” “死生草?” 孟易觉咽下一口汤,问道。 死生草长于温暖潮湿地带,既有活死人、生白骨之功效,又对妖兽修为有着很大促进作用,更难得可贵的是,其成长周期短,且比对其他珍稀草药来说数量较多。 玄龟常居于水草丰盈之地,与死生草习性相当,是而其守护之物多为死生草。 那只玄龟大抵是想通过这株死生草来突破至危楼之境吧。 其中关节,孟易觉一想便通。 “你不是妖兽,要这死生草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修炼,那这死生草只能是用于医治,你看着并不像有隐伤的样子,这一身的伤都是被那玄蛇作弄出来的,也就是说死生草大抵是用在你亲近的人身上的。” 汤已经在渐渐变凉了,步思帷不知道该对自己这个师妹的敏锐做出什么反应,只深深地俯首。 身上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在夜风的吹拂下带来稍微有些刺痛的清凉感。 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孟易觉,但孟易觉还是陪她留下了。她知道孟易觉是不放心她,但她还是…… 什么都不想说出来。 在学会说话之前要先学会闭嘴,这是父亲教她的守则中,最重要的一条。 步思帷什么都不同孟易觉说并不是因为父亲常说的“家丑不可外扬”,而是因为,孟易觉不应当牵扯到她的私事中来。 即使,即使孟易觉在她心中的确是特殊的,也一样。 “先喝汤,汤要凉了。” 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语惊醒梦中人,步思帷连忙勒住自己越发跑偏的思绪,稍微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便只看见四双眼睛直挺挺地看着她。 孟易觉是在示意她喝汤,而另外三只…… 就差没在脸上写着,你要是喝不掉让我帮你喝也行的字样了! 她赶忙端起已经有些微凉的汤来,小口小口地开始将它灌入空荡的胃中。 其实她们都已经到了活水层,按理来说已经能辟谷了,但耐不住孟易觉有一日三餐的习惯,步思帷虽没有,但她拒绝不了师妹的情意。 见步思帷开始专心致志地喝汤了,三只妖兽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依偎着孟易觉,尾巴在草地上一扫一扫的,有些困倦一般地眯着眼睛靠着火光。 步思帷刚一喝完汤,见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一瞬间,她竟有些恍惚。 那夜的闪着荧光的湖水与青草如同光影一般闪过她的大脑。 孟易觉依偎着她,就像…… “你也想过来一起吗?” 孟易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突然发现步思帷在她身边的时候好像特别喜欢发呆,眼见着她直愣愣地盯着这边挤作一堆的样子,她还以为步思帷是在觉得孤单寂寞冷了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加一句:我们真没霸凌你,想来你就来。 善意的邀请让少女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步思帷连忙摆手拒绝道: “不、不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吧,她可能、大概、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羡慕,但绝对不是想要挤进去的意思。 听见这话,正瘫在孟易觉膝头装死狐的九九抬了抬头,露出了狐疑的眼神。 步思帷的脸更红了。 听见回应,孟易觉也没再坚持,随意打了个哈欠,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狐狸。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静默,只剩下肆意扭动的火舌吞噬柴木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附近森林中此起彼伏的兽鸣声。 “其实你不想跟我讲,我也理解,” 孟易觉突然开口,说话声很轻,似乎是为了不惊动她身边趴着的三只: “但是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啊。” “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收尾,就当还你个人情吧,如果你不告诉我正当理由的话,我或许会选择把你打晕带走,你自己选吧。” 眼前低眉敛目、看似娴静的少女非常自然地说出了犯罪宣言。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怎么会想到打晕带走我!” 脱口而出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做那些事”被步思帷紧急改口,变为了对少女犯罪能力的质疑。 孟易觉就算天赋再强,此时也不过刚刚活水初期,就算步思帷满身伤口,她又怎么能……能将已然半步风雨的自己打晕带走? 这未免有些太过于自信了! 要知道,活水之上,每一层都是天壤地别,更何况步思帷是修剑道的,在有剑在手的情况下战斗力会被同级修者可都是要强上不少的。 孟易觉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步思帷,说道: “我当然打不过你。” “那你怎么……” “我在你汤里下药了啊。” 又是,非常自然的犯罪宣言。 难怪!难怪她催着自己喝汤!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可怜的步思帷,被二十一世纪的坏心眼现代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步思帷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易觉,就像在用眼神质问她为什么随身带着这种药一样,就在刚刚,她尝试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孟易觉给自己下的什么药了。 最高档的,对修仙者也能起到作用的那种迷药,能够使肌肉松弛,足以让步思帷失去行动能力一时半刻。 “出门在外,安全为上。” 孟易觉面无表情地向步思帷比了一个耶。 像她这种道德标低,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可言,属于是让她驯马她不会选用套马杆而是会选绊马索的那一类阴暗小人。 步思帷今夜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随身带迷药和出门安全之间有什么关系。 而三只妖兽听到孟易觉这不同常人的逻辑只是耳朵轻微转了转,没有丝毫反应,就连九九这个老妈子,也只是微微抬起眼来看了看。 嗯! 是精于表情管理的美人呢! 就算遭遇这么不讲常理的事情也还是保持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美人相! 货真价实的狐狸精为您点了一个赞! 与其说是在一块生活的人越变越像,不如说是它们三个早已习惯了孟易觉时不时的损招了。 但是步思帷没习惯啊! 谁能想到,小时候和自己朝夕相处、现在不计前嫌救了自己还留在这边陪着自己的长了一张明晃晃写着“我是好人”乖乖脸的人,会给自己下药啊! “选吧,” 孟易觉才不管步思帷心中的滔天巨浪: “告诉我实情,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打包带走,还是我现在就把你打包带走。” 告诉你实情了也要被打包带走吗?!只是多了一个考虑的环节而已吧! 步思帷沉默不语,孟易觉也愿意给她思考的时间。 九九打了个哈欠,心中想的满满都是:我们又要夜游了吗? 药并不能对半步风雨的修士起到多大作用,如果孟易觉真的要将对方带走的话,肯定就是在今夜,不然等到明天变数就大了。 难怪孟易觉没提前布好帐篷,原来搁这里等着她呢。 “……为了救我母亲。” 良久,一直沉默的步思帷终于开口了,低低的、沮丧的声音: “母亲她……修为并不是很高,患了重病,药石无医,我只得铤而走险。” “你家不是修仙世家吗?用得着你这个大小姐亲自采药?” 孟易觉若似不经意地一问,又是让步思帷沉默了片刻。 “……家族中,甚至于母亲自己的意思……都是……” 她不忍再说。 她匆匆忙忙赶回家中,迎接她的却只有噩耗。 父亲让她节哀,去陪伴母亲最后的时日。她想起自己曾偶然看见的生死草的情报,却只换来一室静默。 “那玄龟,大抵是在何层?” 她听见父亲这样问道。 “……大抵是,半步危楼?” 她不明所以地回答,心头浮现不好的预感。 父亲迈着沉重的步子起身,一向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影子将她整个笼罩。 “我们族中,还有多少危楼层的修者?” 步思帷只感觉就连言语也被父亲巨大的影子所吞噬了。 “思帷,” 父亲的手拍上了她的肩膀,如此厚重,如此沉痛,带着疲惫: “我们……是一个家族,万事,皆要以家族利益为先。” “今后,等你,或是你的夫婿做了族长,更是如此。” “你的母亲,她也会理解我们的决定的。” “可是……” “步思帷!” 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愤怒了许多: “我们是传承了千年的家族!你身上背负的、我身上背负的、每一个族人身上背负的,都是无比厚重的、家族的宝物!它们与一个人的性命相较,孰轻孰重,你应当自有分辨才对!” 是啊。 她知道步家在逐渐衰微,只有祖父一人抵达摘星之境的步家自然羸弱,如同正在老去的雄狮。 她知道父亲也悲痛不已,母亲是他的嫡妻,他们一向相敬如宾。 她知道生死草有价无市,知道玄龟善守难攻,知道其他的家族虎视眈眈就等着从他们这个庞大的家族身上咬下一口肉来,知道自己身上承担着无数人的期待,知道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知道…… 可她为什么就…… 为什么呢? “思帷,” 父亲又变得温和了,变得疲惫了,这时步思帷才发现他其实已经不像以前那般高大威严,他已经生了白发和皱纹。 修仙者青春永驻,父亲久无进益,才被时光抓住了把柄。 即使他的心在因焦虑而晃动,他的影子也依旧端正如画。 “你是我的嫡女,我不可能再有嫡子了,这个家族的未来,是在你身上的,你一直,一直要记得这一点。” 是啊。 她知道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为什么她会飞奔而出,就连那些礼仪也不顾? 为什么她不肯随着孟易觉离去?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六岁那年,她娘亲对着她说: “等你以后长大了,就可以走出这方院子,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娘亲做不到这些,但是娘亲一定要让你做到。” 或许吧。 24、夜宿 起初,所有兽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露营,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孟易觉的心血来潮罢了,直到孟易觉说出了这样的话。 “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那就无可厚非了,我们陪你一起吧。” “什么?!” 第一个出声的不是步思帷,而是孟易觉怀中刚刚还在眯着眼享受摸毛服务的小狐狸。 它圆瞪着它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嗓子里挤出来尖利的鸣叫,一下子把旁边两个靠着孟易觉大腿真真正正是睡熟了的小狗给吓得毛都炸了起来。 “孟易觉你疯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心!” 九九只觉得听完孟易觉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它脑子都要昏了。 你说说,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种情况下不就该把小美人迷晕然后打包带走还给付询那狗宗主吗! “人多力量大啊,你是知道我心里都有什么小九九的。” 孟易觉就像没长耳朵也听不见小狐狸叫声一样淡定自若地说道。 “这不行吧!” 被小狐狸抢占了反驳先机的步思帷此时才逮到机会开口。 她自己身陷险境也就算了,怎么能让孟易觉陪她一起? “你觉得自己能解决?” 孟易觉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一下就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但……” 步思帷还想说些什么。 “搞清楚,步思帷小同志,我没在询问你的意见。你应该懂我的,我是个极度自我为中心的人,我做的决定你觉得光凭你一个人就能反对吗?” 是,毕竟小时候步思帷和孟易觉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她当然知道孟易觉的性子,也知道就算她反对孟易觉也会跟着。 “谁说就她一个人了!还有我们呢!” 小狐狸牙都快要龇出来了,就差一个跳跃跳到步思帷身上以示它们是一个阵容的了。 另外两只虽然没认真听课、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还是跟随着它们的九老大虚张声势一般地嗷了两声。 “啊,抱歉抱歉。” 孟易觉双手合十,一副真的感到抱歉的口气,如果她脸上真的能有点抱歉的样子就更好了: “我还以为你们永远是我坚强的后盾呢!” “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不是你拿来挡玄龟的肉盾!” 九九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俨然是生气了。 “没事没事,相信我,我有好办法的,绝对不会硬刚。” 九九没回答,眯着眼睛看着她,倒是一直沉默的步思帷开了口: “什么办法?” “稍等,在想。” 孟易觉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地说出这句话,一下子就引爆了小狐狸的火星。 “什么叫‘稍等,在想’!这就是你的方法!你的方法是人海战术吗!” 一时间,空荡荡的草地上飘满了妖兽愤怒的叫声,那些胆小的昆虫一个个都缩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发出,深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就拿自己泄愤。 “那倒不至于,咱们一起上估计都不能给那玄龟的龟壳上划一道痕。” “你也知道啊!” 九九只感觉心累。 谁能想到它这只小狐狸不过刚刚一百来岁,就做起了大龄作死儿童的操心老母亲呢! 看看眼前“桀骜不驯”的孟易觉,再看看身旁两只眨巴着天真无邪大眼睛瞅着它的两只狗子,九九真的感觉未来一片灰暗。 她就不该相信毛毛给它画的饼!那该死的笑面虎! 此时远在封雪峰中趴着的毛毛突然大打了一个喷嚏,整个洞穴都晃了两晃。 它不解地摸了摸鼻子,咋,像它这种大妖也会感冒?不至于吧! 脑子里没想太多事,它变回小猫咪的样子继续在洞穴里昏天黑地地睡。 “那怎么办?” 步思帷蹙眉,灵力在身体中暗暗探查。 现在的状态不佳,面对孟易觉必然会处于下风。 但想她好歹也是半步风雨,市面上流通的药对她效用应该不会太大,最迟到明天早上,她的身体至少能恢复八成的状态,如果到时孟易觉的心思仍旧如此,她也不得不…… “你是不是在想着明早打晕我然后把我带走?” “诶?” 体内探查的灵力突然散去了。 步思帷可没有孟易觉那么厚的脸皮,眼见着意图被拆穿,脸立马红了一层。 “你可要想好,这里还是挺危险的,我要是被打晕了可没什么把握在这里生存下来。” 何止是没把握,简直是百分百badending。 “而且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万一把我送回去,你敢确保自己不会被直接关起来?” 孟易觉的话很一针见血,但很明显她忽略了…… “都!说!了!还有我呢!” 九九气极,一下恢复了原身,一只巨大的狐狸出现在草地上。 它巨嘴一张,孟易觉整个脑袋连同上半身都被吞了进去。 “孟易觉!” 步思帷被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却因为肌肉松弛的缘故就连剑都拿不动。 她是真的慌了,谁见过上一秒还安安稳稳待在你怀里的“宠物”小狐狸下一秒就变大咬人的啊! 要是让步思帷再和这一家子待在一起待久一点,指不定哪天就检测出她其实有心脏病了。 “不用担心。” 孟易觉的声音闷闷地从狐狸嘴中传出,为了表示可信,她还专门用露在外面的手竖了个大拇指。 “我看你是能耐了啊孟易觉,先是季星成,后是你的小美人师姐,你是男女不忌啊?还是想做正义的伙伴啊!” 随着体型的变大,狐狸的声音也随之从糯糯的小女孩音变作了略带着涩气的御姐音。 “都不是,放开我成吗?我深喉play不太ok的。” 为什么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她就是听不懂她们俩之间在说什么…… 今日的步思帷也是没法合群的步思帷。 “你到底想做什么?” 巨大的狐狸虽真的吐出了孟易觉,但眼睛中仍旧凶光赫赫。 灵力的富集使尾巴如同云雾一般飘荡,柔软的毛发一直在步思帷眼前晃荡,险些就迷晕了正直的修仙者。 “拿死生草,救她妈……妈,死生草,相伴而生,另一株可以给你。” 玄龟格外偏爱死生草的原因也就在于死生草相伴而生。 众所周知,玄龟有两体,一只是玄龟,一只是玄蛇,玄龟负责防守,玄蛇负责攻击,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构造,它们的战斗力才强大吓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们的修炼极为困难。 就像长了两具身体一样,只有灵力将这两具身体都填饱了,它们才能够进阶,这平白无故就比其他妖兽都要落了不少进度。 要不然怎么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呢?没个千年万年的时间人家根本熬不出头! 死生草相伴而生,成熟后一株给予龟,一株给予蛇,对玄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补品了。 九九有点心动,它也卡在半步风雨很久了,若是能得一株死生草……但思及此事的危险,它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那也不行!这事太危险了!美人是半步风雨,还是修剑道的!她从玄龟手下逃脱都九死一生,你不过活水前期,更不用提小黑和大白两个还没到活水!你们怎么办!” 听见这话,步思帷总算把跟着大尾巴跑偏的注意力拉回来了,她赞同地点点头,严肃说道: “是啊,实在太过危险了,师妹还是要三思的好。” “放心,我有办法,我们不用和那家伙起正面冲突,就可以把他的宝箱偷走。” 孟易觉又一次面无表情比了个耶,两根手指像蟹钳一样开开合合。 步思帷有些不解。 难不成,这是师妹表达开心的方法……?还有,宝箱……是什么意思?她们要偷的不是死生草吗? “耳朵过来。” 孟易觉招了招手,一人一狐自觉地靠了过去,九九脸上还带着标准的狐疑神情,至于两只犬科?它们早就又困得睡过去了,九九吞孟易觉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越听孟易觉讲她那损招,九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当然,步思帷的脸也不遑多让,但好歹她平日中都保持着仪态,不比九九肆无忌惮的难看。 “怎样?” 孟易觉问道。 良久,九九才艰难开口道: “我是没有想到,我一只狐狸精,第一次干这种事,竟然是对一只龟……” “龟和人不都是一样的?都是和你不同的物种啊?难不成你歧视龟龟?” “也没有……” 有没有,九九不好说,反正它是挺想歧视孟易觉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起床再议,下朝吧。” 孟易觉打了个哈欠,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帐篷。 她转头望向已经乖乖变成了大狐狸的九九。 “不是吧,又是我!” 九九苦着一张脸,眼睛里写满了抗拒。 步思帷好奇围观,没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眼见着狐狸不肯主动做事情,孟易觉干脆往地上一躺,压在了两只蜷在一起睡觉的狗子身上,一副“我已经睡着了,勿扰”的无赖模样。 小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重物一压,一个颤抖,一条舌头就从狗嘴里钻了出来,然后便再无一声动静,不知道是继续睡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九九无法,只好从假装睡觉的孟易觉身上扒拉出储物球,认命地开始立帐篷。 步思帷好奇围观,刚一弯腰打算观察观察装睡的孟易觉,就被她骤然睁开的眼睛给吓了一大跳。 “早上好。” 孟易觉说道。 “呃……早上好?” 步思帷不明所以,只得就着孟易觉的话背对着黑沉沉的天空睁眼说瞎话。 “嗯,今晚和我们一起睡,成吗?” 虽然不知道步思帷那种睡觉从不带帐篷的苦修派道者,还是好歹会粉饰下自己的精致派道者,但毫无疑问,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在玄蛇的追击下要么遗失树林,要么坠落山崖了,是绝对不可能有帐篷的。 很显然,出身名门的步思帷是精致派的,只可惜她身上现在的确什么都没有,更不用说是遮风蔽雨的帐篷了。 “啊,我、我没关系的,在树上也可以的。” “有蛇,你身上还有血腥味,不太方便,我储备的帐篷很大,可以和我们一起挤挤。” 孟易觉说这话的时候没感到羞涩,也没看着步思帷,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躺在毛茸茸的枕头上看着黑夜中的群星。 “可是……” 步思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狐狸的一声呼唤给打断了。 “好了,你们躺进来睡吧。”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大白就像听到孟易觉喊吃饭一样高兴得蹦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走进了帐篷,就连毫无动静的小黑也被孟易觉跟拖死狗一样拖了进去。 步思帷不可置信地从下到上打量了这kingsize大帐篷一眼,你与其说这是帐篷,不如说这是个蒙古包……难怪九九不愿意立帐篷,这立起来多累啊! 再联想到孟易觉随手掏出来的鸡、调料、小毯子……在步思帷眼里,孟易觉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一人仓库。 您这是出来做任务还是出来旅游的啊? “不进来吗?” 孟易觉站在门口,手里拽着一条狗腿问她。 明明那张脸、那双黑亮的眼睛都显得格外纯良,但步思帷莫名就是读出了一种威胁,一种“如果你不进来就把你打晕拖进来”的威胁。 步思帷不自觉抽搐了两下嘴角。 总感觉自己这个师妹在某些地方有所改变,又在某些地方完全不变。 还是说,她以前那副好学生的样子都是装的,现在这幅样子才是……还是不要再想比较好。 夜的寒风之下,唯有信赖之人的人身畔最为温暖、安全。 25、色/诱 “咕嘟。” 某人紧张的咽口水声在草丛中响起,分分钟吸引了一票目光。 “看、看我干嘛!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我紧张一下不行啊!” 小狐狸九九竖起胡子,一脸凶样地看着用一种难以言喻目光看着它的两人两兽。 “机会只有一次。” 孟易觉认真地竖起指头: “如果九九失败了的话……” 她转头看向严肃蹲坐在草丛中的大白与小黑: “你们记得赶紧带我跑。” 大白和小黑虽然平时看着傻,但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四条腿怎么都比她两条腿跑得快。 “我已经估计过了,就算这事儿失败了,那龟龟就一条小玄蛇,它要么追骗它的九九,要么追贼心不死的步思帷,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咱只要跑快点别被波及到就成了。” 孟易觉目光柔软地摸着两只狗头,还一狗喂了块小肉干,完全没有在意身后狐狸杀人一般的目光。 “步思帷?” “啊?” 步思帷完全放空中,听到孟易觉叫自己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没睡好吗?” “也不是……” 就是的! 彻底到了风雨层之后才能免去睡眠,因而作为半步风雨的步思帷每晚其实还是需要稍微两三个小时的睡眠的。 之前她就因为母亲的事情夜夜失眠,昨夜失眠得其实更甚。 与人同枕的不适应与对明日计划实施的紧张感盘桓在心间,导致她根本睡不着!半夜想要起来修炼又怕吵着熟睡的一人三兽。 好不容易悄悄摸摸爬起来了,小黑一个翻身,那颗大狗头就滚到了她膝上,害得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在昨夜,她第一次为自己有着夜视能力而感到悲伤。 温热的毛发在她腿上搭着,让她根本无心修炼,无心修炼她也睡不着,除了睁着两只夜猫子一样的眼睛啥也做不到。 这也就直接导致……她观察了一人三兽的睡姿观察了一晚上…… 师妹睡觉的时候很乖,被子掩着她的口鼻,只露出她那乖巧的眉眼出来,叫人看着便觉得柔软。步思帷悄悄捏起灵力,将那被子往下送,免得孟易觉在睡梦中呼吸困难。 可谁知道拿开了被子以后,孟易觉反而眉毛一皱,手一捞就把九九的大尾巴给盖到了自己的脸上。 步思帷:……这我是真的不会了,还有你们的睡眠质量是真的不错,这都醒不了。 总之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步思帷昨晚上是铁铁的失眠了。 “你很紧张吗?” 孟易觉的手蹭了蹭步思帷的手: “手里都是汗。” 小的时候,女孩子之间都会相互牵手手,但很明显,家风非常严谨、没有过朋友、自小早熟的步思帷根本没有机会同别的女孩子牵过手,甚至就连当下这么靠近的距离也没有过,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反应会那么大了。 步思帷一下握紧了止水,连忙将那只孟易觉蹭过的手挪得离孟易觉三尺远,强装镇定说道: “可能吧,放心吧,没多大问题。” 孟易觉收回了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步思帷隐藏在发间微微发红的耳朵。 孟易觉:……我像是一个招惹深柜的直女,好可怕。 “呜呜。” 大白低沉地发出了预警信息。 “玄龟醒了。” 九九低声说道,有着说不出的紧张感: “我们现在就上吗?” “不急。” 孟易觉打了个哈欠,仍旧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先等它吃个早饭。” 此时草丛的另一边,千年的玄龟悠悠转醒,睁开疲乏的眼睛,慢慢地打了个哈欠。 瞅它这一副老人家的模样,谁能想到它是称霸一方的霸主妖兽呢?又有谁能想到它在自己的家族之中还算得上是年轻的呢? 它摇摇尾巴上的玄蛇,将它也摇醒之后,从山洞中取出了今天的早餐—— 超级无敌豪华蜂蜜配肉脯!!! 从前几天某个骚扰它的修仙者储物球里拿的。 人类虽然寿命短又脆弱,但是这手搞吃的的技术还是好啊!要不是它现在走不开,它一定再去整点来,反正有玄蛇在,没多少低修为的人类能逃脱它的龟掌。 玄龟一边蜜滋滋地啃着肉脯,一边想着,尾巴上的玄蛇艰难地吞咽着比自己要宽了几倍的肉脯,根本不知道自个儿大哥脑子里装的全是让自己变成苦力。 可惜啊,可惜。 玄龟吃饱了以后就开始了一天的活动——趴着,兼闭目养神。 说是闭目养神,但其实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在它灵力感应范围中——不包括孟易觉一行人,孟易觉那一人三兽就是损,平日在封雪峰练得最多的就是隐匿法子,练到最后四个都能在毛毛睡觉的时候老虎屁股拔毛并且成功逃脱了,可见四个的灵力隐匿是有多好。 这只玄龟现今正处于发情期中——这也是为什么那两株死生草明明成熟了它却不将其早吃掉早了事。 发情期中灵力异常活跃,若此时再吃大补之物……玄龟怕自己爆体而亡。 可它也不能舍弃好不容易找到的死生草,只好乖乖忍耐着发情期的燥热在这里趴着等待。 嗯? 闭目养神的玄龟突然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它的灵力感知范围…… 它警惕地抬起头来,作为小尾巴的玄蛇也跟着抬起头来。 只闻得一股子香气中,一个美人缓缓从草丛中走出。 一只玄龟美人,迈着优雅的步子停在了草丛前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三分惊讶两分勾引五分疑惑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看着玄龟。 谁也没听到草丛中的窃窃私语。 “这玄龟公的母的啊?” “管它公的母的呢,我捏的狐狸精公母都喜欢的好吧!我可是纯正狐狸精!你可以怀疑我,但不能怀疑我的狐狸精水平!” 果不其然,玄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差在里头画上两颗爱心了。 “我说你那味儿,也太呛人了吧!还要继续放吗!” “这是我凭借理论知识做出来的超逼真·玄龟发/情味儿,不放的话没法迷惑那只玄龟。” “所以我说动物就是麻烦,不能见色起意吗,非得闻个味儿。” “你自己也是动物吧,那就别说动物麻烦啊。话说你每年是不是也会有发/情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九九的脸瞬间红成了一片,好在有毛保护着,没人看得出来,它呵斥道: “别乱说话了,没有发/情期的小废物!给我认真点!” 没错,孟易觉说的超好方法就是这个,色/诱。 通过玄龟的表现推断出对方正处于发情期,然后用自己的灵力模拟出玄龟发情时的灵力味道,再辅以九九的幻术,这种方法很难复刻,因为就算你有狐狸精那种出神入化的幻术,也很难有孟易觉那种细致入微的灵力操纵技术,更别说,接下来还有…… “好了!成功了!” 九九突然激动地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那玄龟美人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傻愣愣千年玄龟果真就跟着跑了。 不过都已千年,怎么可能不留个心眼子呢? 死生草周围布满了灵力痕迹,就跟红外线似的,只要一检测到有异动,玄蛇立刻从尾巴变成炮弹炸死所有人。 所以偷盗是个技术活,两只狗子目光炯炯地盯着正操纵止水采摘死生草的步思帷,似乎是知道对方的表现是决定它们两个之后是否需要驮着孟易觉跑的关键因素。 步思帷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她还未到风雨层,这种远程御剑对她来说难度还是稍微有些大了。 但即使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一点,她仍旧同意了孟易觉这一看似疯狂的计划。 时不我待。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一点一点,纤细的止水正在颤颤巍巍地靠近死生草。 “我靠!你们快点啊!那只玄龟都已经要开始和我交颈厮磨了!” 晴朗的天空下,两只玄龟你追我我追你,慢吞吞地玩得不亦乐乎,最终还是那只千年玄龟强了些许,追到以后充满温情地就把脖子伸过来,想要和对面的美人交颈。 但是那是幻术啊!有香没肉的!哪能真给它交颈啊! 九九心急如焚,只好苦哈哈地再摆出一副傲娇的拒绝样。 一开始傲娇是情趣,再到后来,那只玄龟就开始不乐意了,几次都逮着九九的玄龟美人就想强上。 九九:呸!渣龟!这点耐心都没有! “你们好了没啊!” 九九心态都快崩了,它现在已经预料到要是玄龟发现自己的对方是个假的该有多生气了,它这只平常吃饱了就是睡的小狐狸真的能从对方的蹂躏中挺过来吗! 步思帷咬牙,止水寒光一闪,两株死生草便缀在了淡蓝色的剑尖上。 也正是在这是,玄龟一脖子伸进了泡沫里,被它穿过的玄龟美人一脸尴尬,彼此之间都陷入了一种难言的静默…… “快!” 孟易觉大喊。 “往山崖跑!” 止水再也不管什么灵力探查了,猛地入鞘,连带着两株死生草飞入步思帷的怀中。 愤怒的吼声再次响彻山林,比上一次众兽听到的还要愤怒千倍万倍,这是一个被骗财又骗色的可怜龟发出的无比愤怒而又悲伤的叫声。 只在一瞬间,玄蛇就朝着已然暴露了的步思帷和止水飞来。 它的速度极快,就差出现残影了。 玄蛇张开血盆大口,身旁旋舞着刀刃一般的灵力。 步思帷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架起止水,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听天由命。 九九猛地变身巨大狐狸将步思帷一口含入嘴中,玄蛇和灵力刃都飞撞到了九九纯白的皮毛之上,剜出一道道血花。 巨大的狐狸痛苦哀嚎了一声,一身白毛都被血液所染红,但仍不忘要用灵力控制住深入它体内的玄蛇。 “起!” 闷闷地一声响起,止水无比尖利地刺入被九九控制在身体上的玄蛇。 止水锋利无比,再加上半步风雨的灵力加持,直直将玄蛇身上的鳞片刺破,插入到其柔软的体内。 玄蛇痛到张开了嘴,九九趁机将被拦腰砍了一剑的玄蛇甩出了几里远,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带着步思帷逃窜到山崖方位。 又是一声低吼,仔细听便会发现那竟是从山崖处传过来的。 九九心道不好,连忙运上灵力加速赶过去。 果不其然,刚一到山崖处便看到孟易觉和两只狗子被庞大的玄龟堵在悬崖之上。 “跳!” 被千年妖兽气势汹汹地堵住,背后是无底的云雾深渊,孟易觉却没有一丝惊慌,看到九九来了以后只是向着九九大喊了这么一句。 身为默契值满分的家人,九九没有任何犹豫,助跑加速,一个起跳,直接跃过了玄龟…… 随后跳下了山崖。 玄龟:? 孟易觉淡定地看了跃在自己头顶上,直直冲着深渊跳去的九九一眼,然后带着两只狗子“唰”地一下也跳了下去。 玄龟:? 血流如注的玄蛇冲回玄龟身旁,正准备同大哥一起对付那几个小贼,然后就看到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玄蛇:? 一龟一蛇小心翼翼地走到崖边,探了探脑袋,却发现几只已经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玄龟&玄蛇:??? 26-30 第026章下落(倒v开始) 云雾之下, 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以一种奇形怪状的姿态在空中缓缓下落。 “步思帷。” 声音突然响起。 “怎么了?” 将近半个小时的空中飘游让步思帷心力交瘁,连回应孟易觉的精神都没有。 “你不?感觉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吗?” 是的,非常新奇, 新奇到她觉得如果不是碰见了孟易觉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被巨型狐狸含在嘴里的体验。 “太新奇了, 我感觉……呃, 师妹你还真是,拥有着无限可能?。” 步思帷难得褪去了平日中知书?达理、温柔似水的表皮, 露出里头心累的内馅来。 或许孟易觉挺满意?这?个说法, 总之她也没回复。 “步思帷。” 刚过一会儿?, 孟易觉就又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步思帷是个好?孩子, 就算心累也乖乖地?一次一次回应她。 “你不?觉得你很幸运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步思帷有些不?解。 “你看, 你被叼在嘴里,只用瘫着就行, 我们还这?么累。” 的确,如果忽略她背上尖利的獠牙和狐狸源源不?断的口水的话, 步思帷的确是最?轻松的, 毕竟孟易觉和两只犬科都只能?紧紧抱住狐狸的四肢以求安稳, 比她不?知道累了多?少。xzfsc “的确。” 步思帷点点头, 换来的又是一片静默。 良久,孟易觉才再次开口: “步思帷。” “怎么了?” 如果有修仙界耐心杯大奖赛的话,步思帷一定能?勇夺魁首。 “你知道《飞屋环游记》吗?” “?” “就是以前有个老?爷爷, 给房子绑上了一大堆气球,然后房子就飞起来了,他通过操纵那些气球让房子带着他飞了很久。” “那可真是个有神奇色彩的故事。” “你说,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一种别类的飞狐环游记呢?” “……” 要?说现实状况, 那的确。 从山崖上跳下来的一刻,三只就牢牢地?抱住了巨大化狐狸的腿,随即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失重感之后,孟易觉以最?快的速度形成了一张灵力编织而成的降落伞,将其绑在狐狸的腰上,他们就以这?样的姿势在天空中飘了快要?半个小时。 无论是昨晚规划的时候,还是他们跳下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山竟然会,这?!么!高! “其实我觉得主要?是咱这?飘的太慢了。” 飘到一刻钟的时候孟易觉这?样说,但九九嘴里含着人不?能?说话,只能?由步思帷软软开口: “那要?不?,我们先飞一会,再展开灵力?” “师姐啊,破镜是不?能?再重圆的啊!” 步思帷看不?见孟易觉的脸,只听到了她若似沉痛的声音。 暗地?里,九九偷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什么意?思?” 步思帷疑惑。 “我没有灵力再做一份降落伞了,老?实说,能?这?样飘着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孟易觉丝毫不?觉得脸热地?解释了一遍自己?的话。 拜托,就算她表现得再牛X,就算她再扬言要?打晕步思帷带走,她也只是可怜的活水中期而已! 这?个修为在修仙界中或许已经算是很高了,但灵力量终究与风雨层天差地?别。 活水活水,一泉活水,风雨风雨,呼风唤雨,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出无限的差别好?吧! 偏偏在场的众人中只有她有那么精细的灵力操纵能?力,能?够把灵力当作面团子一样揉来揉去。 首先是九九,彻头彻尾的辅助,灵力操纵?那是什么呀?人家只是一只爱用幻术的小狐狸呢! 然后是步思帷,剑道笨蛋,灵力基本用来辅助剑术,你无法看到她的灵力除了用来给剑镀层以及构成更多?的剑以外的其他任何用法。 至于?那两只傻狗,能?把灵力用来提高跑路速度就已经算它们天资聪颖了! 孟易觉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肩负重大。 如果让九九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的话,孟易觉可能?今晚就要?埋骨崖底了。 就是这?样,几?只生物非常苦哈哈的在天上飞了将近半小时,附近的鸟雀看到他们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步思帷被拦腰衔在了嘴中,感受着腰背处那莫名的湿润,她无比难堪地?捂住了脸,只想着回去以后一定要?把这?一段完全忘掉。 “步思帷。” 刚消停了没两分钟的小孟同志又不?甘寂寞地?开口了,这?会子别说九九了,就连与孟易觉有八年空白期的步思帷都感觉到不?对了。 孟易觉平时话也没那么多?啊,她和自己?同住的那段时间都能?不?和自己?说话就不?和自己?说话的,怎么这?飘在空中的短短十?分钟就叫了自己?四次,说的还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这?种情况,就算是根木头都知道有不?对的地?方了! “……怎么了?” 步思帷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这?么频繁地?叫你。” 孟易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淡定、非常正常,就和她平时一样,浪费了一把子可以用来夹的好?嗓子。 虽然有些迟疑,但步思帷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我知道你还是点头了的。” 孟易觉此时整个脑袋都埋首在长长的狐狸毛间,理论上来说她的确啥也看不?见。 “其实是因为,我灵力快没了,我快昏过去了,咱们要?玩完了,最?后时刻,我想着补偿你一下,把八年来没陪你聊的天都聊一下。” 孟易觉仍旧很淡定,非常淡定地?吐出了让四只生物都变得不?能?再淡定的话。 两只快被空中巴士一点不?颠簸的乘坐体验安抚睡了过去的狗子一下子醒了,那两颗狗头扭扭看看仍旧埋首在毛间的孟易觉,又迅速抬头看了看头上的降落伞,不?对啊,这?颜色怎么就越来越淡了…… 九九细长的狐狸眼瞬间就睁大了,腰上的力量正在…… 它也顾不?得颠簸啥了,抬起孟易觉扒着的那只前肢就瞅。 【点击查看孟易觉情况】 【孟易觉:呕……】 【修仙界常识小科普:灵力耗尽时修仙者会感到头晕呕吐等症状,严重者还会昏迷,还请广大修仙者量力而行、正确使用灵力】 要?不?是九九时时提醒自己?牢记自己?嘴里有个纤细的小美人,它当场就要?发出不?可名状的狐狸尖叫了。 孟易觉!你竟然吐在狐狸精的皮毛上!你这?是要?死啊! 死亡,往往来的就是这?么快。 栓住生与死界限的绳索仅仅只是一阵风吹过,那灵力就十?分脆弱的…… 断掉了。 “嗷嗷嗷嗷嗷嗷嗷!” 不?可名状的狗子尖叫直往九九耳朵里灌。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九九只好?团成一个圈,将伙伴们都最?大程度地?团在怀里,以此抵御如同刀刮一般的风速。 孟易觉没昏过去,但比起昏过去也好?不?了多?少,都快口吐白沫了。 “止水!” 步思帷单手掐决,原本因为运输问题被放在狐狸舌苔上的止水剑瞬间飞出,发出一声锵鸣。 现在是不?是该喊“大、大、大、大”了。 胃里翻江倒海,自己?正面临坠崖危机的孟易觉此时还有半分余力想止水会不?会被吴承恩举报。 可惜的是,步思帷什么也没喊,只心念一动,止水便变作了小船大小。 妖兽的指爪紧紧扣住止水的剑身?,生怕自己?晃掉下去。 步思帷捏着决,脸色发青。 御剑飞行是到了风雨层之后才能?实现的剑道特技,但是御剑却是每个剑道从刚入门起就会修习的技能?。 严格来说步思帷现在使出的并?不?是御剑飞行,而是“巨大化”和“悬浮”的结合体,这?也就是为什么止水只能?稍稍减缓几?人下降的速度,而不?能?带着他们飞起来的原因。 可饶是如此,这?御剑类的法门所耗费的灵力也不?是盖的,步思帷只感觉自己?的灵力正在以秒为单位疯狂溢出。xzfsc 不?过好?在,这?山本就快要?见底了,好?歹是在步思帷没有跟孟易觉一样灵力耗尽的情况下几?只生物终于?触底了。 “扑通!” 一团莫名其妙的东西掉入了静谧的小溪,引得无数鱼类避退。 所使之剑名叫止水,步思帷就不?可能?与水过于?陌生,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她便从深水区游到了岸边。 “师妹!” 步思帷刚一上岸,不?顾还湿着的衣服就开始焦急地?寻找孟易觉的踪影。 她可是记得孟易觉因为灵力枯竭险些失去了意?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就糟了! 然后她就看见,一具身?体……朝她慢悠悠地?漂了过来。 那一瞬间,步思帷的心脏差点都跳出了胸腔。 那……那……那是……? 她几?乎不?敢再看…… 直到九九小小的狐狸身?体扛着孟易觉上了岸。 “呸呸呸!” 九九张嘴吐出了几?条小鱼,抱怨道: “她也太沉了,我潜在底下那么久就为了把她送上岸,回去以后一定要?那些补偿才行!” 步思帷没管九九在抱怨什么,只是连忙将手指凑到孟易觉鼻下。 还好?,虽然有点微弱,但好?在还有呼吸。 步思帷悬着的心好?歹松下来一点。 然后她又贴近孟易觉的胸前听了听心跳,嗯,也有。 但问题就是,孟易觉怎么还不?醒。 步思帷试着戳了戳少女的脸蛋,没反应。xzfsc 步思帷又试着双手按压了几?下少女的胸/部,少女依旧沉睡不?醒。 正当步思帷心急如焚的时候,九九甩完了毛,迈着优雅的狐狸步子走到近前,说道: “哎呀,你这?样不?行的,看我的!” 随即“啪啪”给了孟易觉两个嘴巴子。 可惜的是,依旧没有反应。 “不?是吧,这?都没反应?” 小狐狸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 “没办法了,” 九九突然看向了步思帷: “小美人,你上吧。” “我?” 步思帷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配合她此时疑惑的眼神,只让人觉得,真是美色惑人。 九九的眼神瞬间变得赞赏了起来,恨不?得当场为小美人用狐狸爪子竖个大拇指。 “咳咳,” 它干咳了两下,正事还是要?干的: “人工呼吸,你知道吧!” 一脸严肃的小狐狸挥舞着自己?的小爪子: “只有你能?胜此大任了!” 语气之凝重,好?似孟易觉的命都压在小美人那薄唇……啊不?是,那薄唇之后的氧气中了。 美人的脸红了个透彻,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一秒发烧了。 她的视线在九九尖尖的狐吻以及后面两只刚刚爬上岸的狗子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睛中转了转…… 好?像,好?像真的只有她可以…… “没时间犹豫了啊,小美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小狐狸像只老?鸨,苦口婆心地?劝着爪下的小美人替自己?干活一样。 的确,没时间再犹豫了! 步思帷下定决心,重重做了几?个深呼吸以后,俯身?直下,朝着少女淡粉色的唇瓣…… 没碰到。 一只手及时地?挡在了她的唇上,步思帷睁大眼睛,却只能?看见师妹刚刚睁开、稍显倦怠的眼睛。 “谢谢,人工呼吸不?需要?。” “切——” 三只小动物非常失望,没能?看到亲亲,垂尾巴的垂尾巴,低脑袋的低脑袋。 人工呼吸对象突然醒来怎么办?! 步思帷不?知道,她只知道那种事一定非常尴尬,非常、非常! 就像现在,孟易觉的手好?像都要?被步思帷脸上的温度给烫伤了。 孟易觉:?你这?么在意?人工呼吸?要?不?我再昏一次? 第027章套路 “你刚刚突破了吧, 到风雨层了?” 孟易觉漫不经心地拧着浸满了水的头发。 “……嗯。” 步思帷低头,细致地烘干自?己的衣服,如果?认真端详她的话还可以发现她的耳尖还有一点未褪的薄红。 “那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嗯?” “帮我?把头发烘干, 我?灵力不够了。” 孟易觉指了指自?己仍是一大片湿漉漉的头发。 她不提这个还好, 一提到这个, 一旁正在给两只狗子烘干毛毛的九九瞬间被点燃。 “你还敢提你灵力不够!你吐到一只狐狸精毛上你是要死啊你!” 小狐狸凶神恶煞地直朝着孟易觉扑过来。 “高?空坠物不太好,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眼见着施害者没?有一点悔改之心, 反而一本?正经把自?己拔高?到道德制高?点上, 小狐狸当场就如同火药一般爆开?了。 “孟!易!觉!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就是故意?的吧!” 狐狸龇牙咧嘴: “早知道我?就该多在你脸上留两个掌印以解我?心头之恨!” 九九一边说?着, 一边亮出了自?己尖尖的爪子…… ……最终这场人狐之战还是在步思帷的拉架下, 以孟易觉胳膊上多了三条爪痕为结果?平息了下来。 “师妹,不要紧吗?” 温暖的灵力热烘烘地抚慰着头发, 让孟易觉舒服的都眯起?眼来了。 “不要紧,” 孟易觉摆摆手: “谁养宠物没?受过点伤, 爱它就要包容它。” 步思帷不知道这是至理名言还是歪理,她只知道如果?小狐狸知道孟易觉把它们三个当宠物, 肯定会再次暴怒, 所以步思帷果?断地换了个话题: “师妹对灵力还如以前那般敏锐, 只不过一个照面便知道我?突破了。” 修仙者与妖兽不同, 突破时?没?有那么大的动静,恍如细水长流,突然某一天福至心灵便更上了一层楼, 就算是高?层级者,也要细心留意?才能发现弟子层级上的变化。 所以像孟易觉这种,凭借着对灵力的敏锐感知从而察觉到对方修为精进之人, 可谓是极其少见。 “以前?什么时?候?” 淡淡的话语飘出,步思帷抚着师妹柔顺头发的动作骤然停止。 “怎么了?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孟易觉没?有回头, 只是等待着步思帷给她的答案。 “……八年前,你看出我?是淤泥层后期的时?候……” 步思帷终究是说?出来了,声音中带着不可闻的颤抖。 她害怕提到八年前,害怕孟易觉突然撕破她们之间平和的氛围,露出那八年的空白?来,同样,她也害怕……害怕自?己想到,她不该像现在这样,以一种亲密的态度,与孟易觉接触。 指尖乳白?色的灵力缓缓熨过少女柔顺的头发,步思帷突然有些?恍惚。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这八年的逃避到底是为了什么? 与孟易觉单方面断交,却?又不自?觉地抓住一切能与她产生联系的机会。 想要避开?她,却?不想知道她对自?己产生隔阂。 就好像,这八年的乖顺只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而已…… “我?有没?有说?过,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好像格外喜欢发呆。”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步思帷的思绪。 步思帷低头一看,对方的湿发早已全干,但自?己还依依不舍地将那缕黑发缠绕在自?己指尖。 “!” 素日守礼知进退的师姐立马就像遇着了什么毒蛇一般落荒而逃。 孟易觉:?不至于吧! …… “如果?这是仙侠小说?的话,这种情况要么是主角双方增进感情的时?候,要么是拿金手指的时?候。” 孟易觉走在队伍的前头,一边手拿地图比对着地形,一边老神在在地说?道。 “你说?什么呢?能不能认真点看地图啊!” 九九趴在她的肩头,以一种很?是无语的眼神看着孟易觉精致的侧脸。xzfsc 这脸是不错,怎么就可惜长了张嘴,天天说?些?没?人能懂的东西,还是她那位小美人师姐好,明明长了张娇艳欲滴的脸,偏偏是个含蓄内敛、知书达理的性子,简直就是三个愿望一次满足! “话本?,话本?你懂吧。” 虽然很?嫌弃自?家孩子,但本?着慈悲为怀的想法,九九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掉到这种人迹罕至的鬼地方来,要么这里有什么稀世珍宝,要么这里有什么效果?堪比春/药的稀世珍宝。” “这种地方,要么杀人越货,要么私通野合,仙侠小说?里绝不会出现荒野求生的。” “私、通、野、合?” 一段话里头狐狸精就听着了四个字,随即不知道脑补些?什么,大惊失色地喊道: “不可以啊宝宝,妈妈不允许你这么小就干这种事!!” 它两只小小的爪子扒拉住孟易觉凌乱的衣领,一边将她的脑袋来回晃荡着一边苦口婆心地说?: “你还小啊!怎么能想到私通野合这种事呢!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去被别的女人欺负的……” “等等、等等……” 孟易觉都要被晃晕了,但她还是举起?了两根手指: “我?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 “二十多岁?!” 九九发出一声不可名状的小狐狸尖叫: “二十多岁还是小宝宝呢!我?一百多岁了还没?诱/惑过人呢!” xzfsc 她俩闹得太久,背后两只傻狗子已经开?始追着彼此?的尾巴玩了。 步思帷被两人之间露/骨的对话听的面红耳赤,连忙上去抱住小狐狸,将孟易觉从眩晕的迷沼中拉了出来。 “没?事吧?” 步思帷一手环抱着小狐狸,一手扶稳晕晕乎乎的孟易觉,关?切地问道。 “没?事,爱它,就、就要包容它……” 孟易觉纵使眼睛发昏,还是比了个大拇指,以示自?己非常坚强。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 小狐狸缩在美人怀中,没?好气地说?了句: “咱们到底能不能走出去啊!” 她们已经在这峡谷中转了几小时?了,太阳已然开?始下落,耀眼的金光挤满了整个一线天。 “九九,” 孟易觉站稳,严肃地喊了它的名字。 “干、干嘛啊?” 九九缩了缩脑袋,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读过《桃花源记》?” “那是什么?” 小狐狸不解歪头,它只是一只没?文化的小狐狸罢了,怎么可能读过。 步思帷也跟着不解歪头,她是一只有文化的人类,怎么她也没?读过。 看来的确知识有偏差。 孟易觉眯了眯眼,说?道: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1) 一人一狐认真地听着,步思帷只觉得这是极好的文,何以自?己没?有听过,而九九就更简单了一点,直接说?道: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真正的出口,应该在这里。” 孟易觉微微侧身,露出一个缝隙来,俨然是一小口,正好宽够一人通过。 “不是,你话本?看多了吧。” 九九毫不留情地用它那软糯的小女孩音说?出了非常伤人的话。 “地图呢?不能照着地图走吗?” “九九,” 孟易觉又严肃地叫了她一声: “说?实在的,其实地图根本?没?提过这里,我?刚刚一直在瞎走。” “!!!” 此?话一出,一行人当场就愣在了原地,就连两只狗子也停下了追尾巴的无聊活动,直挺挺地看着面不改色的孟易觉。 一阵诡异的静默过后,率先发作的是九九: “你有病吧!你制定那个计划的时?候怎么不说?啊!” “我?相信我?们的荒野求生能力。” “相信?!你相不相信我?能在二十秒内打爆你的狗头啊!” 要不是步思帷拼尽全力安抚着九九,九九恐怕立马就要跳出去和孟易觉单挑了。 孟易觉一脸淡然,完全无视九九的暴躁,说?道: “那既然没?有退路了,那咱就来走一走这条道吧,怎么样?” “怎么样?!你还敢说?怎么样?!” 小狐狸气极反笑: “好啊!走就走!谁怕谁啊!” 说?罢,它高?傲地扬起?它那小小的狐狸脑袋,从步思帷的怀中跳下来,妖娆地扭着身子向洞内走去。 两只狗子你追我?赶地也跟了上前,险些?将窄小的洞口都崩出裂缝来。 这下子位置完全调换,反倒是孟易觉和步思帷负责到殿后了。 “你出来两天了吧,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 “我?给他们留了字条。” “那就好。” 一段没?头没?脑的对话之后,孟易觉也抬脚走向黑黝黝的洞穴。 步思帷皱了皱眉,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 “你可曾见过这个人。” “偷我?死生草的小贼。” “她如今身在何处。” “呵,若是你问我?便答,那我?也太没?有骨气了些?!求人做事,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xzfsc 剑锋呼啸破空之声与血肉撕裂之声同时?传来,一声低吼,以及一声愤怒的叫声紧随其后。 “这诚意?,可够?” “你……!” “我?劝你摆清自?己的位置,她是我?思齐宗的这一代的嫡系首徒,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这畜生就算扒皮抽筋,也无以偿还!”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虽仍是狠厉的话语,但声音之中气势不足,平添了半分恐惧。 “告诉我?,她在哪,若是不说?,我?便将你的四肢一个一个地削下来,再当着你的面,做成羹汤,可好?” “……你们思齐宗每日宣扬的多么伟正光大,可实际上却?只会用这些?恶毒手段吗!” 一剑入骨,一声哀鸣。 “你只有一个选择,说?。” “我?说?!我?说?!但,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们是一起?……” “不是只有她一人……?” 付询摸了摸下巴,心念一动,万剑入鞘。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玄龟,说?道: “那就将所有,都一一道来。” 第028章奖励 “说话就?说话, 搞这么麻烦干嘛?” 豁然开朗的洞穴内,少女不满地抱怨道。 “原谅我,我是宇宙意识, 不方便在原住民面前出现的。” “我原谅你?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孟易觉在地上铺了层垫子, 又将怀中揽着的步思帷轻轻地放到垫子上, 少女呼吸和?缓、面?色红润,如同沉沉睡去了一般: “九九它们也就?算了, 皮糙肉厚的, 突然倒下也不会怎么样, 人类这么高的存在你让人家突然倒下?万一磕到哪了怎么办?” “抱歉, 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了。” 孟易觉跟前是一团漩涡一般的气流, 而此时那漩涡一般的气流正不知通过?什?么方法与?她对话。 “你突然让我出来?到底干什?么,你既然能直接传音, 应该不是想和?我说说话这么简单吧。” “没什?么,就?是来?给?你送礼来?的。” “给?我送礼?” 孟易觉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吧?你费尽心思, 提前一个月给?我传音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着我, 就?是为了给?我送礼?你是想要?我欢呼雀跃吗?” “啊……也、也不是, 就?是……” 再次面?对孟易觉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性, 宇宙意识竟莫名有种熟悉感和?安心感。 “怎么说话结结巴巴的?” 孟易觉的眉毛拧得更?深了。 “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眼见着孟易觉就?要?说出什?么不利于两?人友谊的话,宇宙意识赶忙打断她说话的进程: “你还?记得你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哪句?我又不是暗恋你的舔狗, 还?不至于记住你的每一句话吧。” “就?是时空乱流把你带来?这儿本来?的目的。” “啊,我记起来?了,超英拯救世界嘛, 怎么了?你反悔了?想和?我说如果我不做任务就?把我噶掉?” “那种违反劳动法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啊!” “所以?” “其实是这样的,虽然你可能没意识到, 但那个任务你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所以我是来?给?你发放阶段性奖励的。” “所以呢?接下来?就?是你苦劝我干脆接下那个任务?” “都说了这是违反劳动法的吧!能不能不要?老把我看?成?黑心boss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所以奖金呢?” 孟易觉的道歉十分没有诚意,但宇宙意识还?是忍着脾气从漩涡之中吐了两?样东西出来?。 “噫,送我呕吐物,真恶。” “什?么呕吐物!这是传送手法好不好!要?不是系统完全没有造好,时空跳跃也完全出了bug,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给?你送东西。” “所以真实目的是什?么?”xzfsc “诶?” 宇宙意识有点愣神,不明白孟易觉在说什?么。 “不是吧,” 孟易觉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你真觉得我会相信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为了给?我发个奖金啊,甚至还?是在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前提下。” “你为什?么不能把我想得好一点呢!万一我就?是这么实诚呢!” “我为什?么要?把搞死自己的人想得好一点。” 迎着少女若似天真的眼神,宇宙意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半晌的静默后,祂只得自认理亏,叹了口气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派遣的第一个人,我还?是会多多关注的。” “意思是你不仅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我签了劳动合同,而且还?随时随地视/奸我,是这个意思吗?” 孟易觉毫无表情?地说出了惊人的话。 “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啊!” 宇宙意识惊呼出声?,祂横亘几百万年的清白都要?被孟易觉给?毁了! “这两?样东西,呃,一样是后面?你可能会需要?的,一样……你就?当作是我给?予你的金手指吧,你老被这么欺负也不行。” “啊,” 孟易觉应了一下,随手捡起那两?样东西: “这什?么,后面?任务会需要?的东西就?这?” 她的手摩挲着那一长方形物体?,入手凉滑,如同在摸一块流动的水一般。 很明显的偷换概念,但宇宙意识却不敢揪出这个错误,因为它心虚。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个东西的确和?孟易觉无关,是那个“任务”会需要?的东西,而孟易觉……感觉非常敏锐地看?了出来?。 “这个又是什?么?金手指?” 手指刚一碰上贴文正中的雷电标识,那贴文便化作一道金光飞入了孟易觉的体?内。 孟易觉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看?到这,宇宙意识连忙解释道: “这是天雷权限,两?次,可以为你引来?这世界的天雷。” “天雷?” 前世被雷劈死的孟易觉好奇抬头: “劈我自己用的?任务后期是要?演苦情?戏?还?是要?死遁?明显我不喜欢那种角色啊。” “都不是!” 宇宙意识都不知道平常看?起来?挺正常一女的,怎么跟祂对话的时候画风就?会突变成?这个样子: “都说了是金手指了!当然是劈别人的!放心好了,摘星之下,劈谁谁死,摘星之上,不死半残。” 带着浓浓骄傲意味的话语传入耳中,孟易觉摆了摆手,说道: “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东西都送到了吧?还?有什?么事吗?” “也……也没什?么事了。” 宇宙意识这么说着,那道漩涡却还?依依不舍地停留在山洞之中。 “干嘛?” “就?是……就?是……” 祂又开始结巴了: “唉!” 一声?叹气之后,祂陷入了静默,那道漩涡却仍旧没有消失。 “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得惨?” 孟易觉突然问道。 一提到这个,宇宙意识便来?了劲: “是啊是啊!你看?看?你,都没有什?么背景,天天被人当炮灰!” 祂就?等着孟易觉问这个事,然后祂就?能名正言顺地以这个为借口多给?她几道天雷。 笑死,她孟易觉才有着这世界上最雄厚的背景好吧,什?么叫世界的宠儿啊! “我什?么时候被人当炮灰了?你看?到我的命运线了?” 听到这话,宇宙意识一愣,随即打了个哈哈: “哪有,我哪能看?你的命运线,你的世界又没有行将就?木,我看?不到你的!就?是,你去封雪峰那个事儿嘛,谁想不明白呢,而且那上面?的妖兽对待你的态度……” 孟易觉看?了眼还?沉在香甜梦境之中的三只,说道: “无所谓,也没太重?要?,吃得好睡得好能修炼没人打,这也不算过?得惨,人要?知足常乐。” xzfsc “话是这么说……” 她孟易觉都不在意的事,宇宙意识不知为什?么那么在意。 孟易觉将视线从三只妖兽身上抽离,又放到那一团漩涡身上。 与?她初见时一样,浑浊的气体?放肆飘飞着,构成?了那一方混乱的气体?,如同一张巨口,下一秒便要?择人而噬一般。 正亦邪,邪亦正,当局者?迷。 孟易觉从不愿思考过?多,也从不愿怀疑过?多。 唯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被人利用,即使被人当作棋子,都无所谓。 毕竟,渴求快乐,逃离苦痛,才是生物的本性。 孟易觉从不以自己的懈怠为耻。 ** 当步思帷从莫名其妙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她的师妹正在一旁燃着火烤鱼。 “醒了?” 师妹淡然问道,就?好像他们只是午睡了一场一般。 “怎么回事……?” 踌躇再三,步思帷还?是犹疑地问出了口。 孟易觉将手指抵在唇上。 噤声?。 步思帷抿唇,没再说话。 “没吃午饭,来?一条。” 她将手中已经烤好的鱼递给?步思帷。 不知为何,孟易觉对一日三餐格外重?视,甚至将其当作仪式来?进行。 步思帷小口小口地吃着鱼,鱼肉柔软,与?各类调料在一起相得益彰,不可谓不美味,但步思帷很难静下心来?去品尝这份美味。 “你有什?么想说就?说吧,今天的事除外。” 孟易觉突然说道,但眼睛仍旧盯着手上正烤着的鱼。 步思帷吃鱼的动作停止了,没有说话。 一个信号。 一个危险的信号。 或者?说,不应该是“你有什?么想说”,而应该是“你有什?么想解释”,起因并?不是步思帷的欲言又止,而是孟易觉的疑问。 但步思帷没有说话。 她知道孟易觉在质问她为什?么这八年与?她疏远,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却又在背后默默帮她收尾。 她知道孟易觉在等她自己解释、自己说出口。 但她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沟通是必须的。 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沟通,也无法解决。 步思帷不想怪罪他人,一切的一切,的确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再后悔、再解释,也总是无济于事。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过?后,孟易觉突然开口说道。 步思帷一惊,抬首紧张地看?着注意力仍不在她身上的那个人。 “我只是看?你老是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想着现在终于是两?人独处,你或许可以说说了,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如果步思帷有真知眼的话,会发现孟易觉说的是货真价实的真话,但步思帷没有,步思帷陷入了更?慌张的心情?之中。 又是一片静默。 搞什?么啊? 孟易觉的眼皮都不自然地跳动了起来?。 给?你个机会让你重?新和?我往来?,你在这儿装哑巴?搞什?么啊! 老实说,孟易觉根本不在意那八年的空白。 废话,傻子才看?不出这都快成?圣母了的人有难言之隐,她孟易觉也不是傻子好不好! 孟易觉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就?快把“我不介意”四个字写脸上了,但最终收获的只有一片静默。 沉默,沉默,永久的沉默。 说的好像沉默可以解决什?么问题一样。 八年的空白,其实孟易觉也是有些赌气成?分在里头的,她当然知道步思帷不是那么脆弱、动不动就?会玩冷暴力的人,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单方面?断交,还?是基本上由于外界因素没可能挽回的那种。 按理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孟易觉不愿将那么多精力投入在无法更?改的事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步思帷的脸,那种想法就?化作了齑粉。xzfsc 看?看?这张脸,真是,可怜兮兮的,满脸都是“我有苦衷”。 唉。 孟易觉心里叹了口气,说道: “呃……你不说的话,那,那我说了啊,聊聊天嘛……” 听到这话,步思帷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然后她就?听到—— “嗯……你长得挺快啊,怎么都比我高了这么多……” 步思帷:?不是,您是真聊天啊?! 第029章昏沉夜 “看来你在封雪峰上过的不错?” 殿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黄昏渐消, 即将入夜,可这殿内竟只燃起了三两烛火,昏暗得紧。 孟易觉低眸垂首, 只静静站在阶下, 与她名义上的师尊八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这次会面是单人会面, 步思帷并不在,她早早地连夜赶回家中去了。 孟易觉虽早就知道有人会沿着她留下的记号找来, 但?未曾想那个人会是付询这个堂堂的一宗之主。 看来步思帷比想象中的要?更受重视, 那又?何以, 后期她会那么轻易地便嫁作□□? 要?知道, 对这个世界的修仙者来说,一旦成家, 就相当于是有了牵绊,于自己道心, 实为不便,约等于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这种想法。 盯着地上的水磨石砖, 孟易觉不免想到。 “好与不好, 本?是自在人心, 若道心端正, 何处不是归家。” “你?倒是看得开。” xzfsc 言罢,付询低低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 空荡的大殿内环绕着他的笑?声。 孟易觉快烦透了。 大晚上不放她回家,要?她搁这儿陪他演这劳什?子的反派戏码,蜡烛也?不点两根, 灵力?阵法也?不启动,这黑灯瞎火的, 也?不知道想搞什?么。 你?要?说他节约,他偏偏有事没事就把人叫到这占地空间极大的大殿上来问话;你?要?说他铺张,他偏偏省油又?省灵力?,真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男人。 “你?我师徒一场,自是不必说那么多的客套话。” 啧,瞧他说的,这八年也?没见?他这个师尊对孟易觉有过什?么帮助。 “作为师尊,我虽尊重你?自由天性?,但?偶尔还是要?稍加考校的,你?如今既然已致活水中期,那我会适当地为你?安排一些?适合你?的任务去做。” 孟易觉脑子里全是这个男人想让我打白?工并且压榨我的劳动力?,她的眼神瞬间就变警惕了起来,打了个拱,主动说道: “弟子父母双亡,能得到宗主大人照拂并被收入门下已是万分之幸,再者,弟子修为低微,又?怎敢劳烦宗主大人为弟子折耗心力?。” 软钉子,又?是软钉子。 面前的弟子很明显的表露了自己的拒绝之意,但?此时?付询已经不为这点失礼而感到生气?了。 他慈爱地笑?着,说道: “你?我师徒之间,何出此言?我思齐宗素来讲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天资聪颖,不过双十年华便已到了活水之境,不愧对一声‘天才?’之称,于情于理,为师都应当对你?多为关注才?是。” “你?也?不必过分谦虚。此番你?师姐这事,若无你?的帮助,只怕是凶多吉少,可见?你?心地善良、团结友爱,实乃我思齐宗人格模范” 听见?这肉麻的话,孟易觉浑身都快泛起鸡皮疙瘩了,连忙道: “哪里,都是师姐自己的功劳,若无我在身旁,想必师姐也?不会为保护我而受这么重的伤。” 付询也?不言语,只呵呵笑?着,让孟易觉心中不好的预感一波胜过一波。 这老毕登,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水,也?不知道步思帷是怎么做到跟他朝夕相处还能忍住不在他杯子里投毒的! 眼见?着大殿内的氛围逐渐尴尬,付询终于开口道: “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后还是要?勤勤恳恳修炼,切记不可懈怠,若有什?么安排,我会让你?师姐带话给你?的。” 即使听到这解放宣言,孟易觉心中也?没有半分高兴,相反,她深深皱起了眉头?。 行至殿口时?,付询突然开口道: “对了,回封雪峰之后,别忘了帮我为那位带去一句问候。” 孟易觉回头?,行了一礼后道: “弟子不知宗主所指是那一位。” 付询面容半隐在黑暗中,常年持剑的手掌搭在高座的扶手上,说道: “大妖,‘吞海’。” …… “就是这样,搞得一副幕后反派的样子,还让我给你?带话,把我当传声筒了这是?” 孟易觉一边吃饭一边向一旁很罕见?地同众妖兽趴在一起的毛毛抱怨道。 “他有没有把你?当传声筒我不知道,但?他肯定在你?身上发现了什?么可以图的利益。” 毛毛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毛茸茸的屁股靠近并没有点燃的火炉。 身为近千年道行的大妖,它对老谋深算的上位者这一套太?熟悉了。 “等着吧,马上你?就没法像现在一样悠闲了。” 猫咪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说道。 “你?也?是,‘吞海’,人家已经注意上你?了。” 孟易觉不敢示弱地回道。 “我又?没什?么大不了,他又?没法对我做什?么,最大可能性?还是拿你?开刀。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一个没有背景、天纵奇才?、不服管教的女人最适合用来做什?么。” “做什?么?” 少女不得不承认自己脑子里浮上来一点不好的猜想。 “炮灰啊!” 小猫咪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对思齐宗来说,孟易觉唯一的用处就是她的一身根骨,嘛,不过现在估计还要?加上它们封雪峰这一窝子的妖兽了,付询还在估量,估量它这只所谓的“大妖”到底是个什?么实力?,也?在估量孟易觉在它们封雪峰之中到底处于一个什?么地位。 目前为止,他利用孟易觉还是掂量掂量。 就算孟易觉低调一点,照样逃不过付询的眼睛,付询那种人就是那样的,世间万物一定要?发挥其价值,他清楚“养虎为患”的道理,但?也?清楚“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所以对于孟易觉这个不稳定的参数,他定是会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来利用。 至于将孟易觉看作自己真正的弟子? 别开玩笑?了,那种想法,恐怕在他派孟易觉在封雪峰来的第一天就已然消失无踪了。 别说是付询了——整个修仙界,恐怕都没有能容忍孟易觉这个性?子的人,肆意妄为,骄傲自主,是直直可以让所有人啐一口的性?子,但?是在大妖吞海看来——这倒是一个与“无情道”极为不相符、极为有趣的性?子。 猫咪眯起异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正小口小口吃着饭的孟易觉。 一身奇异的根骨、一个不同常人的思维、一堆奇奇怪怪的习惯,无论?再怎么看,孟易觉都不像是在这修仙界中会出现的生灵,着实让人感到好奇。 至于她对无情道的执着,那就更加引人疑心了。 无情道,整个修仙界皆惧之,而偏偏这个孟易觉…… 她既不是纱维谷的弟子,又?没有“无情”的倾向,又?为何那般坚持要?修习无情道,明明若是她能随着付询修剑道,不说一步登天,至少也?可以做到身登青云。 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着,和曾经的某个人一样…… 吞海蜷起身子,想要?更加靠近火炉一些?,哪怕铁制的、没有燃烧的火炉只有冰冷的感觉。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房子既然有灵力?阵法,为什?么还要?安火炉?” 孟易觉恰合时?宜地提问。 “谁知道呢……?” 吞海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谁知道呢? 或许毛毛会知道。 …… “悼礼已经送去了?” 付询一边擦拭着清寒的剑,一边对着殿下跪着的人说道。 “已经送去了,和首徒一同走的。” 那人回道。 “想必她会很伤心。”xzfsc 他突地用剑舞了两个剑花,似是在试验这剑是否还如往日一般锋利。 “修道途中,这些?总是难免的,想必首徒在冷静下来之后道心会更加稳固。” “不失为一次机遇。” xzfsc 宗主点点头?,赞同道。 “大妖‘吞海’,长老们那边怎么说。” “长老们的意见?是不宜轻举妄动。吞海虽已沉寂百年之久,但?好歹附着凶兽和大妖的名号,它尚且未动,我们也?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能够和平共处,那是再好不过。” 付询又?笑?了两声: “若不是孟易觉,我们倒不知道自己山门内部藏着这等大妖。” “这大妖怕是与已陨落的雪落尊上有关,诸位尊上放过它,想必也?是哀悼雪落尊上的缘故。” “雪落尊上……” 剑倏地又?被拿起,被放于男人两指之间: “当年的雪落尊上,可真是惊才?绝艳,一时?之间,被誉为千年内最有可能飞升的修仙者,连带着无情道也?受人热捧,谁知会以那种死法草草收尾。” “……” “那你?又?觉得,现今的这个……孟易觉,与雪落尊上相比,又?何如?” 底下沉默已久的男人终于开口: “属下认为,完全没有可比之处。” “哦?” 付询来了兴趣,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雪落尊上出身名门、天赋卓佳,自小即入仙门,平日中又?严于律己、断绝情爱,是以能取得如此成就,而那孟易觉……” 男人停顿了下,接着朗声说道: “不过空有一身出奇根骨,心性?顽劣放/荡,若其能成事,是为天道之不公也?。” 听见?这个回答,付询并不例外,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也?说不定,她在封雪峰上,有雪落尊上的阵法护佑,谁又?能实际得知她的情况,说不定,只是在藏拙罢了……” “宗主明鉴,属下见?识短浅,自不如宗主之识人精妙。” 付询没再回男人的话,只是抚摸着光滑的剑身,喃喃自语道: “藏拙,还是顽劣,都总得让她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 第030章我的 那次不同寻常的清缴任务的几天后, 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封雪峰上。 步思帷捧着热腾腾的茶杯,细细地吹气。 她来的时间不巧,赶上了大雪, 雪花落在她的睫上、发间, 将墨色染上湿润的气息。 “谢谢。” 客人向着端茶来的主人谢道?: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茶。” 屋内开着阵法, 一片温暖,孟易觉将对着院子?的拉门打开了, 几只小动物?趴在木质的廊上看着雪景。 “我的确不怎么喜欢, 但是有人喜欢, 季星成就带了点, 所以家里正好有,你讨了个巧。” 孟易觉没?说假话, 她的确喝不惯茶叶淡淡的苦涩,茶叶对她来说是只可远观的清香。 步思帷笑了笑, 笑容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朦胧。 她扭头,就看到屋檐将纷飞的雪花拦住, 而几只小动物?懒懒地躲在檐的庇护下发呆。 “你这里又多?了很多?住客。” 她八年?前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有那只小狐狸和两只小狗, 现在不得?不说多?了许多?, 松鼠、狐狸、禽鸟、犬、猫都缩在一起, 瘫在廊上。 “相较来说我才是住客,它们也只是偶尔才来而已。” 为自?己?端上一杯白开水,孟易觉也干脆盘腿坐在了垫子?上, 不声不响地看着雪景。 “你之前说,你其实还挺喜欢雪的。” 步思帷端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水有些过?烫了,但并不影响茶叶的清香在她齿间四?溢。 “嗯。” 孟易觉没?有扭头看她, 只是默默应了一下。 两人之间陷入了温凉的静默,但并不让人觉得?尴尬,就好像两人只是默默在欣赏雪景罢了。 半晌,孟易觉才开口道?: “很少见,你竟然会?来我这里。” 岂止是少见,简直八年?都没?再见,结果突然重逢之后就登门拜访了?难免让人怀疑其目的。 步思帷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孟易觉的弦外之音,又轻声笑了一声: “上次的谢礼,我为你带过?来了。” 一颗小小的珠子?,被?白净如雪的手?指轻轻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台子?上,触碰的声音几近于无?。 孟易觉没?着急去接,反而是抬眸看了步思帷一眼,状似无?意地说道?: “你看起来很累。” 许是猜到了对方会?说这种话,步思帷半分慌乱也没?有,仍旧是温婉笑道?: “许是刚刚突破到了风雨层,精神上还不适应没?有睡眠的生活吧。” “那就别逼自?己?,一步一步来如何?” 步思帷摇了摇头,垂睫: “时不我待。” 四?个字吐出之后,屋内又恢复了寻常的寂静,唯有屋外落雪的簌簌声微微地响动着,提醒着,时间仍旧在流动。 那一颗珠子?就在桌中?央矗立着,直到孟易觉伸出手?来。 没?有覆茧的手?指轻易地便触碰到了它,灵力?从那一点渗透进整个珠子?,只是刹那,孟易觉便知道?了那珠子?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但她没?有将珠子?放入她的手?中?,只是默默将手?收回,端起茶杯,又啜了一口: “步大小姐可真是财大气粗。” 即使听到这若是旁人听到必会?以为是阴阳怪气的话,步思帷也没?有半分动怒,微笑着问道?: “何以得?之?” “灵石、天材、地宝、金银……谁见了这珠子?内的物?什不得?赞叹一声步大小姐慷慨。” 孟易觉看着雪景,可嘴上一点也未停歇。 如果让别人来看,怕是都要以为步思帷是想要包养她了。 步思帷唇角微微扬起,眉宇间却是淡淡的愁。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方盒,又一次放到桌子?上: “还有这个。” 孟易觉没?动,只稍稍瞟她一眼。 步思帷没?有反应,手?指抵着方盒的后背,显示出少见的、不容置喙的强硬来。 雪已落了许久,地面新积起的银装看着如同被?子?一般松软。 轻轻的一声啧声响起,孟易觉终是伸手?去够了那一方小盒子?,手?指一挑,那盖子?就应声而开。 在方正的盒子?内部,躺着的是一株草。 死生草。 “我想你是需要它。” 步思帷扶着盒子?,双眼温柔地注视着那被?剑刃划过?根部的死生草,大方的好似死生草不是什么有价无?市的珍品一般。 孟易觉的眉深深皱了起来。 一旁瘫在廊上的妖兽们闻见了死生草的香味,一个个都抬起脑袋来。 “你什么意思?” 孟易觉抬眼看着步思帷。 “我没?用上它,死生草的使用是有期限的,从采摘到使用,最好不要超过?十天。这死生草本就是属于你的,我只是将它物?归原主罢了。” 步思帷淡淡地讲,没?人听得?出她声音中?的悲哀。 “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提问,得?到了没?头没?脑的一句回答。 “自?戕。” “为什么?” “母亲许是猜到了我会?为了她去拿死生草,不愿我再与家族产生过?多?矛盾,也不愿我身处险境,是而在见到我最后一面后便选择了自?戕。” 等她回到家时,灵堂已摆了两日有余。 父亲在灵堂之上痛斥她,她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只呆呆地跪在母亲的像前,一滴眼泪也落不出。 孟易觉很沉默,甚至没?说一句节哀。 她重又扭头看向漫天雪景,但仍旧没?去碰那死生草。 “收下吧。” 步思帷就像是恳求一般说道?,又将那小盒子?向前推了推。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株草,她不愿意交给家族。 一日服丧之后,她就像想要逃避什么一般的,从那方正的斗角中?逃回了山门,怀中?紧紧揣着没?有发挥任何用处的死生草。 冰冷的檀木盒子?在她怀中?被?她捂的火热,当大脑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攀登封雪峰的途中?了。 大雪漫天,路并不好走,她顶着雪花,眼睛向山顶看去。 白气呼出、又消散,雪花落在她睫上、又消融,她一步一步地走上来,似乎是想让心被?冻住一般地走着。 “要添茶吗?” 孟易觉转头,这么说道?,就像完全没?听到步思帷在说什么一般。 那一双黑瞳倒映着雪地的光,蓦地闯进步思帷眼中?,让她不知为何向后瑟缩了半分。 孟易觉为她添了新茶,茶杯重又升起袅袅热气。 黑色的小盒子?仍旧放在正中?,步思帷低下头,紧紧地抿着唇。 xzfsc “下雪的时候,鸟雀都不想飞行。” 孟易觉突然说道?。 “嗯,因为太冷了吧。” 步思帷勉强笑笑,回道?。 “我觉得?可能不是吧,可能是因为下雪的时候不仅有雪挡着视线,而且有风吹离方向。” 步思帷没?说话,默默听着她讲。 “很可怕,如果内心坚强,就能让雪别挡住前方的道?路,别让风吹动飞羽,就好了。” “但那总又不可能,所以只能等待雪停。” “等到雪停,天气晴朗,才可以继续飞翔。” “可我听说雏鸟会?被?强硬推出巢穴学习飞行。” “那也往往是在它已然成熟的时候。” “可如若身在笼中?。” “天地之大,也无?非是一笼;飞翔之高远,也不过?是要乘风而起。能困住自?己?的,永远只能是自?己?。” 步思帷笑了: “没?想到小师妹在这峰上倒是参透了不少道?。” 孟易觉没?有看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道?: “没?有,我只是在当野生动物?保护员罢了,刚刚那些只不过?是野生动物?观察记录而已。” 少女的笑有些僵了: “野生……什么?” 她发现她又一次跟不上自?家师妹的思路。 xzfsc 孟易觉放下茶杯,眼神示意了一下瘫在一起的动物?们。 它们刚还因为死生草激动了下,一发现孟易觉没?有给它们吃的意思就立马又缩成了一团,整个躺平的态度和它们的人类伙伴不能说是毫不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虽然没?理解是什么意思,但看到这般好玩的场景,步思帷还是笑了出来。 “死生草,” 孟易觉手?一伸,那小盒子?又向步思帷前进了半分: “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步思帷的手?搭在小盒子?上,目光中?有些不解: “为什么?” 这死生草乃妖兽大补之物?,为何孟易觉生活在诸多?妖兽之间却不想要这死生草?换而言之,就算孟易觉不想将这死生草给妖兽们,也完全可以拿出去拍卖,其价值不可估量。 看着呆呆傻傻的步思帷,孟易觉不免翻了个白眼: “那是你的,就是你的,我没?兴趣。” 她随意地甩甩手?,示意步思帷将它拿走。她没?兴趣,也没?精力?去占别人小便宜,如果不是要显得?自?己?行为更有理由一点,她恐怕连给九九的那株死生草都不想要。 孟易觉这个人,眼睛永远只盯着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至于途中?的一点小便宜,她连碰都不想碰。xzfsc 虽然不明所以,但步思帷还是尊重了对方意愿,将那小盒子?收了起来,郑重地说道?: “承师妹大恩,若师妹有求,我必定倾力?相助。” “刚刚给的那一珠子?还不够报?” “刚刚给的那些是死生草的份,师妹救命之恩尚且未报。” 死脑筋。 孟易觉转向步思帷,皎皎的美人面上是格外正直的目光,怎么看怎么不搭,要是九九那种钩子?一般的眼神的话说不定就适配很多?了。 不过?这种失礼的话孟易觉也只会?在心里吐槽吐槽就是了。 她扶着腮,漫不经心地说道?: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现在就有个忙,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一下。” “?” “帮我,把我的名字,从那该死的天选会?上划掉。” 不知为何,孟易觉在讲天选会?的时的语气莫名让人想到咬牙切齿这几个字。 30-40 第031章方舟 天选会, 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即为?上天选拔,其对外的目的说是通过优秀青年修仙者的比武, 展现修仙界新一代修仙者的风貌, 从而起到激励整个修仙界朝着飞升目标努力的大会, 十年一届,各宗门派遣门内最优秀的弟子参与, 以武斗的形式决出冠军, 并给予相应的奖励。 进入活水层之后, “突破”变得需要契机, 于是各宗各派也就搞起了这些形形色/色的比赛项目,这其中就以这天选会——由玄正派组织的武斗大会最为?有含金量。 讲起玄天派, 那?真是一天一夜都讲不?完,毕竟那?可是修仙界事儿最多的宗门之一。 修仙界有松散联盟名曰天玄联盟, 孟易觉等?人平日之中接的清缴任务便是从天玄联盟的五界网络上接取的,而天玄联盟名义上的领导者, 便是玄天派。 玄天派自诩正道领袖, 在孟易觉看来就是修仙界警察, 什么今天这个?宗宗主出轨另一个?宗长?老啦、明天那?个?宗弟子私通那?个?宗杂役啦……反正只要是事, 其中必有玄天派正气凛然充当?裁判的环节。 思齐宗虽是修仙界第?一大宗,却对这出力不?讨好?的活计没多少兴趣。思齐宗历代宗主都是将思齐宗往着“仙气飘飘、隐世?高人、侠者风范”的方向去塑造,但在孟易觉看来, 这纯属又当?又立,毕竟它要真想立这样的“宗设”,它为?什么不?干脆和纱维谷一样真的隐世?不?出, 什么活动也不?参加,就静心修炼, 还要天天和星月门、玄天派在一块儿针锋相对,就为?了守住它那?个?“天下第?一宗”的牌匾。xzfsc 天选会只允许三十岁以下的修仙者参赛,摆明了是选拔天才。 许是上辈子留下来的一些认知在作祟吧,孟易觉可讨厌“天才”这个?词了,也讨厌到满是“天才”的地方去自讨苦吃,是以她对这会毫无兴趣,对奖励也没有半分兴趣,她只想静静窝在这封雪峰上做她的小咸鱼,不?想卷王内斗。 可偏偏付询有兴趣,还有兴趣到要把?孟易觉拉进这诡异的争斗中。 孟易觉觉得自己后面那?半年可能都会在对付询的诅咒声中想起付询将她“请”到殿内时那?老逼登的作态…… 又是那?熟悉的,省电一样的黑暗布景,孟易觉每次去都感觉她是反派组织的得力下属,在和她们的大BOSS汇报任务。 那?感觉糟透了。 “天选会,不?知你可有兴趣。” 付询上来就这么问道,丝毫没有想过孟易觉有不?知道天选会是什么的可能。 好?在就算住在山里头、家里是2G网的孟易觉也听?过天选会的赫赫威名。 “弟子卑弱,不?敢肖想。” 付询低低地笑?出了声,似乎是被她这幅若似谦虚实则拒绝的作态弄笑?了。 “不?必过于自谦,身为?我思齐宗的嫡系弟子,你有资本去骄傲。” 孟易觉心头一阵不?妙。 “为?师已?经决定,将你划入参加天选会的名单,不?必推辞,为?师很相信你,也想在这场赛中看看你的修炼如何。” 深呼吸,不?要生气,深呼吸,不?要生气。 孟易觉心中这么劝着自己。 她真是烦透了这老东西一天到晚先?斩后奏的做法了! 如果从一开始您就自己决定好?了,干嘛还要问她的意见呢?是想显得自己很民主?还是想要在她这儿寻求认同感啊! 纵使腹内抱怨千千,孟易觉也是清楚自己定位的。 她低首,尽可能恭顺地说道: “是,弟子明白。” “嗯,退下吧。” 付询很满意这一身反骨的弟子俯首的模样,然后又如突地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说道: “你尚年轻,若是出师不?利,也不?必担心,宗门不?会怪罪于你,那?不?是你的错。” 孟易觉皱起了眉头。 这老东西有这么好?心,特意勉励我? “那?错必定是在为?师,若你出师不?利,为?师必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忽视你,必会将你接回为?师身边,好?好?教导,你也可更加用心精进自己。” 果不?其然…… 孟易觉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温润笑?着的脸,在闪烁的烛火间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这老东西……威胁她是吧! 在心里啐了一口,孟易觉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就离开了大殿。 可孟易觉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本应在封雪峰上安眠的毛毛却蓦然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吞海殿下,有失远迎,还望殿下原谅。” 付询从座位上站起,严肃行礼道。 “不?必多礼。” 那?双蓝金异瞳在黑暗中闪着微微的光亮。 “是我借住在你们这方天地,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 付询的脸挂上笑?容: “修仙界与妖界,世?为?盟友,本就当?亲善来往,不?过一处居所,只要您对我们投之木桃,我们必然报之以琼瑶。”xzfsc 在当?下这个?飞升不?出、摘星逐渐稀少的时代,驱逐一位妖界大能的代价,比讨好?这位妖界大能所付出的,要大的多。 所谓仙者傲骨,多半是说给底层听?的。 只要是为?了思齐宗,和他本人的利益,这点讨好?,付询并不?吝啬。 化作人身的白虎在黑暗中朦朦胧胧,就算是半步摘星的付询也看不?清面貌。 半晌,白虎开口道: “只是委屈孟易觉了。” “殿下不?必自责,纵使殿下不?说,我也有将她划入天选会名单的打算。” 这点付询倒是没撒谎,他也不?敢在这位殿下面前撒谎。 孟易觉一身天才根骨,没人能比她更适合这天选会了。 白虎又陷入了沉默,似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付询也没主动打开话题,就这样静静等?待着。 终于,女人起身道: “小心魔族,他们要有动作了。” 付询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何以见得?” 女人沉默了片刻,说道: “封雪峰上的遗物,暂时不?要去取。” 这两?句话说的直是让付询摸不?着头脑。 魔族和封雪峰上的遗物又有什么联系? 付询很想问,但白虎瞬息过后,便已?然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付询一人皱着眉头坐在位子上沉思着。 …… 那?晚夜谈的结果就是,最后孟易觉还是在几?个?月后踏上了去玄正派的方舟。 方舟实为?法器,用灵力催动后可在空中航行,而缩小后又可如袖珍品一般藏于球中,不?可谓不?方便。 云雾之间,孟易觉一人趴在方舟的围栏上,望着周边飘过的云海,心中是说不?清的郁闷。 “不?想出门。” 少女将脸埋入臂弯,低低地抱怨道: “也不?想和这么多人在一块儿。”xzfsc 毛毛在一旁舔着毛,没有理?会孟易觉这已?经持续三天的郁闷。 它站起身,尾巴在孟易觉的手腕旁晃了晃: “船已?经开了三天了,你该接受现实了。” “都怪付询都怪付询都怪付询……” 孟易觉开始抱着脑袋碎碎念了。 听?孟易觉骂了三天她的便宜师尊,毛毛那?小小的良心里都生出了一丝愧疚。 “年轻人,出门走走也挺好?的,还能多认识些人。” 毛毛劝她,可又像点到了孟易觉哪处的痛点一样。 她猛地抬起头,幽幽说道: “多认识些人?这不?还是那?伙人吗?” 毛毛语塞。 孟易觉说的也没错,即使到了这船上,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那?两?人——步思帷和季星成。 “而且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修炼狂,好?不?容易出趟院门结果竟然在船舱里修炼?” 孟易觉扶着额头,非常无语地说道。 只有你一个?不?在修炼吧! 毛毛心里不?禁吐槽道。 看看这甲板,空空荡荡的,大家都在争分夺秒为?天选会做准备好?吗! “而且,这船上竟然不?常备一日三餐!” 活水就能辟谷了吧!就算没到活水也不?会吃一日三餐的!这些都是你的个?人问题好?吗! “没办法了,” 孟易觉握紧拳头: “我决定去骚扰季星成。” 你在人家比赛前去骚扰人家?你心是有多黑啊! 毛毛终于理?解为?什么九九在回来之后拼命向她抱怨孟易觉怎么怎么样了。 孟易觉她整一个?就是个?问题儿童啊! 如果不?是还处在猫身,毛毛也想举手扶额了。 “比赛前……打扰人家修炼,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斟酌再三,毛毛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没事,” 孟易觉一脸正经: “我相信他主角光环的强大。” 在原来那?条世?界线里,季星成可是超级大爆发?以驽马中期的实力打败了活水中期的对手,一时震动修仙界,被誉为?跨级战力青年一代第?一人。 再说了,季星成也太紧张了。 一上船就跟个?小鸡仔一样缩进了自己的房间,三天过去了都不?出来,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点东西。 驽马层虽然吃食要求减少,但终归还没有完全辟谷,终归是叫人担心的。 孟易觉总是有着超乎想象的执行力,她腿一迈,就朝着季星成的房间走去,毛毛忙不?迭地跳上她的肩膀,有它跟着,孟易觉好?歹能收敛一点。 “哒哒哒。” 孟易觉敲了敲季星成的房门。 无人回应。 “哒哒哒。” 孟易觉又敲了敲。 无人回应。 作为?一个?成年人,孟易觉只觉得自己耐心已?经完全耗尽。 “毛毛,” 她扭头对着猫猫,猫猫一脸惊讶: “给我上层隔音结界。” 说罢,也不?管猫猫是什么反应,运起灵力,抬起脚就往门上踹。 砰—— 巨大的响动从门上传来,被以急速构建起来的结界挡住了四溢的响声。 那?扇可怜的门晃了晃,落下些灰尘,终于是撑住了,没在问题儿童满怀爱意的一击下死掉。 “怎么了怎么了?” 可怜好?不?容易睡一会儿的季星成听?见这响动,还以为?是地震了,忙不?迭蹦起来打开门。 打开门以后他才意识到,诶,不?对啊,他们这不?是在天上飞吗?怎么会地震呢? 孟易觉一下揪住季星成衣服,说道: “没事儿,就是你该吃饭了,跟我走吧。” 说罢,也不?顾季星成嘴里“我吃过干粮了”“别揪的那?么粗暴啊”的说话声,直接就强硬地将季星成拽走了。 可怜季星成一个?一米八朝上的成年男性,被比他矮了将近二十厘米的女孩拽着,踉跄而狼狈地走着。 刚刚的响动,其实除了季星成房间之内以外,在毛毛隔音结界的消音下,都已?经变得微不?可闻了。 可偏偏孟易觉拽季星成有些许动静传了出来,还是让某些耳朵灵的人听?到了。 步思帷从修炼中醒过来,朦朦胧胧听?得好?像是孟易觉的声音。 犹豫了片刻,她从床上下来,门打开了一个?小缝。 果不?其然,是孟易觉和季星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走着。 门后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就着这个?姿势就在门内偷偷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人。 等?到喧嚣彻底远离,那?扇门才彻底打开。 少女从门后走出,有些忐忑,但仍旧是认真地理?了理?身上其实根本就不?乱的衣服。 换上一脸镇定,她也朝着两?人走远的那?个?地方走去。 第032章闹剧 虽说是专门用来运输修仙者的方舟, 但是其没有狂妄自大到认为登上这艘方舟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辟谷的能力?和自觉,所以方舟上还是搭载了正常的厨房、餐厅等设施的,就是依照思齐宗尿性, 厨师这种人物是完全不可能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 现在季星成会狼吞虎咽地吃着孟易觉所做的饭菜了。 上封雪峰蹭饭蹭太多了,平日中季星成对自家食堂中煮的白菜连瞅一眼都懒得瞅, 更别说连着吃好几天皱巴巴的干粮了, 几天的修炼下来, 苦的他?嘴巴都快淡出鸟了, 要不?是凭着一种诡异的执着和紧张感?,他?可能早在第二天就去求孟易觉给他?做点什么吃了。 此时, 他?一边舔着碗中剩下的米粒,一边贼兮兮地瞟着自己不请自来的大师姐。 少女?端起茶杯, 缓缓地抿了一口,面前是同样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 “季星成?” 声音如惊雷一般响起, 一下惊醒了原本就做贼心虚的季星成, 他?浑身一个激灵, 情不?自禁喊道: “到!” 结果转头就看到孟易觉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即使?脸皮厚如斯, 也无法避免尴尬,一张俊脸红了个透彻,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解释, 就连一旁原本岁月静好的步思帏也疑惑地转过了头。 孟易觉看了他?两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指了指碗。 早就蹭惯饭的季星成一下就理解了她是什么意思, 从未有过如此积极地抱起碗就跑。 季星成走?后?,孟易觉顺势就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非常自然地开启了话题: “怎么样?” 步思帏放下茶杯,说道: “很好吃,谢谢款待。” 旋即绽放出一个笑容。 孟易觉一时有些沉默,然后?缓慢开口道: “我是问?你,修炼怎么样?比赛有信心吗?” 好吧,是她没讲清楚,这才让步思帏搞错问?题意思了,是她的错,她还以为像步思帏这种人,听到她的问?题,第一个就会想到自己的修炼呢。 平日面对孟易觉时一直是幅羞涩模样的步思帏此时反倒没因为这档子乌龙理解而尴尬,只?微微笑了下便?认真回道: “若是我过分自谦,说自己心中无底、过分紧张,想必师妹又要讽刺我了。” 孟易觉挑了下眉,显然是没想到步思帏会这么游刃有余地回答自己,随意地回道: “我何时讽刺过师姐了,师姐可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说话间,又拿起茶壶将步思帏刚刚喝了一半的茶杯满上。 孟易觉不?爱喝茶,现在给步思帏泡的这茶还是上次步思帏上次来送她的,从某种方面来看,也算是一种物?归原主了。 步思帏看着孟易觉加满她的茶杯,也没介意自家师妹这点小小的坏心思,又端起被倒的满满当?当?的茶杯来喝了一口,手腕运作?间,一滴茶水也没洒出。 孟易觉撇撇嘴,心中对持剑之人的手腕稳定程度早有预料。 反正闲着也无聊,索性又开口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胸有成竹的?” 步思帏没有回答,半晌,品完了茶水,才缓缓开口道:“据我所知,此次大赛的青年才俊中,除去纱维谷的程沉以外,并无更一位能到风雨层这一境界。” 而步思帏已突破至风雨层。 活水层和风雨层虽只?有一层之隔,但个中要素却是天差地别,就拿剑道来举例子,不?到风雨层剑道不?可修行御剑飞行,这不?仅仅是因为灵力?的限制,更是因为灵力?操纵力?之间的天差地别。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修仙者修行灵力?,就好像双人花滑,随着境界的提升,双方之间的契合度也会逐渐上升,最终达到一体,灵力?彻底成为修仙者身体的一部分,而根骨优良者,其进步之所以快就在于他?们天生更加熟悉自己的灵力?,能够更好的操纵它?们。 孟易觉,这一流程之外的一个异类,她刚入修仙之门时,灵力?操纵能力?就可与摘星之层相比拟,更不?要提活水后?期的现在,灵力?之于她,就如手臂之于身体一样熟悉。 可惜修仙界之人大多好修仙却不?求甚解,以至于对灵力?操纵能力?只?有个模模糊糊的认识,根本意识不?到孟易觉修仙体质的特殊性,只?将她当?作?普通的天才,而无从对其身份有更进一步的怀疑。 “纱维谷?” 孟易觉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步思帏句中的重点: “纱维谷不?是隐世不?出的吗?怎么这次又……” 步思帏点点头: “是啊,而且这次派出的弟子,不?仅拥有着风雨前?期的实力?,甚至还是一位……” 她顿了下: “还是一位无情道。” 即使?听到这个字眼,孟易觉也没有半分惊异显露在外,只?是说道: “这种信息,同我说真的好吗?” 就算孟易觉远离权力?中心,也深知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知的消息,而现在,步思帏却在这样一个公共场合,非常自然地就将这一信息告知了她。 修仙界讳无情道已久,唯有纱维谷,对无情道有着莫名的执着。 他?们之所以隐世不?出,也有着门内修习无情道弟子过多的原因。 百千年来,修仙界对于道心脆弱的无情道的认知便?是:少出门、少见人、少动?作?,整一个就把无情道当?作?不?稳定炸药来对待。 既是如此,纱维谷还少见地派出一个天才的无情道来参加这次大赛,便?不?由得引人怀疑了。 当?然,这和孟易觉没有丝毫关系。在原定的世界线中,程沉便?有出现,所以孟易觉丝毫不?惊讶于程沉的名字在天选会的名单上出现。 她真正惊讶的是,步思帏竟然就这样直接地告诉了她这一信息。 这不?可能是步思帏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虽然步思帏一直保持着一幅纯良的模样,但仍旧是处于封建权力?者地位上的,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口无遮拦。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步思帏是故意告诉她这一消息的。 孟易觉视线转动?,正好看见步思帏将茶杯靠到嘴边,整个动?作?没有一丝赘余,落落大方,直叫人想起“大家闺秀”这四个字来。 从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来,再仔细看的话,甚至还可以看到少□□雅勾起的唇角。 孟易觉的视线又悄悄地转到了不?远处慵懒打着哈欠的白猫上。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原世界线中,这艘船上,不?止没有她,同样也没有正存在于此的大妖。 两人之间没在言语,只?剩下了季星成厨房内哗哗的流水声。xzfsc 终于,就连流水声也结束了,季星成从厨房内探出头来,带着阳光的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蓦然被什么东西碎地的声音所打断。xzfsc 伴随着声音传来的是某人夹杂着愤怒的嗓音: “你能不?要再烦我了吗!” 一声怒吼过后?,似乎声音的主人也知道这声音放在方舟上并不?妥当?,于是之后?的声音被压得低低的,传入三?人耳中之后?便?只?余下了虫鸣一般的嗡嗡声。 季星成与坐在椅子上的两人相觑一眼,毫不?意外地从步思帏眼中读出了来自名门典范的疑惑、从孟易觉眼中读出了饶有兴味的搞事之意,随即非常果断地迈开腿就往声音源头处走?去。 看见季星成如此上道,孟易觉也灵活地跟了上去,只?剩下步思帏带着一张搞不?清事情发展状况的脸,匆匆忙忙地跟在两人脚后?。 ……等三?人到达现场时,原先汇聚在空气中的愤怒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地的玻璃渣和水渍,还有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二人。 见到他?们三?人,那男人急忙推开了怀中的女?人,面色苍白地施礼道: “见过师姐,刚刚动?静莫不?是打扰到了师姐静心修炼,属实是在下之过,还望师姐宽容。” 步思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凌乱的地上场面和急急忙忙擦着脸上泪痕的女?人,朗声回道: “无事,我等三?人听见动?静,不?过有些担心罢了,并没有责怪师弟的意思。” 那男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只?是头低的更深了些,说道: “多谢师姐宽容大量,苏某感?激不?尽。” 言罢,低声朝着那女?人斥了几句。 那女?人又低下头来,草草地向步思帏施了一礼后?便?退走?了。 “实在愧疚,让师姐见着了我们如此不?堪的模样。” 那男人脸色的苍白恢复了些许,打着圆场道。 “不?必道歉,应是我们不?好,还请师弟原谅我们担心过甚。” 论客套话,不?见得有多少人比得过从小接受“客套话教育”的步思帏。 “师姐何以言此,是我等疏忽了,才让师姐劳神为我们操心,于情于理都应当?由苏某道歉,还请师姐收下苏某的歉意罢。” 那男人露出一个笑容,倒还是平时那般的儒雅味道,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 眼见着那男人一口一个“师姐”的叫着,丝毫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想法,季星成憋不?住了,偷偷凑到孟易觉身边说: “咱们要偷偷溜走?吗?” 孟易觉眯眼,没有说话。 苏世鸣,平日中大多以温润君子形象示人,二十九岁,卡在活水初期已达一年,虽然这个时间对于一般人来说并不?是很长,但对被奉上“天才”名号的他?,似乎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而刚刚与他?纠缠不?清的那个女?子的名字则是陈隽携,较苏世鸣来说要小上两岁,上个月刚刚突破活水中期,两人是师兄妹关系。 不?过嘛……就刚刚来看,两人之间或许远不?只?有师兄妹那么简单。 原世界线中,苏世鸣也和现在一样,暗地里瞧不?上落入谷底又异军突起的季星成,但也未给他?使?绊子,是而他?的戏份在以季星成视角为主的原世界线中并不?多,应该说不?过是普普通通背景板师兄一个,但不?知为何,丧命在这场天选会中,季星成不?知,世界线也没写。 若不?是苏世鸣此时发作?,孟易觉或许还记不?起这原世界线中死得不?明不?白的这一号人物?。 孟易觉闭上眼睛,耳边是两人好似有礼的客套来回。xzfsc 就好像一场闹剧正在酝酿一般。 第033章暗锋 方舟本就是仙家物具, 其速度自然非一般旱水行舟可比拟的,自那场闹剧之?后不过仅仅几日,便如飞一般行到了玄天派的属地。 相较于思齐宗的融于山林, 玄天派很明显要更加大气磅礴。 大殿建得?极高极大, 覆压三百余里, 隔离天日,勾檐斗角处尽是肃立凝眸的公正之?兽, 其眼居高临下俯视着每一个大殿前的生灵, 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与威慑。 孟易觉一行人?正走着, 只见前头领路的童子略一俯身, 恭敬道: “诸位还请在此稍等,待弟子通传宗主之?后再引各位贵客谒见。” 听见这话, 不光是心性较为浮躁的苏世鸣等弟子,就连领头的长老都皱起了眉头。 剑道是以速度为优势的道, 而他们思齐宗却以一种慢慢悠悠的速度跟在童子身后走,本就是给足了玄正派面子, 却未曾想到, 这自古以来便眼红思齐宗天下第一大宗名号的玄天派今日竟如此放肆, 竟敢叫他们思齐宗一行十?几号人?都干巴巴守在他这殿门外?传唤! 莫不是真欺负他思齐宗没人?了?! 长老的眼光晦暗不明, 当即便要发作,却被?人?抢了先。 “大胆童子!” 一声怒喝突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随着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那声音的主人?也就此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身穿紫金衣,项带长生锁,腰垂白?玉佩, 好一个俊雅的公子。 那人?怒气冲冲地从大殿内出来,对童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可知他们是何人?, 怎敢对贵客如此无礼!岂不失了我玄天派大宗风范!” 很明显,年轻男人?的出现打断了思齐宗一行人?本酝酿着要发作的怒气。 眼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伍知的眼中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满意之?色,但面上还是故作愤怒地斥责道: “如此不知礼数!怎可担得?起我玄天派的名号,去!自领四十?大板!” 那童子听见这话,脸色瞬间白?得?如刷了一层漆一般,慌里慌张颤抖着,几近要滚下泪来。xzfsc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思齐宗长老也不好再置身事?外?了,开口道: “他年岁尚幼,还望公子怜其稚嫩,饶他一回吧。”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话,伍知一双狭长的眼中伪造的阴霾稍散,勉为其难地说道: “幸而你今天遇上宅心仁厚的仙长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大人?,常怀慈悲之?心,即使?一只蚂蚁也不愿踩死,不然我今日非得?叫你受些皮肉之?苦,这才能让你真正理解我玄天派之?法令严明!” 言罢,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宽袍一挥: “下去吧!” 直待到那弟子害怕地颤抖着行过一礼,且跌跌撞撞地退下之?后,男人?才换上一张温润有礼的面庞,对着长老愈发不好看的面色行礼道: “晚辈伍知,自知来迟,还望长老宽恕。” 行李的动作恰到好处,正应了翩翩君子之?说,完全没有刚刚训斥人?时那般气焰旺盛的模样,叫人?看着便觉得?这是一谦虚知礼的后辈。 长老铁青着脸,什?么也没说,只草草拱了拱手,算是回应。 而跟在长老身边的苏世鸣脸上便更不好看了,像是打翻了调味瓶似的,显出一派辛辣来。 他眉宇中藏着复杂的嫉妒与?愤怒,张口要说话,却被?长老一手拦住。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便带我们去见你父亲吧。” 伍知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似乎完全没将苏世鸣放在眼中: “那是自然,家父已经恭候诸位久矣了。” 这伍知说话,处处面上看着恭敬,其实又处处带着刺在。 一会儿?是讽刺思齐宗不重礼,一会儿?是讽刺思齐宗身为剑道大宗却磨磨蹭蹭,偏偏那话说的滴水不漏,叫人?就算发作也发作不起来,反而落得?一个心胸狭隘的评价。 长老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拦住了苏世鸣的冲动行为。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虽面不带笑,但长老终究还是以无比平常的态度来直面了伍知的挑衅: “我们代表思齐宗,也十?分期望能与?身为一派之?主的伍掌门见面。” 平平无奇的回答,让伍知嘴角弯起的笑意都浅淡了两分。 他转过头,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暗暗撇了下嘴,心中只骂道这长老的软骨头,随即便一声不发地带着众人?朝大殿内部走去。 莫名其妙又看了一场闹剧的孟易觉完全没被?这两个宗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带动情绪,她只直视着那檐上兽类若似恶意的目光,淡定地扫过了一只又一只形态迥异之?兽。 走进大殿,“正大光明”四个字迹苍劲的行楷被?悬挂于了大殿之?上,正对着掌门座位。 掌门大座上,正坐着的是一个看不出岁月模样的中年男子,白?面无须,挂着同?伍知没甚区别?的客套笑容。 在见到思齐宗众人?之?后,他紧接着来的就是一套极为熟练的寒暄。 孟易觉没在意,她只发着呆,想着玄正派是不是比思齐宗有钱,这大殿搞的敞亮,可比付询那天天黑灯瞎火的殿强上了不只一杯。 可她不想参与?对话,不代表别?人?不想让她参与?对话。 只见那伍掌门话锋一转,便问道: “我听闻令门有一位弟子,名为孟易觉,根骨出众,堪称天道的礼物,稚年时更是仙缘深厚,已一己之?力破了令门的阵法伪装,其后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执意要修无情道,不知小道可有机会得?以一见?” 长老眉头一皱,本能地觉得?这伍掌门莫名其妙提起的这要求不怀好意,但也不好拒绝,毕竟消息已经放出,无论?是谁现在都知道孟易觉现在就在他身后,因此,他只得?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喊了孟易觉出列。 孟易觉刚从发呆中醒来,便看见一张笑容满满、眼睛眯眯的中年男人?脸,眼皮不自禁地微跳了两下,但还是老老实实行礼。 “传闻终为浅,今日得?一见,果?真青年才俊。” 伍掌门抚掌大笑道。 他那儿?子——伍知,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只是那目光落在孟易觉身上,不知为何叫她感?觉有些厌恶得?紧。 “身处‘天下第一剑宗’的思齐宗,却不练剑,为何?” “因着父母遗志。” 孟易觉淡然拱手道,低眉顺眼,尽量避开和伍知那叫人?稍有些不适的眼神接触。 “好!好一个父母遗志!” 伍掌门又是一阵大笑,引得?在场之?人?疑惑不解。 “如此有孝心的青年,思齐宗当是该好好培养才是。” 那双一直眯着的眼睛此时睁开了,转向?面色越发不虞的思齐宗长老。 那长老虽心中有火,但碍于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只得?隐忍拱手道: “多?谢伍掌门关心。” 没再理会那语气中夹枪带棒的长老,伍掌门又眯缝着一双眼,做出一幅温柔和蔼的姿态来询问孟易觉: “可有心上之?人??” 话题转变之?快,仿若野马。 对此,孟易觉只简单回了一句: “弟子修无情道,并不考虑婚配。” 伍掌门轻笑了一声,身后伍知嘴唇勾起的程度也是越发大。 “无情道并非不能婚配,这是你我皆知的,看来反倒是我问的不巧了?” 孟易觉皱眉。xzfsc 无情道并非不能婚配,这的确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一切皆起源于一位已然飞升的无情道尊上,不顾当时“无情道动心即为死”的看法,毅然决然与?其妻子在一起,其后修为不降反升、道心不脆弱反坚固,直至飞升,这才打破了修仙界中曾经有的“无情道不能动心”的说法。 孟易觉抬眼,正巧发现伍知在紧紧盯着她,被?她发现后非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加炽热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也更深,直叫孟易觉感?觉一阵恶寒。 不过好在,或许是火候已够了,伍掌门并未再继续刁难下去,不过随意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结束了这一次总的来说并不愉快的会面。 伍知从伍掌门门后走出,笑眯眯地要带思齐宗一行人?往他们这几日暂时的落脚点去。 掌门之?子的盛情,换作是谁都不好冷硬拒绝,是而长老只能无奈地道了谢。 一路上这人?的嘴就没有停过,言语谈笑之?间丝毫不隐藏自己对他们思齐宗那位无情道的好感?,直直把孟易觉在队伍中的显眼程度提了个倍。 较之?伍知的谈笑风生,苏世鸣的冷脸便显得?更加无礼了。 他跟在长老身后,一反常态地时不时插上两句话,但多?半都是涵盖着讽刺意味的语句,而每当这时,伍知都会以一种幽默风趣的口吻巧妙地化解那带着戾气袭来的尴尬。 若是不知情人?在场,必定会以正反两面来看待这两人?了。 可惜的是,孟易觉知情,所以她只觉得?苏世鸣真是可怜。 人?家伍知,修仙界四大宗派之?一的玄天派的少?主,天赋异禀,不过二十?七岁便已活水后期,再加上玩的一手好心计,怕是自他们思齐宗入门的那一刻起,众人?的表现都已在他们伍氏父子的谋划中了,苏世鸣一个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落魄天才”又怎能与?之?相较呢? 你要说苏世鸣看不清这个道理,其实也不是,他只是被?情绪所裹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让自己再去披上那层儒雅的皮囊罢了。 只不过,这个伍知…… 孟易觉落在队伍末尾,尽可能离那人?远一些,但还是被?他谈笑间时不时分心扫过的目光所略过。 那种轻浮的感?觉,如同?看待猎物一样…… 孟易觉皱眉。 下一秒,她的身前就骤然出现了一个身影,纤细的女性身材虽不高大,但却仍旧能将男人?无礼的目光抵挡在外?。 步思帏没有回头,孟易觉只能从她的背影看出那一丝紧绷,毕竟身为宗派嫡系首徒,步思帏必须在意仪礼,背平日都是挺直的,很难就那份从容中看出些别?的什?么,也只有在这刻,孟易觉才从这背影中读出了些许主人?自身的情感?。 孟易觉笑了。 她戳了戳站在一旁皱着眉、低声不断重复着基础心决的季星成,悄悄地说: “看到没?” 季星成不解抬头,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不在队伍前端走着,反而跟他们一起在末尾蹉跎的大师姐。 “看什?么?” 他疑惑地问道。 xzfsc “看你师姐啊。” 孟易觉非常自然地说道。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教教你,如果?想追女孩子的话就要多?和你师姐学学罢了。” 言罢,又是一声轻笑。 那声音传到步思帏耳中,同?一阵风吹过一般,轻易地便吹红了少?女藏在发丝小巧的耳朵。 “啊?” 季星成的疑惑持续加深,看了看自家朋友,又看了看自个儿?师姐那假装什?么也听不见的背影,深深感?到自己或许、可能、大概,是个了不得?的局外?人?。 季星成: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第034章对手 天?选会, 用于选拔“天才”的武斗大会。依照往年的规矩来讲,这应当是?一场单纯的擂台赛,但?今年不知为何?, 竟出乎意料地增添了新的项目, 原本作为主要项目的擂台赛反而变为了选拔环节。 选拔出前?三十名?的选手, 将前?往秘境完成第二场的比赛。 虽然天?玄联盟名?义上?是?说这是因为加强了对综合能力的考核,但?看过原世界线的孟易觉不可能不知道, 这一届天?选会的主要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考核青年一代。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那骤然出世的秘境所服务。 上?古秘境, 仙家留下的遗产, 在?出现的第一瞬间便被天?玄联盟封闭了消息, 只道是?个?小秘境,不足为奇。 这么简陋而又无法支撑的谎言之所以能摇摇欲坠的撑到现在?, 其原因就?在?于,那秘境三十岁以上?无法进?入。 天?赋异禀者大多被大宗门收入囊中, 而小宗门又无法用资源堆出一个?“天?才”,因而大宗门之外, 鲜少有三十岁以下便能抵达活水者。 没有修为, 连秘境的第一层伪装都无法闯过, 更遑论再其中找到那传说中仙家遗失的秘宝了。 是?而天?玄联盟对于这秘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一味封锁,难免引人生疑,像这样敞开来, 反而少了些?怀疑的视线。 天?玄联盟上?层的宗派们有约定,将秘境探索与这天?选会联合起?来举办,谁家的年轻人能夺得秘宝, 便将那宝物交予那家宗派,这样也在?某一程度上?避免了争斗不休。 另外,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最?中心区域的秘宝放置区以外,那秘境的禁制只针对摘星以下的修仙者,所以各家宗派都有着摘星的老祖秘密跟踪保护着各家的青年才俊。 秘宝虽好,但?人的价值总归是?更大的。 而那些?没有摘星老祖的宗派,虽然明?面上?没有禁止让他们的弟子进?入秘境,但?一旦进?入了险象丛生的秘境,面对虎视眈眈的敌手,无人保护,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综合以上?所有要素,这场天?选会,已经完完全全沦为了大宗派争夺肉食的餐具,叫人看了心寒。 而此时这些?参赛的青年还?不知道自己肩上?担负着对于自家宗门来讲多么重大的责任,还?将那一门心思完完全全地放在?擂台赛之上?,甚至不惜用出损耗自身的疯狂打法。 这样的人,在?这几日的武斗中,孟易觉已见了不少。 不过很显然,步思帷和伍知不在?其列。 明?日擂台赛的榜单前?,孟易觉和步思帏肩并肩站着。 孟易觉比步思帷要矮一些?,从这个?角度抬头上?仰,刚好可以看见对方形状姣好的唇瓣,不点而红,从视觉上?便让人感到柔软。 “怎么了?” 察觉到孟易觉的视线,步思帷微微低头问道,眼睛中盛满了温柔的光。 可惜她所面对的是?个?直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的,别说为之所动了,就?连为之放柔软一点也不愿意。 “没什?么,”xzfsc 孟易觉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只是?觉得你?的唇形很好看,也没有干燥起?皮之类的问题,稍稍有点羡慕。” 正直的孟易觉自认没有撒谎,她的确除了羡慕以外没有别的想法,但?或许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正直的话语在?步思帷心里转了一圈以后就?完全变了个?味。 “是?、是?吗……” 少女的脸完全红了,头微微垂下来,自欺欺人般地将泛着羞涩红意的脸庞掩盖在?其中。 既然被对方发现了,孟易觉干脆就?不看了,专心致志找着自己下一场的对手。 她眉毛微微皱起?,手指在?偌大的告示牌上?划过,心中涌起?一种想把这繁杂的告示板给撕了的烦躁感。 步思帷赶忙上?前?,指道:xzfsc “在?这里,师妹。” 孟易觉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恰好与她带着羞涩的柔顺目光重叠。 ……当季星成大汗淋漓地从擂台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季星成:??? 他非常没有情趣地甩着头发冲了过去,叫道: “孟易觉!我在?打擂台,你?竟然在?这里……在?这里……” 少年憋红了脸,硬是?没说出半个?字眼,但?其脸上?的愤懑还?是?出卖了他。 不小心陷进?去的那种莫名?有些?暧昧的状态被少年毛躁的吼叫声?骤然打破,孟易觉转过头,就?看到季星成一张不知是?累的还?是?晒的还?是?气的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顿时觉得有些?烦躁,大大翻了个?白眼,说道: “我在?这看我的比赛安排表碍着你?哪儿了?再说你?的比赛我也不是?没看过,偏就?差这一场?” 的确,一开始孟易觉还?是?会去看季星成的比赛的,但?是?后来就?不去了。 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那比赛是?着实无聊。 与季星成同级的基本上?就?只有被碾压的份,这种早就?预定好结局的剧本根本就?一点都不吸引人。 更不用提这骄阳似火,看着台上?弟子挥洒汗水直直有种心理上?的闷热感与昏厥感。 对孟易觉来说,她能在?季星成比赛的时候在?外面,而不是?选择在?房里瘫着,就?已经是?对季星成最?大的关爱了。 这个?说法在?季星成脑袋里一转,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他都快说服自己了,结果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叫道: “不对!大师姐的比赛你?就?回回都去看的!” 站在?孟易觉身后的步思帷本还?正处于一种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低落状态中,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她先是?一愣,又仿若意识到什?么似的,紧张地看向孟易觉。 只见孟易觉一脸跟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凉凉地叹了一口气。 她会去看步思帷的比赛,那当然是?因为,步思帏那边凉快啊! 止水挥动所带起?的灵力乳白中撒着点点淡蓝色的星辰,如同夜空的银河,又如泛着荧光的黑夜湖泊,澄澈而冰冷,一招一式之间激起?的风浪毫不吝啬地挥洒下台,带起?一阵颤栗的清凉。 更不用说少女身材纤细、优美,每一个?动作都恍若风中鸥燕、海上?豚跃,让人都无暇在?意胜负输赢,只一味欣赏那舞动的剑招。 能去看她的比赛,简直就?好比夏日在?空调房里吃西瓜一样,讲究的就?是?一个?爽快! 季星成也跟着看过步思帷的比赛,自然一下就?想清楚了孟易觉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沮丧地垂下脑袋,像只被人抛弃的大型犬一样。 看到小孩这副模样,孟易觉只得勉为其难地摸了摸对方一头乱毛的发尖部分以示安慰,末了还?嫌弃地将手在?一旁的树干上?擦了擦。 “成啦成啦,你?俩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你?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伤心吧,就?结果来看还?是?你?的打法比较好,说真的。” 孟易觉带着半分无奈说道。 “真的吗!” 季星成抬起?头,对她接下来的说法翘首以盼。 “嗯。” 孟易觉点点头: “至少你?可以把对方热死。” 友人的脸上?是?如此认真的表情,但?季星成只觉得心里一下凉了个?透彻。 他就?不该指望孟易觉能说出什?么友谊至上?的话来! 孟易觉正笑着呢,垂在?身旁的手突然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孟易觉回头。 她那温柔乖巧,一向知礼明?进?退的师姐颇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问道: “真的吗?” 孟易觉:?我说什?么你?就?信? 说出这近似于撒娇的话的时候,步思帷心跳得极快,嗓子不自觉地干咽了好几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太阳的缘故吧,看着他们二人旁若无人聊天?调笑的模样,步思帏就?感觉心中有某种情感在?蒸腾,直烤得她想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来。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这在?她有限的人生中,还?算是?第一次。 但?她很庆幸,自己迈出了这第一步,因为就?孟易觉的反应来看,她的确吃这套。 虽然有些?疑惑,但?孟易觉还?是?摇头道: “各有各的好,我就?更喜欢你?这种的。” 言罢,握住了步思帷用来轻戳她的手指。 “你?还?会做这种小动作?” 她歪头。 步思帷的脸又重新蒸腾了起?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是?与本人灵力契合的缘故吧,孟易觉手中的手指冰凉而柔软,指腹处带着修剑道者常有的薄茧,但?并非与整只手的感觉不合,反倒与茧下柔软的骨肉相得益彰。 “好凉快。” 孟易觉喟叹出声?,顺势握住了步思帷的手掌,将手指挤进?她的指间。 步思帷:!!!! 季星成:???? 步思帷红着脸,不敢去看两人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结结巴巴地说: “师妹,这、这样是?不是?……”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想说“这样不太好”还?是?“这样太亲密了”,她也说不出口。 嘴上?这么念叨着,手指却微微在?少女柔嫩纤细的指上?摩挲着。 “嗯?” 孟易觉又歪头,不带任何?歪念头的眼睛直直看着步思帏。 对着这样的眼睛,步思帷又能说出什?么来呢?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催眠自己,让自己快点忘掉手上?陌生的触感。 “没有!什?么也没有!师妹你?刚刚不是?要看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吗!” 昏头昏脑的,步思帷如今只是?强撑着自己罢了,实际上?她脑子里已经变成一团浆糊了,更遑论从那一群字中找到那特定的一行?。 不过好在?,远处一阵放肆的笑声?响起?,自尴尬之中拯救了她。 “哈哈哈!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你?我二人虽是?敌手,却能在?此番巧遇,实乃缘分啊!” 三人扭头过去,只见远处走来一个?……金光闪闪的公子哥? 那全身金碧辉煌的,在?太阳下简直就?是?最?晃眼的存在?。xzfsc 孟易觉眯起?眼睛,心中很不礼貌地想: 这人的战术,该不会是?晃瞎所有敌手吧? 第035章闪亮 来人“唰”的一下?撑开折扇, 自认为帅气地摆了个?pose,高抬起下颌线等着对面三人出声询问。 孟易觉定睛一看,竟连那折扇扇面上?的字也是用金粉落成的。 一般来说, 手持折扇不仅是为了消暑, 更是为了示之风雅, 故而会在?折扇上?绣些诗词字句之类的,更有甚者, 痴迷此道, 更会将名家墨宝置于其上。 但来人明?显不是如此风雅之人, 因为他那折扇上?绣的是四个?大字, “财源广进”。 阳光耀眼地落下?来,孟易觉清楚地看见一滴汗珠从摆姿势太久还没人理的公子哥额头上?坠下?。 最后静默了许久, 还是步思帷看不下?去了,试探性?地问道: “请问, 您是……” 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公子立马就动了起来, 夸张地作了一揖, 说道: “在?下?, 星月门郑在?野。” 言罢, 挑起眉毛,似乎是在?等着众人的回复。 可惜又是一片静默,对于季星成和孟易觉两个?人住在?山里头的孩子来说, 他俩能知?道星月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他们对其中的一个?人名做出什么反应,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两人面面相觑, 齐齐说了声“哦”。 见着这反应,郑在?野淡定不了了, 他装模做样地挥了两下?扇子,又重复了一遍: “郑在?野,没听过?长?原郑家郑在?野,没听过?” 话刚落下?,郑在?野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他看着对面两人清澈而愚蠢的眼神,对自己?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难不成其实他的知?名度一点也不高?难道他六界第一败家子的名号是吹的? 正?当郑在?野暗自神伤之时,一个?声音清亮亮地响了起来: “长?原郑家郑在?野?那位炼器天才?” “没错!” 郑在?野的眼睛登时亮了,四处找着声音的来源,然后就看到了两人身后隐藏着的高挑美人。 他一下?从季星成和孟易觉中间?挤过去,双眼放光的盯着美人说: “不愧是少爷我的敌手!如此认真如此细致,竟提前对本少爷做了调查!本少爷认可你?了!” 虽然没提到他六界第一败家子的名号让他感觉有点伤心就是了。 步思帷总归是名门闺秀,没有当场露出像被挤开两人一样的看傻子脸,只是指了指自己?,平和地说道: “您是在?说我吗?” 郑在?野疯狂点头,激动地说道: “你?就是孟易觉吧!外?界都传你?叛逆傲慢、不尊师长?,凭着身天才根骨就眼睛长?在?头顶上?,但是本少爷不这么认为!本少爷觉得你?这是自由!自由你?懂吗?就像本少爷花钱,明?明?都是花在?刀刃上?头,家里头也没人有意见,偏偏外?界一天到晚七嘴八舌,给本少爷气得就想给他们一人一嘴巴子,所以本少爷想本少爷一定能和你?这样自由而又孤傲的灵魂成为灵魂之友,然后我们可以一起驰骋在?……” 面前这人的嘴就跟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叭叭叭不停地喷射,说到激动处,甚至眼含热泪想一把握住少女的柔荑。 还好?风雨层的剑道速度不是盖的,郑在?野向前一抓,下?一秒步思帷就已经出现?在?了一米以外?。 郑在?野看了看步思帷,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爪子,不可置信地发出了一声: “欸?” “郑公子,你?认错人了。” 步思帷脸上?罕见地挂着无奈。 “我认错人了?” 郑在?野环视了一周: “不会啊,我打听好?久的,你?们这个?小团体,一傻大个?,一个?看着没精神的,还有一位面若春桃的剑道,多方比对我才确定孟易觉在?这小团体里的啊?” 步思帷一言难尽: “孟易觉的确在?这个?小团体里不假,但是我并不是孟易觉,孟易觉是那边那位。” 她手指向正?在?一旁看好?戏的孟易觉。 那金光闪闪公子哥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孟易觉,又看了眼步思帷,颤抖着声音问道:xzfsc “那、那你?是……” “我是步思帷。” 步思帷指了指自己?。 郑在?野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扭着嗓子喊道: “你?就是那个?差点和我定亲的乖乖女?!” 虽然很无奈,但步思帷也只好?点头认是,毕竟两人之间?的确有这一段过往。 大约是在?五年前吧,那时两人刚好?成年,步家是底蕴厚重的古老世家,而郑家是新?星崛起的暴发户,两家若是联姻,自是好?处无限,是而两家的长?辈一合计,就决定给嫡系子女订个?亲。 其结果自然不用说,郑家方面遭到了他们的小太子郑在?野的强烈反对,根据这个?小少爷的原话来说就是: “我才不会接受包办婚姻!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万事都顺着家族的乖乖女的!” 本来郑家觉得肯定不能纵着这小少爷的任性?,若是让整个?修仙界知?道他们郑家跟他们高攀的古老世家毁约,那他们郑家还要不要在?修仙界继续活下?去了!但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步家竟然就着这个?台阶,自己?也提出了取消订亲。 谁也不知?道步家的当家家主——步思帷的父亲在?那段时间?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总之在?婚约取消之后,步家就向外?宣布,只会为步思帷招上?门女婿,一时间?拒绝了所有的提亲。 “我也不知?道……” 步思帷顿了一下?: “郑小少爷会是这么的……风姿绰约……” 一旁的孟易觉听着,心里头笑?都要笑?死了。 两个?从来没见过却被按头定过婚约的人这么骤地一见面,本来就尴尬了,偏偏那郑小少爷还把人给认错了,只能说是加倍尴尬了。 实在?是太过引人发笑?,导致孟易觉彻底忘了自己?也是这出闹剧中的一个?重要角色,关顾着笑?了,就连两人的奇怪目光齐齐向她看过来,她也没做出什么反应。xzfsc “你?……你?的意思是说,这位才是……” 郑在?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生得一张美人面,眼角一颗美人痣的风情美人竟然是他当年严正?拒绝的乖乖女,而生着杏目圆脸,叫人看着便觉着无公害的可爱妹妹竟然是以品性?不正?在?修仙界闻名遐迩的他自认的灵魂之友,这谁能认对啊?! “那、那个?,你?好?……” 被世界给予完猛烈的打击之后,郑在?野肉眼可见地变得拘谨多了,畏畏缩缩地伸出一只手,朝孟易觉打着招呼。 相较之下?,孟易觉就显得自然多了。 她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说: “没事,没事,你?好?。” 只是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善,郑在?野被她那看乐子一样的眼神看的浑身一激灵,赶忙转过头去和在?场除他以外?唯一一位男同志打招呼。 他抬头望去,脸上?的自信被磨耗的半分都不剩,只犹豫地问道: “那个?……您……请问您的性?别是……?” 季星成大惊失色,一只手指着自己?,叫道: “我当然是男的啊!” “啊,那……那很高兴认识你?……” 如果说刚看见郑在?野的时候他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公鸡,那现?在?的郑在?野就是一只被雨淋湿的鹌鹑,处处散发着天可怜见的味道。 孟易觉有些不解,不过认错人而已,有那么尴尬吗? 所以她悄悄地问郑在?野,谁知?郑在?野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摆出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主要是,我真的不知?道步大小姐也在?这里啊!” 听到意想不到的答案,孟易觉抬眼望去。 只见阳光打在?少女的脸庞上?,就连脸上?细密的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睫羽颤动,投下?一片引人心痒的阴影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幅正?正?好?的画卷。 郑在?野的害怕简直令人无法理解。 似乎是看出了孟易觉的疑惑,郑在?野拼命解释道: “不是步大小姐的问题,是我和她订婚的时候,呃,那段时间?,我稍稍有些……年少轻狂吧……总之就是嘴上?把不住关,再加上?对包办婚姻愤怒无比,我就……就四处说、说……” 小少爷支支吾吾的,一张脸红得跟番茄一样: “就四处说……我不管看上?什么女的,都不会和那样的乖乖女成婚的……” “就这?” 孟易觉不可置信地问,虽然这行为确实很糟糕,但还不至于为小少爷留下?那么重的心理阴影吧,根据她的观察来说,这小少爷的道德水准大概还没有那么高。 “然后,” 金光闪闪公子哥变得更黯淡了,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然后被我爸听到了,他特?生气,把我捉回家关了半个?月,期间?各种凌/虐,真的……” 小少爷双手捂住脸庞,努力不让泪水流下?,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那段黑暗时光。 他现?在?就像是巴普洛夫的狗,一听到步思帷三个?字就想起惨痛的皮肉记忆。xzfsc 他现?在?当然也能理解他爹为什么这么生气,诋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更何况那个?女子还是最注重礼节的古老世家的嫡女,万一人家计较点,这事儿就不是他们两人之间?,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了。 应该说还好?吗?步思帷心胸开阔,没有追究他。 但这也加深了他的愧疚。 他悄悄看着步思帷,低声问孟易觉道: “如果可以的话,帮我问问……就是,帮我和她道个?歉,成吗?” 他摸着后脑勺,显出一派羞涩来。 “成。” 孟易觉很轻易就答应了,这也不是难答应的事,况且根据刚刚的对话来看,这小少爷也不是什么坏人,她也不吝啬帮他这个?忙。 “真的吗?谢谢你?!但是比赛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郑在?野非常真诚且认真地说道,换回的却只是孟易觉一个?明?晃晃的白眼: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第036章光芒 “师姐, 这?场比试真的有意义吗?” 季星成问道。 “可能……有吧……” 步思帷犹犹豫豫地回?答道,她也不太?好说 ,但毕竟两人都已经站上了擂台, 台下也已?经来?了那?么多的观众, 那?么这场比试大概、或许、可能总归是有意义的, 至少,通过这?场比赛能够决出十六强的一位。 “……” “怎么了?” 季星成突然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步思帏见状关心?地问道。 “不行!我受不了了!” 少年怒吼道, 仍然用他的手紧紧捂着眼睛, 就好像一松开手眼睛就会?瞎掉一样。 “师弟, 冷静!冷静!这?只是一种战术,你说不定以后也会?碰见这?种情况, 趁着现在熟悉一下总归是好的!” “可是我们身边的弟子都已?经瞎了啊!” 步思帷环视一圈,果真地上三三两两躺着一众弟子, 均是痛苦捂着眼睛的模样。 “这?……”xzfsc 她一时有些?语塞,自己一直用风雨层的强大灵力护着眼睛, 这?倒让她忘记了还有许多低层级的弟子灵力不足以抵御这?耀目的光线。 一时之间, 步思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季星成再忍耐忍耐看孟易觉的比赛了, 她只能一边假装很忙地喊来?医务人员将那?些?躺倒在地的弟子搬走, 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好像就快要爆发一样的季星成。 “孟!易!觉!” 少年终究是在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出的那?一刻时忍不住了,一声怒吼就想冲上台,可惜一下就被步思帷一个手刀给打晕, 也被拖去和那?些?弟子躺在了一起。 忙活完了一堆事?以后,眼见着台上的两人还在打,步思帷不免有些?忧心?起来?, 她看了看台上光芒璀璨的模样,又看了看云端之上漠然坐视的长老?们, 最后目光移到了一条一条躺在她身边的弟子们身上,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任劳任怨地为并不从属的宗门服务了起来?。 …… “你灵力还够吗?现在投降可不丢脸!” 擂台的一边上,郑在野非常嚣张地大叫道,声音比灵宝和灵力碰撞的声响还要大。 “多谢关心?,尚且足够。” 擂台的另一边,是淡然矗立的孟易觉,指尖微动,一根极细长的尖锐针状物?便顺其心?意凝结而?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郑在野的膝盖骨射去。 郑在野瞳孔扩大,手腕反转,一面小盾瞬间挡住了飞射而?来?的灵力针。盾形坚韧,脆弱的灵力针扎在了上面而?无法继续前?进分毫。 接住了! 郑在野惊喜地想到。 就在数分钟前?,他刚刚被一根同样的针所扎到过。 那?根针深入骨髓,疼痛难忍不说,似乎还给他注射了某种毒素,他当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喉头一痒就叫了出来?,那?叫一个惨烈,险些?被孟易觉突破由灵器群组成的防御阵线。 最可怕的是,就算那?灵力针已?然消散,他还是能够感受到那?处尖锐的疼痛和僵硬的麻木,让他心?悸不已?。 不过还好,他郑在野不是会?在一个地方摔倒的男人!看吧!这?次不就很好的让他给防下了吗! 他不无骄傲地开口道: “你已?经无计可施……” “滴——滴——滴——” 莫名其妙、不知从何处来?的“滴滴”声喧宾夺主?,夺去了他骄傲声音的注意力,长原郑家的小少爷、六界第一败家子、星月门的修仙天才?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然后他就看到—— 绚丽的爆炸闪过,擂台上灰尘四起。 孟易觉随意地靠在擂台的四角的柱子上,手指轻点着一枚又一枚的晶状物?。 那?些?晶状物?大小各异,都泛着淡蓝色的光芒,没有一点在他人手中桀骜不驯的模样,就如同孟易觉身体的延伸一般,乖巧地一个接着一个等?待着其指尖的爱/抚。 “咳、咳咳——” 郑在野咳嗽着,一瘸一拐地从灰尘中走出,刚刚为了护住他这?条命,他以超快的速度从本命林海中取出了一大堆防御型灵宝,这?才?堪堪将在如此近的距离爆炸的超级炸弹给拦了下来?。 不过就算致命伤害被免除了,郑在野此时的模样也远远说不上好看。 一身金黄色的衣裳被炸成了破烂,精心?捯饬的头发也被炸成了爆炸头,更别说本来?那?粉白小面上现在黑一团、灰一团的奇怪痕迹了。 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煤窝里出来?的一样。 刚一见到孟易觉,还不着急召唤防御型灵宝,他便破口大骂: “你……你……你,真是卑鄙!” 其实也怪不得郑小少爷恼怒,实在是孟易觉的打法太?出乎人意料了,我们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少爷都被气傻了。 郑在野修的是器道。 器道同丹道一同被称为“修仙界最费钱的两大道”,其原因便在于大多数时候器道修者都是拿着诸多灵器打堡垒战。 器道修者可开辟一方“本命灵海”用于储存自己所制造的灵器。本命灵海不仅能加强器道修者与灵器之间的联系,更能极大的减少器道修者使用灵器时所需的灵力和拿出灵器时所需的时间。 修仙界之中并非只有器道修者可以使用灵器,像是步思帏的止水,那?便是一把灵器。不过因着本命灵海的缘故,器道修者在使用灵器时能比寻常人有更多的优势罢了。 仔细想想一下,如果你与一个器道修者比武,对方心?念一动,无数防御灵器便飞舞在了空中,更有无数攻击灵器在对着你虎视眈眈,而?你手中此时只有一把剑、一柄刀,或是你的一双拳头,这?时还有多少人能有战斗意识? 因此,器道在单挑上基本同级无敌手,其中尤以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炼器天才?”的郑在野为甚。 他虽肆意放纵,但却是实打实的有本事?,所锻造出来?的灵器千金难得,更兼难得勤奋,本命灵海内填满了各色各样的灵器。 不过也因着这?“难得勤奋”,郑小少爷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只要看见一样珍稀的炼器材料便垂涎欲滴,恨不得掏光自己身上的全部家当来?购买,是而?给商家留下了一种“有钱冤大头”的印象,也被嫉妒者讽刺为“六界第一败家子”。 虽然他本人对这?一称号沾沾自喜就是了。 不过可惜,这?次郑小少爷可是的的确确的遇上了硬骨头。 孟易觉,修仙者中的异类,不过活水之境,就已?有着无比巨大的灵力储备和无比精细的灵力操纵能力。 如果说其他活水的灵力转换速度是一眼泉水,那?么她的灵力转换速度简直就相当于一条瀑布,那?是拦都拦不住啊。 同为活水的郑在野想要将孟易觉打堡垒战耗死? 基本上等?同于痴人说梦。 除非他能像前?几月山脉中那?处悬崖一样,让孟易觉输出巨额灵力半小时不停歇。 但这?又是不可能的,他甚至连孟易觉第一波制造出来?的小小晶体都无法完全击碎,又何谈能让孟易觉动用全部灵力? 是而?高下,其实立马便得以知晓。 但他之所以说孟易觉卑鄙,其实并不是因为孟易觉不可击破,而?是因为孟易觉一直在用那?些?小晶体逗他玩。 台下的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会?以为他俩光芒绚烂地打得有来?有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细如发丝的利器一直对他的后颈虎视眈眈,却又在每次即将触碰时闪过,激起他一身冷汗,而?反观孟易觉,却一如既往地冷静与淡定,整个人不像是在喧闹的擂台之上,而?像是雨天的下午在家逗弄自己的宠物?一般悠闲。xzfsc 郑在野总的来?说算是个性子极温顺的人,饶是此,孟易觉的行为也极少见的让他感到恼怒。 和谁都和和气气的小少爷涨红了脸,两只手高高举起,梗着脖子喊道: “本命灵海,全面解放!” 无数金色的漩涡出现在了空中。 云端之上,星月门的长老?看见这?一幕,当即站了起来?。 这?小混崽子!当时明明都和他说了,重头戏在后头,怎么现在就用这?种大招! 见到这?恢弘景象,孟易觉只是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眼神飘动,指尖仿若无意识一般打着圈圈。 相比起自家主?人的平静,她的灵力可就狂躁多了。 一枚枚散落在空中的晶体疯狂向着彼此撞去,然后又融合在一起,变成更大的晶体,淡蓝色的巨型晶体们近乎热烈地迎接着从漩涡中涌出的金色光芒。 修仙界普遍的灵力颜色是淡如水一般的白色,如同季星成那?般深厚的纯白本就已?少见,更不用说孟易觉这?天生形成的淡蓝色和郑在野炼器后天形成的耀目金色,只能说是罕见非常,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两种异样灵力对冲的盛状,只能目瞪口呆地接受着光污染的洗礼。 “万千紫金锥!”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令下,千万道光芒从漩涡中涌出,奔流向仍旧平静抬眸望向这?异象的孟易觉。 咆哮一般,尖利的破风声伴随着晶体冲撞而?来?,直直迎向万千的紫金色锥体。 淡蓝色的灵力和紫金色的灵器相互角力,谁也不肯轻易服输,盛大的光芒犹如一场永不停歇的烟火大会?,闪烁直插云端。 孟易觉静静观看着这?一盛宴,就好像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过路人一般,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而?擂台另一边的郑在野就完全无法做到像孟易觉那?般不动声色。 他脸色苍白,身体佝偻,全身的灵力都被抽调而?出去供给那?声势浩大的紫金锥战线,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 终于,在淡蓝色灵力就要凶狠地吞噬紫金色灵器的那?一刻,同龄人中从未尝过败果的小少爷瞳孔蓦然扩大,一口鲜血喷出,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云端上星月门长老?眼见着自家的幼苗意识昏厥,急急忙忙就飞身而?下,抱起他便往着医师那?里赶,就连眼神也没留给台下观众乃至台上对手一个。 眼见着长老?远去,光芒消散,孟易觉这?才?终于动了动。 她抬起头,看向遮掩了一切的云端,那?里有一个窟窿,是刚刚星月门长老?冲得太?急所冲出来?的,而?在云端之后,又不知道藏了哪些?人,哪些?她们这?些?擂台上的表演者永远无从得知的人。 她又转过头,望向观众席。 一片衣角飞过,素净而?冷淡。 如同无情道给所有人的印象一般。 第037章道歉 当郑在野悠悠从昏迷中转醒时, 他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那个害他丢脸还?害他昏厥倒地的孟易觉,坐在他的床头,削着他水果的皮。 “你……你……” 他瞬间激动地想要坐起来?, 可惜这副残破的身体并不允许, 他“砰 ”地一下倒在了床上, 疼得他龇牙咧嘴。 “那么激动干嘛?” 孟易觉幽幽开口,连一个目光都没赏赐给他, 仍旧盯着自己手中快要削完的水果。 “你还?好意思?说?” 如同咸鱼一般瘫在床上的男人生?无可恋地说道, 由于灵力消耗过度的原因, 即使得到了及时而又良好的治疗, 他仍旧到现在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他呈“大?”字形躺在床上,无神的双眼看?着房间木制的房梁。 今天这把可是输大?了, 被孟易觉毁了无数灵器不说,一时冲动把自己底牌都给用了, 用了也就?罢了,还?没打过人家, 真?不知道风评本就?差的他今后?在修仙界又会被传成什?么样了。 会不会传成是他对孟易觉爱而不得是而大?打出手, 最后?又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呢? 虽然很离谱, 但好像还?挺符合他六界第一败家子的人设的。 “好啦好啦, 对不起,行不?要不给你下跪,怎么样?够不够歉意?” 孟易觉以一个很平静的口吻说着极其离谱的话, 逗得郑在野都想发笑了,事实?上,他差点就?笑出来?了, 忍着笑意扭头看?孟易觉: “你说真?的?” 然后?就?非常不可思?议地看?见了少女眼睛里的认真?。 他咽了下口水: “你……不会说真?的吧?” 真?的? 来?真?的? 不会吧? 不是吧? 郑在野此时只恨他没有?偶然在古籍中看?到的,传闻中的吞海白虎会拥有?的真?知眼, 看?不出孟易觉说话的真?伪。 如果孟易觉说的是假的,而他当真?了,那又是被她玩的一天;如果孟易觉说的是真?的,而他没当真?,那他……那他也受不起啊! 郑在野是极其讨厌跪拜这种行为的,一旦有?人在他面前跪拜,那么日后?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的只会是他自己。 要问他为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这膝盖一屈一弯之间,对方人生?之中就?好像有?什?么事物被他所污浊了一般。 人生?之重,他再怎么样也无法承担。 孟易觉没有?一丝动摇,只是含了些不耐烦,说道: “你到底要不要,怎么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干脆。” 是真?的啊! 郑在野连忙挥手道: “别!说真?的!别!” 孟易觉挑了挑眉,有?点惊讶的样子,郑在野赶忙解释道: “我不太喜欢跪拜这种行为。” 面前少女仍旧只是淡淡地回了声“哦”,似乎对他的习惯并不在意。 她手中的水果已然削得干干净净,是从全部含义上的干干净净,不只是果皮,果肉也是,很难想象一个灵力操纵得快要生?出花来?的人竟然握不好刀。 郑在野扭头,正好看?见了少女手中坑坑洼洼的水果,倒吸一口凉气。 该不会……是要给他吃……这玩意吧? xzfsc 这玩意看?着跟被虫蛀过一样,就?算他郑小少爷知道那其实?是由某个人削至而成,也很难克服心中的障碍大?口大?口啃下它啊! 好在,那个蔬果并不是属于郑在野的胃的。 孟易觉张开嘴,开始一口一口小小啃着那已然所剩无几的蔬果。 郑在野松了一口气,旋即他又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那不是我的水果吗? 他看?了看?放在一旁五颜六色、新鲜可口的水果,又看?了看?孟易觉手中不成果形的水果,确认无误了,那就?是他果篮里的水果! “孟易觉!” 他发出一声病人不应该发出的尖叫: “你把我打晕还?在这儿吃我的水果!你真?的有?道德吗!”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孟易觉嚼着果肉,慢慢地说道,没有?一点吃别人东西的羞愧之心。 听到这话,郑在野的气稍微消了一点,是啊,好歹她还?是来?看?自己了,说不定吃自己东西也只是因为太饿了而已…… 不对! 郑在野猛地抬头。 真?的是这样吗? 他怀疑地看?向孟易觉,却只能看?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头大?大?的真?诚。 他试着问道: “你真?的……是来?看?我的?” 孟易觉非常诚实?地回答道: “有?一部分?是。” “那另一部分?呢?” “我是来?享受清凉阵法的。” 少女十?分?坦诚,手上的蔬果已经吃完,她顺手将其扔进?了垃圾桶中,然后?在郑在野露出被子的衣角处擦了两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病人并不该有?的尖叫。 郑小少爷只觉得自己快昏厥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 可还?没等郑在野说出一句话,孟易觉就?皱眉道: “你安静一点行不行?” 郑在野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呛她道: “你为什?么这么要求我?你是修仙界警察吗管这么宽?” 谁知道孟易觉听了以后?非但没恼怒,只是用眼神示意了某个方向,道: “没什?么,这是公共房间,步思?帏在那边看?了你好久了,所以我提醒你安静一下罢了。” 郑在野僵硬地扭头,僵硬地看?到了悬挂在房间之中白色的帘布,和掀开一张帘布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步思?帷…… 她大?抵是觉得自己把脑子给摔坏了! 郑在野欲哭无泪,只能深深将自己的脑袋埋入被中,好几分?钟都不说话。 在他静默的这段时间里,孟易觉拿出一张手帕,细致地将五指上残留的汁液都擦了个干净,刚刚只不过是逗郑在野玩而已,她还?没有?将别人衣衫当抹布的习惯。 过了好一会之后?,闷在被子里的郑在野终于闷闷地说道: “你怎么还?不走?” “有?些话要和你说。” “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郑在野猛地掀开被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在擂台上那么羞辱他也就?算了,还?要专门跑到医师处害他出丑吗!xzfsc “这个,我的赔礼。” 孟易觉掏出一个储物珠。 郑在野狐疑地接了过去,灵力探索了一圈,惊讶地发现里面都是上乘的炼器草药。 “这是我平常采草药时自己留下的一些,不知道够不够支付你的精神损失费。” 孟易觉歪头。 无论是看?质,还?是看?量,无疑都是够了。郑在野还?没有?觉得自己的面子能让自己高贵到拒绝这些自己去找都很难找到的草药的份上,但他还?是冷哼了一声,一幅傲娇的样子说道: “哼,马马虎虎吧。” 面对这一评价,孟易觉并没有?觉得对方不识好歹,而是认真?地低下了头道了声“对不起”。 这反倒让郑在野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郑小少爷自小特立独行,身边除了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就?是瞧不起他、眼比天高的世家大?族,他根本无从得到人际交往的经验。 因而遇到这种情况,他一下就?慌了,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这是做什?么呢……本、本少爷又没真?的受到什?么损害,器道修者在战斗中损害灵器本就?正常……况且你给的这些也足够我重造了……面子、面子也不重要的……我的风评本来?也就?够坏了……我一点都不在意的,哎呀,你、你别这样,我不是特别生?气的……我只是……只是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程沉来?了。” 小少爷慌乱的说话声被低低的声音所打断,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傻傻地“啊”了一下,害得孟易觉还?得继续跟他解释: “程沉,长老应该和你说过吧。” 郑在野这才露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 “程沉?!那个纱维谷的无情道?她不是轻易不出门的吗?她来?看?我们比赛做什?么?” “不知道。” 孟易觉摇摇头,眉毛微微皱起。 她刚一上台时就?已注意到那一束视线,如同冰雪一样,冷冷地刺入她的脊柱,着实?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果不其然,顺着那道目光看?去时,看?见的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女子,虽精心换上了与他人无异的衣物,却仍旧挡不住她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程沉。 孟易觉知道那是谁。 纱维谷的无情道,和她一样的无情道,步思?帏特意提起的无情道。 就?像她对孟易觉很好奇一样,孟易觉对她……也有?着稍微一点的好奇,更大?来?说,孟易觉是对着这个世界的无情道,有?着一点好奇。 宇宙意识曾说,这个世界的无情道是“错误”的,而修仙界也对无情道深恶痛绝,那又为什?么,仍旧有?那么多人对无情道趋之若鹜,并且不厌其烦地重复失败的历史?。 这是孟易觉所好奇的。 但是程沉,绝不是她接触这个问题的唯一切口,无情道疑问,也不是孟易觉的终极目的。 天选会,才是孟易觉的短期目标,为此,她不能让这徒有?其表的擂台赛出问题。 程沉会来?看?她的擂台赛,其目的昭然若揭,即使是极少动脑的郑在野,脑袋稍微一转,也能明白其中原因。 郑在野低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没办法。”xzfsc 孟易觉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她要在程沉面前藏拙,是而才对郑在野如同猫捉耗子一般地嬉戏。 平心而论,如果郑在野是孟易觉的话,他八成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清楚了这一层原因以后?,又有?孟易觉的礼在先,郑在野心中最后?的那一点气终于消散了。 他长吁一口气,仍旧伪装成幽怨地模样看?向孟易觉,说道: “纵然这样,那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子诶。” “没丢。” 孟易觉静静回答。 郑在野不解看?向孟易觉,然后?就?听到—— “他们早被我们闪瞎了,就?在你旁边。” 言罢,她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白帘的后?方,那里躺着一个又一个因为光污染而被闪晕过去的弟子。 郑在野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是,他以前和人比武也没这么大?阵仗啊?! 趁着郑在野惊讶的时间,孟易觉乘机从怀中的储物球中拿出了一样物什?。 那块长方形的物体如同一团流动的水一般,静静在孟易觉的手上栖息着、依恋着,乖巧地被她展示给炼器天才看?。 “对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038章剑 在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赛结束之?后, 每场擂台战中间的空隔时间就变得越来越长,与那些?视此为凌迟的其他选手相比,孟易觉显得相当悠闲。 她每日在临时的居所, 除了瘫着以外就是窥花观日, 也算是过上了一种和在封雪峰不同, 但仍旧十分惬意的日子。 那日,她将宇宙意识赏的那块不明物体交给郑在野之?后, 他果不其然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当即就抱着比水还要温润冰凉一些的物体不松手了, 嘴里说着什么“我?知道?你很急, 但你先别急,我?这就回去查古籍, 这两天你就把这小宝贝放我这儿吧……”之?类的话。 孟易觉倒也没?觉得郑在野刚一看见那东西就能慧眼识宝地说出那物?的来历同作用,所以她十分坦然地将浑身散发着无价之宝气息的物品送到了郑在野怀里, 还非常大方地说他想查多久都可以,差点没?把郑在野眼泪给感动下?来, 一病号几乎要当场下跪跟她结成义兄妹。 之?后孟易觉便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 每日摸鱼摆烂。xzfsc 思齐宗弟子在玄天派是住在一处的。 每日, 他人夜修时, 她在睡觉;他人晨起练剑时,她在吃早餐;他人在紧张地观看比赛以寻求契机时,她在檐下?撸猫看花草叶月。 在这段平静日子中唯一可以说道?的便是, 活水前期的苏世?鸣取代了原本世?界线中那个倒霉蛋,在比武中输给了不过驽马中期的季星成。 越级胜利,这对驽马中期的季星成来说可能?是种骄傲, 但对层级较高的苏世?鸣而言,无疑是一种不能?够再?大的耻辱。 虽然季星成一向大大咧咧的, 打完就进了医师处,出来后照样每天吃饭、修炼,不见一点傲慢,但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在苏世?鸣心中,季星成估计已经把他嘲讽了千八百遍了,不,不应该只是季星成,而是她们所有人。 心理?上的阴影导致他现?在基本上是一个闭门?不出的状态,如?果不是陈隽携时常还去看他,长老估计都要怀疑他走火入魔了。 其实孟易觉挺庆幸他闭门?不出的,似乎是因为季星成的缘故,他把孟易觉也跟着恨上了,每次见她的时候都低着个头、拧着个眉,整一个人生动演绎什么叫阴暗的凝视,如?果不是周围有其他人,孟易觉真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拿个啥捅死自己了。 除去这些?微小?的不妙以外,在玄天派的日子总的来说算的上是岁月静好。 除了今天。 一大早,郑在野就哒哒哒地跑了过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跟刚从精神病院里头跑出来一样一路冲进思齐宗的小?院,差点给院子里其他弟子当成危险人物?抓起来。 “孟易觉!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当孟易觉打着哈欠去接被两把剑架在脖子旁、显得惨兮兮的郑在野时,他兴奋地这么叫道?,丝毫没?有半点自己身在险境之?中的意识。 孟易觉将一身狼狈的郑在野迎回室内,端了杯水给他,问道?: “什么事?” 即使坐到了垫子上,郑在野也依旧安静不下?来,身子来回扭动着,像是屁股变成了尖的一样。 “那个呀!就是!那个!上次你给我?的那个!我?们的小?宝贝!” 他双眼发光,语言中枢短暂性地出现?了混乱。 “别这么说话,好恶心。” 那可不是她孟易觉的小?宝贝,充其量只能?算是宇宙意识随手扔给她的,稍微有点用的小?垃圾。 郑在野猛灌下?一口水,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了,但仍旧难掩激动地说道?: “就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个东西!我?终于?在某本古籍上查出来了!你猜那是什么!” “是什么?” 孟易觉喝了口水,恹恹的,脑子里在想一会儿该吃些?什么。 “天外玄铁!” 郑在野极兴奋地站起来,双臂展开,大声念出它的名字。 “哦。” 孟易觉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情。 “那可是我?查了三天三夜才?查出来的!你知道?吗,就我?们星月门?那个灵力传输网络,可以直达藏经阁的那个,我?都快用烂了,终于?在孤本里查出来曾经有位尊上曾经得到过半块!尊上以此铁炼剑,剑成可引雷搅水,剑鸣一出,虎啸龙吟皆归于?沉寂!这可是举世?无双的炼器材料啊!我?就每天看着它,我?这个眼泪啊,你懂我?这个感受吗!不!你肯定不懂!你……” 郑在野最终还是改不掉他这个一兴奋就碎嘴的坏毛病,一张嘴堪比一个树林的鸟雀。 “好,停。” 孟易觉放下?茶杯,跟训狗一样拍拍手: “喝杯水。” 不知为何,某种莫名的压力突然加到了郑在野的肩上,压得他再?也说不了话。 他悻悻地坐下?,端起水杯浅浅地润了下?唇,然后惊异地睁大了双眼,叫道?: “白水?!” 孟易觉点点头: “白水。” “你就拿白水给本少爷喝?!连口茶也没?有?!本少爷帮你查了那么久的典籍你就拿白水给本少爷喝?!你这女人有良心没?有?!” “只有白水,爱喝不喝。” 淡淡的一句话,把小?少爷满腔的怨怼都给塞了回去,只得背地里咕哝了几句,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对了,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高兴?” “我?很高兴啊。” 孟易觉耷拉着眼,说她高兴?狗都不信! 郑在野有些?不满了: “那可是天外玄铁诶!天外玄铁!千年就出了半块的东西!人生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能?见它一面我?真的是拼了半辈子的运气!天哪,信男愿半生吃素以求……” “停。” 眼见着他又要开始自顾自地叨叨叨叨,孟易觉紧急喊停:xzfsc “可是我?要着没?用啊,你看我?什么时候用过兵器,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最终不就等于?一坨烂铁吗?” “那你送我?吧!” 郑在野当即大叫: “我?特别需要它我?真的特别需要它你送我?我?认你当妈……” “不行?。” 请求被严正拒绝了: “那毕竟是我?的财产。” “那我?出钱买!你要多少!不够我?去借!我?这里还有……” 郑在野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孟易觉嫌弃的眼神,当即发热的头脑就冷静下?来了,像只小?鸡仔一样蹲在位子上。 “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了……” “以后还会不会乱花钱了?” 孟易觉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水,端出一幅长辈的样子教训郑小?少爷。 可惜郑小?少爷眼神飘忽,一个字儿也不想说出口,更遑论信誓旦旦承诺了。 不过孟易觉也没?指望他能?在她的一句话下?就改掉乱花钱的毛病就是了,所以孟易觉直接无视了小?少爷的心虚,说道?: “你拿天外玄铁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用来炼器啦!此生一次的机会,你要是我?你也不会错过的!” “你的回答不能?简洁一点吗?” 孟易觉感觉自己的时间都是被这些?废话给消磨完的。 郑在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连嗯声应道?。 “既然你是要用来炼器的话,那我?把天外玄铁交给你,然后你再?把成品交给我?不就好了吗?就当是我?委托你锻造兵器了,怎样?” “真的可以吗!” 郑在野一个蹦起,即使迎着孟易觉嫌弃的眼神也不坐下?,就炽热地盯着孟易觉,生怕她刚刚说的是假话。 要知道?,郑在野虽然有个“炼器天才?”的名号,但是终究资历尚浅,这种委托机会,即使是大师级别的人物?也会为之?无比动容,放在他一个成名尚不久的炼器痴身上,那简直就是从来都不敢想的天降馅饼了! 孟易觉点点头,郑在野更兴奋了,差点就要发出一声鸡叫,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不停地搓动着以缓解紧张。 “哦哦哦哦哦……!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你……你想要什么……暗器?防具?靴子?……只要是我?能?做的……呃,我?是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你别紧张。” 孟易觉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知道?!但是我?就是……” 郑在野的牙关都在打战。 他这辈子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接这么大的活,不能?让他不兴奋。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快说!你想要做什么!等天选会结束……不!我?现?在就给你做!” “不用那么急,” 孟易觉坐下?,端起水抿了一口,平静的样子和郑在野的焦虑产生了强烈对比。 “你给我?……打把剑,怎么样?” 她淡淡地说道?,眼睛罕见地眯起,像是其中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在聚集。 “剑?!” 郑在野惊讶地叫道?。 “你想修剑道?了吗!?” “你想修剑道?了吗!?” 两个叫声在不同的地方同步响起,一个来自郑在野,一个来自季星成。 季星成刚刚从门?外进来,便听到孟易觉在委托郑在野打剑。 当然,跟在季星成后面的步思帷也听到了,只不过长期以来的良好教养让她没?能?够惊讶出声罢了,但她此时心中也是一阵风起云涌。 孟易觉为修无情道?顶撞付询的整个过程,她都是亲眼目睹的,无情道?之?于?孟易觉的意义,她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更清楚一点,所以孟易觉又怎么会…… xzfsc 孟易觉没?有回答两个人的问题,只是扭头自然问道?: “怎么了吗?你们两人一起来,很少见啊。” 由于?孟易觉的介入,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原定世?界线里头那样暧昧、亲密,倒不如?说有些?平淡、疏离,就如?同,如?果没?了孟易觉,联系他们之?间关系的纽带就会完全断掉一样,而两人又不知为何,恰是会保持距离的,所以能?看到两人共同来找孟易觉的概率是极小?的,只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孟易觉一问到这儿,季星成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我?们刚刚去看榜了。” “然后呢?” “你下?一场的对手,是伍知。” 季星成的眉毛深深皱起,步思帏虽有意控制表情,但总归也是透了些?戾气出来。 孟易觉在玄天派住了几月,这全派上上下?下?,哪一个看不出,他们的少掌门?对思齐宗那无情道?有着那么点意思,不然为什么天天往思齐宗驻地跑? 但对于?孟易觉来讲,这从不算追求,只能?算是骚扰,因为她已经明确拒绝过这个伍知好几次了,偏偏这男的有种迷之?自信,认死理?地相信她只不过是“无情道?的矜持”罢了,仍然锲而不舍骚扰她,搅得整个门?派鸡犬不宁的。 孟易觉连见他一面都不想,更遑论和他打擂台了,先且不说那人又不知道?会搞什么花活,光是那张脸,孟易觉就怕一上擂台她就控制不好自己,比赛还没?开始就先给了东道?主的小?公?子两个大嘴巴子。 虽然心里烦躁,但她总归没?在脸上表现?得太明显,只浅浅点点头,回头望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口中念叨不停的郑在野,说道?: “我?有个问题。” 郑在野抬头,疑惑地看向她。 少女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盛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她说道?: “你觉得,这柄剑,做出来以后,是会如?火?还是如?水?” 郑在野愣怔,目光向后望去。 孟易觉的身后,流动着火焰的浓厚纯白和星河的点点蓝芒,它们原本紧密交融,但如?今已分开;它们原本你死我?活,现?却各自闪耀。 世?界在前进,前进向毁灭,究竟谁才?是世?界毁灭之?前丧失的最后一点希望? 第039章审判 啪。 灯光亮起。 淡淡的白色, 带着灵力特有的、仿若夏末凉风的味道。 它只照亮了一处。 从上至下,全部倾洒在了孟易觉的身上,衬得她同舞台上的独角戏演员一般, 孤独而冷漠。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睫毛撑起淡白色的灯光, 在脸上投下一片淡然阴影,双唇合上, 却并不紧张, 双手交握, 手腕处束着细细的环。 少女就那么站着, 明明是纤细的身体?,却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威慑感。 黑暗中传来声音, 有?谁在问责: “……是否……机会……承认……” 孟易觉没有?动作,既没有?心虚, 也没有?愤怒,只是如同古井一般没有?什么波动地?回道: “我已经说过了, 我们只是正?常比试, 我没有?任何?蔑视比赛规则的行为。” “正?常比试?!” 黑暗突然愤怒了起来: “正?常比试会把对手的大腿刺穿、把他?的肉都?割下来、甚至就连骨头都?能看得见?!孟易觉, 是你不清醒, 还是我们在场所有?人都?不清醒!” “不清醒?” 孟易觉突然扭头,朝向发声的黑暗: “那我当?然是认为您比较不清醒啊。” 她眨了眨眼,继续说, 丝毫不管自己的话惊起了黑暗中多少波澜: “是你们玄天派的少掌门在比试开?始前自己说的,他?是体?修,最为坚韧, 让我不要手下留情?,在场所有?人也都?听到了这句话, 我会做那些事,只是出于一个正?常的比试思维,想要让他?落败罢了,他?长了一张嘴,如果想要放弃的话不会自己喊?既然他?抗了那么久,那就说明以刃割肉不过是我的比试策略而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正?常比试?” 孟易觉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她站上擂台,伍知那副装作谦虚实则无比傲慢的姿态。 男人带着指虎,衣襟敞开?,有?意露出其中精干的身躯,如同要展示下颌线一般仰起头对她说: “你不必手下留情?,我是体?修,最为坚韧不过。” 可能是天气有?些过于闷热了,也可能是因为那方戴在他?脖子上的长命锁实在是有?些晃眼,孟易觉一时?没打算控制自己,生生将那长命锁“不小心”从他?的脖子上拽下来,又将断口扎进了对方的大腿里。 那伍知说的话还是有?半分是对的,他?的确结实耐打,无论被孟易觉怎样压着打都?咬紧牙关不投降,甚至还能寻找反击机会来给孟易觉一下,这也帮了孟易觉许多,至少现在,当?孟易觉面对着他?们宗门这些愤怒的老头子的时?候,她可以坦然地?说:他?们的的确确是正?常比试,没看到你们的伍少掌门宁愿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也不愿意投降吗?他?长着一张嘴,她孟易觉又没有?封住他?的嘴,他?觉得孟易觉在虐待他?的话不会说吗? 热知识,如果撑不住了或者觉得对方是在虐待自己可以投降。 伍知没投降啊,那就说明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正?常比试啊。 话音落下,带来一片静默,随即是尖利的声音响起: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思齐宗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吗!伍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你竟连一点同情?也表露不出!真是应了无情?道的冷血!”xzfsc “对于伍知的遭遇,我很同情?,这位同志,你不能因为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认为我对伍知没有?相应程度的同情?。” 话是这么说,但是孟易觉脸上的确一派冷漠,最有?温度的东西竟然是她那把好嗓子。 黑暗中,又是一个声音尖尖笑?了下: “孟易觉,你敢以你的道心起誓,你所言非虚,你的确没对少掌门有?着迫害之心吗?” 这话说的刁钻。 在这修仙界,以道心起誓,是除已许久不现人世的真知眼以外,最好的检验谎言的办法。修仙者以道心为重,若其誓为虚,必定会对道心有?一定的影响,除非真的能有?人说谎话能力到了一种神乎其神的地?步,不仅能够骗过别人,也能够骗过自己的那种。 但那种人终究是少见的,所以大部分在“以道心起誓”都?不敢尝试去说假话。 孟易觉沉默了,没有?继续说话。 看到牙尖嘴利的少女突地?无话可说,黑暗很明显以为自己是要胜利了,紧接着便是: “既然你无法‘对道心起誓’,那我们是否可以认为……” 话语还未说完,便遭到了残忍地?打断。 少女朗声说道: “诸位,你们越界了。” 听见这话,黑暗先是一愣,似乎是没有?想过少女竟然会有?胆量这么说他?们,随即是怒气迸发出来: “孟易觉!你知道你是什么处境吗……” 黑暗的疑惑与?愤怒再次被打断: “各位,作为玄天派的长老,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圈禁我,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我该回去了。” 孟易觉低首敛眉,一幅顺服的样子,却平白让人感到有?股子戾气在汇聚。 啪嗒。 什么东西从她的手腕上掉落。 孟易觉抬起手,那光洁的手腕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空无一物。 有?人慌乱开?口: “灵力束缚器?!你、你做了什么……” 独立于灯光之下,摘掉了灵力束缚器,孟易觉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她扭了扭手腕,活动了下筋骨,笑?着说道: “玄天派的灵力束缚器似乎并不起作用,是不是买到了盗版的?如果有?这方面需求的话,可以咨询一下身为‘天下第?一大宗派’的思齐宗呢,想必在这修仙界中,还没人敢冒犯思齐宗的颜面,卖给他?们假货吧。” 她唇角弯起,眼中却完全不带笑?,只那么看着黑暗。 黑暗在凝视她,于是她也凝视黑暗。 破碎的灵力束缚器还躺在冰冷的地?上,孟易觉与?黑暗之间?陷入了无声与?无息之中。 灵力束缚器,危楼以下各个层级都?有?与?修为匹配的,虽然不能完全束缚灵力,但也能束缚住那一层级的大部分灵力,足以让其失去威胁。 这类物件造价极贵,往往只有?大宗门才舍得购买。 孟易觉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乖乖地?戴上了灵力束缚器。 笑?话,人家都?打到自己门口了,不给人家一点损失怎么对得起她孟易觉蹉跎掉的时?间?? 凭借一点点细如发丝的灵力,钻进灵力束缚器的内部,专门寻着其中的脆弱部分猛冲,很轻松的,那外壳坚固的灵力束缚器便断成?了几截。 这玄天派长老虽看了她几场比赛,但终究无法想象会有?人能将灵力操纵的这般精妙,是而也没有?想象过这种可能。 此时?,他?们看着地?上碎成?一片的、他?们宗门的几万灵石,只觉得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样,又痛心又愤怒又无能为力。 让他?们说是孟易觉弄坏了灵力束缚器?但凡一个有?脑子的修仙者都?会嘲笑?他?们太?过昏聩了!若是灵力束缚器这么轻易就会被束缚者弄坏,它们也不至于在修仙界被追捧千百年了! “你!你!” 长老们差点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吹胡子瞪眼的,心梗都?快要犯了。 “各位,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孟易觉微笑?着,嘴角的弧度同步思帏平日中扬起的相似,却莫名带给人一种挑衅的意味。她稍稍歪头,手腕合拢,就像仍然带着束缚器那样,然后将其抬起,纤细的手腕展示在灯光下。 上面攀附着一条淡蓝色的小蛇,眯缝着眼睛,若有?似无地?吐着蛇信子,柔软的身体?环绕着少女的手腕,无声嘲笑?着地?上碎了一片的灵力束缚器。 “孟易觉!” 玄天派何?时?受过此等羞辱,就算时?不时?同思齐宗对着干时?对方偶尔会暴揍自己一顿,但也不会用如此欠揍的手法。 虽然不知道少女是用什么方法解开?的灵力束缚器,但这副表现明眼人都?知道是在向他?们玄天派放出犯罪宣言。 黑暗之中有?长老实在受不住这般挑衅,怒吼一声之后抬掌便向尚且未至风雨的后生打去。 透明的灵力激荡,激的孟易觉发丝纷飞,但她的头仍然高昂着,未曾后退一步,更未曾低下半分。 金属的锐器抵在那长老的掌心,不过三尺之锋,却叫人难进半步。 从黑暗中急速冲出的长老一张被岁月侵蚀了的脸上写满了难看。 一滴血从他?的掌心溢出,染红了剑尖。 思齐宗的剑者自阴影之中走出,一步一步,都?如同落在了玄天派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孟易觉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唯有?挺直的脊背显示出她那并不轻易暴露的傲气与?反骨。 剑者将剑一挽,利落收剑,那滴沾上了剑尖的血只不过一个瞬间?,便被甩去了无人知晓的阴影里。 他?走到孟易觉的身旁,与?她站在同一条线上,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子一眼。 剑者抱着剑,简洁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自顾自向外走去,孟易觉也跟着他?,所到之处,阴影皆为其避散。 踏出门外,长老未说一言,踏上剑便飞走了。他?虽并不赞同孟易觉的行为,但总归是要维护思齐宗的颜面的,做到这个份上,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门外,三个焦急的身影等待着她,一看到她出来,立即一拥而上,少年们叽叽喳喳地?关心声响作一团。xzfsc 但孟易觉并未理会那两个满面焦灼的少年,反而是直直看向了站在他?俩身后的步思帷,说道: “我知道你的剑里缺些什么了。” 步思帷原本正?担心地?蹙着眉头,听见这话,愣怔了一下,纠结的眉毛也惊讶地?散开?了: “什么意思?” “说实在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剑术风格?” 孟易觉并没有?就着她的问题回答,反而是以问题来回答了一个问题。 步思帷犹疑着,没有?说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凝重的氛围,两个少年不满的抱怨声也停了下来,齐刷刷地?,三双眼睛都?看着静默不语的步思帷。 早熟的少女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横亘进来: “孟易觉,” 那个声音言道: “期待与?你的比赛。” 冷冷的声响,如同冬天的冰一样,语义也是简洁到意义不明。 孟易觉扭头,无情?道在不远处站着,长身玉立。 “程沉。” 郑在野不自觉叫道,但女人的目光并未被这一声呼喊吸引去,反而是直直看着被两个少年所遮挡着的孟易觉。 孟易觉转身,对着她,两人的脸上都?没有?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喜欢她。 “我记得,你下一场的对手应该不是我吧。” “我们总会在擂台上相遇的。” 说话间?,她的目光从不摇移,只死死盯着一个目标。 xzfsc “可以不要那么自信吗?” 孟易觉勾起了一点笑?,是她很少有?的,带着冷意的笑?。 程沉没说话,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身便走,用行动证明了她对孟易觉的否定。 孟易觉没理会她,只是转头看向步思帷——程沉下一场的对手。 她看见她紧抿唇线,双拳紧握,背绷得直直的,就像上面有?千钧之重一般。 孟易觉走上前去,掰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送进去。 足以嵌进肉中的力度蓦然消失了。 第040章模仿 太阳已经西落, 但擂台之上的半决赛仍旧在刀光剑影地进行着?。xzfsc “唰——!” 止水脱手,带着如同星河一般的尾巴向前飞去,纵然没有习过御剑, 无法做到像步思帷那般使剑如挥臂, 但程沉并未慌张, 剑尖向前一点,灵力猛地展开来, 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内, 任凭飞剑再怎样刁钻地攻击也不露一丝破绽。 步思帷神色凝重, 昳丽的面容被夕阳镀上了半分迷蒙。 她一手掐诀, 剑尾的星河霎那间变得更为闪耀,就仿若要提前宣告夜的到来一般。 有了更多的灵力加持, 止水的力度肉眼可见地提升,它奋进全力刺击着?那看?似薄薄一层的护盾, 大有万钧雷霆之?势。 眼见着?护盾就要被突破,程沉将剑尖朝下, 瞬间, 一股极为强大的风浪席卷了整个场地, 就连台下观赛的弟子也是在长老们灵力护盾的庇护下才得以站稳, 不至于狼狈倒地。 孟易觉的发丝也被吹起,风擦过她的脸,带着?较常人还要冰冷半分的灵力味道?, 让她心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片烦躁。 能进入半决赛的都是强手,每场比赛的时间也无疑会被大幅延长,就好比程沉和步思帷的这一场, 就从午后打到了日落,两人还精神百倍的有来有回, 只叫人感觉惊奇。 孟易觉很少见地,在擂台前站了一个下午。 两人的打斗并不如之?前孟易觉与郑在野的那般绚烂,甚至可以说?是朴实无华。 因着?两人都使剑,是而打斗之?间多以两剑交锋为主,但孟易觉总觉得,程沉那剑根本?就不是剑,只不过是她释放灵力的一个载体?罢了。 相较于称她那把并不锋利的剑为“剑”,不如称之?为“法杖”。 虽然很离谱,但这的确是大部分没有修身外之?道?的修士所采用的战斗方?法。 像孟易觉那样,一件兵器也不拿,直接赤手空拳对?上别人的,实属少数,毕竟一把武器能带给人的安全感,总是要大于自己的两个拳头的。 风沙漫天,久久不散,叫人看?不清里?头发生了什?么,而处于其中的步思帷也同?样如外场的那些弟子一样。 漫天的迷雾迷了眼,叫程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她只好横起剑,做出防卫的姿态,同?时暗自警惕着?可能会从某个地方?到来的攻击。 只在刹那之?间,一柄剑刺破黄沙而出,直直向步思帷袭来。 步思帷神色一滞,猛一转身,避开飞来的剑就朝其后刺去。 可惜刺了空,那飞剑背后什?么也没有,徒留被冲散的一堆黄沙。 不好! 电光火石之?间,剑者?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中了陷阱,脚步迅速向一旁挪动。 果不其然,那刚刚与她擦身而过的飞剑又再一次飞回,狠厉地刺击她的后背。 一柄、两柄、三柄…… 源源不断的剑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角度刁钻地进攻,简直就像……就像…… 步思帷喘着?粗气,迈着?步法,纵使她是以速度称奇的思齐宗剑道?,此时也在这等?攻势之?下显得有些狼狈。 若是没有黄沙遮眼,她定不会如此疲于应对?,但眼下……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步思帷咬紧牙关,脚下斗转星移,尽力让自己不被伤到,可她未曾注意的是,就连她这闪避的动作,也在攻击者?的预料之?中。 擂台的另一侧,程沉的双眼和手上都闪着?淡淡的光芒,眼见着?步思帷被她一步步逼向擂台的边缘,她若有所思一般地看?了下自己动作不断的双手。 ……操作还是不够精细……孟易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虽说?无情道?与灵力的交融程度最深,但能同?她一样,完全自如地操纵灵力之?人……他们纱维谷还是第一次见。 孟易觉……到底特殊在哪里?呢? 那颗道?心,那身根骨,那份能力。 即使模仿,也仍旧粗劣。 想到这里?,程沉不免有些微微的走神,但就是这片刻的走神,叫原本?被她压制的敌手抓住了机会。 不过倏忽,止水自黄沙之?中冲出,仿若能感知到程沉在何处一般向她奔去。 程沉冷静的外壳被打碎,瞳孔微缩,抬起手中的剑就是一个格挡。 但到底剑道?的剑从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够被拦下的,明明剑势优美灵动,但当?它抵上你时,你才能知道?,剑和法杖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黄沙消散,灵力汇聚到细长的剑上用于拦住剑尾摇曳着?星河的止水。此时,擂台之?下的弟子们才得以看?清台上的全貌。 黄沙、飞剑,都不过是无情道?灵力幻化而出的把戏。 步思帷眼睛蒙着?灵力,一手掐决,半脚悬空在擂台上,堪堪停在了擂台边缘。 剑道?的剑虽势大力沉,但最终还是输在了无情道?磅礴的灵力之?下。 程沉进入风雨前期已然两年之?久,其灵力储备,根本?就不是刚刚才突破到风雨前期的步思帷可比的。 程沉猛地一震,止水就如同?上次一般被震开了,它在空中飞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主人手里?。 步思帷接住剑,面色凝重。 刚刚为了突围,她的灵力储量已所剩不多,而看?着?对?面的程沉仍旧是面色如常的模样,她的心头不由得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冷漠的无情道?并未就自己的布局被突破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非常迅速地再次发起了攻击。 她后腿蹬地,猛地突进了上来,空气之?中,有细小的剑体?凝聚。 台下,啧声响起,在看?的目瞪口呆、一片静默的弟子之?中格外明显。 孟易觉抱着?双臂,脸上显出一派嫌恶来。 程沉的灵力操纵能力不如孟易觉,拿着?剑也是为了更好的以眼前之?物为参照构筑出灵力的形体?。 步思帷心念一动,数把灵剑也同?样出现在了空中,不过对?比起程沉的轻松,她脸色一白,明显是灵力枯竭的前兆。 刀光剑影再次上演在这个擂台之?上。许是拖了太久,两人都想要尽快结束的缘故吧,这次的对?峙明显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华丽许多,灵力与剑招都激荡在空气中,卷起了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越打,步思帷只感觉自己体?内的气力越不足,灵力衰竭带来的副作用仍在加重,她的头脑昏沉,只能勉强维持思考。 除了精神上的紧迫以外,身体?上的危机也不容忽视,她的灵剑越来越少,很快便被程沉逮到了破绽,一道?又一道?血痕出现在了少女洁白的肌肤上。 衣衫被血打湿、晕染,步思帷喘着?气,冷静地挥动着?剑,尽可能抵挡住所有冲着?她要害而来的利器,如果实在抵挡不住,便转动身体?用那些相较而言不太重要的部位去承受伤害。 冰冷的灵力刺进身体?之?中,步思帷只感觉自己好像也被冻僵在了夕阳之?下。 夕阳就快完全落下,夜的凉气也已经弥漫开来了,而台上的两人如今早不如之?前那般打的火热。 步思帷已经被逼至擂台边缘,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她已无力招架,但她仍凭着?一口心气死死支撑着?。 噌—— 灵力缺失到极限,步思帷一个不查,竟直接从擂台之?上摔下,但纵使如此,那如同?毒蛇一般的灵力仍旧紧紧追着?她的动脉。 唰—— 淡色的灵力影子闪过,停于少女喉前半分处,然后突兀地—— 化为齑粉。 “差不多得了。” 孟易觉怀抱着?已经昏过去的步思帷,缓缓抬头看?向擂台之?上居高临下的程沉。 她踩着?擂台的边缘,毒蛇的利剑悬浮在她的身旁。 无情道?脸上仍旧是那个冰冷的表情,她开口吐出的,也不过是一块又一块的冰棱: “剑势既出,无从收回。” 步思帷的长发沾了汗,凌乱地贴合在了她的皮肤上,她的头被轻柔地靠在了少女的肩窝处,但她仍旧蹙着?眉,仿若深陷于什?么噩梦之?中。 孟易觉垂眸,看?了看?缩在自己怀中难受地喘着?气的步思帷,又抬起头,毫不示弱地看?向擂台之?上那人:xzfsc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模仿我?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像我对?待伍知一样对?待孟易觉?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知道?步思帷无论如何也不会投降? 孟易觉难得这么生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愤怒中究竟有多少个要素掺杂在其中,但她知道?,这些所有愤怒的矛头,最终都指向那一个人—— “你不是想和我比吗?行啊,傻*东西,我记住你了,我会好好和你打的。” 孟易觉微笑着?看?向那人古井无波的眼睛。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这两人身上,就好像决赛只在半分半秒内便会打响。 xzfsc 没有人敢说?话,甚至有人停滞了呼吸。 孟易觉的话并不算文雅,甚至可以说?是与礼貌都相去甚远,但程沉听了仍旧十分满意。 她来参加天选会的目的就是孟易觉,如果不能让孟易觉对?她倾尽所有,那她千里?迢迢从纱维谷赶到玄天派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程沉也笑了: “我一开始就讲过了,我很期待,和你的比试。” “是吗?” 孟易觉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如果此时能有个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突然看?到这一幕的话,可能真?的会认为这是一幅极其具有友爱意识的赛前画卷了,但可惜不是,因为孟易觉的下一句话是: “那你他*到时候在台上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也别给我他*投降,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还能期待一下,你这傻*玩意能有多抗揍。” 夕阳彻底落下,云端之?上静谧无言。 郑在野和季星成高大的身形站在孟易觉身后,不小心看?见了她嘴角从未有过的、甜美的笑,不自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40-50 第041章黑暗 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睁开?眼。 本能地对黑暗感到恐惧,她朝着光芒所在的方向奔跑。 她驻足在光芒旁,光芒中是一方冷淡的院落。 她看见小孩仰首, 望向于斗角上驻足的蓬松扁毛生灵。 “娘亲, 为什么鸟儿会飞呢?” 她听?见稚嫩的声音这么问道, 问向?娘亲。 因为鸟儿天生就属于?飞翔,她在心里回答孩子?。 “因为鸟儿有翅膀啊。” “那为什么, 我们没有翅膀呢?” 她看见孩童稚嫩的眼中?满是疑惑。 那为什么, 我们没有翅膀呢? 她听?见自己心里这么重复问道。 但娘亲并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只是蹲下来, 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帷儿也想要学会飞翔吗?那帷儿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 等到了风雨层,师父就会教?你御剑飞行了, 到那个时候帏儿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孩童有些疑惑,有些不解, 她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她们没有翅膀, 而不是怎样能够飞翔, 可是娘亲理所当然地认为, 她是想要学会飞翔,才问出?了,为什么我们没有翅膀这样的话。 但她知道, 娘亲是爱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娘亲更爱她了,所以孩童很懂事地点点头。 娘亲欣慰地笑了, 抱紧了她。 她也笑了,只要娘亲高兴, 那她也就高兴。 她的梦想是要飞翔吗?她已经到了风雨层。 她真的想要飞翔吗?为什么时至今日她仍旧看着天空中?的飞鸟? 她继续向?前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踽踽独行。 声音朦胧模糊却又尖利地刺进她的耳朵里,直直延伸到大脑敏/感的神经之上。 “……虽然……天赋……但……拜托……请务必……” 熟悉的声音一点又一点侵蚀着她的心。 她蹲下身?子?,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仍旧不放过她。 “放心好了,虽然她的天赋不算顶尖,但我会用最?高标准来要求她的,她一定会成为你期望中?的样子?的。” 男人的声音明?明?应当是低沉的,但为何在她的耳朵里却又如此尖锐。 她缩着身?子?,将头埋在深深的黑暗中?,颤抖着,努力不去听?这些强硬掰开?她大脑的声音。 但声音却还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 “……我对你很失望,你应该清楚自己背负着怎样……” “……你最?近有些荒废修炼,是沉迷于?朋友游戏之中?了吗……”xzfsc “……我并非限制你与他人交往,只是你应该明?白?……” “……无情?道……”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 别再说了。 她在心底重复道,好像这样就能驱散那些声音一样。 别再说了。 她不喜欢回家,不喜欢同父亲见面。 别再说了。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别再说了。 就像她控制不住自己去和孟易觉接触,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往封雪峰上去一样,她也控制不住自己不想回家的心。 在黑暗中?,她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突然变得幼小、稚嫩,就连上面握剑磨出?的老茧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双手突然变得就像她三岁时,捧起坠落在院落之中?的那只小鸟的尸体时一样无力。 这双手什么都握不住,握不住剑,握不住细细一株的草药,握不住缓缓流淌的生命,就连自己想要亲近之人的手,也握不住。xzfsc 她将这双手藏在怀中?,父亲不喜欢看见她这般羸弱的模样,因为那总会让父亲想起,她无论再怎样努力,这双手都会是一样的纤细、渺小。 这双手在她的怀中?变得那么冰冷,冰冷的像是双膝跪在水磨石砖上时的疼痛,冰冷的像是顶着风雪登山时的绝望,冰冷的像是灵力穿透肌肤时的刺骨。 “步……步思……” 一片黑暗之中?,有声音挤开?了原本纷扰的回忆掺杂了进来,混进她的耳中?。 “醒……帷……喂……” 有谁在呼唤她,声音带着熟悉的味道。 像是月夜湖水泛着光亮的清凉滋味,又像是大雪漫天时温暖房屋内的茶香。 虽然她想不起这味道究竟从何而来,但这味道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就好像…… 步思帷猛地睁开?了双眼。 灵力枯竭所带来的后遗症还在发挥着它的效用,此时她的大脑仍旧昏沉,她只能看得清面前白?花花的一片。 世界天旋地转,她情?不自禁朝着梦中?那股熟悉的味道靠近了些许以寻求安慰。 然后一只手抵上了她的下巴: “喂,别得寸进尺。” 带着稍许嫌弃的少女声音让步思帷一下子?打了个激灵,大脑的迷雾总算散了点。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别人怀里,而刚刚眼睛看见的那一片白?则是对方鲜活的脖颈。 她腾地一下,脸变得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处放了,偏偏身?体还极度诚实地依靠在他人身?上,一点也不听?大脑发出?来的指挥。 “终于?醒了,脑袋还正常吗?” 刚刚抵在她下巴上把她推开?的那只手转而拍了拍她的脸颊,力度不重,只是在确认她是否清醒。 步思帷抬起下巴,一边私心让自己能更贴近那只手一点,一边从喉咙中?挤出?了极细小的一声“嗯”。 “是吗?那就还好。” 孟易觉没在意她的这点小动?作?,只变换了个姿势,让原本头枕在自己肩颈之间的少女躺到了自己的腿上。 “梦见什么了?” 少女的指尖轻柔着按压着步思帷的太阳穴。 “一些……不太好的事。” 步思帷闭上眼睛,可能是由于?身?子?不爽的缘故吧,没有像以前一样慌乱地逃走,反而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孟易觉这难得的温柔。 少女没有追问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帮忙舒缓着被噩梦磨损精力的大脑。 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说道: “我不认为你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拖着你。” 步思帷本来在她温暖的指尖下昏昏欲睡,听?到这话,又瞬间惊醒过来,但是她没有说话,装睡一般闭着眼睛。 见着她这副半死不活、死不承认的模样,孟易觉不知为何有点想要发笑。 她俯下头,对着那紧紧闭着的眼睛,发丝垂下,落到对方姣好的脸庞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对、吗?” 吐字之间,有浅浅的热气呼出?,与步思帷颤抖的呼吸混合到了一起,再在空气中?冷却、消散。 还没等孟易觉反应过来,步思帷的脸就已经被她那双手给捂了个严严实实,动?作?快的根本不像一个刚刚还一副病恹恹相的人。 “……对……” 有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 孟易觉挑了下眉,抬起头,没去看不知是在羞涩还是在自闭的病号。 两人之间又恢复成一片静默。xzfsc 由于?步思帷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将脸上的手放下,孟易觉也就停下了按揉她太阳穴的动?作?,转而若有所思一般地勾着她的头发玩。 片刻之后,步思帷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声音被卡在指缝之中?,孟易觉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竖起耳朵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 旋即她才明?白?步思帷是在指什么,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步思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脸侧向?远离孟易觉的一侧,但她绝对没有意识到,这个角度孟易觉刚好可以看见她发红的耳垂。 这令孟易觉更想笑了。 她伸手,捏了一下对方精致的耳垂,果不其然换得了一声带着羞赧的惊叫声。 “你又在想,是因为你我才要被迫和程沉对上?” 热度从耳垂传到她的指尖,孟易觉捻了捻手指,想要将那并不滚烫的温度冷却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面对孟易觉的问题,一向?知无不言的步思帷罕见地沉默了,一句话也没有说,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对方突然袭击自己耳垂这件事气的,还是意识到了什么从而不敢回答。 “放宽心,那家伙迟早都要跟我打一场,不在擂台上就要在擂台下了。” “她就是冲着我来的。” 孟易觉的语气肯定,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自信一样。 步思帷皱眉,很明?显,她也猜到了这一可能,不如说,从纱维谷派人来参加这一次的天选会开?始,他们所有人就应当能猜到这个答案。 秘宝虽宝贵,但仍不值得他们派出?一个无情?道来参赛,那么这个无情?道,就必然有不同于?夺取秘宝的任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孟易觉垂眸,不知为何言语之中?藏着几分寂寂。 “但是……” 步思帷还想说些什么,但当她转头看向?少女时,那些话又被她全部吞咽进了肚子?里。 她抬头看着少女,少女托着她的下巴,发丝垂了下来,像是薄薄的一层雾霭,将两人的视线囚禁在这一方世界当中?。 孟易觉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和不容置喙的意味,说道: “逃避永远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在这一刻,步思帷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这个小师妹做出?的决定,无论好与坏,都是任何人也无法撼动?的东西。 “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期待一下,我是怎么把她的骨头,都一根根碾碎的?” 第042章沉重 纵使擂台之下的气氛紧绷, 但在擂台之上的两人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兴许是到了决赛的缘故,原本一直处于一种放任态度高坐于云端的长老?们终于想起来要给予一些基本的重视度了,纷纷屈尊降贵地降下了地面, 但仍旧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着擂台上的表演。 自古以来, 高位者居高处, 不允许任何人超过他们的头顶。 孟易觉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随意地站着,双眼没在看她不远处的对手, 反而是随意地将视线搁在经过了数场战斗, 已然?变得坑坑洼洼的擂台上。xzfsc 星斗齐聚, 月上中天。 与之前?所有?的比赛都不一样, 决赛的举办时间?是在夜晚。 这是孟易觉要求的,而程沉也?并不在意这点细节, 所以直接便答应了。 担任裁判的长老?紧绷着脸站在二?人?中间?,看上去比她们两人?还要像马上要向对方兵戈相?向之人?。 “两位, 是否已准备就绪了?” 那长老?沉声问道。 这句话没有?激起?孟易觉半点反应,她抬起?手腕, 手心朝上, 像是玩乐般地捏了几朵星云出来。 而另一边的程沉也?没有?说话, 只是暗暗握紧了剑柄, 与她在台下见到孟易觉时的模样相?去甚远。 看到二?人?没有?回?应,裁判也?不尴尬,只是后退一步, 顺势腾空而起?,手向中间?一划,宣布道: “比赛开始!” 只在刹那, 程沉便握紧她的剑冲了出去。 在对战旁人?时,她可能会选择拉开距离、远程攻击, 但在面对孟易觉时,她深刻地意识到,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之中。 孟易觉在擂台上表现出来的不是她的全部。 这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无论是对战伍知?,还是与郑在野对轰时,她都游刃有?余,灵力就如?同永不枯竭的海洋一般挥洒,正是这种未知?,值得人?去谨慎对待。 程沉的剑尖前?挑,带上了凛冽透骨的灵力。 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不能让孟易觉打消耗战。 这是在观摩了好几场孟易觉的比赛后,程沉制定的战略。 孟易觉挑眉,明显是看清楚了程沉内心里的想法。 她手指轻轻移动,刚刚似乎是为玩乐而做出的星云就柔柔地飘荡了过去,与剑尖相?接,硬生生打出一种金属砥砺的感觉。 突袭未能成功,程沉紧急调换身形,避开了那些缓缓朝自己飘来的星云。 孟易觉擅毒,难说她在自己的灵力中混杂了什么东西。 xzfsc 她虚空一握,登时,场上风雪顿生。 哟,前?一场的改版?挺有?意思的。 孟易觉丝毫不慌,抱臂站在坚韧的灵力护罩中,还有?闲心去进行内心旁白讲解。 冰冷的风像刀刃一般刮过灵力护罩,在上头留下一声刺耳的摩挲和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不是像之前?的风沙一样虚幻的东西,而是切切实实有?威力的攻击。 “喂,” 打到现在,孟易觉第一次开口。 她的手摸上那摇摇欲坠、好像快要破碎的灵力护罩: “不要以为,换个颜色就能是新?作品了,好吗?” 霎时,时间?都仿若停止了流动一般,风雪乍停,随即同灵力护罩一起?,猛地破碎开来。 大雪崩塌。 裁判撑起?护罩,这才让台下的一干弟子没被雪崩波及。 当雪散去,静立于雪堆之中的身影淡然?说道: “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拿点真本事。” 看着漂浮在她身旁的星辰与棱镜,程沉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要么放下剑,要么闭上嘴,伏击者一向沉默而凶猛,只盯着眼前?的目标。 孟易觉抬头,眼前?的星辰仍旧亘古不变地闪烁着。她闭上眼睛,灵力迸发出来,化作辰星、化作晶体。xzfsc 一颗小星星轻盈地从空中落下,降落到她指尖之上,尖锐的棱角依恋般的依靠在她的手指。 她睁开双眼,望向无情道,带着傲慢: “接下来,可以开始正餐了吗?” —— 台上绚烂无比,台下的两人?看的眼花缭乱,当然?,这里绚烂只单单指孟易觉一个人?,大晚上的让淡蓝色的星辰在夜幕中飞来飞去,能不绚烂才怪! 对比之下,程沉就朴素了许多,那种大规模的飞雪再也?没有?用过,几近透明的灵力与剑术搭配,一如?无情道本色。 “师姐……她们不会从晚上打到白天吧?” 季星成紧张地舔了下唇,颤颤巍巍地问步思帏道。 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孟易觉的实力,不免有?些心慌。 毕竟照这么看来,平日里孟易觉打他那些下都算是收敛的!他怕就怕孟易觉那天真生气了,抬手给他就是一个星星给予的大嘴巴子可怎么办啊! 至于孟易觉输? 笑话,活水后期输给风雨前?期有?什么丢人?的! 经年累月的养成,让季星成彻底变成了和孟易觉一样的想法,原世?界线里那个心思敏感的男孩再也?不见。 而步思帏就不一样了,她很少?见的忽视了师弟的问题,焦急的双目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孟易觉。 少?女的双手在袖下紧紧握成拳状,力度大到仿若能穿透皮肉。 孟易觉……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明明是每个人?都需要面对的事,可她就是不想看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看到,她只是任由这股奇怪的感情在胸中冲撞、累积,最后流入自己的血液之中。 相?比之下,台上的孟易觉虽然?情况算不上良好,但绝对没有?步思帷一个局外?人?紧张。 程沉的剑势既迅猛又锐利,同着她的灵力搭配,竟然?能将之前?一直处于进攻方的孟易觉打到被迫闪避的地步。 也?就是这几许的闪避动作,让本就不擅体能的孟易觉呼吸急促了几分,但要说让她落败,还远远不够呢。 “刺啦——” 剑尖顺着肌肤滑过,衣物应声裂开,血液浸染开来,染湿了刚刚断开的边角。 孟易觉眼睛睁大,另一只手捂住手臂,但小心翼翼不敢去触碰伤口。 “你他*——” 愤怒只在一瞬便疯狂上涌,但又被随之而来的、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给强硬打断。 孟易觉没再闪避,五指张开。 所有?伪造星辰都如?同受到了号召一般朝着孟易觉涌来,直到包围住她。 星辰就好像有?自我意识一般,剑尖指到何处,就有?一处星辰将其抵挡,其防御之严密,就连装作轻盈、实则比刀片还锐利的灵力风也?涌不进来。 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流到了孟易觉的手指上。 她抬起?手,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受伤,简直让她的火气蹭蹭地就涨了上来。 试问,一个在和平年代快快乐乐长大的孩子有?多大的概率会受到剑伤? 答案不言而喻。 孟易觉清楚地知?道自己扛不住痛,也?不想抗痛,是而当初选择无情道也?有?这层原因在里头。 而现在,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感与冰冷感简直就快要将她淹没。 这时她才表现出一点与修仙界这种歌颂苦难氛围完全不同的娇气来。 “艹!” 她低低地爆了句粗口,没受伤的那只手蓦然?上指,对着已至深夜、格外?明亮的星空。 如?同幻影一般,巨大的星星缓缓浮现。 所有?人?都抬头上望,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是要等那个庞然?大物坠落还是要赶紧逃跑。 “风雨前?期……” 高台之上的长老?们也?同样惊讶。 既惊讶于孟易觉引来的星辰之大,亦惊讶于她竟然?在比试中突破了! “二?十三岁的风雨前?期……” 有?玄天派的长老?不自觉喃喃自语道。 想当年思齐宗的雪落尊上二?十五岁突破风雨前?期,已是再天才不过,没想到现在竟然?……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凝重,明显不是在那颗巨大星星的压迫下,而是在自己对未来的构想中。 “轰隆——” 星辰被重力所牵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坠落下来。 瞬间?,整个擂台都被巨大的坠落物囊括在内。 尘土飞扬之中,有?淡蓝色的灵力一闪而过,孟易觉抱着胳膊、冷着脸,看向从星辰消失之后的大坑里灰头土脸爬出来的程沉。 程沉现在的模样可和美观扯不上一点边,衣服上沾满灰尘,鲜血从额头、手臂、大腿等多处地方沿着各种各样的伤口溢出。 如?果不是她一瘸一拐地还能强撑着站起?来,估计裁判都要给她判输了。 即使如?此狼狈,可她那双眼神仍旧明亮而坚定,死死啃咬着猎物,看得孟易觉一阵不爽。 该死,她孟易觉从来都不会是一将功成中枯死的万骨之一。 她再一次举起?手,饱含怒气。 群星的阴影闪现在空中,带着淡蓝色的灵力在它?们的身后。 此时不要说是台上的那些长老?们了,就算是台下的弟子也?能够看得出来:程沉必输无疑。 孟易觉还没突破到风雨层时,灵力就能与程沉打个有?来有?回?,更别说现在突破到了风雨,那灵力量更是完全不同于往日。 更不用说她不知?为何,能够迅速适应风雨层的节奏、进入风雨层的状态,流星雨这种东西说用就用、说砸就砸,这强悍的适应力着实让人?咋舌。 所以无论是谁,此刻都在想着:胜负已定,就连裁判,都已经做好了判定和保护的准备。 偏偏身为当事人?的程沉没有?。 她面对着漫天的流星雨,只是默默站直了身子,缓缓举起?手中原本用来支撑自己的剑,朝着那大片的灵力。 一人?,一剑。 灵力倾泻而出,纵使如?同螳臂当车,却仍旧顽强的毫不低头。 流星雨背后的阴影,有?一条手臂在滴血,极微小的血,啪嗒,滑落在地面上,比不上流星雨所砸向之人?的万分之一。 手臂的主人?抱紧了它?,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心比手臂更沉重。 第043章反派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过分吗?!” 保护者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张开双臂挡在哭泣之人的?身?前。 加害者顶着一张稚嫩的孩童脸颊,紧紧抿着唇。 她死命地皱着眉,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坚硬, 但实?际上这只是为了让她眼眶中的?泪水不流出来罢了。 加害者的?手中有一把刀, 干净、利落、没有沾染脏污。 她把刀刃对准自己, 但纵使如?此依旧摆脱不了她加害者的?身?份。xzfsc 一双手从她背后的?阴影中伸出。 那双手白皙、纤细,但却带着某种强硬的?味道。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手覆在孩童握住刀柄的?颤抖的?手上。 被称为加害者的?孩童眼睛蓦然睁大, 一两滴孤独的?泪从眼眶中坠落, 她僵硬的?扭头看去。 站在她身?后, 有一个正仿若在拥抱她一样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好奇, 没有紧张,她只?是站在那里, 眼睛就好像在凝视虚无一般。 孟易觉低下头,看向自己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蛋, 指尖用力, 刀刃瞬间便转换了个位置。 她将加害者的?双手与?粗粝的?刀柄一同包裹起来, 让刀刃朝着保护者与?受害人。 她亲密地将头靠到孩童稚小的?肩膀上, 看着她脸侧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珠。 她要重新?成为加害者,她要成为真正的?加害者。 xzfsc 保护者与?受害人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两个人都被吓的?目瞪口呆, 就连哭泣之人的?泪滴也忘了继续流淌。 不可置信的?目光交会,少女轻巧一笑,银白色的?刀光闪过—— 纵然清醒, 孟易觉仍旧闭着眼睛,不是为了怀念梦的?内容, 只?是为了休息。 她有些太累了。 良久,她坐起身?,之前在战斗中受伤的?手臂早已好了个透彻,无碍于睡眠,常常在半夜醒来只?是她自己的?原因罢了。 月光洒在林间,公平地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好像会穿过表层的?皮囊,直达内里的?血肉。 无论外?表是怎样的?肮脏、狰狞、罪恶,内在都不过是血肉一团罢了。(1) 但为何厌恶的?感情久久萦绕不散,为何当她坐起时会不自觉想起自己不想见到的?每一个人,为何胸中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无处发泄。 “啧。” 孟易觉轻蔑地咂舌,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旁人,随即披上外?袍,走?出了房间。 灵力运于足尖,让即使身?体?素质并不好的?她也轻巧地点上了屋顶。 在那里趴着的?,果不其然是天天不见踪影的?毛毛。 “怎么?了?又睡不着了?” 毛毛眯着眼睛翻了个身?,丝毫不讶异于孟易觉在这个点到来。 倒不如?说如?果孟易觉来到玄天派以后睡的?好,它才?会感觉惊讶,毕竟就算是在封雪峰那处孟易觉非常熟悉的?地方,她也三天两头惊醒,然后跟个幽魂一样在雪地上漫游。 要不是毛毛身?为大妖见多识广,估计早就被这人给吓死个千八百次了,事实?上,被她吓到翻白眼的?小动物还真不少,其中以顽皮心性未消,经常趁着夜晚出逃的?松一松二为多。 “不是,只?是时间到了,该出来感受下自然美景了。” 孟易觉坐到砖瓦上,一如?既往地嘴硬道。 毛毛并不排斥她那看似失当的?言语,这些言语让它感觉到少女鲜活的?生命,当少女不再这样说话时才?是真正需要担心的?时候。 “是吗。” 因此,它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就没再多管闲事了。 孟易觉抱着双膝,长发披散在后背上,她的?下颌搁在膝盖上,此时倒展现出一派乖巧来,问道: “来玄天派这么?久,你都做什么?去了?” 其实?也怪不得?孟易觉问这话,毕竟毛毛自从来到玄天派以后就非常真实?地发挥了作为猫猫的?本性——原地失踪。 明明在方舟还和孟易觉形影不离,结果到了玄天派以后就连猫毛也不见一根,再结合它以前趴在封雪峰上时那懒洋洋的?作态,都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玄天派是不是有它的?小情猫了。 “什么?也没干,换个地方趴着而已。” 猫猫晃了晃尾巴,又打了个哈欠,把头搭在自己的?前臂上,看起来十?分惬意的?样子。 “那你连比赛也不来看一场?” “你的?比赛还用看?” xzfsc 毛毛没说假话,孟易觉是什么?水准它最清楚,已经知道了牌底的?赌局去看它做什么?? 但这虽是事实?,却不是毛毛没有去看孟易觉比赛的?真实?缘由。 “这么?说好过分,我可是受伤了诶。” “擦破点皮也算伤?” 淡然的?妖兽一句又一句反驳着装作委屈的?少女,两人之间的?对话显得?轻松又自在。 “怎么?样?” 没有营养的?扯西扯东一大堆之后,妖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 孟易觉没有去看它,只?是凝望着明月,暗暗扯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 按理来说修炼到她这个档次应该不容易感觉到寒冷的?,但她偏偏就容易被冷风所?侵袭,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而即使在封雪峰上,她也全天候燃着温暖的?灵力法阵。 “第一次见到无情道的?感受啊,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 毛毛毫不费力就看出了孟易觉那冷静外?壳下内心的?波动,该说不愧是姜还是老的?辣吗? 好在孟易觉家?里没有皇位需要继承,也并不在意被他人所?看透,只?是回?道: “还能怎样?不就跟想象的?一样吗。” 云里雾里的?对话,叫人听着像是在打哑谜一般,但两人偏偏就是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的?确,自古无情道都是一样,即使那人认为自己标新?立异,但也终究不过是换了个外?漆。” 毛毛点点头,言语之中的?“无情道”里并没有包含眼前的?孟易觉: “无情道的?道不在于‘无情’,而在于完全的?自我中心主义,纱维谷那个无情道所?谓的?‘新?’,也只?不过是正大光明地将这一点放到台面上来讲了而已。” 毛毛这句话的?意思是,每个无情道都幺污儿耳七无二吧椅是极度的?自我为中心,就拿思齐宗的?雪落尊上举例,杀妻证道,这种摧残他人生命以成就自身?的?行?为,放在无情道身?上是一种贯彻道心的?表现,但在现代人看来,这种行?为的?正当性无疑是他们无法理解的?。 而程沉,她之所?以觉得?自己的?无情道“新?”,认为孟易觉和自己一样,就在于,她的?那种自我中心主义没有用所?谓无情的?糖衣包裹起来,而是直接狰狞地露在了外?面。 “看出来了。” 孟易觉垂眸: “这么?一想的?话,或许我还真的?挺适合无情道的?。” 毕竟她也极度自我为中心。 孟易觉将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但出乎人意料的?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大妖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你不是这样,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它张了张嘴,却没有在那之后再发出一个音节。 不一样在哪?为什么?不一样?呼之欲出的?答案梗塞在喉间,可它却不敢将其说出。 无情道。 无情道的?外?壳不一,可内在却都是…… 它之所?以很难说出那句话,是因为……连它自己也不敢去相信这世界还有不同于梁旅落的?无情道,但是,它也算是看着孟易觉长大的?,如?果因为这种理由就去否定?这个孩子,那么?它…… 大妖的?内心很纠结,表现在面上便变作了迟疑。 “不用勉强自己,” 冷风好像更大了,吹在人脸上刺刺的?疼: “毕竟我也不是很在意。像她那样也好,不像她那样也好,人一旦太在意某件事情,日子总会过不下去的?。” 大妖愣住,似乎是没想到孟易觉会说出这种话: “你……倒是足够洒脱。” 憋了半晌,它也只?说出这么?一句应该能够算是赞赏的?话。 “是吧,” 孟易觉绽放出一个笑容,被月光渲染的?美丽又纯真。 “啊,对了,还有啊,我把她打成那样绝对不是因为歧视无情道啊,这一点你要记住。” 一笑过后,她又突然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毛毛歪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点子上: “你打人还需要名义?” 毕竟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想打就打了,从不提前找好理由,特意去解释自己打人的?缘由这还是第一次。 “这不是被问烦了吗。自从打了他们那什么?狗*少掌门之后,一群老头子就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找我的?错。这次也是,虽然程沉被砸得?骨头断了七根八根,但我可是手臂破了点皮诶,都这样有来有回?了还算不上是正当比赛吗?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判定?蓄意谋害的?……” “停。” 毛毛非常无情地终止了少女的?碎碎念,就和孟易觉当时怎么?对待郑在野一样: “所?以呢?你到底是为什么?把人家?打成这样的?。” “你想听真话还是借口?” “真话。” “我有暴力倾向。” “?” —— 孟易觉走?后,冰冷的?砖瓦上又只?剩下了它一个。 吞海趴在月光下,闭上了眼睛。 阴影又一次闪过、闪过,让它心悸、让它痛苦。 它曾盼望着阴影不要那么?轻易地死去,盼望着自己能亲手撕碎阴影,但当阴影闯入它的?梦中,它才?意识到: 它无法撕碎阴影,它只?能被阴影所?吞噬。 他们都只?能被阴影所?吞噬。 无论是它,还是孟易觉,都只?能被阴影的?贪婪所?迫害,而它也……为了自己的?贪婪,将孟易觉卷入这一切之中。 所?以每当它看见孟易觉那张脸时,愧疚就在心中纠缠,怎样也无法消除。 它想知道,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中,阴影时怎样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的?。 她会悔恨吗? 她会痛苦吗? 她的?梦中会出现她的?脸吗? 吞海似乎会比阴影更先一步体?会到这种感觉。 它无法用少女会坦然接受一切这个借口来催眠自己消减自己的?罪,所?以它只?能…… 月光打了下来,在它的?身?后投下一片黑暗。 大妖站起身?,白虎的?模样乍现,脚掌发力,不过两三下的?跳跃,它便已消失在无边的?树海之中。 第044章哲学 孟易觉一直觉得自己有个神技, 就是无论在哪儿,都能过上安宁平和的日子,现在也不例外。 从擂台赛结束到团队赛开始的一段时间内, 停留在玄天派境内的选手们是完全没有事做的, 这也就给了孟易觉正当摸鱼的机会。 但这鱼摸着摸着, 总归让人觉得有些寂寞。 毕竟季星成和步思帷都沉心修炼去了,郑在野也痴迷炼器闭门谢客中, 更不用提毛毛日日也不见个喵影。在这般无聊乏味的日子里, 孟易觉只能将阅读天玄联盟内部的书籍作为一种解闷方式。 天玄联盟这个内部阅读权限其实是孟易觉擂台赛冠军的奖品之一。 说到这个擂台赛冠军奖品, 孟易觉就有些不爽。人家比赛都奖励点实在的, 而天玄联盟呢?奖品都有些什么? 奖牌、权限、嘉奖…… 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偏偏这些东西在修仙界中还人人渴求而不得。 xzfsc 就拿这个内部阅读权限来讲吧。天玄联盟身为修仙界统合的宗门联盟, 上下有着横亘千年的历史,其内部书库中, 知识的价值不可估量,更不用说, 这个权限其实还是通用的, 可以用于任意一个天玄联盟所属宗门的内部书库中大?部分书籍的阅读。 知识就是力量, 信息制胜一切, 这个权限完全是全修仙界年轻人最梦寐以求的奖品之一了。xzfsc 但孟易觉呢? 在孟易觉眼中,这权限怎么可能比得过白?花花、沉甸甸的灵石。 一是凭借她的根骨,就算不去寻求那?些高超的功法, 修为上也不会受到阻碍;二则是…… 她根本?就不想?那?么努力地修炼! 身为二十一世?纪反内卷斗士,孟易觉的生?活贯彻“有兴趣就学,没兴趣就歇”的信条, 致力于吃饭、休息和睡觉的伟大?事业,对费劲心思去让自己修为进步这件事根本?不屑一顾, 就连她平日中在封雪峰上看的书,对于他们修者而言,也尽是一些“杂书”,终非正?道。 是而这一权限的确很好?,但对孟易觉来说却与废物?只有一线之隔,若是被她打?败的那?些修仙界才俊听?见了,指不定得怎么骂她暴殄天物?呢。 xzfsc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步思帏和她说过这些奖品是天选会的传统奖品,并?且每一届奖品的发放都是由各大?宗派抽人组成?的监察队在一块儿严格监督准备的,孟易觉都快怀疑这是不是玄天派那?些小心眼长老戏弄她弄出来的了,就因为自己打?了他们的少掌门。 不过即使是在只能天天靠书度日、也没有小动物?陪着的寂寞日子里,也并?不代表孟易觉会饥不择食,逮着个人就见,就比如说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黑夜沉沉,纱维谷的无情道站在门外,低声询问是否可以进来。 她身上仍旧绑着用于固定的夹板,也不知当她看见孟易觉那?张脸时,是否能想?起自己身上的骨头一根根碎掉时的痛觉。 一看见她,孟易觉原本?轻松的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的,这人怎么这么有脸,难不成?无情道都是这样?的?那?位伍知小少爷可是被她揍了一顿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结果这人竟然这么有毅力,天天都来骚扰她,怎么?想?玩程门立雪那?一套? 本?来孟易觉是不吃这一套的,即使这人天天绑着绷带立在她门前,她也没有心思把她捡进来的。 只要门一关,黑夜与烦人的无情道就一起被阻隔在了外面的世?界。 反正?她孟易觉也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人,就算传出“孟易觉疑似将玄天派少掌门和纱维谷无情道天才玩弄于股掌之间”这种传闻也不要紧。 但随着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就连那?群小心眼的老头也就此?为由头三番两次想?着把她带去他们派的执法处,理?由很简单,以风评为入手点,再给你网罗罪名,最后将她在比赛中那?些行为全部妖魔化,从而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 该说修仙界真不愧处在封建时代吗,就连这种手法都用的光明正?大?。 可以说程沉的执着早已经影响到了孟易觉,所以今夜,孟易觉最终还是没有将她像往常一样?关在门外,反而是一脸冷漠地将她迎了进来。 只是不知道,这一举动在那?些日日蹲守偷窥的人口中又会变成?些什么。 关上门的最后一瞬,那?些人所见到的便是孟易觉看向他们的、冰寒的双眼,伴随着细如发丝、几近不可见的灵力穿透他们的骨肉所留下的剧烈疼痛。 声声哀嚎从靠近她居所的树林之中传出,直叫人听?了便觉着胆寒。 孟易觉关上门,没有去理?会那?些只在刹那?间便响起的叫声,也没有看自然而然坐到椅子上的程沉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又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不耐烦地看着手中的文?字,说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程沉也是个实干派,既然对方愿意与自己交流,那?么她也就没有马虎,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的能力很特殊。” 她抬起那?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手,指尖勉强冒出了两个怪模怪样?的星辰,同孟易觉所拟造的星辰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无论怎样?都无法像你一样?。” “所以呢?” 孟易觉皱着眉,不明白?她想?说些什么。 感情剽窃还舞到正?主面前问人家怎么抄? “我认为,灵力和道心有很大?的关系,每个人的灵力都是特殊的,因为每个人的道心都是特别的,你能做到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所以你的道心也一定是最接近真正?之‘道’的那?一条,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修炼无情道,要怀着什么样?的态度去修炼无情道,你所有的见解,你……” 她看上去很冷静,但眼睛里却闪耀着压抑的狂热。 “闭嘴。” 孟易觉冷冷地打?断了她,居高临下一般地看着她。 面对这个人,她可没有在面对郑在野时一样?的耐心。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 程沉这才意识到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是个脾气不好?的主,昙花一现般咄咄逼人的气势也终于就此?消失。 “所以……你是想?让我把自己对于世?界万物?的理?解都写成?一本?书,然后用作你的教材?” 孟易觉放下书,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上盘旋着淡蓝色的美丽星辰。 程沉的目光瞬间就被那?些驯服的星辰吸引过去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份能力的渴望,回答道: “是的,我,整个纱维谷……” 都渴望迎来转机。 这句话她还没说出口,就被孟易觉无情地打?断了。 “你当我傻?” 孟易觉皱着眉毛,一手将灵力星辰握紧、碾碎成?了粉末。 气氛由于对方直截了当的拒绝而变得瞬间尴尬了起来。 星辰被碾碎,程沉的目光终于从那?之上收回,幽幽地看着孟易觉: “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然后呢?卖给你们做小白?鼠?” 笑话,她孟易觉会相信纱维谷需要自己是需要自己的思想?? 虽说这修仙界那?形形色/色的功法们在孟易觉看来其实就是老人们撰写的哲学书,但她自认自己没有阐述哲学的能力,也自认自己没有那?样?的人格魅力让程沉不过跟她打?一架便对她个人的哲学念念不忘。 “小……白?鼠?” 程沉有些听?不懂孟易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仍将这个词记在了心中。 “总之,我,不管是跟你程沉,还是跟你们纱维谷,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能不能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孟易觉这话说的还算客气,毕竟刚刚把人家给胖揍了一顿,就算她再讨厌程沉,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让对方伤上加伤。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选择纱维谷?” 明明在几百年无情道的落寞中,只有纱维谷仍然保守着无情道之梦、保守着祖先流传下来的、最坚硬的生?存方式。 “我想?选择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孟易觉的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动着,她开始烦躁了。 交谈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长,孟易觉都怕自己快要按捺不住打?她的心了。 “是为了所谓的友谊?还是爱情?就算是你,也没能摆脱尘世?的烦扰吗?” “够了。” 孟易觉猛地站起来,脸上称不上是愤怒,更多?的像是傲慢: “现在滚出去,别再踏进我的房间里。” 程沉缓缓地站起来,那?双黑亮的眼睛仍然直挺挺地看着孟易觉的双眼,就好?像孟易觉身上有着她的船锚一般: “七情六欲不清,迟早会反噬你自身,无论你的道心有多?么高深,也一样?。” 这话听?着像劝告,但在孟易觉耳朵里却万分刺耳。 她怒极反笑: “谁告诉你我七情六欲不清的?我可比你想?象的无情多?了,你看,就像你这样?初识之人我也能毫不犹豫地打?成?重伤,这也叫七情六欲不清?” “如果你摒弃了那?些,只剩下你的根本?目标,你根本?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愤怒。” 程沉冷静地说道。 “好?,” 孟易觉深吸一口气: “我现在告诉你,我很冷静。” 她竖起一根手指,指向门外: “我现在冷静地想?要把你打?一顿,如果你不滚蛋,我就要放狗咬你了。” 程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踏向门处。 她的脚步缓慢而坚实,不同于孟易觉的轻盈灵动、悄然无息。 既然她想?要传达的事情已经传达到了,那?么她自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被赶走也是她能接受的结果。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纱维谷,凭借你的根骨……” 末了,她还站在门口,叽叽歪歪的还想?说些什么,可回应她的只有猛烈一声关上的门。 —— 真是—— 为什么要那?么生?气。 孟易觉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她说的都是假话,毛毛一眼就能看出来。 孟易觉这么安慰自己道。 为着那?些事情烦恼,或是去珍重友谊、爱情,永远都只是内耗罢了,现在的孟易觉,又怎么会将刀刃朝着自己。 心灵和身体不一样?,伤痕永远不是清晰可见的,只要不去看它,那?道伤痕便会消失不见。 是这样?吧——? 孟易觉突然感觉很累。 第045章秘境 “本次试炼的内容, 想必你们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了。” 白须飘飘的长老在台上指着一张地?图说着: “到达这个地?方,取出其中的秘宝。” 他的手指移动到地图上那被红圈重点画出的中心位置: “哪个团队率先带着秘宝走出秘境,就将取得本次团队赛的冠军。” “不必担心, 长老们都已探查好了, 这个秘境对于?你们来说并没有多么危险, 你们只需全力以赴取出秘宝即可。记住,这次团队赛的胜利并不仅仅是你们个人的胜利, 更是你们宗门的荣耀, 要时时刻刻将宗门荣辱记于?心上, 切莫懈怠。” “是!” 台下的弟子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见着这个场景, 颁布试炼任务的长老非常满意,也就没有管那一两个不合群的反叛分子了。 这个反叛分子当然不指孟易觉, 毕竟她深谙人前?装模做样五分钟技巧,一双大眼睛貌似专注地?盯着长老盯了一整节课的时间, 就连最后那不知所云的“宣誓”环节,她都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嘴附和一下大家。 孟易觉觉得这个场上要问?谁比她更反叛, 那大概只能是郑在野了。 因为人家刚一进来, 立马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 活水层虽在普遍意义上是不需要睡眠的, 但?也有特殊状况,那就身体过于?疲劳和灵力消耗过度的状况,身体急需休息时, 修仙者还是会在此时感到困意的。 所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仙者,最好都要保持一个健康的生?活状态,并不是说一旦成为了修仙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在未成仙之前?,人类到底都是人类, 会疲累,也需要休息。 另一个能勉强追的上郑在野的,那就是季星成了。 发呆大神,眼睛没放到白?胡子老头上一点,光顾着追着窗外的鸟飞了,只能说是颇得孟易觉真传。 也不知道步思?帷这种好学生?,是怎么沦落到和他们三人混在一起?的。 孟易觉看向正在给自己递地?图的步思?帷,眼神中不免带了些怜悯。 步思?帷:? 自古秘境常出现于?无人之境,眼下他们要去的这个秘境也不例外。 稍一转头,就可看到黄沙漫天,狂妄而又?嚣张地?蔓延在来人的视野中,无边无际,而那座“句芒神府”,就暗暗藏在那茫茫的黄沙之中。 句芒,传说中的木神,掌管树木的发芽生?长,这个名?字用在现今这座发掘于?荒蛮死地?的秘境之上,真不知是讽刺,还是悲哀。 也许这代表着葱绿再生?的美好期望?也许这代表的是对过去杨柳依依的缅怀?孟易觉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时人命名?的,还是这座神府真真就在木神的领地?之上、是木神的传承一样 。 但?不管怎么说,凡是秘境降世,都必定引一大批修仙者争先恐后而来,句芒神府也不例外。 在天选会一行人来之前?,就已经?有过数不清的宗门携着他们的青年弟子来过了,这座靠着黄沙的边陲小镇还曾经?在这种趋之若鹜的氛围中短暂的繁荣过一段时间。 但?现今却又?只剩下了一片萧条。 原因无他,一是限制太过苛刻,只容许三十岁以下弟子进入;二是这秘境之中除了树就是草,偏偏还是最普通的那种,毫无价值,是而这秘境渐渐也就无人问?津了。 当然,看过原世界线的孟易觉知道这秘境并不像它?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鸡肋,倒不如说,这“鸡肋”不过是那位可能是木神句芒的秘境之主所使出的障眼法。 这秘境之中埋藏的秘宝,乃是各个宗门都希求的灵器,虽然到最后孟易觉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灵器就是了。 在原世界线中,季星成跟着步思?帷过五关?斩六将,最终终于?在秘境的中心区域看见了那一秘宝: “一个浑圆剔透的小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只消一眼,季星成便在心中暗暗确定了,那便是他所要寻找的秘宝。” 但?眼见着两人就快要将这秘宝收入囊中了,却不知从何地?方窜出来一个魔族,披着苏世鸣的皮,不仅将秘宝抢走,更是将步思?帷打成了重伤。 虽不知道那秘宝究竟是何物件,能让魔族都来掺一脚,但?就后文之中宗门的长老们对秘宝被?魔族抢走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来看,那当真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xzfsc “付询的脸色骤然发白?,平日中喜怒不形于?色的训诫被?忘却,他不顾宗主威严,两只大手扣住季星成的肩膀,直把他扣的发疼,沉声问?道:‘你说,秘宝被?魔族抢走了?!’” 而且,在那之后,虽然半分风波也没有被?掀起?,但?在蛛丝马迹之中,还是可以看出修仙界上层的紧张,比如——步家招婿提前?这件事。 但?那些都跟目前?的孟易觉没有关?系,她现在也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小咸鱼,有谁会和可怜的小咸鱼作对呢? 抱着这种莫名?摆烂的心态,一直到真正出发的那一日,她这个几乎知晓秘境之中的全部的人都没有做好计划如何去行动。 孟易觉:既然季星成是跟着步思?帷动的,那我也跟着步思?帷走不就行了?又?不用动脑子也不用动手,多么轻松! 后来孟易觉才会明白?,就算是深居简出,也会有不少人惦记着她。xzfsc 她不去直面阴影,阴影就会来寻找她。 —— “吞海殿下,您已探查过了吗?” 向着吞海作揖的这位人类修士白?面无须,看上去就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若是放在人间界,那任谁估计也不会想到,他今年已有几百岁。 “我已探查许多遍,但?仍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大妖低声回?道。 论机动力,它?的确要高这些人类修士一筹,是而它?也就自己揽下了寻找那人踪迹的要务。 “那这天选会,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人类修士的忧虑明显出现在脸上。 吞海沉吟了片刻,问?道: “你们那边……是怎么说的。” 人类修士咬了下唇,只觉得面上稍有红热之意: “那边的意思?……大概是,秘宝不可放过,若是落在魔族手里,只怕会……” 他已经?说的足够委婉了,但?出身纱维谷且非无情道的他还是对此感觉有些难堪。 这不就等同于?说那群青年的安危没有那秘宝重要吗! 虽说若那秘宝真如古籍之中所写,有聚拢万千灵力、实现斗转星移之效,那的确不能让魔族得到它?,但?是…… 若要因此牺牲有着大好未来的青年们,他总觉得…… 吞海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与你们人类那边的决定是一致的。” “吞海殿下?!” 那男人闻言,大惊失色: “您可当真考虑好了?!” 巨大的白?虎趴俯在沙山之上,凝视着被?月光染到银白?的沙子和那隐藏在那沙子背后的神府。 在此世之中只仅仅余下一只的大妖,在丧失了自己的族群之后接着丧失的是自己最珍爱的那个人,纵使如此,它?仍然敌过了百年岁月的侵蚀。 百年的孤独没能让它?变得冷硬,而是让它?变得更加脆弱。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怕是不等这人类来说,它?就会直接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吞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头望向无尽的月夜: “你来找我,不是想要询问?我进度如何,而是因为你接受不了他们的决定吧。” 那男人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些什么,最终都逃不过白?虎蓝金异色的真知瞳。 “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虎叹了口气: “你以前?虽一直避世不出,但?总也活了数百年,总不至于?不懂这修仙界的原则与规矩。” “但?是……” 男人皱起?了眉。 但?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吞海就发出声音打断了他: “喜欢上一个无情道,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男人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吞海会知道他对那位无情道情根深种。 明明他在被?派来同这位大妖交涉之前?,特地?查过古籍,知道这个种族的“真知瞳”虽能看穿谎言,但?却无法看破内心。所以理论上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提过有关?这方面的事,所以吞海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才对…… “你的那副样子,我见过很?多次。” 大妖的胡须温柔而哀伤地?垂下: “耽溺于?无法实现的爱恋的模样。” 这副模样就像刻在它?的骨血里一般,随着阴影的到来而被?唤醒。 “作为前?辈,我只能劝你放弃。” 渴望无情道的爱,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无情道永远只爱着自己。 吞海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听见这话,男人沉默了很?久,而后拱手作揖,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殿下教诲,但?是,若是我想放弃的话,早在百年之前?就应该放弃了。” 他的眉宇之间蓦然多了分悲伤之色: “但?是,无论怎样,情爱之事,都总是无法舍弃的,所以我也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去自我满足。” 白?虎没有说话,异曈往向远方。男人也没有说话,萧索地?立在沙原凛冽的风中。 半晌之后,空气中飘来了白?虎的回?应: “如果我遇到她了,我会帮你照顾她的。” 不过微小的一句承诺,却让男人脸上重又?绽放了笑颜,因为吞海白?虎这个种族因着真知眼的缘故,最在意的便是承诺。 吞海殿下既是这么说了,便一定会做到,这也就相当于?为程沉的生?命又?多加了一层保障。 “多谢吞海殿下!”xzfsc 那男人又?行了一礼。 “你还真是将她做女儿一样看待,怕是就连你心上那位,都没有这般尽心尽力。” 即使听到了这般打趣的话,男人也不过一笑了之: “我又?怎么敢……有这种胆子呢……” 第046章山林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 那估计谁也不会想到,隐藏在苍茫黄沙的句芒神府,其内在, 竟然是一片苍葱翠绿的山林。 生机勃勃, 万物竞发, 时?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鸟鸣与兽吼之声传来,即使眼睛刚刚才从漫天飞舞的黄沙中脱离, 也还是不禁将此地错认为资源肥美之地。 只可惜这样?一块宝地, 却并不能有益于大漠的生灵。 秘境之所以为秘境, 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 其非满足一定的条件不能进。 就像天选会一行人来时?,那府门自动?感应出他们是为三十岁以下的修仙者, 是而才放他们进入,而随行的长老则不满足这一要求, 即使想要进入,也会被拦下。 但这禁制对于?摘星层的尊上们其实并?不起作用, 他们可以暴力破局, 只可惜那放置着秘宝的中心?区域, 也就是长老为他们画出的红圈之中, 却是真正的只允许三十岁之下的修仙者进入了。 在原世界线当中,就曾经有好?几位尊上在秘宝被那魔族夺走之后闪身出现,追踪着那魔族而去, 可惜最终仍是无功而返。 看到这里时?其实就有了一个?疑问了: 若那魔族是三十岁以下,他又怎么可能有能力逃脱好?几位摘星尊上的追踪,换句话?说, 他要是有那能力,有那天赋, 他还犯得着来干这小偷小摸的事情?? 但若是那魔族在三十岁以上,他又是怎么突破了秘境之主留下的禁制,以那身实力抵达秘宝所在之地的? 诸如此类疑问,如为何那魔族披着身苏世鸣的皮、为何他要等步思帷和季星成两人看见了秘宝之后再动?手而不是直接将其拿走……都还存在很多。 如果不是孟易觉脑子?里还有点?她看的那部是世界线而不是小说的记忆的话?,她恐怕都要怀疑这是谁写出来的三流小说了。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没有那秘宝,这秘境也有几分秘境的味道,毕竟在其这山林之中,栖息着无数的妖与兽,动?不动?就跳出来吓人一下,倒真就给了这次秘境之旅几分试炼的意味,就是不知道这些妖兽是本来就在这句芒神府中生活着的,还是天玄联盟高层的那些长老们为了掩人耳目放进来的。 无论?真相如何,此时?此刻,孟易觉却只想吐槽一件事: 难度平衡做的太垃圾了啊! 真不是孟易觉自吹,他们思齐宗队伍怎么着也能算上个?本次秘境之旅最强队伍吧,两个?风雨层的,剩下全是活水层,没错,就在不久之前,季星成也恰好?突破了活水层,大大增强了队伍的整体实力。 但是呢?这个?山林里,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一只百年妖虎啊!那修为,估摸是在危楼初期打?转! 那种东西?也是他们能面对的?! 果不其然,面对上具有强大阶级压制的妖兽,整个?队伍立刻被打?成了一盘散沙,众人四散奔逃,再加上他们这个?临时?组成的队伍本就没有什么团队意识,这一散就是半天,孟易觉和步思帷在这林子?中转了半天,愣是连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什么破游戏,平衡机制会不会做啊,等我出去以后一定投诉死?你们……” 孟易觉脸色很难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骂道:xzfsc “自从我来了这里以后,天天都干嘛?爬山!爬山!还是他*的爬山!感情?修仙者online是一款爬山模拟器是吧!” 孟易觉一把抹掉额上的汗水,看向眼前此起彼伏的山路,只觉得心?中的绝望已经快把她人给压垮了。 思齐宗没有压垮的脊梁骨,玄天派也没有压垮的脊梁骨,最终竟然倒在了爬山上! “师妹,你的体能还是有些太差了,回去之后要好?好?练练才好?。” 步思帷一边温柔地这么说道,一边递上散发着香气的手帕供她擦汗。 孟易觉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没有丝毫疲态,一点?也不像和她一起走了大半天山路的步思帷。 这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我锻炼的话?,就是好?多天的痛苦,我不锻炼的话?,就是今天的痛苦,这帐谁都会算,所以其实我根本不需要锻炼,毕竟我还有灵力,灵力,对,灵力……” 自家师妹这一连串的胡言乱语落在步思帷的耳朵里,成功让她心?头闪起不妙。 眼见着孟易觉就要运起灵力,她连忙阻止道: “师妹,用灵力的话?会增大被妖兽察觉的概率的,况且我们现在身处险境,是当储存灵力方为上策啊!” 孟易觉看看她压在自己手上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张写满了真实的焦急的脸,一时?间眼神里竟透出些幽怨出来: “你说的倒轻松,你有本事尝试一下像我这样?的狗*体力接连着长途跋涉那么久看看啊!我是无情?道,又不是剑道!” 她光是赶上步思帷的步伐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好?吧! 人在筋疲力尽的往往容易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孟易觉现在也是这个?状态。 就好?像她现在一直在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我要赢……我就应该在擂台赛里头被打?断腿……然后找个?借口养它个?十天八天……再见句芒神府……就当我们这辈子?再也没见过……” 说实话?,的确,步思帷没法理解孟易觉的感受,毕竟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进行体能训练了,这点?爬山量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些什么,甚至比不上她日?常锻炼量的十分之一,但她还是从孟易觉明显不正常的行为中看出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为了能让师妹坚持一下爬山,她已经用了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要不……我背着你走?” 说着,她就转了个?身,将自己的后背露了出来,示意孟易觉登上来。 孟易觉沉默地看着那纤细的、明显美观作用大于?用于?背她作用的背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拾起了自己那仅剩些许的道德感。 她拍了拍腿上沾的灰,又一次站了起来,向前一步牵住步思帷的手,没好?气地说: “走吧!” 步思帷愣了一下,非常没眼力见地问道: “不再休息一下吗?” “走不走?!” 孟易觉翻了个?白眼。 啊,可恶,她这人就是对软着来的不行! “要不还是休息一下吧?” 孟易觉可以了,步思帷反倒犹豫了起来。 xzfsc “啊?!” 孟易觉不可置信地看向步思帷,似乎是没想到这人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直到刚刚为止不都还让我坚持一下的吗?!” “可是如果师妹真的累了的话?……” 说句不礼貌的,步思帷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可怜巴巴的小狗,就好?像孟易觉怎么欺负她了一样?,看的孟易觉那叫一个?嘴角止不住地抽动?。 “我不累!我这不是让你带着我走了吗!就像以前那样?,拉我一把就行!” 孟易觉捏了捏手中那不属于?自己的手,微微抬头看向步思帷说道。 大约十年前,她们也曾像现在这样?,牵着手爬山,那时?候步思帷手上就已经有了厚厚的剑茧。 步思帷很明显也是想到了那段时?光,眼神瞬间变得怀念起来。 她柔柔一笑,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定会再次助师妹一臂之力的。” 可话?刚刚说出口,便看见孟易觉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 帮忙带着爬个?山,搞那么肉麻干什么,你们封建人都这样?? 如果要解读孟易觉的表情?的话?,她大概是这个?意思。 步思帷很快也认识到了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的肉麻,双颊蓦然一红,又低下头不作声了,只是还将少女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孟易觉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走吧。” 和步思帷接触这么多年,她总感觉这孩子?是有些傻的,但怎么办呢?就算是个?木头她也得好?好?待着啊! 谁叫……她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一直向她释放无偿的爱与温柔的人呢? —— “轰隆——” 形体相近的虎形妖兽在快而利的爪下一招丧命,甚至就连哀嚎也没发出一声。 看着自己尖锐指甲上的血液,吞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还好?这恍惚不过片刻,它很快就恢复过来,又再次看向远处牵着手的两个?少女,自言自语道: “要离那里近了啊……” 大猫胡须耸动?,山林清新的空气中传来的雪的味道也浓重了几分,它的表情?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她也就在附近了……”xzfsc 它暗暗地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年都没用过的催眠术竟然还能够成功生效。 眼看着眼下所有的事态都在朝着它所希冀的方向发展,不知为何,它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惆怅。 孟易觉这一趟,也不知会有多少为难等着她,但是没有办法,那人指名道姓地说要见她。 一想起那夜中所见到的阴影,大猫就连胡须也炸了起来。 如果说以前的她是隐藏的疯子?,那现在抛弃了一切的她无疑是更加疯狂、毫无掩埋的疯子?。 那股子?血腥气,即使离上几米远,也冲冲地往大妖的鼻子?里钻。 偏偏那人还笑着同它“叙旧”: “不好?意思啊,这些年杀的人太多了,让你闻着很不舒服吧。” 即使大打?出手,那人的态度也依旧如戏弄小猫一般轻松,这让吞海想起来就觉得一阵后怕。 它叹了口气: “是生是死?,如今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只是……” 它沉默了一瞬: “罢了。” 于?是道歉的话?语连同决绝一同,在空中飘散而去。 第047章怪象 “这是……什么情况?” 草丛后面, 孟易觉正顺着步思帷指的方?向看去,当她看清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以后,她非常不礼貌地露出?了一个“你在蒙我吧”的怀疑表情。 “海市蜃楼?” 她问道。 步思帷摇了摇头, 直言道: “不清楚, 要去接触一下吗?” “我记得原来没有?这段啊……” 孟易觉的眉头拧得越发纠结。 在原来的世界线当中步思帷和季星成才没有?碰见过这种搁在外面平常但放在秘境内就显得非常不妙的场景。 xzfsc 至于是什么场景?简单来说, 就是在她们眼前?的那条溪水旁,有?一个穿着普通平民服饰的女子?在洗衣服。这要是在人间界看到, 谁不得说声人间烟火, 但现下她们所处之处可是句芒神府诶!秘境!只有?三十?岁以下的修仙者可以进入的秘境诶! 在这种地方?竟然会有?着正常生活的人类平民, 任谁都会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的吧! 思考是消耗能量的活动, 所以人会自然而然地排斥思考所带来的劳累感觉,但眼下这种情形, 孟易觉除了思考也没有?什么其他?方?法了,就算她身体上已经疲累到不行了也一样?。 她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细细思考所有?可能的分支。 是海市蜃楼吗? 虽说沙漠中常出?现这种现象,但这句芒神府中都是一片又一片的山林, 出?现这种现象的可能……老实说并不太高。 可能山林是一种障眼法?其实她们仍旧身处沙漠之中? 这样?一想?的话海市蜃楼的说法就能成立了, 但是又与她们的体感感受相?矛盾, 况且…… 海市蜃楼一般来说只有?图景, 但现在…… 阵阵柔婉的歌声从溪边传来,旋律动人,依稀可以听出?是女子?的哼唱声: “与君一别兮, 百年过矣。 “盼君望君兮,寤寐求矣; “思君慕君兮,桑叶落矣。 “撷杜若以遗之兮, 若君于我旁; “涉江河以寻之兮,去之君已远。 “念我心兮, “戚戚焉,哀哀焉; “千山兮,万江兮, “与君相?见兮, “翘首而盼矣。 “……” 这样?真实的歌声,又怎么能认定其为海市蜃楼呢? 只是不知为何,这歌声虽轻柔如纱,晃晃悠悠地飘荡在二人周围,却平白无故叫人生起?一股子?寒意。 孟易觉搓了搓手臂,也不知是不是快要日?落了的缘故,温度似乎降了许多。 步思帷当然也注意到了孟易觉的动作,她靠近孟易觉,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冷吗?” 孟易觉白了她一眼,抱怨似的说: “我都已经风雨层了,倒也没那么脆弱!” 步思帷被莫名其妙地扎了一下,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露出?了个无奈的笑,终究还是将自己外袍脱下,温柔地披到了少女的身上。 由于以前?很少有?的高强度运动,孟易觉现在的情绪状态只可以用“暴躁”两个字来形容,非常不稳定。这一路上,她几乎是骂天骂地骂思齐宗骂玄天派……将能骂的全都骂了个遍,甚至连那虎一出?来就跑了个没影的季星成也骂上了。 与那些被她骂的对象相?比,步思帷感觉她对自己已经足够温柔了。毕竟面对步思帷,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当还带着步思帷体温的衣服真正披到身上时,她倒也没拒绝,相?反还拢了拢,让那件衣服能更好的包裹住自己。 虽然发生了点小插曲,但孟易觉还是很快就回归了思考之中,一旁的步思帷也没打?扰,就这样?静静地陪伴在她身旁。 如今她们二人出?门在外,凡事?都要谨慎,她是能够理?解孟易觉这样?紧张的表现的。 不对不对不对,想?想?原世界线这个时候在发生什么事?情。 不顾逐渐消沉下来的天色,孟易觉强迫自己思考原先这条世界线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她记得……在妖兽袭击后,季星成跟着步思帷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中心领域,然后见到了一座宫殿,根据石板上的指示取得了三株草,这才见到了那个秘宝……等等! 季星成……跟着步思帷……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中心领域……?! 是季星成跟着步思帷走的?!那也就是说…… 真正找到中心领域的人是步思帷,而非季星成!而孟易觉刚刚也一直都在跟着步思帷走…… 孟易觉猛地扭头看向步思帷。 步思帷一脸茫然,莫名有?一种清澈的天真感。 “我们现在在哪里?” 孟易觉捏着步思帷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问。 这句芒神府的中心区域可是块邪门地方?,先且不说在原世界线里,为什么那么大的宫殿会突然拔地而起?,光是那墙体变化?和地形突变就足够原先的步思帷和季星成吃上一壶了。 如果用“邪门”来描述中心区域的话,那么现在她们在溪边看到的这女子?……也不是不能划入“邪门”的范畴之中,也有?可能是句芒神府针对不同的人,会呈现出?不同的形式,也说不定。 “诶?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步思帷明显有?点懵,大脑极速转动也没法回复孟易觉的问题,毕竟她们的路线早就已经被那只妖兽的袭击给打?乱了,她也只能模模糊糊照着方?向走,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你……” 孟易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头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们是谁?在这里蹲着做什么?” 少女的脑袋从草丛上方?冒出?来,满脸好奇地看着她们问道。 这时孟易觉才猛然反应过来歌声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下了,而她和步思帷竟然对少女的接近一点反应也没有?。 “!” 两人俱是一惊。 “怎么了?为什么那副表情?我没有?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说是外来者吗?” 少女先是一幅疑惑的神情,随即又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眼睛放出?光来,脸上的疑惑也全盘变作了兴奋: “你们真的是外来者吗?!我们村子?已经好久没有?过外来者来了!能和我说说外面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吗?” 看着年岁不大的少女一连串地扔出?一大堆问题来,看着就如同一个虽然在大山之中从未走出?去过,但仍旧对外界有?着十?足好奇的孩子?。 到底还是步思帷反应快,微微向前?一步,将孟易觉护在了身后,但却抿紧了唇,什么也没有?说。 在当下这种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多说则乱,还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信息。 很明显,孟易觉也是这种想?法,是而她乖乖缩在步思帷的背后,在少女的提问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流了下眼神,对面的少女完全没有?在意到这点,仍旧期盼地盯着两人。 “咳咳,” 孟易觉老神在在地清了下喉咙,尽她所能,最大限度地温和问道: “我们……的确是外来者,旅行至此,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xzfsc “哎呀,真的是外来者呀!” 那少女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嘴巴,脸上一片讶异: “那你们刚刚鬼鬼祟祟躲草丛里干嘛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呢!” “……” 孟易觉沉默了,她看了看步思帷,用眼神询问道:我们刚刚真的有?那么鬼鬼祟祟? 步思帷也看了看她,同样?用眼神传达道:可能吧。 装作没看见两人尴尬的眼神互动,少女继续说道: “哎呀,但是一看到你们我就明白啦,哪有?像你们这样?的不轨之徒呢!就拿姐姐你来举例,你袭击我,还不如袭击你旁边那位呢!” 孟易觉头一次发现自己接不上话来。 好家伙,小姑娘不过才十?几岁,竟然就有?了这么清晰的自我认知了?这不对吧!虽然步思帷长?的是一幅走在路上容易被袭击的样?子?,但是这不对吧! 发现话题正往一望无际的天边狂奔而去,孟易觉赶忙将话题扯了回来: “话说回来,你还没回答我们呢,这里是哪儿啊?” “诶?你们不知道吗?” 小姑娘的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是在为她们的无知而惊讶: “我还以为你们是特地赶过来的呢!” “特地赶过来?” 孟易觉有?些疑惑: “以前?有?很多人会特意赶来这边吗?” “是啊!” 那小姑娘骄傲地点点头,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 “因为最近就快要到了我们村最大的庆典了,当然世界各地所——有?人,都会急急匆匆地赶过来就为了一睹庆典风光啦!” “庆典?” 孟易觉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什么庆典?” “不是吧!” 小姑娘再一次被她们的无知给震惊了: “你们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洛家村一年一度最大的庆典——迎神庆典啊!” 两人面面相?觑,确认过眼神,别说孟易觉了,就连步思帷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庆典。 话已至此,孟易觉只好硬着头皮问: “那么请问,迎的是哪尊神呢?” “当然是木神句芒啊!句芒在上保佑,会让我们来年风调雨顺的。” 小姑娘耐心地解答道: “这一庆典是我们村流传许久的仪式,我们是欢迎外来人参加的,如果你们想?参加的话,正好……” 小姑娘还在热情地介绍那所谓的“庆典”,殊不知她眼前?的两个“外来人”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句芒…… 好了,现在孟易觉已经八成能确认了,她们大概的确是来到了中心地带了,还被卷入到了中心地带的怪象中来。 真没想?到她孟易觉有?朝一日?也能拿上“男主”剧本,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拿的是反派剧本呢,比如说什么,通过红烧鸡翅让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无心修炼、通过甜言蜜语让世界线中的重要人物放弃自己的职责……之类的。 蓦然,孟易觉又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 她突然打?断了少女喋喋不休的话语,直直盯着她那稍显稚嫩,但却不难看出?日?后柔婉水乡皮相?的脸,问道:xzfsc “不好意思,说了这么久,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少女被突然打?断,还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奇怪的外来者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但她还是乖乖回复道: “我吗?我叫……” “洛觉迟。” 第048章迎神 “到啦, 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洛觉迟“嘭”地一下子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为平常普通的女?子?闺房,简朴但干净整洁的家具、窗台上用于点缀的花朵,以及朦胧中可以看到的、隐藏在窗帘之下富有童趣的布偶, 无不彰显着这屋子主人豆蔻年华的身份。 “你的父母呢?不和你在一起?住吗?” 环顾了一圈以后?, 步思帷问道。 “父母?” 小姑娘歪了歪头, 似乎是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但随即她又突然意识过来, 恍然大悟地解释道: “哦!你是说?生育你们的人吧!” “?” 步思帷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哎呀, ” 洛觉迟摆摆手: “我们这边是没有父母这种东西的哦。” “没有?” 刚刚还兴致缺缺的孟易觉瞬间来了兴趣, 凑上前来: “这个设定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实现的?” “什么……设定……什么意思?” 又听到了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词从孟易觉嘴中蹦了出来,小姑娘的大脑很明显无法消化, 她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步思帷,希望她能为?自己解答, 因为?经过一路上的交谈,她早就认识到了: 这位孟易觉小姐根本?就是个不听人说?话的主!反倒是她身边那?位步思帷小姐更?加善解人意一些, 每当自己有什么不理解时, 对方都会?温柔又细致地解释给自己听。 但步思帷只是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继续说?下去。 无法,洛觉迟只好继续解释下去: “我们族人是句芒大人的恩赐,俱是从树上诞生的, 族群共同养育、互相扶持。” “哦——” 孟易觉意味深长地挑起?了眉: “那?你说?你们叫洛家村,周围还有你们族群的其他村子?存在?吗?” 她非常罕见地提出了许多问题,刚刚在?路上也是, 同洛觉迟交流得非常积极,就好像她在?洛觉迟身上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一样。 面对随之?而来的提问, 洛觉迟并没有慌张,只是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又回复道: “自然是有的,但是敬遵木神大人的旨意,我们并不接触,所以不知其具体情况罢了,他们也只有迎神庆典的时候会?出现一下。但是不知为?何,最近几年的迎神庆典不仅没有外来人来,就连他们也不来了。迎神庆典变得如此冷清,还真叫人有些伤心。” 她的脸上出现了恰到好处的低落,再加上得体的回答,一下子?将其他所有问题都堵了回去。 “是这样啊。” 孟易觉也笑了笑,只是随便?地应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多么在?意。 整个氛围很好,但步思帷夹在?中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她狐疑地看了看甜甜笑着的孟易觉,又看了看同样笑着的洛觉迟,还是将这份不对的感觉隐藏在?了心底。 “啊,你们二位,别在?门口说?话了,进?来坐吧!” 没头没脑的问话结束后?,洛觉迟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想起?要邀请她们进?屋里?坐。 “迎神庆典将会?在?三天后?举行,如果你们想要参与迎神庆典的话,这两天可以在?我家稍住,当然,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待两人入座后?,小姑娘用手指了指那?边紧闭房门的屋子?,说?道: “就是,我家现在?只剩下一间房了,希望你们二位不要介意才好。” 她的话语中满是诚恳,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步思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话,反正她也不需要睡眠,到时候床让孟易觉来睡,她打坐就行了。 这样……应当就没什么问题了吧?孟易觉……应该也……不是……很介意吧? xzfsc 她在?如鼓擂一般跳动的心中催眠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瞟孟易觉的侧脸。xzfsc 孟易觉脸上倒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样子?,仍旧是往常那?一副懒懒的模样。 她一边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哪里?,我们旅行在?外,能有一席之?地就已经感恩万分?了,没想到像洛小姐这样独居的人竟然还能空出一间房供我们暂居,这已经是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话说?的漂亮,但步思帷莫名?其妙能从其中品出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步思帷有些惊讶,孟易觉应当不是那?种对待陌生人也死命挠的类型,何以一直处处呛着洛觉迟? 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揪了揪孟易觉的衣角,但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仍旧看着一幅温和顺从模样的小姑娘。 不过好在?,洛觉迟似乎并没有听懂孟易觉的言外之?意,只是再次笑笑,转移了话题: “在?迎神庆典举办前的几日,你们可以四处逛逛,只是很遗憾,我有着准备迎神庆典的任务,不能带你们好好参观一下洛家村了。” “不必在?意我们,你……” 刚刚还在?桌底下做小动作的步思帷连忙抬起?头来,礼貌地回道,但她刚一抬头,便?发现眼前的少女?那?张秀丽的脸如同被烧化了的蜡油一般融化,那?模样,实在?瘆人的不行。 步思帷:!! 步思帷猛地站起?,下意识地取出止水,将孟易觉护到自己身后?。 孟易觉动了没动,只是“嚯——”了一声,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还没等步思帷出剑,世界便?天旋地转,直直打断了步思帷出剑的动作。 当步思帷从无法抵抗的眩晕中醒过来时,那?乡间少女?早已回复了一开?始的温婉模样,看见步思帷这样如临大敌的样子?,还出言关心道: “怎么了?步小姐,怎么突然摆出这副样子??” 步思帷有些惊慌,不知如何反应,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超过她的认知了,她现在?感觉她的脑子?都快要宕机了,这剑都不知往哪放。 “她想给你看看她剑的样子?啊,洛小姐自由生活在?平和的山中,大概是没见过像这样的剑吧?”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帮她解了围。 效果很显著,那?小姑娘一下子?便?被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说?道: “的确,我的确没见过像这般……” 她凑上前来,抬头: “我可以碰碰它吗?” 小姑娘稚嫩的脸就在?眼前,眼睛里?带着天真的期许,可一看见她那?张脸,步思帷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刚刚这张脸在?她眼前融化的情景。 她强忍着恶心,说?道: “当然……可以。” 得到了首肯之?后?的下一秒,小姑娘的手就欢欣雀跃地抚了上来。 她捻着止水的剑身,说?道: “我的确未曾见过这般……轻薄的兵器。” 她的睫毛垂下,似是有半分?步思帷看不懂的怀念藏在?那?双天真的大眼睛中。 步思帷抿了下唇,心中因为?刚刚升腾上来的恶心感感到些许愧疚。 洛觉迟带给人的那?种感觉来的快,走的也快,抚完了剑之?后?,她很快又变得明亮起?来,她退了半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好啦,我们刚刚说?到哪儿啦?” 小姑娘俏皮地笑了一下: “被步小姐突然拔剑给打断了呢。” “抱歉……” 步思帷讪讪地将止水给入了鞘. “没事没事啦。” 洛觉迟摆摆手: “啊,对了,我刚刚是不是说?到,离迎神庆典还有三天?” “嗯,是的。” 一直在?步思帷背后?沉默不语的孟易觉突然回道。 “是了是了,我是想说?,你们可以在?洛家村四处逛逛,但是很可惜,我有准备迎神庆典的任务,不能陪你们一起?。” 孟易觉看的很明显,洛觉迟脸上又出现了同上次一模一样的低落。 她手撑在?下颌上,突然起?了几分?玩心,张口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自己玩——” “玩”字的最后?一点音还没发出来,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当孟易觉再度睁眼时,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举着剑的步思帷:…… 被剑吓到的洛觉迟:…… “怎么了?步小姐,怎么突然摆出这副样子??” 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但步思帷这一次的表情明显比上次难看了许多。 她索性放下剑,转身看向孟易觉。 孟易觉倒是没多惊讶,她翘着二郎腿,脸上满是玩味。 接着又是一模一样的对话: “是吗,那?我们就自己……” 啪。 “这样啊,那?我们也不好麻烦你……” 啪。 “那?就没办法了……” 啪。 …… 十几次过后?,步思帷已经没有力气再举剑,她只能晕乎乎地垂首坐在?椅子?上,期盼着孟易觉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趣快点消散。 就连对面的洛觉迟脸上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一般,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说?着台词,不知为?何,步思帷总觉得自己能在?那?台词之?中听到些许咬牙切齿之?意。 “是吗,那?我们就……” 少女?的脸刚刚开?始融化,孟易觉便?话锋一转: “我们就想问问,是什么任务呢?” “?!” 步思帷激动地扭头看向孟易觉。 少女?的脸瞬间复原了,笑着回答道: “我要去寻找供奉给木神大人的三株草。” “哦……寻找草药啊……” 孟易觉顺势向后?一倒: “这个我不太擅长呢……” 她淡定地睁着眼说?瞎话道: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帮你的忙呢。” 洛觉迟连忙道: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任务的,那?些草形态各异,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哦?” 看着少女?这副努力的模样,孟易觉很感动: “是吗?那?不知我们是否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xzfsc “毕竟我们也想参与到庆典的筹备之?中,这种经验可是绝无仅有的呢!” “真的吗?” 洛觉迟一幅惊喜的样子?,说?惊喜,孟易觉觉得她应该的确挺惊喜的,毕竟被玩了十几次这个点终于能过去了,她终于能下班了,能不惊喜吗。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们了!” 果不其然,洛觉迟就跟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一样,急忙把这个任务丢给了她们: “我会?告诉你们,那?三株草都长什么样的。” “啊,我比较笨,” 孟易觉突然开?口道: “不知道你能不能画出来给我们看看呢?” “画……出来?” 一直很灵动的少女?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她看着孟易觉那?双眸子?,虽然带着笑,但却带着毒蛇一般的攻击性。 但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了,是而她只是笑了一下,便?调整了过来: “好啊。” “我会?……画给你们看的。” 第049章摘草 “没想到洛小姐的画技竟然如此高超……” 看着?眼前?与画卷上相差无几的植株, 步思帷不禁感?叹道。 只不过寥寥几笔就勾出了一株草全?部异于其他草的特征,真可谓是大道至简。 “是啊。” 孟易觉一边在手中运起灵力采摘着?植株,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步思帷道。 “想必是经过了不少的练习, 有一个由繁到简的过程才获得了今天这样?的能力?。” “是啊, ” 植株被温柔地拔起, 脆弱的根须荡漾在?温暖的淡蓝色的灵力?中,就如同回?到了母亲的羊水一般安详。 “练了大概有一百年左右吧。” “诶?” 步思帷觉得她应该是在?开玩笑?, 但少女一脸认真地神情?又无法让她顺着?这个玩笑?说下去。 孟易觉真的觉得这是个玩笑?吗?为什么她表现得如同这是件顶顶真的事一样?……不, 如果是孟易觉的话, 这种面无表情?开玩笑?的事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步思帷本来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孟易觉了, 可和孟易觉单独待在?一起这几?天她才悲哀地发现,她是永远不可能跟上孟易觉的思维的。 就像今天来这里?采摘第二株草的时候。 一进宫殿, 她就一反往日摆烂摸鱼的态度,在?这座不知?为何生长着?植株的宫殿中摸来摸去, 结果还真就给她摸出了秘密通道! 这还不算,她就像能预知?一样?, 带着?步思帷躲过了每一个可能的陷阱, 毫发无损地抵达了她们?的最终目的地。 如果说采第一株草的时候步思帷惊叹于孟易觉刚刚进阶到风雨层就能很?快地掌握飞翔的技术, 那么现在?步思帷就是在?惊叹于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竟然能做到和预知?未来一模一样?效果的程度!这不得不说让人惊奇。 这心声如果被孟易觉听到,她估计只会评价一句想太多,因为她只是看过原世界线的解锁方法, 又恰好记得了而已。 如果是完全?陌生地来到这里?的话,她肯定会直接摆烂,瘫在?地上扒也扒不走, 更别提四处寻找线索、完成?任务了。 “收工。” 孟易觉站起身来,失去了灵草的支撑, 巍峨而华丽的宫殿瞬间就像巧克力?一般,融化在?了烈日炎炎下 “也太突兀了,” 自认为已经劳累了许久的少女伸了个懒腰,和一旁的步思帷随意地聊着?: “这种宫殿看着?像沙漠制式一样?,竟然出现在?绿色的山林里?。” “师妹对?建筑也有所研究吗?” “有所研究……倒也算不上吧。” 比起说是“有所研究”,孟易觉更愿称之为“刻板印象”。 就好像看见圆顶就会想起□□教,想起□□教就会想起中东或是异域风情?,想起中东或是异域风情?就会想起沙漠一样?,这些宫殿的外观在?她脑中的路径转化大概就是如此。 当然,这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她自己的思路转换罢了,像步思帷那样?纯正的修仙界人,她也不知?道对?方的想法是什么。 “只是见过,所以就会在?脑中留下一层有关那种东西的印象,我以前?看见这种类型一般都是在?沙漠之中,是而容易一看见它就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一种沙漠中的建筑罢了。” 说到底,就和巴普洛夫的狗是差不多的东西。xzfsc “这样?吗?” 步思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但是能见到过这样?的建筑也很?厉害了。” 一个纯真的笑?意绽放在?她脸上。 这时孟易觉才想起,这位大小姐基本上没有踏出过修仙界,更遑论鉴赏人间界的千姿百态了。 有修仙者群居的地界谓之修仙界,而不知?为何,修仙界大多以一种建筑风格为主,是而无论是眼下磅礴的宫殿,还是溪边洛家村那小巧玲珑但精致的木屋,都应当是步思帷第一次见到。 孟易觉叹了口气: “有时间你还是该多出门走走才对?。” 步思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天到晚窝在?封雪峰内的师妹讲这种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讷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呃……你也是?” “嗯,你的生命很?长,多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总是对?的。” 孟易觉点点头,也不知?满不满意步思帷的回?答。 这天聊着?聊着?,两人就走到了第三处宫殿所在?地。 与前?两处宫殿的所在?不同的是,这座宫殿前?立了尊金做的狮子,雕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就连充满压迫感?的怒瞳也被完完整整地还原了出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狮子完全?地挡住了宫殿的入口,步思帷御剑绕着?宫殿飞了一圈,硬是没发现一个可供进入的小口。 看来若想进入这宫殿,非得通过这金狮子不成?,步思帷在?心中暗暗想到,当然,孟易觉提议的把宫殿外墙轰破掉就自然而然可以进去了这条意见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自己的建议被拒绝了,孟易觉也没有难过,手?摸上金狮子的皮毛: “这要是拉出去卖掉,得卖多少钱啊……” 话音还未落,一阵狮吼声倏忽响起。 威势无双,震天动?地,差点将孟易觉的耳膜都给震破掉。 “失策了,应当把耳朵早点堵上的……” 孟易觉小小抱怨道。 也不知?是不是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惹怒这金狮,竟让它提前?了好久启动?。 吼叫过后,一阵从山地茫然飘来的风吹过,那金狮竟就如齑粉一般,随着?那风就去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面小小的金碑。 “这是何物?” 步思帷凑上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她同样?也揉着?耳朵,明显也是被那声吼叫给震得不清。正是因为她现在?耳朵不好使,她才会有意识地让自己放轻声音,免得声音过大显得失礼。 但她很?明显少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孟易觉同样?也是狮吼声的受害者。 她现在?那点同蚊讷一般的声音,孟易觉根本——就听不见啊! 孟易觉看了她一眼,果不其然,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反而是疑惑地歪头看向一脸无语表情?的少女。 不过好在?,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就算听不见,孟易觉也知?道对?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毕竟这碑上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文,一般人是不太有可能看出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的。 但是孟易觉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她可是看过剧情?……啊,不是,她可是看过原世界线的女人啊!这点事情?当然难不倒她啦! 只是…… 黑亮的瞳仁一转,从那份澄澈的黑中竟透出了几?分狡猾。 步思帷见孟易觉没有理她,也不疑有他,只觉得这对?于孟易觉来说也算是难题,对?方不过是在?静静思考罢了,于是便自己一个人凑上前?去看那满碑歪歪扭扭的符文。xzfsc 没曾想突地被人握住了手?腕,步思帷回?头,却发现孟易觉正仰视着?她,唇角弯弯,倒是最大限度地利用她那张脸显出来了说不透的可爱感?。 此时步思帷还没意识到扮可爱是某些生物做坏事前?心虚的表现,她两颊被孟易觉这突然袭击弄的飞上了些许红晕,只觉得被孟易觉五指握住的那处皮肤都在?微微地发烫。 止水。 孟易觉唇瓣翕动?,没发出声音,只依靠唇语让步思帷懂得。 被迫集中注意力?看着?那一方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的模样?,步思帷脸颊的热度已经快要能煎鸡蛋了。 不过还好,她还是没有在?这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大的冲击下当场羞涩到找个洞钻起来,而是晕晕乎乎地,就这么将止水用颤抖的手?拱手?交与了他人。 拿到止水,孟易觉很?开心,但她一只手?撑不住止水,让可怜的止水直接向下栽去这件事就让她一点都不开心了,就连嘴角刚刚扩大了几?分的笑?意也蓦然变得僵硬。 她咬咬牙,死命强迫自己的手?臂将这不知?为何锻的这么重的兵器给硬生生抬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这碑不接受灵力?污染过的血,她绝对?要用灵力?让止水瞧瞧谁才是爹! 勉强拉着?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步思帷走到了碑前?,她直接毫不怜惜地将止水往地上一插,然后拉着?步思帷的手?就往上凑。 步思帷倒也是乖巧,都不用孟易觉费什么力?,轻易地就让剑身将她手?指上的肌肤给划破。 鲜红的血滴落了下来,流入碑面的符文凹槽之中。 只在?一瞬间,碑上金光大放,同血色混在?一起,直叫人感?到无比妖异。 好在?孟易觉第一时间就蒙上了步思帷的眼睛,同时紧紧闭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才没让那光芒对?已经失去了听力?的二人再失去她们?宝贵的视力?。 光怪陆离从眼皮之中透过,又穿过她们?的身旁,去往久远的太古。 xzfsc 仿若有呓语在?耳边响起,蛊惑着?她们?看一眼耀眼的黄金。 步思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覆盖在?眼睛之上,一分一毫也没有动?摇过的热度,温柔而强硬地代替她向着?呓语道出了否定的答案。 良久,当温柔的日光再一次轻轻抚上眼睑之时,孟易觉才轻扇长睫,睁开了双眼。 眼前?,金色的宫殿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遍地绿色,以及绿色中间那株银色的草。 她们?所要寻找的,最后一株植物,一直就在?她们?的眼前?,静静等待着?她们?。 孟易觉慢慢放下覆在?步思帷眼睛上的手?,步思帷这才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她也看到了那株美丽的草,不过,更令她感?到惊喜的是,鸟鸣和兽吼重又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金狮、吼叫、耳鸣,都仿若不过是一场幻境一般。 然后,她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恍如隔世的声音: “踮脚太累了,我能不能命令你长矮五公分?” 步思帷:? 第050章神明 当步思帷将那三株草全部交到?洛觉迟的?手上?时,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洛觉迟的?脸上?短暂性地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神情,那种神情, 很难说, 既像是当步思帷取得很大进步后付询看她时的?表情, 又像是她有?时提交清缴任务所需的材料时,委托人脸上?的?表情。 但?那种不合时宜的表情仅仅在少女脸上?出现了片刻, 便立刻被欣喜和激动所取代。 “太好了!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拿到了这些植株!我还以为可能会需要很久呢!” “嗯, 那边的确有些凶险。” 少女笑?了: “那是自然, 毕竟是神明大?人的?领地, 若想从祂的?领地中取得资源,勇气、真诚、智慧缺一不可。” “那你还真是挺信任我们的?。” 孟易觉凉凉地讽刺眼前这位笑?靥如花的?少女, 但?当事人如今早就不介意对?方这种时不时的?恶劣态度了: “那是自然,我一眼就看得出, 两人并非寻常之人。” 言及此,她的?目光还十分明显地看了眼此刻被步思帷握在手中的?止水: “剑不离身吗?看来?两位的?警惕性也很高呢, 不愧是四?处旅行之人, 两位如此, 我又有?什么必要去担心二位呢?就算我跟过去, 也不过给二位拖后腿罢了。” 温婉的?乡间姑娘柔柔地低下身子行了一礼,直叫人看着心生柔软之意。 但?孟易觉可不吃这一套,她双手环抱, 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之人的?表演: “是啊,毕竟你大?约、或许、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呢。” “孟小姐说的?是啊。” 洛觉迟微微一笑?,也没有?因这失礼的?话而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说实在的?, 步思帷不理解。 她站在一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人之间似乎不太对?付, 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孟易觉平常待人虽说有?点冷漠,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见缝插针地阴阳怪气,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洛觉迟,究竟有?哪一点又惹的?她不高兴了,甚至于来?见洛觉迟之前,孟易觉还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将剑紧紧握在手中,并且保持时刻都?能出鞘的?状态。 虽然不解,但?步思帷还是照做了。毕竟比起不过有?过几面之缘的?洛觉迟,步思帷几乎可以说是无条件百分百信任自家师妹的?判断了。 更何况,出门在外,总是小心为上?的?好,她还不至于要到?因为一些警惕心而对?陌生人感到?抱歉的?地步。 “既然这任务已完成,那不如让我带两位转转这洛家村以示感激?” 洛觉迟笑?着这么说道?。 转?她到?这边这么久了,连个洛家村的?影子都?没见着,转什么转! 听见这话,孟易觉不由得在心里吐槽道?。 这人到?底是把谁当傻子啊,演戏都?不做全套,连点专业素养都?没有?。 不难猜到?,洛觉迟给的?全都?是空头支票。 果不其然,仅仅只在数秒之后,孟易觉的?想法就成了真。 眼前又是一阵熟悉的?扭曲,步思帷现在看见这种天旋地转般的?扭曲的?感觉想吐,但?即使?在这种情形之中,她仍旧紧紧地握着止水的?剑柄,好像孟易觉所说的?需要止水的?那个时刻就快要到?来?一般。 数秒过后,当晕眩感消失,孟易觉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前出现得是一张笑?脸,和一座陌生的?神殿。 神殿是由木制的?,穹顶高大?,正?对?着她们的?中心位置正?正?好摆放着一颗高大?的?神木,孟易觉猜想那或许就是所谓的?“洛家村”所供奉的?木神句芒的?象征。 “这几天玩的?可真开心,不是吗?” 洛觉迟满脸笑?意,就好像这几天她们真的?在一块儿好好玩过一样。 “是的?呢。” 孟易觉也同样甜甜地回道?,丝毫不去揭穿那人睁着眼说瞎话的?谎言。 “我和村长谈过了,他认为你们既然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到?我们村子里头来?的?外来?者,又为迎神庆典的?落成做了这么多?的?努力,本次对?神的?供奉理应由你们来?做才对?。” 话语中的?敷衍都?已经?快突破天际了,很难看不出来?对?方这是连演都?不想和他们演了,就这么一段话,简直漏洞百出,让人想相信都?找不到?地方去相信。 孟易觉觉得一开始的?剧本绝对?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她的?消极游玩导致了魔族的?消极怠工。 如果不是她没有?选择揭穿这个魔族的?伪装,她恐怕现在的?局面早就发展成对?方拿着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让自己供奉了。 “哦?” 孟易觉装作疑惑的?模样: “原来?你没法供奉神明吗?这是为什么?” 这一点与原世界线相合。 在原世界线中,这个魔族也是潜伏到?步思帷和季星成历尽千难万险供奉出了秘宝之后才现身。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季星成换成她以后,苏世鸣这个人物就从这段故事里消失了,魔族反而是用了另外一种更加麻烦的?方式来?诱导她们俩。 即使?听到?孟易觉无比大?胆的?发言,洛觉迟也不过是毫不在意地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一句话,尽职尽责地假扮一个过场动画中的?NPC。 看到?她那副反应,孟易觉撇了撇嘴,无趣。 随即拿出洛觉迟物归原主的?那三株草。 “迎神庆典”,正?式开始。 光芒从美丽摇曳的?草本植物中脱出,飞向雄伟苍劲的?神木,当光芒彻底融进其中时,只一瞬间,青绿的?颜色充盈在了整个神殿之内,将一整个室内染的?既生机勃勃又充满神圣之感。 但?在这种氛围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在认真等待着神迹出现的?时刻。 孟易觉退后一步,站到?步思帷的?身边,手轻轻放在她紧张握着剑柄的?手上?。 手指在手背上?微动,步思帷的?眼睛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向孟易觉,却只在孟易觉脸上?看见了难得的?凝重。 喉头紧张的?滑动了下,步思帷又转过头来?,看着面前正?在完成蜕变的?神木,出了些许汗意的?手心收紧,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弦,只等着一身号令便会猛地击发出去。 光芒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无比温柔,但?孟易觉还是闭上?了她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旁边有?一团金黄色的?力量在涌动。 那是上?次,同天外玄铁一同被宇宙意识送来?自己身边的?力量。 调动天雷的?开关。 虽然还不知?道?这天雷的?威力到?底如何,但?这并不妨碍孟易觉将其作为穷途末路时的?底牌。 从她们被发现起,她们便早已退无可退,这场游戏是猫捉耗子的?游戏,即使?孟易觉提前发现了自己是被狩猎者也一样。 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温婉少女抱着臂,静默地注视着光华一分一点地消失,那秘宝很快就要显现,她们很快就要得到?木神句芒的?赐福,但?她的?脸上?却再无一点常出现在脸上?的?笑?意或是温柔,也非紧张地绷着,反而是一种…… 一种漠然,一种只有?极少人才能看出来?的?隐隐疯狂。 明明是温柔的?面相,此时看来?,却偏偏叫人品出了会将人冻伤的?冷出来?。 她眼睫低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xzfsc 她并非没有?注意到?一旁两人的?小动作,她只是在心里发笑?,也不知?是笑?的?谁,但?她仍旧抱着臂,一幅毫无防备的?样子。 光华褪去,一颗珠子在已经?隐退了的?光华中缓缓浮现。 它流光溢彩,身体中仿若乘着无限的?生命与活力,每一个瞬间、每一寸角落都?在闪现这世上?所有?的?生灵。 那是木神句芒的?遗器,有?着聚拢万千灵力、实现斗转星移之效的?秘宝——千乘珠。 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它的?诞生,但?实则背地里,心思各异,武器已经?被汗水沾湿、星辰已然在手中汇聚,只等着、只等着—— “噌——” 只听得一声锵鸣,那珠子所发出的?一声锵鸣。 孟易觉失去了意识。 —— “异世的?灵魂,” 她看见巨大?的?鸟的?虚影,飘荡在云雾之间。 祂的?话语中好像带着树木生长的?声音,又像是缓慢破土而出的?新芽一般伸向她的?耳朵: “你是为什么,才会渴求这份力量呢?” “什么也不为。” 孟易觉下意识地回答道?。 “人人都?是为着自己的?,你应该想清楚自己是为着什么才做了这么多?事的?才好。” 她只感觉自己仿若在梦境之中一般,不然为什么她会在鸟鸣声竟听出了几分慈祥。 “我们不过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然后随波逐流,择木而栖。” 这梦境不知?为何让她感到?悲伤,叫她想说出自己不愿承认的?消极。 “……你会学会游泳的?。” 没头没脑的?宽抚。 “你呢,你又想要用这份力量做些什么?” 巨大?的?神明虚影并没有?让孟易觉感到?害怕。 相反,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缠着长辈问东问西的?时候。 “我吗?” 神明浅浅笑?了两声: “与你一般,随波逐流,我的?心会指引我前行。” “所以,不必去过多?思考,只需要相信你自己,想着,怎样做最?让你愉快,怎样做你的?心会跳动得更有?力,就好。”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梦境中的?人往往是迷蒙的?、天真的?,孟易觉也如此,她虽想不起自己的?理智与记忆,但?却仍旧模模糊糊感到?这种事似乎是不该发生的?。 “嗯?” “你总是很不自信,如果有?下次再见的?话,能不能让我看到?一个更自信的?你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孟易觉有?些不满,出言抱怨道?。 但?祂并不将这视为僭越,反而声音中充满了愉悦: “因为你灵魂的?颜色很好看,这样回答,可以吗?” 孟易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此刻听不懂灵魂的?颜色是一个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神明诚恳的?态度感到?开心。 “那么,就这样,希望下次还能同你再见。” 最?后,巨大?的?鸟类只留下了温柔的?再见语,随后是温柔的?春风拂过孟易觉的?脸颊,仿佛是有?谁在轻吻她一般…… 孟易觉猛地睁开双眼。xzfsc 映入眼帘的?,是交错的?剑痕、凌乱的?灵力、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的?步思帷,还有?…… 一句不知?道?是何意味的?讽刺: “喜欢上?无情道?……可没有?好结果。”xzfsc 50-60 第051章雪落(倒v结束) 剑势来的又猛又快, 就像寥寥几次步思帷同付询交手时的感觉一样。 但对方与付询完全不同。付询在比试时常常一言不发,对方则致力于用大量无关的话语来扰乱她的心神。 “你的剑法很好,像是苦练过的思齐宗正统。但是你的灵气不够, 你不够凌厉、不够决绝, 它并不适合你。” 对方笑道, 一幅对思齐宗剑术很熟悉的模样。 嘴上说话说的亲昵,手中纯黑色的剑刃却刁钻致命。 步思帷咬牙, 尽力推开对方如同潮水一般用来的剑势。 “不错, 看来你擅长防守胜过擅长进攻。” 洛觉迟足尖轻点, 退回到距离步思帷两米远的地方, 她甩了甩微微发酸的手臂,脸上是满意的表情, 让人?有种错觉,现在并非生死之战, 而是一位前辈在指导自家的后辈一样。 步思帷喘着粗气,没有去接她的话。 “你很幸运, 我喜欢思齐宗, 如果你想走?的话, 我可?以放放水让你逃掉。” 对面?女人?明明仍旧是那张脸, 但撕下了表层的那张皮囊之后,却露出?了里头?妖异的气味。xzfsc 步思帷握紧剑柄,没有回答。 “啊, 我知道了——” 女人?漂亮地挽了个剑花,黑色的剑尖直直对着步思帷,语气轻佻: “你是舍不得你背后的那位吧?” 残影掠过, 短兵相交之声再次响起,激荡的灵力在剑刃的狂舞中变得破碎、迷乱。 魔族似乎并不将步思帷放在心上, 一边游刃有余地接着步思帷的剑招,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话:xzfsc “一下子要走?两个的话,那可?不行,我喜欢她喜欢的紧,要不你就把她让给我,怎么样?” 步思帷的背后,是陷入了入定状态的孟易觉。 她的双眼紧闭、眉头?皱起,怀中漂浮着包容了万千景象的千乘珠。 不要被?她扰乱了心神。 无论步思帷多少次在心中重复这?句话,她还?是不可?自抑地感到愤怒。 手腕的颤抖不只是因为?对方朴实无华但势大力沉的剑招,更是因为?对方的出?言不逊。 “天赋不足,勤奋有余吗?” 对方巧笑了一下,这?个说法听上去如同嘲笑一般: “如果再练个几百年左右,或许你能比得上……嗯……就不说我吧,我也?不是剑道,嗯……或许你能比得上你师父——付询的水平呢。” 伴随着话音落下,止水也?同样被?猛地击出?,被?击打的破破烂烂的剑身如同一块垃圾一般掉落在地上。 步思帷的反应很快,灵力迅速汇聚于双手,又再次凝聚出?一把“止水”来。 洛觉迟露出?了难得的惊讶之相: “是和孟易觉学的?真没想到……” 还?没等话音落下,步思帷就握着灵力剑冲了上来,不留给对手一分一毫的喘息之力。 “知道我不是剑道,想跟我拼身体素质?” 洛觉迟摇摇头?,轻松躲开了她的袭击: “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真实的剑抵上虚拟的剑,金属与灵力磨砺之间,火花“噌”地冒出?来。 “毕竟……” 肘击,猛然落在步思帷的心脏处: “思齐宗的弟子怎么会疏忽身体素质呢?” 嘭—— 灵力做的剑骤然破碎,少女的身躯被?狠狠击飞出?去,撞到墙上,又滑落至地上。 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液从?口中溢出?,长发已经散乱地贴在了沾染了血污的脸旁。 但纵使如此,剑者仍然支撑着想要站起来。 “喂,我说啊,” 伪装成的少女模样脚步轻快,几乎可?以说是蹦蹦跳跳地走?了过去。 一只脚踩在了对手暗暗抓着地面?用力的手上,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响起,伴随着少女压抑着的痛苦喘息: “喜欢上无情道……可?没有好结果。” 那双眼睛里既有讽刺,也?有自嘲,但步思帷已经看不见了,头?上流下的血液迷蒙了她的视线。 生命在流逝,活力在丧失,她大口大口将空气吸进胸腔,希望能以此延缓死亡来临的脚步。 锵—— 星辰从?背后飞来,如同致命的飞镖。 洛觉迟头?也?不回,剑身后撤,只一下,便将那灵力做的星辰打的灰飞烟灭。 然后她才极尽优雅地转身,缓缓施了一礼,一如那些伪装的时间里她朝两人?做的般。 她的面?前,是托着千乘珠的孟易觉。 “你不是想要这?个吗,拿去。” 孟易觉伸手,无数人?渴求的秘宝就这?么随意地被?她盛放在手掌心。 “啊?” 洛觉迟以一幅惊讶的模样捂住嘴: “你要给我?”xzfsc 孟易觉沉默,没有说话。 “一路上你都对我没有好脸,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太?好了,看来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女人?举起沾着步思帷血液的手,装模做样地擦了擦眼角。 “不,那不是错觉。” 孟易觉毫不留情地说。 “啊,那我知道了。” 狡猾的魔族早就料到了结果,她笑着,扯着几近失去意识的步思帷的头?发,将她低垂的脑袋提了起来: “你是想要这?个,对吧?” 她笑的像个天真的孩子,行为?却像令人?憎恨的魔鬼。 “给我把你他*的脏手松开。” 孟易觉满脸厌恶,一瞬之间,万千星辰齐出?,风驰电掣地冲向魔族的手腕。 鲜血自那处白洁飙飞而出?,有的甚至落进了步思帷的嘴里,脏污的血液让她咳嗽连连。 失去了力度支撑,她的身体很快又向后倒去。 “诶?” 看着空荡荡、正在飙血的手腕,洛觉迟似乎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虽然说这?是三十岁的我,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刚烈的吗?” 她似乎是在努力组织自己的词汇,虽然看上去她像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但简单的言语仍旧能凸显她的惊喜。 “我很开心哦,” 她笑了: “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能来见你一面?,没有直接把你杀掉,这?让我感到很快乐。” “是吗,这?让我感到不开心。” 孟易觉面?无表情,没有拿珠子的另一只手暗暗准备着掐诀。 “哎呀,没关系的。” 对面?的少女笑的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样吧!” 映着血色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我呢……” 她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已经没有了,随后她绕着步思帷转了一圈,又重新?用右手抓住步思帷。 当然,这?次没再抓头?发了,而是抓的衣领。 “我就把这?个还?给你,怎么样?” “你先把她还?给我。” “好哦。” 少女甜甜一笑,手上一发力,步思帷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直接朝着孟易觉飞了过去。 孟易觉赶忙用刚刚汇聚而成的星云温柔地托住她,之后让她慢慢地躺到地上,熟练地掏出?各类急救用具为?她止血。 待到急救结束,总算是没有了生命危险以后,孟易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孟易觉再次抬头?时,她脸上的嫌恶越发浓重。 洛觉迟见状大笑道: “你这?个表情好有意思。” “啧。” “想问什么,快问。” 孟易觉站起来,毫不胆怯地与眼前的魔族对峙。 “嗯……” 染血的魔族歪头?: “就刚刚那个问题啊,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你不是见我第一眼就知道我是魔族了吗?” 洛觉迟当时还?有过一瞬间的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演下去。 “哈?我不知道啊。” “?” “我只是认识你而已。” 孟易觉直截了当地说。 “你,认识我?” 洛觉迟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刚刚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了,她的眉毛皱起,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一样。 “嗯哼,” 孟易觉常常觉得快乐是会转移的,就好像现在,洛觉迟之所以没了快乐,就是因为?她的快乐转移到了孟易觉身上。 “而且,你的画画技术很好。” 好到像是练了一百年,好到像是有着能够堆满一屋子的练习作。 虽然画的都是同一个人?,只有偶尔,才能在那些画作中间,发现属于另一个人?的影子,但那多半潦草又尖锐,像是怀着无尽的恨意去下笔一般。 此言一出?,洛觉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 她低下头?,沉声问道: “它们……让你进了那个房间。”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是啊,毕竟它们说,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我当然是……想进就进啊。” 孟易觉挑眉,表面?上轻描淡写,实则天雷的引子被?紧张地握在心脏之中。 “死——!” 一声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尖啸猛地从?魔族的口中钻出?,她的眼中流出?血泪,如同厉鬼一般向着孟易觉扑来。 “引!” 说时迟那时快,孟易觉果断引来天雷,世界法则的力量以无人?能比拟的速度从?天而降,没有受到丝毫阻拦的突破句芒神府的屋顶,直接降落在了厉鬼的身上。 “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降临到身上,厉鬼的动作被?迫停止。 她蜷缩起身子,但天雷仍旧不止,直劈的她全身缭绕出?黑烟。 “孟……易……觉……!” 血泪越流越多,一流下来便又被?天雷所蒸发。 身体的疼痛比不过心灵上的疼痛。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通过那些所谓的“快乐”逃避悔恨与痛苦,但孟易觉却血淋淋地将她最不愿提起的那段过往撕开来给她看,在她最敏感的伤口上撒盐。 她怎么能不痛苦?她怎么能不痛恨?! 但这?具身躯太?过弱小?,孟易觉又不知用了什么诡异法子,叫她就快要神魂俱散。 “再见,雪落尊上。” 孟易觉同厉鬼挥手道别,但脸上却是嫌恶与高傲的混合。 “你灵魂的颜色,很难看呢。” 她指向那些在天雷的劈伐下冒出?的黑烟。 厉鬼张着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就这?样化作了飞灰。 第052章再遇 “呃啊, 好重,难道我真的需要锻炼了吗?” 即使用?上了灵力加持,一个大活人的重量依旧让孟易觉感到压力。 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混合了血液的发丝自然地垂下来, 轻而易举就?将孟易觉的衣服染上了颜色。 千乘珠被孟易觉放在了衣服内侧, 如果?不是?它可能会有些?作用?的话,孟易觉很可能就?为了减轻负重当场把它找个地方扔了。 “该死的, 这中心领域到底有多大啊!” 孟易觉暗暗骂道。 中心领域有着坚不可摧的领域, 仅仅只有三十岁以下的修仙者可以进入, 虽然她?不知?道雪落尊上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偷偷溜了进来, 但她?毫不怀疑自己那一道雷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完全失去这个敌人。 雪落尊上的真身必定还?潜伏在这秘境之中的某一个角落,而且随时伺机而动。 如果?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的话, 身处即使摘星层也不能进入的中心领域的她?们就?非常危险了,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雪落尊上就?会杀她?们个回马枪。 先且不说天雷只剩下一道了, 雪落尊上那般的人物,在受过一次伤之后, 就?很大概率不会再被袭击一次了, 所以若是?雪落尊上真的来了……不好说, 那还?真不好说。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背着重伤的步思帷, 孟易觉也要转移阵地的原因了。 “不过说到底,那女人不是?死了吗,又为什么……” 孟易觉皱起眉头。 如果?不是?恰好见过她?的自画像, 孟易觉可能还?真猜不到那人就?是?以冷情?冷心闻名修仙界的雪落尊上。 传言雪落尊上是?近千年以来最?典型的无情?道,杀妻以证道,却在摘星层之后一个平平无奇的时间点自我了断。 有关雪落尊上自我了断的缘由?, 修仙界直到如今还?众说纷纭,有说雪落尊上是?因为修为无法进益产生了心魔的、也有说雪落尊上修炼走火入魔无法接受自己的魔身从?而愤而自戕的、更有说雪落尊上实则非自我了断而是?被人所刺杀的……种种说法, 但从?未有一人提出过,雪落尊上是?在杀妻的负罪感与愧疚感中自我了断的。xzfsc 孟易觉不关心雪落尊上其人到底为何自我了断,她?只关心雪落尊上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以及,她?和吞海的关系…… 那天,她?推开那扇门,里头满满当当塞的全部都是?画像,形态各异,或精致或粗糙,但描绘的都俱是?一个人。 她?没?有兴趣做艺术鉴赏,她?的目光仅仅放在同她?一起的吞海身上。 那双蓝金异曈,似是?怀念,又若憎恨,一步也不肯踏进那个房间。 自那时她?就?明白?了,那大抵是?那位雪落尊上的房间。 吞海怀念的,是?那位不知?名的女子,憎恨的,则是?雪落尊上。 而雪落尊上,大抵也是?如此。 年幼的孟易觉眼睛挪到角落里那张画像之上。 那是?张被人撕成两半的纸,一半被好好地放在台子上,而另一半,则被挥至积满尘埃的地面,任凭脏污沾满了画中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那么,吞海,你在这段关系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你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眼前?正好出现了一个形状完美的山洞,孟易觉的思绪回收,吭哧吭哧地将步思帷扛进山洞里,直到将她?好好地放在自己铺开的毯子上之后,孟易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去以后要不要稍微锻炼一下呢……” 孟易觉一边擦着汗,一边暗自嘀咕道。 一旁的步思帷气息微弱,胸腔的起伏几近不见,但孟易觉并不担心,修仙者可是?很强韧的,只要还?能呼吸,就?能活! 更何况……她?孟易觉也什么都没?法做啊! 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给步思帷擦擦脸,让她?稍微舒服一点了。 掏出储物球,孟易觉从?中拿出了水和毛巾,稍稍地用?水沾湿毛巾,她?开始清理步思帷脸上那些?早已凝结的血痂。 其实这个时候她?还?是?挺开心的,毕竟帮忙清理的是?步思帷那一张美人面。 无论碰到哪里,露出来的地方都很好看。 人天性/爱美,孟易觉也不能免俗。 但是?当她?看到美人紧皱的眉头还?有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色时,她?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好了。 低低叹了一口气,她?俯下身子,手轻轻搭在步思帷的脸上。 一个浅淡的吻落在对方蹙起的眉心处,带着安抚的意味: “真傻……” 不远处的草丛中,正巧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苏世?鸣捂住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从?被那虎型妖兽打乱了队伍,他?便一个人在这山林之中转了许久,刚刚在这看到二人是?,他?的的确确是?欣喜的。 先且不说关系如何,能在这样?一种处境下见到同一宗门的伙伴便已然是?一种幸运。 但却未曾想到……竟让他?看到了这副场景…… 孟易觉和师姐……竟然是?那种关系?! 不!不对! 苏世?鸣脑中天人交战。 像师姐那样?的人物,又怎会同孟易觉那样?的人…… 他?的双手紧紧握拳,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 他?一直敬仰着步思帷。 他?痴迷她?的剑术、渴望她?的温柔,想着她?作为女性的那一面,而不是?面对每一个人都一样?的那层和善的壳子,即使怀中拥抱着别的女人,他?也依然想着对方那张若春桃一般的面庞。 可无论他?怎样?献殷勤,对方都没?有一星半点的回应。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师姐并不耽溺情?爱,心中只有家族大业和修仙大道,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幻想,或许自己能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但是?…… 不,不会的,不是?那样?的,一定是?孟易觉…… 嫉妒一旦在心中存留,就?再也无法消除,它只会变得越来越浓厚、越来越恶毒……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苏世?鸣脑中不该有的想法便疯狂滋生出了许多,直到…… “别动。” 尖利的晶体猛然被放上了脖颈旁。 原本还?沉浸在黑暗情?绪中的苏世?鸣立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就?放在旁边的剑。 “我说了,别动。” 尖角又向前?进了几分,直直地刺入到皮肤之中,暗淡的血液顺着皮肤流淌了下来: “把剑放下。” 心脏跳得极快,在这种危机情?况下,苏世?鸣不得不慢慢地把剑放下。 “在这里做什么?” 流入耳中的是?熟悉的声音,带着冰霜的味道。 虽然苏世?鸣曾经没?怎么听到过自己这位师妹说话,但这并不妨碍他?猜出此刻拿着棱刺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就?是?他?的那位无情?道师妹。 “师妹……” 他?张嘴,却又猛然想到不对。 孟易觉不可能不认识他?,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再加上不省人事躺在山洞中的师姐,那也就?是?说…… 电光火石,只在一瞬,苏世?鸣猛地暴起,拿起剑便向身后狂乱砍去。 噌—— 寒光闪过。 棱刺上沾染的血液被孟易觉甩到了草叶上,一条握着剑的断臂如同塞着棉花一般落地。 “啊!!!” 男人痛苦地吼叫出声,声音惊起了一林无辜的鸟雀。 “很好,” 孟易觉低眸,凝视着地上由?于剧痛脸色惨白?的男子: “你用?你的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了,你的确是?苏世?鸣。” xzfsc 毕竟,雪落尊上就?算再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也不会这么菜。 “你……哈……” 断臂的痛苦让苏世?鸣无法完整地说出哪怕一句话。 他?的手捂在血流不止的伤处,口角是?溢出的白?沫和粗重的喘息。 孟易觉捡起断臂,将它塞入储物球中。 好好保存,回到思齐宗以后还?能接得上。 她?站起身,淡漠地看着疼到在地上打滚的苏世?鸣,问道: “还?能走吗?” 言下之意是?,如果?不能走她?就?把苏世?鸣丢这儿了,任凭鲜血引来妖兽分食。 苏世?鸣当然清楚她?的言下之意,他?咬咬牙,勉力站了起来。 xzfsc 可就?在他?摇摇晃晃无法站稳之时,一双手扶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女子尖利的声音: “天呐!师兄!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平日里,这过于尖锐的声音只会让他?心生烦躁,更加想念师姐那犹如春风拂柳一般柔和的嗓音,但当下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声音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咳咳、” 苏世?鸣顺势倒进了女子柔软的怀中,一幅虚弱模样?睁开眼道: “隽儿,你终于……咳咳!” 将他?抱在怀中的女人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那个玩味挑眉的少女。 她?的手上甚至还?残留着苏世?鸣断臂中飞溅出来的血液。 “孟易觉!你!” “喂,我说,不要太离谱了好不好。” 孟易觉手指上转着棱刺,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首先,你,你受伤的是?手臂吧,咳什么?肺出问题了是?不是??” 苏世?鸣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然后孟易觉的目光又转回刚刚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女人: “还?有,尊上,你的演技真的很差,有考虑去报个班学习一下吗?” 尊上?!孟易觉她?在说什么?! 苏世?鸣瞪大了眼睛。 孟易觉此话一出,苏世?鸣立马忘掉了先前?她?对自己羞辱。 她?管陈隽携叫尊上?!真是?笑话,在修仙界,只有摘星层以上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尊上,若是?陈隽携真的是?“尊上”,她?又何苦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可还?没?等他?嘲笑孟易觉的傻,他?就?听见女人扬起的腔调从?他?身后传来: “诶,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觉得我扮的挺像的啊,这女的对她?师兄爱的要死要活的,难道是?我还?不够爱?” 苏世?鸣的身体骤然僵硬。 “这点倒模仿的挺像,要是?我没?有接触过她?的话我可能还?真就?信了。” “我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应该不会接触她?才对。” 苏世?鸣想要逃,却诡异地被按的死死的,无法发出声音,身体也无法动作,此时的他?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这个被孟易觉称为“尊上”的女人怀里。 “嗯……这说不定呢,本来接触她?是?为了想蛊惑她?捅苏世?鸣一刀的,没?想到她?胆小?的连分手也不敢提,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帮她?捅了。” 孟易觉佯装思考道,天雷的权柄死死握在手中。 “嗯?是?吗?那还?挺有意思的。” 女人笑了,面容在融化?,皮脂如同蜡油一般淋淋漓漓地滴到苏世?鸣的身上。 苏世?鸣万分惊恐,只能用?眼神传递求救的讯号,结果?孟易觉根本就?没?在看他?! 孟易觉看着眼前?这副恶心的场景,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眼睛微眯,心里想的全都是?如何拖延时间。 如临大敌,如履薄冰。 第053章疯子 “嗯……既然你?认得我, 那?大概是已经碰见过三十岁的我了?” 梁旅落敲击着自己的长指甲,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来?。 伪装的皮囊融化以后,露出来?的便是她作为魔族的内里。 老实说, 这张皮相比她刚刚伪装成的陈隽携优秀了不知多少倍。眉如柳叶, 唇似点朱,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眼角眉梢稍装饰上的半分妆容让原本清淡素雅的一张脸反倒挂上了半分说不出的妖异魅力。 只是有些过于幼嫩了些, 但这分幼嫩又在对?方周身说不出的危险气息中?被中?和?得极佳, 用孟易觉的话来?说, 这位雪落尊上目前就像是那?种悬疑片中?经常会出现?的由年?岁并不大的少女?所饰演的幕后boss一样,令人感到不安, 却又让人莫名觉着痴迷。 “啊,碰是碰到过, 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的确长着这幅模样。” 孟易觉面上一片风轻云淡。 梁旅落听到这话以后果不出所料地笑?了起来?: “是吗?我可以当作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就这么?认为吧。” 事实上孟易觉只是在吐槽她像一个装嫩的老变态一样而已。 “哎呀, ” 又来?了, 这个疯子惯用的亲昵语气: “那?也没办法, 我进入修炼的太快了, 身形和?面孔在很早时就定型了,天才也是有天才的烦恼的呢,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她这么?打趣道, 于是孟易觉也跟着她的话题说着: “的确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并不十分骄傲的起伏。 明明步思?帷也是修炼的比较快的类型,为什么?她没有这样呢……? 这并不是孟易觉会烦恼的事情,但孟易觉愿意把这层意思?表现?在脸上给这老妖婆看。 看到后辈这番模样, 梁旅落果不其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真的、真的很有意思?!” 许是笑?的太用力了, 她连肩膀都?颤抖了起来?,连带着被他钳制着的苏世鸣也颤抖了起来?,不过若是有人看见他那?副眼眶蓄满泪水的模样,定会觉得他是因为恐惧才在颤抖的。 同梁旅落夸张的表现?比起来?,孟易觉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笑?,梁旅落放肆的笑?声也并不能打动她。 与梁旅落正好相反,她此时心中?有的,却是不知从何处来?的可悲之意。 眼前这人的笑?不是真实的笑?,厉鬼隐藏她大笑?的皮囊之后,暗暗将她的灵魂染成黑色。 不过这些说到底都?与孟易觉没有关系,她现?在所在意的,只有能不能拖住梁旅落,如果能拖住的话,能拖多久,能不能拖到有摘星层的尊上找到她们。 如果可以的话,孟易觉甚至希望梁旅落能笑?到停不下?来?。 但梁旅落明显没蠢笨到看不出孟易觉的意图。 非常突兀地,她便从大笑?切换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词句从嘴中?吐出,如同冻人的冰霜: “怎么?了,在等吞海?” 孟易觉抬眼看她,两人默默对?视,一言不发。 那?把纯黑色的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梁旅落的手上。 寒光一闪,孟易觉呼吸停滞,下?意识地运用上灵力将双手交错抵在身前以格挡。xzfsc 但想象之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到来?得是温热的雨,几乎可以说是凶猛地泼洒在了孟易觉的身上。 从梁旅落那?边飞来?,至上而下?泼了孟易觉满身。 都?不用抬头,从眼角的余光就可以看到血色的模样。 “咕……呃……” 苏世鸣冒出了如同吐泡泡一般的声音,接着是双膝的膝盖骨猛地磕到了地上的声音。 “砰”的一声,明明声响不大,甚至没能惊起两树鸟雀,但落在孟易觉耳朵里,却比他的惨叫还?要来?的让人心惊。 没有任何预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活生生在她眼前被夺去了生机,甚至那?把黑色剑刃上都?没有沾染上一星半点的血迹,就好像苏世鸣的血不配沾在上面一样。 又是“砰”的一声,死不瞑目的尸体骤然倒地,明明刚刚还?如恋人一般被亲密地抱在怀里,现?在却冰冷地躺在沾了自己血液的草地之上。 孟易觉听见女?人在轻笑?: “别?撑起你?那?灵力护盾了,你?该不会以为,用了些鬼方法杀了三十岁的我以后,就能抗的住我一击吧?”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就算三十岁的我再弱,好说歹说也是个风雨中?期的身体,更遑论精神还?是我现?在这种精神,怎么?就能被你?杀得连神魂都?不剩下?呢?害得我现?在都?被削弱了不少,嘛,但是呢,不过就,一点点而已,对?上你?这种小鬼是完全没有影响的呢。” 女?人很自信,她也的确有自信的成本。 无情道的典范,修仙界千年?难遇的天才,从死人堆里爬回来?,比她强的人没她敢打,没她强的人打不过她。 而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她这是第一次与她正面接触,但也足够她看出——她与修仙界那?些不懂变通的老古董一点也不一样,装的一副乖巧,实则八分反骨,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愿意陪她玩上那?么?一会。 毕竟,若是没有切实可触碰的欢愉,她早就疯掉了。 xzfsc 不,不如说她已经疯掉了…… 双眸在凝视虚空的发呆中?染上血红,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破: “千乘珠给你?,放我走。” 少女?双手捧着一颗珠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就好像现?在决定的并不是她的生死大事一样。 意识被从回忆的坟墓中?牵扯回笼,梁旅落的眼睛又一次恢复正常的颜色。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那?颗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千乘珠,反而是笑?着说: “这么?果断?” “我拿着没用,怀璧其罪,放我走。”xzfsc 这种态度,让梁旅落情不自禁想要逗逗她: “那?如果我拿了珠子反手就把你?杀了呢?” “那?就麻烦等拿了珠子以后再告诉我,还?有,动手快一点,别?让我疼了。” 孟易觉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微妙的烦躁感。 “你?倒是真的有趣。” 这是今天第二次了,梁旅落说这句话,但她仍旧没有去拿珠子,反而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孟易觉的身后: “放了你?,那?她呢?” 孟易觉知道她在指谁。 “把她也放了。” “诶,我可是魔族诶,放你?们两个全须全尾的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女?人佯装可怜道。 “你?不是已经杀过一个了吗?” 孟易觉的声音越来?越冷,如果梁旅落没看错的话,她眼睛里的不耐烦也越来?越盛了。 但即使都?已经说出了这种话了,孟易觉的眼睛仍旧死死地盯着她,看了没看地上的尸体一下?。 倒真是个无情道,梁旅落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句话,就和?曾经的她一样。 她突然不笑?了,抿紧了嘴唇,没再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 她不说话,孟易觉也没有再和?她说话的兴趣,手腕一使劲,神明的遗器就这样实现?了交接仪式。 “吼——!” 虎啸突地响起,一只白额吊睛大虫猛地从天上降下?,长着尖利獠牙的大嘴一张,就将千乘珠含入了嘴中?。 梁旅落表情乍然一冷,反应极快,直接就同那?从天而降的妖兽缠斗了起来?。 可怜孟易觉小小一个风雨层,仅仅只是被余波震了两下?,便到了口吐鲜血的地步。 她正暗暗咒骂着那?虎早不到晚不到非得现?在到,也不知是何居心,结果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吞海吗?! 好家伙,她怎么?说这家伙一直没来?呢,感情是在暗地里埋伏着,一见着千乘珠被她毫不留情地扔出来?,飞也似的就跳出来?了啊这是! 孟易觉一咬牙,硬生生将就要喷薄而出的血给压回了体内,带着身体中?五脏六腑的疼痛,以她能达到的最大速度赶回了山洞之中?。 一直到看到步思?帷仍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咳!” 一时松懈,刚刚被压下?的血液直直涌了上来?,孟易觉一个没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不远处,妖兽与魔族的战斗还?在继续着,应该说是庆幸吗,她们彼此都?很谨慎,还?没到倾尽全力的时候,目前还?不过是简单的虎爪与剑刃的比拼。 一旦到了二者谁也不顾忌谁的时候就完了,到时候别?说这一方小小的山洞了,就连周围一片山林都?会被夷为平地。 是而即使体内再痛,孟易觉也不能停留,没带半分犹豫的,她立马就将步思?帷背到了自己背上。 他*的!今晚她孟易觉要发挥自己作为长征精神继承人的魄力了! 只可惜一句豪言壮语还?没在心里说完,疏于锻炼的少女?便被背上的重量又压的重重咳了一口鲜血出来?。 不顾嘴角残留的血迹,也不管现?在这个姿势步思?帷舒不舒服、会不会抵到她的伤口,孟易觉运用上灵力,拔腿就跑。 速度之快、魄力之强,比她当年?体育中?考时都?不知道猛了多少倍。 废话,要是仅仅是她孟易觉一个人,死了就死了,死了还?能重来?,这么?憋屈的死就当是收集全结局图鉴了,可她肩上现?在可还?背着一个步思?帷啊! 人家还?有大好未来?要去实现?,哪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啊! 听着背后越发狂暴的炸裂声,孟易觉咬紧牙关,又一次在疾风中?提高了速度。 至少……至少不能让步思?帷像苏世鸣那?样,让孟易觉都?不敢去看尸体那?样的死去。 第054章厉鬼 白色的?皮毛被撕裂, 露出了里头粉红的?血肉,那人黑色的?灵力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紧紧地攀附于其上。 有半个脚掌被削去了,原本作为大妖, 恢复应当是它最擅长的一件事, 但黑色的?灵力就如同毒药一般, 沾在伤口,带来?疼痛, 带走生命, 就连一分一毫也不想让失去的血肉重回它?的?身体。 但它?仍旧向前一瘸一拐地走着。 xzfsc 当?那人将剑刺过来?时, 没有瞄准它?的?咽喉, 反而是挑穿了它的下颌。 就在那一瞬间,鲜血溃堤一般地涌出, 连带着那颗千乘珠。 “我原以为你?能懂我,我不奢求你?帮助我,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不应该阻止我。” 那人眼?睛的?血色里满是失落, 就好像吞海背叛了她一般, 即使?千乘珠上沾染的?白虎血液, 正淋淋漓漓地从她指缝间滑落。 “吞海, 我不相信你?没有渴望过。” 她的?表情比以前生动了许多,以前的?她像个人偶,整日冷冷的?, 没有什么表情。 但现在吞海觉得她仍旧是个人偶,只?不过被线绳操纵着露出喜怒哀乐罢了。 这个女人,没有一刻是拥有过自我的?。 她问吞海有没有渴望过她所许诺的?那个未来?。 吞海怎么可能回答没有呢。 百年来?, 它?的?日日夜夜、朝朝暮暮,都在幻想着、期待着、渴求着那个未来?, 无论是谁都想重返过去,无论是谁都想让未来?成为最美好的?过去的?翻版。 但吞海不能这么说,它?永远无法接受这个女人的?手段。 它?永远成为不了它?的?族群、它?的?梦境想要让它?成为的?自私的?人。 不,或许它?只?是怯懦,而并非自私。 不然它?为什么不告诉小咪它?们梁旅落上了封雪峰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它?们梁旅落手中有复活她的?办法。 它?只?是不敢,其实它?已经自私得足够了。 梁旅落早就看穿了它?的?怯懦。她知道?它?在一片火海之中怯懦地抛下族群而逃,她也知道?它?在她的?墓前怯懦地流下泪水,她也知道?它?的?怯懦让它?没有办法反抗从任何方面都比它?要决绝的?雪落尊上。 “我不会杀你?,吞海,她很爱你?。你?知道?的?,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照顾好你?们。” 吞海伏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但对吞海白虎来?说不算什么,更令它?感到绝望的?是心中的?苦楚。 “吞海……” 女人嘴唇微动,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现在,做出这番模样又是想干什么? 吞海知道?,梁旅落根本就没有在看它?,也根本不是在和它?交流。 她只?是在和过去的?幻影对话,因为吞海还停留在原地,还能让她想起百年前,大雪飘落时,封雪峰火炉旁温暖的?夜。 她虚伪地怀抱着自我满足式的?爱意。 “……别再?见了。” 最终她只?扔下这样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那颗从温暖的?躯体里拽出来?的?秘宝。 —— “呼……” 吞海吐出一口浊气,被血色迷蒙住的?眼?睛朦朦胧胧可以看见那方天地之中燃起的?火光。 比起眼?睛,它?们妖兽总是更信任鼻子。 孟易觉的?气味一点一点地往鼻腔里钻着,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叫吞海感到有些怀念。 也不对。 吞海在心中哑然失笑。 这不过才几天,怎么就叫怀念了,看来?它?的?确是老了。 脚掌之上,黑色的?灵力早已被祛除,现在剩下的?只?有正在缓慢修复的?新鲜血肉。 但行?走仍旧有些不便。 收拾好心情,它?几乎可以说是极近慢速地朝山洞走去。 “嘘。” 孟易觉看见巨大的?白虎走了进?来?,立刻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它?小声一点。 步思帷刚刚醒过来?了片刻,喝了点东西又换了新的?药,此时正躺在孟易觉腿上沉沉睡了过去,若是让吞海将她吵醒了,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吞海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巨大的?体型让整个山洞都显得小了半分。 孟易觉指了指插在架子上的?肉。 吞海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吃了起来?,看上去一点猫舌的?烦恼也没有。 一时间内,山洞之中又陷入了寂静,除了步思帷略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和吞海的?咀嚼声以外,就再?无其他声音了。 孟易觉没有去看吞海,她只?是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玩着步思帷柔顺的?发丝。 一直到吞海将她留给它?的?肉全?部吃完,她这才开口道?: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大妖没有立刻回答,它?瞟了一眼?还陷入在黑甜梦乡之中的?步思帷,发现孟易觉果不其然用上了灵力封住了她的?听觉,这才低低地回答道?: “嗯。”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回答的?确有些太过敷衍,它?又说道?: “梁旅落……雪落她和我是……” “够了,” 孟易觉打断了她的?自白: “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兴趣。”xzfsc 左右不过是围绕着一个女人。 倒不是说围绕着一个女人不对,就算她二人是因为理念不合将孟易觉和步思帷牵扯进?来?,孟易觉估计也会说“左右不过是围绕着一个理念”,放大了点说,就算吞海是在为了拯救世界而战,孟易觉来?的?也会是一句“左右不过是围绕着一个世界”,不能更多了。 毕竟孟易觉孟易觉没有随意评判他人的?嗜好。 从某种方面来?说,孟易觉的?确对她们之中那些和她这个在修仙界只?不过待了二十余年的?人没有任何关系的?弯弯绕绕没有一丝兴趣。 比起八卦,孟易觉更想要的?是她的?赔偿金和精神损失费。 吞海没想到会被打断,此时此刻也只?好讪讪地垂下了巨大的?头颅。 “接下来?还有我的?事吗?” 孟易觉凉凉地问道?,言语之中是说不出的?讽刺。 “……大概是没有了。” “大概?” 孟易觉挑眉,不敢相信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了,吞海还想着要利用她。 如果不是步思帷还压在她腿上,她今天非得站起来?给吞海两个大嘴巴子。 “你?跟我说大概?!” 少女的?声音中罕见地染上了愤怒,吞海当?然听得出来?,它?和少女在一起相处的?这八年间,对方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吞海捂住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那疯女的?会不会找你?……” 其实生气也怪不得孟易觉,她虽然知道?吞海在这件事之中其实并没有扮演加害者的?角色,但她一看到现在紧皱眉头躺在她腿上的?步思帷,再?想到自己身体里受的?那些伤,她就……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孟易觉努力地让自己平复情绪: “就是你?,和思齐宗那些摘星层,不说是有点废吧,只?能说是十分废。” 就连拦住一个幽魂半夜跑到封雪峰上这件事都拦不住!这让她以后?怎么放心在思齐宗里睡觉! 吞海将头埋到两爪之间,一副“别骂了别骂了”的?作态。 孟易觉的?气好说歹说总算是被这幅样子给压下来?了少许,她闭上眼?睛,又问了句: “那她呢?” 吞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孟易觉没那么生气以后?,才小小声地回答道?: “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梁旅……雪落应该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兴趣……” 可谁曾想,听到这话之后?,孟易觉反而心情不虞地睁开了眼?睛。 她唇角带着危险的?笑意: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吞海噎住了,不敢回答。 它?的?确……是一路跟着两人进?入中心区域的?,也就是说……它?是从头看到了尾,结果在千乘珠被夺走了的?那一刹那才出现…… 关于如何进?入中心区域,吞海和梁旅落用的?是一个法子。 分出自己的?一缕神魂,将其塑为三十岁的?状态。 但与梁旅落的?三十岁不同,人家自小就开始修炼,三十岁都风雨中期了,它?吞海三十岁的?时候可还是族群里的?娇娇殿下呢!一点修为也无,天天就会跟小猫咪一样卖萌打滚,叫它?拿什么实力去帮助孟易觉! 眼?见着吞海眼?神游移,孟易觉不用多想也知道?了答案,她叹了一口气,道?: “算了,还有一件事,雪落尊上不是早就身死道?消了吗,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件事虽是八卦,却又同孟易觉息息相关。 听到这问题,吞海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思虑了半晌,它?最终还是决定回答孟易觉:xzfsc “我不知道?。” “哈?” 孟易觉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当?时是真死了?” “真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手把她的?尸体推下了悬崖。” 它?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梁旅落自刎而亡的?那一天。 她先是震碎了自己所有的?经脉,把自己变作了个废人,后?又用那把许久未用、已经开始钝了的?剑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血液飞溅了出来?,染的?雪地都变成了红色,她穿着单薄,唇色冻的?发紫。 她的?确是死了。 一开始吞海也不相信,但后?来?吞海不得不相信。 她的?确是那般轻易地就死了。 一位摘星层的?尊上,修仙界的?天才,就那样随便地死于一个普通的?早晨。 所有的?恨意都伴随着她的?死亡而变得无处发泄了。 可是现在…… 她却带着魔族的?身份回来?了,用着神志不清的?声音让吞海与她为伍。 多么可笑。 “那可真是……” 孟易觉喃喃道?。 凶恶的?敌人并不十分可怕,唯有不了解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现在是魔族。” 吞海沉声道?。 “嗯,那你?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巨大的?白虎点点头。 “关于她是怎么又一次复活的?,我或许有个猜想。” 孟易觉垂下眼?睫。 “?” 吞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也许……她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也说不定……” 这并不仅仅是比喻。 第055章星辰 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话?放在最为“怪力乱神”的修仙界,简单点来说就是“虽然我们不知道鬼界到底存不存在但是我们心虚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别提鬼界的好免得天天夜不能寐担心被厉鬼追杀”。 以上,便是孟易觉从古籍中所得到的对“鬼界”的了解。 众所周知, “六界”的定义是从遥远的太古时期流传下来的, 分别是人?间界、修仙界、仙界、魔界、妖界和?鬼界, 在这六界之中,唯有仙界和鬼界无法为世人?所考, 但修仙者又不愿认定自己一生追逐的仙界是不存在的, 所以也仅有鬼界一界的存在性?是最多人?争论的。 当然, 这争论只仅限于修仙界, 对于极看重祖先崇拜的妖界和有着许多奇门怪法的魔界来说,鬼界的存在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xzfsc 孟易觉之所以会想到鬼界, 其实是来自于她不久前才从天玄联盟网络中淘到的妖族古籍,其中写了许多有关?鬼界的……“猜想”?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毕竟有些?太?离奇的东西,为了严谨, 孟易觉也只好称其为“猜想”。 那其中所描述的鬼界是一片地狱般的火海, 只有怨念长久不散之人?才会进入其中, 以火烧灼灵魂, 吞噬他人?的灵魂以壮大?自身,最终当灵魂壮大?到一定地步时,便可浴火重生、重塑人?形。 虽然这听起来很离谱, 但那本书的作者却对这理论言之凿凿,甚至在书中提出了他“认为”的,可能是由鬼体转化而来的妖界大?能。 那些?妖界大?能不仅睚眦必报、精神状态堪忧, 而且往往有着极其强烈的执着,同时, 它们对奇门异法的接受度也最为高。 原本孟易觉是完全将这本书当作《聊斋志异》来看的,谁知道今天竟然有它发挥上用处的时候。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xzfsc 吞海沉吟道。 活了将近千年的大?妖,对于这些?事物的接受度比修仙界大?部?分人?都要?高: “只是他们估计不会相信。” “他们相不相信是他们的事,我只是把我了解的说了出来。” 孟易觉用树枝翻了翻火堆,就快要?枯萎的火焰再度燃烧了起来。 “但不管怎样,唯一能确定的是,梁旅落现在的确是一个魔族,况且,她很可能会有大?动?作……” 吞海一脸凝重: “这段时间里,其实不断有人?间界的边陲小?城受到魔族洗劫,况且手法都残忍异常,就好像主要?目的是杀人?,劫财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随便拿一点一样。” “嗯?”xzfsc 正在翻弄火堆的手停顿了一下,孟易觉抬起头来,看向吞海那双异瞳: “看来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她想要?做什么。” 吞海没有去看她。 吞海白虎的真知眼只有凝视着对方眼睛时才有效,所以它们一般不会移开自己的视线,始终正直而又严肃地凝视着对方,如同审判灵魂的法官。 但此刻吞海却移开了视线: “……大?概,是想要?复活一个人?吧。” 她的名字在嘴中千回百转,多少?遍的咀嚼都只会带来难以言说的苦涩。 “哦。” 孟易觉挪开视线,没有再追问。 上一代的事情就交由上一代去处理,她只想着怎么保全自身……好吧,或许还有步思帷……季星成,实在要?算的话?也能算一个。 夜已深沉,火焰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两人?静默无言,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 之后的事,便没有多么惊心动?魄了。 千乘珠已被夺走,这次试炼自然也就没有了再进行?下去的理由,所以长老?们在接到了吞海的消息之后,非常果?断地宣布了试炼结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各大?宗门的青年才俊们都赶回了自家宗门,至于原定的奖品、排名?废话?!修仙界都快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他们哪还有功夫陪这些?孩子们玩过家家、讲些?“宗门”啊“荣誉”啊的空话?。 只是可惜那些?巴巴跑过来找秘宝的青年们,连秘宝的影都没见?到一个,最后还被灰溜溜地赶了回来,只能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虽然孟易觉老?是骂着天选会,但在这趟旅途中,的确她的收益是最大?的。 首先是修为上遇着了契机,直接让她飙到了风雨层,其次是擂台赛冠军所带来的名利双收,最后的最后便是…… 几个月过后,郑在野终于将锻造出来的那一把剑送了过来。 据郑在野所说,这把剑是他“呕心沥血”“日夜不歇”“耗资巨大?”才打造出来的一把“他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打造出来”的“绝世神作”。 其中有多少?夸张的成分在里头,孟易觉并不知道,只是当她从匣中拿起那把剑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的确是把好剑。 入手温润,指尖轻抚上去以后,就如同在夏季将手伸入冰凉的海水一般惬意。剑身通体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淡蓝色晨星,似乎是以某种特定的阵法分布的,孟易觉不懂阵法,但仍可以看出其中所蕴含的力量。 据郑在野所说,这星辰似乎是用一种可移动?的金属所做成的,能根据剑者的心意,摆布成七七四十?九种阵法,而每种阵法又都有其不同的效用。 就好比当下剑身上的这阵便名为“北斗七星阵”,其作用在于温养灵力、减少?灵力消耗以及防止体力流失,可谓是常备姿态下最通用的一阵。 一直说到这里,孟易觉才恍然大?悟,难怪她拿着这把剑都不感觉累,换作以往,没有运上灵力辅助的她是万万没法拿着一柄冷兵器这么久的,但现在却有所不同,她抱着这把剑抱了这么久,竟真的一点累意也无。 郑在野多半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想向孟易觉这个甲方显示一把子他铸的这把剑的成功之处,才将初始阵法调成了这北斗七星阵吧。 这法子很朴素,但的确很有效,至少?孟易觉现在在心中的确承认了郑在野炼器天才这一称号。 正当孟易觉抚摸着这剑,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季星成从一旁偏过头来,只消一眼便两眼放光: “诶!好剑啊!这剑是你要?用的吗!” “送人?用的。” “呼,我就说吗,要?是你刚刚学剑就用这么好的剑,那我真要?心理不平衡了!” 季星成直接极为夸张地松了一口气,收到孟易觉一个白眼之后,这才讪讪地摸了摸脑袋笑道: “送人?,是送给我吗?嘿嘿,虽然我没有什么好回礼的,但是谢谢你!” 可惜,季星成能收到来自孟易觉的唯一礼物也只有对方的又一个白眼了。 “既然不是送给我,那你是送给谁啊……你身边也没有谁能用剑啊……难不成是九九?它难不成其实会化成人?形?然后耍剑?不会吧……啊!” 季星成一开始还在满脸幽怨地嘟囔着,就好像孟易觉欠了他一把绝世好剑一样,随后又非常突兀地大?叫了一声?,引得家里的小?动?物都抬起脑袋来看他。 “说话?就说话?,别突然尖叫好不好。” 孟易觉言语中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她也不知道那个在原来世界线里外表谦逊知礼、柔声?细语的季星成是怎么被她养成现在这幅大?惊小?怪的样子的。 不,结合他小?时候的样子,或许现在才是他真正该有的模样……也说不定? “你你你你你你你……” 季星成脸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那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剑,结结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干嘛啊,这幅样子。” 孟易觉不解皱眉,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哪天要?带着他去看看医师。 不过话?说回来,修仙界的医师真的能医脑子不好使吗……? “定定定定定定定情信物……?” 这话?越说到后面越小?声?,少?年的脸也越来越红,到了最后那个“物”字时,他几乎都是用气音挤出来的。 这也不能怪季星成,毕竟这种事对于他一个刚刚成年、天天和?没心没肺没道德女人?以及毛毛多多小?动?物们混在一起的少?年,有些?太?过于刺激了…… 真没想到她俩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虽然以前也有些?预感就是了…… 季星成不敢看孟易觉的眼睛,生怕自己看到一个沉浸在恋爱之中无法自拔的女人?,所以他只看偷偷瞟孟易觉头顶的发旋。 不过很可惜,孟易觉不出所料地一口否定了他刚刚才脑补出的一大?堆“恋爱预兆”: “你扯屁呢?” “不,你不用在我眼前隐瞒的,我们可是……可是……” 季星成“可是”了半天,也没能把那个羞耻的词语说出来,于是他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 “哎呀!总之!如果?你谈恋爱,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面对这般充满温情且慷慨激昂的话?语,孟易觉也只是淡淡看了眼少?年仿佛要?为了朋友的爱情赴汤蹈火一般的脸,随后转过头,手指又轻抚上了剑身: “我没打算谈恋爱。” “可是……” “没有可是。” 孟易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季星成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你不要?忘记了,我可是无情道。” “可是无情道也并非不能成家啊?” 季星成不解。 “或许吧,” 孟易觉垂眸凝视,那璀璨星辰被镶嵌在剑身之上,显得闪耀又绮丽,令人?不由得心向往之。 她自小?就喜欢抬头仰望星辰,但任谁都知道,人?们所看见?的星辰,不过是过去的影子。她们之间相隔无数光年之远,她所能看见?的,从来都只是遥远银河间的一抹泡影。 “但我并不适合恋爱。” 手指划过剑尖,手中的锋刃不经意将皮肤划破,血珠从其中渗出,悬挂在了轻薄的剑身之上,如同一颗要?掉不掉的泪珠,既没有被剑刃所抛弃,也不能晕染到剑刃的心中。 第056章酒 “呼——” 大雪纷飞中, 步思帷呼出了一口气,温暖的呼吸在一瞬间便化作了飘渺的白气,在上升中逐渐消散。 雪势很大, 但并不猛烈, 雪只是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落在步思帷的头发?、衣衫,还有睫毛上。 站在封雪峰小屋的门前, 步思帷抬起一只手?, 但并没有立刻敲下去, 反而是停滞在了空中。 阵阵白气伴随着她胸腔的动作氤氲而出, 她眨了眨眼睛,抖掉了睫毛上的雪。 于是她这才?轻轻敲了敲木质的小门。 并没有等很久, 哒哒哒的声响之后,便是开门的声音。 步思帷收拾掉脸上的紧张, 换上温和的笑容。 “哟,小美人。” 先出声的是九九, 它的狐爪踩在地?上“哒哒”的响。 它举起一只前爪, 朝着步思帷打招呼道, 步思帷点点头: “你好。” 然后是孟易觉: “又是大雪天?你还真不会挑日?子?。” 听到这话, 步思帷本就被?冻红了的脸不知怎地?变得更红了,她讪讪开口道: “是、是啊……” 其实自从恢复联系以后,她来找孟易觉也不过两次, 一次是来送报酬,一次就是现在,谁能想?到偏偏两次都遇上了大雪。 虽说这雪对于她一个风雨层的剑修来讲并不大碍, 但只看表面?的话还是不免让人觉得略惨。 孟易觉没有穿外衫,身体还保留着室内的温暖, 打开门后,飘零的雪花连同冷风一起灌进来,直叫她身体打了个哆嗦。 “快进来。” 她催促道。 …… 外衫被?雪洇出了一片湿痕,于是孟易觉干脆让步思帷将外衫脱了下来,反正房子?里也有着阵法维持温度。 她一边安排着步思帷坐下,为她端上一杯热茶,一边将她的外衫同自己的挂在一块儿。 “这次来做什么?” 孟易觉漫不经心?地?问道。 “想?就上次的事,向?你道谢。” “什么事?” 孟易觉整理好衣物后,回过头,抬脚坐到步思帷的对面?。 茶水的热气升腾而起,让步思帷那张美人面?在白雾之中有种朦胧的美感。 “我听说,是你把我背回来的。” 步思帷抿紧了唇,没去动茶水。 孟易觉没说话,既没什么表情,也没去看步思帷。 步思帷受伤修养的这段时间里,孟易觉从没去看望过她,但当?步思帷能动之后,她第一个来找的还是孟易觉。 良久,孟易觉终于舍得开了口: “伤,还好吗?”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医师说没伤到经络。” “那就好。” 短暂的回复之后,又归于静默,孟易觉以前从未将她们二人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突然,步思帷如同想?起来什么一般,从储物球中拿出了一个酒坛: “这是谢礼。”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以后,她倒也不敢直接将财物赠予孟易觉,所以她去问了季星成。 虽然当?时季星成看她的眼神很复杂,但最?终总归帮了她一把,让她挑选出了这一礼物。 “百果酿。” 她将酒递过去,眼睛里含着的是小小的期许。 孟易觉没接过来,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我收下,真的好吗?” 步思帷愣住了: “为什么不好?” “难道不是我的原因才?让你深陷险境的吗?如果当?时你选择抛下我直接走的话,或许不会伤成这幅样子?。” 面?对这样的说法,步思帷并不知道怎样去回答。 如果这话是由一个局外人问出来的话,那么步思帷将会有无?数种方法去反驳她,但偏偏,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孟易觉。 如果是孟易觉在意这一点,她又应当?怎么说? 要怎么说才?可以告诉孟易觉,她从没有一刻觉得这是孟易觉的错过? 话到临头,她也只能苍白地?说出来这么一句: “不……和你没有关系。” 太过苍白了,苍白到她仿若内心?中怀着愤恨一样。 但出乎步思帷意料的是,孟易觉竟然真的好像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酒接了过去。 “这的确是我喜欢的东西,看来你问过季星成了。” 步思帷很庆幸话题转变了,虽然气氛仍旧没有变得轻松起来,但孟易觉能够收下她的东西,就已?经足够让她开心?了。 “嗯,因为上次送的那些……东西,你收到的时候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步思帷展颜一笑,带着几分?天真的美好。 孟易觉的唇角也勾起了几分?笑意:xzfsc “……是吗,你很细腻,也很关心?人,这是你的优点。” 听见这话,步思帷一怔愣,就连刚刚放松时凑到茶杯壁上的手?指被?微微烫到了也没有察觉。 她只觉得说这种话的孟易觉不知为何?,叫人感觉很陌生,就好像孟易觉是在用?第三人的视角看着她,而不是在用?自我与她相处一样,但她又无?法很好地?向?孟易觉描述出这种感觉,所以她不知如何?去回应。 孟易觉当?然看出了步思帷的手?足无?措。 她将小小的酒坛端起来,适时地?用?着合适的笑容转移了话题: “要不要——来一杯?” 看着那搭在棕色坛壁上的白皙手?指,步思帷突然感觉唇舌之间有些干涩,急需酒液的滋润,但她终究是个大家闺秀,所以她迟疑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道: “现在吗?” 窗外大雪漫天,即使是白昼,却?依然十分?昏暗,所以孟易觉在小屋中点上了半点光亮以辅助照明,这么一看,倒颇有几分?浪漫的味道。 “现在。” 孟易觉点点头。 在昏暗的灯光下,步思帷第一次发?现自己能用?“魅惑”这个词去形容孟易觉清亮的双眼和唇边浅淡的笑意。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提前布设好的小钩子?一样,轻轻刮挠着步思帷本就怀揣渴望的心?,直让她感到头脑昏沉。 喉头上下滑动,步思帷听到自己用?干哑的声音回道: “好。” …… 果酒入喉,清冽甘甜,带着淡淡的苦涩,但那也是百味中的一种,倒解了甜的腻。 步思帷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杯了,反正只要孟易觉劝着她喝,她就跟着喝。 大白天与人屋中对酌,这倒是她人生中第一回,平日?之中,别说是白天喝酒了,就算仅仅只是饮酒,她父亲也控制的她严。 可以看出,美人酒量并不好,不过几杯下肚,眼尾便翻出红来,显出几分?醉态的迷人。 孟易觉托腮看着她,时不时抬腕将两人面?前的杯子?都填满。 她那双眼睛好像是在思考着,但论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别说眼前这个已?有了醉意的步思帷。 “你在想?什么?” 步思帷凭着酒意大胆问道。 她一直都很想?问这个问题,想?了解孟易觉都在想?些什么,想?知道孟易觉的想?法、孟易觉的看法,甚至是……想?成为孟易觉思绪中的客人。 “没想?什么,” 孟易觉敛下眼睫,端起酒杯却?没立即将酒液送入口中。 杯中的酒液荡漾着,映出了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 “只是在想?,你一直都很优秀。” 她是在想?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步思帷不受控制地?笑了出来。 不是平日?里遵守礼数的那种浅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甚至这笑引得孟易觉也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夸你让你觉得开心?吗?” 孟易觉此时的目光很柔软,至少在步思帷的眼里,她现在的目光很柔软。 “嗯!” 她重重地?一点头,又笑了起来,笑得很甜,如同孟易觉此时手?中的百果酿一样甜。 孟易觉伸出手?,掌心?朝上。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步思帷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xzfsc 孟易觉登时笑得花枝乱颤。 被?酒精弄混了头脑的步思帷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能疑惑地?看着她。 良久,孟易觉终于笑够了,但当?她的笑声停止之后,她却?问了一个云里雾里的问题: “你一定熟读过雪落尊上那段历史,对吗?” 步思帷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提这件事,提到“雪落尊上”这个名字没由来地?让她感觉有点心?慌。xzfsc 所以她没有回答。 但孟易觉显然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并不是要她回答: “她杀妻证道,我们每个人都知道。” 步思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告诉我,你在这件事中,看出了什么。” 孟易觉直直地?看着步思帷的眼睛,满是认真,没有一丝往常的玩味。 步思帷突然感觉很难受,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就要离自己远去了,于是她凭着自己的心?意任性地?握紧了那个人放在自己手?下的手?。 “我——” 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少女的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温柔但强硬地?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嘘。” 孟易觉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了虚幻的地?步。 “你从小受的教育教过你,不是吗?” 她没有抽出被?步思帷紧紧攥在手?里的手?,她只是身体前倾,向?着步思帷靠来。 孟易觉靠的很近,步思帷几乎都可以闻见她呼吸中清甜的果酒香。 心?跳加快,步思帷的眼睛微微瞪大,涌上脑的酒意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 她几乎不敢呼吸。 如同情人间的低语一般,孟易觉的声音在她耳边暗暗地?响起: “步思帷,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057章喜欢 喜欢? 心脏被蓦然揪紧。 她……喜欢……孟易觉……吗? 步思帷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划定好了人生的所有轨迹,每一个选择都有人帮她做出, 她只需好好去履行就行。 孟易觉就像她人生的一个变数,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 她本不应该接近她,但不知为何, 就如?同上瘾一般, 她不受控制地想要去靠近她、想要?成为同她亲近的人, 有时候, 她甚至会?觉得,自己或许在……嫉妒季星成, 这?个认知总让她感觉慌乱、罪恶,这?样……是喜欢吗? 她不知道, 从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她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 直到今天, 孟易觉将那一层纱给捅破了。 “我……” 步思帷眼神飘忽, 她张开嘴, 却猛然发现孟易觉的手指还抵在自己的唇上,仿若非常轻易地,她就能?将那一根属于她人的手指给含入口?中一样。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 那人的脸上又会?有什么表情呢,还会?在询问?自己是否喜欢她吗……?!!! 脸部热度上涌,步思帷赶忙闭上了嘴, 只留下两点已然说出口?的音节在外。 孟易觉看了步思帷很?久,很?专注, 很?认真,从她问?出那一句话开始,她就在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就连一点也没有错过。 她缓缓地将手指收回,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手指的离去,暧昧的氛围突然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孟易觉坐在椅子上,并不去看她,而是淡淡地注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如?同背诵提前?写好的文稿一般,她说: “你不喜欢我。” “不是的!我……” 步思帷突然变得很?激动,像是要?反驳些什么一般,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话语从嘴中脱口?而出,但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却又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在她以往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很?少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刻,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冷静且自持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去做什么、应该去做什么,并且能?够很?好地平衡它们之间的关系。 但现在,步思帷却发现,自己对自己想要?说出的话,一无所知。 她想要?反驳些什么?她想要?说些什么?或者是回到更早一点的那个时刻,面对那个问?题的答案,她想要?回答的,是“是”还是“否”? 是酒精在作?祟吗?步思帷只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弄不清楚。 “你不喜欢我。” 孟易觉又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步思帷: “你只是在我身上寻找你没有的东西?,你喜欢那些。” 就像有些好学生会?喜欢上坏孩子一样。 人总是会?寻求自己缺少的东西?。 他们称那些为“自由”、为“解放”、为“活着的实感”,孟易觉知道这?种感觉。 但孟易觉不喜欢这?种感觉。xzfsc 因?为别人的最终永远只能?是别人的,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永远不可能?成为你自己的。你只是在心里用她外在的形象,和你的渴望,捏造了一方小世界,然后你以为你看见了她的心,你把你的头?伸到那个世界里去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尽是满足,你以为自己把握住了“风”,但其实没有,只是你的大脑用伪造的“风”催眠了你的自我而已。 但如?果仅仅是如?此,或许孟易觉还会?觉得不错,毕竟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自我催眠,可是这?种催眠往往会?导向?恶果。 步思帷喜欢空中飞翔的鸟雀,她用自己的行为逻辑去解释鸟雀,认为鸟雀是“自由”的,可是实际上呢?鸟雀真的是自由的吗?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1) 她因?为自己虚假的喜爱追逐着鸟雀,鸟雀却可能?将她引至无人的荒野,等待着她的只有苦果。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孟易觉比步思帷看的清楚的多?了,步思帷不能?凭借一时的感觉喜欢上她。 她原本可以欺骗自己,继续享受着步思帷的喜爱,继续享受着扮演鸟雀的日子,就算她意识到了,她也可以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她不会?毁掉步思帷。 但是这?一切都在梁旅落那一句自嘲的话语和步思帷的血中土崩瓦解。 “你不应该喜欢我,你还没学会?喜欢你自己。” 一旦你学会?了喜欢你自己,你又怎么还会?喜欢我。 “付询,其实来找过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父亲不想让你与我接触,我也知道,你一开始听从了父亲的话,八年都忍住了,没有上山来找我。 “有时候,老人们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站在更广阔的角度上。” 孟易觉是罪恶的,她对付询的说法?不屑一顾,她的叛逆让她对大部分长辈的说法?都不屑一顾。xzfsc “你应该知道,无情道并不是值得喜欢的对象。” 但孟易觉无法?对步思帷的血视若无睹。 “你应该知道……” 我并不值得你浪费精力。 话没有完全地说出口?,因?为孟易觉的脸突然地被一双手给捧住了。 这?双手把孟易觉的脸轻轻地向?上托举。 孟易觉这?才看见了步思帷蓄满了泪水的那双眼。 “我喜欢你。” 她说。 声音有着微微的颤抖。 “你喜欢我。” 孟易觉跟着说道。 步思帷点头?,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但是我不想你喜欢我。” 或许这?一刻的孟易觉,才最符合无情道的形象。 “你是在要?求我吗?” 少女的嘴唇颤动着,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泪水更多?的掉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滑下,但没有一滴落在了孟易觉的身上。 “是的,我在要?求你,我想让你放弃,因?为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会?强制性地要?求你。” 然后用大道理塞满你的心灵,就像所有人都会?做的那样。 孟易觉看着步思帷那双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眼,心中的感觉无人知晓,就连她的双眼也没透出一点讯号。 她仍旧面无表情。 “那如?果我不想做呢?” 步思帷很?少拒绝孟易觉。 “那与我无关,我将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但下决定的永远只有你。”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讨厌我吗?” 孟易觉沉默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窗外的天色越发黑沉了,但屋中仍然还是那点点的光亮。 黑暗就像是包裹住了她们二人一样,但就连黑暗也是静谧无言的。 直到孟易觉抓住了她的手: “到你该回去的时间了。” 那双手很?冷。 冷得不像是在温暖的室内,又喝了酒的样子。 就算步思帷走在雪地之中,面对着夜色中纷飞的大雪,她也依然觉得那块被孟易觉碰过的地方在隐隐作?痛。 像是冻伤,从手延伸到心中。 …… “你无法?对别人撒谎。” 神鸟栖息在巨大的木间,那棵木上通天界、下达地狱,雄伟无比。 “所以你选择了沉默。” 它柔和的目光看着孟易觉。 但孟易觉明显比上次句芒见到她时要?不讨喜多?了。 她坐在树杈上,双腿摇晃着,头?也没回: “能?拜托您不要?视/奸我的生活吗,木神大人?” 明明千乘珠已经不在她身边了,这?位神明大人怎么还喜好来她梦里骚扰她。 巨大的神鸟轻笑?了两声,说道: “还是深眠状态下的你要?坦诚得多?。” “您不仅要?视/奸我的生活,还要?偷窥我的心理活动吗?” 孟易觉的话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无礼。 “不好意思啦,作?为神明,总会?有些东西?就算不想看也要?往脑子里钻的。” “你的意思是你视/奸我并非出于自愿?你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吗?” “哎呀,原谅下老母亲的心吧?” “不好意思,我国?有一整套完整的针对隐私权的法?律,还有,我可不记得你有一天养育过我。” 明显是意识到了自己说不过牙尖嘴利的少女,巨鸟非常明智地将话题往别的地方带: “可惜,那孩子可伤心了吧。” 孟易觉不停摇晃的双腿短暂性地停顿了一瞬: “伤心总是难免的,长痛不如?短痛。” “你看上去可不像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怎么?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还是像是那种不懂得拒绝于是干脆全盘接受的?”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一点……”xzfsc 神鸟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对她说的所有,都是我想要?的,因?为我很?自私,所以我会?要?求她,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疑惑的地方。” 孟易觉低头?,脚下是一片梦幻的虚无,树干延伸得无边无际,根本就不知道它的根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吗?你自我催眠的时候会?不断重?复一句话。” “你迷上扮演心理医生这?个角色了?” 孟易觉的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 “你心情不好。” 神鸟温柔的目光一直放在孟易觉身上,哪怕她没有回过一次头?。 “是,我心情不好。” 孟易觉直截了当地回复道。 “为什么?” “闲的,单纯吃饱了没事干,这?种人我们一般称为潜在的犯罪分子,所以即使是人类也是需要?丰容(2)的。” 句芒轻轻地笑?了起来,看上去并没有被孟易觉恶劣的心情所影响到。 “那么在意我干什么?难道你也喜欢我?” “嗯?我挺喜欢你的啊。” 从她灵魂的颜色就可以看出,孟易觉的确是祂会?喜欢的孩子。 “那你眼光挺差的,建议洗洗眼睛。” “这?世间说到底评判自在人心,你不是一直这?么说的吗?怎么遇上自己就不这?样了?” “我不一样,我一直是双标的。”(3) 孟易觉坐在树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句芒聊着。 句芒的话语轻柔,无论她说什么,孟易觉也都只随心所欲答着,讲到最后,竟不觉从梦境中坠落,陷入到黑甜的沉眠之中。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每天的梦都是这?样该多?好。 这?样她也就不用再做那些……令人作?呕的噩梦。 第058章五年 对于孟易觉来说, 想要观测到修仙界中蠢蠢欲动的风雨并不是一件难事,只需要确认几个主要人物的?动态就行?了。 其一是付询。 自她从天选会回?来以后,付询就再未找过她, 她本来还?以为付询会借着这个机会再薅她一点羊毛, 结果根本没有, 就连程序性?地召见她这个天选会冠军说两句无用空话这个行为也没有出现过。 当然,孟易觉可以理解为是吞海帮她拦下了一切, 但那很明?显几率比较小, 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xzfsc 吞海也在孟易觉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这就是孟易觉想说的?其二, 吞海。 吞海回?来的?那天, 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出门,在那时, 她就知?道将要爆发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大妖出去还?不到两分钟, 巨大的?响动就腾空而起,直直叫孟易觉感觉它们像是要将封雪峰给?烧了一样。 九九和两只狗子窝在她的?怀里, 可怜兮兮地看着窗外那冲天的?灵力, 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是怎么了?” 孟易觉也只好叹一口气, 无奈地说道: “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 在那一刻, 孟易觉活像家中长姐,在父母吵架之时抱着弟弟妹妹们躲在隔壁房间,自己心里不好受不说, 还?要尽量宽慰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弟弟妹妹。 到了最后,孟易觉也不知?道吞海是怎么解决的?,反正结局是, 光芒渐歇,而吞海带着一身被燎着了的?皮毛回?到房中, 用着痛心疾首的?眼神叮嘱她最近少出门。 之后,这大妖便在风雪之中消失了踪影,无人知?晓它去了何方。 阅读过原世界线的?孟易觉不难猜出,它大概是去了边境地区探查魔族的?踪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和下山历练的?季星成碰上的?。 说到季星成…… 孟易觉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身边屁股像长了刺一样不停乱动的?季星成。 这小子,按理来说现在早就该主动提出下山历练了,怎么还?搁她这儿磋磨着呢? 只见季星成这儿摸摸,那儿碰碰,不到一会儿就推倒了三个装饰品,手上也多了六个证明?他闲着没事干去骚扰妖兽们的?惩戒爪痕。 孟易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多动症犯了?闲着没事干?” 原本正蹑手蹑脚准备捡起被自己碰倒的?杯子的?季星成听到这话以后尴尬地笑了笑,迅速摆好了杯子,风驰电掣一般窜到了孟易觉的?对面。 “咳,” 他先是装模做样地咳了一声,然后将背挺得直直的?: “孟易觉,你有没有觉得,天天在这儿山上宅着有些无聊啊?” “吞海叫我?最近不要出门。” 孟易觉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郑在野邮给?她的?九连环。 郑在野闲暇的?时候喜欢做些小玩意,可惜身边的?人没有谁愿意尝试这些“歪门邪道”,也不放他去包容度更高的?人间界“自降身价”,是而他做出来一大堆,除了他以外没人玩,全都堆在他的?仓库里。 所以当他听到孟易觉非常有义气地愿意帮他分担一些烦恼的?时候,他无比热情地给?孟易觉邮了一大堆,都被孟易觉堆在闲置的?屋子里,等着哪一天被她宠幸。 当然,闲置的?屋子指的?肯定不是雪落尊上那间堆满了画像的?瘆人地方。 “那都它多久以前说的?话啦!” 一听这话,季星成瞬间急了,就差从垫子上跳起来了: “五年?都过去了!五年?诶!难道它说的?‘最近’是指最近一百年?吗?” “你这么着急干嘛?这么想出门玩你自己去不就成了?” 孟易觉一眼也没有看他,仍旧摆弄着手上精妙的?九连环。 是的?,距离天选会结束、雪落尊上现身、吞海失踪,以及……她强硬逼迫步思帷告白又?拒绝了她告白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 在这五年?中,孟易觉几乎可以说是一步都没有下过封雪峰,事情基本都由季星成来代劳,无论是领取月俸、收取郑在野的?快递,还?是……给?步思帷送那把她早就决定要送给?她的?剑,都是季星成在跑前跑后。 曾经?的?少年?如今已然长得人高马大,修为也一路直上进到了活水后期,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到风雨层,只是烦恼也与?日俱增,很多时候,孟易觉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就好像他去送剑回?来的?那天,一回?来就摆着个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失恋的?是他季星成呢。 孟易觉举起手臂,拍拍他的?肩,他也只是没好气地“嗷”了一声。 孟易觉属实不知?道他在伤心什么,于是她问道: “怎么?你和步思帷告白然后被她拒绝了?” 少年?立刻火急火燎地喊道: “才没有呢!” 随即又?垂头丧气下来: “我?只是……看到师姐那副样子……” “于心不忍?” 季星成如同被淋湿的?小狗一样点点头。 “得了吧,又?不是你的?错,你就送个剑而已。” “但是……” 季星成欲言又?止,看向孟易觉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他老?成地叹了口气,抱住头,喊道: “说到底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步思帷的?恍惚表现在面上,而孟易觉的?……表现在更深层,虽然她擅长伪装,但已经?和她相处这么久的?季星成又?怎会看不出来。 毕竟她以前可不会花大段大段的?时间望着窗外雪景发呆,也不会清晨黄昏为了排解情绪绕着山锻炼。 “我?的?私事,关你什么事?你要这么想知?道的?话,不如问问步思帷?” 孟易觉一脸淡然,似乎并?不在意季星成说了什么。 “我?怎么问啊!” 季星成破罐子破摔地大吼道。 “你从刚刚开始就很吵诶。” 孟易觉的?视线死水一般望向发出了巨大声响的?少年?,那冰凉凉的?目光,直冻得少年?缩了下脖子。 可是下一秒,她嘴里蹦出来的?话却让少年?想要吐血: “是不是青春期到了?” 她的?眼神很纯真,至少从季星成这个角度看来,她没有撒谎。 正是因为她没有撒谎,这才更让季星成感到心梗。 虽说若有若无地好像有点察觉到了,但是孟易觉好像、大概、或许、真的?……在把他当儿子养。 多年?朋友变儿子,这换谁谁接受的?了! 于是那天的?封雪峰上,又?多了一个心灵受伤的?男人。 话说回?当下。 当年?伤心的?男人如今正因为孟易觉的?油盐不进而在她对面抓耳挠腮: “不是,孟易觉,一个人啊,老?是待在一个地方,总是会生病的?你知?道吧……所以……所以……就是……你得出去逛逛!” 很明?显,季星成一定不适合打?辩论,因为他“所以”了半天,最后只“所以”出了一个结论。 不过好在,持续不断的?骚扰还?是有成效的?,可能是被他烦的?,孟易觉终于舍得放下了手中的?九连环,看向手舞足蹈的?季星成:xzfsc “我?不是说了,你一个出去就行?了?你这么执着地想和我?一块儿出去,为什么?” 季星成讪讪地笑了两声,打?着马虎眼: “我?这不是担心你闷坏吗……” “你不说?那我?默认你是暗恋我?,费尽心思想让我?和你约会,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所以我?拒绝,从明?天开始你自觉点别上封雪峰了,不然我?就把你的?腿拆下来喂狐狸。” 孟易觉平淡无奇地说出了非常恐怖的?话,把季星成吓得一哆嗦。 在他印象中,这位姑奶奶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儿,除了喂狐狸那一条,理由一是九九不吃,二是依照她的?习惯一般都会保留你的?断肢让你去重新接上的?。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房间之大,只剩下了季星成紧张地咽口水声和小黑大白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眼见着季星成没有解释的?打?算,孟易觉又?一次拿起九连环。 “等等等等等!” 生怕孟易觉再次玩到不亦乐乎不理他的?地步,季星成连忙大喊道: “我?说!我?说!” 孟易觉这才又?一次放下了九连环,匀了一点宝贵的?时间给?季星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言语中满满的?不耐烦。 “呃……” 季星成东张西望,脸涨得通红,不停地玩着手指,看着就心里有鬼。 于是孟易觉又?一次拿起了九连环。 季星成知?道,事不过三,这是孟易觉的?最后通牒,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所以他也只好拼了老?命地喊出声挽留没耐心的?女人:xzfsc “步思帷!是关于步思帷的?事!” 果然不出季星成所料,孟易觉拿九连环的?手短暂性?地僵硬了一下,然后假装自然地将九连环放到桌上,侧身对着他,托着腮,垂着眸,一副“你说,我?在听”的?大爷模样。 “咳,你没有觉得,最近都没怎么见过她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五年?间我?都没有见过她,你的?最近是指最近一百年?吗?” 感觉她下一句就要说“真是完美的?前女友”了,季星成在心里吐槽道,当然,这吐槽要是被孟易觉听见了,那他季星成可就玩完了,修仙者岁月止于今日。 孟易觉说着不在意,其实可在意了,平日里一点这方面的?玩笑都不准提。 时至今日,季星成还?记得上次九九问孟易觉是不是因为那小美人技术太烂她才把她甩了的?时候,孟易觉那狠毒的?做法。 怎么会有人把一只可爱的?小狐狸绑在椅子上,硬生生逼它看着所有人香喷喷地吃饭啊!简直一大酷刑好吗! 没有管孟易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讽刺,季星成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 “她要成亲了。” 抛出这一重磅消息,季星成本以为孟易觉会失去控制,但没想到却只等来了一句疑问: “和你?” 离谱的?问句,就连感情波动也没多少。 “怎么可能啊!” 季星成脸都涨红了。 只要想一想那个场景,季星成就觉得地狱。 “那你,费尽心思要我?出门就是为了……” 没错,没错,就是为了…… 季星成脸上没表现出来,却在心里为孟易觉加着油鼓着劲,敲锣打?鼓地期待着孟易觉能说出那个词。 “为了带我?去她婚礼上吃席?” 孟易觉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第059章旅游 “咱也没那么惨吧, 要去人家婚礼上蹭吃蹭喝?” “还是说你求而不得想要去抢亲?” “唉,季星成,听爸爸一句劝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你是无法?阻止她的, 还是光明磊落地接受吧,这样还比较体面一点。” 这一边孟易觉还在如长辈一般耳提面命地叨叨着, 那一边季星成已经开始了?他失控的表情管理?。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什么婚礼啊……抢亲啊……什么什么的, 这些字一个一个拆开来季星成倒还认识, 怎么合到一起他就不?认识了?呢? “停停停停停!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终于, 忍无可忍的季星成崩溃地大叫了?起来。 然后他就迎着孟易觉谜之怜悯的目光: “首先!婚礼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喜宴的意思吧。” 孟易觉乖巧地答道。 季星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马不?停蹄地又?开始了?下一个问?题: “抢亲……算了?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这种人!” “呀……男孩子嘛,总是在一瞬间就变坏了?的, 爸爸平时也不?是很关心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和什么狐朋狗友……” 一边说着, 孟易觉的小眼神还一边往三只犬科身上瞟, 那可是确确实实的“狐朋狗友”, 九九当然看懂了?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当即就愤怒地蹦了?起来,就差往她身上一阵挠了?。 “你不?要沉浸在这种家家酒里面了?好不?好!” 季星成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了?。 他早该知道的, 孟易觉转移话题是把?好手,但他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孟易觉逃掉了?。 “说真的,” 男人正色道: “步思帷就快要成亲了?。” “嗯?新郎不?是你?” 孟易觉懒懒抬眼迎着他格外正直的目光, 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但季星成并未被她的插科打诨所打扰: “你知道这件事吗?”xzfsc 他试探性地问?道,可孟易觉的回复却出乎他意料。 “知道啊。” 白色的狐狸被抱到她的怀里, 孟易觉心不?在焉地说道,似乎这在她心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事一样。 她不?仅知道,还知道这是步思帷她爹举办的比武招亲。 老实说,在现在这个时代还用这么老土的包办婚姻方式,属实是令人瞠目结舌了?。 xzfsc 在原世界线中,大抵也是在这个时候,步思帷比武招亲的消息传出来,瞬间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那个底蕴深厚、传承千年之久的步家,竟然要通过比武招亲的方式来为他们的嫡女招揽赘婿,这无论在哪个年轻人眼中,都?是绝顶顶的好机会。 先且不?提那些一穷二白的苦逼青年们,这对于世家大族的庶子们,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更不?用说他步家那位嫡女本身就是令人垂涎欲滴的奖品,如?果不?是步家家主考虑得精当,加了?年龄界限,只怕是连那些老头子也会不?顾老脸来拼上这么一把?了?。 “所以呢,你想去参加吗?” 孟易觉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九九柔软的毛发?,状若随意地问?道。 在她看来,季星成想要去这场比武招亲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在原世界线中,最终抱得美人归的就是他。通过这次比武招亲,他不?仅得名?、得利,甚至修为也因为契机而涨了?一大截,一跃成为修仙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 但这在季星成看来,可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件了?。 听见这话,他吓得急忙摆手道: “不?不?不?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想去参加啊!” 为表这话的真实性,他还特意站了?起来,捏着拳头大发?了?一番血誓: “我?季星成!生来就是为了?修炼!以后也要修炼!女人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让我?修炼的决心动摇的!” “搞对象和修炼不?冲突啊,双/修不?也不?错吗?如?果你不?喜欢女人的话,找男人不?也不?错吗?不?喜欢男人的话,找不?是人的不?也不?错吗?” 此话一出,惊世骇俗,季星成吓得都?快当场逃跑了?,能够支撑他还留在这个氛围已经变得奇怪了?的房间里的,也只有多年的兄弟义气了?。 他涨红着脸,被这荤/话讲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瞟了?,小小声地说道: “……别、别讲这种事啦……光天化日?的……” 然后他就看到孟易觉一脸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你今年都?多大了?,讲这种事还羞?你当自己是什么啊,未出阁的黄花大小子吗?” “孟易觉!” 季星成几近拍案而起,但好在最终他还是凭借着他与孟易觉交往多年的脑血栓控制能力控制住了?自己,没让事件进一步朝着孟易觉能够嘲笑他的地步驶去。 “一句话,走不?走!” 他很有魄力地吼道。 “不?走。” 孟易觉的声音没他那么有魄力,但明显一锤定音。 “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走?” 说实话孟易觉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想要她去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孟易觉还能傻呵呵直接就应下来? 她又?不?是冤大头。 “你要怎么样才走!” 季星成恶狠狠的,一副“你不?走我?就把?你绑走”的样子,但就现实状况来说,季星成完全打不?过孟易觉,更别说把?她绑走了?,最大的可能是季星成尝试失败然后被孟易觉吊在树上打。 “你都?没说要我?去干什么,我?就下山,是不?是显得我?太信任你了??” 孟易觉无奈地说道。 季星成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胸脯说道: “旅游啊,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 “你原来是认真的?” 孟易觉脸上的表情突发?变得难以言说了?起来,她还以为那是季星成想引/诱她下山所用的借口,结果竟然是认真的?! “诶?” 季星成一脸疑惑: “不?然我?还能是要……干什么?” 其实他是有些心虚的,因为他的真实目的的确不?是这个。 旅游当然也不?错啦……要是孟易觉能自己上去打打也不?错呢……他是这么想的,但一旦说出来,会面临的估计只有孟易觉的重?拳出击了?。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孟易觉扶额,但疑心不?减: “那你说说,别人比武招亲找夫婿,你去那边旅游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 季星成得意洋洋地举起一根手指: “像这种世家办这种比武招亲的大会,一般来说都?会为了?面子花一大笔钱办盛会,到时候,就算是咱们这种市井小民也能好好享受一下!” “你倒是打的一笔好算盘。” 孟易觉托着腮看着他。 “那是!” 面前的男人脸上不?无骄傲,但孟易觉还是很轻松地就能看出一些隐藏在那份骄傲之后的东西。 倒不?如?说不?是能“看”出来,而是能“听”出来,毕竟季星成这个说法?在他自己眼里是天衣无缝,但放在孟易觉眼里却是漏洞百出。 首先就是,季星成能不?明白孟易觉不?喜欢热闹吗?像这种庙会一样的地方,季星成会觉得孟易觉有心思去吗? 其次是,旅游就旅游,为什么偏偏得去步思帷的比武招亲大会? 五年前的事,季星成不?是没看出一点端倪,早在他为她送剑之前,季星成怕是就已经感觉到了?她们俩之间有不?一样的情愫在孕育。 并且他……似乎对眼下这个结果并不?太满意。 综合以上要素来看,季星成在想些什么,昭然若揭。 偏偏眼前这个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孟易觉给猜了?个透彻,还在兴致勃勃地说道: “而且这次咱们去刚刚能赶上她们家那块的传统节日?,弥望节!相传在弥望节的时候人们会挂起各种各样的彩灯、办起热闹的集市,并且在河灯中写下自己的期望让水流将?其冲走,以让自己的愿望……” 季星成还在喋喋不?休着,孟易觉被他吵得头痛,只得赶忙打停道: “你倒是调查得清楚,很早就想去玩了??” 应该……算是吧…… 季星成心虚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自从他得知步思帷要比武招亲这个消息以后,马不?停蹄地就和郑在野商量该怎么办,郑在野还嘲笑他想太多,人家要嫁人关他和孟易觉什么事,说他皇帝不?急太监急,孟易觉都?不?在意的事他偏偏要在意。 但这小公子嘴上是这么说,可实际里还是会好好地帮他收集信息、出谋划策,可以说,如?果没有郑在野提供的信息,季星成还编不?出这么一个完整的理?由,到时候等待他的……估计只有被吊起来打这一条路了?。 “好吧,既然你想……那我?就勉强陪你一下吧……” 孟易觉揉着眉心,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耶!!! 皇天不?负有心人!季星成脑子里此时已经在放烟花了?。 但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孟易觉的下一句话是: “但是,除了?旅游、观光,除此以外的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做的。” “诶?” 季星成愣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孟易觉抬眼看向呆呆的季星成,寡淡的嗓音冷冷地传到他耳朵里: “你如?果想让我?帮你代打擂台,或者?想让我?帮你暗杀其他参赛选手,那我?肯定不?会干。” “诶?!”xzfsc 季星成傻眼了?。 第060章长明 人间界和修仙界比起来, 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好吧,其实二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都是大地孕育出来的自然景观, 不同?的只是居住在其中的人罢了。 修仙界中人大多曲高和寡, 是而像步家那?样的世族, 特别是传承千年以上的世族,并不常见, 取而代之的是组织较为松散的宗门。 就拿小时孟易觉她们上的基础学?堂来举例, 里头的弟子大多都是宗派长老之子嗣, 在宗派内有着较高的地位, 而季星成,既不如其他弟子一样在宗内有长辈傍身, 也不像步思帷一样,是显赫世家出身, 因此才会被其他弟子嘲讽是“小门小户”。 而这放在人间界,又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状况了。 人间界同?妖界相似, 祖先崇拜在其中大行其道?。他们大多以“村”为?单位, 一族之人居于其中, 彼此熟悉, 互相扶持着生存。他们的宗门罕见,大多还是以“族”为?荣誉共同?体。 人间界并非不知有修仙界、妖界乃至其他三界的存在,只是缺乏机缘的人很难同?这些界域相逢, 所以这些奇诡之事,并不流行于人间界,大家一般来说只将那?些飞升成仙、堕落成魔的事当作故事来听。 于是乎, 这样羸弱的人间界,自然而然就被不怀好意之徒当作一盘肥肉。 同?诸平民百姓所想的不同?, 修仙界中并未有“除魔卫道?”这一准则,恰恰相反的是,修仙者们极其排斥前往人间界。 众所周知,道?心脆弱,尘世污浊,即使活水之上突破需要契机,天玄联盟所发布的清缴任务也大多是在宗派附近的山岭之中。 不掺和到尘世俗务之中,才最有可能保全道?心的纯洁,这是修仙界普遍的认知。 但在此之外,总有慈悲心善之人不忍见人间界妖魔横行,下山除妖,又在人间界繁衍生息,代代守护。至此,修仙界中所谓的“世族”也便形成了。 真要论定义来说,其实步思帷和季星成的家庭出身是一类的,他二人的祖先都是早年下山除妖,后在人间界组建家庭的修仙者家族,唯一不同?的便是,步家是富饶之地声名显赫的大族,传承已有千年之久,而季家不过是边陲城邦的小族,传承还不到百年罢了。 “世族”所代表的是人间界与修仙界的交汇点,它们大多驻地处于人间界山峦之间,却又使阵法?云隐其中。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1) 没有仙缘之人,哪怕费尽一生寻求其踪迹,也终究无?所获。 也是多亏了世族,人间界才能维持一个基本的平衡,没有被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所吃干抹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世族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世族怎样人间界怎样对于高高兴兴下山的两?人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现在正乱花渐欲迷人眼,为?人间界的繁华美景所震惊,哪里还管得上那?些理论啊历史啊的东西。 指正,两?个人当中只有季星成一个人是这样的,孟易觉出门只觉得想死,尤其是跟着这么一个活力剑修、热血笨蛋一块儿?出门。 拜托,谁家正常人间界居民会?背着把剑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还摆着一副这也没见过那?也没见过的新?奇模样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啊!导致这一路上,他们两?人不是被奸商推销了一些根本没有用的东西,就是被忽悠着去?“除魔卫道?”。 孟易觉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季星成属实是不适合这人间的灯红酒绿,他就连别人将他当作旅行的侠客,借着他的手去?清除异己?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冤大头。 偏偏他自己?没意识到这一点,每天都兴致高涨,认为?自己?的功德与日俱增,说真的,如果不是孟易觉还跟在他身边,还有着一点常识,恐怕他现在别说功德与日俱增了,就是那?颗道?心能不能保得住都说不定了! 不过说来也好笑,现在蒙骗他的人间界,正是原世界线里头成就了他的东西。 在原世界线中,他早早便受不了宗门内的氛围,来到人间界历练,被照头猛打以后渐渐学?会?了那?些在宗门之中不会?教他的龌龊东西,这才有了后来的他。 不过现在那?些都只不过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未来了,现在的季星成,可是看着一点心机也没有,拉着她到处乱跑了将近一个月还天天笑嘻嘻仿佛不会?累的家伙。 但是季星成不会?累,不代表孟易觉不会?累啊! 一个月的旅行之中,孟易觉只感觉自己?好像那?种拽着大型犬缰绳的主人,任凭他跑向哪儿?,反正她是拽不住,拽不住就算了,还要帮狗铲屎!可想而知,这对于不仅天天宅在封雪峰里头还疏忽体育锻炼的孟易觉来说,是多么艰巨的一个任务。 不过好在,经过一个月的极限赶路与打打闹闹,两?人终于碰着了他们所要接近的地方。 “这里是……呃……长明吗?” 季星成努力回忆着师姐家的地址,磕磕巴巴地朝着老板娘问道?。 那?老板娘眼尖得很,在两?人轻松的打扮上晃了晃,又在季星成身后的长条状物件上晃了晃,只消片刻,便知道?了两?人是什么身份,立马换上了熟稔的笑脸: “哎呀呀,两?位仙师算是说对了,过了咱们家,可就是长明山了!” 步家同?郑家不一样。 郑家是“长原郑家”,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家族驻地是一块很长的平原,叫做长原,于是郑家就被称为?“长原郑家”。 而步家所在驻地山峰的名字,则是当年的步家老祖亲自取的,取“万古长明”之意,是而连同?那?座“长明山”和它周围受步家所庇护的地方都被称为?“长明”。 季星成身后的孟易觉摸着小狐狸的毛,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赶路了。 “是吗!”xzfsc 季星成登时?两?眼放光。 他也不想再和孟易觉一块儿?赶路了!这人动不动就飞,不就是欺负他还没到风雨层不会?飞吗! “那?请问老板娘,这里离长明山还有多远?” “啊,两?位莫不是来参加那?个的?” 眼前丰腴的妇人瞬间露出了一副八卦的神色。xzfsc “哪个?” 季星成疑惑歪头。 “就是那?个呀!那?个!” 老板娘很急,但仍旧不肯说出那?个到底是什么,偏要客人和她对上暗号才行。 “啊……” 季星成一下懂了,清俊的脸上染上红色,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是的,我们是两?人过来旅游的,没有那?种心思……” “两?人旅游?莫非……?” 老板娘脸上露出了洞悉一切的笑容。 “不是!”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把孟易觉怀中的九九都给震醒了。 小狐狸迷茫地抬起来,张望了下四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 老板娘脸上又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们不是情侣,也难怪不是过来参加那?个的……” 这时?季星成才感觉到了不对劲,难道?步思帷的比武招亲经常有情侣过来参加?这是什么意思?男的女的都上去?碰碰运气?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 “方便问一下吗?那?个……是什么呀?” 一阵热情爽朗的笑声过后,老板娘的解释到来了: “就是弥望节啊,长明的传统节日,每年都会?有很多外乡人特意到我们长明来体验的。” 季星成尴尬极了,是了,一个人间界的老板娘又怎么会?知道?比武招亲这档子事,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可不就是弥望节吗。 “而且啊……” 老板娘凑近季星成,悄悄咪/咪地说道?: “据说,弥望节那?天,长明山上的仙人也会?下山,不少人为?了求仙,也会?在这个时?候赶来呢!” 接着,她又竖起大拇指: “您二位可算是来对时?候了!还有几天时?间就是弥望节了,两?位可以在当地感受下我们长明风情,当然,说不定两?位也能在这个期间……” 孟易觉头疼,抬手打断了老板娘殷勤的介绍,说道?: “我们俩真不是那?种关系,也没可能成为?那?种关系。”xzfsc “那?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呢?” 老板娘好奇问道?,接着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缩回了已经伸出去?的八卦脑袋,捂着嘴道?: “哎呀!瞧我问的!太?不知礼数了!你们二位就当我这老婆子多嘴、多嘴哈。” 孟易觉和季星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在这里把这个误会?解开,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是要在这里住几天参加弥望节的,万一每天出门都被人用那?种眼光看着……孟易觉是不介意啦,怕就怕季星成会?羞愧难当当场客栈顶楼一二三跳。 于是两?人深吸一口气,同?步说道?: “兄妹!” “母子。” 季星成不可置信地转向孟易觉,只觉得自己?脸部肌肉都僵硬,结果就看到孟易觉那?一脸淡然的模样。 什么人,会?,一脸淡定地说,他们两?个,是母子啊!!! 季星成现在只想两?手覆面?,别让任何人看到他难堪的样子。 “啊、哈哈,是、是这样啊……” 那?老板娘明显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尬笑了两?声,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倒是九九,镇定非凡,一看就是早习惯了孟易觉这种骚操作了。 它大尾巴一扫,跳到台上就张嘴说道?: “房间呢?你们在这块儿?这么久还没定好?” 直把老板娘吓了一大跳: “哎呀妈呀!这狐狸还会?说话了!” 九九一脸“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啊?”的模样看着老板娘,迅速在客栈柜子中掏出了还剩余的钥匙,交涉了一下后,扭着小细腰就走?了。 孟易觉紧随其后,大有小弟风范,只剩下季星成一个人站在原地暗自神伤,暗暗念叨着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儿?子了、明天会?不会?变成孙子这样的话。 60-70 第061章木镇 那老板娘所在的镇子名?叫木镇, 是?长明与周边地区的交界之处。虽说距中心区域的长明山有些距离,但也是?被?划在长明范围之内的,是?而他们也有着过弥望节的传统。 那些不愿意再向前走或是志不在寻仙的人?们, 多半会选择在木镇去体验弥望节。xzfsc 到了木镇以后, 孟易觉是无论说什么也不肯继续走了。 她的说法是?, 如果季星成想要参与弥望节活动,那么在木镇, 也就是?那个蛮八卦的老板娘所在的镇子上就行了;如果季星成是想要比武招亲抱得美人?归, 她也不会帮季星成作弊、代打, 那么季星成带她去步家也没有意义。 一句话?, 要走季星成一个人?走,她孟易觉反正?是?铁了心了要在这镇上?和老板娘一块儿待几天。 季星成无奈, 偏偏孟易觉这逻辑也没有问题,他也劝不动他, 所以他也就只好陪着孟易觉在这小镇上?无所事事。 有一点那老板娘没说错,那就是?的确, 在弥望节快要到来?的这个日子上?, 很多外乡人?都会专程跑到长明这地方来?凑个热闹, 虽然季星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过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还是?过来?参加弥望节的就是?了。 毕竟修仙者又不会在身上?贴几个“我是?修仙者”的大字, 他也就辨不出来?,那些个如他一般拿着剑的,除了可能是?剑道修仙者, 也有可能是?人?间兼职斩妖除魔的侠客。 这几日人?多,孟易觉基本每个白天都闷在客栈中,只有晚上?才出来?溜达溜达。 登上?木镇周边的小山丘, 黑天之下,可以看见?的除了脚下星星点点的人?间烟火, 便是?远处云雾经年缭绕的长明山。 小镇已经开始为一年一度的弥望节做准备了,柔和的灯光就如同点点星辰被?洒在大地上?一般闪烁着,从远处看起来?,总让人?有种美轮美奂的感觉。 相较之下,远处的长明山就没有那么有生气了。 或许是?阵法的作用吧,长明山那一片黑沉沉的,叫人?看不清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孟易觉双手合拢,在掌心吐出一口温暖的气来?宽慰自己被?夜间低温拂得稍有些冷的手。 晚上?降温很快,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夜晚登山,这也就是?为什?么孟易觉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登上?这座其?实并不高的小山丘。 不过为着求一方安宁罢了。 季星成和九九被?她打发出去逛夜市了,也只有这片刻,她能稍微安静下来?。 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总爱想些有的没的。 孟易觉并不害怕想起步思帷。 她也并不渴望想起步思帷。 所以她很自然地想起了步思帷。 她曾经因为步思帷八年未曾来?找过她而心生不满,此?刻与步思帷相隔五年未见?,她却莫名?其?妙有种轻松的感觉。 老实说,她和步思帷之间隔了太多层纱布了,那些阻碍将她们的关系搅和得就像一滩烂泥,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剩下混乱。 步思帷的族人?、她的宗门、孟易觉的家人?、孟易觉的期限、即将迫近的阴影,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孟易觉的懦弱。 这些无不在阻碍着她们二人?彼此?靠近。 孟易觉很轻松就能知道,即使她不想承认,就算比起原世界线的季星成,她也不会是?一个更好的伴侣。 人?活一世,所求无非是?一个安心感。 孟易觉无法带给步思帷安心感,而步思帷也无法带给孟易觉安心感。 她们在一起,终究只会彼此?蹉跎。 为了不让那一天到来?,孟易觉果断地结束了她们之间正?在发酵的关系。 趁着孟易觉还没有陷得太深。 她尽力不让自己去想步思帷的心情,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未被?说出口的东西?。 时间会冲淡一切,她一向坚信着这一点。 这世界,从来?没有离了谁就不能转的道理?,她一向也坚信着这一点。 所以步思帷会忘却的,忘却一切。她会按照世界为她划定的路线去走,她有着一切,离开了孟易觉,她只会变得更幸福。 杯中残酒已冷却,如同冰块一样,原来?入喉有多烧灼,现在便有多冰凉。 孟易觉却几乎被?辣出了泪水。 她对着圆月,举起盛着清凉酒液的酒杯,却又像是?觉得这行为有些太傻了,自己不禁摇头笑了笑,将剩余的酒液全部?洒在了地上?。 弥望节的河灯里,该放上?什?么样的愿望呢? 是?了,就祝步思帷幸福好了。 xzfsc 她笑出声,酒劲已经冲上?了脑袋。 五年来?,她第一次这么高兴。 一想到生命中乱麻就将被?扫除,她就快要没有心理?负担了,她就觉得——无比欢欣。 —— 云深之处,有身影在房间之中枯坐。 步云天推门进来?。 哪怕已百年未有进益,步家的家主仍然保持着威风凛凛的样貌。 他方口阔鼻,威势与严苛塞满了每一条岁月的痕迹;身躯高大雄伟,走起路来?的气势较很多后生也不遑多让,处处体现出上?位者的威严感,甚至较付询也更胜一筹。 他走到女儿面前,高大的身躯完完全全挡住了灯光,将步思帷整个人?拢在了影子里。 男人?就这么沉默地伫立着,一言不发,他一向是?这么做的,与女儿交流甚少,但他相信女儿是?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但很明显,步思帷没有。 她也沉默地坐在床榻之上?,别说像以前一样对着父亲行礼了,就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就像完全无视了眼前这座小山似的身影一样。 步云天的火气在心中冒了出来?。 “你逃走了,为什?么?” 他冷冷地开口道。 “我不想嫁人?。” 步思帷的声音很低,如果仔细听的话?还带着些许的颤抖。 “为什?么。” 步云天的眉皱了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为什?么”,以往,当女儿说起这些话?时,他只会脸色一变,斥她任性,从来?不想了解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到了后来?,他将女儿关起来?,他也从未探望过这个一直让他很省心的女儿。 直到这次,步思帷打晕了守卫,逃了出去。 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的确该换个对待孩子的方法了。 “我不想为他人?生儿育女,我想要继续修炼。” 步思帷抬头,惨白的脸上?带着的是?步云天很少看见?的执拗。 “你成亲了以后照样可以修炼。” 听见?这话?,步思帷也不过又一次低下头,惨淡地笑了两?声,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成亲之后照样可以修炼?笑话?,她自幼跟着娘亲长大,又怎能不知后宅之中,女子都如折翼之鸟,只能缓缓断绝生机,又何来?继续修炼一说? “思帷,听我说。” 步云天尝试着放缓自己的态度,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自己唯一的女儿闹得太僵。 “你的天赋并不奇绝,继续修炼也可能会如同我一样无所进益,我们家族已经面临危急存亡之际,你需得产下一个有天赋的子嗣才可能将家族从颓亡之势中拯救回来?。” 他的女儿一向明事理?,必然不会对他这老父亲的谆谆教诲充耳不闻。 可惜的是?,这一次,步云天想错了。 步思帷猛地将头抬起,那张向来?恭敬的嘴中吐出的,却是?一句又一句伤人?的话?语: “天赋并不奇绝?难道没有天赋我就不能修炼了吗?!为何要牺牲我一人?去拯救家族?!家族颓亡难道不是?因为疏于家风管教,让那些纨绔……” 带着粗重剑茧的手掌沉重而又迅猛地挥下,“啪”的一声响起,女人?白净的脸颊上?,火红的巴掌印瞬间鼓起。 步云天被?气得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你在宗门,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我送你读的那些书都白读了吗?!”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着,步思帷抿紧嘴唇,努力不让眼睛中的泪水流出。 她缓缓地将被?打偏了的头转了回来?,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暴怒的父亲。 步云天愣住了。 在他印象中,女儿很少直视他的眼睛,更别说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了。就像在他印象中,女儿一直是?乖巧听话?的,就连一句“不”字也不会说,即使是?在艰苦的训练,她也能咬牙抗下来?。 那天,产婆告诉他,这是?个女孩的时候,他其?实内心是?无比失望的,后来?,这种失望也延续到了对待女儿上?。 他给她的训练任务、课业目标,较男孩子来?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步思帷优秀的完成了,他也不过淡淡说句“时不我待,还要继续努力,切莫不可自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儿是?不满的,即使她身上?没有一点能让自己不满的要素。 所以当他看到步思帷这毫不加掩饰的目光时,他愣住了。 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一股不自在来?,尤其?是?当他看见?步思帷高高肿起的半边脸时,那种不自在感便更加强烈了。 xzfsc 但在面上?,他是?步家的家主,这个身份没有给他低头认错的权力,所以他也只能尽量放轻了语气说: “你从小,我哪怕有一次打过你吗?你须得知道,这一次,你属实是?太过任性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碰碰步思帷的肩膀,告诉她,即使他一怒之下打了她,但他还是?爱着她的。 他包容了步思帷的小小任性,没有将她出逃的事放在族中讨论,不然的话?,步思帷一定会遭受比现在的软禁还要严厉的刑罚。 父爱如山,大爱无言,他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懂这一点,不要再耍她那些小脾气了。 但步思帷显然不领情,她避开了男人?伸来?的、刚刚给予过她痛楚的手。 步云天的手讪讪地停留在空中,他属实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避开自己。 火气又开始在胸中上?涌,他脸色变幻,但他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只僵硬留下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便拂袖而去。 父亲走后,步思帷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脸上?仍旧火辣辣地疼。 她闭上?眼,开始想孟易觉,就好像孟易觉是?止疼剂一般。 想她在哪、在做什?么、现在心情怎么样,想她面对这种情况时会怎么做,想如果她将这件事告诉她的话?,她又会说些什?么…… 在这些想象中,她终于能够沉沉睡去。 如果一切都如梦中一样该多好。 第062章河灯 两人一兽捧着自己的河灯站在河边的堤上, 眼见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季星成才挤出一句: “木镇上……原来有这么多人吗?” 孟易觉站在一旁, 提着她星星样式的河灯, 面无?表情地说: “这种问题不应该是这两天都在夜市里头厮混的你更有发言权吗?” 九九这会子没被抱在怀里, 而是自己一只狐蹲在地上捧着毛茸茸的大脑袋: “呜……!我的小狐狸灯!做了两天才做出来的小狐狸灯!” 放眼望去,一条河上, 全是人和灯, 挤得谁也分不清谁了。九九已经预料到, 一旦它小巧精致的小狐狸灯趟下河去, 立马就会被旁边的大熊灯、猪猪灯、狗子灯给挤到扁平,再也看不出它小狐狸的样子, 等到神明收到这只小狐狸的时候,肯定会疑惑这团红红的东西?是什么的! 一想到这里, 百岁的妖兽立马摇起了小脑袋: “季星成,快想个?能让我的小狐狸灯安全通过河流的办法啊!” “依我看, 你在灯上加层灵力护罩, 谁挤你你就把它戳翻, 怎么样?” 孟易觉适时地插嘴道。 但很明显, 这个?有效的提议并没能得到九九的认可: “啊!救命!谁来拯救一下这个?什么道德底线都没有的人啊!” 小狐狸都已经能看到自己一片黑暗的前?途了。 “唉,” 季星成也同?样黯然地低下头: “这可是我花了好多?天才做出来的剑灯啊。” 没见过大世面的修仙者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人, 亏他几个?小时前?还兴致勃勃地提着他的剑灯,幻想着他的剑灯能一路披荆斩棘直达下游,现在别说披荆斩棘了, 别被旁边的那些河灯干翻就算成功! 这一路河道被各色各样的河灯给挤得水泄不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 也没办法在密密麻麻的河灯之中再放些东西?进?去。 面对?这场景,孟易觉倒是没多?惊讶,毕竟她可是生活在□□的二十一世纪现代人,比这还离谱的人山人海她都见过。 本?来她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想着既然放不了河灯那他们就回客栈,自己用?桶装满水玩玩就得了。 但看到季星成和九九两个?一派失落的样子,再加上他们的确从几天前?就开?始期待放河灯了,甚至还为此动?了手?工,皱皱巴巴地粘了三个?并不怎么精致的河灯,就等着今天体验弥望节放河灯环节。 孟易觉突然就感觉她这话有点说不口了。 思考了一会儿,孟易觉开?口道: “其实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放河灯。” “换?换哪儿啊?” 此时的一兽一人正在地上颓废地瘫着,听见孟易觉这话,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们刚刚已经火急火燎地跑遍了整个?河岸,要知道,十里河道,竟然连个?空位也没有!全是人! 他们现在已经死心了,只会瘫着了。xzfsc 不过他们这瘫着的样子属实是……不太雅观,孟易觉看着过路的行人频频回首望向这一对?难兄难弟,就算脸皮厚如她,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快起来,丢不丢脸。” 她用?脚尖轻踢了一下季星成。 “你怎么不踢九九啊……” 季星成有气无?力地回道,一副被现实的残酷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别踢我,踢季星成……” 九九也有气无?力地举起了它的小爪子,无?情地控诉道。 眼见着看他们两个?还窃窃私语的行人越来越多?,大有围成一个?圈之势,孟易觉脸上隐隐冒着些热气。 她无?奈,只得低下身来,小声说道: “我知道有个?没人的好地方,可以放河灯。” “真的?!” 两人瞬间两眼放光,异口同?声地叫道。 “真的。” 孟易觉点点头。 三十分钟后,黑压压的小山顶上,晚秋时节的冷风吹过三人,季星成伸出一根手?指,不可置信地问孟易觉: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孟易觉老?神在在地点点头。 这里不是好地方哪里是?不仅可以俯瞰万家灯火,况且还没有一点人影。 “我……我记得老?板娘和我们说过,这小山是他们镇子的墓地……来着?” 季星成有些结巴。 孟易觉又?点点头,虽然山坡上是有很多?墓,可山顶和山路上又?没有,不妨碍他们享受弥望节。 “呃……我们是不是……尊重一下亡魂比较好呢……?” 季星成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说出口,结果立马收获了一人一兽鄙夷的目光。 孟易觉一手?重重地拍到季星成肩膀上,恨铁不成钢一般地说道: “季星成同?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要做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能天天搞这些神啊鬼啊什么的。” 这一连串说辞说得季星成昏头转向的,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九九的连环攻击就骤然而至: “没用?!太没用?了!季星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个?这么怂包的货?” 或许是九九毫不掩饰的嫌弃激怒了季星成,他一下直起腰来,喊道: “谁怕了!我不怕!我就是担心你们怕了而已!放就放!谁怕谁啊!” 九九这才满意地晃起了脑袋。 …… 孟易觉说的没错,山顶上的确是好地方,宁静又?幽美。 山顶上这处水流是孟易觉不经意间发现的,大概是山下木镇那条河的源头,要不是这座山以前?据说闹过鬼,大家不敢在晚上登山,这好地方还不一定留给他们呢。 将自己做的小河灯放入河流,潺潺的泉水缓缓流动?,也带着那些微弱的光芒慢慢移动?到山下。 眼看着星星河灯被温柔的水流托走了,孟易觉站起来,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一抹在黑暗中无?比显眼的光亮。 只可惜身边是两个?不解风情的人。 “我的剑灯游得最快!” “扯!明明是我的小狐狸灯跑得最快!你这种废物想也不要想!” “哈?!你这小破狐狸也敢和我争?!” “哟哟哟,两条腿走路的家伙就是神气!只可惜你的河灯没你的嘴那么神气!” 两人争锋相对?,有来有往,目光对?峙期间,有电火花滋滋地冒出来。 小狐狸爪子“噌”地冒出来,龇起牙就要来一场人狐大战,季星成见状,赶忙支起胳膊就要防守,他那胳膊也算是“铁御”了,毕竟都不知道被小狐狸挠过多?少回了。 好在孟易觉及时阻止了他们两个?。 “行了行了,” 孟易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过节就别闹了吧。” 两人这才冷哼了一声,收回各自的“兵器”。 “你们都许什么愿了?” 孟易觉问道。 “希望修为能精进?。” 能赶紧变成人开?始狐狸精大业!! 小狐狸内心的呐喊无?人听见。 “我、我吗?” 季星成的脸红了: “希望家里一切都好吧……” 听见这回答,孟易觉和九九都有些出乎意料。 “干、干嘛这么看着我?” 少年的脸更红了。 九九先忍不住了,张口就是: “原来你有家啊?!” 季星成天天腻在她们封雪峰上,她还以为他是孤儿呢! “当然有啊!”xzfsc 季星成先是吼了九九一句,然后嗓音又?乍然软了下来: “我家在边境地区,那里很冷,常年都飘着雪……” 少年娓娓诉说着家的模样,思绪早便已经飘到了被雪覆盖的野性?城邦。 孟易觉很沉默,不像九九那般好奇,每听季星成讲到一个?地方就打断他问东问西?的。 因?为如果孟易觉没猜错,季星成的家乡……很可能凶多?吉少。 在原世界线中,没有提到过季星成的家乡,只说那是边境小城。 但如果季星成的家乡是如他描述的这样,在一个?常年飘雪的地方,那么……原世界线中季星成的游历方向或许就有了一定的目的性?。 本?来孟易觉以为,原世界线中,季星成不过是到处乱走,在飘雪的边疆找寻契机,但现在……说不定,他其实是在找自己的家乡,但却怎么都找不到。 再结合吞海出现在那里这个?情况,季星成的家乡……很可能已经被魔族给扫平了,甚至就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季星成不知道孟易觉在想些什么,仍旧高?高?兴兴地给九九炫耀着自己的家乡。 讲到高?兴处,孟易觉突然插话: “听上去很有趣,不邀请我们去你家那边玩玩吗?” “诶?” 季星成愣了一下,随即拧起了眉毛: “可是离这儿很远……” “我们都是修仙者,多?远能拦得住我们?” 孟易觉反问道。 “可是我们的假期……” “把思齐宗忘了吧,就说我们在外面遭遇劫难了,实在不行我就把你腿骨打断两根以证实真实性?。” “诶?!” 九九扭过脑袋看孟易觉,刚想质问孟易觉这么狠的法子真能用?吗,就听见季星成低吟了两声,然后竟然,真的同?意了?! “诶?!” 九九又?扭头看季星成,见他满脸笑容,真不知是它有问题还是这两人有问题。 敲定好了这件事以后,季星成只觉得开?心,自告奋勇要为两人去夜市买东西?吃。 九九本?来是瘫着不想动?,只想吃嗟来之食的,但不知道孟易觉突然犯的什么毛病,靠近她就说她担心季星成这个?傻的会被人骗,让九九陪他一块儿去,还暗搓搓给她塞了一大堆钱,让她看见什么喜欢的就自己买。 九九作为新时代好妖兽,最重视友谊了,又?怎能不同?意这种意见? 它轻咳两声,收了钱,灵巧跳上季星成肩膀,颐指气使?地就出发了。 两人大摇大摆的,看那背影,别说像光风霁月的修仙者了,简直活脱脱就是两个?下山扫荡的土匪。 等到两人都走掉以后,孟易觉这才有功夫来处理不速之客。 “出来,” 她冷声道,眸子顺着月光,直直看向那一方浓稠的黑暗: “别让我动?手?请你。”xzfsc 灵力汇聚,星辰漂浮在她身旁,如同?箭在弦上。 来者躲藏在阴影里跟了他们一路,季星成和九九都察觉不到这细微的灵力波动?,可见来者的层级比他们俩都要高?。 就算对?方没有出手?,对?于孟易觉来说,跟踪也仍旧是不怀好意的象征。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好企图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和这位不怀好意的来者,当面对?峙一下。 或者说,把对?方的腿给打断,让对?方知道,跟踪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修仙者,是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 第063章飞鸟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同被引诱一般, 她在弥漫的河灯光影中看见了孟易觉的背影, 于是身体和心灵都不由自主地追寻着她。 可等到她孤身一人, 孑然立在寒风中,冷声让她出来?时, 她却突然犯了怯。 浓稠的黑暗刚刚护住她, 她紧张地拽了下自己?的兜帽, 莫名有了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混杂着体内隐隐的兴奋,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增添了一份昏沉感。 但对方明显不想给她昏沉和发呆的时间。 一枚星星从空中坠落, 刺入她脚前的土地中。 “快点。” 孟易觉的眉毛皱了起来?,手指还保持着牵引星星坠落的模样。 她就快要没有耐心了。 步思帷很了解她, 知道?这是她下的最后通牒。 虽然还有几分犹豫,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用颤抖的声音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是, 她知道?, 她不该跟踪她, 她也不该再在她的面前出现, 但是她……她很想她,就像居住在海底时想念阳光、居住在高空时想念大地一样。 她需要她。 她的身体违背了理智的意愿,自顾自地凝望着她巧笑嫣然的侧脸, 用虚浮的步子跟在她的身后。 她希望孟易觉没有忘了她。 听见这个声音,孟易觉并没有多少?波动,至少?表面上没有, 她只是回道?: “步思帷?” 直到无数年后,步思帷依旧记得?在这一刻, 当她听见孟易觉的声音从喉中发出,变成她的名?字时,她有多么欣喜若狂,就好像她这五年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般。 但是孟易觉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登时愣在了原地。xzfsc “幻境?还是幻觉?” 对方喃喃自语道?,周侧的星辰并未收回,显然,对方并没有认为这个她是真实?的她。‘ 孟易觉的确不相信眼前缩身于黑暗的这个人是步思帷,她只觉得?是有小妖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简直令她无法忍受。 试问,她刚刚才想到步思帷,结果步思帷刚刚好就出现了,这是有多大概率发生的事?更何况步思帷现在还应当是在长明山中准备比武招亲才对。 这么多要素集合在一块,还想让孟易觉相信就是真正的步思帷出现在她眼前,未免也太?过天方夜谭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灵力在一瞬间内爆满而出,势必要把那小妖的真实?面目给扒出来?。 孟易觉打,步思帷也不可能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给她打,又加上其人灵力雄厚刁钻,非用上剑不可。 这一来?二去之间,那柄几乎是代表着两人分离过往的、由天外玄铁所?铸成的剑也就出了鞘。 这剑一出,孟易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眼前这位,的的确确就是货真价实?的步思帷,人的样貌可以伪装,灵力可以伪装,甚至于剑术、技法也可以伪装,只有这以绝无仅有的材料所?铸成的剑无法为人所?伪装。 废话,要是那妖的实?力都足够它伪装出这种绝无仅有的奇珍异宝了,甚至连那上面精妙的各种阵法也能准确无误地做出来?,那她还暗搓搓跟在孟易觉背后骗她个什么劲啊,早就称霸一方了好吧! 但纵然心中已经?明晰了步思帷的身份,孟易觉仍旧没有停下手中星辰的轰击。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为什么步思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又为什么是这样一副全身裹着黑袍,就连脸都不露一下的打扮?着实?叫人生疑,但想到步思帷的性子,恐怕就算孟易觉直接问她,她嘴里?也不会?冒出一个字来?。 就好像即使是刚刚那种危机时刻,她也没有为自己?申辩一句一样……不,说不定还是申辩了的,只是极端自我为中心的孟易觉自动屏蔽了她的话而已。 总而言之,面对这种裹得?紧紧的如同海胆一样的装束,孟易觉选择了最为有效率的揭秘方法——扒。 ——于是乎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季星成和九九勾肩搭背满载而归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幅几乎可以说是不堪入目的场景。 “孟易觉,我们给你买了当地的清酒哦!” 季星成兴高采烈地背着同样晕晕乎乎的九九归来?,酒坛子挂在他的手上,行进之间发出了些许酒液与?坛壁碰撞的声音。 不过下一秒,这种声音便被男人的尖叫声所?掩盖了。 “孟易觉!!!” 过强的音浪震得?九九都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它吓得?毛都呲起来?了,连忙看发生了什么。 然后它眼前就出现了孟易觉骑在人家身上揪人家兜帽的场景。 两人衣衫凌乱,一看就是或多或少?动过手了,再加上被压在身下那人娇羞的捂脸动作,九九几乎已经?能在脑内写出一整部“孟易觉月下非礼良家少?女”的艳/情野史了。 “嘿嘿,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九九轻巧地从魂都飞掉了的季星成肩头跳下,细长的狐狸眼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坏笑。 它轻咳两声,优雅地朝孟易觉她们走?过来?: “虽然呢,咳,我是一只有道?德的狐,我是绝对为你这种行为感到不耻的,但是呢,人偶尔也是会?犯错的嘛——让我瞅瞅!” ——真不知道?那小狐狸爪子是从什么地方借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就把步思帷的手给翻开了,露出了那张本光洁无瑕的美人面。 然后就听得?一声惊呼: “我去!!孟易觉你和小美人暗度陈仓!!” 五分钟后,嘴里?被塞了一团布,还被绑在原地不能动的小狐狸可怜兮兮地嘤嘤叫唤着,只可惜在它面前的季星成就好像化作了一台无情的干饭机器,就知道?机械地将?各类美食送入口中,丝毫也没有想过撼动孟易觉的权威,分给他的难兄难弟一点。 xzfsc 而另一边,在酷刑的对面,孟易觉正拿着浸过热水的毛巾为步思帷脸上的巴掌印热敷。 “还疼吗?” 孟易觉一边将?毛巾轻轻地贴上去一边柔声问道?。 相比于她的自然来?说,步思帷就显得?坐立难安多了,不仅眼睛不知道?往哪放,就连手也紧张地在身下的垫子处扣来?扣去的。 “不……已经?不怎么疼了……” 倒不如说一开始打的时候也没有多疼。 一巴掌挥下来?的时候,其实?最鲜明的感觉不是脸上的疼痛,而是颅腔内的震荡感和耳鸣,叫人眼前发昏,然后便是接触面麻木的感觉,最后才是火辣辣的疼痛。 从小对着各种戒律垂首帖耳的步思帷还是第一次被扇巴掌,都不知道?巴掌印原来?会?存留得?这么久。 孟易觉皱了下眉,心里?不知为何有股火气冒了出来?。 “谁打的?” 她若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扶着毛巾的那只手巧妙地避开了步思帷想要接替过来?的动作。 “我父亲。” 即使是在她们还“如胶似漆”的时间里?,步思帷也甚少?被孟易觉这样认真地凝视着,更别说像这样亲密的举动了,是而饶是当下场景尴尬如此,步思帷却还是不可自抑地感觉到脸上的热度在上升,不过还好,红肿的脸颊帮她遮掩了羞涩的痕迹。 但是那晚的风雪又适时地出现在她被毛巾的热量温暖的大脑里?。 眼中的庆幸刚刚燃起便又熄灭了。 这五年间,她没有一刻不在想那天的事。 孟易觉说她不喜欢她,她现在或许能够明白一点,为什么孟易觉这么说了。 她的确是将?孟易觉当作天空中飞翔的鸟雀来?看待的,但并不如同孟易觉所?说的,她只是在憧憬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现在想想,或许是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对孟易觉着迷了吧。当第一眼看见那个女孩眼睛中那些她从没有见过的色彩时,她就已经?注定,会?一生沉浸在这些色彩中,无法自拔。 在付询的眼中,她是思齐宗的嫡系弟子,是他的首徒;在步云天的眼中,她是步家的嫡长女,是她的女儿。在其他人的眼中,她或许是师姐、或许是听话的后辈、或许是他人所?憧憬的对象,又或许更过分……是他人嫉恨的“上位者”、又或是被用怪异目光所?注视着的“女性”…… 只有在孟易觉的眼中,她是步思帷。 完完全全的,只作为“步思帷”这个名?字所?存在的一个人。 孟易觉从来?没有透过她的脸,看向她身后的那些符号、身份,而是只看向了她这个人。 这份专注,这份特?别,让她不加防备,便沉溺于其中。 只有在孟易觉的眼中,她能感觉到,她是步思帷,她也只是步思帷。那些责任、那些要求,全都随着身份的解脱而去,留下的只有她这个人,和她纯粹地想要做些什么的欲\\望。 孟易觉说,她要先学会?爱自己?,可是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要爱自己?、要怎样爱自己?,只有在孟易觉身边的时候,她能想起来?、她能学会?,如何去——爱自己?。 “这样不太?好。” 孟易觉对她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仍旧用着与?五年前、那个风雪夜仍没发生前的态度与?她说话,那双黑眸里?映着的,除了月光便只余下了她一人。 步思帷几近要溺死在这片刻的温柔之中。 “……嗯。” 她乖乖地回应道?。xzfsc “……一副傻样。” 不知是哪里?取悦到了孟易觉,她的眉头舒展开。这般亲昵的口吻,她以前也从未用过,现在却在这个荒芜的山顶上…… 步思帷有些恍惚。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起来?,她的手抬起来?,柔柔地盖上孟易觉隔着毛巾搭在她脸上的手: “我很想你……” 可惜,时隔了五年的想念还没有诉说完,便被破空之声所?打断。 孟易觉回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的月光被遮了个完全。 步云天脸色铁青地站着,身后密密麻麻地跟着一干人等。他没有开口,方正的唇线严肃地绷着,显得?不怒自威。 孟易觉丝毫没有畏惧,迎着他的目光。 针锋相对。 第064章星倾 黑云蔽日。 在这种情形之下, 季星成?当然也没有心思继续啃他的鸡腿了,草草松绑了九九,往它?嘴里塞了个补偿性的鸡腿以后就匆匆赶到孟易觉身旁。 “呜呜, 呜呜呜?”(这人谁啊?) 嘴中塞着鸡腿的九九疑惑地问季星成?, 但想想也知道, 季星成?听不懂被鸡腿堵塞了的狐狸语,而且就算听懂了, 他也只会?回九九一句他不知道, 他是修仙界土鳖。 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的季星成现在只能装成?和大家一模一样的严肃模样站在孟易觉的背后, 他尽力挺起胸膛, 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些,好帮孟易觉撑撑场面。 可他没想到的是, 站在黑云之上的人们根本?就没有给予他哪怕一眼?。 步云天皱着眉,脸色并不好看, 他的女儿站在他的对面,站在一群小孩子之中, 低着头不敢看他, 手上紧紧握着那把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剑。 他将那把剑随意扔在仓库中, 步思帷就连逃跑也不忘搜遍每一个仓库找到这把剑。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这把剑, 如果不是因为这把剑,恐怕步思帷早就已经跑出了长明范围,那样的话, 搜寻她的踪迹就需要更费一番力气。xzfsc “步思帷,” 高大的男人俯视着他们,语气中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跟我回去。” 步思帷仍旧低垂着头, 没有反应。 男人眉间的刻印更加深了。 在家里无论怎么闹,关起门来都好商量, 但是如果在外面步思帷闹这一套……那步云天只好承认,在外管教孩子,他从?不会?手软。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慢慢地过去,场上仍旧是一片静默,就连衣衫间摩擦的声音也没有。 终于,一个声音蓦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寂静。 “你是谁?” 轻佻的、不知礼法的声音直挑挑地刺进步云天的耳朵里,他一听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喜欢这个声音的主人。 孟易觉踏出一步来,顶着黑压压一群人的威势,半挡在了步思帷的面前?。 “这和你没关系,无情道。” 步云天睥睨着这无情无爱无仁无义的无情道,冷冷地说道。 只不过施舍给她一眼?,步云天就又将视线移回了步思帷身?上。 但一直闷不吭声的步思帷却在此?时有了动作。 她抬起了头,往向天空之上,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是步家族长,步云天。” 不知为何?,这种说法让步云天感到不自在,他的女儿,又一次让他感到了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他的面上显出半分不自然的神态来,不过很快又就被他隐藏掉。 他将这种不自在全?都归咎于是女儿向着离经叛道的无情道道出了他的名讳。 她本?没有资格得知他的名讳的。 “步思帷。” 他又一次叫她的名字道,这一次的力度较第一次时轻了许多?。 或许是这半分轻松下来的力度起了作用吧,步思帷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就是要和他们走了的意思。 可步云天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见步思帷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转向孟易觉,眼?睛中带着泪光,在月光下美得动人,亦让人心?碎。 孟易觉抬眸看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时候步云天倒是多?了几分宽容,没催促步思帷的动作,就这么看着她用颤抖的手解下了她悬挂于腰间的剑鞘,连同手中的剑一起,递给了孟易觉。 “这剑鞘,是我请郑在野打?的,与你送我的这剑……还是相衬的。” 孟易觉低头,看向手中那精致的剑鞘。 其上紫色雾气萦绕出“星倾”两字,昏暗之中浅浅一观,那些被雕刻出来的雾气竟是如能够动作的流水一般,仿若在缓缓流淌,滋养着其中的剑体,真是不知道是怎样的技术才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孟易觉此?时的注意力注定?不会?放在这把美得温润的剑鞘之上。 “你要把我送你的东西,还给我?” 她望进步思帷的眸子里,少有地流露出几分强烈情感来。 “嗯,” 步思帷没去在意面前?那人眼?中都快要溢出来的不接受,温婉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她身?为步家嫡长女、思齐宗嫡系首徒时一直做的那样: “我想了很久,它?还是在你身?边最合适,我并不适合它?。” “这把剑是我让郑在野照着你的模子打?的,你现在竟然说它?不适合你?!” 虽然她已经尽力压制了,但无论是谁都听得出她语气中无法掩盖的暴躁和怒气。 季星成?在后面听得都一愣一愣的了。 好家伙,在一个世?家大族的族长面前?旁若无人的骂他女儿,孟易觉这绝对是修仙界第一人。 面对这种情形,步思帷却反而笑了。 她语气轻柔,像是从?唇齿之间含了许久才吐出,即使在秋冬之时也叫人感到温暖: “嗯。” “步思帷。” “步、思、帷!” 两个声音同步响起,一个来自高处的天空,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与冷淡;一个来自比她低一点的大地,带着那个人不常有的恼怒。 没有理会?两个迥然不同的声音,步思帷只是自顾自地将剑给了孟易觉,不管她要还是不要,然后自顾自地、非常没有大家闺秀风范地挥了挥手: “再见。” 随后转过身?去,所有的笑容、泪水,都在那一刻消失不见。 她踏上了云端。 步云天并没有为女儿这点小小的失礼而感到愤怒,这几个月以来,她给他展示过的叛逆已经不知道大于现在不知道多?少了。 他只是大掌一挥,连眼?神都没有再给山顶上的人一个,那浩浩荡荡的黑云便在三?人的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半分空寂。 站在云端之上,冷风与刀子一般割过面颊。 步思帷摸了摸那片红肿的地方,那里本?应当是心?流血的位置,可如今却只剩下温暖的残余。 女人唇角勾起,她的心?情远比所有人想象得要轻松。 大概是因为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能够逃掉吧,所以即使现在被捉回,她也没有什么遗憾。 从?牢笼中逃脱,从?来都不是她的目的,她从?来没有奢求过能从?步云天的五指山中彻底逃开,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步云天也照样有能耐将她从?天边捉回。 她或许……只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才一次又一次地出逃吧。 而这次遇到孟易觉,早就已经是她所不敢想的意外之喜了。 她本?以为,穷尽她的余生,都再没法接近孟易觉一步了,但现在,她不仅看到了孟易觉,触碰到了孟易觉,还将自己最后的执念送还给了她。 天空中的星星向她倾首,哪怕只有半刻,也足够她回味一生,当将最后一片飞羽还给鸟雀后,她将彻底告别天空,在四四方方的斗角之中汲取着回忆的清甜度日。 她本?就应当如此?。 她本?就应当成?为步家嫡女、思齐宗首徒,而不是孟易觉希望她成?为的……步思帷。 xzfsc —— 云雾已散,回归到它?们应该回归的地方,只剩下三?人矗立在原地。 孟易觉紧握着手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剑,眉头深深蹙着。 季星成?和九九呆立在旁边,也不敢去打?扰她,只能缩成?小小的两团,可怜巴巴地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啧!” 孟易觉突然很大声地啧了下嘴: “你们不是说给我买酒了?酒呢?” 季星成?战战兢兢地将酒递上前?去,像极了古时候服侍君王的小宫女。 孟易觉接过酒,想喝,又觉得拿着坛子灌容易倒出来,衣服上沾了酒味就不好了;想摔,又心?疼粮食。 一坛小小的酒,竟然将向来处变不惊的孟易觉磋磨得烦躁万分。她举着酒杯,喝也不是,摔也不是,只能在原地仍由火气噌噌地往上升。 “要、要不咱倒到杯子里喝?” 季星成?小心?翼翼地问道,也不敢进一步激怒她。xzfsc “不用了。” 孟易觉回头看向他,甜甜的笑容让季星成?寒毛都立了起来。 要是这张脸、这个笑容能换个人、换个时间出现就好了!季星成?在心?中叫苦不迭。 作为思齐宗上下闻名的“帮凶”,他都不知道多?少次见过孟易觉像这样的笑脸了。 嗯,依据他以往的经验,这么灿烂的笑脸一出现,肯定?有受害者接下来至少要断上个一条腿了。 他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天要下雨……” 孟易觉挥挥手,直接打?断了他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说辞: “我决定?了,我们要更改路线。” “怎、怎么改?” 季星成?懵了。他们本?来有路线的吗?他怎么不知道。 “我们本?来不是要去你老家的吗?” “呃,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季星成?一边应道,一边低眉顺眼?地观察着孟易觉的表情。 “你介不介意我们绕个路?” 面对这种问句,季星成?能说什么呢?季星成?当然是什么也不能说啊!他只能巴巴地顺着毛摸: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我怎么会?介意呢、怎么会?呢……”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是去抢亲,我们会?被碎尸万段的,真的,我们会?被碎尸万段的…… 他原本?骗孟易觉来长明是想让孟易觉参加比武招亲的,再不济,两人遇着一面重?新回归朋友关系也不错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所有的设想现在都实现了,见也见了,重?归旧好也重?归了,孟易觉好像也已经打?起了比武招亲的念头,可他就是莫名有种危险的预感…… 原因就在于,孟易觉现在,实在不像是要去参加比武的样子啊! 看着浑身?冒着黑气的孟易觉,他完全?有理由觉得这姑奶奶心?里想着的不是牛郎织女,而是劈山救母! 果不其然,就好像没听见季星成?内心?底的哀嚎一样,孟易觉自顾自地说道: “什么玩意,也敢无视我,不给他一巴掌我当场回归宇宙意识怀抱……” 然后她的目光又放到了那一把剑上。 剑如同有灵性的水一般,在她手上流动着撒娇。 “哼。” 孟易觉的鼻子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一声哼声,唇角下弯,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第065章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 虽说也是擂台赛,但在规则上,较之严谨的天选会还是简单了许多。 天选会将所有参加人员分成不同的组别以进行比斗, 最终经过角逐得出冠军, 甚至还会有?复活赛之类以保证公平而出现的赛种?。而步家的比武招亲, 想要赢得胜利,就只有?一条路径可以走, 那就是: 毫无悬念地在擂台上坚持到最后一刻。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 这样的规则对于先至者并不公平, 基本上可以说是车轮战地狱, 若是足够精打细算,就应当等着所有人都打到疲累不堪之后再?上场, 做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后起之秀。 但事实情况却恰好相反,几乎所有?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当那第一个上场的选手?, 原因无他,所谓比武招亲, 其真正目的并不是在于分出个孰强孰弱, 而是在于举办者对你满意与否。 为着博得招婿人的满意, 这些个青年们自然都是卯足了全?身气力想要应对连绵不断的车轮战以展现自己的风度与实力, 而不是通过运筹帷幄、精心谋划来盗取最终站在擂台上的那个位置。 毕竟,就算自己最后站在了那个位置上,若是招婿家不满意, 最终也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那么多脑力和路费。 是而即使才是第一天,步家比武招亲的擂台前就已?挤满了人, 他们都想一展自己的雄风,就算娶不到步家大小姐, 若是能入步家族长或是长老之眼,那也是个不错的回报。 那可是长明步家,修仙界四大世家之中?最古老的一家,换作?平时,他们根本不可能去攀附这步家中?这些有?权势之人,最多能跟在那些纨绔身后做做狗腿子?。 既是纨绔,对方也就注定着没法参与到步家权力中?心之中?,不过是拿着一点资源混吃等死罢了,若想真正干一番出人头地的事业,还是要在当下这个场合、无数人面前一战成名才行。 无数人在擂台下摩拳擦掌,就等着借着这一阵风,能让他们从野鸡窝中?一飞冲天变作?凤凰。xzfsc 只是很可惜,这些人并不会知道,他们这些美好的构想都会因为一个人而化作?飞灰。 孟易觉站在台上,甩手?将人摔下擂台,周围悄然无声,就连一句窃窃的私语也没有?。 “下一个呢?”xzfsc 站着有?些累了,她随意靠在了擂台的柱子?上,灵力所铸就的星辰在她周身漂浮着,如同警示一般带给?台下那些人强大的威慑力。 有?人在台下暗暗咬牙。 可恶,他们怎么可能比拼得过天选会的冠军!!就算他们虚长她几十?岁,武斗的经验多一些,也难以在对方完全?的灵力防御之中?突围,只会被对方毫不费力地丢下擂台,这般丢脸又不讨好的事,真的有?人愿意做吗!xzfsc 答案是,有?的。 那些个武痴就愿意做,一个一个蹦上去打,再?被丢下来,然后再?蹦上去打,一边飙血一边打。 只可惜这种?武痴在第一天的时候可谓是少之又少,毕竟人家只想和千锤百炼的擂台主?打,一点也不想和菜鸡车轮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还省了孟易觉的事。 她环视了一圈,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上来的意思,所以她干脆转头面向傲慢居于高位之上的步家人。 步云天的脸色很明显地不好看?。 任谁都看?得出来,孟易觉这是在砸场子?,更?别说她现在还这么明晃晃地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自己。 “咳,” 坐在一旁的长老轻咳了一声,总算是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声无息的眼神对峙: “这位……小友?”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而慈祥,像一个谆谆教诲的长辈。 “这里是比武招亲,若是小友并非真心想与我家小姐……结成连理的话,还是点到为止的好,我们步家自然是万分钦佩小友的实力的,只是,小姐的婚姻大事……还是不儿戏的好,当然,我们步家从来不吝于嘉奖有?为青年,就算是为着小友这份气魄,我们也要给?予小友您应得的奖品,还请小友移步,往我步家库中?择优良以选之。” 在公众场合,这逐客令下得已?经足够委婉了,更?别说步家还公开了他们的宝库供她挑选,这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说法了,除非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之人,长老都想不到有?什?么人会拒绝这个说法了。 偏偏巧了,孟易觉就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之人。 她略挑挑眉: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是真心的了?” 那长老急了: “小友切莫说笑!您二位可都为女?子?之身啊!”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能装没听见了。” 孟易觉笑了: “还没好好做过自我介绍吧,嘛,虽然我觉得就算我不做自我介绍你们大概也知道我是谁了。” 星辰坠地,沉甸甸的重量甚至将擂台面给?砸出了个坑洞。 孟易觉双手?交合,随意地行了个揖礼,声音足够传遍所有?人的耳朵: “我是思齐宗的孟易觉,无情道。您刚刚那句话,我是否可以认为是对我宗雪落尊上的不满?” 台下一片哗然,而高台之上那长老也终于维持不住他和蔼的假面了。 他大惊失色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孟易觉: “你……你……你!切莫胡说!你怎可随意搬出尊上名讳!属实是大不敬!” “我既知道尊上名讳,为何不能说?” 孟易觉摸着下巴,一副无赖的样子?: “还是说,其实是您心虚?这可不太好,话既说出了口,就需为其负责才是。” “你!你这人怎空口污人清白!若尊上泉下有?知……!” 那家伙现在不在泉下,已?经到泉上来了! 孟易觉暗暗在心中?吐槽着,但嘴上还是不落下风: “若尊上泉下有?知,不知是会觉着是提起她名讳的我过分一点,还是对她的生活作?风指指点点的您要更?过分一点?” 那长老“唰”地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就好像有?谁在他脸上刷了层腻子?粉一样。 “你、你、你、你……!” 他徒劳地指着孟易觉,偏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台下一干青年已?经快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诚然,孟易觉这个名字的名气远扬六界,人人都知道她是天才的无情道,偏偏长就一身反骨,但同时她又深居简出,从未有?多少人见过她的模样、感知过她说话的风格。 凭他们那少见多怪的大脑,自然是无法在没见过其人的情况下脑补出对方究竟有?多“反骨”的,是而今日一见,其冲击不亚于告诉他们平静了百年的魔族明天就要发动战争了。 就在众人都闷着声不敢呼吸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女?声音突然响起: “孟易觉你直接上……唔!” 九九一句“孟易觉你直接上去干啊!”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着急忙慌的季星成捂住了嘴。 “嘘!!!!” 妖兽果?真是妖兽,肆意妄为,不受束缚,根本就不知道当下这个场合意味着什?么,想喊就喊了,哪用什?么理由。 季星成一边在心里头流着泪,一边按住还在不停扭动的小狐狸,还要极力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回应被刚刚那一声叫吸引过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修仙者耳力远超凡人,即使是小狐狸这一点点的声音,自然也都好好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之中?。 虽然没听到下文?,但台上的长老们依然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想象力猜出了是什?么样的词句缀在这句话的后面。 生在大族内部,从未受到过小辈这般侮辱的步家长老们果?不其然地怒了。 一个长老怒极反笑: “孟易觉,我步家好像从未招惹过你,你何故上门毁我家小姐好事?” “好事?” 孟易觉抬眼,定定地望着那白胡子?的老头: “你们管这叫好事?那你们自己怎么不享受一把比武招亲的快感,啊,我的意思是,你们作?为奖品的情况。” “大胆!宵小之辈!也敢在此口出狂言!” 终于有?长老忍不住了,拍案而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出剑向孟易觉刺去。 噌—— 金属与金属之间相砥砺的声音传来。 那长老双目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的剑竟被孟易觉给?拦住了——然后便是砰的一声,那长老直直地朝后倒去,竟是被星辰撞到了胸骨都碎裂了几根。 随手?做完这些,孟易觉收起刚刚还猛烈攻击着那人的星辰,假情假意地说道: “比武招亲的下一个项目是娘家人考验吗?” 自家的人被打伤,台上一片长老都猛地站了起来。 人家的巴掌都打到自己脸上了,他步家又怎有?不应之理?! 可还没等他们祭出自己的剑来,那最有?重量级的人物就向前走了一步,展出一臂以示意他们停下。 至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步家的族长——步云天的身上,孟易觉也不例外。 步云天仍旧睥睨着她,这种?漠视的态度让孟易觉感到不爽。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无情道。” 那人冷冷开口,叫人觉得他比台下那人更?称得上“无情道”三字。 “我要——” 孟易觉抬手?向上,灵气所凝聚的“星倾”出现在她手?中?,剑身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那把剑的剑尖对准了步云天: “和你打。” 张狂小辈。 步云天的眉毛深深皱起。 第066章大用 难堪大用。 当付询第一次向着步云天说起孟易觉的时候, 步云天的评价就是如此。 付询捏着棋子,还笑着说道: “可她当真有着身好根骨。” 嗒。 棋子被置入棋盘的声音清脆无比。 “再好的根骨,没有心性, 都只是浪费。” 步云天用这一句结束了?有关孟易觉的讨论。 那时的他从?没有想过, 他如今要站上自己女儿比武招亲的擂台, 同这个?他从?没有一刻看?好过的后生进行粗暴的武斗。 他看?不透她的修为,但他知道五年前她拿下天选会冠军的时候还只是风雨前期。就算其根骨再好, 大抵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危楼。 不至危楼, 而对上已经危楼后期的他, 其结果可想而知。 就算步云天已经脱离战斗很多年, 这点自信,他总还是有的。xzfsc 这也就是为什么, 他非常轻松地就应下了?对方的邀约,背着手?站在擂台之上。 说实话?, 他也曾经想过,这身根骨, 从?不应当出现在这个?任性妄为的无情道身上。 命运实在不公, 将他的女儿置于天赋不足, 努力有余的位置, 却将这样一个?人高高捧起。此情此景,就算是他,也只能?叹得一声命运不公。 剑刃出鞘。 即使?高居云端多年, 剑刃也从?未忘却它的凌厉。 只在刹那,一点寒光飞也似的刺了?出去,比雷霆还要迅猛, 比风雨还要广阔,这就是危楼后期的力量、习剑百年的魄力。 只可惜, 这来势汹汹的一剑,不费吹灰之力便?被对面?的人用灵力拦截了?下来。 淡蓝色,明明本应是轻盈的颜色,却硬生生地将那直直刺出的剑给拦截在了?半空之中,步云天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许多。 无论加持上多少灵力,那插在淡蓝色灵力漩涡之都自顾自地巍然?不动,纵灰色的灵力再怎么撼动它,它都一如既往地吞噬着实体的剑。 一时之间?,场上陷入了?僵局。 但是战机从?不会等待,巨大的星星猛然?从?空中降落而来,步云天果断决定放弃那无法拔出的剑,身法一动,避开了?狠狠砸在擂台之上的尖角怪物。 没有一丝毫犹豫,男人如同炮弹一般径直朝着手?无寸铁的少女冲去。xzfsc 如果说一分钟前他站上擂台时还没将自己面?对着的这个?年轻女孩放在眼里,那么现在,他的心态则是完全转变了?。 一上来便?毫无保留地出招,这要么是个?三板斧的程咬金,要么就是真真地想将他往死里打!无论真实情况是何,步云天都必须在开场失利的情况下速战速决,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不若这天下之人还不知要怎么嘲笑他们步家! 噌—— 金属交鸣之声传来,两柄灵力化作?的剑刃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声音同四溢的灵力一同一起轰鸣出场外,震得那些修为不高的年轻人们几近耳鼻流出血来。 季星成虽修为不低,但终究也是因受到波及而站不太稳。他一边顶着猛烈的罡风,一边用最大声音朝着怀中护着的九九大喊道: “他们不维护一下秩序吗!!!”xzfsc 许是听到了?季星成的叫声,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长老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飘飞而下,撑起阻挡灵力的结界。 同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对垒,孟易觉此时的心情却感觉格外平静。 她抱臂站在擂台之上,手?指微微地动作?着,如同演奏乐器一般,用空中悬浮着的九把“星倾”接连不断地拦击着那人刚烈的剑招。 该说步云天不愧是步思?帷的父亲吗,其剑招给人的感觉无比相像,都是一板一眼的,每一招一式之间?都带满了?千锤百炼的气息,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是步云天剑招当中没有步思?帷那股子柔意,叫人只需一眼便?可得知,这的确是为取你性命而奔涌前来的剑意。 寻常人或许会在这种一往无前的剑意之下胆寒,但孟易觉又哪里是寻常人。 手?不执寸铁,却胜过千军万马。 心念微动,危楼的灵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危楼高百尺。 只在一瞬间?,密密麻麻的星倾幻化而出,几乎遮住了?高悬于空中的太阳。 孟易觉抬手?,又放下,这样一个?轻松的动作?,却带动了?无数的星倾向下倾落。 有如暴雨铺天盖地,又如万千星辰扑面?而来。 霎那之间?,步云天放大了?的瞳孔里全都是闪着狰狞光芒的剑尖,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向他泄来。 他的额角已然?出现了?汗珠。 咬牙,已经几十年没有遇着过如此险境的男人疯狂燃烧着自己体内的灵力。 只朴实无华的一剑挥出,动作?如此之慢,甚至比不过他刚刚突袭时的千分之一。 轰—— 满天剑雨,轰然?破碎。 灵力的碎片稀稀拉拉地落下,就好像下了?一场壮烈又奇诡非常的剑之雨。 未被完全炸至粉碎的碎片划过步云天的身体,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并不致命,但有够疼痛。 步云天勉力支撑住。 刚刚那一下子爆发式的灵力释放让他稍微有些脱力,但对面?的少女没有倒下,他就也不能?倒下。 短短不过几分钟的对垒,有些东西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 孟易觉绝对已经到了?危楼层,虽然?不知她是处在危楼哪个?位置,但是那股灵力的气势,是只有危楼层才能?释放出来的。 她甚至在之前的比试中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也不知是因为那些人不值得她出手?,还是因为她要引/诱步云天上钩子。 但,不管怎样,步云天现在早已是骑虎难下了?,他这一战,已经不止关乎步思?帷的婚事了?,更关乎的是他步家的声望。 想想看?,如果步家的当家族长竟然?被一个?还不过而立之年的小?姑娘给打倒了?……那他步家还有什么脸面?在修仙界中立足! “……你的确是天才,” 步云天抹了?下脸上的血痕中溢出来的鲜血,抬手?,原本被灵力漩涡吞噬在内的剑刃回到他的手?中。 “但终究道行不够。” 对面?的少女仍然?那般漠然?,就好像刚刚的所有都与她无关一般,但是步云天知道,对方已然?是黔驴技穷了?。 无论是星辰、漩涡、剑刃,都已经到了?尽头。 纵使?对方真的天才到五年间?便?能?从?风雨到危楼,她也绝不可能?有着稳固的灵力基础,那也就是说,她的灵力是不如步云天多的。 之前的那些异象,都不过是她虚张声势的手?段,妄图让步云天谨慎行事,为的就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夺得半分恢复灵力的时间?。 步云天自认对少女的手?段看?得清晰,于是又一次突袭而上。 “嗯?” 孟易觉抬眼,举手?,淡蓝色的光芒汇聚在她手?上。 还原到逼真的“星倾”又一次在这光芒之中出现,而且仍旧是九把。 步云天大惊,连忙变刺为格挡,身姿灵敏地闪避剑刃的袭击。 他原以?为孟易觉的灵力已经全部?消耗一空了?,可事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孟易觉练了?什么邪门的功法,能?有着这样源源不断的灵力吗?! 很可惜,步云天对于天才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 孟易觉别说邪门的功法了?,她甚至连修仙界普遍意义上的“功法”都没有练,纯凭自学成才。 像孟易觉、季星成这种天才,初时的优势其实并不是非常明显,一直修炼到后期之时,他们的强悍之处才会渐渐显露出来。 扩大的经脉、无尽的灵力,这些都是同级人所比不上的,是而他们同级之内无敌手?,就连越级挑战……也并非不可能?。 其实想要战胜孟易觉并不是很难,主要是速度,需要一击致命,趁她还没有发展起来、没有控制着战局的时候一剑封喉,这便?可以?了?,既能?赢得胜利,又能?博得个?好名声。只可惜步云天一开始时是瞧不上这后生的,带着高位者常有的自满与骄傲,这才慢慢落入了?此般田地。 孟易觉也是在赌,赌步云天瞧不上自己,赌她仿照宇宙意识造出来的灵力漩涡能?拦住步云天的剑。 很明显,这一把,是孟易觉赌赢了?。 眼下,步云天气力渐消,孰胜孰负,已是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的事了?,偏偏孟易觉并不心急,慢慢的磋磨着他,用灵力所制成的飞剑在他身上开着口子,就好像等待果子成熟的果民一般。 场边维持结界的长老都已心急如焚了?,但仍旧无人喊停。每个?人心中都还存有一丝希冀,希望步云天只是佯装出要输的模样,实则是在等待着绝地反击的机会。 但现实注定要让他们失望。 终于,那道一向高高在上的身影在无尽的磨折中倒下了?,浑身俱是鲜血,那些都是从?细小?的口子中流出的,虽不至于损伤生命,却会带来针刺一般的疼痛。 步云天是因为脱力而倒下的。 太阳已经西垂,他也再握不住剑了?,只能?就这样瘫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向来严整的发丝如今已经变成了?凌乱的模样,混杂着鲜血贴在脸边。 “很让人奇怪,” 孟易觉向他走近,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所有的作?品里,像你这样的人,好像都没有错一样。” 她停下了?脚步,像昨天晚上步云天俯视着她一样俯视他: “你们只是观念和主角不一样,只是使?用爱的方向错了?,从?来不会有人想着你们的行为到底带给人们多少伤害。” 她蹲下身: “即使?是在我小?时常读的神话?之中,会损伤他人的爱最后所得到的,也依旧是谅解与团圆,即使?再怎么割肉削骨,最终也依旧要谅解与团圆,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尊老呢?” 她伸出手?去,温柔地,像是要将他扶起一般,然?后—— 啪! 步云天的脸被打到一边,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之下,他整个?人都支撑不住了?,猛然?倒地。 “孟易觉!!” 伴随着急切的叫声响起的,是剑刃的破空之声。 孟易觉甚至没有回头,一道淡蓝色的屏障便?横亘在了?她和剑刃之间?,那剑刃再也无法挺进分毫。 “你……的确是天才,我……服输……” 步云天狼狈地趴在地上,仍旧不忘步家的脸面?。 孟易觉垂下眼睑,如同在小?屋之中放下了?窗帘一般: “是吗?你到现在还在想着这个?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幸福,无法把握、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渴求他人的幸福,天才这个?词,注定蕴含着羡慕与嫉恨。 这样,不就又显得她像一个?反派一样了?吗? 不过,那又怎样呢? 虽然?知道自己要这么想,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意这个?词,但孟易觉还是莫名地——有半分庆幸,步思?帷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词。 想到这一点,一直面?无表情的女人唇角有了?稍微的一丝扬起,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楚。 她甩了?甩头,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是,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刺啦—— 屏障应声而裂,孟易觉的瞳孔瞬间?扩大,然?后她低头,便?看?见—— 一柄剑,从?她的胸口,贯穿了?过去。 带着鲜红的、温热的血液。 很少从?她体内溢出的血液,如今,挥洒而出。 第067章一剑 “扑通!” 剧痛后?知后?觉地传来, 逼得从没有经受过这种痛楚的人猛地跪了下来。 孟易觉大口?喘着气,额上被疼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是?修仙者, 这点在凡人之中可能?算是?致命的伤口?在她身上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身体被贯穿的糟糕感?觉总叫人觉得不好受。 淡蓝色的灵力狂乱地溢出来, 连形也成不了便着急向后?涌去,寻找着执剑者的方位, 势必要致其于死地。 付询漂浮于高空之上?, 手仍保持着将剑投下的模样。 他脸色铁青, 毫不掩饰自?己对自?己这个弟子的愤怒。 “逆徒。” 付询甩手, 又是?一柄剑出现在他手中,他随意地挥去那些?对他来说就如同苍蝇一样烦人的灵力, 冷冷地斥道。 “呵,宗主……” 孟易觉撑着回过身来, 胸前灵力所做的剑早已消散,只留下一道血口?, 被孟易觉用灵力暂时封住了伤口?, 这才没继续流血, 但她胸前的衣服却已然被洇得血红。 “今日的事?, 似乎与你无关。” 她咳嗽了两声,笑着对道。 “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付询的眼睛里冒着火光。 在宗内, 他可以容忍她桀骜不驯,只因她还能?为?他们思齐宗带去一丝利益,但孟易觉如今的行为?, 早已超过了他所能?容忍的境地。 先且不论他与步云天的私交,光是?这挑衅的行为?就会有辱思齐宗正派大宗的名声, 今日他付询若不出手,他日全修仙界都必然抨他思齐宗教徒不严,凌/辱他人。 孟易觉今日这一行为?,相当于撼动了两方势力在修仙界的声名,更何况,这两方势力无论是?在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都是?彼此交好的。xzfsc 付询又怎能?不因孟易觉的行为?而?感?到气恼! 他冷哼一声: “昔日你流浪至我山门,我宗好心收养你,育你成人,怎知最后?竟养出这么个东西?!” “喂喂喂,别?说的好像你是?我爸一样好不好。” 孟易觉都听笑了。 “你!” 看到她还是?这般轻浮,付询心头?的气不打一处来,险些?就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出手的欲望,可他最终总算还是?念着自?己思齐宗宗主的排面,没有怒极而?出手,只是?拂袖言道:xzfsc “孟易觉,你可知罪!” “我犯什么罪了?迫害良家?中年男人的罪?” 孟易觉满不在乎地吐出一口?血沫,手中却是?紧紧攥着最后?那一道天雷的权限。 “孟易觉!” 饶是?自?认为?很?了解面前这人反骨之所在的付询此时也不禁为?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而?愤然: “你目无尊长,肆意妄为?,毫无悔改之意,我本认为?你只是?外在行事?较为?不拘小节,没想到你内在实在也是?朽木一截……” “你的下一句话是?不是?白瞎了我这么好的天赋?” 被训斥之人毫无动容地打断付询几乎可以说是?字字真情的话。 她五指虚握,五把星倾再一次出现在她身旁,如同残破的护卫一般拱卫着她。 无论付询讲再多,也没用,她孟易觉想要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就算今天到这里来之前付询就用这段话警告她,她照样要到这边来扇步云天两个嘴巴子。 付询的话?王八念经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孟易觉此时的心中在想什么,付询抿紧了唇线,没有再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无比凝重,师徒对峙着,让空气中好像都能?凝聚出冰棱子做的小刀子一样。 台下还醒着的观众们此时都已经顺利从看热闹的心态变作了胆战心惊。 拜托,他们只是?过来参与比武招亲,想为?自?己谋个好出路而?已,罪不至死的吧!用不着将他们卷入这种天大的修仙界丑闻之中吧! 老实说,有一部?分悲观主义者现在已经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平安走出长明了,该不会半路上?就被思齐宗的人给暗杀了吧。 而?在他们之中,季星成的心路却又是?另一种模样。 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是?为?了自?己。 “这该怎么办才好……” 他喃喃自?语道,双手紧握成拳。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现在时间能?够暂停,至少给他一百年用来思考他应该怎么突破这种死局。 依照付询的意思来看,如果孟易觉不低头?,他就势必要将她打到低头?,甚至有可能?要将她逐出思齐宗,而?孟易觉……季星成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想要她低头??不如想想付询有没有可能?被天外飞来的陨石砸死! 但很?可惜,无论季星成心中再怎样焦灼,再怎样一百个一万个的不愿意,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 付询抬手,剑的虚影瞬间凝实而?成,较之已经从早晨打到傍晚的孟易觉所勉强凝出来的五把剑,不知雄浑了多少倍。 剑猛烈地飞射下来,虽是?剑道,却用无情道的战斗方法去压制孟易觉,这是?一种明晃晃的嘲讽,但孟易觉此时已经没有心力去在意这是?否是?嘲讽了。 她咬紧牙关,奋力让那五把星倾向前拦住那以摧枯拉朽不可阻挡之势向下俯冲的灵力之剑。 即使只有一剑,但这一剑之中却蕴含了付询百年对剑道的所有理?解,又怎是?虚弱之人现今用勉力可阻挡的了的。 那剑遇着星倾,就如同锋利的刀遇上?了瓜果一般,不过一个照面,灵力所成的星倾们便被它给击了个粉碎。 孟易觉无力地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突袭而?至的杀机。 她从未有一天将付询当作过师父,她亦知道,付询也没有一天将她当作过自?己的弟子,但是?…… 隐藏在心脏之中的天雷隐隐在怒吼、咆哮,好像就要挣脱这具躯壳而?出 不能?再犹豫了——! 就在她即将使用天雷的前一刻,转机突生。 一道身影猛地从台下跳了上?来,举起自?己的剑就为?她挡住了这一凶悍无匹的剑招。 当光芒散去,付询看着那人,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 季星成脑子还是?懵的,灵力的巨速消耗让他稍微有些?转不过来弯。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他、他挡住了师尊的一剑? 他以刚入风雨之身挡住了身为?半步摘星的师尊的一剑! 这个事?实无论放在哪个青年人身上?都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但很?明显,现在没有时间留给季星成来欣喜。 他站在了孟易觉这边,他刚刚下意识就飞奔上?台站在了孟易觉这边,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他师尊的怒火——也有可能?是?整个思齐宗的怒火。 “季星……” 付询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另一个人火急火燎地给抢了先: “我*你他*是?来干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我平时也没见着你有这么傻啊!赶紧滚行不行!” 孟易觉急得脏字一个劲的往外蹦,给挡在她身前的季星成都说傻了。 诶不是?,我来保护你你竟然就知道骂我,这还有天理?吗? 季星成心内腹诽着。 但这也不怪孟易觉,要知道,季星成前两日才刚刚升到风雨层,他甚至连御剑飞行都没学会!怎么面对这种情形?! 本来是?只有孟易觉一个人要完蛋了,现在搞不好,说好点是?他俩一起收拾包袱连夜滚离思齐宗,说不好点他俩就黄泉相见!xzfsc 啊,不对,也不是?,付询其实还是?看好季星成的,只是?在他重新崛起之后?找不到个好理?由将他拉回自?己门下而?已,他对季星成还是?能?放过一马的。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自?己的宗主的对峙,再怎么样,这也会对季星成日后?在宗门内的生活造成影响。 更何况,这件事?和季星成完全无关,他完全可以说是?自?己遇人不淑,被牵着跑了,可他此时偏偏自?己蹦了出来,这不就是?在用行动说,我支持孟易觉,反对你这个老逼登吗! 果不其然,付询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起来。 大概就类似于,在血汗工厂内,明明自?己只是?惩处了一个抗议的工人,没想到却意外引起了一场工运一样吧? 付询手握利刃,直指他们两人,声音冷得惊人: “季星成,现在回头?,尚来得及。” 这是?一个台阶,只要季星成顺着这个台阶下,付询就不会太为?难季星成。 可季星成完全无视了这个台阶,他连一句话也没有对付询说,只是?默默摆好了战斗的姿态,一举一动之间,态度昭然若揭。 或许是?和孟易觉在一起太久了吧,那些?机会啊、台阶啊什么的,他都有点不太在意了。 明明二十年前来到思齐宗的时候,他还满怀希望,想要在云雾之间寻求仙界的垂青,可一朝落入尘土,他才发现,所谓的云雾,其内核实际上?还是?尘粒,甚至比大地还要肮脏、还要冰冷。 他于是?才发现,机会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别?人赠予自?己的,他根本无需对别?人感?激涕零,那是?他自?己夺取到的,自?己的东西?。 就像现在,付询要给他一个“机会”,可他却只知道,如果此时不站在孟易觉的身前,终他一生,他都会因此而?悔恨,这才是?他真正要夺取的,属于自?己的“机会”。 他早就不因为?能?进入思齐宗修仙而?感?到兴奋、激动了,就这么被逐出宗也没关系,反正他在宗内早就没有容身之处了。 当你有价值时,他待你若珍宝,当你没有价值时,他蔽你若尘土。 修仙正途,大道至简,他又何必执着于一个思齐宗,执着于一句声名。 是?而?他现在站在这里,站在孟易觉身前,只单纯地为?自?己的愿望而?抉择。 同着……步思帷一起。 九九从步思帷的肩头?跳下,化作巨大而?火红的狐狸,警惕地盯着仍旧高高在上?的付询。 步思帷脸色苍白,她刚刚才被九九从囚牢中救出,身体上?还残留着束缚的痕迹,就算如此,她仍旧马不停蹄地随着九九赶到了现场。 “你们……!” 付询怒极。 这就是?他一个一个教出来的好徒儿?! 看来思齐宗的贻笑大方早已成既定事?实了,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心痛如刀绞。 在他执掌期间,会发生这种丑闻,这是?他万万所没有想到的,而?令他更心痛的……是?自?己嫡系首徒的背叛。 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剩下的便只有了完全的冷意: “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半步摘星的剑刃泛着深沉的冷光。 夜已到来。 第068章不走 数个小时前。 那时太阳还高悬在天空之上, 步云天的?败势已?显,灵活的小狐狸这才蹑手蹑脚地在聚精会神观看比赛中的人群中穿过。 光滑的毛发如细小的水流一般,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阻拦, 一直流到了云雾的?深处。 站在云雾萦绕的?山门前, 小小的?狐狸甩了甩身子, 甩去沾染在身上的那些杂乱气息。 “到这里以后才是难关啊……” 它眯起?眼睛看向山门之上那朦胧于云雾之中飘逸的?“长明”两字,自言自语道。 这是早就定好的?计划, 孟易觉拖住步云天和其?他长老的?注意力, 然后?九九溜进长明山中帮助步思帷脱难。 这一计划乍一听非常无理取闹, 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 一看就是孟易觉能想到的?计划。 先且不说步云天怎么会理孟易觉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光是比武招亲阶段人家加强的?巡逻兵力就足够九九喝一壶了, 更不用?说九九这样一只才不过百年的?小妖兽该怎样在偌大一个长明山中找到八成是被囚禁起?来的?步思帷了…… 结果九九万万没想到是,孟易觉反手就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法。 “呼——” 女人深深呼出一口气, 轻盈地转了一圈,确定了像尾巴和耳朵这样低级的?错误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之后?, 又对着一旁同样云雾缭绕的?莲花水池俯身而去。 水镜中所?展现出来的?, 是一张明艳昳丽的?容颜, 眼角眉梢都坠着万般的?勾人, 只莞然一笑,便显出一池媚意来。 看到这么一张脸,九九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才对嘛, 小美?人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张脸,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要不是孟易觉让我好好干这活,我一定好好利用?下这么张脸。” 想到这里, 她不觉露出了几?分与步思帷完全不符的?贼笑来。 “糟糕糟糕,人设藏心中!人设藏心中!” 看见?水池中那张脸骤然奇妙的?变化?, 九九一下就感?觉不好了,赶忙收敛了表情,暗暗地提醒自己?要扮得像一点?,不然可绕不过巡逻者的?眼力。 没错,这就是孟易觉继调虎离山之后?的?第二计——狐狸精狐假虎威! 作为今天这场比武招亲的?主角,步思帷就算不能出现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至少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被囚禁了,是而孟易觉猜测,步家领地之中巡逻的?家族兵士们一定还不知道在步思帷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与其?用?偷摸潜入这种危险度高的?方法,倒还不如?光明正大磊磊落落地用?步思帷的?身份走进去。 用?步思帷的?身份有几?个好处。 一是根据孟易觉的?了解,步思帷与家族之中的?那些成员还是有着一定距离的?,这也就意味着,对于九九来说,模仿步思帷其?实并?没有多大难度,只需要偏头点?头笑问好就行了。 二则是作为族长之女,步思帷在族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进出族内各种地方较为方便。 三则是,除了步思帷,九九也扮不了其?他人了!步家人之中她也就只接触过步思帷和步云天,让她舍弃熟悉的?步思帷去扮不熟悉的?步云天?还是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那不如?让她去死好了! 这一连串简单的?思考过程下来,使用?步思帷的?脸和身份自然成了板上钉钉的?策略。 虽说这种变装是必需的?,但是无法掩盖的?是,九九心中的?确携带了私货: 拜托!能用?这么张美?人脸对于狐狸精来说,简直就是至福好吧!每个狐狸精的?梦,她九九当然要尝试一遍啊! “步思帷”一边优雅端庄地微笑着朝路过巡逻的?族人们打招呼,一边暗搓搓在心中乐得直冒泡泡。 太快乐了,真的?快乐到无法言喻。 说实在的?,九九真的?不理解步思帷,由她简单的?小狐狸脑袋来看,要是步思帷愿意好好利用?她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蛋的?话,别?说一个孟易觉了,怕是十个孟易觉都能被她吃得只剩下骨头!还用?得着因为孟易觉拒绝她一次就一个人暗自神伤个五年吗,只能说是可惜可惜。 小狐狸心中叹着气,脚上一路不停地就穿过了光滑的?水磨石砖、大气的?飞檐斗拱、暗沉的?红木棕门,于她处在云雾之中的?目的?地前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幢平平无奇的?小房子,同长明山中任何一座建筑都没有区别?,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分普通的?狭窄,但是九九身体内的?灵力印记却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步思帷的?确就在这个小房子之中。 这个计划中最让九九感?到震惊的?就是,昨晚的?时候,孟易觉她,她竟然,不过是一会儿功夫,就在步思帷身上打下了灵力印记! 灵力印记,可用?来追踪,一般来说只有对灵力操纵越细致入微,越能减少被他人发现的?可能。 而孟易觉几?乎是在步思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顺手就将在她身体里打下了属于自己?灵力的?印记,虽说现在这一举动帮了九九大忙,至少九九可以顺着她留下的?灵力追踪步思帷在哪儿了,但她还是不得不大声说一句: 这不是跟变/态差不多吗! 简直和跟踪狂一样! 九九其?实早就想吐槽了,在孟易觉看似性冷淡的?外表下,她老觉着藏着的?是一颗堪比变/态的?狂野内心。 至少正常人大概是不会在五年没见?的?老友身上打下自己?的?印记的?,尤其?是在自己?还曾经拒绝过对方告白的?情况下。九九现在都快怀疑,孟易觉当年拒绝步思帷是不是因为单纯好玩了。 当然,这种话在孟易觉的?面前,她是万万不敢说的?,一旦说了那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一想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啃鸡腿的?痛苦回忆,九九就连忙收回了自己?四?处乱窜的?思绪,认真面对眼前这个即使踏了进来也仍旧毫无反应的?房子。 她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但就是摸不到什么奇怪的?突起?。xzfsc 屋子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怎么也不像是关了人的?样子,可是偏偏灵力显示步思帷就在这里,而且还是…… 地下。 九九踩了踩地板。 没有反应。 小狐狸歪了歪头,显出一派娇憨来。 她蹲下,手掌放在木制的?地板之上,瞳孔中闪出火红色的?光芒。 狐族都是使用?幻术的?好手,自然,也是破除幻术的?好手。 果不其?然,在亮起?的?瞳孔中,木板逐渐变得虚幻,显出下方的?真实的?模样来。 昏暗的?牢狱之中,点?起?了微微的?灯火,有几?个打着哈欠的?兵士正百无聊赖地围桌坐着。 看来他们并?不忧虑会有人来劫狱。 的?确,他们也不该忧虑,毕竟这牢狱之中关着的?全都是家族内部的?子弟,即使有人来劫狱,也只可能是那些子弟的?血亲,知晓这个地方的?长老们,到时候,他们直接一二三跪就得了,也不用?做什么无谓的?抵抗。 他们看守在这个地方,与其?说是监视,不如?说是服务这些不知犯了什么错的?子弟,以免他们有什么需求不能及时传达到。 实属好笑,自来崇尚剑道正道的?步家,竟然在看守自家子弟上运用?了幻术这种下三滥的?手法,难道是想着自家的?教育是不可能教出一个会幻术的?子弟来,所?以才用?了这种方法? 虽然这种事与当下的?九九无关,但一点?也不妨碍九九暗搓搓地在心中嘲笑步家。 并?不强烈的?光芒闪过,美?艳的?女人瞬间化?作了一只浑身纯白的?狐狸。 它爪尖轻点?,只在刹那,便如?同一滴水落入湖中一般落入了虚幻的?木板之中。 和它玩幻术?它可是百年的?狐狸精! 步家这小聪明最终反倒还便宜了它。 xzfsc 滴答——滴答——滴答—— 地牢之中有滴水的?声音。 一滴滴就如?同直接碰在了步思帷的?耳畔一般。 她闭着眼睛,没有去管这昼夜不停的?水滴声。 地牢内很潮湿,既潮湿,又阴冷。 步思帷脸色惨白,四?肢俱被锁链所?束缚着。 这是特制的?灵力束缚器,能够对风雨层起?作用?。步家曾经在家族内部有过一场大乱,为了固守从千年前便流传下来的?家风,当时的?步家家主特意请人打制了这么一批灵力束缚器,专门用?于束缚那些有着反骨的?“天才子弟”。 放在二十年前,步云天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要用?这东西来锁住自己?的?女儿。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速度好像变快了一点?。 步思帷皱起?眉毛,本能地对这一变化?感?到不安。 下一刻,稚嫩的?童声炸然一般在她耳边响起?: “这玩意怎么解啊!” 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小狐狸突然站在了她的?手旁,一边用?尖锐的?犬齿“咯吱咯吱”地咬着灵力束缚器,一边含混不清地抱怨道。 步思帷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倒是小狐狸的?反应快一点?,看到她瞪大的?双眼,立马就举起?爪子来打了个招呼: “嗨小美?人,又见?面了,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也很好看呢!废话不多说,方便告诉我这玩意到底怎么弄开?吗?” 虽然对事态的?发展感?到懵圈,但步思帷至少还是看出了小狐狸是冲着救自己?这个目的?来的?: “你先将灵力从这个孔导入,然后?……” 其?实这种灵力束缚器并?不难解开?,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简单,即使是像九九这样的?野狐狸,在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也能够成功将其?给弄开?。 只不过轻轻一捅,“咔哒”一声,“锁”便掉落入了地上积起?的?水潭中,悄无声息地溅起?了些许的?水花。 当然,步思帷还是懂得珍惜资源的?,没有引导九九像孟易觉当初在玄天派一样,放肆地用?灵力在锁孔内部乱冲,是而这灵力束缚器是处在一个完好无损的?状态下打开?的?。 被灵力束缚器阻塞已?久的?经脉一朝打开?,纯净的?灵力再一次汹涌在了身体之中,步思帷扭动了下被捆缚了太久已?经留下了引子的?手腕,只觉得身体难得感?到如?此轻松。 但九九并?不轻松,它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着急。 它一边着急忙慌地从颈间悬挂着的?储物珠中拿出衣服和本就该属于步思帷的?那把剑,一边叨叨道: “快点?快点?,我还要回去看孟易觉大战你爹呢!再慢点?赶不上了!” “什么?” 步思帷接过衣服,耳朵很尖地听见?了九九话语中的?关键信息。xzfsc 九九自知嘴溜,就干脆全都说了出来: “孟易觉调虎离山,现在在和你爹打着在,你赶紧趁这个时候拿着剑跑吧,啊,还有,她让我告诉你,她送你的?东西拒不退还,你要是再试图把这把剑还给她,她就拿剑砍你头发,让你感?受下发型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九九还在叨着,但后?面的?话,步思帷早就全都听不进去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 孟易觉在和步云天决斗,在和已?经处于危楼后?期几?十年的?步云天决斗。 她握紧“星倾”,语气很坚定: “我不走。” “哈?” 九九几?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走?!” 它声音都变调了: “你不走我来这儿干啥?!白跑一趟吗?!” “带我去找孟易觉。” 步思帷直勾勾地看着九九,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当场大叫引来守卫之势,那双缱绻的?眼睛硬是给她用?成了正气凛然的?模样。 九九那叫一个心里苦啊,只得试探性地说道: “你、你去干嘛嘛,你现在还挺虚弱的?,不如?养养再说……” 步思帷没有回答,只是提起?剑,沉默地看向牢门之外。 在这一刻,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味道,让九九完全颠覆了以前对她的?认知。 后?来九九时常会在看到步思帷时想起?这一天,因为那是九九第一次认识到,或许,这位一直一副温婉模样、偶尔还会羞涩脸红的?小美?人,将会是个行事作风比孟易觉还要大胆果断的?…… 危险人物。 第069章危楼 一向安分守己的嫡系首徒横起那把就?连付询也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材质所?锻造而?成的奇异剑刃, 乳白色的灵力带着点点蓝芒纵横于剑身之上。 蓄势待发的模样?。 至少在付询的记忆之中?,他从未见到过步思帷这般坚定的模样?。 在他印象当中?,步思帷总是温和的、顺从的, 极少会将自己的意愿贯彻到这种地步, 这种即使以半步危楼之身?对抗半步摘星也丝毫不惧的坚定感, 让付询感觉到自己突然对自己这个弟子有了些许陌生?的感觉,就?好像他那以前二十年接触的并不是步思帷这个人一样?。 一点寒芒代替言语先至。 锵—— 星河流水划过他的剑尖, 竟真的成功将其给挑开了。xzfsc 付询的眼?睛中?露出震惊的颜色来。 如果说这世界上, 有谁能够比步思帷自己还要了解她的剑招, 那就?只能是同步思帷对招了二十年之久的付询。 作为长者, 他清楚地知道?步思帷缺了些什么。 柔韧有余,刚劲不足。 她一直都是如此。 她的剑中?没有破除万难的气势, 也没有剑出无回的决绝,就?注定了, 她不能如付询所?期盼的那么凌厉。 练剑,在于天赋, 在于刻苦, 更?在于心性, 同修仙无异, 其也强调一颗“剑心”,而?步思帷,恰恰就?没有这样?一颗剑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 付询和步云天自她小时?起,就?已对她感到失望。 勤奋有余,天赋不足。 但好在步思帷乖巧听话, 收她做了首徒,倒也能为门下弟子起个好的表率。 是而?付询虽心中?有不满, 但仍是承认步思帷的首徒身?份的。 但在刚刚步思帷架开他的一剑中?,他却非常不可置信地感觉到了其中?,以往的步思帷所?没有的—— 魄力。 付询皱起眉头,又一次在心中?确认了当前事态的重要性。xzfsc 她是真的想?和自己打,而?不仅仅是……负隅顽抗、心怀希望。 而?在另一方面,同付询心中?的震动比起来,步思帷则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她的全部注意力如今都集中?在了不断碰撞的剑刃之上。 刚刚从束缚中?挣脱的身?体还没回味两秒钟灵力充塞经脉的满足感,便又被飞速抽空。 灵力疯狂地输出着,完全不为自己留后路,只一心一意应对着眼?前的危机。 “嗷——!” 狐狸的声音响破天际。 空间一阵扭曲,夜瞬间变了一个颜色。 红色的山、红色的海、红色的树林、红色的…… 刺啦—— 付询一剑划出,九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的幻境不过须臾便被他就?像对待脆弱的画布一样?毁坏。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口?气也不让人停歇的猛烈攻击。 剑者凌寒。 在晚夜的月光下,付询拖着剑,剑尖同擂台的地面摩擦着。他单手掐诀,浑实的灵力剑刃不过一瞬间便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同样?,只在刹那,星倾上的星星瞬间排列为“天罡北斗阵”的模样?,阵法主动发动,将四人紧紧地护在了灵力护罩内。 季星成端着剑,只觉得?手腕疲软无力,他喘着粗气,大声地问背后的孟易觉道?: “孟易觉!现在怎么办啊!” 护罩之外,灵力剑刃一刻比一刻凶猛地削着原本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灵力护罩,直削得?对方摇摇欲坠,如果不是有步思帷勉力支撑着,这护罩怕是早就?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轰然倒塌了。 孟易觉咬着手指,此时?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是,诚然她是可以引天雷来,但若是在付询身?上使用天雷,未免有点太过浪费,毕竟还有强敌躲在暗处虎视眈眈…… 但若是不用天雷,在当下这个情形之中?,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脱困。 说到底,其实季星成、九九还有步思帷根本就?不用管她的,自己四散奔逃不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至少,他们三个人不用落到如此境地…… 但是,看?着拼命阻挡付询攻势的三人,孟易觉却根本无法说出这种话来。 这种想?法只会让她感觉更?烦躁。 只是稍不注意,手指便被尖利的犬齿给咬出了血来。 投降?……投降不行?,投降的话到目前为止的努力就?全部废掉了,不仅步思帷会继续回去当她的“新娘”,就?连季星成和九九的命运也…… 用步云天当人质?……这一点就?更?不可能了,现在场上步家的长老没有参与到战局之中?来不过是因为这属于他们思齐宗的宗内事务,一旦步云天牵扯其中?,他们可就?有了参与战局的理由了…… 正面刚赢……?她要是刚得?赢,还用得?着在这苦思冥想?解决的策略吗! 望着胸前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孟易觉只感觉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塞在了里面一样?。 是她思虑不周,没有考虑到付询突然出现的可能。现在,她灵力几近耗尽,还负了伤,几乎在战局中?就?是个废人,是她拖累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责怪,都不过是她费尽心思维护自己的借口?罢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一阵阵眩晕就?会袭击孟易觉的大脑,逼得?她想?要放弃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倒带重来。 可能是思考得?太过入神?了,孟易觉竟没注意到,步思帷的灵力护罩离破碎只剩下了一击之差。 轰隆—— 震天动地的响声传来,半步摘星的灵力如浪潮般涌向四人,凶狠无比,就?如同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一般。 星倾之上的星星瞬时?破碎,储蓄于其中?的灵力同样?迅猛地涌出,同那股灵力撞击了起来,一时?之间,两者竟不相上下。 步思帷面色凝重,直觉告诉她,这灵力的浪潮只不过是障眼?法,剑道?的攻击手段,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阴影紧随着海洋的潮涌突刺而?来,季星成顶剑去拦,却轻而?易举便被击碎了剑身?,就?连虎口?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震出了鲜血。 阴影的速度极快,隐藏在灵力的浪潮之中?,有如一尾幽灵一般的鱼,看?不清具体形态,却能让人感受到它经过你时?那股危险而?凛冽的深海气息。 飒—— 鲜血从妖兽的颈间喷薄而?出。 妖兽仍保持着之前警戒的龇牙模样?,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仿佛就?只是被海风轻拂了一下的脖颈。 鲜血染红了火红狐狸颈前的白毛,但还在不断地溢出,然后为他人的灵力所?吞噬。 巨大的妖兽轰然倒下,于是阴影的目光一分也没有停歇地看?向场上唯一还在苦苦支撑的人。 剑,一定要足够冰冷,足够决绝,因为剑出无回,覆水难收。 在这个时?候,步思帷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付询曾经对她的教诲。 “你和我对练时?,总是有所?收敛,你在因为我的身?份而?紧张,努力收敛自己的锋刃,你害怕伤到我,所?以你的剑太柔婉了,只会给你的对手留下余地和破绽。” 付询每次都这么说。 而?事实也每次都是如此。 无论是跟付询对峙,还是和季星成,她的剑,永远都留下了几分余地,却又被对方反过来抓住了破绽,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对一切都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定要修习剑道?? 为什么她一定要比旁人还刻苦万倍的修炼? 为什么在比试中?,她一定要怀着置他人于死地的想?法去出剑? 为什么她一定要为了家族牺牲自己? 为什么……她要挥剑? 挥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一向弄不明白这个问题。 只是所?有人都叫她挥剑。 步云天说,你要挥剑。 于是她挥剑了,但其实她并不想?挥剑,她或许更?想?去玩耍。 付询说,你要挥剑。 于是她挥剑了,但其实她并不想?挥剑,她或许更?想?做些别的事,不想?天天瞄准着别人的弱点,更?不想?进?行?什么比试。 然后,孟易觉和她说,你要挥剑。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她仍旧挥剑了。她其实并不想?挥剑,她想?,如果这件事可以和平解决,谁也不受到伤害,就?好了。 那么现在呢?她也要抱着这种想?法去挥剑吗?抱着谁也不受到伤害,只有自己受到伤害就?可以了的想?法? 不。 此时?此刻,在今天,是不可能的。xzfsc 今天她必须要挥剑,不是在谁说了的情况下,而?是在她自己的决断下,她要去挥剑,不能担心谁会受伤,不能担心这样?不符合谁的心愿,因为一旦她不挥剑,身?后鲜活的生?命就?会被囚禁、黯淡。 所?以她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看?见?了阴影的轨迹,同与她对练时?无二,手腕划过决绝的弧线,寒光带起凝结而?成的小水珠,冲着她的颈间袭来。 星移斗转,星倾的剑身?冰凉,但剑柄却又如此火热,就?好像等待这一刻已久一般。 大道?至简。 阴影终于停下了脚步,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那并没有什么修剑天分的首徒。 灵力与剑意交锋,虚幻之物却如同拥有了形体一般燃烧起来,刹那之间,场上一片都是激战所?引起的火花迸裂之声。 偏偏师徒二人自巍然不动。 “思帏……” 沉默了许久,付询第一次开了口?,但是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危楼已成,坚不可破。 第070章伤 “我不想嫁人。” 步思?帷站着, 言语如同炽烈的钢铁一般坚硬地掷到付询的?面前。 付询沉默地坐着,半晌过后才说得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xzfsc “你的?进?步,让我很惊讶。” 早在?一年前, 无论是在?剑道一途上, 还是在?修仙一途上, 步思帷就已经无所多进了。虽然略有失望,但付询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毕竟步思?帷的?天赋摆在?那块儿, 到了风雨后期, 被?自身的?天赋所限制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 付询和步云天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剑道方面更是,付询早就知道, 步思?帷并不擅长修剑,所以他们并非对这?一变化有多?焦虑, 而是淡然地接受了这?一变化。 接受,指的?是, 步云天决定将比武招亲划上日程, 让步思?帷的?孩子……来代替步思?帷的?位置。 其实付询并非不能理解步云天, 他的?这?个老友, 将家族看得?太重了,几乎是比他自己还要重要,他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句女儿的?幸福就将家族利益置之?不理呢? 虽然说到底, 步思?帷好歹也是他付询看着长大的?孩子,但在?这?件事情上,步云天的?态度, 让付询实在?也不好说些什么。 再加之?魔族迫近,步云天唯恐这?般平静的?时间持续不了多?久, 是而急匆匆地就要将尚且稚嫩的?孩子赶到为家族传宗接代的?位子上去。 如果说步思?帷的?天赋再好一点,或许付询还能就着思?齐宗的?利益为她说上几句,也能规劝上步云天一点,但是当下,谁也不知道步思?帷这?一停,是不是就几十年都进?不了了。 时不我待。 这?是付询自少年同步云天相识时便?知道的?,步云天的?座右铭,他没办法等着步思?帷,为了不浪费一点时间,他只能这?样火急火燎地将步思?帷从?生活中拉出。 步家在?走下坡路,这?修仙界少有人能看得?出,但身为族长的?步云天又怎会不明白?他缝缝补补,却还是缝不起这?个漏风的?大房子中的?漏洞,所以他只能希冀于再出一个天才,来延长步家的?荣华。 很明显,步思?帷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天才”,甚至太过柔软,就连“族长”也无法胜任,所以他只能另觅他法,而付询,也对他的?这?种想法作了支持。 就算付询想要努力?将自己摘出去,但是无疑,在?将步思?帷的?生活拱手送人这?件事情上,他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所以当大脑冷静下来以后,再面对步思?帷时,他多?少有点不自在?。 他抿了抿唇: “你很少那么……执着。” 他原本想说“执拗”的?,但和步思?帷说话,明显不能同和孟易觉一样。 说起来,这?么多?年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就着这?种话题同步思?帷谈话。 面前的?人实在?太乖、太听话,乖到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对方是一个有自我思?想的?、独立的?人。 付询叹了一口气: “你父亲的?苦心,你应当也是知道的?。” 步思?帷低眸敛眉,没有说话。 见到眼?前人这?样,付询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只得?挥了挥手: “你父亲他,伤得?很重,去看看他吧。” 但步思?帷矗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付询头疼极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步思?帷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倔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孟易觉给带坏的?,孟易觉虽然不赞同你,但她好歹还会说两?句话呢,步思?帷她是真一句话也不说,就跟你死撑着。 “思?帏,就去看看他吧。” 他不自觉用上了商量的?语气: “你父亲他……也是有在?反思?的?。” 步思?帷突破的?瞬间,步云天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当时他沉浸于对步思?帷突破的?惊讶之?中,根本没去在?意步云天的?状态,直到场边长老一声惊呼,他和步思?帷才一同看向身后,结果发现步云天和孟易觉竟然都昏了过去。 说起来,这?倒的?确是付询的?错。 他被?愤怒冲昏了脑子,没有考虑到他们二人的?身体状况,就那么一股脑地和弟子们打了起来,挥剑抬手之?间所释放出来的?灵力?波动,没把本就灵力?濒临枯竭还负伤了的?两?人给震晕过去那显然不太可能。 既然两?人都昏了过去,那要再打也就太不人道了,于是这?突然爆发的?尖锐矛盾也就只好以这?种方式草草结尾。xzfsc 将两?人都送到医师那里去之?后,他们才有了机会面对面说说话。 但现在?看来,谈话的?进?度似乎并不顺利。 师徒二人就这?样尴尬无比的?僵持着,就连周边的?空气都好像凝结成冰了。 付询坐在?椅子上,眼?角余光还可以看见步思?帷手腕上灵力?束缚器所留下来的?痕迹,以及和他对垒时被?剑刃所划伤的?血口。 万分显眼?地横亘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让付询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在?,就好像椅子上突然长了刺一样。 他这?个弟子,一直都乖巧无比,要不是步云天太急了,她又怎会被?逼成这?个样子? 付询暗自腹诽道,但想来想去,最终责任还是有一部分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成亲的?事,我会和你父亲讲的?,你就,稍微服个软吧,好不好?” 一想到步思?帷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挥出剑时那令人陌生的?凶狠眼?神?,他就感到不寒而栗,身居高位多?少年了,他已经很少再看到那样的?眼?神?了。 那样的?……好像舍出了一切,也要将自己斩于剑下的?眼?神?。 付询无奈扶额,真不知道步思?帷这?突然的?突破到底是好是坏,修为上有所精进?的?确是好处,但是怕就怕那份道心…… 罢了。 付询赶忙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他是不该想这?些的?,万一成真了那可就糟糕了,只是那眼?神?、那气势……着实叫他有半分害怕就是了…… 步思?帷依然直直站着,没半点反应,如果不是那双眸子还闪烁着,他估计要以为对方都已经睡过去了。 付询苦笑不已,知道步思?帷这?是油盐不进?的?意思?,如果不给她个确切答案,她便?一直不会低头。 最终,付询也只能作罢,干脆放弃了同步思?帷说这?一话题,只是将语气放软,挑着她愿意听的?来说: “……为师知道你现在?不想听这?些,你再考虑考虑,好吗?孟易觉就在?隔壁,去看看她,怎么样?就当休息一下,你也已经很累了吧,而且你也受伤了吧?顺便?去隔壁让医师帮你包扎一下,如何??” 听见这?话,步思?帷果不其然地有了反应。 她犹豫了半分,抬起了头。 那双剪水秋眸里没有了付询在?剑的?倒影上所看见的?决绝,现在?有的?只有浓烈的?情感。xzfsc 不知为何?,看到她这?副模样,付询突然放松了许多?,虽然这?副模样的?步思?帷也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一个。 —— 孟易觉的?确在?里间,并且已经快要烦死了。 季星成,一个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趴在?她床头就在?那儿嗷嗷哭啊。 “都是我的?错!呜……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来,如果你不来,就不会受伤!天呐,我都不敢想象,你平常、平常那么怕疼,被?油炸一下都要气得?拿我泄愤三分钟,你现在?胸口被?穿了个洞,这?可……呜……这?可怎么整啊……!” 他用着两?个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爪子就想擦眼?泪。 虽然他非常硬气地说区区虎口被?震裂,凭他无敌的?恢复能力?,不是一下就好了,但医师还是坚持为他上了药、缠上纱布,这?也就导致了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滑稽模样。 孟易觉听着耳朵都要起老茧了,偏偏伤口结痂了,现在?她不能动,一动就疼得?要死。 她猜可能是肾上腺素的?功效,让人刚受伤那会儿不是很疼,一旦开始愈合了就疼得?要命。 步思?帷刚一进?来就看见这?副场景,她连忙快步走过去,也和季星成一样趴在?孟易觉的?床边。 付询跟在?她身旁,眼?见着她连里间的?门看也没看一眼?,就巴巴地跑到了孟易觉的?身边,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孟易觉自然也看见了付询,坦荡的?目光一扫,反倒将付询看的?不坦荡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着怎么样的?,只是步云天给他传信,让他将孟易觉带回去,到了比武场后看见步云天死生不知地倒在?地上,还被?孟易觉扇了一巴掌,属实有些急火攻心了,这?才做出那等行?为来。 现在?想想,他的?确是做过头了,倒不如说这?件事本就是步云天不好,若他……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事。 就算孟易觉的?确是做过火了,但念着她也是为着步思?帷好的?份上,他也理应收手的?,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面对着孟易觉,他一向是情感复杂的?,尤其是对方为思?齐宗取了天选会冠军的?名号,还拼死带回了有关雪落尊上的?信息之?后。 叹了一口气,付询也不好说些什么,特别?是对着季星成那虚张声势的?恶狠狠眼?光时,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里间。 但他没想到的?是,里间除了步云天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 来人雪白衣裳,尘埃不染,带着北国风雪的?气息,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步云天,只那么沉默地站着。 不自觉愣了一刻,付询赶忙抬手作揖道: “殿下。” 她出现在?这?里,那也就意味着…… 那人开口: “若不是此番回来,我怕是还不知,你将我族小辈打成那副模样。” 你族小辈?你是指那只狐狸还是那两?个人?还是说都是?你看他们有一点像你这?只大老虎的?吗你就这?么说! 这?种话付询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了。 迎着真真正正摘星层的?威压,他此时就连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殿下,是在?下鲁莽了,还望殿下原谅……” 吞海转过身来,神?情冷淡: “这?件事,我们搁置不提,付询,你总有一天得?付出代价。” 近千年的?妖兽就算这?么说了,付询也只有答应的?份,但真正令他害怕的?,还不是当前这?点威慑,真正令他害怕的?,是紧随于其后的?,某个消息。 “既然我回来了,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吞海眼?睫轻敛,敛下一汪哀婉。 付询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梁旅……魔尊即将发兵,还有……” “她点名要见孟易觉。” 70-80 第071章拥抱 相较于里间中紧张的?气氛, 外?间的气氛明显轻松活跃多了。 见步思帷来了,季星成赶忙挪挪挪挪,挪出了靠近孟易觉的那边给步思帷。 步思帷倒也没?客气, 顺势就趴在了那一片空间上。 两?人怀揣着一种悲伤的心情抬头望向孟易觉, 看得孟易觉那叫一个头疼。 说真的?, 他俩不能别看了吗,再这样看下去, 说不定都快有人觉得孟易觉命不久矣了! 这样想着, 孟易觉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你俩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吗?好歹也是修仙者, 这点伤没?什么的?。” 步思帷还没?发话, 季星成就抢答道?: “那不一样!伤是一回事,疼是一回事!” 一想到上次程沉只不过是稍微伤到了孟易觉一点, 孟易觉就把人家砸得骨头裂了十几根,季星成就觉得害怕, 害怕孟易觉半夜偷偷溜去给付询投毒。 是而他着急忙慌就说道?: “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这边他正在侃侃而谈, 那边孟易觉就用一种极其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动不了, 一动就疼, 她只能空中凝结出一个灵力巴掌打在他头上: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季星成无?缘无?故就被打了一巴掌, 怪声怪气地就嚷了声: “嗷!” “叫什么?你是九九是吧?” 孟易觉笑?骂道?,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反倒叫季星成嘿嘿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步思帷看着这几乎可以称得上和谐的?一幕, 却没?有露出笑?容。 她很沉默,在他们的?玩闹之?中一句话也没?有参与。 季星成大大咧咧,看不出步思帷诡异的?沉默, 但孟易觉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又用空中那个灵力手掌拍了拍季星成: “喂。” “嗯?” 季星成不解抬头。 “我有点饿了。”xzfsc “哦哦哦,那我去帮你买些东西吃。” 季星成一副了然的?样子点头道?。 “好啊, ” 孟易觉笑?了: “但我不要买的?。” “那你?” 季星成又疑惑了。 “我突然感?觉很气啊,咱们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不都是步家整的?吗?所以我要好好——干一番事儿出来——” 孟易觉轻描淡写地说着,殊不知自己的?话在季星成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他整个人都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不会,不会孟易觉是想叫他去炸了长明山吧?!这事儿他可做不了的?啊! “所以——我要你——” 季星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去后?山抓他们的?猪,然后?用他们的?木头烤肉给我吃。” “?!” 虽说是个很无?厘头的?要求,但季星成还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炸了长明山之?类的?。 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裹得紧紧的?双手,摆烂似的?双手一摊: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给你捉猪啊?” “我管你呢,遇到问题要学会自己解决。” 孟易觉笑?吟吟的?,可是手上动作那是一点也不温柔。 半空中灵力凝聚得雄浑,只一下,便将人高马大的?男人给扔出了房门?。 xzfsc 屋外?,季星成揉了揉自己被摔疼了的?屁股,低声嘀咕了两?句,虽然无?奈,但还是出发去满足孟易觉的?无?理要求去了。 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都已经习惯了,也就像孟易觉说的?,万事都总有解决的?路子的?,与其耗费时间跟孟易觉进?行?口舌之?争之?后?再被她打一遍,倒还不如乖乖干活。 今天的?季星成,依旧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屋外?季星成是怎么想的?,孟易觉并不知道?,因为她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步思帷。 步思帷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只好仰头问她: “怎、怎么了?” “九九应该说了,让你趁机逃走吧。” “嗯……” “你是在全速向后?前进?吗?还是说迷路了?逃跑路线好像不太对呢?” 步思帷又一次低下头,没?有了声音。 但孟易觉显然比付询要直白多了。 “说话。” “那、那个……” 步思帷支支吾吾地,脸涨了个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她又是这副模样,孟易觉不自觉感?觉到轻松。 说实在的?,昨天在擂台上的?那个步思帷,不止让付询感?觉陌生,同?样也让孟易觉感?觉到陌生。 她印象中的?步思帷,没?有那么……偏执? 她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吗? 总之?就是,步思帷在师尊、父亲和她中,决绝地选择了她,并且挥出了以前从未挥出过的?剑,这让她感?到惊讶、感?到陌生,但同?时,心中又有些什么…… “算了,” 孟易觉偏过头去,似乎是不打算追究这个事了: “那把剑,你就留着吧。” 孟易觉没?有看步思帷,只是看着窗外?弥漫的?云雾。 “为什么……?” 一开始的?声音很小,孟易觉几近没?有听清,于是她转过头来看着低头的?步思帷又疑惑地问了一句: “什么?” “我说,” 步思帷抬起头,很少见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就快要哭出来一样: “为什么要我把剑留着?” 孟易觉唇瓣微微分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最后?也只冒出了一句: “因为送出去的?东西不拿回来,这是基本的?礼仪。” 说完,她又偏过头去,不看步思帷,只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美?景。 步思帷的?眼角被哀意染得微红,显出一派叫人心神?摇曳的?美?感?来。 她好像没?听到孟易觉在说什么一样,自顾自地又说道?: “我喜欢你。” “是吗?” 孟易觉没?什么反应: “可是我不希望你喜欢我。” 同?五年前一样的?回答。 这次的?回答依旧不叫步思帷满意,也同?五年前一样。 “真的?吗?” 她微微俯身,好似要亲吻一般,脸就快要触碰到孟易觉的?手。 “你干什么?” 孟易觉猛地转过头来,脸上有些微微的?热意。 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让她哪哪儿都感?觉不自在。 “你来见我了。” 步思帷就像没?看见孟易觉的?反应一样,轻轻将手覆盖到孟易觉那略显僵硬的?手上。 “碰巧而已。” 被他人的?肌肤触碰到,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孟易觉也一样,她现在只想将攀附于她手上的?光滑触感?一下甩开。 “真的?吗?” 步思帷拉起孟易觉的?那只手,将它放到自己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 她看着孟易觉,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孟易觉呼吸一窒,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恼怒。 她强硬地从步思帷手中将手抽出,脸上布了一层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涩的?薄红: “真的?!” 步思帷今天是抽得什么疯!又是问这问那,又是动手动脚,要不是她对她比较包容,估计早就把她和季星成一样扔出门?外?了! 就算心中这么想着,孟易觉还是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 对方脸庞上光滑的?触感?仍旧残留在上面,让她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痒痒的?。 步思帷笑?了,笑?容中带着哀婉。 她低声说道?: “可是我很想你。” 这句话,她在那天晚上就说过了,可惜孟易觉被风声扰乱了大脑,没?有听见。 “那是你自己的?事。” 孟易觉尽力装得冷硬。 她本来应该实话实说,“我也想到过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那一系列的?变故后?,她突然就不想这么说了。 如同?赌气一般的?,她自己都感?到不解。 “对不起……” 泪珠总是说来就来,特?别是在当下这种场合。 孟易觉虽然知道?这一道?理,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步思帷的?第一滴泪落下的?时候就开始慌张。 就像那晚,在封雪峰中温暖的?屋子中时,她其实也在慌张。 步思帷在借着酒劲,她又何尝不是在借着酒劲。 借着酒劲说出那些无?法说,但又必须要说出来的?话,借着酒劲割舍那些要割舍,却又无?法割舍的?东西。 现在,在极度清醒的?时刻,她根本就没?办法做到无?视步思帷的?泪意。 “哭什么?” 孟易觉嘴上说得不好听,手指却非常温柔地拂去那些湿润的?悲伤。 “我很想你……对不起……” 步思帷颤抖着声音,这种温柔反倒让情绪更加凶猛地涌了出来。 她几乎无?法自抑,只能手忙脚乱地擦着泪水,低下头不让孟易觉看她。 慌乱之?间,她好像听见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声,然后?便是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步思帷。” 步思帷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的?是孟易觉张开了双臂的?样子。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颤抖地拥了上去。 虽然步思帷的?动作已经尽可能放轻了,但是伤口仍旧有被压迫到。 胸口传来微微的?痛意,就好像心脏此时在流血、哭泣一样。 步思帷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泪滴一点一点地落下来,直到把她的?肩膀打湿。 她仍旧在哽咽地说着些什么:xzfsc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我没?法放弃你……五年、五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到你……好难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我就……对不起……不能放弃……我可以吗?……我还想……继续……” 她的?声音压抑又颤抖,带着哭腔,传进?孟易觉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纵使?如此,孟易觉还是很轻易地理解了她在说些什么。 一直滞留在空中的?手臂最终还是回抱住了对方。 孟易觉也将头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 鼻尖中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这个拥抱过后?,恐怕自己身上也会全都是对方的?味道?了吧?像九九那种鼻子,一闻大概就闻出来了吧?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孟易觉有些心不在焉。 算了吧,至少……拥抱还是温暖的?不是吗? 没?去理会那些疼痛,孟易觉主动将颤抖着流泪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第072章抛弃 几个月后。 人间界, 北国边境。 孟易觉站在广阔的山峦上,看着远方一片的银装素裹,只可惜这片纯白却被黑色的天空给开了个口, 直叫人眼底生厌。 魔族。 同众多修仙文里的设定一样, 这个修仙界中也是有魔族的。 只不过这里的魔族分为两种, 一种是天生魔物?,一种是后天堕魔。 天生魔物?很好?理解, 一出生便?是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非人之物?。后天堕魔, 则是指, 在仙界、修仙界、妖界中原本好?好?修炼之人, 因为种种原因而堕入魔道、成?为魔族。 仙界无从考证,因而无人知道是否有仙人堕入魔道,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魔族, 无法飞升成?仙,无以去往仙界, 两者从一开始, 就是完全不同的体系。 对?于修仙界来说, 其修为全都寄托于道心之上, 一旦道心动?荡、心生邪念,就很有可能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而对?于妖界来说,入魔则相较要?困难许多?, 需杀戮成?性?,才?可脱离野兽本性?,化作魔物?魔心, 但好?在魔族一向宽容,就算一个妖物?没有达成?入魔的条件, 他们也能开开心心地接纳它。 当然,前提是,你的实力足够强劲。 同秩序井然的修仙界不同,魔界是一片完全的无法之地。 在这片无法之地中,若是没有实力,那便?什么也做不成?。 粮食、土地、伴侣、尊严……全都依靠那双拳头和手中的兵器来争夺。xzfsc 魔族一向是嗜血的、残暴的、不服从管教?的,是而这么多?年以来,虽然魔族一直都对?丰饶肥沃的人间界和修仙界虎视眈眈,但修仙界一直都未曾将它们视作巨大威胁,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团结起来集体进攻。 单兵作战,则与送死?无异,更遑论他们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在对?外征伐的过程中就内斗。 曾经有一位魔界大能,贪图人间丰饶,妄图集魔界之力攻占六界,可还没走出两里地呢,自己首先就被手下背刺了,落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但就是这样的魔界,谁也没想到的是,梁旅落竟然真的将他们给整合起来了。 远处,黑云压城。 那是魔界的天空。 魔界是一片不毛之地,永远暗沉、永远荒芜。 它原本是修仙界中用来关押道心紊乱的修仙者的地方,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关押精神病罪犯的地方。 结果谁能想到,在那里地方,所有精神有问题的人聚在一块儿,竟然还真的悟出了大道。 这个大道最核心的一个观点就是:错不在我。 为什么说错不在我呢?我只是稍微偏执了点、嗜杀了点、疯了点,这又有什么错呢?存在即合理,你看那些天生魔物?,他们不也是那么生活的吗?为什么你们的“道”是道,我们的“道”就不能是道了呢? 至此,后天堕魔的说法正式诞生。 魔界同样又是一片非常特?殊的地方。 它独立于人间界,并不像修仙界、妖界一般融合在人间界之中,普通人是接触不到魔界的,唯有体内有灵力或妖力、魔力之人才?能找到它的边境,但现在…… 不知道梁旅落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魔界的边境显了形,而且……这个好?似被五界所抛弃掉的魔界还在不断地侵蚀人间界的边境。 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北境的冰雪和魔界那如同被烧灼过的灰尘一样的气息,让孟易觉的鼻子很不舒服。 她眉头皱起,狠狠地用鼻子呼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股子味道从鼻腔之中赶出去一样。 吞海站在她的旁边,同样也远望着那代表着不详的魔界天空。 许久,她才?开口: “你不能见梁旅落。” “啊,我知道我知道。” 孟易觉无所谓地摆摆手,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的确不能见梁旅落。 先且不论她个人的安危,如果修仙界真的按照魔尊的说法乖乖做了,将天选会冠军的青年才?俊送去其魔爪之下以换取一夕安宁,那未免也太丢人了,千年以后,子孙后代看到这一段记载,恐怕都会嘲笑当时掌权者的懦弱。 吞海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抱歉。” 所以,孟易觉不仅不能被送去见梁旅落,甚至还要?亲自上阵,狠狠地打魔族的脸,这样才?不算只不过避在庞然大物?的羽翼之下,才?能够代表修仙界的未来,不被魔族所嘲弄。 “我也没想到你的进益……竟如此之快。” 若她进步没有这么快,还没到能上战场的地步,说不定吞海还能在会议中起到些摘星层妖兽的作用,将她保下,但关键就在于,孟易觉进步得也太快了一点!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吞海,一个人能在五年内,从风雨初期升到危楼中期,那吞海一定会认为那个人是脑子秀逗了。 但事实却就摆在这里,孟易觉就像没有遇见阻碍一样,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结果硬是给她升到了危楼中期,她甚至还能越级打败了危楼后期的步云天,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种修炼速度,如果不是知道她一直宅在封雪峰不出门,恐怕就连很熟悉她的吞海都要?认为她是练了些什么邪门功法了。 这样的天赋,如果放在和平时期,必然是能够登顶仙途的,只可惜…… 世事无常。 吞海叹了口气。 孟易觉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吞海: “一遇上梁旅落的事你就这个没办法那个无可奈何,你以前也这样?” 尖利的问题将一身纯白的女人问了个愣怔。 xzfsc 是……这样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 从以前开始,她就没办法和梁旅落比。 无论是修为,还是那个人,梁旅落只要?想要?,她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于,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只能寄托在梁旅落的羽翼下生存。 梁旅落总是这样,自私无比,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女人有些出神地想着,蓝金色的异曈望向远方暗沉的天空。 空气中好?像传来了隐隐的魔族尖笑声。 那么这一次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她仍然会像那时候一样吗?只是趴在墓碑前,无可奈何。 “喂!喂!毛毛!” 眼见着吞海没有反应,孟易觉不得不站了起来在她眼前挥动?了两下手。 吞海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说道: “在外面就别叫我毛毛了吧……”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人身的样子…… 吞海的人身,怎么说呢,有着标志性?的蓝金异曈和白发,高挑的身材,加上一身纯白的衣裳,叫人看着便?有种北国之感?。 其实吞海白虎这一种族,也的确居住在北境的雪原之中,但现在却已经没有人能再从雪原之上找到一点吞海白虎留下的痕迹了。 那张脸,乍一看,会觉得冷艳,是带着寒气的美感?,但相处久了以后,却不难发现其眼眸之中蕴含的温柔与暖意。 至少对?孟易觉来说,是这样的。 她伸了个懒腰,没去管吞海到底在想什么,也没因为吞海不让自己叫她毛毛而难过,只是懒懒地说道: “好?歹只有我一个来了,要?是他俩也跟过来,我非得和那群脑*先来一场旷世大战。” 是的,这次四人组中只有孟易觉一个人被征召了。 在吞海带回魔族入侵的消息以后,天玄联盟立刻发布了紧急预警,号召各地修仙者们,无论是为了丰厚的奖励也好?、名望也好?、突破契机也好?,都行动?起来,上阵对?抗魔族。 只可惜,为了自己的道心,没多?少人响应了这一号召,最多?出点物?资,搞得最后天玄联盟只能使用征召的方式从各大宗门强硬要?人。因为这个要?素,不仅备战的时间大幅延长了,就连修仙界中各宗门的关系,也变得岌岌可危。 毕竟谁都想对?方多?出人,自己少出人。 季星成?和步思帷倒是想来,可惜被拦得死?死?的。 步思帷就不必说了,再怎么样,付询和步云天都不可能让她去冒险的,虽然最终是拿了不逼迫她成?亲也不逼迫她管步家的事作为代价,但孟易觉不知怎的,总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她是因为一些更复杂的原因才?被劝下了的,而不是因为这种简单的交换。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步思帷现在乖乖地在思齐宗闭关,精进修为,没有陪着孟易觉来趟这把子浑水。 这对?孟易觉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自从上一次在步家抱过步思帷以后,这人就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每日黏人的不行,最可怕的是,她好?像……知道怎么用自己天生的优势了,这直接导致孟易觉处于一个极度不利的位置。 那也没办法啊,用那种脸露出那种表情,无论是谁都…… 现在分开,到北境冷静冷静大脑,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对?孟易觉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好?选项。 季星成?也想跟着来,但思虑再三之后,孟易觉还是严正地拒绝了他。 不知为何,孟易觉总有种预感?,季星成?不该到北境来。 北境是他的家乡,他想知道家乡现在怎么样、想为家乡尽一份力,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孟易觉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用“道心”这样子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说教?。 或许是她的直觉吧,她总觉得,一旦季星成?到了北境,那么事情……就将在很大程度上无法挽回。 为着这个问题,他们之间爆发了自他们成?为朋友以来最激烈的一场争吵。 当然,最后用拳头说话,季星成?还是“说”不过孟易觉的,只能乖乖留在思齐宗内了。 虽然孟易觉对?这个结果说不上满意,但总归是能抚慰一些她心中的惴惴不安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吞海也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出事情的真相。 毕竟,孟易觉之所以会被征召,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思齐宗根本就没有争取她什么的,这种话,吞海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但孟易觉自己心里应该也或多?或少明白。 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xzfsc 但来到这北境的人,哪个又不是被抛弃的呢? 看着吞海欲言又止的担忧模样,孟易觉轻笑一声,又转身面向无垠浩瀚的雪原。 雪原之上,小小的城邦、聚落都如同蚂蚁一般弱小、脆弱,但就是这些小小的黑点,在这个几个月中阻碍了一波又一波黑潮的到来,而现在,孟易觉也即将去往那些黑点处,成?为那其中的一员。 还好?,只有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第073章强援 “魔军来袭!” 喊声?伴随着代表着危险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城内。 这座城看上去巍峨、□□, 但在茫然的雪原之?上,却又显得如此脆弱、渺小。 它的身体上满是刀、剑、灵力、魔力……众多?不?同的力量所留下的痕迹,甚至有尖锐的爪印与不知从何而来的齿痕。风干的鲜血被刻进?了它身体的缝隙, 直至几百年之?后?也无法消除, 那股让人心烦意乱的铁锈味, 就那样时?时?刻刻飘散在城中,穿行在每一个疲惫的人之间。 就算再疲惫, 他们也没有办法休息。 皮靴底慌乱地踏在已?被踩踏到脏污的积雪上, 将那些没来得及融化的柔软踩得坚硬。 登上城墙而望, 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线, 在空旷的雪原之?上移动?。 那是魔军,严格来说, 那是魔尊,梁旅落的军队。 说是军队, 其?实是恭维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纪律性, 完全是各自为战, 甚至战到酣时?, 还会同身边自己的“战友”打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一支七零八落的军队, 依旧是这些边境小家族所无法承受的。 人间界太过羸弱,根本无法同大规模的魔族面对面,就算他们的帝王派了兵过来, 也只?有担当炮灰的资格,所以能抵御他们的也只?有驻留在边境的小家族们。 修仙界的边境,同孟易觉所知道的现?代定义并不?相同。xzfsc 其?并非指与魔界濒临的地方, 而是指地广人稀、资源匮乏之?地,就连北境人民自己,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平白无故就遭此无妄之?灾。 好在虽居于北境冰寒荒芜之?地,这些修仙家族体内的热血却一分也未少,早在黑色的天空第一次蔓延于远方时?,他们就组成了北境的联盟,集结起各族兵力,用以抵抗魔军。 时?至今日,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 但边境小家族的力量终究太过弱小,即使拧成一股绳,也依旧无法阻挡魔族嗜血的狂袭。 明晨站在凄冷的城墙之?上,眼?含霜雪,望着城墙之?下苦战的家族将士们。 他们太过疲惫了。 即使天玄联盟源源不?断地送来新的给养、送来那些平日里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灵丹妙药,也依旧无法消除他们□□上的疲乏和精神上的恐惧。 死?亡的阴云长久不?断地笼罩在这座明烛城的上空。 家族之?内,血肉相连。谁都无法接受,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堂叔、表侄,仅仅一场战役过后?,便变作了一具僵硬的尸体,有时?,你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无法找到,因为那些魔族会将尸体吞噬殆尽,就连一丝血肉也不?放过。 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悲剧,无论?是谁都在心中恐惧,无论?是谁都在寒风与魔兽近在咫尺的腥臭大嘴中瑟瑟发抖。 明晨也不?例外。 但他们不?能后?退。 没有什?么深明大义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里纵然荒芜,仍旧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是他们不?知多?少年前就扎根于此的祖先?大地,离开了这里,他们将无根可依。 城墙之?上的女子叹了口气,足尖轻点,身躯便如同一片羽毛一般从城墙之?上飞下。 虽然已?是风雨初期,但她仍不?太能掌握飞行,在北境之?中,能到达她这个境界的太少,而她又不?能为着这么一点小事去打搅闭关修炼的老祖,是而她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体会。凭借她的天赋,一年的时?间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不?错了。 长枪穿越风雪,准确地刺入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魔兽喉咙之?中。 热腾腾的鲜血挥洒出来,落入雪地之?中,将那一片冰凉的雪都给融化成了水。 明晨伸出手,拉起地上劫后?余生的兵士,便再次投入了无休止的战斗之?中。 刺、挑、戳、拨…… 一朵朵的血花在她面前绽放,她喘着粗气,但仍旧不?停,继续斩杀着魔物。 战势不?妙。 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因为她的后?背距离砖砌的城墙只?剩下了几米之?远,一旦让魔族靠近城墙……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魔兽、那些形态各异的魔族们,马上就会用爪、用手,甚至是用嘴攀在城墙之?上,只?想着如何进?入城内。 不?要让魔族靠近城墙。xzfsc 这是明烛城从血中得出的教训。 她作为明烛城中最大家族——明家的族长,以前当然也负责处理过偶尔的魔族伤人事件,但她所遇见过的魔族当中,没有哪怕一个魔族,像她现?在在战场上遇见的魔族一般棘手。 你说这些魔族无组织无纪律?他们的确如此,但是他们偏偏又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攻破城、攻进?城内去,甚至为了达成这么目标,他们会将生命都抛诸脑后?。 虽然不?知道城内有什?么这么吸引他们,但是城,是万万不?能让他们进?的。 先?且不?说城内存储的资源,城内可是有着一众的伤兵和老少妇孺的。 明烛城并非战争城邦,而是北境上再常见不?过的生活城邦。魔族进?攻之?时?实在太过突然,那些老少妇孺还没来得及转移,就只?能滞留在明烛城中,而眼?下这么个情况,若是再想着将老少妇孺转移去安全的地方,风险又太过大了。 天玄联盟可以依靠大量的储物球送来物资,却无法帮助他们转移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光是送来物资的路上,他们便不?知道被魔族袭击过多?少回了,要是再加上那些脚程慢、没有灵力的老少妇孺,恐怕不?只?是老少妇孺们,就连天玄联盟运输物资的那些修仙者?们也得遭殃。 但眼?下这个境地,这个就连明晨这个“主帅”也要亲自下场杀敌的境地,实在有些令她……乐观不?起来。 她咬紧牙关,忽视手臂一阵阵的发酸之?感,再次送出长枪,瞬间穿透了尖牙利齿的魔族。 可那稍微放松的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大脑中的预警铃又猛地敲响,明晨瞳孔扩大,只?见眼?角余光之?中,一抹寒光凶狠地劈了下来—— 噗呲——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代替它的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明晨下意识闭紧的眼?睛上。 周围的喊杀声?仍在持续,伴随着重物从天空中坠地的沉闷声?音。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不?过电光火石之?刻,便有不?知多?少声?这样的声?音张扬地传入明晨的耳朵之?中。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然后?就看见…… 眼?前静静地矗立着一颗巨大的星辰。 它身躯庞大,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同遗世独立一般,在纷乱的战场上自岿然不?动?。 哪怕它庞大的身躯下,压着的是一具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尸体。 明晨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这一近乎奇迹的星辰,却乍然被上面的灵力波动?给划伤了手。xzfsc “嘶……!” 风雨期的修士收回了已?经开始冒出鲜血的手,就像是受到某种感召了一般,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之?上,站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星辰与剑漂浮在她的周身,淡淡的光芒映衬的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冰冷。 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在战场上的,也没有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就像一个幽灵,突然就在天空之?上现?形了一般。 她手指微动?,数以百计的星辰与剑只?在霎那便出现?在了她周旁,密密麻麻的,反射着阳光,让整个战场都瞬间变得阴暗。 有人发现?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她;有人沉浸于血战之?中,无暇顾及突降的少女;有人被她的星辰粉碎,连一声?呜咽也没来得及发出;有人被她的剑刃所贯穿,炽热的血液洒了震惊的对手一脸…… 但无论?战场上作何表现?,那名少女都只?是挥动?着手中的灵力,掠夺着魔族的生命。 震撼心灵,又有着少许的狂喜掺杂于其?中。 如果明晨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话,她会对人这么描述她第一次见到孟易觉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种情感搪塞其?中:放松。 那是……他们的援军,而且还是……极其?强大的那一种。 这个事实,让明晨几近落泪。 —— 高空之?上,孟易觉并没有明晨那么激动?。 她只?是感慨于,赶路赶了一周,连热乎饭还没有吃上一口,就又要开始工作了,就连到了修仙界,都逃不?过这种要变为社?畜的命吗? 来到战场之?前,她早就已?经为自己做了好几周的心理暗示了,现?在的她,坚信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再也不?会出现?之?前面对苏世鸣尸体时?的那个情况。 毕竟……这可是战场,形势风云变化,谁也说不?好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还是早早收起自己那无谓的同情心来比较好。 只?不?过…… 她低头,望向战场之?上厮杀的魔族与修仙者?们,手上动?作不?停,如砍瓜切菜一般屠戮着魔族。 这些魔族……好像战斗力和她预期的并不?相符? 有些太过弱了…… 她才不?相信梁旅落会是那种遵循匹配机制的玩家,看见守军很弱,就给他们配水平相仿的魔军。 她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的黑云压顶。 黑云的深处,就好像有一只?眼?睛在暗暗窥视一般,带着无穷的恶意,同飞入她鼻腔之?中的,魔界如同余烬一般的气味一样,叫人心生烦躁。 也不?知道,吞海在近距离观察那只?眼?睛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万般的难受呢? 想到这里,从不?友好的孟易觉不?自觉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第074章排骨汤 在莫名其妙的强援帮助之下, 凶险的魔潮终于退去。 低沉而舒缓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在雪原空旷的大?地上,但这一次不再是危险来临时的预警,而是灾难平息之后的安抚。 听见这号角声?, 滞留在城内惴惴不安的老少妇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口在肺中用了十几个?小时凝聚而成的气此时被吐出。 尚且还有劳动能?力的人迅速动作了起来, 准备好迎接浴血奋战归来后的战士。 每个?人的脸上挂着的都是欣喜且忐忑的神情, 欣喜在于这座小小的明烛城又一次扛过?了魔族的侵袭,而忐忑却?在于, 没有人知道, 自己的亲朋好友是否丧生?于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中…… 虽然是主帅, 虽然已经?累得连胳膊也抬不动了, 但明晨仍旧跟在大?队伍中尽职尽责地指挥着伤兵的运输和治疗。 她穿梭在痛苦呻/吟的兵士中间,突然似是有所感?觉一样?, 抬头向上望去。 那位帮了他们大?忙的修仙者正?茕茕孑立于城墙之上,望向远方, 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明晨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 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迈开了脚步, 如同一片羽毛一般顺着风攀上了城墙。 —— 其实孟易觉没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就是在望向远方发呆而已。 想想季星成在封雪峰上过?得怎么样?、步思帷闭关闭得还顺利吗、吞海不会被梁旅落逮了去做小猫吧还有排骨汤……啊,对了,热气腾腾的排骨汤。 自从到?了这边来以后, 她也试着做过?几次排骨汤,但不知怎的,明明自己炖汤的手艺是妈妈亲手教的, 但她就是炖不出?那股子特殊的味道。 是材料加错了吗? 她思虑着。 好像不是。因为她们家排骨汤的材料从来不固定的,一般是孟易觉想吃什么就加些什么。就好像孟易觉初中的时候特别迷恋软绵绵的山药, 妈妈就会将?炖排骨汤的时间延长再延长,直到?山药在里头变得软烂为止。xzfsc 从这一点来看,或许材料、火候、手法……都不是排骨汤的精髓。 那什么才?是呢? 孟易觉在这种疑惑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做,但从没有一次叫她满意过?,虽然无论她做什么季星成和九九三只狗子都能?心怀感?激地喝下去就是了。 啊,好像还没有给步思帷做过?的样?子,她会喜欢吗……? 还没等孟易觉得出?问题的答案,她的思绪就被一个?小小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个?……” 来者很?是紧张,声?音如同蚊呐一般,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如果不是修仙者的耳力绝佳,孟易觉可能?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孟易觉很?自然地不解问道。 她有那么吓人吗? 的确有! 虽然实力强横的修仙者长着一张恬静和顺的脸,但是没有表情的时候总叫人感?觉心里发怵。 明晨早就听家族里的长辈们说,外界的修仙者们性情不定、敏感?多疑,她生?怕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对,别说争取帮助了,只怕对方一个?动怒,大?打出?手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咽了口莫须有的唾沫之后又接着说: “那个?……您是……?” 她已经?尽她所能?礼貌了,希望这位中原地区来的修仙者不要介意才?是。 明晨心里这么期盼着,可事实却?往往不如她所想。 面无表情的修仙者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些不满的样?子,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明晨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然后只听见对方稍显随意的声?音传来: “你能?不能?大?声?点?我耳朵不太好。” 尴尬,有时候是一片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静默。 “咳咳,” 轻咳声?响起,明晨竭尽所能?维护着自己的颜面: “那个?,我是想请问一下,阁下名讳?” “哦——” 孟易觉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负责工作交接的人员,那么畏手畏脚的,她还以为是有求于自己呢。 她亮出?一直放在储物球中的身份玉牌: “孟易觉,危楼中期,目前姑且算是思齐宗的人,受天?玄联盟征召,负责带领支援团支援北境地区。” 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 “需要查看身份玉牌吗?” 说完,也不等明晨有什么回应,就将?身份玉牌递过?去。 当明晨用着颤抖的手接过?身份玉牌,再看到?上面无法伪造的灵力认证时,整个?人几乎就快要晕过?去。 xzfsc “支……支援团就、就在路上了吗?” 她用着同样?颤抖的嗓音问道。 “嗯,” 孟易觉点了点头: “他们坐方舟来的,虽然比较慢,但是应该不日就会到?了。” 顺带一提,孟易觉是骑着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仅余一只的吞海白虎过?来的,那脚力当然不是他们可以比的。 “啊、啊……” 狂喜猛地冲上心头,明晨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什么也说不出?口。 然后她就看到?眼前的修仙者歪了歪脑袋,似乎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瞬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就将?身份玉牌递了回去。 孟易觉收回身份玉牌,什么也没有说,就等着明晨开口,因为显然,这个?女人是当下这个?的确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她刚刚来明烛城,虽然帮着打赢了一场仗,但还处于一个?一无所知的状态,有些事情,还是等着本地人来引导她的好。 xzfsc 可结果明晨竟然也同样?一言不发。 明晨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危楼层级的修仙者,就算是家族中的老祖,也不过?才?风雨中期,她能?在区区一百多岁时到?达风雨初期,已经?是家族内、乃至整个?北境中绝无仅有的天?才?了,毕竟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北境,虽说有出?土灵石矿,但终究以外售、换取生?活物资为主,而不能?用到?自己家族身上。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没有灵石和灵丹妙药,修炼速度会大?大?降低也是情理之中的。 当然了,孟易觉什么都不懂,毕竟她只是一个?有着随便练练就可以升级的“专门为了修炼造出?来的根骨”的人。 城墙之上,一阵寒风吹来,冻得体内灵力几乎已经?燃烧殆尽的明晨打了一个?哆嗦。 孟易觉问道: “你还好吗?” 明晨这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将?贵客晾在城墙上太久了,忙不迭地说道: “一直站在城墙上也不好,我领您下去吧,至于城内的情况,我们边走边说吧。” 孟易觉站在城墙之上本就是因为未经?城中人许可,进入城内不太好,当下听到?这种话,又怎有不满之意,只稍稍点了点头便乖乖跟在明晨身后轻巧地跳了下去。 城内的状况并算不上好,四处都是伤者的呻/吟声?和血腥气,即使是那些原本应该整洁明亮的街道,如今也被担架所塞满,在两人周旁,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人们来来往往,根本无暇顾及孟易觉这个?陌生?的面孔。 明晨有些慌乱,不由自主地搓着手: “抱歉……城里比较乱……” “没事,战时状态,这样?才?正?常。” 明晨松了口气,看来这位从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大?宗——思齐宗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危楼层修士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说话的多。 “城里目前驻军有……伤亡……但是有联盟送来的……另外就是魔军进攻的次数……” 放下心后,明晨便开始事无巨细地为孟易觉讲起了城内的现状,不时还小心地抬眼望向孟易觉的脸色,就怕对方有什么不满。 但孟易觉一直是一张没人看得懂的扑克脸,是而她心里也是不上不下的紧。 一段说完之后,孟易觉才?抬手说道: “我不通战术,不懂营生?,这些,你们自己处理就是,我们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抵御魔军,将?我们当成你们手下的兵,肆意使用就是了。” 这句话委婉地翻译一下,就是:我只想打架,其他你自己干,我啥也不干,因为我不会,诶,就摆烂。 听见这番话,明晨都有些懵了。 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恶毒的、尖锐的、不满的回应……但就是没预见过?这种。 可怜明晨一个?封建时期人士,还没有见过?二十一世纪绝佳的精神状态,还以为对方来这里是为了将?整个?北境纳入天?玄联盟的掌握之中的呢。 其实她这担心纯属多余,北境如此荒芜,别说对天?玄联盟了,就算是对人类帝王也没什么用,要不然人家也不会仍由北境自生?自灭那么多年。 要说北境对天?玄联盟有什么用,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灵石矿能?用了。 况且别说天?玄联盟不想要北境,就算它想要,孟易觉也完全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给老板打白工?谁爱干谁干,反正?她孟易觉坚决不干。 确定了这点原则之后,她肩膀上的重担很?快就轻了下来,她扭头问道: “晚上吃什么?” 明晨这才?如梦初醒般发觉已然是天?黑时分了,但可惜她早已辟谷,又怎么会知道晚餐安排这种小事。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 “那个?……要不、要不我去炊事员那儿问问?” 虽然很?好奇危楼层的修仙者问这个?做什么,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算了,” 孟易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能?借用一下厨房吗?” “诶?” 明晨这回是真的不解了: “当然、当然可以,不过?……” “谢谢,” 孟易觉点点头: “能?帮我带一下路吗?” “诶?” 两小时后,当明晨捧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坐在小椅子上的时候,她的大?脑还是过?载的。 她看了看碗里浸泡着的巨大?骨头,还有上面一看就很?美味的白肉,心中陷入了一种凌乱的境地。 有伤兵拄着拐杖从她身旁走过?,看她一脸呆滞也不喝汤的样?子,舔了舔嘴角就问道: “家主……你……你不喝吗?” 明晨抬头看了看他: “啊,你想喝吗……那你……” “不!” 伤兵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她: “我是想提醒你,热的好喝,凉了就不好了!” 言罢,又舔了舔嘴唇,好像在回味什么美味似的。 “你要真的想……” “不!” 伤兵又一次打断了她,脸上露出?一种忍痛割爱的神情来: “家主,你平常把那些物资让给我们就算了,现在这汤,我万万不能?喝你的!也不知道今天?厨房换了哪个?厨子,这炖的汤,香的啊……” 他忍不住回味起来,又一次舔了舔嘴唇。 然后又低下头来: “总之,家主你一定要尝尝才?行!” 目送着伤兵远去,明晨只感?觉自己心累无比,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捧着的那个?汤碗,温暖的温度正?顺着碗壁蔓延到?她被冻僵了的手上。 的确……很?不一样?。 她在心里想到?,端起汤碗来小小地喝了一口。 第075章集令 厅堂之上, 孟易觉万分肆意地坐在首位上。 虽然说着她?万分肆意,但其实也没有多过分,只?是跷了?个二?郎腿而已, 只?是修仙界对女性和男性的坐姿都有不成文的规定, 而今天在房间中的人也多半愿意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让她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显眼。 修仙界的规定即为,若是男性, 则需雄壮端正、脊背直立;若是女性, 则需柔婉端庄, 颔首低眉, 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孟易觉都一点没有遵守这条规定, 直接坐出了?个自己狂野的风格。 屋子中静悄悄的,明晨坐在孟易觉的旁边, 只觉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几天下来,她?才刚刚适应了?孟易觉跳脱的思维、刚刚同这位从中原而来的修仙者打熟了?关系, 一口气还没歇下来, 结果竟然直接就迎来了?地狱级难度, 面对这种状况, 她?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就在一天前?,天玄联盟用?于运送修仙者的方舟正?式在明烛城落地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这间并不大的房间里, 坐满了?来自中原,大大小小各个宗门的修仙者们?。 气氛凝重而紧张,但这是正?常的, 毕竟没有哪怕一个修仙者愿意被征召来边境同魔物厮杀,身死事小, 失心事大,若是死于同魔物的缠斗中,除了?落下个学艺不精的名号,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但若是被鲜血蒙蔽了?双眼,失去了?自己的道心,那可就不是轻飘飘的一句“学艺不精”可囊括的了?,这可是要遗臭万年,甚至让自己的祖上都蒙羞的一件事。 就算没有读心术,孟易觉也能百分百确定,几乎所?有坐在这里的修仙者,都在想?着一件事: 怎样在这场战争之中划水摸鱼、保全自身。xzfsc 虽说这样很不负责,但是他们?的确没有多少理由能够支撑他们?豁出自己来守护北境,那些豪言壮语,若是在和平年代,喊喊也就罢了?,真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更何况,能登上这架方舟的人,大半都是被宗门所?放弃了?的“弃子”,他们?心里不憋着一口气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让他们?不遗余力来拯救北境?想?想?便让人觉得滑稽。 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刻坐在房间之中的人全都一脸谁欠了?他们?五百灵石一样的表情,除了?——程沉。 鬼知道为什么能在这里又看见她?。 纱维谷的无情道天才,五年前?孟易觉曾在天选会的擂台上和对方打过一架,还将对方砸得骨骼寸断,结果对方不仅一点不在意,竟然还日日来骚扰她?。 这种人的脑回路,孟易觉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她?现在唯一可以知道的事情是,这个如狗皮膏药一般的女人此时正?一脸淡然地端着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后,又将其放回了?已经有些褪色的桌子上。 孟易觉换了?只?腿,又将胳臂搭在椅子的搭手上,这阵子不小的东西不可避免地惹起本就敏感的台下之人的反应。xzfsc 一双双眼睛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孟易觉的身上,但偏偏他们?又不敢看得过于明显,只?能以一种让人不爽的方式暗中窥伺。 名义?上来讲,孟易觉是他们?这支“支援团”的负责人,理由很简单粗暴,单纯就是因为她?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 危楼中期,二?十多岁的危楼中期,思齐宗只?需给出这么一个人,便已经全了?“深明大义?”这四个字。 要知道,目前?在这里的人,可是从几十岁到百来岁不等,而且大部分都是卡在风雨层、活水层,乃至其下面的层级许久无所?进益之人,当?然,除了?程沉,她?年轻,也还仍有进益,但仍旧是出现在了?这里。 “大家,” 孟易觉张口,这个屋子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初次见面。我是孟易觉,危楼中期,目前?姑且还算是思齐宗的一员。在座诸位应当?……或多或少都听过我的名字吧?” 她?笑了?起来,但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敢笑。 孟易觉的自我认知还是清晰的,至少这里的确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她?。 喜怒无常的天才,一朝不爽就上门踢馆,把千年世?族的步家给搅得天翻地覆,结果最后还啥事没有,就这种事迹,还有人能不认识她?? 她?在青年一代之中简直比魔尊还要出名的多好?吧! 谁能想?到被征个兵都能碰见这么一位混世?魔王啊! 是而底下人都将嘴闭得紧紧的,努力不让自己说出一句话来,不说话,不惹怒孟易觉,至少他们?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xzfsc 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更加尴尬的寂静之中,就连不明所?以跟着孟易觉一起笑的明晨都被冻得嘴角垂了?下来。 “嗯?” 孟易觉有些疑惑: “没人认识我吗?那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毕竟我们?之后估计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她?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壁,截然不知自己这个动作又在某些眼尖的有心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一阵旷然大波。 就当?他们?正?战战兢兢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话的时候,程沉适时地开了?口,替沉默的一干人解了?围: “有话直说吧。” “你在教我做事?” 孟易觉挑眉,顺势用?手撑住下颌,整个人摆得就是一副放荡不羁的姿态。 程沉似笑非笑: “我们?已经足够熟了?不是吗?” “谁给你的那个自信?” 孟易觉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我建议你不要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程沉没有在意,点点头,干脆闭上了?嘴。 但是两?位正?主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到底对台下的人造成了?怎样的一个冲击。 这下原本没在心里惴惴不安的人也开始惴惴不安了?,原本不相信那些传闻的人也开始将信将疑了?。 就看孟易觉这个态度,对风雨后期的程沉尚且不放在眼里,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他们?呢! 原本心中还存着些傲慢的修仙者登时将自己的小尾巴收了?起来,至少不能在孟易觉面前?露出来,毕竟,不难看出来,他们?那一点点傲慢,怎么可能同孟易觉相比! 一旁的乡巴佬明晨看着,只?觉得大脑空空,看不懂这群大宗大派中的修仙者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虽说孟易觉让程沉闭了?嘴,但自己却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非常干脆地开始宣布: “既然上头说了?,让我负责这支支援团,那么大家就统一听我号令,没问题吧?”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有问题现在提,我们?正?好?出去打一场,别到时候上战场了?再搞出些什么乱东西来。” 孟易觉指尖浮起一团光影,那是一个袖珍的星辰模型,如今正?闲适地晃荡在孟易觉的手指旁。 赤/裸裸的威胁。 这种手段,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孟易觉环顾一圈,除了?程沉那经典的、有些格外火热的目光以外,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反抗眼神,手一挥,星辰就如辉光一般散落空中,化?作虚无。 “没人反对是吧?那好?,那我现在要下第一个指令。” 说完,她?也不顾台下的修仙者们?是什么反应,随手就朝明晨指去: “这位是明烛城现在名义?上的主帅,大家一切听她?调遣,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 一瞬间,如同针扎一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明晨的身上。 他们?不敢看向孟易觉,深怕孟易觉逮着什么点就揍他们?一顿,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瞧得起被孟易觉所?指定的明晨,所?以现在集中在明晨身上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是善意的,大部分都是恶意的打量。 可怜的明晨,只?不过是刚刚坐上家主之位的后辈,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景,面对这么多目光,也只?得尴尬的举起手来打了?个招呼: “是、是的,大家好?……” “嗯,” 孟易觉点点头,接着说: “然后是军纪。” “虽然我们?只?是支援团,但在战场,就得有在战场的样子。” 星辰又一次在她?书中浮起,同她?的指尖玩耍着。 少女柔软的目光落在嬉戏的星辰上,就好?像她?不是在对底下坐着的众人说话,而是在对掌中小小的星辰说话一样,如果不是知道她?手中那灵力的碎片曾经将无数人压到骨骼寸断的地步,或许这场面会是一副极温馨的场面。 但现在,场上的所?有人唯一敢做的事,只?有低下脑袋,不去看那人手中美丽却尖锐的杀人凶器。 除了?一个人,程沉。 孟易觉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五年的时间,足够将步思帷从以前?的“乖乖女”变成现在这副倔强的样子,也足够让程沉从原先完全冰冷的感觉变作现在这副如同乐子人一样的模样,但为什么无法磨灭程沉对自己灵力的好?奇与狂热? 她?不知道,但她?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程沉之所?以会到北部边境来,或许与她?有关。 但她?不想?管那么多,她?的时间和脑力都很宝贵,哪怕一点,她?都不想?分给这个早在五年前?就惹恼了?自己的人。 所?以她?干脆将其放置不管,只?将她?当?作这支援团中一个比较讨厌的人来看待。 “逃兵,斩。” 唇形姣好?的嘴中吐出的是冷漠的话语。 “就这么简单。” 她?将已经被手指塑好?形的星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丝毫不管这样简单的三个字在没真刀真枪的见过血的修仙者心里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不过很可惜,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也没在孟易觉的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还有就是,” 孟易觉抬手,一旁的星辰瞬间化?作了?百道五彩流光,飞入在座除明晨之外的修仙者体?内: “这是我的灵力印记,会记录你们?斩杀魔族的数量,两?只?一灵石,很划算的买卖,自己来我这换就行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为他人灵力进入身体?而感到惊恐的修仙者们?一众抬起了?头,眼中是难以自抑的惊喜。 灵石?! 谁能想?到被征召还能有这好?处?! 在得知有灵石可拿的一瞬间,什么喜怒无常、什么逃兵斩……全都被修为久无进益的修仙者们?抛诸脑后。 那可是灵石啊! 修仙界有句总是被人抨击、但却写的十分真实的谚语:什么都不如白花花的灵石来的实在。 现在征召的修仙者们?可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早说有灵石拿的话,估计还轮不上他们?了?! 孟易觉无精打采地垂着眼,打了?个哈欠,开上这么久的会,说上这么久的话,已经让她?这个躺了?二?十多年的人感觉到无比疲累了?,她?现在只?想?赶走?这群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的修仙者,赶紧吃上顿饭,然后回去躺着。 天玄联盟那种扣得要命的组织怎么可能出一分钱用?来解决未知的困难? 按照吞海的说法,别看天玄联盟看着很着急的模样,其实他们?贯彻的方针还是观察再观察,在魔族不能切实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之前?,他们?都会按兵不动,顶多给点指甲盖大小的补助。 虽说即使是那点补助,也足够让北境之人感激涕零了?,但若是要用?那么点东西来贿赂见过大世?面的修仙者们??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这些奖赏的灵石其实是来自孟易觉自己的钱包。 但孟易觉一点也不心疼。 谁叫……这是吞海从付询腰包里掏出来的呢?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是思齐宗出钱请了?这群半吊子来对抗魔族嘛,这和孟易觉的财产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当?然没有心疼的理由,毕竟她?只?是财产的中转站,不是财产的生产者。 今天的孟易觉,就算在战争之中,心态也照样平缓、安宁,连她?自己也不禁感叹: 果然,离开了?步思帷以后,生活都变得平静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步思帷听见了?这话以后,会作何感想?? 第076章春天 北境的?雪似乎总也下不?完, 就好像一波又一波的魔潮总也杀不?完一样。 自孟易觉第一次到北境来的那一天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说长, 对于动不动就百来岁寿命的修仙者?来?说, 三?个月的?时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说短, 每一场的?战斗都刻印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顽强地?张扬着自己那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叫人没法将这三个月的时间视作弹指一挥间?。 生命总是在流逝的?, 无论是北境的?原住民, 还是那些来?支援的?“弃子”。 一开始被丰厚的?灵石奖赏所冲昏的?脑子现?如今已完全陷入到恐慌之中, 再重的?利益也无法驱使他们了,孟易觉虽无奈, 但也只好用铁拳铁腕的?政策去硬逼着他们上战场。 可?怜的?人们,还以为自己能有退路, 其实从他们踏上方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丧失了全须全尾返回的?权利。 人总要在一场战争中失去些什么, 或是生命, 或是胳臂, 或是骄傲, 或是自尊,或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良知,或是看到消息时所耗费的?那一分钟时间?。 孟易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为他们的?恐慌而感到叹息。 但即使叹息,他们如今业已和北境之人是命运共同体?了,她自然会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是站在哪个立场上,也不?是持有哪种观点的?缘故, 只是她需要这么做罢了。 一定要说的?话,孟易觉的?确是冷漠的?,甚至可?以冷漠地?斩下逃兵的?腿脚,再毫无波澜地?将其拼回;但从某一方面讲,她又是温暖的?,温暖的?可?以为所有人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温暖的?可?以包容很多次的?崩溃与?愤怒。 与?孟易觉接触的?这几个月里,明晨总觉得自己看不?透她,就像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易觉会突然出现?在她的?旁边,为她端来?了一碗汤,问她: “怎么不?吃饭?” 她微微歪着脑袋,模样显得有些可?爱,但没有人会因为这一时半会的?可?爱忘记她在战场上时沾着血的?模样。 “我已经可?以辟谷了。” 明晨笑笑。xzfsc 日复一日的?战斗,让即使是她,也不?可?避免地?感到疲惫,不?可?避免地?想要找一处僻静之地?独处一会儿。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现?在独自一人坐在伤痕累累的?城墙之上,远眺着夕阳之下的?雪原美景。 城墙很高,若非掌握飞行之法,来?往上下都要通过升降机,所以家族成员很少能知道他们的?家主去了哪里。 明晨不?想让家族中的?人知道她扛不?住,不?想让家族中的?人担心她这个族长。 “吃点东西?,会让人心情好一点。” 听了她的?话,孟易觉并未放弃递汤给她的?举动,相反,还在递完汤以后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番情景,不?由得让明晨想到了她刚来?时做的?那一碗汤。 不?得不?说,的?确美味,北境调料缺乏,很难做出像那样的?滋味。 “雪好像没有我刚来?的?时候那么厚了?” 孟易觉双腿悬空在城墙上,好似漫不?经心一样地?问道。 “嗯,因为春天就快要到了。” “原来?雪原也有春天?” “嘛……这里算得上是雪原的?边缘地?区,春天也总是会到来?的?……”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积雪融化,露出底下松软湿润的?泥土,青绿的?芽从其中冒出,人们牵着手,围着火堆唱歌、跳舞…… 在上一个春天,父亲在狩猎中被魔物袭击身亡,尚且不?成熟的?她继任做了家主。 而今又一个短暂的?春天就要到来?了,明烛城却再不?像父亲在时那般繁荣,而是摇摇欲坠…… “在想什么?” 孟易觉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旁炸起。 xzfsc “没什么。” 那些忧虑和自卑自然是不?能对孟易觉提起的?,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种地?步。 明晨端起汤,稍稍地?抿了一口。 果不?其然的?美味。 “很好喝,是你做的?吗?” 她丝毫不?掩盖自己的?赞美。 “嗯,” 孟易觉点点头: “但是做不?出我想要的?味道。” “你想要的?味道是什么?” 明晨有些好奇地?扭头看向她,很难想象孟易觉这样一个肆意洒脱的?人会被执念所困住。 “不?知道。” 语气轻描淡写,同一次又一次尝试中的?“做不?出”这个执念背道而驰。 似乎是知道自己触及到了不?该提及的?问题,明晨乍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讪讪地?埋头喝汤。 “其实……” 孟易觉突然开口道: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要问你。”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就像在说一件她主观意愿不?想要提起的?事一样。 “什么事?” 看见她这个样子,明晨也变得有些紧张。 “这里,是抗击魔族军队的?第一线,对吗?” 明晨点点头,仍然不?知道孟易觉想要问些什么。 “可?能,我是说可?能,可?能会有些家族……没有派兵过来?支援吗?” 明晨也皱起了眉头。 半晌过后,她摇了摇头: “应该……没这种可?能吧……雪原上生存困难,我们这些个小家族都是互帮互助着生活的?,明烛城有难,如果仍有余力,那些家族不?太可?能……” 说到这里,她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的?确,有些熟识的?家族,并没有派上一兵一甲前来?,但那多半是因为……那些家族早已不?复存在了。 天玄联盟不?重视魔族的?入侵,但这并不?代表北境人民不?重视,而他们之所以要比天玄联盟的?态度要更警戒,就是因为……这是从血的?教训之中得出来?的?。 在北境人民意识到魔族真正?来?临了之前,他们便已经不?费吹灰之力的?血洗了好几座更加偏远的?城邦,直到剩余的?北境人民在这座明烛城前结成联盟。 不?知为何?,魔族好像有种莫名的?坚持,就和他们明烛城杠上了,誓死不?换道,一个劲地?攻明烛城。 就连明晨自己,也不?知道明烛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城中那点少的?可?怜的?灵石矿。 但那点东西?,哪有中原的?资源丰盈呢? 对于信息匮乏的?北境和修仙界来?说,恐怕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梁旅落究竟想做些什么。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孟易觉一律把它们归结为:梁旅落那个*玩意又闲着没事儿干了。 成了,了结,现?在她们谁也不?用费尽心思?和头发去猜魔尊大人的?心思?了。 但一桩事情解决了,不?代表一直悬在头上的?另一件事情,就这么得到了了结。 沉默了半晌,孟易觉终究还是张口了: “……季家,你知道吗?” 雪原上的?雪在融化,隐隐约约好像可?以听得见泥土中绿芽破土而出的?声响。 但城墙之上的?两人之间?仍旧是一片寂静。 从明晨微妙的?表情变化间?,孟易觉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其实答案并不?难得出,从她这几个月的?调查中就可?以窥出端倪,只是她不?愿接受而已。 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都不?知道要怎么向季星成说这件事了……真麻烦啊……还好,季星成没来?…… 就在她苦恼的?时候,明晨犹疑再三?,最终还是开口了: “那个季家……我听说他们的?幼子在十几年?前远上中原求仙,你是不?是……” xzfsc 她的?眼睛中带着好奇。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在这种时候问这种话,但是她实在想知道的?紧。 因为,曾经,她也萌生过远上中原求仙的?想法,即使直到今日,她也未能够完全将其放弃。 中原,丰饶富庶之地?,仙法传承之地?,每一个北境子弟都幻想着能在中原找寻到祖上曾经言过的?“云雾飘渺,金玉楼宇”,她也不?例外。 只是南下的?路实在太长、太艰难,要知道,在她过去一百年?的?时间?里,她所见到的?中原人也没有这短短几个月间?见得多,道阻且长,很少有人能付得起这种代价,去追寻或许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所以她很羡慕那位季家幼子,被家族全身心地?支持着,放任他去做想要做的?事,而她只能被家族荣辱所困;她也羡慕那位季家幼子一往无前的?自信,相信他的?天赋能被那些名门正?道所认可?、所接纳,而不?是只能如她一般缩于风雪之地?,默默幻想着中原的?富庶之景。 虽然不?好说出来?,但在知道孟易觉仅仅只用了二?十多年?便登上危楼之境的?那一刻,她心中是有庆幸的?。 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走出风雪之境,没有到那些名门正?派的?门下自取其辱。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在为自己当年?的?怯懦和不?甘心寻找一个借口,寻找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借口,去放下那些没有消失,只是被掩盖起来?的?情感。 “他……他成功了吗?” 她舔了舔嘴唇,换了一种说法。 孟易觉定定地?看着她,就像是能看到她卑弱的?内心一样,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明晨有点无地?自容。 “他吗?应该算得上成功吧?” 在回答的?一瞬间?,季星成的?全部,在脑中如同影片一般放映了出来?。 孟易觉的?语气异常冷淡: “但是谁知道呢,成功,说到底也只是人界定的?而已,他所获得的?成功,到底是谁希望的?成功呢?” 步思?帷的?脸一瞬间?在她心中闪过。 明晨的?嘴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冷淡,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夕阳就快要燃烧殆尽,孟易觉闭上眼睛。 对于季星成来?说,什么才算是幸福?对于步思?帷来?说,什么才算是幸福?对于孟易觉来?说,什么又才算是幸福? 为什么……她总是要将自己对幸福的?定义?强加给其他人。 孟易觉时常这样感到自我厌恶,因为这让她感觉到,其实她,与?付询和步云天无异。 因为,付询和步云天,不?也是在自顾自地?为步思?帷决定着“幸福”吗?她孟易觉,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孟易觉勾起唇角。 春天……就要到来?了吗? 第077章报丧鸟 当孟易觉飞下城墙的时候, 她看到有人正在等她。 程沉。 仍旧挂着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 孟易觉索性无视了她,该咋走咋走。 谁知道这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的女人竟然直接不要脸地跟了上来, 还?试图同她搭话: “你这个灵力印记是?怎么做的??很精确, 也很持久, 我尝试了很久,也没办法做到这么有效。” 孟易觉没有理她, 倒不如说这三个月间?她都没有理她。 “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她不想说话。 “你现在这么沉默了吗?” 只?有对着她的?时候这么沉默。 “你很讨厌我吗?” 的?确。 “你不喜欢你那个师姐了吗?” 孟易觉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扭过头来,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厌烦。 但程沉却没有理会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回话, 反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很在意这个话题吗?” 孟易觉翻了个白眼, 压抑住想要给她一拳的?冲动,转身就想继续走。 程沉连忙赶了上来: “诶, 别走啊,我只?是?看你和上面那位聊的?这么开心, 不自觉想到了而已,毕竟我记得你俩以?前?可是?好的?如胶似漆的?, 当?时她看我那个眼神, 啧啧, 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孟易觉又一次停下了脚步。xzfsc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 步思帷……?从那个时候起?如果是?五年前?的?她, 肯定会觉得程沉是?在瞎扯,纯粹心理作?用加成?,步思帷怎么可能跟她说的?一样露出那种眼神……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开始推测, 步思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不管是?谁,在看过了她站在擂台上对垒自己的?恩师时的?模样后,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变成?那样的?? 如果按照程沉说的?,五年前?她就已经有了偏执的?现象显现, 那么现在,这种症状…… 孟易觉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她只?得讽刺地回向程沉: “五年前?的?东西你倒记得清楚。” “诶?” 程沉笑了: “你要是?见过这种眼神的?话,也会无法忘怀的?吧,那可是?可怕的?紧呢,就连我,也打心底里觉得害怕呢,谁能想到,一直都被传是?个光风霁月人物的?乖乖女,私底下竟然是?那种感觉的?。” “啊,你现在的?表情好糟糕,你生气了吗?” 这个人还?是?这样,无论是?以?前?冷若冰霜的?模样,还?是?现在乐乐呵呵的?样子,都改变不了她口无遮拦的?事实。 孟易觉怒极反笑: “我本来以?为你变了,变得更讨人厌了,现在我发?现你好像没有变。” “因?为你已经没办法变得更讨人厌了。” 猛地一拳挥到程沉的?脸上,力度之大,直将她打倒在地。 “嗯?” 程沉摸了摸自己的?鼻下,有鲜红的?血液正沾在她的?手指上。 “你果然生气了?” 她笑着,抬起头来看孟易觉,看不出一点愤怒的?样子,反倒是?打人的?孟易觉显得更加愤怒。 孟易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表情不虞地俯视着她: “你就这么喜欢随意评价他人吗。” 她伸手揪起程沉的?领子,将她拽得更近一些: “你要是?觉得我对步思帷抱有不一样的?感情的?话,为什么没有想过我会对你动手,毕竟这里可不是?在中原,你也早就不是?那个被人护着的?无情道天才了,如果我想杀你,你根本就没有一点抵抗之力。” 听见这近似于?威胁的?话,程沉不仅没有害怕,反倒低低地笑了起来。 的?确,现在的?她是?个“弃子”,同往日完全不一样了。 纱维谷这种遗世独立的?宗派本不用出人手的?,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那个德行,但是?这次他们偏偏就“良心发?现”了一回,把程沉给交了出来。 这其中,怎么可能无人作?梗呢? 说起这件事,程沉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四个字:情爱误人。 xzfsc 她的?师尊沉浸于?情爱之中而不自知,她不过是?提点了两句便让她道心紊乱、无以?为继。 她到现在还?记得师尊红着眼睛掐着她的?脖子时那副丑陋的?样子,什么叫“如果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怜的?无情道只?会欺骗自己,其实自己早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她只?是?将这个事实点出来而已,就算没有她,这一切也都还?是?会发?生的?。 谁让师尊总就是?想不明白? 她太过传统,不明白传统的?修炼方?式根本就没有办法让无情道真正成?为一个无情道。 能够同她一样,能够理解她的?人,永远都只?有孟易觉一个,与她同样,离经叛道的?无情道。 想到这一点,程沉的?唇角弧度勾的?更大。 在观察了孟易觉以?后,她才知道了自己的?道中到底缺少了什么。 她本以?为无情道当?以?自身为唯一的?杆秤,一切以?自身为先,但没想到以?前?的?她就算认为自己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但却仍旧被世俗所捆缚。 就好像她五年前?几叩孟易觉的?门那时候一样,守着完全无用的?世俗眼光和仁义礼智,而孟易觉,就完全不会。 如果能像孟易觉一样,肆意洒脱,那她一定不会为道心所烦扰,不,不对,孟易觉还?不够,她总是?心口不一,她也耽溺于?情爱,她也是?可怜的?无情道。 她的?那个师姐,也如同最后赶自己出宗门的?那个男人一样可怜,他们拥有相?似的?眼神。 当?师尊道心破碎,绝望之下自刎后,程沉最后见到的?就是?那个男人。 红着个眼眶,浑身颤抖,眼睛里面全是?愧悔与愤怒,看见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要想杀死她很简单,对于?摘星层的?他来说,只?需一弹指就足够了,但最终他还?是?只?挥了挥袖,让她别再回来。 太过软弱。 无论是?师尊,还?是?那个一直将自己当?作?女儿?来照料的?男人,都是?。 从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程沉对这种生活方?式感到怜悯。 是?而她现在眼中也含着半分怜悯,开口道: “你不会的?。”xzfsc 语气从容自在的?好像不是?孟易觉抓着她的?衣领,而是?她在抓着孟易觉的?衣领。 “你下不了手。” 这种就连她也能看出来的?东西,孟易觉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她的?本性决定了,她没法凭借一时的?愤怒对程沉下手。 孟易觉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看着凶狠,可实际上呢? 程沉唇角上的?笑就没有停止过 她足够懂孟易觉,甚至比爱她的?人还?要更懂一点。 她还?想继续观察孟易觉,继续知道她的?道心是?什么模样的?。 有句话真的?没说错,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她现在可是?真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如果将孟易觉逼得这种地步,孟易觉会怎么做呢?她的?道心为什么这么牢固呢?耽溺于?情爱,她又为什么没被情爱所打倒呢? 程沉想知道这些。 程沉想知道,孟易觉作?为无情道,到底有多特殊,而她,又应该怎么样,像孟易觉一样特殊。 “……你说的?对。” 良久,孟易觉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喉头滑动: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揍你。” 很少用过的?拳头被紧紧攥了出来,孟易觉举起拳头,淡蓝色的?灵力在上面汇聚,然后…… 重重挥下。 —— “你干什么去了?” 吞海嗅了嗅,空气中带着一股新鲜的?血腥气。 “什么也没干。” 孟易觉用纱布将手上受伤的?部分裹得紧紧的?。 作?为忽视身体锻炼的?修仙者,她一向很脆弱,所以?她尽量都会避免身体力行,让灵力代替她操纵一切。 吞海知道孟易觉这是?结束话题的?意思,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毕竟孟易觉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吞海也没有办法管到她。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在监视梁旅落吗?” 说到这件事,巨大的?白虎瞬间?严肃了起来: “有个很不好的?情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孟易觉显得很是?暴躁,把大妖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难道战场养人? 它不记得以?前?孟易觉有这么暴躁啊? “下一次,梁旅落好像要,亲自攻城……” “你说,梁旅落……要亲自攻城?” 孟易觉的?眉毛皱了起来。 “……梁旅落知道你在监视她吗?”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像她现在那种性格,就算知道我在监视她,应该也不会多加在意,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不定是?障眼法……” 孟易觉嘟囔道,在室内走来走去,一副焦灼的?样子。 “你是?报丧鸟吗,每次一来就是?这种鬼情报!” 少女双手抱住脑袋,索性将怒气全都发?到屋正中央的?白虎身上。 而白虎则是?以?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我的?工作?不就是?这个?” “你什么时候能跟我播报一下,魔尊由于?不明原因?暴毙了这样的?情报。” “我觉得就普遍意义而言,你这个想象根本不可能成?立,你现在还?不如想一下该怎么做。” “我在想!!!” 孟易觉吼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孟易觉现在只?感觉自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把什么程沉、什么梁旅落都抛诸脑后。 无情道!真是?麻烦的?无情道!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烦她! 打……如果情报属实,打肯定是?打不过,就算加了吞海也一样。 逃……那么多老弱妇孺往哪逃? 降……怎么降?梁旅落脑子里只?有血洗。 求援……别说天玄联盟那群傻*玩意给不给,真等到援助恐怕都得几个月以?后了! 就在孟易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点解决方?法的?时候,真正的?报丧鸟被奏响了。 “嘟——” 悲哀、凄凉的?号角声响起,带着无数场战争的?疲劳。 魔军来袭。 第078章空城计 孟易觉站在城墙上。 空气中?是愈发弥漫的灰烬味道, 甚至她已经能看见黑色的碎片从遥远的天空中借着风飘了过来。 那不是雪。 比雪要污浊,比雪要肮脏,比雪要冰冷, 比雪要令人恐惧的多。 吞海在她的旁边, 胡须警惕地竖起, 身子紧紧环绕着她。 从现在这个位置,孟易觉已经能看到?梁旅落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了。 她大叹了一口气, 干脆盘腿坐下了。 魔尊大人被魔族围绕着, 并未粗暴地直接发动战争, 反而是也在属下为她拿的椅子上?坐下了。 “嘿, 五年没见,你还好吗?” 莫名其妙点了妖艳妆容的女人冲她打着招呼, 乍一看就好似她们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 吞海龇起了牙,背上?的毛发竖起。 “吞海?为什么这么凶?难不成说你认了新?主人?” 她捂住嘴咯咯笑?了起来, 但眼神却是难以言说的冰冷: “也是,你们这些畜/生一直都是这样的, 有奶便是娘, 只要给了你一点阳光雨露, 恐怕你就会?乖乖垂下脑袋做宠物吧?” 吞海俯下身子, 一副要伏击的模样,孟易觉和它温暖的身子挨得紧紧的,几?乎都能感觉到?它身上?每块肌肉的紧绷。 “行了行了, ” 孟易觉无奈地拍了拍城墙: “你为什么总和吞海过不去?而且说真的,养吞海白虎这种濒危物种是犯法的吧。” “因为我们关系好啊。” 之前的冰冷好像都是错觉,梁旅落的语气又重归亲昵。 谁和你关系好, 你自己脑补的吧。 孟易觉脑子里自动吐槽道。 她们什么时候变成那种塑料关系了?明明上?次见面她还想杀她来着? “怎么就你一个人?” 梁旅落转了转脑袋,确认没有看到?其他人, 于是问出了口。 “听见你魔尊大人的威名,于是都吓得撒腿跑了呗。” 孟易觉懒洋洋的。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是你要我来的吗?你自己忘了这回事?了?” 孟易觉皱起眉头,显出半分?不满来。 “哦对,我好像是说过这么件事?来着。” 梁旅落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孟易觉知?道,她绝对没忘: “那你知?道我找你,是想做些什么吗?” “我懂我懂,你求而不得,想找替身,想囚禁我,把我做成你的x玩具,然后再在我崩溃的时候邪笑?着说‘猫儿,你逃不掉了’,对吧?” 孟易觉差点就躺倒了,整个人端的是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啊不,这有点……” 虽然梁旅落是魔尊,但好歹曾经是在思齐宗那样戒律严明之地长大的雪落尊上?,听见这话还是觉得有些许尴尬的,特别是当她听见底下人压抑不住的笑?声的时候。 残忍的魔尊只抬手,无声的黑色灵力便四溢而出,凌厉地就将几?个魔族的脑袋斩落在地。 鲜血飞溅而出,洒到?了已经有过无数鲜血在其上?留存的战场上?,于是这片一人独挡千军万马的战场又一次化为了一片寂静。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接下来让我们继续谈吧?” 梁旅落挑眉,连看都没有看那些死在她刃下的魔族,自顾自地就笑?着展开了另一个话题: “你留在这儿,是为了拖延时间,对吧?” 梁旅落很聪明,一个聪明的敌手永远比一个满脑子只有肌肉的敌手更危险,孟易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五年前她在拖梁旅落的时间,现在她也仍在拖梁旅落的时间,唯一的差别是,她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梁旅落的聪颖了: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和我在这边耗着?” “因为我实在想看看你会?想和我说些什么。” “你猜?” “你要是这样我可就攻城了哦,虽然有吞海在你可能不会?被我抓住,但是你城里那些还没逃走的老弱妇孺就不一定了吧?” “啧。” 这女人总是能快准狠地察觉到?她的痛点在哪里。 “那你想听我说些什么?” “嗯……” 梁旅落的手搭在下颌上?,一副在沉思的模样。 “啊,对了,” 她突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如,来说点无情道的话题吧?” “无情道的话题……?” 孟易觉皱眉,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妙之感。 “比如说,你和你那个师姐怎么样了?” 果?然…… 怎么无论?是谁都来问她这个完全没有解决的问题?! 应该说不愧是无情道最懂无情道吗?你们无情道就不能别老揪着这些情情爱爱的问吗?就不能格局放大一点吗? 即使内心狂暴如此,她面上?也依旧平静道: “挺好的。” “她没和你告白,你没让她心碎?” “话说得太肉麻了,好恶心。” “诶,” 梁旅落笑?了起来: “我关心你嘛。” “毕竟我又不像吞海,一点也不细腻,一点也不会?关心人,就知?道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吞海的嗓子里发出威吓一般的低吼。 和梁旅落在一起的每一刻,对它都是一种折磨。 她总是会?用最巧妙的方法,让它知?道自己曾经有多胆怯、多没用,现在也是一样。 “谢谢你,但你不是我妈,我的感情状况暂时还不是很想告诉你。” “没事?,就现在,把我当成妈妈也是可以的哦,对待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后生,我可是很宽容的。” “请不要占我便宜。” 听见这话,梁旅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喂,我说,怎么感觉是像我在拖你的时间呢?你有这种感觉没有?” 如果?是旁人的话,可能只会?以为这话是一种打趣,但是对于无比熟悉梁旅落的吞海来说……可就不止于此了。 大猫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很明显,孟易觉也觉察到?了,厉声问道: “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 相比起猛地站起的孟易觉,梁旅落现在变为了更轻松的那一个,她上?身顺势靠在了椅子,双腿也翘起了二郎腿: “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有些太过信任被你托付重任的那些孩子们了。” 孟易觉双眼登时睁大。 啪—— 脑子里有什么链接断了。xzfsc 方舟。 支援团们过来时乘坐的方舟。 方舟这种仙家?宝器,是需要巨大的灵力支持的,也就是说,需要大量的灵石作?为燃料,抠*天玄联盟只为方舟燃了过来的燃料,如果?想要将方舟设定为回程的话,还需要再一大批灵石。 但其作?为一种运输人口的物件,确实很有用,所以到?了最后,孟易觉也只能紧巴巴地想出这个法子来。 北境穷得一笔钱也掏不出来,那些灵石矿没开采根本不能用,所以这笔钱也只能从孟易觉钱包里掏,全部?掏完了还不够,孟易觉自己还用自己的灵力填充了一点进去,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方舟之间存在着灵力链接,因为这就相当于,是她在驱动整架方舟。 而就在之前不到?一会?儿时间,她才刚刚感觉到?方舟起飞了。 按理来说,她只要拖住梁旅落一会?儿,等到?方舟进到?中?原地界,找到?天玄联盟求援就好了,但是现在,才不过短短一点时间,方舟就已然……坠落了,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派了人伏击。” 孟易觉的眼睛盯着梁旅落。 “所以我说,你实在对那群孩子太信任了。” 梁旅落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 她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孟易觉虽然有着常人所不能比拟的洒脱和冷静,但却不知?为何也有着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天真和坚持。 她的行为逻辑太好猜了,梁旅落几?乎都不用消耗脑细胞,随便一猜,就能知?道孟易觉的想法是什么。 无非就是让其他人护着老幼妇孺先走,然后自己殿后罢了。 梁旅落故意将消息让吞海带出去,也不过是想看看孟易觉在看到?这一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而已。 她的手随意一挥,巨大的投影就在天空中?显现出来。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就连吞海和孟易觉也不例外?。 好像是某个人的主观视角,透过那个人的眼睛,孟易觉可以看见四处破损的方舟内部?。 如同重重砸到?了地上?一般,昂贵的方舟处处都燃着火焰,然后她就看到?—— 有火焰在她心里燃了起来。 天空之中?的人一剑划出,老年妇女就连一声尖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鲜血撒了一地,像是火焰的燃料。 透过某人的眼睛,她可以看到?,这样的事?在方舟内部?比比皆是。 陨落了的方舟中?,现在所发生的,是一场屠杀,而凶手却不是魔族,而是……xzfsc 那些原本是来支援他们的修仙者。 孟易觉几?乎忘了呼吸,她就这么呆呆站着,也忘了说话,也忘了愤怒。 “我说过了吧,你不要太相信那些养尊处优出来的修仙者们了,你难不成认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个师姐一样?隐忍、温和、善良,哈,我都不敢相信,修仙界里还有这样的人。” 梁旅落放肆地笑?了起来: “大部?分?修仙者,都是勾勾指头就能上?钩的东西。” 虽然是笑?,但她的眼中?却异常冰冷,就像她看着吞海时那样: “欲望太强,却永远也不愿意承认,所谓修仙者,就是这种自私的东西。” 孟易觉木木地站着,没有管梁旅落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她看见了明晨。 明晨不愿意跟着方舟走,想要和她一起,最后再守护这座明烛城一会?儿,但是却被她打晕扔进了方舟。 她看见她举着枪迎了上?去,扩大的瞳孔中?满是痛苦。 xzfsc 她要葬身火海了吗? 她要死在同伴的枪下了吗? 孟易觉不知?道。 因为天空中?的投影恰到?好处的消失了。 孟易觉回过头,面无表情。 “你知?道,我有时候挺喜欢你面无表情的样子的,很洒脱,很……‘无情道’。” “但我其实终究……不是很喜欢无情道这种东西。” “所以,孟易觉,现在开始逃吧,和你那只小猫咪一起。” 梁旅落的笑?声在战场上?响起,掩盖了魔族们的摩拳擦掌声,提醒着她: 孟易觉,你现在没空担心别人了。 第079章呼喊 “孟易觉——” 她看见巨大的魔爪从她头顶上飞来, 带着腥臭的风,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捏碎一样。 “孟易觉!” 她的脑海里响起?白虎急迫的声音,她看?见身?畔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出去, 带着地动山摇的虎吼声, 朝着那张汇聚着无穷恶意的魔爪亮出獠牙。 “孟、孟、孟、孟、孟、易、觉、觉、觉、孟易觉、孟易觉、孟易觉……” 有很多嘶哑的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 他们?伸出或狰狞或干枯的手臂,想要抓住她的脚腕, 有些指甲甚至就快要碰到她脆弱的皮肤了。他们?带着贪婪吼叫着, 即使是鲜血飞溅的前一刻, 眼中也仍旧只有贪婪。 “孟、孟易觉?!” 惊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但转眼就?被她用利器消散在空气中,温柔的淡蓝色灵力轻轻波动了两下, 将肮脏的血甩到火海之外。 “孟……”xzfsc 她蹲下身?,想要去背起?…… “孟易觉。” 喀拉—— 铁门被打开, 光芒争先恐后地从门外透了进来,撕扯进之前生活在完全黑暗环境中的人的眼里, 带来痛苦的泪水。 “到时间了。” 剑者?冷漠地说道, 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了剑柄。 孟易觉闭上眼睛, 等到眼睛没那么疼了之后才?缓缓睁开。 她从阴影中走出, 沾满鲜血和脏污的衣服还没有换过,他们?并不允许她使用灵力,就?连清洁衣物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会?被当作是对他们?敏感神经的挑衅。 剑者?领着她走进小道之中。 孟易觉没被束缚着, 她已?经到了危楼层,那些?灵力束缚器对她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了,所以他们?派了四个危楼层的长老来押送她。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或许他们?还会?派上个摘星层来? 孟易觉不无好笑地想着。 熟悉的审判所。 曾经在玄天?派的时候,她进过一次, 那时候,他们?没有资格审判她,而现在,端坐于高位之上的人们?似乎有了充分的理由来审判她。 无他,只因他们?是思齐宗的人。 “孟易觉,” 付询站起?来,素来严肃的眼睛如今更加严厉地看?着她: “将北境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说出来。” “没什?么好说的,都像我档案里写的那样。” 孟易觉低眉顺眼,像一头温顺的羊羔一般,但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会?真正认为她是一直温顺的羊羔,就?算她是一头羊,也绝对只会?是一头疯羊,一头会?用自己的角贯穿敌手,让自己的头顶染上复仇的血红的羊。 “孟易觉!” 付询啪地将档案拍在案桌上: “支援团整整一百零七人,是否都为你所杀!” 孟易觉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地看?着付询,衬得他如同跳脚的小丑一般: “杀了……一些?吧,我不记得了,他们?已?经入魔了,杀了他们?,不也是应当的?” 她的语气尽是讽刺,叫付询听得有些?心惊,但在这种场合之下,他不得不强撑起?自己的底气: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早已?入魔?!” 这场审判,虽说是在思齐宗进行,但周边全都是虎视眈眈的其?他宗门,每个都想借着孟易觉滥杀他们?宗人的名号从思齐宗这个“天?下第一大宗”身?上扯下一大块肉来。 要知道,当时他们?找到孟易觉的时候,可是正好发现孟易觉在扼杀一个哀嚎着逃亡的支援弟子,那个视觉冲击……属实是让人过目难忘。 天?玄联盟中出了兵力的其?他宗有他们?的想法,但思齐宗也并非没有自己的想法。 当下,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证明孟易觉并未是在残害战友;二则是……与孟易觉撇清关系。 而这个选择,要怎么做,当然是要视孟易觉的表现而定。 而付询作为这场审判的审判人,纵使他再心有不愿,也要表现出一副尖利的样子,这才?不至于让思齐宗落了个“包庇弟子”的罪名。 “他们?残害平民,击沉方舟。” “这件事?有证据证明吗?你能?保证这不是魔尊为了离间你们?而用出的卑鄙手段吗?” “你想要什?么证据?” 孟易觉冷不防地问道: “要不你换个角度问?干脆问问,为什?么梁旅落愿意把?我放回来,为什?么我能?够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杀那些?人?你是想证明,其?实是我入魔了,对吗?” 一连串的话语问的付询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愣了两秒钟,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声地拍了拍桌面?,愤怒地说道: “孟易觉,在审判所给我保持态度端正!” “我的态度一直很端正,我只是想让这个案件快点结束,你在这上面?拖的时间太久了,师、尊。” 最后“师尊”那二字,是被孟易觉加重了读音以后一字一句念出来的。 付询的脸色乍然变白,果然,以孟易觉的智商,她不可能?猜不出付询的计划是什?么。她在为这场审判的旁听者?强调他们?的联系,而那些?狼群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些?联系的。 事?到如今,那些?“弃子”的生死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宗门的损失由谁来赔偿,接下来抵御魔军的义务又该由谁来承担。 而在这个当口上,思齐宗又被推上了仁义礼智信的风口浪尖,如果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的话,那付询的宗主之位……可就?危险了,更别说,那位…… 想到这里,付询赶忙打住了自己越发令人忧虑的想象。 他眯起?眼睛: “那好,既然你想加快解决的时间,就?回答你自己的问题。” “好啊,” 孟易觉挑了挑眉,转过身?,面?对着好似空无一人的阴影,放大了声音,说道: “诸位,魔尊做这些?,无论?是引诱你们?的子弟入魔,还是让我去将他们?斩杀,都不过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娱乐。” 众座哗然。 孟易觉接着说: “她只是想看?这样的图景罢了,她只是乐于去看?这样的图景,她整个人从根子里就?——” “你似乎很了解那位魔尊?” 很突兀地,有个声音打断了她。 那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岁月的味道。 孟易觉回头,便看?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阴影中缓缓踱步而出。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脸上带着几乎可以说是慈祥的笑容。 但孟易觉没有错过付询一瞬间瞪大的双眼和一闪而过的僵硬神情。 孟易觉停下了说话,转而与那个老者?对视。 对方眼睛眯缝,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老者?在看?着稚小的后辈一样,但孟易觉偏就?是从其?中看?出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凌厉。 如同一柄入鞘的剑,眼前的老者?,隐藏着自己的锋芒。 “你似乎很了解那位魔尊?” 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担心孟易觉耳朵不够好。 “您应该更了解才?对。” 孟易觉不甘示弱地顶了一句。 “你——” 付询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那老者?给拦住了。 那老者?也没有管孟易觉的无礼和付询的焦急,仍旧是笑呵呵地: “我了解的是以前的她,对于现在的她,可没有你了解。” “我也不想了解她。” 孟易觉扭过头去。 这个老者?的出现打断了她所有的想法,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按理来说,若是让别人知道魔尊的身?份就?是他们?思齐宗的雪落尊上,那必然思齐宗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魔族之乱就?必须由思齐宗来解决,所以即使是为了自身?利益,思齐宗也必然会?守住梁旅落的身?份。 而孟易觉——刚刚说出了梁旅落的姓名,并非是无心之失。 梁旅落现在在大部分修仙者?心中留下的名讳就?只有雪落尊上,这也就?是说,除了付询一干人等以外,其?他审判的旁听者?是不知道孟易觉口中的“梁旅落”曾经有个身?份是思齐宗的无情道天?才?——雪落尊上的。 孟易觉提到“梁旅落”这个名字,即为一种威胁。 她在威胁付询,不能?将她放弃,否则小心她一个冲动,玉石俱焚。 而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就?连付询也忌惮尊敬的老人,却非常随意地直接就?对魔尊表现出了熟识的态度,这种行为——孟易觉根本就?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法去推测。 “抱歉啊,” 见孟易觉沉默着不说话,那老者?又突然开口道,而且一开口就?是所有人都觉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思齐宗掌权者?们?最终的道歉话语: “吞海不在身?边,你一定很烦恼吧,毕竟,你并不信任你的师尊,对吗?” 就?像之前的孟易觉一样,他也在“师尊”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还没等孟易觉有什?么反应,付询就?脸色一白,着急忙慌就?上前要解释道: “剑祖,我……” 可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老者?便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付询立刻就?将还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这里的眼刀,并不是比喻意味上的眼刀,而是切切实实地,“刀”。 只见距离付询脚前不到十厘米的位置上,横亘着一道深深的剑痕。 剑意雄浑之时,手上无剑,胜似有剑。 老者?回过头来,又变作了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 “但是,吞海迎击魔尊,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养伤,不太方便陪你出庭。” “要不这样吧,等它?伤好了,这事?儿再说,你也是辛苦了,先在宗内休养几天?再说吧?” 他真诚地看?着孟易觉,语气中满是商量的意味。 孟易觉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xzfsc 没有吞海在身?边,付询的确不能?为她带来哪怕一分毫的安全感。 老者?又环顾了周边黑暗的阴影一圈,以一种宣告的口吻说道: “那么,在场各位来客,应该也没有人有反对意见吧?” 全场阴影,鸦雀无声,就?连最刻薄的一片阴影,也知道要在这一分钟内闭紧自己的嘴。 第080章告知 又回到了封雪峰。 孟易觉手靠在树上, 半立着望着眼前雪花落满了屋顶的房子,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头百感交集。 明明不过才离开了数月有余,可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微微抿了抿唇, 她迈开脚步, 走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门扉。 喀拉——xzfsc 刚一打开门, 三团黑影便冲着孟易觉扑了上来 ,直将孟易觉扑倒在地上。 好在背后是软绵的雪地, 这才没让背部和后脑勺遭受莫须有的罪。 九九趴在她的胸口, 尖尖的狐吻颤抖地埋在她的衣服里。 更为天?真单纯的大?白和小黑自然不知道?孟易觉做什么?去了, 一直以为她只是出了个远门, 所以此时没有表现得如同九九一般夸张,但仍旧不停地一边摇着尾巴欢迎她的回来, 一边用舌头舔着她的脸。 “好了好了。” 孟易觉无奈地推开两个巨大?而又热乎的狗头,费力?地站了起来, 九九还是不愿抬头,她也只能将九九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带着走。 这时季星成从远及近的声音才传到孟易觉的耳朵里: “你们突然做什么?……孟易觉?!” 太过?震惊, 以至于他的声调都变了形。 之前与孟易觉在战斗中被折断的手如今已经养好, 都能够颤颤巍巍地指着孟易觉的脸了。 孟易觉的嘴角露出了面对傻子时经常会用的包容的笑, 一把推开季星成, 直接进到屋里去。 一直到温暖的室内盘膝坐下以后,她这才将外裳脱下,闲散地坐在自己往日最?喜欢坐着的位置上。 “孟、孟易觉, 你回来啦?” 季星成关上门,将风雪挡在门外,然后坐到孟易觉对面, 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易觉闭着眼睛,没有理?他, 这是明知故问的意思?。 可能是知道?自己一时心急问出了不恰当的问题,季星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又开口道?: “战、战况如何?” “季星成。” 孟易觉终于开口了。 她的手臂搭到桌子上,那双眼睛睁开,直直地看向季星成: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一直待在封雪峰上没有下去过??” 但凡下去过?一会,他都不可能对孟易觉回来的消息一无所知,更不可能对节节失利的战况一无所知。 季星成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我……我在闭关。” “和步思?帷一样?” “和步思?帷一样。” “我回来,你就正?好出关了?” 季星成又陷入了沉默。 孟易觉叹了口气: “季星成,多出去活动活动有利于你的身心健康。” “不是你让我待在封雪峰上的吗?” “我是让你别去边境,是让你一直待在封雪峰上吗?” 季星成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强词夺理?,孟易觉从未有一刻束缚过?他的自由,这不是孟易觉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不敢……不敢出门。 他好害怕,一出门,一听见?战场上的消息,就会发现,自己的家乡已经不复存在,又或是,支援团无人生还……他很害怕,很害怕听见?这样的消息。 他试图将自己封闭起来,同步思?帷一样过?上闭关的日子,可是那颗心又总是悬挂在半空之中,烦扰得他一刻不得安宁,根本就无法沉心修炼。 无法,他只能日日于封雪峰上徘徊、练剑,希望能借这种方式缓解半分自己内心的焦灼。 他自然知道?,孟易觉是出于为自己好的目的才不让自己去边疆的,他自然也知道?,如果他想让自己的道?心好好的,最?好还是要听孟易觉的话,但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哪怕是孟易觉回来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问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哪里不舒服,而是……“战况如何”。 xzfsc 沉默,长久的沉默。 季星成心中有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的东西,孟易觉心中也有想说,却不敢说出来的东西,他们就这样彼此僵持着,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终究,孟易觉是忍不住了。 她可以一时瞒得过?季星成,却不可能瞒住季星成一世。 季星成需要知道?,自己的家,已经不复存在的这个事实,而孟易觉也有这个责任,去告诉他,唯一能令孟易觉庆幸的事就是: 季星成不用亲眼见?到,魔族所过?之处,是怎样的血雨腥风,他的脑海中,也自然不会出现,自己的家人在死前,那痛苦哭喊着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孟易觉想,或许这样,能让他的愧疚感稍微减轻一点……吧? xzfsc 所以,孟易觉还是开口了。 只不过?她刚刚才说出了一个字: “季……” 季星成就苍白着脸打断了她。 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声音颤抖: “我知道?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有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大?男孩闭上眼睛,不愿让自己的朋友看到自己这样一面。 孟易觉愣住了。 也是,像季星成这样聪颖的孩子,又怎会看不出她的迟疑与沉默?像季星成这样的孩子,又怎会,不在魔潮入侵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的家族凶多吉少呢? 像季星成这样的孩子,早就什么?都猜到了才对,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罢了。 总还抱有着一丝丝幻想,一丝丝幻想,幻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失去,其实自己早已什么?都失去了,连残渣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孟易觉有很多想说的,但千言万语最?终汇集在心间,就只化作了一句话: “……抱歉。” 她轻轻拍季星成的肩膀。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肩膀宽大?而坚硬,但就算是这样的肩膀,也依旧承担不起哪怕一个人的命运。 孟易觉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步思?帷。 她的肩膀很单薄,圆润、单薄、纤细,富有美感,但却让人无法想象那样纤弱的肩膀,能扛得起一个家族的责任。 孟易觉又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拍着季星成的肩膀,手掌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显得有些娇小,但就是这样娇小的手,却比如今正?无法自抑落下泪来的男人要更加有力?、坚定。 “……去休息吧。” “嗯。” 简短的对话,但却传达了准确无误的信息。 季星成缓缓起身,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拖着沉重的脚步朝里间走去。 孟易觉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又想起明晨在提起他时眼中的羡慕。 成功?幸福?季星成吗?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去,重又坐回了刚刚那个位置。 她刚一坐下,猫头鹰便显出形来。 “吞海呢?!” 它很急切,就连平日里文?雅的用词也顾不上了。 孟易觉倚靠在大?白和小黑的身上,它们俩眼神懵懂,只模模糊糊听见?吞海两个字,但它们俩又不知道?吞海是谁,所以只能装成没开化的傻狗子,任由孟易觉躺着。 “疗伤,付询没告诉你们吗?” “啧,” 天?知道?猫头鹰那鸟喙是怎么?发出来这么?清楚的“啧”声的: “那老?东西!我就知道?在他眼里有用的只有吞海一只,我们这些其他的妖兽他看也不想看一眼!” 不知为何,猫头鹰小咪在孟易觉面前总是显得格外暴躁,孟易觉有的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影响了它,让它完全抛弃了彬彬有礼的形象,转而选择直接发疯外耗他人。 孟易觉没有管它对于付询的种种咒骂,毕竟它骂的那些孟易觉也骂过?,不是什么?新?词,她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来找我,做什么??” 猫头鹰这才停下了不停咒骂的鸟喙,开始说起正?事: “吞海走之前,为我们每只妖兽都下了禁制,不让我们离开封雪峰,这件事你知道?吧?” 孟易觉点点头。 就像孟易觉不让季星成去边境一样,吞海也不让封雪峰上的妖兽们去面对魔族,所以特意为它们下了禁制,那天?孟易觉在屋中听到的剧烈爆炸声其实就是因为妖兽们不满这些禁制,群起而攻之,但可惜胳膊最?终还是拧不过?大?腿,面对近千年的摘星层妖兽,它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最?终也只好被屈辱地加上了禁制,就像是戴了个项圈又栓了个绳一样。 “吞海受伤衰弱,它的灵力?也大?大?减弱,禁制再不如以前一样坚固,我希望你,能帮我用灵力?冲开这层禁制。” 小咪的眼神非常认真,也很凌厉,就像是在夜间看到了猎物的猫头鹰一般。 但孟易觉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 虽然她不知道?这封雪峰上的妖兽和梁旅落都有什么?过?节,但这个档口,若是将它们放了出去,那可真是自投罗网,特别是眼前这位,无论是谁都能察觉到,它对梁旅落的恨意估计都到不死不休那一层了,你要说把它放出去它不去找梁旅落?这怎么?可能?梁旅落正?愁着没多少人给她杀呢,这下子倒好了,跑来这么?多连吞海也打不过?的妖兽,那她还不高兴死。 作为心眼非常小的人类一个,孟易觉宁愿自己不开心,也不要敌人高兴。 所以孟易觉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小咪的请求。 即使孟易觉的拒绝非常符合情理?,也是小咪预料之中的,但它还是不可避免地急了眼: “你……!” 话还没吐出半句呢,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咚咚——” 声音正?好,能让屋内的人听见?,又不至于失礼。 有人来了。 不可能是吞海,也不可能是季星成。 小咪脸色一变,它并?不是普通的妖兽,而是几?百年年岁的妖兽,早就超过?了思?齐宗的忍受限度,所以它一般都会低调行事,隐藏起来不被思?齐宗的人发现,是而它的隐匿术法早已练的出神入化,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季星成就连一点也无法察觉到它的气息。 门外的人似乎是以为孟易觉没有听见?,又礼貌性?地敲了两下。 这下没办法了,小咪吐出一口浊气,一双凌厉的眼睛看向孟易觉,示意下次再继续这个话题,然后双翅一收,刚刚还矗立在房间之中的猫头鹰只是瞬间便消失不见?。 孟易觉耸耸肩,没有在意小咪留下的“下次再说”这个信号,摆着手便去开门。 喀拉—— 门扉开启。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许久不见?的美人脸,含情脉脉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 步思?帷。 80-90 第081章谈话 封雪峰上柔柔地飘着雪, 让她的墨发之间也夹了些许的白,然后又融化,化作清凉的水汽, 依偎在她发?间。 孟易觉瞳孔微微放大, 但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便?被来者揽进了怀里。 她的呼吸停靠在她的肩上,伴随着她生命的跳动, 化作温暖而又湿润的白雾, 然后扩散、蔓延到孟易觉敏/感的脖子和耳垂上。 “我?好想你。” 对方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你回来了, 真好。” 她回来了, 这样自己就能感受到她鲜活的温度、她冷淡的眉眼、她吐出的情绪。 她回来了,真好, 千倍万倍地好过自己一个人面对着漆黑的洞穴、光秃的墙壁、无?穷的回环。 只可惜,步思帷这样直接的身?体表达, 孟易觉并不承情。 她扳着步思帷的肩膀把她推开,不满地说道: “干什么, 别动手动脚的。” 步思帷比孟易觉要稍稍高一点, 从这个角度, 她刚好可以看见对方皱起?的眉毛, 和为了要看向自己而略微向上抬起?的眼睛—— 步思帷伸出手去,手指搭在了孟易觉的眉毛上。 那种温暖的感觉叫人流连忘返,沾上雪而变得冰凉的手指好像在这一刻都完全活过来了一般。 孟易觉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她直接一把抓住步思帷的手,唇角挂着危险的笑意: “叫你别动手动脚没听见是吧?” 步思帷这才如梦初醒,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和孟易觉碰一下就会羞涩得不行的那个步思帷了, 她只微微笑了下,手指顺势从孟易觉的指间穿过, 同她十指交缠在一起?,撒娇一般地说道: “见到你太开心了,能原谅我?吗?”xzfsc 正说着,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便?显出一副被雨淋湿的小狗一般的可怜兮兮的感觉来,直看的孟易觉脸上发?热。 孟易觉嘴角微微抽动,毫不犹豫地甩开步思帷还黏黏腻腻牵着她的那只手,没有半分?留念地转过身?去,理也?不理还一个人矗立在雪中的客人,只留下冷冷的一句“把门?关上”,便?自顾自地离开玄关去了室内。 步思帷向前一步踏进玄关之中,将身?上落下的雪细细掸去之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孟易觉脚后跟后就进了客厅。 孟易觉还是老样子,也?不管步思帷跟在自己身?后,径直就坐到了自己方才坐着的位置,步思帷跟在她的后面,没有想太多,就像有分?离焦虑症一样想要坐在她旁边,结果却被孟易觉一下给打断了: “停,你别坐我?旁边,你坐那边。” 孟易觉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和她整整隔了一个桌子的距离。 客人看了看那个位置,又看了看孟易觉,方才在门?外就用?过的招数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只可惜孟易觉是何等人也??她现在已经免疫了步思帷动不动就挂上的可怜脸,虽然内心里还在想着要把教她这些?东西的人腿打断就是了。 “停,别天天装着个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别动不动就抱过来,乖乖坐到那边去。” 孟易觉很冷漠也?很坚持,步思帷就算再委屈,也?只能听从主人家的命令,乖乖坐到她最不想坐的那个位置上去。 眼见着对方好好听话了,孟易觉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离开前之所以觉得不知道怎么应付步思帷,就是因为现在的步思帷是这副样子,撒娇、示弱、黏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错了,自从那天一时心软抱了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到像以前那样克己复礼的样子,如果上天能再给孟易觉一次机会,让她再回到那个时候,她一定……好吧,她说不定还是会给她一个拥抱。 孟易觉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水,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最可怕的不是步思帷表现成?这样,最可怕的是她自己真的吃这套…… “在我?之前,有人来过了?” 声音骤然传入孟易觉的耳中,打断了她不合时宜的忧郁。 步思帷一向观察力很强,自然不会忽略桌子上除了孟易觉和季星成?的专用?杯子以外,还在冒着白雾的另一杯热水。 那是小咪在说话的时候,孟易觉顺手为它倒的一杯水,它还连一口都没有喝过。 “……那个和你没有关系。” 听到这个回答,纵使不让人满意,但步思帷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知道孟易觉不会撒谎,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因为的确不想将访客的身?份告诉自己,而非她刻意表现出来的那种冷硬。 她端起?水壶,非常自然地为自己也?倒了杯水。 “你不是在闭关吗?” 孟易觉突然发?问道。 “我?有每天都在关注你的消息,听到你回来了,就立刻赶来了。” “是吗……” 孟易觉点点头,看来修仙界新?闻的时效性并不是很强,要不然步思帷也?就不会错过对她的“审判”了,平心而论,这是件好事,孟易觉不希望步思帷或者是季星成?哪怕一个人掺和到这摊浑水之中。 “外面的消息,都是怎么说我?的?” 她状似无?意地发?问,收获得却只有沉默。 当一个人想向亲密的人隐瞒什么事的时候,她多半会选择沉默,孟易觉是这样,步思帷也?是这样,所以孟易觉并不意外步思帷会陷入沉默之中。 “外斗外行,内斗内行,是吗?” 杯中的水被喝完了,孟易觉伸手,将本在步思帷近前的水壶拿到自己手里: “将人间八百里地拱手让与魔族,自己屠戮一百余号战友,对吗?” 热水被从壶中倒出,孟易觉一贯喜欢比温水更高一点的温度。 “他们只是在胡编乱造……” 步思帷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 早在几十分?钟前,她就已经为这份不合理的评价而感到愤怒过了。 先且不说消息的真实性和孟易觉是否有苦衷在其中,就算孟易觉真的这么做了,她也?不能原谅那些?人口中那些?无?理的词句。 所以她做了孟易觉永远不会认为她有可能去做的事情。 暴力。 事情一旦牵扯到孟易觉,她好像就变得格外冲动,但她更愿称之为: 坚定。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这就足够了,她也?从不感到后悔,这难道不够吗?她难道还需要为自己的“坚定”而自我?忏悔吗? 难道她往前二十年还没有在深夜中忏悔够吗? 忏悔自己无?法达到父亲和师尊的要求,忏悔自己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忏悔今日表现得不像是他们所希冀的样子……现在,她找到了自我?,做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难道这时候,她还需要忏悔吗? “那无?所谓,” 孟易觉强硬打断了步思帷解释的话语: “我?也?不是很在乎他们的评价。” 水壶被放到桌上,像一片羽毛飘落一般静谧无?声。 “我?想知道的只有你的想法,” xzfsc 当下的舆论中心紧紧地注视着步思帷的眼睛,吐出话语时的语气却是出人意料的轻松,就像她放水壶时一样,力度掌握得很好。 “师姐,你在想什么?” 那个词,步思帷不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不知道为什么孟易觉要突然提起?她们之间的师姐妹关系。 “我?换个说法吧,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孟易觉古井无?波的视线钻进了步思帷的眼睛之中,一直顺着她的神经、血液,到达她的心中。 ——孟易觉不会分?辨错恶意的目光。 从这一点来讲,她的父母给她取名叫“易觉”或许还是蛮正确的。 就像现在,孟易觉也?不可能错过步思帷刚刚眼睛中一瞬间闪过的暴躁和杀意。 和那天她在擂台上时一样,如同毒蛇,紧紧咬住对方就不松口,但更像疯犬,莫名的执着,叫人心惊胆战。 ——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师姐、这个人,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我?……” 步思帷张口,吐出了一个音节后便?又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当她那个一向以亲善、温和、有礼而闻名的师姐看着她时,那双剪水秋瞳又恢复了以前的平和,如同她们小时所见过的,泛着荧光的湖水。 难怪,难怪她没有发?现。 孟易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本以为,步思帷是被在长?明时发?生的事刺激到了,才会短暂性的有些?偏执的表现,但在程沉同她说了那些?话以后,她才知道——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 步思帷的心理防线早就岌岌可危了,她早就已经陷入到过于?极端的情绪之中了,她早就……过度沉迷于?孟易觉了。 这不好。 谁都知道这不好。 过度沉迷一个东西,人的心就会被那样事物?所支配,会变得脆弱、危险、不堪一击,孟易觉自然是不希望看到步思帷变成?那副样子的,特别是……在她沉迷的事物?本身?就很脆弱、危险、不堪一击的情况下。 但,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孟易觉揉了揉眉心,有点犯难,她实在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在这个时刻,她竟然出乎意料地和付询有了一丝丝的共情。xzfsc 对面的人只是低着头,对她的询问不置可否。 “你……” 孟易觉刚张开嘴,就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眉头皱起?,一脸不满。 反倒是步思帷,听到了这阵不太礼貌的敲门?声以后就仿佛听到了救世主的福音一样,“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着急忙慌地便?说道: “我?去开门?!” 孟易觉没有起?身?,仍旧坐在原地,任凭屋外的人越敲越急。 “停。” 她只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便?成?功让已经迈开了脚步的女人僵在了原地。 门?外的敲门?声已由小雨转变为大雨,而且隐隐有变为暴雨的趋势,孟易觉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里突然变得这么受欢迎,她饭还没有吃一口,访客就一个接着一个地登门?。 但无?法,她也?只得站起?身?来去开门?,要是重要的心理疏导谈话在噪音中进行的话,怎么想也?不会成?功吧。 “我?去开门?,你在这里坐着,不准乱动,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话。”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连看都没有看重又坐回到座位上的步思帷一眼,孟易觉便?走出了厅堂。 虽心有不安,但步思帷也?只好听从主人家的命令,乖乖地坐着等孟易觉,毕竟,如果乖乖听她话的话,说不定就会有奖励了呢?就像之前那个她主动给予自己的拥抱一样…… 可惜,命运注定不会给步思帷停下思考的时间。 孟易觉走还没半刻,空气便?一阵扭曲。 一只猫头鹰突兀地出现在了厅堂之中,正对着那杯多出来的茶水。 没有在意被架到脖子上的剑刃,它凌厉的视线直直地看着步思帷,张口便?是: “步思帷,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和我?谈谈?” 第082章好孩子 “孟易觉, 吞海殿下已经醒了,它在找你。” 冷酷的剑者仅仅抛下了这样一句话后,就毫不?留情地转身“逃离”, 或许“逃离”这个词看上去不?太准确, 但事?实情况的确如此, 不然他为什么一直把手紧紧握在剑柄上,还以一种电光火石一样的速度迅速飞走了, 这不?是“逃离”是什么? 望着?门前?的一片萧索, 孟易觉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弯来。 对方?的话说的太急又太快, 以至于有种仿佛他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错觉。 所以说……现在她孟易觉的形象已经成功成叛逆反骨人?变成了滥杀的疯子了吗?就连来通知她个消息也要战战兢兢的? 一想到冷酷的表情、暴躁的敲门声, 和脚底抹油的动作混合在了一个人?身上,孟易觉就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 已经是蒙蒙黑的时辰了,既然吞海醒了, 那她自然要第一时间去看它,只是这样, 便没法再招待现在还在自家厅堂里?的那位了, 看季星成那副颓丧的样子, 百分百也没法让他起来招呼客人?, 既然如此,那也只好让步思帷早点回去了,至于?谈话……就等下次有空的时候再好好说一说吧。 虽说心中已经下了这样的决断, 但孟易觉仍旧是头疼。 她怎么可?能会有自信,只靠耍耍嘴皮子就把步思帷歪掉的三观给掰回来呢?如果没办法掰回来,那么挑开了谈也只能是将对方?的伤疤掀开, 除了带来疼痛,什么也无法改变, 但是现在的她,除了苍白空洞的话语以外,又能做出些什么呢? 暂时性或是永远地离开她? 那不?可?能,光是自己还在步思帷身边的时候,她就已经呈现出道心不?稳的征兆了,如果这时候再一声招呼也不?打的离开……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孟易觉讨厌这种逃避的行为,问题如果不?去解决,就永远都?只会是问题,逃避只是胆怯,不?敢去面对,而非冠冕堂皇的“冷处理”,让头脑冷静是有必要的,但如果抱有着?能够逃一辈子的想法,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干脆答应她……和她在一起? 这个选择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被孟易觉给否决了。 她不?能和步思帷在一起。她无法给步思帷幸福,也无法同她白头偕老,她甚至……危楼已至,登仙不?远,又或是,死亡离她也并?不?遥远。 孟易觉像是某种具有成瘾性的药物,是必须要戒掉的东西?,而非,与她共存…… 这个话题只想到一半便被她自己给强硬地熄灭了。 门外的风雪倾斜进来,直叫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修仙者感?到丝丝的冷意,她烦躁地摇了摇脑袋,甩去借着?这个机会沾到自己身上的那些雪花。 一不?小心就发呆过了头,自己还要去看吞海,可?不?能在这里?继续蹉跎时间。 孟易觉迈开步子,再一次回到温暖的会客厅内。 “……你在干嘛?” 她一脸狐疑地看着?明显心里?有鬼的步思帷。 “没、没干嘛啊……?” 步思帷看上去并?不?太冷静,甚至欲盖弥彰地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就算三观已经歪成这样了,但她依旧是那个受着?良好家风成长起来的好孩子,撒谎对她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以至于?让孟易觉一眼?便看出了破绽。xzfsc 孟易觉挑挑眉,没有深究对方?的行为,左右步思帷也不?可?能干出不?利于?自己的事?,就算干出了……自己估计也不?会很在意吧,孟易觉是这样想的。 “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是早点回去还是在这峰上休息一晚?”xzfsc 孟易觉一边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的外裳,一边漫不?经心地同步思帷交谈着?。 “你要出去吗?这么晚了?刚刚敲门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孟易觉听到了步思帷站起来的声音。 “没什么,吞海醒了,去看看它。” 这话不?是和步思帷说的,而是和还停留在这间房间里?的另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说的。 只需一眼?,就足以发现,自己之前?顺手倒给猫头鹰的那杯水少了一点,很明显,这不?可?能是步思帷喝的。 “啊,还有……” 步思帷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想要帮她将衣服上那些因为过于?匆忙穿上而挤压出来的褶皱抚平。 孟易觉转身朝向?她,两人?离得很近,但孟易觉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危险距离,只是一字一句地警告她道: “不?管这个房间里?,有谁蛊惑了你什么,都?——不?准照着?做!” 步思帷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时之间也忘了反应,直到听见一声不?耐烦的“听见了没”,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虽然不?知道孟易觉是怎么知道刚刚有人?妄图驱使她做一些原本的她不?会做的事?情的,虽然不?知道孟易觉是怎么知道她的确……有被蛊惑到,但本能指引之下,她还是对孟易觉所说的任何事?都?表以了肯定?。 “嗯,” 孟易觉满意地点点头,没再看着?步思帷的脸,又一边低下头去将刚刚没有整理好的衣袖给拉平整,一边问道: “所以你是想和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她的眉毛一瞬间皱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旁边呼呼大睡的三只妖兽。 大白和小黑是因为玩累了,九九是哭累了,总之现在它们都?睡了……这样说出来可?能会有些尴尬,但是…… “呃,还是留在这里?……帮我照顾下九九它们?” 以前?步思帷也并?非没有帮忙照顾过九九它们,也并?非没有在封雪峰上留宿过,至少在比武招亲结束后的两个月里?,这种行为还是……比较频繁的,但不?知为何,孟易觉现在说出来这句话,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刚刚还在想着?怎么甩掉人?家,现在竟然就好腆着?脸……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渣女,于?是孟易觉干脆就不?想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怎么说?” “我……” 步思帷的眉心微微蹙起: “我留在这里?吧,我也……不?太想回去。” 的确。 孟易觉了然地点点头,自从比武招亲那件事?情过去以后,步思帷的确除了她这儿哪儿都?不?想去,之前?那两个月中,常用的也是这个理由。 “但是,” 孟易觉冷淡的目光看向?那杯不?属于?她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茶杯: “记住我说的话,不?要相信任何话,也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小咪为了让步思帷这个危楼层帮它突破禁制到底会用什么样的话术,无非就是梁旅落威胁到了她孟易觉的个人?安全,它与步思帷同仇敌忾之类的话。 如果是孟易觉,她当?然是能够把这些话都?当?作耳旁风的,但若是换作了步思帷……那可?真是不?一定?。 是而临走前?,仍旧不?放心的孟易觉还狠狠地虚空瞪了胆大妄为的猫头鹰一眼?以示警告。 …… 步思帷一直送孟易觉到玄关前?。 “等等!” 就在孟易觉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正要推开时,步思帷突然开口挽留道。 “嗯?” 孟易觉回头,表情并?不?友善。 步思帷张开双臂,意思不?言而喻。 孟易觉看着?她,眼?睛中流露出半分无奈: “来的时候不?是抱过了吗?” “被你推开了。” 步思帷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整个人?坦诚得可?怕。 两个人?就这么在玄关处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孟易觉败下了阵来。 “好好好,行行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她生无可?恋地抱了上去。 老实说,抱步思帷的感?觉并?不?差,孟易觉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享受在里?面,毕竟温香软玉在怀,又有什么人?能感?觉不?好呢? 常常有人?说,拥抱有利于?解压,如果放在以前?,孟易觉肯定?会嘲笑那些人?太傻,相信这种没由头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好像、真的,有些认可?这个说法了。 对方?的怀抱里?暖融融的,从这么近的距离,孟易觉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她娇嫩皮肤下血液的流淌、她呼吸的温热……这常常给孟易觉一种错觉,就好像、就好像……在步思帷环绕的双臂之间,她拥有了她的整个世界,不?仅仅是步思帷这个人?,还有步思帷的过去、步思帷的现在、步思帷的未来,在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里?……孟易觉却感?觉到了许多。 无奈地叹了口气,就连孟易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错觉,太过光怪陆离,太过让人?满足、让人?想要沉浸下去。 这让洒脱如孟易觉,都?不?自禁感?到害怕。 “喂,该放开了吧,我要走了。” 孟易觉拍了拍步思帷的背,示意她放开自己,谁曾想换来的并?不?是松手,而是脖颈边越发粗重的呼吸和越发束紧的手臂。 “你……” 还没等孟易觉来得及发怒,脖子上的压力就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正好温柔地落在了孟易觉的侧脸。 轻柔的如同一片雪花,却又比雪花温暖的多;柔软的如同一团棉絮,却又比棉絮坚定?的多……如同错觉,但孟易觉又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那份触感?——即使现在对方?的唇瓣已然离开,也依旧……如同彰显存在感?一般,停留在孟易觉的脸颊,和她骤然变快的心跳中。 “步!思!帷!” 孟易觉双眼?睁大,毫不?留情地瞪着?步思帷,这恐怕是她这么多年来眼?睛睁得最大的一次了,就因为这个人?刚刚莫名其妙的轻薄行为。 “再见,一路顺风。” 步思帷温柔地挥着?手,同恼羞成怒的孟易觉形成了鲜明对比,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够看出她脸上也同孟易觉一样,残留着?羞赧的红。 “啧……!” 气了半天,孟易觉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来一句训斥的话,也没能打出来一个反对性/骚/扰的巴掌,只得愤愤地重重关上门,于?风雪已停的夜中找吞海去了。 步思帷呆呆地在玄关处看着?那扇被关起来的门好一会儿,这才强忍着?心中因挂念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产生出的失落感?,抬脚迈回室内。 厅室内,原本消失了的猫头鹰又一次出现在了座位之上,优雅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开口道: “孟易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那副样子,但是着?实是个好孩子,不?是吗?” “嗯,” 看见神出鬼没的猫头鹰,步思帷没有半分惊讶,只是顺着?它的话点了点头: “的确,比我要……好得多……” 不?仅比她要好得多,而且还是是她所喜欢的,她所爱慕的,她所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那种最好的……好孩子。xzfsc 第083章剑祖 当吞海又一次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 孟易觉正坐在它的床边,百无聊赖地揪它那仅余半片的完好皮毛。 即使看到它醒了?,孟易觉也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犯罪行为, 只是懒懒地?问了?一句: “醒了??” 缩成?一团的小猫疲倦地点点头, 带着点睡眼惺忪的味道。 妖兽的体魄较之人类要强大许多, 像吞海这种程度的伤,换作一般的修仙者, 可能还真?够呛, 但对于?吞海白虎来说, 无非也就是睡几觉的功夫, 虽然可能一觉就是百年…… 为了?加速恢复,吞海还特地?恢复成?了?小猫的形态, 这样可以减少灵力损耗,让更多的灵力得?空去修复血肉。一百多年前, 当它从一片火海中?逃出来的时候,它也是这么做的。 蜷成?一团的小猫连伸懒腰的力气也没有, 小脑袋搭在自己的前爪上, 眼睛半睁不睁的, 但还是费心地?问道: “你还好吧,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孟易觉淡定地?收回揪人家白毛的手,回复道: “如果他?们为难我的话,我还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吗?” “嗯……万一他?们就为了?糊弄我, 特意把你放出来呢?” xzfsc “那我一定瞬间就跪下来和你哭诉,毕竟我可不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乖孩子。” 听见孟易觉这打?趣的话语,吞海难得?地?笑出了?声, 但笑过以后又是一阵阵眩晕冲上大脑,催促着它赶快陷入沉睡之中?。 并?非它不想陷入沉睡, 而是……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允许它陷入沉睡。 那天,孟易觉被修仙界的救援人员发现的时候,它也在场。 那些救援人员眼睛里的惊悚与?恐惧,它也是切切实实看到了?的。 从那个时候起,它就知道,大事不妙。 孟易觉,很可能不死在外?敌的手中?,而是死在……这些“同伴”的“审判”中?。 这让它忧心又焦躁,但偏偏自己一到了?安全地?方便?瞬间昏了?过去,也不能为孟易觉帮上些什么忙。 不过好在,梁旅落虽与?它缠斗,却始终未下死手,就如同戏弄鸟雀的猫儿一般,一直戏耍着它,虽伤痕处处,但终究没有一处危及生命,草草恢复了?之后吞海便?就醒了?过来。 它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孟易觉在哪里,直到见到孟易觉本人时,它的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下。 “我还以为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半会对你温柔一点,没想到竟然是想在我醒来之前将你给审判掉,真?是……” 吞海有些难以言喻,终究它还是对修仙界太抱有幻想了?。xzfsc 天生具有“真?知眼”的吞海白虎一向代?表着“公正”,虽然在人间这么些年,吞海早就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在族群中?一无所知的“殿下”了?,也能够理解“欺骗”与?“谎言”了?,但它仍旧不能理解那些人类的短视。 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孟易觉对于?吞海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为了?孟易觉,吞海能够豁出性命来去阻挡魔尊,这难道还不够明?示吗? 还是说……他?们知道,只是太过傲慢。 傲慢于?觉得?一只小小的吞海白虎根本掀不起什么波澜,傲慢于?根本不将近在咫尺的魔尊放在眼中?,傲慢于?……为了?那么一点点利益,就足够牺牲一个,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 吞海一向无法理解这些,从前也是,往后也是。 就像它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梁旅落那么复杂。 她明?明?在火炉前朝着宛采露出了?谁也没见过的笑容,明?明?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宛采,就算毛毛就在宛采暖烘烘的怀里,她也从来没有分出一丝视线来给它,可是她却仅仅留了?一座墓碑给她,又在百年之后,从地?狱之中?爬出,挂着那张丑恶的嘴脸,用深情的名义做出自私的举动。 每个人都很复杂。 吞海理解不了?,吞海的族群也理解不了?,所以它的族群消失在了?冰原无柴自燃的火海中?,只剩下它一只,无依无靠,流浪到宛采的身边,栖居在她的怀里,然后又被梁旅落夺走了?归处。 “我还以为……” 吞海欲言又止。 它还以为修仙界会因?为他?们对吞海白虎们做出的事,而在面对它时,至少心虚地?稍微收敛一点。 可是他?们没有。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易觉一脸淡然,在已经能够伸展开了?的小猫旁边削着苹果。 她的刀工不好,果肉牵连着苹果皮就这么掉到垃圾桶中?,让人看了?不得?不心疼。 “我习惯了?,那地?方我可熟了?,而且现在也已经完全解决了?,不是吗?” 孟易觉将削的坑坑洼洼的苹果递给吞海,恍然发现它现在这个小爪子没办法吃苹果,于?是又只好将已经伸出去了?的手给收了?回来,自己啃起了?苹果。 吞海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它一点也不想吃那个被孟易觉削得?破破烂烂跟被人啃了?几口一样的苹果,天知道在剑道大宗里头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连水果刀也用不好的人。 “也是,既然我醒了?,那他?们也就不敢对你出手了?,这件事估计就会这样不了?了?之了?。” “嗯。” 孟易觉啃了?一口苹果,不置可否。 “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最后做出了?决定的人……是谁?” 吞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话,那么这场审判,本就不应该举行了?才对,毕竟对方一锤便?定音,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给出反对意见……但是偏偏,这个人在最后关?头才登场……到底…… “你一个小猫咪,想这么多事情合适吗?” 孟易觉三口两口就吃完了?本就已经所剩不多了?的苹果,随意地?说道。 想不明?白的事她干脆不想,免得?让脑细胞白白死去,这次的乌龙也一样,她早就放弃思考了?,结果吞海一个病号,竟然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想帮她搞清楚这一团浑水里的缘由,孟易觉都想大喊一声“这就是母性的力量吗!”了?。 “是你太不关?心自己的事了?。” 小猫咪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无语。 “想不明?白的事为什么要想?” 孟易觉很是理直气壮。 吞海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小猫脑袋,洒脱是好,但也不能这么洒脱吧?看上去就跟对人生失去希望了?一样。 “没事的,吞海‘殿下’。” 孟易觉突然一脸正经,手也搭在了?小猫平放在病床的猫爪子上。 “怎、怎么了??” 吞海看了?看自己小小爪子上那个大大的手,一时之间有点懵。 孟易觉表情凝重,语气严肃道: “我绝对不会让你的脑细胞被白费的!” “啊?啊、啊?” “我决定了?,我要向剑祖申请一枚‘我的英雄母亲’奖章,然后颁发给你,用来回报你对我的关?心!” 孟易觉两只手握住小猫的爪子,一脸诚恳地?趴在了?病床前,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吞海,但却没让吞海感觉到宽心,反而是感觉到一阵阵的头疼,都快要把它的太阳穴给冲破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孟易觉这个一个好大儿的“英雄母亲”无奈开口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母亲了??而且剑祖……” 一句“剑祖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一瞬间卡在了?喉间,不知怎地?就是发不出声来。 “你……你描述一下那个老者的样貌特征……” “嗯?” 孟易觉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别?在那儿装可爱了?!叫你说你就快说!” 吞海催促道。 “呃……看上去挺老的,白胡子飘飘,还挺仙气的,还有就是……” “是不是剑意天成?,不必携剑便?能成?剑?!” 吞海急迫地?打?断了?她。 “好像是。” 在孟易觉的记忆中?,对方好像的确仅仅凭借眼神,就在付询跟前划出了?一道剑痕,但孟易觉记得?不太清楚,毕竟她一向不是什么会好好听课的孩子,至于?付询讲的话,那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什么也没带记得?的。 “那就是了?,” 不知为何,吞海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了?许多。 “那个一锤定音的人就是……” —— “剑祖。” 即使脖颈上被搭着一柄剑,梁旅落仍然保持着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 “修仙界如今当之无愧的最强者,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思齐宗的老祖,出现在尘世上的时间也太多了?吧……” “你变了?很多。” 身后的阴影无情地?打?断了?她口中?滔滔不绝的褒奖。 “是吗?” 梁旅落笑了?下: “看来剑祖自以为对我很了?解呢?” 阴影静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 “毕竟你我二人有缘。” “有缘?怕是孽缘吧,我可从来不想见到你。” 魔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冷淡,眉心之间隐隐冒出黑气: “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盯着我一个人,每次我一有什么事你就出关?了?,怎么?我就这么招你喜欢?” 阴影没有说话,只有手中?的剑仍旧坚定地?架在魔族的脖子上,虽然就连一分毫也不敢挪动,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把铁器不过是虚张声势。 “算了?,我们就别?说这么不开心的话题了?吧,” 最终梁旅落还是自己开口道: “剑祖大人这次来,是想做些什么?” “回到你的魔界去。” 剑祖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连这句话,也比他?的剑要冰冷的多。 很明?显,这没能威慑到梁旅落。 她脸上挂着笑,慢慢地?在剑刃的威胁中?转过身来,面朝着那扇阴影。xzfsc 不敢见她的人躲在那扇阴影之中?。 她嘴角的弧度被勾得?更大,开口道: “剑祖大人,您的剑,钝了?很多啊,我记得?,一百多年前,当您把我母亲的首级毫不犹豫地?斩下来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的模样啊。” 她还记得?那天,那颗头颅,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咕噜咕噜地?就滚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她在遇见宛采之前,夜夜的噩梦。 第084章如果 “果然没有……” 翻开了在场的最后一具尸体后, 孟易觉自言自语道。 她的感觉没有错,在场的?所有尸体中,无论是被她所杀的?, 还是被支援团的?弟子所杀的?, 没有一个人?, 是程沉和明晨。 这也就说明,很有可能, 程沉和明晨逃过了这一场人祸。 程沉倒还好说, 修为高, 又没有什么道德感, 想明白是魔尊的手笔以后该逃就逃了,但是明晨……孟易觉明明在梁旅落所放出的?投影中见过她, 那时她端着?长枪,绝望地便迎了上去。 那样?的?她又怎么可能, 在那些弟子将方舟上的?老弱妇孺全都屠杀殆尽之前就逃走?呢?虽说凭借她的?修为,她的?确有这个能力?, 但对于?明晨这样?一个将责任看得极重的?家主来?说, 这种独自一人?逃生的?情况, 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才对…… 孟易觉站起身来?, 没有再管脚旁那具被灼烧得面目残缺的?尸体。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中原与北境的?交界之处,也就是当时的?方舟陨落之处, 修仙界的?援兵,就是在这里,发现她亲手扭断了一个支援团弟子的?脖子。 正是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送孟易觉上了审判所。xzfsc 然而当思齐宗的?剑祖出面保释了孟易觉以后,一切愤怒的?、呼唤正义与道义的?声音却又全都归于?寂静, 就像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现在,在几天前还被他们誉为“无情无爱无仁无义”的?冷血之人?不仅不用被追究任何责任,而且还能够在她曾经扭断过无数人?脖子的?土地上行走?,而这仅仅是因为那位剑祖的?一句话。 这个事实着?实引人?发笑。 孟易觉走?着?,只觉得嘴角不自觉就要扬起来?了。 此次出行,她没告知任何人?,就连吞海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其一是,这地方靠近魔族正在活动的?区域,在上一次的?战役中,魔尊对孟易觉的?兴趣可见一斑,如果孟易觉提出要前往这里的?话,一定会遭到大部?分人?的?反对。 其二则在于?,如若被多心之人?听到点?消息,有关她只在仅仅几天后便前往魔族活动的?区域,那不要说她的?声誉会进?一步被诋毁,就连天玄联盟,也会对她孟易觉更起疑心,万一给人?抓到把柄,落实了原先那个莫须有的?“入魔”猜测,可就不好了。别说是她,就连吞海、步思帷、季星成等人?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虽然孤身一人?前往梁旅落魔爪可及之地着?实危险,但她还是孤零零地一个人?来?了。 因为她必须要让自己心中的?疑问得到解决,那就是:明晨是否还活着??如果还活着?,那她如今身在何方? 此时,孟易觉正一边走?着?,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指向?清晰的?地图。 上次她来?的?时候,不过是坐在吞海的?背上一闪而过,根本没空弄清楚这里的?地图,再加上飞行靶子太大了,碰上魔族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从?天空中观察地形分布这个方法也被否决。 现在她只能费力?地分辨东南西北,并且尝试代入明晨的?想法,搞清楚对方最可能往哪儿逃了。 如果她要逃难的?话…… 从?来?没有做过追踪任务的?修仙者皱起眉头,很少见地犯了难。 应该会往中原方向?逃吧,也就是往反方向?,免得撞见魔族,但是,万一是那种情急之中搞错了方向?的?情况呢?万一是被逼着?往别的?方向?逃了呢?万一……xzfsc 可能性太多,扰得孟易觉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一样?。 她收起地图,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总之,在看了半个小时地图以后,孟易觉还是决定先向?中原方向?走?,如果明晨是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的?话,也一定会做出这个决定的?。 喀嚓—— 鞋底与碎裂的?砖石相接,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前是一处被打到破败的?村庄,四处可以看见碎裂的?砖石、木头、尸体……原本的?生活气息被暴力?给粉碎成了灾难的?味道。 孟易觉刚刚舒展开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她默不作声地穿过这座被魔族洗劫过的?村庄。 魔族的?喜好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那些金银珠宝散落一地,如同?尘土,无人?渴求,反倒是那些挂在自家门口的?肉食、圈养在后院的?牛羊,以至于?瘫倒在地上,涂抹着?大片血红的?尸体……看上去经过了激烈的?争夺。 孟易觉在其中穿行,她踮起脚尖,尽量不踩在任何一具尸体上,但在路过同?明晨体型相近的?尸体时,她还是要不免惊扰逝者安宁地翻看一番。 脚下的?土地已经不再是如冰一般的?坚硬,它?们已经变得柔软、温和,在它?们的?怀中,能够孕育明日的?希望。 这不是因为春天到来?了,而是因为,孟易觉早已走?出了北境。 魔族……扩张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或许是在有梁旅落带领的?原因下吧,也可能是在它?们自己欲望驱动的?原因下吧,不过孟易觉被囚禁的?寥寥数日,它?们便向?前挺进?了数百里。 在面对强大而暴虐的?魔族时,脆弱的?人?间界根本没有半分相抗衡之力?,除了撤退还是撤退,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只有修仙界,能够挡住魔族不要命的?突袭,但是修仙界……至少在孟易觉的?眼里,他们好像并不想打这份白工。 要说为什么,其实是因为,在这一路上,孟易觉都没看见过多少灵力?留下的?痕迹。 那些隐居在尘世?各处的?修仙家族们信息闭塞,不知道魔族入侵或者无法按时赶过来?也很正常,但是对于?天玄联盟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讲……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在装聋作哑。 虽然不知道那群老不死的?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装聋作哑就是装聋作哑。 根据孟易觉的?沿途所见,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阻拦魔族进?攻的?想法,魔族几乎可以说是蝗虫过境般的?吞噬了这片区域的?所有生命。 孟易觉现在的?心情并不好受。 再怎么说,她也只不过是在和平羽翼之下成长起来?的?现代人?,又哪里见到过这些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就算是那在明烛城守城的?日日夜夜,她也不曾见过……这么多手无寸铁的?平民、人?类,就这样?一个个被遗弃在路旁,如同?没有价值之物?…… 孟易觉几近不忍再看。 纵然平日中表现得再洒脱,她也终究是脆弱的?,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她,就算是循环往复的?心理催眠也不能消除这种脆弱…… 啪—— 突然地,一直默默低头赶路的?修仙者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脆,足以见力?度之大。 挨了一巴掌以后,脑中危险的?想法才被停下,但萧索的?心情却终究怎么也无法消除了。 “真是……”xzfsc 孟易觉低低自语道。 她的?心里有不能触碰的?东西,即使是自己,也从?来?不被允许。 就在这时,远处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似乎是……哭号声……? 没有思考超过三秒钟,修仙者毫不犹豫地腾空而起,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 —— 不远处,一座小山丘的?背面,几只魔族正不耐烦地撕去自己身上零落的?人?皮。 其中一只吼道: “这也太麻烦了!非得装成人?吗!就不能直接打过去吗!憋屈死你老子我了!” 另一只稍微沉稳一点?的?魔族没有理会同?伴的?无能狂怒: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你能忍住,我们用得着?换人?皮吗?唉,人?皮弄脏了事小,万一这批人?没死在大人?指定的?范围内,我们可就死定了!” 一想到那位魔尊大人?的?手段,就连刚刚还狂妄地露出獠牙的?魔族也不自禁颤抖了起来?。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不、不会吧……” 他是见识过魔尊大人?是怎样?将惹怒她的?魔族剥皮、抽筋,再放于?火上燎烤的?,甚至于?他就在现场,还分到了一口肉吃。 但那对于?日常茹毛饮血的?魔族来?说,还不算什么大事,最可怕的?是,那位魔尊大人?,不知从?何处掌握了灵魂操纵的?能力?,当他们吃那个魔族的?肉时,那个魔族就在他们头顶望着?他们,两个眼窝中流着?血泪,一声又一声地惨叫着?…… 即使看着?这种场景,那位魔尊大人?仍旧美丽且优雅,像一个人?类一般,没错,像一个人?类一般,脸上挂着?亲切但残酷的?笑意,就好像死亡只是一出引人?发笑的?戏剧一样?……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立刻浑身打了个冷颤。 “在,正好,再差一点?就不在范围内了。” 一旁蹲着?的?魔族回过头来?,给狂妄者打了一剂强心剂。 “呼,还好还好……” 这下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于?是又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那,这下总算可以开始开心开心了吧……” 还没等这句话说完,不知从?何而来?的?尖锐灵力?便直射他的?咽喉部?位,还是旁边那个沉稳的?魔族出手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免于?当场毙命,只用了一条胳膊作为代价。 “啊啊啊啊啊!!!” 相貌非人?的?魔族大叫道,血液从?手臂断处飞溅而出,衬得他愈发可怖起来?。 有修仙者步踏云霄,睥睨着?这三只魔族,以及他们身旁,散落一地的?断肢碎肉,和刚刚咽了气,还没来?得及被玩/弄的?其他尸体。 孟易觉只感觉自己内心的?愤怒根本无法压抑。 按理来?说,将三只魔族活捉能问出更多的?信息,但是她现在,偏偏就只想—— 赶尽杀绝。 冷笑一声,修仙者举起自己那双也曾沾染过谁人?鲜血的?手,澄澈的?淡蓝色灵力?在其上汇聚,如同?天空的?颜色。 一瞬间,就连断臂的?魔族也忘却了疼痛,他们抬手望去,只见巨大的?星辰—— ——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 昏暗的?地下,有谁这样?念叨着?,一声比一声狂躁,一声比一声疯狂。 这是一座祭坛,浸泡在鲜血之中。 或许那不是鲜血,或许那是苦难的?具现化,只要仔细看,便可以隐隐看出,有痛苦的?脸颊在其中徘徊、游荡、嘶吼、尖叫。 叫人?心惊。 但在祭坛的?最中央,却摆放着?同?这座祭坛、这池鲜血,甚至于?这间地下室都完全不合的?美丽事物?—— 千乘珠。 它?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在那其中好像包含了无数世?界之景。 这般美丽之物?,如今却被祭池中仿若鲜血的?液体给映衬得鲜红。 那人?还在不停的?念叨着?: “如果我能……如果我有……如果我可以……” 骤然,她拿起自己身旁的?剑,猛地划开自己的?手腕。 血液落入祭池之中,没有激起半分涟漪,如同?被吞噬了一般平静。 有两滴血液溅到了珠子之上,不知千乘珠能不能趁这个机会,看清楚那人?的?血,究竟是什么颜色,会不会像她手中那柄剑一样?,是完全的?黑色? 第085章理解 xzfsc “你说……什么?” 孟易觉的眼睛不觉睁大了,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极其离谱的事情?一样?。 昏暗的大殿,仍旧如她少时的记忆一般,仅仅燃着寥寥的几根烛火, 除此以外, 再无他物, 只不过,这次坐在?殿上主位的人, 不再是付询, 而是那位剑祖, 付询反倒成了在一旁陪侍的。 “孟易觉,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但这就是天玄联盟做出的决定, 你要理解他们的难处,以大局为重。” “理解?” 孟易觉又重复了一遍。 剑祖随意地坐在?上首, 看上去很?是慈祥,但是周遭散发出来的、令人心颤的上位者压力, 却是较付询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可以理解成, 我们的抵抗毫无意义, 天玄联盟最终做出的决定, 就是要将人间界白白让给梁旅落吗?” “梁旅落不会?对整个?人间界出手,她只需要一部分的土地就行,等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她会?自己收兵的。” 主座上的老人不厌其烦地为孟易觉解答着,看上去倒真就有?几分谆谆教诲的意味。 “呵,” 孟易觉被气笑了: “那死去的那么多人该怎么办?” 她想?起断肢、血泊、哭喊、尸体, 而这些?都将在?天玄联盟的纵容下一笔勾销。 “孟易觉,仇恨是在?不断的传递中深化?的, 要终结仇恨,就只能由我们来放弃仇恨。你要从整个?大局来看,不要被个?人情?感左右了大脑。” “被个?人情?感左右了大脑?我可是无情?道诶?” “从某个?层面来讲,无情?道是最冲动、最容易被个?人情?感左右头脑的。”xzfsc 比如梁旅落,她的一生中,就从来没?有?让理性占据过自己的大脑,一直都全凭感情?用事,所?以才那么脆弱,稍稍一点推力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这样?的一个?人,却是最近千年?以来最有?天赋、最值得称道的无情?道,由此可见,无情?道的“无情?”,真不过笑话一句。 但是梁旅落是如此,他又何尝不是? 如果他没?有?被感情?所?操纵,或许梁旅落的母亲不会?死在?她眼前,如果他没?有?被感情?所?操纵,或许梁旅落也不会?杀妻证道后再自杀,如果他没?有?被感情?所?操纵,或许……这时他也不会?选择纵容梁旅落……就像他曾经纵容梁旅落的父亲一样?。 罢了。 高高在?上的剑祖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陈年?旧事。 阶下的孟易觉仍旧桀骜不驯: “……但是梁旅落仍然在?杀戮,我带回来的影像能证明,她在?派遣魔族深入中原地区实行暗地里的屠杀。再者,为什?么一定能相信,梁旅落达到?了目的就能停手?还有?,要达到?她的目的需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些?我们全都不知道。为什?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天玄联盟就能这么轻易地做出放过梁旅落的决断?” “孟易觉,” 剑祖的眼中透出怜悯: “你不必想?那么多的。” 这句话竟然与那天孟易觉在?吞海的病床前说的一模一样?: “既然天玄联盟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么就一定有?它的考量。在?他们那个?位置上,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需要考虑,有?时候,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什?么需要考虑?” 孟易觉反问道: “有?什?么东西会?比人的命还要重要!” 年?轻的修仙者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浑身颤抖,早在?心里将所?有?人都骂了个?遍。 她实在?是不懂,到?底有?什?么东西,比切切实实摆在?眼前的、鲜活的生命还要重要?到?底有?什?么东西,比阻止苦难蔓延还要重要? 还是说,其实天玄联盟和梁旅落,本就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 因?为就算是从自身利益出发,多疑的修仙界也无法容忍有?人酣睡于自己枕侧,更别说是梁旅落这种几乎快要把他们枕头给掀了的行为了,但偏偏,天玄联盟选择了退让,选择了像个?老父亲一样?看着梁旅落作?。 在?修仙界的历史?中,可哪怕有?一刻,他们对待魔族有?这么温柔过?不都是满怀厌恶地驱逐对方吗?为什?么到?了梁旅落这里,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气愤这种情?绪一旦涌了上来,就再也无法消减。 孟易觉只感觉自己已经能一块一块拼出天玄联盟放纵梁旅落的缘由了。 四分五裂,非但威胁生命,无人合作?;利益至上,不到?威胁自身利益之时,死几个?人也无所?谓;隔岸观火,乘火打劫;以及……一定有?谁,在?包庇梁旅落…… 那个?人会?是谁? 孟易觉抬首望去。 隐藏在?阴影之中,剑祖似乎有?点在?发呆,他的眼神不复在?灯光下时那般凌厉,反倒透出几股老人的浑浊之意。 xzfsc 就在?孟易觉抬头的一瞬间,一道剑气猛地袭来,深深刻入她足前那片昂贵的石砖之中。 “孟易觉!” 孟易觉扭头,只见到?皱眉的付询: “剑祖在?和你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孟易觉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施了一礼,道歉道: “抱歉,刚刚有?些?走神了。” 可以看得出来,剑祖并不在?意这点小细节,他略微摆了摆手,没?再追究,但是付询,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然紧揪着这点不放。 他愠怒道: “自从进入到?大殿里来以后,你便一直出言不逊,眼下竟还敢在?剑祖尊上面前做出这种事!孟易觉,你实在?是自视甚高、目无尊长!作?为你的师父,我实在?无法忍受你这无理的举动!你简直就是在?丢我整个?师门的脸!” 只说着,凌厉的剑气便扑面而来。 孟易觉无语极了,只觉得心中的无语都已经盖过了愤怒。 她当然知道付询为什?么突然发难,还不是前几日审判的时候孟易觉在?剑祖面前让他付询丢了脸面,他实在?气不过,又不好在?剑祖面前没?事找事,所?以只能趁这个?机会?以“教育”的名义报私怨。 另者,他估计还存着一个?出这么一手就能让孟易觉收敛半分的心思在?里头。毕竟他被剑祖当众呵退,无论是作?为师尊,还是作?为宗主,都可以说是丢脸丢大发了,若是不寻个?机会?再立尊严,只怕他那宗主之位……不能够再像往日那般稳固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付询挥剑之时,剑祖也未加阻拦,他们两人……不,应该说是他们三人,都对这背后的因?果心知肚明。 姜还是老的辣,剑祖不可能为了孟易觉让付询一直憋屈下去。 但是孟易觉自己可不是这么想?的。 付询的速度很?快,不过半秒,剑尖就已经到?了她身前,但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付询单手掐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孟易觉看了看被淡蓝色灵力挟持住的剑刃,轻笑一声,指尖轻弹,那柄剑瞬间就如同废铁一般被弹去了殿中无人知晓的角落。 她抬头看向满面惊愕的付询: “你以为你还能再捅我一剑?” 事实上,即使是在?比武招亲那天,如果不是孟易觉灵力耗尽,外加付询是偷袭,他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就将剑插进孟易觉的胸口。 要知道,孟易觉的危楼层,要远比他们这些?原住民的危楼层强得多。 “你……!” 付询手指着孟易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好!” 他拔出挂在?腰间的那一把他真正用得惯的剑,当即就想?从台上飞下来给这个?孽徒一顿教训,却被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剑祖给拦住了。 剑祖没?有?再用那样?威慑性强的方式拦住付询,他只是轻轻伸出了一只手臂,就让付询不敢再动作?半分。 他看着孟易觉,笑道: “你师父有?些?过于暴躁了,他的教育方法,其实我也不是特别认可,虽然他的确一心一意为了你们,但是还是要注意一下方法的,你说对吗?” 这是在?给两人一个?台阶下,任谁都看得出来。 付询接下了这个?台阶,脸色好转了不少,但孟易觉……孟易觉只是眯起了眼睛。 但好在?剑祖说完了话以后也不在?意孟易觉是什?么反应,只继续说道: “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件事……孟易觉,你还要再仔细考虑考虑,再好好想?想?,看问题的角度不能只局限于一方,但是没?关系,成长是年?轻人的权利,我们不会?怪你,毕竟你还有?思齐宗在?护佑着你,所?以你可以去试错、可以去成长。仔细想?想?今天我说的话,等你冷静下来了以后,我们再说这件事吧,好吗?” 他的语气并不强硬,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但孟易觉偏偏就是在?其中听出了一丝傲慢。 她动了动嘴唇,目光从付询转到?剑祖,又从剑祖转到?付询,两个?人的表情?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同,但在?孟易觉眼中,却又带着相似的味道。 “呵。” 孟易觉咧出一个?笑,没?有?回话,头也不回地,拉开殿门便走了。 —— 一直等到?孟易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剑祖脸上的笑意才完全冷了下来。 “你太冲动了,付询。” 他训斥道。 听见这话,付询立马单膝跪地: “可是……!如果再这样?纵容孟易觉的话,恐怕会?酿出大祸!就像……就像……” 付询想?说雪落尊上,但他却不敢说出口。 “不,不会?,” 老者的语气很?是自信,他的目光凝视着远方: “孟易觉和梁旅落不一样?,她们没?有?一点一样?的地方。” “孟易觉永远也不会?做出像梁旅落一样?的事。” “她只是表面上难以操纵,其实内里并不难。因?为像她这样?的人,做事往往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和底线,只要你能找到?她的逻辑,那么‘引导’她,就并不难……” “付询,” 他带笑的目光重又放回到?付询身上: “你的一生都太过顺风顺水了,总是把太多事情?都想?的过于简单粗暴。听好了,你还有?很?多要学。” 付询低着头,只感觉一阵寒意侵袭全身,叫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啪嗒。 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坠落,摔至石砖之上。 砸成粉碎。 第086章道心 当孟易觉挂着满身风雪疲惫地回到封雪峰那座小屋上的时?候, 小屋中橘黄色的灯早已亮起来了。 孟易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方便?,让步思帷认证了房子的灵力阵法, 这也就相当于, 步思帷实际上是有这座房子的“钥匙”的。 “呼——” 孟易觉吐出一口浑浊的气, 白雾刚一飞到空中,便?被纷纷扬扬的风雪给完全吞噬掉了。 她有的时候还真的讨厌封雪峰上这个?总是在下雪的阵法, 虽然她曾经说过?自己喜欢雪, 但人总是这样?反复无常, 有些时?候, 她也不乐意见自己的睫毛上搭满了纯白的乘客。 手指冻得冰凉。 她有冻疮,每到冬天, 妈妈总会提前为她准备亲手织的手套。 到了这个?世界以后?,伴随着修为的提高, 冻疮这种小小的烦恼显而易见不再出现在她的身上,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戴上笨重的手套了, 但是……她却莫名其妙, 总感觉有些惘然,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嘎吱—— 孟易觉推开门。 两只?狗子的鼻子最?灵, 风也似的就冲到她的身前,摇着尾巴求她摸头,然后?是慢悠悠踱步踱过?来的九九, 和挂着温柔笑意的步思帷。 孟易觉甩掉自己身上的雪,只?觉得自己眼前这一幕有些过?于眼熟了。xzfsc 只?不过?以前每次站在玄关?处的是步思帷,而不是她而已。这样?看来, 最?近长期在外的孟易觉反倒成了这个?家的客人了。 “今晚的雪好大。” 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孟易觉的手。 那是另一个?人的体温。 “嗯。” 孟易觉勉强地挤出一声作为应答,不自在地将手从步思帷的手中抽出。 “你怎么还在?” 这话听上去并不客气, 甚至有几?分逐客令的味道,特别?是被孟易觉用冷淡的口吻矫饰过?了以后?。 “我不太想回去,所以就在这里等?你了,不行吗?” 步思帷垂下眼睫,嘴角的弧度也减弱了,但眼睛里还是不变的温柔。 “随你。” 孟易觉扭过?头去,看也没看步思帷一眼,将地上娇气求抱的九九抱起,就这样?径直走进了客厅里。 xzfsc 进到客厅之中,她又一次愣住了。 “你做的?” 孟易觉眉头皱起,那张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一瞬间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事务繁忙,她已经辟谷了数日,所以当眼前再一次出现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时?,口中津液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起来,但同她此?时?欢快的嗅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此?时?万分低落的心情?。 步思帷跟在她的背后?,孟易觉没有回头,所以她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背影: “啊,是、是的,借用了你的厨房……不好意思……” 她很紧张,这点从她的声音中就可以听出来,声线颤抖又紧绷。 “……没事。” 孟易觉掩下眼中躁动的情?绪,轻轻回了一句,抱着九九坐到自己常坐的那个?座位上。 九九靠在她的胸口,很安静,它听到了她并不如面上一般平稳的心跳,知道那处在隐隐的疼痛,所以它很安静,像个?默默安慰人的毛绒玩具一样?。 “季星成还是那副样?子吗?” 孟易觉拿起筷子,状似无意地问道。 自季星成那天听到孟易觉所带回来的消息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虽然在忙碌的间隙,孟易觉也会稍微担心一下他,但终究,季星成自己的心魔还是要靠季星成自己去解决的,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帮上他。 同样?的,步思帷如果想展翅高飞,那也一定不会是孟易觉的功劳,而她孟易觉……也一定不会在步思帷的爱中…… “嗯。”xzfsc 步思帷轻轻地应了一声,坐到了孟易觉的对面。 聪慧如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孟易觉状态的不对,在这种情?况下,她变得自觉了许多。 “学做饭,很辛苦吧。” 口中的味道算不上美味,只?能说是堪堪达到能入口的程度,同孟易觉所做的饭菜比起来更是相差甚远。 但孟易觉还是一口一口地将其送入肚中。 “抱歉,味道不好吗?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吃下去的。” “没事,初学者都是这样?的,多做,就会熟练。” 孟易觉的声音很冷漠。 从进门到现在,她就连一眼也没有看过?步思帷,这让步思帷感觉到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焦灼,还要坐立难安。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孟易觉。 即使是在拒绝她的时?候,孟易觉也是温柔的,虽然表面上坚决无比,但拭去她泪水的动作却暴露了无情?道真正的内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正在孕育着风暴的海洋,看似平静,实则山雨欲来风满楼。 步思帷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敢说出来,她也只?能端起饭碗,沉默地陪孟易觉吃饭。 一时?间内,屋内只?剩下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孟易觉家里没有食不语的规矩,因?为吃饭的时?候往往是最?放松的时?候,没有人想端着那些繁文缛节,只?想有一段温馨而又宁静的家庭时?光罢了。 所以即使她到了活水层,能够辟谷了,她也依然没有放弃一日三餐。 她在依靠这一日三餐,怀念她的生活,怀念她的家庭,怀念她……作为最?普通的、最?普通的人类的日子。 她始终不属于修仙界。 她始终是要回家的。 她始终…… 是自私的。 轻微的声音传来,步思帷立马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对面那个?已经放下了筷子的人。 她没有表情?,但步思帷却又分明从其中看出了哀意,她没有流泪,但不知为何却叫人觉得她在流泪。 就连平日中吵闹不断的大白和小黑也在此?时?停下了嬉闹。 “步思帷……” 她的嘴唇轻轻地动作着: “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话语最?终还是刺入了她的胸膛,明明是柔和的低语,却比任何一个?时?候来的更让步思帷无法接受。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在面对着孟易觉的时?候,她很少?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面对着孟易觉的时?候,她总是更像一个?人。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时?不我待,你说过?的,你……不应该做这些的。” “那我应该做什么?!” 步思帷猛地站起来,走到孟易觉的身边,弯下腰来,双手撑在她身侧,几?乎是将她整个?人纳入了自己的阴影之中。 孟易觉偏过?头去,不看她。 “你看一看我,好吗?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看我?” 女人的声音里几?乎塞满了恳求,但她所恳求的那个?人仍旧将视线投向别?处。 “我应该说过?的,你不需要我,做这些讨好我的事……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你应该把精力放到你更想做的事上……” “这就是我想做的!” 两人的角色就像是完全反过?来了一样?。 步思帷在急迫地逼问着孟易觉,但孟易觉却扭过?头去不看现实,如同那个?夜晚的反面。 “那是……错觉。” 犹豫着犹豫着,孟易觉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你太沉迷于我了,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的东西。” 她会毁掉她的人生,毁掉她的命运,毁掉她的选择,毁掉她的自我。 “你应该出门看看,这个?世界有很多你可以爱的东西。你可以去旅行,去人间界走一遭,感受一下不一样?的繁华;你可以去阅读,啊……对,读那些小说,就像在另一个?世界漫游一样?;你还可以去研究下音乐,音乐……音乐是很美好的东西。你可以干的事有很多……” 所以,求求你,不要再纠缠着我了,不要再给?我美好的错觉和希望了。这个?世界没了谁都能转,很快,很快,或许连一年也不需要,你就一定会认识到这一点的。 孟易觉心中被隐藏的东西有时?候会静悄悄地上浮,静悄悄地渴求着些什么。 而孟易觉……孟易觉对此?感到恐惧。 “我……我不可能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伴侣,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你需要的东西。你喜欢我……那只?是一种恋爱的错觉,恋爱的错觉会暂时?性的美化对方,但是同样?的,那种错觉很快就会消散,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我……” 声音哽塞在喉间,无法再发出来一点。 她总是想的过?于多了,她一直想要隐藏这一点,一直告诉自己,什么都不重要,这个?世界没了谁都是可以的,所以什么都不用去在意。 不用在意对方在与自己的交往中是否感觉到不愉快了,不用在意自己的行为又给?什么人带去什么样?的影响了,不用在意自己是否表现的够好,不用在意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资格……但是,被隐藏的自我总会慢慢地漂浮上来。 即使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她也仍旧是小时?候那个?敏/感、自卑、想的太多、要求的太多的孩子,除了她的父母以外,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接纳她。 所以在面对步思帷的时?候,她总是惶恐的、不安的。 孟易觉喜欢她的接近、她的爱意、她的善意,但是在距离越来越近的过?程中,她却不得不去担心:她真的有足够的东西去回报步思帷吗?她真的能够扮演步思帷最?喜欢的那个?角色吗?她真的……会一直、一直是步思帷所认为的那个?样?子吗? 步思帷所爱上的那个?她,真的是她吗?当她发现真实的她的时?候,真的会……继续爱她吗?还是说,在那之后?,步思帷会出于责任感,承担下她所带来的压力…… 这些一切,她全都无从得知。 她知道为什么宇宙意识和她说,她最?适合做无情?道,因?为她表现得足够洒脱。 但其实不是的。 但其实不是的! 她…… 她只?是因?为害怕接触这个?世界,害怕这个?世界排斥她,所以主动断绝了和世界的联系而已。 所以不是的。 她一点也不洒脱,她一点也不像一个?无情?道,她…… 从来没有过?的,在此?刻,无情?道的道心剧烈无比的动荡,就像快要裂开、快要沉沦一样?。 道心不稳。 第087章敏/感 孟易觉自小便是个叫人升不起来喜欢之意的孩子。 她的眉毛总是皱着的, 嘴角总是下撇着的,似乎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东西能让她开心到放肆笑上一回,即使到后来, 她知道这种表情?是不?好的, 她也没能勉强自己像步思帷一样, 每日都撑着温暖人心的笑意。 孟易觉就是这样一个孩子。 但其?实她内心很喜欢别?人对着她笑,也很喜欢别人重视她、喜欢她、爱着她, 但是她不?会说?出口。 因为一旦歇斯底里地去要些什么东西, 就代表着那些东西往往最终不?会到自己?手上。 所以她后来开始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这种说?法。 但其?实她还是想?要, 虽然想?要就代表着她要去改变自己?、要去迎合他人才行,那样会让她很累、很疲惫, 所以她干脆假装,自己?并不?在?意。 “我不?想?上学了。” “怎么了?” “和人交往太累了, 我做不?到。” “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 “……她们?说?我太敏/感?了,和我在?一起, 会很累。” “……那不?是你的错, 人和人之?间交往本?来就是这样, 对方不?可能完全?喜欢你身上的所有, 你也不?可能完全?喜欢上对方身上的所有,很多人一生都只能遇上一个知己?,或者完全?没有遇上过, 这都是有可能的,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那么在?意她们?说?的话, 放轻松,别?把她们?放在?心上, 遇见喜欢的人,就靠近一点,遇见不?是那么合适的人,就疏远一点,别?让自己?太累了。” “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没办法做到……” 不?过青春期的女孩抱住电话,在?黑暗的阴影里小声啜泣起来。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然后响起来的是母亲温柔的声音: “那,要稍微休息一会儿吗?” 她没有选择休学,也没有选择休息一会儿,只不?过一通电话之?后,她就又一次回到了安静学习的教室之?中。 过强的责任感?和道德感?总是让她疲惫。 同学们?认为她不?会变通,老师们?认为她有些太过要强了。 所以她尽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她很在?意,什么都很在?意。 在?意自己?的成绩如何、在?意自己?的前途如何、在?意自己?在?他人口中的评价如何、在?意自己?所喜欢的人是否也喜欢自己?、在?意自己?所重视的人是否也重视自己?…… 理所当然的,她的自我纠结让她失去了所有除了父母以外?重视她的人。 反抗自己?。 她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和自己?和解了。 尚且稚嫩的少女是这么想?的。 “你最近状态好像好了不?少?” 妈妈会这么问她,不?知道是心理咨询的作用,还是药/物的作用。 “啊……是……突然释怀了。” 少女躺在?沙发?上,拿着一本?书,随意地阅读着。 “什么?” 妈妈有些疑惑。xzfsc 即使在?她的青春期,她也没经历过像女儿这样子的情?感?变化。那时?的她一门心思只有读书、工作,所以当女儿向她倾诉那些烦恼的时?候,她的确有些……手足无措。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傻*,这样一想?的话就开心多了,毕竟和她们?搞不?好关系不?是我的错,喜欢不?上我是她们?品味太low的缘故。” 少女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论证着这个无厘头的观点。 那时?的她,试图说?出这样的话来催眠、麻痹自己?,但其?实她内心究竟认为的是什么——? ——喜欢上我的人,眼光也太差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一点也不?洒脱,一点也不?自由。” 她总是被自己?的责任感?和道德感?所捆缚,就连剑祖,也要利用这一点,唆使她去杀死梁旅落。 “我很自私。” 付询和步云天在?操纵步思帷,她孟易觉又何尝不?是? 孟易觉只是把她身为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价值观灌输给步思帷而已,步思帷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所迷惑了而已。 步思帷不?会幸福的,在?一个和孟易觉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用着孟易觉的价值观,她会很辛苦、很辛苦,她会认为这个世界哪哪儿都是错误的,哪哪儿都是不?对的,她会很难过,她会很气愤,她……孟易觉不?想?看见不?幸福的步思帷。 她很自私,她理所应当地要求天玄联盟为了她的道德感?而战,理所应当地认为有能力的人应该支援北境,理所应当地…… 她…… “我嘴上说?的,和手上做的还有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遇见欺凌的时?候,她只救了季星成一个人。她其?实知道自己?应该要每次都出手的,但那样太麻烦了,太容易把脆弱的她摧毁掉了。 “你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真实的我,你喜欢的只是‘孟易觉’这个外?壳。” 啊……是啊。 步思帷喜欢的,一直都只是,这个处在?修仙界,对什么都处变不?惊,有魄力帮助她走出家族阴影的孟易觉,而不?是她这个胆小、怯懦、矛盾的孟易觉。 她意识到了。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碎。 她心里有不?能触碰的东西,但那个东西一直都存在?在?那里。 惹人生厌。 “……孟易觉。” 在?眼前这个人一反常态地说?了一大?堆话之?后,步思帷终于忍不?住了,在?对方骤然的停顿之?中叫着对方的名字。 但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的脸偏过去,隐藏在?阴影中,让步思帷看不?清楚。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但是,为什么你会觉得……” 步思帷将手放在?孟易觉脸颊的两侧,温柔地将她的脸转过来朝向自己?,然后她就…… 愣住了。 温热的水液一滴一滴地落在?手上,然后又向下滑去,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水痕。 她在?哭。 就像那一晚的步思帷一样。 孟易觉哭了。 “……孟……” 步思帷愣怔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僵硬地试图帮孟易觉抹去脸上的泪。 xzfsc 她从?来不?知道…… 原来孟易觉也会用哭这种方式来宣泄情?感?。 “别?碰我。” 孟易觉将她的手甩开,自己?胡乱将那些不?由她意愿而落下的泪擦掉。 这副模样,她从?来不?想?让哪怕一个人看见,但偏偏眼泪就如同不?要钱一样往下掉着,一点也不?听从?她的指令。 “……孟易觉……” 面对孟易觉的烦恼,面对孟易觉的想?法,所有的一切,步思帷今天都是第一次才知道。 在?心疼之?余,虽然很不?应该,但她的确有……丝丝的窃喜。 孟易觉向她敞开了自己?的内心,她知道了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孟易觉。 一想?到这点,她内心中隐秘的一角似乎就被满足给填得满满的了。 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孟易觉那些不?自信、那些怀疑、那些焦虑,所以她也只能……抱住孟易觉。 孟易觉的体温,对比起她来说?,总是有些低了,现在?更是如此。 那具身体在?她怀里颤抖着,被她的温度所侵略着,即将不?复原来的冷清,但身体的主人依旧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没有推开主动拥抱住自己?的那个人。 “……我喜欢你。” “你和我说?了这么多,虽然可能有些对不?起你,但是我第一反应其?实是——我很高兴。” 步思帷在?她耳旁轻言软语道: “你能和我说?这些,是不?是说?明,你也……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是喜欢我的?所以你很在?意我的感?受,在?意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对吗?” “……自作多情?。” 那人低声嘟囔了一句。 步思帷轻笑一声: “我呢,一直都喜欢你,以后也会接着喜欢你,就算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也好,是不?能长久的诺言也好,是欺骗自己?的东西也好,反正我自己?知道,我一定会一直喜欢你的,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 和孟易觉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错觉。 她喜欢孟易觉,不?是因为孟易觉是她所憧憬的模样,而是孟易觉带着她找到了这个世界美好的模样。 小时?,她一直在?一片地方练剑,却?从?未注意过,那一片的荧光是那么美丽,但孟易觉坐到了她身边,将头靠在?她肩上,和她说?,她觉得很好看。 自那之?后,童年的记忆中,除了枯燥无味的剑法,还多了一片泛着荧光的湖水。 她到现在?还记得,女孩的手绞着草叶的模样。 小小的孟易觉百无聊赖地拽着草,但又像害怕将它拽断一般,小心翼翼地让草叶在?自己?手指上绕着圈圈,看上去就好像是草叶在?抚摸这个女孩的手指一样。 后来,也是她牵起了停滞不?前的她的手,认可了她的想?法,和她一起采摘死生草。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对母亲的私心,并不?是一种错误,至少……有人认为那不?是一种错误。 再到后来,她又一次牵住了她的手,她帮她站上了擂台,她做到了步思帷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去做的事。 她让步思帷有了发?生、选择的权力,纵使那个过程可能不?太顺利。 她说?,她无法带给步思帷幸福。 但其?实步思帷正在?拥抱她的幸福。 的确,爱上一个人需要理由,但爱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理由。 她现在?,正爱着孟易觉,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无论她自认为对她做出了怎样残忍的事,无论她如何担心未来会怎样,她都…… “我爱你。” 步思帷在?她耳旁轻轻说?道,语气如此轻柔,就像一片羽毛飘到了她的耳畔,但话语中的重量却?无比沉重,让孟易觉的心脏被压得疼痛。 耳朵,连带着耳朵周边那一块的肌肤很快都染上了红晕。 “……你都不?害臊的吗……”xzfsc 孟易觉的声音小小的,同时?还被压在?了步思帷的衣服里,直叫人听不?清楚。 但步思帷却?笑了。 有人回抱住了她,犹豫,但却?温暖。 第088章操纵 “我感觉很害怕。” 孟易觉突然沉声说道。 化?作了人身的吞海正捧着一本书在看?, 听到她这话以后无语扭头?: “剥个橘子也能剥出人生体悟来?” 万幸,在她养伤期间,在浪费了差不多快三十个苹果之后, 孟易觉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不太会削皮这个事实了, 由削苹果改为了剥橘子?。 就是不知道那无辜被?削的三十个苹果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有?,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事。” “什么事?都跟小美人快快活活搁一块儿甜甜蜜蜜了脑子?里还能?想事?” “没有?!在一起!” 孟易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拿起刚刚剥好的橘子?就往床上?的女人口中塞:xzfsc “你怎么也跟在九九后面叫小美人啊!” “咚”的一下, 原本漂亮的女人脑袋便变作了巨大的白虎脑袋, 吞下了被?强硬送过来的整个橘子?之后又若无其事了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吞海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还不是九九每天都过来吐槽你俩现在如胶似漆的, 它插都插不进去, 只能?来找我聊天了的缘故。我说,就算谈恋爱, 也不能?忽视家里的孩子?吧,有?点责任心, 不要让可怜的百岁狐狸精感到寂寞好不好。” 眼前的千年妖兽用着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孟易觉,而孟易觉只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都说了!没有?!谈!恋!爱!” 这吼声之中多半带了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诶?” 异曈亮起蓝金色的光芒, 吞海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这……诶?这竟然是真话吗?你俩真没在一起?”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孟易觉这才消了点气, 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一旁的吞海此时仍旧在怀疑自己: “不可能?啊?按照九九的说法, 床都该震塌了才对啊?难道是我的真知眼出问题了?这也不可能?吧,我可是吞海白虎诶?吞海白虎的真知眼也能?出问题?……” “喂,” 孟易觉的额头?上?都快绷出青筋了: “能?请你们这群老?不羞的妖兽不要随便推测别人的闺房情/事吗, 你们都不……” “害臊”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方才还气愤的修仙者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紧紧地闭上?了嘴, 脸上?的红都蔓延到了耳朵上?。 “总之,没有?在一起, 不要瞎猜测!” 犹豫了半晌之后,她终究还是泄气了,只得?这样宣告道。 “为什么,这不合理吧?!” 女人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了,扳着孟易觉的肩膀就强势发问道。 也不怪吞海那么激动,无论是谁,听过九九的转播之后,都会觉得?,别说在一起了,床都震塌了都有?可能?! 可是偏偏,事实就是不如她们所料想的那般。 “有?什么不合理?” 孟易觉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能?理解吞海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稍稍问一句啊,你……你喜欢她吗?”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孟易觉几乎不敢去看?吞海的眼睛,心跳也骤然加快了几分。 吞海那双奇异的异曈盯着她看?了几分钟之后,突然自信地大喊道。 “好!我明白了!” “你都明白了什么啊!” 孟易觉的大喊紧随其后。 以往都是别人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一天。xzfsc “这你不用管!那天晚上?,小美人又跟你告白了对吧,你的回答是……?” 那天晚上?……她怎么回复的来着……啊,对,她好像是说……自己要考虑一下?不对,还是,她暂时没法给她肯定?的答案? 老?实说,那天晚上?的记忆太羞耻了,几乎是被?孟易觉全部?打包丢进了记忆的角落里。孟易觉现在唯一可以记起来的,除了小屋明显被?清洁过的木地板以外,估计就只剩下了步思帷低低的轻笑声。 “你也太没用了吧?”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孟易觉的思绪。 “?” 这话直接把孟易觉悬在了发怒的边缘。 “唉,你已经神思恍惚了一个月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太刺激了所以神思恍惚,怎么也没想到,感情你是告白一次神思恍惚一个月啊!” 吞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平日?里见孟易觉冷冷淡淡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人在恋爱的时候会变成这种傻不愣登的感觉,不过现在这副动不动就脸红的模样,倒与她那张可爱的脸有?半分相配。 “别、别转移话题了!” 孟易觉粗声粗气地打断吞海。 “行行行,好好好。” 听到这话,女人又百无聊赖地躺了回去。 她已经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躺了将近一个月了,对于恢复力强悍的吞海白虎来说,伤早就已经好了个透彻,但偏偏,思齐宗的那群老?家伙们就是以“养伤”的名义把她关在这里。 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会暴躁,不知道天玄联盟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是在听了孟易觉所转述的,天玄联盟的决断以后,她便完全躺平了。 与其争夺不可能?会有?的机会,不如养精蓄锐以待时机,等到梁旅落露出狐狸尾巴的那天,天玄联盟估计才会放弃他们那半点用处也没有?的姑息纵容策略。 但偏偏,这一个月里,梁旅落竟然真的,与修仙界相安无事,就连一点侵略的倾向也没有?。 这种情形,就算心境稳定?如吞海这种千年大妖,也不免有?了半分焦躁。 可能?,她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梁旅落真的…… 她摇了摇脑袋,自己否决了那个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个可能?的话,那估计就算真的等梁旅落一意孤行把宛采带回来的时候,她也无法从这个房间逃出去。 “所以呢,你有?什么事?” 吞海懒懒地问道,她还不至于要将自己的忧虑让小辈陪自己一同分担。 xzfsc “我觉得?……剑祖好像,并不是真的偏向梁旅落,他在引导我,杀了梁旅落。” “什么?!” 吞海的眉头?皱了起来: “凭你?他是想让你去送死?吗?” 的确,这个结论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太过离谱了一些?。 就算孟易觉的确是天才,但她也不过才刚刚升到危楼后期,又怎么可能?有?实力去同摘星层的梁旅落拼刀? 要知道,摘星层之上?,浩瀚如海,就连同为摘星层的吞海,也不敢妄语它能?同梁旅落相较。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孟易觉犹豫了片刻,终究是说了出来: “他知道,我有?天雷。” 她手心朝上?,小小的雷电在她掌中不停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修仙界中是存在有?‘天雷’这种东西的,你应该在古书典籍上?看?到过,是古时登仙时所必须经受住的考验,只可惜我修仙界已有?将近千年无人登仙,我们自然也无从得?以见天雷威光。天雷之下,无论是活水,还是摘星,都无法逃脱,只有?登仙之人,方能?直面天雷。” 她到现在仍旧能?够想起来,剑祖在对她说这番话时,眼中那莫名让人感觉到寒冷的笑意。 虽然只是一抹雷电,却让大妖感到寒毛直立。 “……我就不问你为什么有?这种东西了。” 她努力忽视那一抹雷电所对她产生的威慑之力: “但是就算你有?天雷,也太过危险了。” “是这样,” 孟易觉点了点头?,将天雷给收了起来: “所以,他好像还为我准备了一个帮手……” 淡蓝色的灵力丝线出现在她指尖: “我突然发现,这里的结界,对我来说,好像格外容易突破。” “唰”的一下,由剑祖亲手布下、就连吞海也没有?办法打破的结界应声而碎。 孟易觉说得?没错,这里的结界,就像为她破除这层结界而亲手打造的一样,坚韧无比的表层,破绽百出的回路,只有?灵力操纵能?力足够强的人,才有?能?力将其破除。 吞海猛然坐起来,眉头?越皱越深: “所以,你在害怕,他抱有?什么不好的目的?” 孟易觉点点头?,并不否认吞海的说法。 吞海垂眸,思考了半晌之后,抬起头?来,直言道: “孟易觉,你完全没有?必要去送死?,但是你知道我的,你既然放出了我,我就一定?会去跟梁旅落拼个你死?我活的。” 言罢,那双眸子?炯炯地盯着孟易觉。 她不在乎剑祖在耍什么小把戏,她只在乎,或者说她只哀求,不要再让宛采落在梁旅落肆意妄为的掌中了,也不要再让宛采重新回到这个艰辛的世间了。 逝者已逝,即使她再悲伤、再愤怒,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而不是如同梁旅落一样,将尊重抛到私心的后面,任性地做出这么多事。 更何况,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脸面见到宛采。 一想到这点,白虎原本闪耀的异曈又黯淡了下来。 她……是想让孟易觉和她一起去的,因为如果只有?她一人,无论再怎么谋划,估计也只能?被?梁旅落挫骨扬灰,但是…… 她对孟易觉总是愧疚的。 孟易觉夹在她和梁旅落的中间,承担了太多她不应该承担的东西,而现在,她又要为着她虚无缥缈的愿望……献上?自己的天雷、自己的道心,乃至是……自己的性命吗? 吞海咬紧了牙关,不知道该怎么将心中原本打好的劝慰的稿子?说出口。 她本也就不是为了什么大义,然而如今,她竟然想用“大义”来打动孟易觉? 太过卑劣了。 “我会去的。” 轻轻的一声,有?如一道惊雷,落在了吞海的耳中。 “你说……什么?” “我会去的,和你一起。” 孟易觉又一次重复了一遍。 “孟易觉,你不该……” 吞海想也没想,直接地便表达了自己的反对,同她原本的想法完全是背道而驰。 “没什么不该的,我早就下了这个决定?,不然我怎么会放出你?” 孟易觉打断她,语气中没有?一丝犹疑。 吞海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愧疚,还在心中盘桓。 很明显,剑祖成功了。 他知道怎样操纵孟易觉才最好。 一点点道德感,一点点责任感,一点点愧疚,一点点“只能?是你”的需求,一点点目睹过的人间地狱,一点点支持自己的伙伴,再来一点点……可能?会取胜的希望。 第089章话语 “你过来一下, 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闲暇的夜间时光里,孟易觉突然别别扭扭地从房间中探了个脑袋出来。 一听见这话,家里所有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步思帷兴奋之中又混杂了少?许的茫然无措: “现、现在吗?” 比起羞涩的步思帷, 九九明显就狂放多了。 小小的狐狸直接一跃而上, 跳到餐桌上, 振臂高呼道: “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们说的!” 桌下,两只搞不清事?情发展的狗子正?嚎叫着支持它们的“首领”, 可换来的只有?孟易觉的怒目而视: “大晚上的, 给我安静点!” 她叹了口气: “不是我说, 你们的小脑瓜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些什?么啊?只是一些普通的事?而已,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哪样?” 九九故意?挤眉弄眼地看向孟易觉。 xzfsc 薄脸皮的孟易觉果不其然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明示的说法下脸红了个透彻。 “你、很、懂、哦?” 声音就好像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一听见这声音,九九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神经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完蛋, 大事?不妙! 下一秒,仅仅只是电光火石之?间, 孟易觉便从房门?口猛地冲到了九九身前。 “天天传八卦是吧,这么喜欢八卦, 要不要我帮你把嘴拆成?八瓣的?” 孟易觉的手指捏在九九的脸上, 用力?地拉长它脸部的皮毛。 “呜呜、呜呜呜呜……” 九九也不是头次遭遇此等?“刑罚”了, 但它还是万般排斥, 爪子在空中胡乱挥着,希望能?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运气非常好地给孟易觉划出几道血痕来。 疼痛事?小,毁容事?大啊! 天天这样拽来拽去的, 万一脸真的给拽大了怎么办啊!它可是狐狸精,要靠脸吃饭的好不好! 不过好在,孟易觉是有?分寸的, 这残忍的酷刑只持续了一会儿便停下来了。 孟易觉理了理在刚才的打闹中弄乱的衣服,没?有?去看小狐狸含泪而哀怨的眼神, 而是转向步思帷: “所以呢,你现在有?空吗?” 步思帷点点头,想上前一步来牵住孟易觉的手,结果没?想到,竟然被对方下意?识地避开了。 “呃……” 孟易觉只觉得那只避开步思帷的手简直尴尬得无处安放,只得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孟易觉……” 步思帷抬起眼来看她,眼中好似含着泪光,谁见了不得说一声好一副泫然欲泣的美人图景。 孟易觉几乎都要败下阵来了。 她这一个月中都没?给步思帷亲近自己的机会,她也有?反思过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但……真实?原因其实?是她也没?办法。 不知为何,自从那夜过后,只要步思帷一表现出想要和她亲密接触的意?思,她就会有?点……心跳加速?紧张不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前世?加上现世?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过,这种无法控制、无比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但同时,又有?点……隐秘的兴奋,也说不定。 但总之?,这种不妙的反应一旦暴露,特别是暴露给步思帷,孟易觉八成?会羞耻至死。 所以她选择先和步思帷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每次,面对步思帷那越来越熟练的扮可怜攻势的时候,她又总是会忍不住稍微地“安慰”一下对方,这种矛盾心理简直都快要把孟易觉给搞疯了。 是而当孟易觉听到角落里传来低低两声嘲笑声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九九那小狐狸崽子皮又痒了”,而是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就代表着,她现在可以用胖揍九九一顿来转移注意?力?了,而不是逼迫自己接受良心的谴责。 事?实?上,孟易觉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方法很有?用,用户很满意?,唯二不满意?的只有?被打的九九和被忽视了的步思帷。 —— 孟易觉的房间中。 步思帷乖乖地仰头看向刚刚还在训斥九九并且告诫它不要偷听的孟易觉。 不出所料,孟易觉又坐到了她的对面——那个离她最远的地方。 步思帷嘴角弯起的弧度一瞬间减淡了一点。 “咳,” 孟易觉先是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那个,其实?这次我是想说……” “告白的回复呢?” 只可惜还没?等?她说出口,就被人强行打断了。 “啊……那个……” “已经一个月了。” “是……哦……好像是有?一个月了……来着?” 孟易觉眼神飘忽。 这段时间见到了太多原本见不到的孟易觉,这让步思帷内心一刻都没?有?停下过欢欣雀跃。 “所以答复呢?” “那个……那个……” 孟易觉的手掌握紧,又放松,又握紧,又放松,但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有?可能?没?法陪你那么久……” “只要你现在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你可能?以后也不会有?那么喜欢我……” “不会的。” 步思帷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的父亲那边……” “没?必要考虑他的意?见。” “我可能?没?法像你喜欢我一样那么喜欢你……” “不要紧,我喜欢你就够了。” 孟易觉嘴角抽动着,怎么也没?有?想过那个自带忧郁气息的、温温柔柔的师姐会变成?现在这副眼睛发光、坚定不移的样子,而且还偏偏……还偏偏……每个答案都让她感到满意?。 无论是谁,都不会厌恶被用力?爱着的感觉。 就算是像孟易觉这样的无情道也一样。 半晌后,一直不敢望向她眼睛的孟易觉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觉得,我或许,嗯,我是说,有?这个可能?,我并不排斥……和你试试……” 最后的四个字越说越小声,步思帷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可是事?实?证明,孟易觉,的确说了“和她试试”这个四个字。 一瞬间,心脏剧烈跳动。 孟易觉说……愿意?和她试试? 但还没?等?步思帷开心,“但是”就紧接着到来了。 “但是,要等?到一个月后。” 孟易觉思忖了一下,觉得这个时间段较为合理。 “一个月后,如果我回来了,那我可以……” 那几个字再怎么为难她她都没?法再说出来一遍了。 “总之?,一个月后,如果我没?有?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 “你就全当今天是个梦就好了。”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婉转的说法了。 “……为什?么?” “这就是我今天本来想要和你说的事?。” 孟易觉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出门?……大概要一个月以后才回来,在这期间,你待在思齐宗里,哪儿也不要去,把这峰上的妖兽也看好了,别让它们到处乱跑。” 这话一出,又有?谁能?不明白孟易觉是什?么意?思。 “……是天玄联盟那边的意?思吗?” “……是。” xzfsc 静默,长久的静默。 升入天堂之?后再度坠入地狱,对于步思帷来说,此间的感觉无非如此。 她沉默地站了起来,走到孟易觉的身前。 孟易觉的眉皱了起来,但心底却远远不如脸上表现得那般平静。 她有?点害怕步思帷现在的这副样子。 “你……干什?么?” 无情道不自觉抓紧了自己身下的垫子。 “孟易觉,” 步思帷俯视着孟易觉,眸子中满是哀婉: “你在说谎。” “!”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身为思齐宗的首徒,我比你要更了解天玄联盟的动向,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动作?的打算。” “这是你的一意?孤行?还是说有?那位吞海殿下和你一起?” 问句如连珠炮一般打了过来,但只换得了一句低沉的、拒绝回答所有?问题的答复。 “……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步思帷低笑了两声,俯下身来,用动作?无声地强迫孟易觉向后仰去,然后将双臂支撑在了她的身侧。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步思帷好像突然开始格外中意?这种能?将孟易觉圈得紧紧的、让她无法逃避的动作?。xzfsc 那个晚上是,现在也是。 “一定要去吗?” 她的眼睛中写满了哀求。 但孟易觉并没?有?理会这些哀求 “是。” 她有?一定要去的理由?,并不单纯是因为吞海所想的那些劳什?子大义,更是因为,她敢肯定,梁旅落的计划不会成?功,而当她失败之?后,她必然会疯魔,而且……等?到失败之?后,梁旅落一定会知道,导致她失败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她两次都轻易放过了的小无情道。 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来阻止梁旅落,恐怕就连剑祖都觉得悬,要不然他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地蛊惑孟易觉去杀了梁旅落了。 她这个“罪魁祸首”,又怎能?不提前为自己做做打算。 至少?,清醒状态下的梁旅落,八成?比疯魔厉鬼状态下的梁旅落要好打一点吧? “如果你要去,那带上我一起。” 又来了,这种讨人厌的坚定。 孟易觉偏过头去,不去看那换一种场景便能?被诠释为偏执的眸子。 “可惜,没?这种机会了,” 她将封雪峰上的风雪揉进自己的声音之?中: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步思帷的话,孟易觉原样地还给了她: “我早就让吞海给你下了禁制,这一个月间,你也不要想着走出封雪峰。” 静默,又是长久的静默,但这次的静默并不是凝滞的静默,而是因为步思帷在感应自己身体之?中的禁制。 “摘星层的禁制。吞海如今已经好透了,单凭你,是没?有?办法破掉它的禁制的。” “……的确如此。” 撑在孟易觉身侧的两只手暗暗握成?了拳状,但孟易觉并不知道,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好好在封雪峰上待一个月,什?么也不要想,如果我回来了……那就皆大欢喜,你也能?……咳,如果我没?有?回来,也没?有?关系,这个世?界离开了谁都能?转。” 说到这里,原本对于步思帷这副样子的紧张感好像都已经完全消散了一般,孟易觉甚至还摸了摸对方柔软的黑发以示安抚。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刚刚冷硬的声音如今又软了下来。 “你要学着接受了,不是吗?虽然说,我的确有?些对不起你,这点我和你道歉,但是……” “你对不起我?” 没?说出口的话语又一次被强行打断。 步思帷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不能?言说的魔力?一样,专注地凝望着孟易觉的时候,总让她在不安的同时,又感到稍许的……迷/乱。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这种奇妙的感觉。 “那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不,应该说,一个小小的愿望。” “……你必须好好待在封雪峰上。” “不是那方面的。” 孟易觉有?些搞不清楚事?态的进展了。 除了这个愿望以外,步思帷还会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她和步思帷在一起这么久,从没?见过步思帷对其他物质的东西产生过欲/望,别说死生草了,就算孟易觉把堪称无价之?宝的星倾丢给她,她也能?一开口就是要把东西还给孟易觉。 但是比起脑子中混乱的猜测,果然还是现在孟易觉在现实?中的状态更令人担心一点。 不知为何,大脑昏昏沉沉的。 步思帷在俯身靠近,在……逼近,越来越近,她身上的味道都已经能?够顺着呼吸传进孟易觉的心脏中了。 心脏跳得很快,孟易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温柔的声音落到耳侧,带着令人晕眩的魔力?,丝毫不见刚才的哀求与执着: “我想要……一个吻。” “只要一个吻就好。” “这点东西,你应该能?满足我的,对吧?” 第090章吻与离别 “什……吻?!……等……” 她的吻落了下来。 柔软、轻盈, 带着温热的潮意,令人目眩神迷。 “步……” 孟易觉大睁着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这种亲密的接触,老实说, 她还没有?准备好, 但她又不能……又不能推开步思帷。 那人身上悲伤的味道和她的鼻息纠缠在一起, 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放在步思帷肩上、似是想要推开她的手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伸了过去, 环住了步思帷的脖子。 孟易觉闭上了眼睛, 这样她就不用再看见对方那因?为不安而轻轻颤抖的睫毛了。 但是…… 刚刚才顺从闭上的眼睛又再次猛然睁开, 带着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等……步……!!” 然后剩余的话语就全部?被堵塞在了对方算不上强硬的探入中。 舌头是人全身上下最灵活的地方, 但此时孟易觉却感觉那里是自己身上最僵硬的地方。她的后背已经?完全贴到了地毯上,墨发无力地披散开来。 退无可退。 步思帷用柔软而湿润的舌向她传达爱意。 触碰她、摩挲她、纠缠她, 让她无路可逃,让她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让她的灵魂都在因?为喜悦和快乐而颤抖。 孟易觉以前从来不知道,仅仅只?是这样身体某一部?位的相碰, 就能让她那么兴奋、激动, 就好像大脑被感觉的潮水所冲刷, 什?么繁杂的念头都被彻底地洗刷干净, 唯一余留下来的只?有?…… 过电一般的快/感和更进一步的渴望。 细微的水声在房间内响起,和夜的漆黑相得益彰。 这个吻,早就超过了孟易觉可以忍受的限度, 但孟易觉竟然没有?舍得推开步思帷。 当?步思帷的唇离开孟易觉的时候,她看见她微微张着口,似乎还没从那过强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那两片向来并不温和的唇瓣之间,只?剩下了无法?自抑的灼热喘息, 还有?步思帷刚刚才流连忘返地陪伴过的粉嫩舌尖。 她看见她躺在自己身下,手臂没有?使?上多少力气,就这么停靠在她的肩上,目光迷离,眼角残余着浅浅的湿意,像是为着夜色和月光所着迷了一样。 于是步思帷又一次凑了过去,轻轻舔舐她的唇角,将那些恋人没能来得及吞咽的津液拭去。 这时孟易觉才骤然清醒过来,原本就覆上了一层薄红的面颊此时因?恼羞成怒变得更为涨红。 她用力推开还趴在自己身上像只?小狗一样埋头舔着自己唇角的步思帷,只?觉得羞耻感就快要把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你……!” 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如同?雨点?一般。 孟易觉愣住了。 步思帷的泪落了下来,在她的脸上驻足,然后又向下滑去,看起来就好像是她在流泪一样。 就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落泪一样,那人又俯身,用舌头将落在孟易觉脸上的泪滴卷回?自己身体之中。 顺势而下。 从脸颊到下颌,再从下颌到裸/露的脖颈。 侵略者没有?受到半分阻拦。 步思帷越界了。 孟易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从一开始,当?她将徘徊的舌伸入孟易觉口中的时候,孟易觉脑中的警铃就已然敲响了,但她就是……没有?推开步思帷的勇气。 她的心在纵容步思帷。 潮湿的热气悉数扑洒在孟易觉脆弱的脖颈上,伴随着针扎一般的疼痛感 步思帷先前没有?擦去的泪水此时与孟易觉的体温化作了一体,但两人都没有?去在意。 就连一刻也没有?停歇,对方的呼吸来到了耳畔。 “我爱你。” 步思帷的声音很?柔软,和她蹭在孟易觉耳垂上的唇瓣一样柔软,和她悄然无声之间从耳朵吹进孟易觉神经?之中的热气一样柔软。 “唔……!” 身体一阵震颤,耳朵只?在一瞬间便红了个透彻,犬齿发狠般地刻入手指之中,那一滴含在眼中良久的泪终究还是滑了下来。 “已经?……够了,这已经?超过……‘吻’的范围了。” 孟易觉就连声音也带着颤抖,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恢复过来。 步思帷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的状态也说不上好,面颊泛着红晕,眼睛中浮着水色。 喜悦与愁苦两种完全矛盾的心情混杂在她的心中,仿佛就快要将她的心扰成一团乱麻。 心脏跳动得太快,此时正在隐隐作痛,急需什?么药物来将这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忘却,于是她再次俯下身去…… “咳咳。” 并不算大的咳嗽声终于将屋中奇怪的氛围给拉了回?来。 小猫形态的吞海带着半分尴尬,坐在窗前: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 孟易觉一把推开还在自己身上发愣的步思帷,猛地站了起来,胡乱理了下自己身上已然凌乱了的衣服就朝吞海走去。 “那什?么,孟易觉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吞海现在不是一般的尴尬,是非常的尴尬了。 已经?到了它和孟易觉约定好的时间,结果孟易觉还没有?出现,它有?点?担心她,于是就到她家来找她,这有?什?么错?!啊?!这有?什?么错?!至于让她看见这一幕吗?! 吞海此时真的是欲哭无泪,要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和孟易觉的形象,估计它早就转身从这个让它无比尴尬的地方逃走了! 步思帷被推的一懵,也没有?着急站起来,就这么坐在地毯上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走了啊……” 吞海突然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就好像战争时期的征兵士官一样,非要带走人家刚刚新婚的伴侣,说实话这感觉不是一般的糟糕。 所以它戳了戳孟易觉的背后,示意她赶紧救救场。 孟易觉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被弄乱的衣服,抬眼就看见步思帷那一副抑郁的样子。 “步思帷。” 她尝试性地叫了一声,好在步思帷还没到不理她的地步,听话地将头抬了起来。 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孟易觉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衣服也散乱着,就好像在彰示她们刚刚在做些什?么一样…… 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此时又死灰复燃了起来。 “咳。” 无情道轻咳了一声,试图将这种奇怪的温度掩盖下去。 “那个……再见?” 虽然她不知道步思帷会?不会?接受这一声“再见”就是了。 出乎意料的,今晚几乎可以说是一直处于一个低落状态的步思帷在听见这句“再见”之后竟然向她展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再见,一路顺风。” 她这么说着。 一如往昔,同?她还是思齐宗上那个温柔、和顺的师姐时一样。 就好像所有?的反对和执着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一样。 孟易觉愣住了。 直到吞海呼唤她的名字时她才猛地醒过来。 “……嗯。” 无情道迅速地扭过头,不再去看那让她产生了幻觉的人。 是夜,白虎踩着雪花,从思齐宗的天?空中飞过,去清算那余留了百年的愤恨。xzfsc 孟易觉骑在白虎的背上,怔怔地抚摸着侧颈上残余的酥麻感。 肯定留下痕迹了。 她这样想到。 这时的她,尚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与身为修仙者的步思帷见面,也是她最后一次,与能够轻松露出温柔笑意的步思帷见面。 此后百年,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再见”就将被残酷而可悲地掩埋在了封雪峰终年累积的雪花之下,只?等待着…… —— “你不用担心,我能追上它们。” 鹰隼锐利的目光穿透纷纷扬扬的雪花。 它的羽毛不惧怕雪花,它的羽毛也不惧怕黑夜,它的羽毛中每一片都夹杂着愤怒,每一片都想要迅速插入到梁旅落的咽喉之中,让她的血液尽情地飞溅而出。 步思帷没有?回?答。 她沉默地站在小屋门前,像一座冰雕一样僵硬,却又毫无生机,就连雪花落满了她的睫毛也未曾在意。 眼见着白虎那小小的影子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鹰隼这才长鸣一声,展开长约几米的巨大翅膀。 步思帷依旧没说话。 但是一声急促的“等一下”却将鹰隼即将起飞的动作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鹰隼转过脑袋。 季星成拿着他?的剑,正站在门旁。 “可以带上我一起吗?” 他?紧握住手上那把剑,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只?要有?这把剑就行了,他?只?要带这把剑就行了。 “季星成!” 鹰隼的声音不同?于寻常的优雅,变得严肃又尖锐: “你……” 只?可惜还没等他?说完,便已被心急的少年所打断: “我可以帮上忙!我一定要去!如果你不带我一起去的话,我……” 少年拔出经?过千锤百炼的剑,意思很?明显。 他?必须要去,他?一定要去。 他?要回?到他?的北境,回?到他?家乡的废墟之上,让仇人的鲜血洒满他?全身,以祭家族泉下之灵。 即使?不和梁旅落对上也行,即使?只?是杀几只?寻常的魔族也行……他?的愿望中带着哀求的意味。 xzfsc 面对这样幼稚的威胁,鹰隼还没来得及发言,便被仍望着夜雪之景的步思帷抢了先: “……让他?去吧。” 她的声音淡淡的,有?种孟易觉给人的味道,但却比孟易觉伪装出来的风雪要冰冷得多。 xzfsc 鹰隼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 “……上来吧。” 季星成大喜过望,立马矫健地跳上了妖兽宽阔的背部?。 —— 雪地上,终究只?留下了步思帷一人。 她茕茕独立于温暖的灯光前,灯光为她投下一片阴影,让她的身形看起来如此寂寞。 “一路顺风……” 这样微小的话语终究是被撕碎在了雪花与北风的舞曲中。 90-100 第091章奔跑 “到了, ” 又一次的,孟易觉与吞海站在了雪原罕见的山坡上,眺望着远处的明?烛城, 只是这一次, 无?论是谁都怀抱着沉重的心情。 “明?烛城。” 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称呼它。 早就不复以往的坚硬、挺拔、虽伤痕累累却?仍旧无?畏的模样, 现在的它破败、萎靡,沾满了血与火的味道, 城门大开, 视力良好的修仙者甚至可以从窥见其中杂乱的摆放。 任谁也不会想到, 不可一世?的魔尊, 梁旅落,此时就龟缩在这个小城之中, 不,准确地?来说, 是龟缩在这个?小城的地?下。 孟易觉伸手,手心朝上, 瞬间, 淡蓝色的影像便出现在了雪域飘洒着黑色尘烟的空气中。 “她在这里。” 无?情?道伸手指了指影像最下层, 一个?不起眼的小方块, 梁旅落就缩在那?里,整天捣鼓她那?莫名?其妙的祭祀仪式。 吞海的胡须颤了颤,示意自己?明?白了。 五天, 她们仅仅只用了五天的时间,便从思齐宗赶到了明?烛城,这是吞海拼尽全力所跑出来的速度, 但它仍旧担心……来不及。 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担心似乎是不必要的。 “还剩一点, 赶上了。” 孟易觉垂眸,看向空无?一物的掌心,淡淡地?说道。 吞海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赶上了,梁旅落还没?攒够发动秘法的生命。 它不会去问孟易觉为什么对梁旅落的行踪和进度一清二楚,即使是它看着长大的孟易觉,也有着许多秘密,为了达成她们共同的目标,吞海只需要去做就好了。 这是它流亡人间几百年,所学到的最切实的东西。 熟悉的雪境之?风夹杂着魔界的余烬气味吹过?,孟易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侧颈。 红色的标记已然消失,不知为何留给孟易觉一种怅然之?意,就好像她失去了什么自己?不想失去的东西一样。 回过?神来,孟易觉挥手取消手中那?简易的地?图投影,冲着吞海点点头道: “我们走吧,小心不要惊动那?些魔族了。” 除了梁旅落以外,那?些散兵游勇的魔族对于她们二人来说其实都不成威胁,但是当下这个?情?形……果然还是不要引起骚动的为好,免得梁旅落鱼死网破,强行促成仪式。 好在,千乘珠不仅为她传来了地?宫的清晰地?图,还为她时刻侦测着地?宫中游荡的魔族。 这下孟易觉也能体验一把地?下城冒险破解版的爽快感?了。 可惜的就是,这个?地?下城里没?有宝箱,有的只有魔族们吃剩的残肢断臂。 —— 地?宫内,幽暗逼仄,孟易觉和变成了小猫的吞海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行走着。 按理来说,凭借她们的隐匿技巧,能发现她们的人在这个?地?宫里除了梁旅落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了,更何况梁旅落现在还沉浸于她的美梦之?中,她们被人发现的几率可谓是微乎其微,但万事还是小心些好。 她们顺着通道前?进,一股股血腥味不断地?冲入鼻腔,激得孟易觉不住地?皱眉。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怀念起步思帷身上那?股冷香。 不像是花果的甜蜜,更像是树木的柔和,而且似乎因为来到封雪峰上的日子多了,还沾上了风雪冰凉且柔软的味道…… 手指在大脑没?有主动发号施令的情?况下碰了碰唇瓣,似乎是在回味着些什么…… “孟易觉!” 吞海的声音猛然在孟易觉逐渐昏沉的脑海中响起,一下子给了孟易觉一个?激灵,让她彻底从那?种心驰神荡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怎么了?” 两人的传音顺畅无?比。 “前?方有人,怎么办?” 地?图在脑中一闪而过?,果不其然,每一条通道中都驻扎着魔族。 “……穿过?去吧。” “好。” 吞海没?有一刻怀疑过?孟易觉的指令。 纵使地?宫中的通道狭小,光是站着高大的魔族便已让人觉得逼仄了,想要维持着隐匿状态从其中穿过?去更是难中之?难。 这通道简直就像是那?群魔族用爪子刨出来的一样,处处都是凹凸不平,又处处都是肆意下落的土块石子,吞海可不记得梁旅落的审美有这么差。 但抱怨也就到此为止,事情?最终还是要去做的。 猫咪踮起脚尖,灵巧地?避开魔族壮硕的身形,可是跟在她后面的孟易觉,却?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孟易觉?” 猫咪回过?了头,嗓音有些急迫。 只见孟易觉正怔怔地?看着通道内正在发生的残忍事件。 稚小的女孩被封住了嘴,满目泪光,在形貌可怖的魔族手下颤抖着。 “真是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破癖好,每次开饭前?弄脏食物就这么让你开心吗?”xzfsc “诶?我这是物尽其用嘛,再说了,你每次不也玩的很?开心吗?” “哈?我那?是应和你好吧!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丰满一点的,像这种干巴巴的只有你才迷得不行。” 一旁穿戴整齐的魔族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鄙夷神色,就好像真的在为同伴的行为而不耻一样,当然,前?提是忽略他手上正在做着的解裤子的动作。 “孟易觉!别看了,快点走!” 吞海忍不住,在她的脑海中拼命叫喊道。 它知道做出抉择很?难,它一眼就能看出孟易觉陷在什么样的困境中,但是……它不想用“它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个?借口来搪塞自己?,它只能在心里请求这个?小女孩原谅一只妖兽的自私。 “孟易觉!就算你救了她你也没?办法在梁旅落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她!你想想我们现在是一个?什么处境!孟易觉!” 纵然吞海这般激动,孟易觉仍旧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害怕,她的身上布满了淤青和伤痕,她本来应该在父母的呵护下健康长大,阴影在向她逼近,可怕的阴影,令人恐惧的阴影,在地?宫之?中,没?有人会来救她,她的命运早就已经被注定…… “吞海。” 孟易觉的声音乍然在此刻响起。 “不……” 吞海的眼睛蓦然瞪大。xzfsc “我改变主意了,我一点也不想去梁旅落那?个?泛着臭气的血谭子那?儿,我们将在这里,迎战梁旅落。”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淡蓝色的灵力暴动而出,化作千道利刃,如同风暴一般,裹挟住了通道内所有魔族的身体。 一瞬间内,地?宫之?中淋淋漓漓,如同下了场血雨一般,令人心惊。 女孩的眼睛被人轻轻蒙上,不去看那?些血红色的颜色,就连耳朵,也被结界所覆盖,哀嚎与哭叫,一句也没?有传到女孩的耳朵之?中。 在温暖而又祥和的黑暗中,泪水洇湿了孟易觉的手掌。 —— 当鹰隼和季星成顺着白虎所遗留下来的气息匆匆赶来时,他们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孟易觉靠在岩壁上,怀中护着一个?女孩,周边悬浮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灵力剑刃和星辰,而吞海,则化身凶猛的白虎,嘶吼着斩杀着一只又一只不要命地?扑上来的魔族。 魔族源源不断,两人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季星成没?有半分犹豫,提起了剑就加入了混战之?中。 孟易觉感?觉到二人,只微微皱了下眉。xzfsc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小咪会出现在这里。 呵,步思帷最终还是没?有听自己?的话,等之?后回去了,她一定要好好给步思帷点脸色看看。 反倒是吞海,看见两人之?后震惊不已。 “你们俩来做什么,快回去!!” 白虎一边用大爪子将魔族的头颅扇到墙上,一边大喊道。 但是鹰隼和剑修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鹰隼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乳白色的灵力汇聚在它周边,直直将疯狂靠上来的魔族都扫荡为了破烂的血肉。 作为在场修为最低的人,季星成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乏力,相?反,他执着一柄剑,灵巧地?在魔族中穿梭着,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他作为思齐宗剑道的优势。 只是在挥剑时,剑修总是带着过?多的个?人情?感?,愤恨与怒意全部随着灵力迸发出来,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打到入魔。 “季星成!” 孟易觉大喊一声。 她从不怀疑他们之?间的默契,果不其然,刚刚还沉浸于杀戮之?中的剑修立马抬起了头。 淡蓝色的灵力推举起刚刚被从魔爪中救出来的女孩,小小的人儿被孟易觉用灵力催眠了过?去,此时正紧皱着眉头睡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恍然无?知。 只不过?一个?眼神,季星成便明?白了孟易觉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犹豫,看了看手中滴落着黑色血液的剑,又看了看周边青面獠牙的魔族。 ……那?里面很?有可能,就有人是他的仇人,很?有可能,就有人,杀了他的家人,吞下了他们的骨肉…… 但是他的目光却?又总不由自主地?落在淡蓝色灵力所怀抱着的女孩身上。 女孩的眼角挂着一滴泪珠,一身白嫩的肌肤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难看出,在被魔族掳来之?前?,她也是家中人的掌上明?珠。 季星成咬牙,握紧了剑柄,点了点头。 只在瞬间,那?女孩便朝着他飞来,在混战的漩涡中,他向上飞去,伸手就将女孩抱入怀中,然后再无?留恋,用上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起来。 哪怕,这与他一开始的计划不符。 一开始,他是想让自己?死在魔族之?中的,死在这片雪域,死在他的家乡,让他的死,让他的尸骨无?存,为魔族带去……令人心颤的爆炸。 一个?月,足够他将自己?改造成一个?炸弹。 但是现在,这枚炸弹用不上了,比起爆炸,它有了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 它会做到的,季星成会做到的。 十几年前?顶着风雪离开家乡的少年如今又要再一次顶着风雪奔跑。 他的心在流泪,但只要收紧手臂、咬紧牙关,他就能继续奔跑。 —— “吞海!走!” 孟易觉大喊道,抬手轰出了一个?大洞,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入了那?个?大洞,吞海见状,没?有半分犹豫,也随之?跳了下去。 周边有魔族也想跟着可恨的入侵者?跳下去,但却?立马被周围的同伴拉住了手臂。 他回过?头,正准备怒骂为什么同伴要阻拦他,只见同伴一双眼睛中写满了恐惧。 同伴摇摇头: “那?下面,是魔尊大人的……” 魔族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望向黑洞洞的坑底,只觉得那?其中酝酿着的是无?穷尽的恶意。 他打了个?哆嗦,强迫自己?不再看着那?令人心惊的洞底,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唯一还在场的鹰隼身上。 鹰隼仍旧愤怒而残酷地?起舞着,它锐利的目光从风暴中心扫入每一个?魔族的灵魂。 他们都听见了,从风暴中传来的一声冷哼。 如同死神的声音。 第092章天雷 上层传来的声音喧闹而动荡, 梁旅落怎么可能会?无所察觉,但?如今的她,却?是再没有半分气力去管这些琐事。 千乘珠的光彩较之前又盛了几分, 它体?内的世界好?似有生命一般, 流动着?、欢笑?着?。 梁旅落不知道被千乘珠装入其中的是什么世界, 又或者,是什么世界的投影, 她心中填充的, 是即将再次见到宛采的狂喜。xzfsc 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行…… 应该说多?亏了上面那伙作乱的人吗, 新生的无情道, 还有宛采养的小猫和?小鸟,要不是没有他们杀的那么多?魔族, 恐怕祭礼还要再拖上个几天。 现如今,没有人能想到, 魔族的王,几乎统合了整个魔界的魔尊, 竟然在期待着?更多?魔族的死去。 她讥笑?着?, 无论是孟易觉、吞海、那只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鸟, 还是地宫上层正在为了她厮杀的魔族们, 她都在讥笑?他们所做的无用之功。 因为,看啊,无论他们想或是不想, 她的目的,她那只单纯为了她一个人的目的,甚至不归属于她想要复活的那个人的目的, 就快要实现……? 隐隐的虎啸声传来,梁旅落猛然抬头, 却?见白虎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一般飞驰而下。 梁旅落眉头紧皱,心中烦闷骤生。 吞海是宛采的小猫,宛采在死前?最后一句遗言就是照顾好?吞海它们,因着?这个,梁旅落在很多?方面都愿意为它们这些不听话?的妖兽网开?一面,但?吞海实在太过越界,仅仅凭借着?梁旅落一次又一次的心慈手软就一次又一次的像只讨人厌的苍蝇一样在她眼前?晃悠。 这若是放在平日里,梁旅落或许还有功夫陪它玩玩,可是现在,重生的心愿就快要达成,面对阻拦心愿达成之人,厉鬼的内心只剩下了杀伐。 梁旅落护住正光彩熠熠的千乘珠,五指成爪状,汹涌的黑色灵力瞬间就朝着?吞海飞奔而去,如同一片汪洋大海,将要吞噬渺小的生灵一般。 “吼——” 又是一声雷鸣般的虎吼传来。 黑色的海洋就连一分钟也?没有淹没住白虎,直接便被?白色的雷霆给劈出了一条难以忽视的道路。 梁旅落眉头微皱,心念一动,被?如同废品一般丢在了血池边缘的黑色剑刃便飞进了她手中。 曾经的以速度著称的剑道足尖三两下点?地,立刻便带着?千乘珠远离了那方祭坛。 白色的雷霆降落到了地面之上,将整个祭坛都击得粉碎,祭坛周边的那池血液晃动了两下,终究是没对人造的雷霆有任何反应。 吞海浑身上下的毛发都如同正在燃烧着?一般,散发出耀眼的白色光彩,在孟易觉的眼中,现在的它,简直就像是一团活动着?的灵力团。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来者,梁旅落却?突然展露了笑?颜: “我说你怎么突然能这么轻松地和?我的灵力抗衡了。” 她的眸子状似随意地在昏暗的地下密室中乱撞: “吞海,你在燃烧本命精血。” “那么,让你愿意为之燃烧本命精血的那个人,在哪儿呢?该不会?是躲在哪个角落瑟瑟发抖吧?” “吞海,我真是为你不值。你总是这样,自我感动式的付出,然后又自我感动式的悲痛,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你这又是为了谁的愿望在行动?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再见到宛采一面。” 梁旅落的眼睛突然染上了凶狠的意味,不过很快又再次归于嬉笑?: “燃烧本命精血,这对你们妖兽来说可是禁忌吧。一旦燃烧了就很难停下来,你只能在被?活活烧死或者战死最后做一个选择,也?就是说,即使?你真的阻止了我,你也?大概率没有什么活头了。” “这又是何苦呢,世间最后一只吞海白虎?” 梁旅落的右手乍然握紧了纯黑的剑刃。 没有一声号响,也?没有一声令下,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针锋相对的灵力便倾泻而出。 噌—— 一黑一白交击着?,每次的碰撞都极为短暂,但?又极为强大,巨大的灵力冲击波让即使?危楼层后期的孟易觉都感到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疼痛。 她贴在密室的边缘,强迫自己凝视着?这一早已超出她能力限度的战局。 也?不知是因为梁旅落建造这间密室时特别上了心,还是因为那血池中自岿然不动的血液有着?稳定作用,两个摘星层在这狭小的密室打了许久,竟都不见密室有半分崩塌的迹象。 孟易觉不知道上面的杀戮是否还在继续,她的耳朵几乎已经残暴的对垒下丧失了听力,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一直到浸染了肩部的衣物,但?是她却?对此没有半分反应。 听力丧失也?好?、鲜血流出也?好?……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 噗呲。 突兀的响声终止了无尽的金属锵鸣声,给狭小的密室带来了难得的安静。 黑色的灵力缠绕在吞海的脖颈和?四肢上,让它连做出低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不行。 在精血燃烧之下,痛觉已经变得顿感,即使?是黑色灵力腐蚀掉了皮毛,吞海也?再感觉不到半分疼痛,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 胸口那处的疼痛也?依然让它想要哀嚎。 “太可惜了,吞海。” 梁旅落仰视着?比她要庞大不知多?少的吞海白虎,眸子中无悲无喜。 吞海滚烫的血液滴落在她的脸上,不过很快又蒸发为水汽。 精血燃烧之下的妖兽,最终什么都不会?留下。 黑色的灵力已经顺着?剑所插出的豁口,深入到了妖兽的四肢百骸,那些残忍的、冷酷的黑色灵力在吞海的体?内游荡着?、破坏着?,企图将一切都变作没有用处的废墟。xzfsc 那是腐蚀灵魂的疼痛,梁旅落在鬼界的每一天,都在享用这种疼痛。 鬼界与其说是给他们重来机会?的复活赛点?,其实更倒不如说是,惩罚罪人的地狱深处,唯有执念最深之人,唯有怨恨最重之人,方才有可能从那里面爬出来。 混乱、混沌的鬼界,简直就像一个神明的玩笑?。 那里充斥着?疼痛与哀嚎,苦难与悲痛,不愿意消散的灵魂在其中厮杀、厮杀,只为争抢一个复活的机会?。 梁旅落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烧灼的疼痛仍然伴随在她的灵魂左右。 “吞海,” 魔尊没有着?急加一把力度杀死大妖,反而是带着?悲伤意味地开?了口: “你其实一直都过得太过幸福了。小时候,你的族人宠着?你,即使?后来流亡,你也?一直被?宛采所宠爱,你太过娇气了,你根本就不懂……不,不是你,是你们所有的吞海白虎,没有一只懂得这世间的艰难苦恨。” 黑色剑刃更加用力地挤进白虎的胸膛之中,原本堵塞的鲜血也?因为这一动作而放肆飞溅了出来。 “……你的遗言,我会?听着?。” “我的遗言?” 白虎冷冷地看了眼正持着?剑刺在它胸口的那人,那人的脸上不知为何染上了冷淡的悲意。 就好?像吞海第一次见她之时一样。 那时它被?宛采抱在怀里,好?奇地朝着?满天风雪的封雪峰看去。 那处地方同她的家乡太像了,她不免因此而感到悲伤,虽然它那时已有六百余岁,但?,正如梁旅落所说,作为族中的“小殿下”,它被?宠的太过了,心灵仍旧是一番纯洁的样子。 然后它就看到了梁旅落,那个人站在风雪之中,柔婉的面容上沾了风雪,面无表情,却?叫人莫名能从她那双眸子之中看出些许哀意。 宛采用了一生去治愈那些哀意,终究还是被?那些哀意吞噬掉了。但?是吞海不一样,吞海眼里没有梁旅落那些悲哀的过往,它的心里永远只有……只有少女的笑?颜、温暖的火炉、粗糙的坟墓和?坟墓前?枯萎的、被?雪压败的小花…… 白虎拼尽最后一分气力,大吼出来,缠绕在它身上的那些黑色锁链应声俱断,就连在它胸前?的梁旅落,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什……” 梁旅落急急想要跳开?,却?被?巨大的老虎给压在了身下。 “吞海!” 梁旅落都不知道吞海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无论怎么使?劲白虎都纹丝不动,不管是用灵力隔空抽打虎皮,还是搅动已经深入妖兽腰腹的黑剑,老虎都将她压在身上,动也?不动一下。 “可恶……!” 魔尊的余裕终于消失,她甚至用上了脚去踢击身上那如同像块石头一样燃烧的白虎。 她被?钳制住没关系,就算不能动孟易觉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千乘珠…… 梁旅落的眼角余光看向?被?自己护在怀里的千乘珠,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千乘珠…… 刺啦—— 一阵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声音,又或是从她自己心中传过来的声音,突然让她不寒而栗。 身上的白虎还没死透,梁旅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肌肉也?瞬间僵硬了起来,就连毛发也?在迫近的危机下刺刺地直立了起来。 不是错觉。 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汇聚。 从地狱爬回来以后,梁旅落第一次感到害怕,就算是面对剑祖,她也?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现在……她在害怕,害怕即将会?降下来的、不知名的东西。 明烛城之上,雷云汇聚,天雷滚滚,百里雪原俱被?照亮。 引雷! 雷龙猛然从云间探出首来,悍然冲向?世间,明明只是细细一股雷电,却?在一瞬间内突破了地宫无数层阻碍,直直降到所要吞噬的目标身上。 “啊!!!!!!!” 先一步被?天雷所直击的白虎在雷光中,就连半声也?发不出来,整个密室内如今只剩下梁旅落凄厉得如同厉鬼一般的叫声。 她还没有成仙,她不可能成仙,这样的她,又怎能抵挡得住验仙的天雷? 此时十万八千里之外?,正静静坐着?的剑祖突然仿若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缓缓地睁开?了眸子。 那双眸子浑浊而昏暗,不像是外?人口中凌厉的最强者,反倒像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老者。 他的最后一点?血脉,终究还是断了。 剑祖摇了摇头,没再过多?悲伤,只是继续闭起眼,不再去管他物。 终于……一切又将归于沉静。 而在明烛城下,雷光已歇,血池动荡,孟易觉这才终于从藏身的角落走?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不肯靠近那被?烤得焦黑的一团物体?。 突然,那一团焦炭似的物体?轻动了一下。 孟易觉眉头皱得更深。 她刚刚没看错……吞海不可能还活着?……那也?就是说……梁旅落…… “……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杀了三十岁的我吗……” 若有似无的轻叹声响起,似乎是在为某人感到悲哀,又似乎是在嘲弄着?某人。 焦黑的尸体?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尸体?,黑色的灵力仍旧轻而易举地就将淡蓝色的攻击给抹消掉了。xzfsc 那人抬起头,毛发、面容,乃至于五官,都已经消失不见,唯一留下来的,就只剩下了好?似是镌刻在那张脸上的两行血泪。 她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已经光芒大放的千乘珠,血泪再次流动起来。 “有了吞海以后……终于……。” 她怀抱着?千乘珠,轻轻将脸贴在上面,明明面容可怖,却?不由得让人觉得有种宁静感在里头,就好?像……一切都归于终点?了一般。 她的声音轻柔,好?似情人间的呢喃一般: “生死轮转,万物复苏。” 一瞬间,神器猛地破碎,其间的万千世界都如洪水般涌出,白色的光芒将所有人都包裹入内。 无论是谁,都在这阵眩目的白色光芒中失去了意识。 第093章白 “孟易觉。” 有人在温柔地叫她的名字。 那是个不熟悉的声音, 比步思帷的要清亮、活泼一点,又比吞海的要沉稳、低缓一点,让孟易觉无端想起一个人来——句芒。 但也不是, 句芒的声音比她要……“慈爱”很多?, 或许孟易觉可以这么说。 “孟易觉?” 那个人又叫了?一声, 声音低浅,比起叫醒他人, 或许她更适合去唱摇篮曲。 孟易觉终于撑着她那有如灌了?铅一般的眼皮醒来了?。 她第?一眼看见的, 除了?云雾以外?, 再无他物。 云雾朦朦胧胧地遮掩着那个蹲在她身前呼唤着她的女子。 孟易觉看不清她的眉眼, 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下巴和嘴唇。 “啊,你终于醒了?。” 漂亮的唇形勾起一个弧度, 就算不用?看向眼睛,也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温柔而又开朗的笑容。 “好?了?, 起来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女人站起来, 她穿着一身改短了?的寻常修仙者服饰, 但却并不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反倒更让人觉得灵动。 她向孟易觉伸出手, 似乎是想要扶孟易觉从地上起来一样,但是却被孟易觉拒绝了?。 孟易觉晃了?晃脑袋,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女人没忍住,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xzfsc “你的领地意识好?强啊。” “什么意思?” 孟易觉眉头紧皱,并非单纯因为女人的话语让她感到不解,更是因为脑袋中针扎一样的疼痛。 “没什么, ” 对方耸了?耸肩: “只是,你不是一直怎样要求自己, 就会怎样要求恋人的吗?你刚刚避开了?我对吧,你在心里把自己认定为了?恋人的领地,所以才避开了?我,不是吗?所以你也一定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领地被别人所侵占。” “不过没事?哦,你有这样的心情,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对方又笑了?起来。 很奇怪,明明说的是孟易觉不喜欢的,有关?孟易觉这个人自身的话题,可她偏偏就是没法对眼前这个被云雾所缠绕着的女人升起厌恶之意。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最后?她也只能这样抱怨似的咕哝了?两句。 如同宠溺孩子一般,那人摇了?摇脑袋,说道: “好?啦,别在意这些?小细节啦,我们还有很多?要看呢,快点上路吧!” 说完,还没等孟易觉回?过神来,周边的场景就蓦然一变,变作了?红漆刷作的大厅、黑色水磨砖铺就的地面,还有必不可少的……高堂之上的座椅。 孟易觉对这一切熟悉而又不熟悉。 纵使思齐宗、玄天?派,乃至于步家都喜欢用?这种装潢,但她却是厌恶的紧,高大的柱体总是会给人带来压抑之感,昏沉的黑色与?红棕色也是同理。 更不用?提这间屋子的柱体,还有那些?家具,不知为何,更为高大,也更为……阴森可怖。 有个小孩跪在厅堂正中央,低眉顺眼,对着坐于上首的女人。 “……梁旅落?” 就算那小孩低着头,孟易觉也依旧成功地认出了?她的脸。 梁旅落自小就没怎么变过,一直都是美人胚子,并不难认。 “是哦,她就是梁旅落,准确来说,应该是小时候的梁旅落。” 被云雾所覆盖住面目的女人开口道,声音无端添了?几分怅然之意。 “你让我看这些?干什么?” 孟易觉没有回?头,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很多?东西并不需要理由,只因我想,所以就带你看了?而已。” 就在女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这个场景中的人物就有如按了?播放器一样,瞬间动作了?起来。 “……你要修习无情道。” “是。” “情感只能变作大祸,只有无情道,才有资格登仙。” “是。” “落儿,从今天?开始,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不要像你的父亲一样。” “……是。” 梁旅落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听话地回?答了?“是”。 然后?剧情就再度按上了?暂停键。 “梁旅落的父亲,是六界有名的花花公子,她的母亲在那个男人的追求下沦陷,却又在为他生育女儿后?遭到了?那个人的背叛。她的母亲憎恨那个男人,也憎恨当初那些?让自己脱离了?仙途的无用?‘情感’,所以她要求梁旅落和她一起憎恨。” 孟易觉没回?头看,反正她也看不到那人眼里是不是带着怜悯的意味。 “但其实梁旅落做不到像她母亲那样憎恨她的父亲,你知道的,那个时候,她才这么点点大。” 那人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趣,于是又笑了?起来。 “在她记忆里,父亲还是那个会趁着母亲不注意,把她从艰苦的训练任务中拖出来,带着她去山下到处玩,给她买一大堆零食和玩具的男人,他对她很温柔,经常陪着她在母亲看不到的角落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你好?像很了?解梁旅落?” xzfsc 孟易觉终于有了?反应。 无论是剑祖,还是眼前的这个女人,都装作一副很了?解梁旅落的样子。 那么,梁旅落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的小白鼠?还是他们闲余时候的影片? 纵使孟易觉并不喜欢梁旅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她仍觉得这种说法令人作呕。 女人似乎有点愣住了?,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对她很了?解哦,毕竟‘我’可是花了?很多?年才靠近了?她的,和那个自尊为梁旅落血亲的剑祖完全不一样。” 然后?,还没等孟易觉皱着眉头问出“你在读我的心”,周遭的场景就又是一阵变动。xzfsc 这次是空旷的台子之上,当孟易觉睁开眼的时候,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正对着孟易觉。 ……原本没来得及皱的眉现在皱了?。 孟易觉回?过头,又是梁旅落。 她稍微成熟了?一点,但也就才孟易觉刚刚碰见步思帷的那个年纪。 这幅画面之中,剑祖提着剑,难掩脸上的愤怒。 不必要的解说又响起来了?: “那个女人终于杀掉了?自己的丈夫,只可惜,他的丈夫竟然是剑祖的血脉……不然他又怎么拥有当花花公子的底气呢?剑祖这个人,活了?太久,可以说是修仙界现在最大的老怪物了?,又对这些?血脉有着谜一般的执着,谁知道呢,反正他只是在追忆往昔……算了?,那个不是我们今天?的话题。” “总之,在那一天?,梁旅落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去,而一直到这个时候,长久闭关?的剑祖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份血脉在这里。” “后?面的事?你也应该很熟悉了?,修炼、修炼、修炼、修炼、杀妻证道、自杀,就这么简单。” 女人又耸了?一下肩。 似乎对梁旅落后?面所做的那些?事?并没有什么意见。 “你很喜欢探寻别人的心吗?” 孟易觉突然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女人又一次愣住了?,沉默了?片刻后?,她回?答道: “……不,不喜欢,特别是在这个世界。” “这里会有的永远只是悲伤、束缚、贪婪、欲望,我们都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可是还没等孟易觉开口,女人就又自顾自地开了?口: “算啦,还是别老是讨论这些?东西了?吧,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看呢!” 幕布再次拉动,这次是一片火海。 “吞海白虎的灭族,修仙者太过害怕天?生拥有着‘真知眼’的吞海白虎了?,无论是谁,都想拥有一只,一来二去,为了?一绝后?患,干脆烧了?了?事?” 女人捧着下颌,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并未表现出多?余的情感。 在火海中,孟易觉看到一只小白虎被传送了?出来,它?皮毛烧焦,踉跄着在雪地上蹒跚而行,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雪地之中。 然后?一双手轻轻捧起了?它?……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在孟易觉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 她走到画中去,温柔地捧起来已经变成了?小猫模样的吞海。 萦绕在她脸上的云雾终于散开。 那是极恬静、美好?的眉眼,叫人看着便想起“归处”二字来。 她的气质似乎也随着云雾的散开而改变了?,那种在孟易觉身边时偶尔会出现的非人感和淡漠感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有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的温柔感。 她抚摸着白虎烧焦的皮毛,淡绿色的灵力在她手上浮现,一点一点的,灼痛的伤痕被治愈,而白虎也就这么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这次没了?任何人的指令,可画幕仍旧自觉地转动了?。 封雪峰。 大雪落了?下来,落在了?有着一双剪水秋眸的女人身上,也落在了?她怀中的白虎身上。 “……我是你母亲的挚友,你母亲曾说过,会在我无处可去时留给我一个居所,现在既然令堂已逝,我心亦戚戚然,还望节哀,至于居所之事?……我也不愿强求。” “可以留下,随你。” 眉间含着风雪的少女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就拿着剑回?了?自己的屋室,殊不知在她背后?,刚刚还悲恸不已的女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画面再次转换,所有的人物都被撕得粉碎,又再次重组,组成了?低沉的黑暗。 在茫茫的黑暗中,孟易觉甚至不知道场景之中到底都有谁。 “你疯了?。” “我……”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天?生就有着疯病。” “……” “都已经修炼到了?摘星层,你是打?算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成婚并不影响无情道的……” “所以我说你疯了?,你已经彻底被情感所操纵了?,和你的母亲一样。” “……” “你的母亲是因为疯病才杀了?你的父亲,我本以为你有我们的血脉,不会再让疯病犯下去,可是……唉,你还记得你母亲离世前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 “无情……” “你还记得,但你已经疯了?,你早晚有一天?会做出和你母亲一样的事?的。听好?了?,孩子,你是无情道,别让情感操纵了?你,你应该去操纵情感,同样的,从根源上,把你和你母亲的疯病解决了?。唉,我一直都知道,你比你父亲要优秀许多?,我有时候会想,你才是真正遗传了?她血脉的那个人,只要一看见你,我就……唉,你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答应我,别让无用?的情感毁了?你,好?吗?” 无情道……? 无用?的情感……? 画中熟悉的面孔看着自己沾满了?血液的手,还有被自己插入挚爱之人胸膛的剑刃。 “……照顾好?自己,无论你选择走什么样的路,都要幸福。” “……还有,毛毛、小咪……它?们,麻烦帮我照顾好?它?们,我走了?以后?……它?们可能会很难过,但是不要怪它?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留出一段时间去治愈伤痛……妖兽……也一样……” 女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失去气息,她也没有让自己脸上温柔的笑意消失。 雪太白了?,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她真的疯了?。 第094章偏爱 “话剧到此为止,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耀眼的雪不知何时散去了?,就?好像舞台拉上了?帷幕一般, 世界重又陷入了一片雾茫茫的云海。 脸上遮掩着云雾的女人又出现在孟易觉的近旁, 用?着与刚刚“话剧”之中那?个最终死在梁旅落剑下的女人相似的声调说着话。xzfsc “我没有随意评判他人人生的习惯。” 孟易觉淡淡地说道, 目不斜视,没有分一点视线给就?在近旁的女人。 在一出精彩的“话剧”后, 她本应有所疑惑, 但是她没有。她自小便没有随意好奇的习惯, 更不用?说, 是在这样“真实”的情景之下。 “是吗。” 那?女人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失落,孟易觉分不出来, 她是否是真的失落。 纵使刚刚在“话剧”之中,她脸上的云雾散去了?, 孟易觉也丝毫不认为?,那?就?是她真正的面目, 相反, 她认为?, 或许, 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真正的面目”。 她就?像是一朵即将要消散的云,飘渺,又虚无, 体内充塞的,除了?水汽之外?一无所有。 “虽然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了?,果然, 我很喜欢你。” 她的唇角勾起了?笑?意。 这种话,孟易觉也曾在另外?一个人口中听过。 木神句芒。 “你是谁?” “果然还?是这个问题吗?” 女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就?好像孟易觉所说的一切都在她的猜测之中,就?好像她是孟易觉的密友,就?算孟易觉再细微的心理活动,她也不会错过一般。 这让孟易觉稍稍有点不爽。 “我是谁呢?” 她如同一朵云一般在孟易觉周旁缠绕着、流动着。 “你是宛采。” 孟易觉轻而易举就?说出了?那?个无人敢在梁旅落面前提起的名字。她曾经在落灰的房屋中看到?过一堆写满了?这个名字的纸张。 “嗯……你很笃定吗?” “你是句芒。” 孟易觉又再次吐出了?一个名字。 女人笑?了?笑?,同样用?着暧昧不清的回答搪塞着。 “你什么人都是,又什么人都不是。” “你很敏锐。” 的确,她不得不承认,孟易觉在这方面敏锐得可怕,直接便看透了?她的本质。 “你和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你的眼睛没有被遮挡着,所以你才能——真正地拥有千乘珠。” 女人手心朝上,掌心所浮现的,是孟易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个物什,千乘珠。 那?是神的器物,也是眼前这个女人所造出来的东西。 “梁旅落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仅仅是接触过这个千乘珠几小时的你,竟然能成为?它的主人吧,毕竟,那?可是她花了?好几个月研究也只能堪堪算是掌握的东西。” “你似乎很在意梁旅落,你偏爱于她吗?” 孟易觉站在原地,冷冷地说道,没有剩下去拿那?一方神物。 女人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反问道: “既然你觉得我是宛采,那?你为?什么不觉得我偏爱的是吞海,而是梁旅落呢?难道就?因为?……她和梁旅落曾经有过那?种关系吗?” “……你刚刚给我看的‘话剧’中,大部分都是梁旅落的人生,吞海……仅仅只占上了?一点。” “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觉得我偏爱梁旅落吗?” 那?人用?手指抵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姿态来: “你在生气,因为?你觉得我没有珍重了?应该珍重的人?” “不要窥探我的心。” 无情道的语气很是冷硬。 “果然,你的领地意识很强,你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认为?是她的所有物了?吧。” 孟易觉皱眉,心中的愤怒刚一冲上来便被这个异空间内的云雾给洗刷掉了?,留下的只有平静,这份平静如此可贵,甚至于,她能在于眼下这个人——世界意识的交谈之外?,还?能抽出心思来思考,是否,真的如此? 她不会给世界意识一个答案,自然也不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事实上,虽然很对不起,但是你说得不对。” 一旁的云雾自动汇聚,形成了?一个小老虎的模样,世界意识将手放在那?个小老虎之上,缓慢而温柔地抚摸着。 “我之所以带你看梁旅落的人生,并非因为?我偏爱她,而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上一个希望。” 从柔软的红唇中所吐出来的,是令人无比震惊的话语。 “宇宙意识应该有和你说过,这个世界在走向衰亡,它的活力在不断减少,它的生命在不断消失。” “这个世界诞生了?生命,所以它有了?意识——也就?是我,除我以外?皆是我,我由这个世界组成,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意识,宛采、句芒……你都可以认为?,她们是我的化身。” “生命带来了?智慧,智慧带来了?怨气,这个世界智慧生物的根子烂掉了?,积攒的怨气越来越大,我创造了?鬼界,用?来消减那?些怨气,但最终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这个世界像是一个铁屋子,没有人见过阳光,我们需要有一个希望,一个希望来将这个铁屋子砸出一个洞,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能重新迎来阳光、迎来活力。” “而梁旅落,她曾经就?是这样一个,世界所期待的希望。” “世界对它的‘希望’可真是下得去手的。” 孟易觉不乏讥讽地说道。 “想要突破苦痛,就?必须先要体验苦痛,否则无法共情,很难给这个世界带来希望,所以世界所挑选的‘希望’一般都集中于某种苦痛之上,这种苦痛是这个世界腐烂的根源。” “……操纵,呵。” 孟易觉从嗓子中挤出音节来。 “操纵,对,身为?外?来者的你很快就?能看出来这个世界的病灶所在,但是这个世界的人们还?疯狂地沉浸于其中。每个人都在操纵中长大,又在操纵别人中死去,每个人都不过是前代的复制品,这样的世界,如同一潭死水,迟早会腐臭、干涸。” “梁旅落从一出生就?活在自己母亲的操纵之中,她的一切,道路、情感、憎恨的对象,都由她母亲所决定,以至于就?算母亲死后,她依然日日夜夜活在母亲所为?她划定的范围中,到?后来,她又活在剑祖的阴影中,就?算一直到?了?现在,她也不过是……” “你想为?她辩白?” 孟易觉打断了?眼前这片云不知何时又开?始的,对梁旅落的叙述。 就?算被没有礼貌地打断了?,世界意识也并不恼怒,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微微弯腰,一副可爱的少女作态: “抱歉,是我的说话风格让你误会了?吗?我并没有为?她辩白的意思,她疯了?,这是不争的事实,疯子也要承担她所犯下的罪孽。” “我只是想……” 女人的红唇中所吐出的,是孟易觉不想听见的字眼: “让你知道一下,这个世界的希望所体验到?的,世界深层的苦痛,到?底是什么。”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 孟易觉知道世界意识是在暗示些什么,但她不想说。 很像,步思帷和梁旅落,两个人的遭遇,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自从进入到?这个空间以后,她就?变得分外?平静,但即使是在这种平静之下,这一刻,她都不免感觉到?了?心绪纷乱。 “……她不会是梁旅落,也不可能是。” xzfsc “……” 世界意识没有应答她的话,只是转过身去,自导自演: “世界疑惑了?很久,为?什么它的努力无法奏效。世界物质上的困苦它明明并非无能为?力,人的精神却让它如此难以捉摸。” “明明梁旅落具有我们预估当中所有符合世界希望的成分,痛苦、天?赋、力量、善良、想要去改变什么的渴望,偏偏事情就?发?展成了?当下这个地步。”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一定要发?展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们对世界发?展成这个样子无能为?力?” 平淡地说完这一连串不知所云的话语之后,她又转过身来,唇角勾起笑?意,被云雾所遮盖的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孟易觉: “抱歉,说了?太多你没有义务去听的话,时间就?快要结束了?,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你见一面,然后感谢你对这个世界做出的贡献而已。” 她伸出手掌,完好无损的千乘珠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这个本就?是为?了?更新世界而准备的,可惜,它能更新这个世界的躯体,却无法更新这个世界的大脑。” 流光溢彩的千乘珠滚进了?孟易觉的手掌中: “你是它的主人,你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好它的底层逻辑了?吗?放心去使用?它就?好了?,梁旅落做不到?完全掌握它。” 孟易觉沉默地将那?一颗几乎可以说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珠子握紧。xzfsc “再见。” 这个世界的意识和她挥手道别,明明是世界意识,却与这个世界所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个世界像是一出巨大的戏剧,但它的导演却仅仅只是将目光放在演员卸妆后的模样上。(1) 孟易觉没有立刻就?离开?。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白光就?快要消失,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这个世界的人,死后真的有魂灵吗?”(2) 原本还?在挥手告别的世界意识不知为?何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嘴角礼貌的微笑?扩大开?来。 “有的哦。” 她温柔地说道: “怨气不重的魂灵会到?我的身边来,和我在一起。” “你是宛采,对吧?” “你可以这么认为?。” 孟易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么,再见。” “再见。” —— 孟易觉走后,这个寂寥的空间又重新归于寂静。 云雾依偎着云雾,默默享受着自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诞生以来就?一直延续着的宁静。 一只云雾做的小白虎出现在云雾的怀中。 她低头?,戳了?戳小白虎的鼻尖,白虎睡得太熟,只不过用?小爪子不耐烦地扫了?她两下,一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 “孟易觉还?真是……和宇宙意识讲的一样,每次都把?自己最担心的事放在最后讲,别别扭扭的。” 她笑?了?起来,又摸了?两下白虎柔软的皮毛。 “她很关心你哦,看来你交到?了?不错的朋友,这样的话我也能放心了?。” “虽然本来像你这种没有怨气的灵魂应该马上就?去转世的,但是,再多在这个空间陪我一会儿也没关系吧。”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偏爱呢?” 云雾掩着嘴,笑?得轻灵。 第095章等待 千乘珠破碎了。 里面的万千世界也就此消失, 化作了血池中起起沉沉的泡影。 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好像往昔的一切血、一切泪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 而现在,这场梦境是时候该破碎了,梦境之中的人, 也是时候该醒来?了。 “碎……了?”xzfsc 就连血泪的流淌也停滞了。 已?经不成人形的焦炭呆呆地捧着她希望的残片。 那些残片就好像最?劣质的玻璃厂所生产出来?的不合格产品, 她只不过稍稍用了点力, 它们便立马化作了齑粉。 “宛采……呢?”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可以接受所有,偏偏就是不能接受……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因?为她这一生本就是笑话, 她的爱不能承认, 她的恨不能言说, 爱着她的人被?她杀死,戕害她的人一次又一次躲在他人的身后苟活, 她,雪落尊上, 无情道……硬生生给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xzfsc 但那都没关系。 只要宛采回?来?就好,就算大家都知道不应该这么做的, 就算她也知道宛采不会盼望着这种?事情, 但只要宛采回?来?就好, 只要宛采回?来?了, 她这个笑话一般的人生,也算是真正能做成一件事了……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点愿望她都不能实现。 这双手?。 她托起那些即将随风逝去的残片。 血泪蒙住了眼睛, 她早就已?经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了。 “梁旅落。” 年轻的无情道叫了她一声,所有淡蓝色的灵力都警惕的瞄准了她,无情道的嗓子里夹着厌恶和怜悯, 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梁旅落知道。 她嫉妒她。 风雪的夜晚, 她站在白茫茫一片的天地中偷窥那一方世界,她看到了她的欢笑,看到了她随意的言语,看到了她屋中橘黄色的灯光。 她嫉妒她。 荒芜的沙漠,她站在谁也没有人注意到的阴影里,她看到了她的坦然,看到了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对他人爱意毫不避讳的模样,看到了她的决断。 她嫉妒她。 她们明明都是无情道,却又如此不同。 她嫉妒她。 无论在什么时候,世界好像格外偏爱她,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自己不需要什么,知道自己内心最?深层的渴望,知道应该舍弃些什么去达成那些渴望。 她嫉妒她。 她一直嫉妒她。 但她同时又…… “孟易觉,” 焦炭的声带已?经损毁,黑色的灵力在空中颤抖着发出了怪模怪样的腔调。 “是你做的,对不对?” 千乘珠上满满都是孟易觉的烙印,如此熟悉灵魂的梁旅落又怎么会不明白?而且,如果不是因?为千乘珠,孟易觉又怎么会这么快找到她? 她不过是拥有了千乘珠几?个小?时,就已?经比梁旅落几?个月的研究还要有用。 不只是命运,就连神明也更偏爱于她。 “宛采不可能复活。” 那人的嘴唇里吐出冰冷的话语。 “……你知道她,是吞海告诉你的吗?” 黑色的灵力慢慢地攀爬到洞穴内壁之上,像是恐惧的阴影在蔓延。 孟易觉不可能逃,她从来?逃不掉,她只能面对。 “我进过你的房间,有些地方写了这个名字。” 孟易觉很坦诚,是梁旅落不想要的坦诚。 一息尚存的焦炭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座雕像,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一样,但孟易觉知道,如果她敢趁现在动一下,那她保准会被?周围那虎视眈眈的黑色灵力给夺去生命。 “……孟易觉。” 魔尊终于开口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孟易觉耸了耸肩: “我只是让它发挥了它原本的作用而已?。” “……原本的作用,是什么?” “反正你……大概也看不到了吧。” 在潮湿、阴暗的地穴之中,什么改变也无法看到。 但在外面的世界,可谓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春天,到来?了。 冰雪消融,露出湿润的黑土;沙漠流失,枯树发出新芽;灰烬消失,暗无天日?的魔界又一次迎来?了蒙蒙的天光……被?存储于荒芜之地的千乘珠,其本来?的作用就是改变这个世界荒芜的角落,孟易觉只不过是让它……发挥了它应该发挥的效用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刻的沉默过后,血泪又一次流淌而出。 “真傲慢啊、真傲慢啊、真傲慢啊、真傲慢啊、真傲慢啊……!” 黑色的灵力涌了过来?,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可转眼便被?淡蓝色光芒给覆盖掉。 “疯子。” 孟易觉站在原地,视线冷淡地扫过地上那团扭曲着的黑暗。 对方的血泪从原本应该是她眼睛的地方流出来?,沾染了刚刚迎来?春天的土壤。 “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原本已?经被?雷劈到崩解的黑色剑刃在灵力的强硬命令下又一次飞翔了起来?,绝望地朝着孟易觉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啧!” 无论再怎么样,孟易觉都不过只是疏于身体锻炼的无情道,就算是遇上已?经被?雷劈成了这副模样的梁旅落依然非常吃力,再加上地穴之中场地狭小?,就连那一池血液也是具有腐蚀性的,让孟易觉根本躲无可躲。 一个不察,脸颊旁便被?划出一道流血的口子,黑色的灵力争先?恐后地从那道口子中钻了进去,孟易觉这才体会到了吞海一直所承受着的痛苦,不自禁痛呼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没用!太没用了!剑祖!你现在只能培养出这种?东西了吗!就连一只妖兽也比不上!” “嘁!” 孟易觉又重重地咂了一声,集中精力想着逃跑的方法。 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一把后背露出来?就肯定会被?梁旅落逮着弱点,可是不逃的话……不逃的话这在天雷轰击之下摇摇欲坠的洞穴一看就很危险,到时候还怎么回?去见?步思帷…… 就连淡蓝色的灵力都烦躁了半分,一下子把刚刚扑过来?的黑色灵力给抽到了爆炸。 虽然是修仙者,但她可没有自信在这个家伙死缠烂打的情况下从这个可能会变成活埋坑的地方滚出去啊。 所以眼下这情况,除了卯足了劲的打,好像也的确没有别的什么比较好的方法了……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声鹰啼蓦地传进她脑海之中。 孟易觉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同当时的吞海一样凌厉的闪电就这么带着这声鹰啼劈了下来?,连看也没有看孟易觉一眼,便与那些黑色的灵力缠斗了起来?。 “梁旅落!” “啊……你是……宛采捡的那只小?鸟……” 鹰隼的眼中闪着熊熊的恨意。 它的身躯好似正在燃烧着一般,那些代表着它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伤痕全都在这种?光芒之中掩盖了起来?,就好像它的羽毛从未被?折断过、它的血肉从未被?撕扯过一样。 梁旅落,你怎么敢,那么轻易地死去。 梁旅落,它一定要将翅翼插进你的喉管,让你的血液飞溅到宛采的墓前。 又是一声鹰啼,羽毛和羽毛之间形成了结阵,灵力和灵力之间无比凶猛地碰撞着。 这是搏命的战争,今天他们二人必须一起死在这里,死在这距离春天几?十米的地方,这样鹰隼才能忘记风雪天中温暖的怀抱、忘记学舌时的耐心微笑、忘记飞翔时家的守候、忘记心中永远无法回?去的家乡,这样鹰隼才能重新变回?它自己,重新归入轮回?。 不死不休。 “燃烧精血是你们妖兽现在的惯用手?段吗!” 魔尊疯癫的话语中带上了愤怒。 焦炭一片片掉落,露出里面仍还留有余温的肉来?。 两?人打得凶悍,鹰隼的回?击可比刚刚孟易觉的回?击有力多了,可饶是如此,也无法彻底击败这个从地狱之中爬回?来?的鬼魂。 “你还等什么,快跑!!” 脑中突然传来?鹰隼焦急的声音。 对方仍然处在激烈的战斗之中。 “可是,你……” 挥手?击溃一道黑色的阴影,孟易觉有些犹豫。 “别担心我了!你要走快点走!要不然一会儿来?不及了!” 鹰隼很是焦急,平常带着年幼的妖兽时所维持的那些优雅都被?它所抛下。 它和吞海不一样,它对梁旅落除了恨意以外,远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感?情。 当它在宛采温暖的怀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梁旅落那双冷漠的眼睛,寒意彻骨,比它拖着修仙者的箭矢飞行数百里的时候还要让人感?到冰冷。 梁旅落配不上宛采,这种?想法在宛采的墓前彻底变成了恨意。 它毫不怀疑,把梁旅落逼急了以后,对方什么都做得出来?。 它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孟易觉,对方只要快点逃了以后,它也能放开来?和梁旅落同归于尽了。 孟易觉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抬起头,用尽全身灵力,朝着鹰隼刚刚俯冲而下的那个洞穴飞去。xzfsc “你想跑!……不可以、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不成人形的焦炭当然不会错过这个举动,她剧烈的动作起来?,灵力在空气中暴躁地抽动着,妄图将无情道从空中揪下来?。 “梁旅落!!去死吧!!!” 鹰隼的利爪和钢刺般的羽毛都刺进了焦炭的身体之中,汩汩的血液从那些窟窿之中漏了出来?,染了鹰隼满身。 那些血液带着黑色的灵力,腐蚀着鹰隼的身体,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但鹰隼就像没感?觉到疼痛一样,拼了命地扣住魔尊的身体。 “不……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不能……!!” 谁都不是幸福的,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是幸福的?既然谁都不是幸福的,为什么她能获得幸福?! 体内黑色的灵力隐隐暴动,在主人的身体中横冲乱撞。 “什……梁……!” 鹰隼的眼睛瞬间睁大,只能用身体尽可能地将四溢出来?的灵力都挡住。 无穷的疼痛撕扯着就像在紧紧拥抱着的一妖一魔,但灵力的波动仍旧没有停下,就连已?经飞到了半路的孟易觉都感?觉到了下方所传来?的危险气息。 她咬牙,加速向?外飞去。 但…… 砰—— 雪原被?灵力的光芒所照亮。 封雪峰上,一片雪花落到了步思帷的耳后,引得正眺望远方的人儿偏了偏头,春水般的眸子温柔地落到了那一片顽皮的冰凉上。 她一直习惯了等待,现在也不例外。 第096章宇宙 混沌的, 空无一物的空间里,罕见的有一团淡蓝色的物质在游荡。 灵魂没有形状,可以自由伸展, 刚一开始的时候, 孟易觉还有饶有兴致地将自己揉成团状或是拉长?成条状, 但在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以后,她早就已经对所有的这些都丧失了兴趣。 此?刻她也?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这如同宇宙一般黑暗却又被星星点点的浪漫光线所点缀着的空间中游荡。 淡蓝色的光芒荡到了灰色的漩涡旁。 孟易觉懒懒的声音传入到宇宙意识的耳中: “还——没——好——吗——” “还早着呢。” 漩涡只是永不停歇地转动着, 孟易觉根本看不出来祂正在为了重构自己的身?体?而努力。 “说真的, 你不会?是因为想留下我陪你所以才在这儿拖延时间吧。”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妖魔化了?我明明是在为了你的未来而奋斗好不好?” “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样子再?请求我不要把?你妖魔化?” 说实在话, 从第一眼见到宇宙意识的时候, 孟易觉就觉得,这家伙不去演反派真是可惜了。 看这灰滚滚的漩涡, 多么适合做一个?在超级英雄大电影的结尾,把?所有人都卷起去的大反派啊!还有那种恐怖片, 作死的主人公受好奇心驱使忍不住去触摸了那神?秘的漩涡,结果…… “差不多得了啊!” 宇宙意识忍无可忍地开口道, 这片空间的一切都能被祂所读取, 祂又?怎么可能错过孟易觉脑子里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开始迎接回孟易觉的时候,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她得回归一趟这个?空间了, 但是宇宙意识那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半分忐忑的。 毕竟这是第二次死亡了,祂担心孟易觉的心会?因此?而蒙上一层阴影,到时候, 除了消除记忆……恐怕也?没别的办法了,但其实宇宙意识是讨厌消除记忆这个?方法的,因为这就意味着祂必须在别人的灵魂上动手脚, 而且已经存在过的痕迹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抹消掉呢?所以这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宇宙意识才不愿意费这么大功夫去干一件没多大可能达到祂预期效果的事情。 所以当祂看见那标志性的淡蓝色灵魂呆呆地望着自己双手站在这个?空间里的时候, 其实祂的心是有一瞬间的柔软的——当然?,前提是如果祂真的有心脏这个?器官的话。 就好像是父母面对着第一天回家过节的大学?生一样,祂立马就凑了上去嘘寒问暖。什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什么“有没有不开心啊”,什么“别担心我们马上还能再?回去呀”……之类之类的,全部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结果祂说了一大堆,孟易觉全都没听进去,等祂说完了以后就傻不愣登地抬起她那个?小脑袋说了句“我死了??”,完全一副还没搞清楚事情发?展的模样。 自家养的孩子,还能咋样呢,只好宠着了呗! 宇宙意识也?只好花上了好久给她讲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首先,孟易觉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连尸体?都在摘星层的自爆下被蒸发?得无影无踪,别说是她孟易觉了,那地方方圆五里都被炸出了一个?大坑,那么多的土之间被炸到凭空消失了。 其次,孟易觉虽然?死了,但由于她之前工作出色,不仅获得了那个?世界世界意识的喜爱,而且还成功将那个?行将就木的世界的寿命延长?了大概一百多年的样子,宇宙意识现在手头上能有点“闲钱”帮她复活了,当然?,传送回她那个?世界依然?是不够的,但是帮她重塑在那个?世界上的身?体?还是可以的。 “为什么明明都可以重塑身?体?了,却不能让我回家?” 呆头鹅傻里傻气地问道,宇宙意识都快怀疑是不是梁旅落把?她人给炸傻了。 “你们那个?世界是发?达世界,开销太大了,懂?” 宇宙意识尽可能用?祂认为孟易觉能懂的方式给她解释了,令祂欣慰的是,孟易觉的小脑瓜子还没完全傻掉,还能懂祂在说什么。 孟易觉点点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宇宙意识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片刻,最终说道: “……不确定。” “哈?” “我说不确定!这段时间你就给我乖乖在空间里等着吧!” 回到现在。 孟易觉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将自己撕扯成水汽的模样,然?后再?聚拢、再?撕开、再?聚拢……这样数回之后,她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开口问宇宙意识道: “到底还有多久啊?” “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宇宙意识的声音并?不轻松,一听就知?道正忙于工作之中,于是空间中又?再?一次陷入了静默。 “……喂,” 孟易觉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宇宙空间中,宇宙意识敏锐地听出来,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祂暂时放下手中的大业: “怎么了?” “在这里我都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都不一样,你不用?担心,你离开了这么久,你的世界现在才过去了五分钟。” “是吗……那那个?世界呢?它过去了多久?”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有特意观测。”xzfsc 时间对宇宙意识并?无意义,祂之所以会?记着孟易觉那个?世界的时间仅仅只是为了这个?时刻。 “……好吧。” 于是黑沉的空间之中又?一次恢复了寂静。 这里有一点像羊水,黑暗而又?温暖,催人困倦,但孟易觉此?时早就已经不具备了睡觉的能力,就算她闭上眼睛——当然?,是她妄想中的眼睛,眼前所浮现的也?不过是如同这片空间一般无穷无尽的宇宙。 “……不是都说人类太过寂寞会?死掉的吗。” 她喃喃自语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你现在只是个?灵魂而已。” 宇宙意识百忙之中还不忘反驳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爱呢? 淡蓝色的灵魂翻了个?身?,又?一次开口说话道: “喂,你是不是一直视/奸我?” xzfsc “怎么又?是这个?猜想!上一次不是已经说过不是了吗!” 如果宇宙意识有脸的话,它现在一定已经涨得通红了。 “哦,那我换个?说法吧,你看得见我的命运线,对吗?” “不然?你看,你是怎么那么精确地算到我需要天雷的呢?还有星倾,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犀利的问题毫不费力地就缀在了刚刚无厘头的聊天后头。 一片静默,没有说话的声音。 许久过后,宇宙意识才颤颤巍巍地回道: “……看、看不见……啊……” “好逊。说谎技术也?太烂了。” “你这家伙,能不能找个?地方自己玩去!我在这儿为你造身?体?,你就在这里捣乱是吧!” 宇宙意识恼羞成怒,但孟易觉一点也?没在意,她只是又?在漫天的黑暗与星光中打了一个?滚: “其实我也?没那么在意啦。” “我只是想知?道……” 淡蓝色的灵魂停了下来,好似在凝望着远方发?呆一般: “我的未来里……有她吗?” 希望微乎其微。 一旦成仙,她就会?立马离开这个?世界,什么也?无法带走。况且就算能带走,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步思帷离开她所熟识的世界,对孟易觉来说……也?是无法做出的行为。 宇宙意识没有回答。 半晌之后,祂才开了口。xzfsc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成仙了,才能离开这个?世界吗?” “因为离开这个?世界所需要的能量消耗太过巨大了,它不仅仅包括时空的传送,还包括了灵魂的修复。” “灵魂的修复?” “人的灵魂会?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磨损,如果不用?能量修复你的灵魂,那……即使你回到了你的世界,可能也?没多少活头可以活了。” “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个?。” “我的意思是说——” 宇宙意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要留在这个?世界和她白头偕老的话,那……你就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谁都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两人无论?谁都知?道他们在指的人是谁。 “好啦好啦,我只是说说而已!” 静默过后,故作活泼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我没有那种打算,家里人还在等着我,我可是独生子女,要是我就那么不辞而别的话,爸妈肯定会?难过的。对了,你喝过排骨汤吗?” “我没有实体?,不需要进食。” “那也?太可惜了,要不你也?给自己捏一个?身?体??就像微服私访一样去不同的世界尝点?” “你真是……” 宇宙意识的声音染上了无奈。 “成了成了!别再?这儿跟我瞎扯了!身?体?已经给你造好了,赶紧回去吧。” “终于好了吗?” 空间中亘古不变的黑暗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大洞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孟易觉和宇宙意识的眼前。 大洞中乘着的,是和千乘珠体?内一样的世界之景,只是被云雾所遮盖着,朦朦胧胧的,孟易觉有些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动,有什么东西被建成,又?有什么东西被拆除,速度很快,就像是开了三十二倍速一样。 “怎么还不走?” 宇宙意识疑惑地问道。 这人明明一直在叫嚣着自己有多无聊,结果到时候了竟然?不想走了? “那个?,我是想问,我现在就这么回去的话,会?不会?被看成诈尸啊……” “……你回自己的世界的时候我会?帮你粉饰的,但现在我明显没那么多精力帮你欺骗一整个?世界了,你自己解决吧。” “……” “还不走?” “……” “还有什么想问的?你不是这么沉默的人吧!!” “如果,” 淡蓝色的灵魂终于开口了: “如果我想要……算了。” 但最终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垂头丧气的人儿朝着那一方天地飘过去,打算就这么跳下去。 但是宇宙意识及时地叫住了她: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记忆消除。” 孟易觉愣了一下,虽然?知?道灵魂状态下的她并?没有面容,但她还是第一次对着祂咧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谢。”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从这片空间逃离了。 孟易觉走后,宇宙意识轻轻叹了口气。 祂又?给自己多找了份苦工干,这回怕是刚刚才攒下的私房钱全都要霍霍出去了,造个?系统的计划也?要停滞了,工作量暴增的未来正在等待着祂…… 不过……还好,赶上时间了。 这个?世界崩塌的前一秒,总算是让祂给赶上了,接下来,也?就只能看孟易觉的了。 第097章回 夏末凉爽的风吹过?, 吹散了还残留于人们心中最后一分的燥热,秋季已经?迫不?及待地到来?了,此时正端坐于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 温柔地望着脚下那一片金黄色的麦浪翻涌。 正是农忙的时候, 要赶着将去年的麦收割, 再种上新的种子,以保证有足够的粮食用来度过?冬季。xzfsc 大地更新, 冬季早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难耐而又痛苦, 但还是较之其他季节要更加寒冷、难熬一些, 也只好如同童话绘本里的蚂蚁一般, 现?在开始勤奋储蓄才好。 有农夫抱着这样的想法,只匆匆扒了几?口从家中带来田地的冷饭便从树荫下站起身来?, 拿起自己?的工具又一次回到了自己所熟识的田地之中。 却不?曾想,在田地之中看见了自己?所不?熟识的东西。 女人?白衣直立于他家金黄的麦浪之间, 远远望去,真恍如天上的仙人?一般。 农夫不?觉停下?了脚步, 手指紧张地摩擦着自己?的老伙计,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等了半晌, 那仙女一般的人?物还是没有动作的意思, 仍旧如同木头人?一般站在田地之中。眼见着时间流逝,其他人?也都三三两两将要回到田地中去了,农夫这才抑制不?住自己?的焦虑心情, 试探性地开口道?: “那个……这位……仙人??”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那场魔族的入侵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人?间界不?知?死了多少人?, 这妖魔仙神的事自然再掩盖不?住了。 现?如今,就?算是他这样一个一辈子被生活囚禁在土地上的农民, 也对修仙界有了最?基本的认识。 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虽行动奇怪,但从她的穿着打扮和?周身氛围来?看,保准是个修仙者。谁还没见过?修仙者呢?那位一直背着把奇怪的剑、来?去匆匆的修仙者不?就?一直在他们这群农夫面前晃吗?人?家偶尔还会停下?来?笑着跟他们要口水喝呢! 得益于此,农夫就?算认出了孟易觉是修仙者,也没有过?多惊恐,而是能大大方方地开口,要是他的声音别由于太过?紧张而颤抖的话就?更好了。 “嗯?” 听到了声音之后,容华若桃李的修仙者终于动作了一下?,转过?了她的头,疑惑地看着明明比她高了一个头左右却缩成了一团的农夫。 只消一眼,她便明白了农夫是什么?意思,笑道?: “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你工作了吧,我这就?走。” 这一几?乎可以说是礼貌友好的举动反倒把农夫给整不?会了,他连忙摆了摆长着厚重茧子的手掌,慌乱地说道?: “啊……啊……没、没有……仙人?想要在这儿站多久都行……啊,不?是,你瞧我这嘴……” 见农夫涨红了脸,嘀嘀咕咕半天也没连成个有用的句子出来?,孟易觉不?仅没觉得烦躁,反而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加大了。 她开口道?: “我只是……暂时不?知?道?要去哪儿,所以在这里稍作停留而已,见谅。” “仙人?原先是打算去哪?” 农夫大着胆子问道?。 无情道?眼帘低垂,平白在微微有些灼人?的午后为她增添了半分忧郁:xzfsc “原先……算了,就?算说了你也不?知?道?吧,能麻烦你告诉我,这里是哪里,以及,附近最?大的城市在哪儿吗?” 既然回到了修仙界,那第一要事肯定是回去找步思帷,只可惜她现?在身上除了这一身衣服、一堆灵石和?不?知?为何突然升到了摘星层的修为以外一无所有,还是先弄清楚自己?在哪儿,再采买一张地图为好。 这话可把农夫问懵了。 这仙人?趁他吃饭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田里,结果她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无论对谁来?说都奇怪得紧。 但看着对方面容又不?似作假,农夫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供了出来?: “这里是北境,附近最?大的城市……当属离这儿往南五百里的明烛城,那明烛城以贸易为业,繁华之至,可以说较江南地区也不?遑多让。” “你说,这里是北境?” 孟易觉的惊讶就?连掩盖也掩盖不?住。 “是啊,怎么?了?” 在北境土生土长的农夫早就?见惯了这一景象,从来?没觉得过?这一幅风吹麦浪的图景有什么?不?对,所以他反倒是疑惑为什么?孟易觉会有这反应。 这里如果不?是北境,还会是哪里? 但在孟易觉脑中,整件事就?完全不?一样了。 和?宇宙意识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当她的灵魂回归了□□以后,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就?自然而然地变作了弹指一挥间,以至于孟易觉直到现?在也没觉得时间过?去了多少,刚刚站在麦浪之中的时候她还在想,就?算她在那空间之中待的时间长,顶多也不?过?就?两三个年头吧,但现?在看来?,能让她记忆中的北境由一片冰雪世界变成一片沃土……要么?就?是时间实在过?去了太久,要么?就?是千乘珠的效力过?于强大了……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孟易觉倒是希望是千乘珠扭转乾坤的效力太过?强大,一夜之间就?将整个北境都换了个样子,而不?是时间过?去了太久。 她倒不?是怕步思帷不?等着她,她怕就?怕在……步思帷在等待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沉思了片刻之后,孟易觉又将视线放在了一脸乖巧地等待仙人?再问一些奇怪问题的农夫上: “能请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元始年八月二十九。” 无情道?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出走时是元始年四月,时间上显示她并没有离开几?个月,现?在看来?,当真是千乘珠的效力太过?于强大了,仅仅用了个把月就?能将雪原改造成如今的样子,真是让她白白提心吊胆了一回。 “谢谢。” 修仙者微笑道?。 农夫被那微笑晃了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正当他想要开口说“不?用谢”的时候,一阵风蓦然吹过?,吹得他眼不?自觉闭上了。 当眼睛再次睁开时,原本还站在眼前的修仙者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他手中硬质的物件和?耳边一句仿若快要消散了的话语: “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我太久没有来?过?北境,实在有些认不?出这里来?了,它在我脑中还仍然是一片雪原呢……” 手中的灵石散发着淡淡的光彩,就?这么?一小块灵石、修仙界中的硬通货,就?足够付得起农夫和?他家人?往后五年的生活费了。 但还没等狂喜涌上农夫的心间,他的心就?被另一种想法给占据了。 他瞪大了双眼。 等等?!刚刚那位仙人?说……在她记忆里,北境还仍然是一片雪原?!可是、可是……北境这个地方,在将近百年前的时候,雪就?已经?全部化?干净了啊! 那也就?是说…… …… 修仙者的脚力不?同以往,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孟易觉就?出现?在了明烛城的门口。 平坦的土地上,一座崭新、噌亮、闪烁着钢铁般坚硬光泽的城邦傲然竖立着,城门口一块上书着“明烛城”的牌匾稳稳地钉在了正中间,唯一的通行口道?前正排着由来?交易的百姓、拉货车的商人?、着装轻便的旅者等等各色人?所构成的长队,而门口的几?名兵士正在一一排查着他们的身份证件。 “有模有样的嘛……” 孟易觉不?自觉念叨道?。 这座明烛城的样子可是和?她当时所见到的那座疲惫又伤痕累累的城邦完全不?一样了,真不?知?道?他们是做了什么?,才在仅仅四个月之中不?仅修建了这样一座宏伟的城邦,甚至还让城内秩序变得井然有序。xzfsc 孟易觉百无聊赖地想着,同时双脚一踏,便悄无声息地从城墙上方飞了过?去。 对于摘星层来?说,想要去哪里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要她愿意,那些兵士就?连她的一根毛也发不?现?。 当然,这是特殊时期的做法,如果她有那所谓的身份证件的话,她一定好好走正门。 进入到城邦内部之后,孟易觉才切实地感受到了这座城邦的繁华。 干净整洁的街道?、挂着笑容随街叫卖的小贩、路过?欢快地跑来?跑去的小孩……这一切的一切,加上门口那些认真履行职责的兵士,都构成了一幅明显的繁荣图景。 “不?得了啊……” 的确是不?得了,仅仅是半小时的闲逛,就?让孟易觉左手一串冰糖葫芦,右手一壶特产米酒。 “这个地方真是不?得了啊,我都有点想见见这里的城主了……” 孟易觉一边这样嘀咕着,一边将手边的冰糖葫芦放进嘴里啃了一口。 她一向喜甜,平日中就?算偶尔吃冰糖葫芦,基本上也只舔外面那层糖衣,但明烛城这冰糖葫芦,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就?连山楂都是不?那么?酸的,让她也能做一回不?那么?浪费的人?。 走着走着,喧嚣的闹市区便被她抛在了身后。 每个城镇都有那么?几?条人?迹罕至、阴暗潮湿的小巷,这些小巷是最?好的罪恶滋生点,就?算像明烛城这样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城市,都不?能够免俗。 而现?在的孟易觉,正是在这样一条小巷之中。 “出来?。” 她没有回头,仍然手拿着那串只剩了两颗的糖葫芦,看上去就?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只有身后一声激烈的金属锵鸣声回应了她。 跟踪者没有说话,但是却默默将她的攻击给阻挡住了。 孟易觉的眉毛皱了起来?,能挡住摘星层的一击,恐怕来?者……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真麻烦,我才刚刚回来?一会儿,怎么?就?有人?来?找麻烦了。” 她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淡蓝色的星辰在空气之中汇聚,眨眼间便将整个小巷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仅仅只是下?一个瞬间,那些星辰的虚影便如水中的涟漪一般,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地消散了。 孟易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从阴影中探出的,瞳孔微微震颤着,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狂喜的脸,开口道?: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 第098章作弄 “怎么搞得?我才几天不在你就把自己作弄成这个样子?” 孟易觉挑了挑眉, 语气是一如既往地任性。 那人没有回话,默默地抽出剑来。 “你,对着我拔剑?” 旧友重?逢的氛围迅速冷却?了下?来, 孟易觉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 季星成会一言不发地对着她拔剑。 用的还是一把破破烂烂、奇形怪状的剑! 明明几个月前?他用的剑还是孟易觉亲自为他向郑在野预定的!结果她就走了几个月这混小?子竟然就不认人了! 无情道此时都快要气笑了。 她随意地举起手,刹那间, 刚刚才消散的淡蓝色星辰又一次充塞了整条狭窄的巷子。 看到这熟悉的动作以?后, 季星成眼中?的动摇愈加深了, 但?他从来没让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撼动过自己手中?的剑。 “妖孽……!” 他低声念道, 然后后足一蹬,如同一道纯白色光线一样便飞射了出?去, 手中?的剑直直命向孟易觉的命脉。 “妖孽?!” 这一声自然是完完整整地让耳朵很灵的摘星层给听到了,她简直不敢置信, 季星成这小?子现在不仅敢拿着剑对着她了,竟然还敢说?她是妖孽!究竟是谁教他这么讲话的! 手中?灵力倾泻而出?, 当即怒吼着涌向凌厉的剑道…… 事实证明, 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不管什?么时候季星成都拿孟易觉没法?子, 即使是就算他也已经升到了摘星层的现在,他也只能乖乖被打趴下?。 “你这家伙……” 孟易觉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臂上被他那柄古怪的剑给划出?来的伤口包扎上,一边不满地抱怨着。 “竟然一见?面就弄伤我, 我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就突然冲上来,搞什?么啊, 难不成你不是季星成,只是某个和季星成长得比较像的人?” 淡蓝色的灵力抓住他的头发, 将他的头给强硬地抬了起来,一如孟易觉曾经常做的那样。 很不尊重?人,但?却?很有威慑力。 孟易觉细细端详着这张脸。 “不应该啊……这就是季星成的样子啊……虽然壮了很多,还莫名其妙留了胡子,但?这就该是季星成的样子啊……你说?真的有可?能吗,世界上有这么相似的事情,比如说?你和季星成不仅长的一样,剑法?也极其相像这种事……也不可?能是幻象,幻象不该直接上来就和我打,明明知道打不过我……” “孟、孟易觉……” 就在孟易觉在那边胡乱瞎猜的时候,那被打得血流满面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沙哑的声音,和当年少年那清亮的嗓音完全不一样,再?加上他那一头乱发和胡子拉碴的脸庞,怎么看怎么落魄。 “你是……孟易觉吗……” 声音中?带着恳求,这让孟易觉很不解。xzfsc “我不是孟易觉还能是谁?步思帷吗?” “你认为付询是什?么样的人?” “傻*。” 虽然很奇怪,但?孟易觉对这个长得像季星成的男人还是留有着半分宽容的,因此愿意在对方已经被自己掌握了的情况下?稍微回答对方两个问题。 季星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他现在这种感受。 失而复得?不,他不配讲这种话?重?逢的喜悦?不,比这要强烈多了。 当他在明烛城的街道上看见?闲逛的孟易觉的时候,他差点就以?为那是旧日的幻影了。 旧日的幻影。 就如往日一般,就好?像这一百年颠沛流离的时光都只是一场梦,他只不过是和孟易觉一起出?来旅了个游,孟易觉让他带着九九去闹市之中?玩,而她在宁静无人处等着他们,等到喝干了酒,他们就能一起再?回到封雪峰。 然后步思帷会从夜色中?走来,带着柔柔的笑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心突然被疼痛所重?击。 太过美好?,不似现实,除了幻象以?外他没有别的解释。 可?他还是跟了上去,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不是幻象呢?万一不是哪个妖魔拙劣的演技呢? 在他的内心中?,他始终无法?把将他从深渊之中?拉出?来,又陪伴他度过了整个少年时光的孟易觉下?达死?刑,就算步思帷在逐渐绝望,他也没有办法?绝望。 他知道步思帷已经疯了,就算面对着这张脸也能毫不犹豫地将剑插入对方的脖颈之中?,但?他无法?做到,他就像步思帷说?的一样,优柔寡断,永远只想着逃避。 那把斩杀了无数妖魔的剑最终还是下?不去手,所以?他被逮住了机会,打倒在地。 平心而论,那人下?手对比起以?前?伤他的那些妖魔来说?,并不算重?,他完全可?以?抓住机会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他没有,他心里怀揣着不可?能的期待,期待她真的是孟易觉…… “……” 无声的泪落到了小?巷沾满了灰尘的地面之上,打出?了一个个圆点,就如同一场微观的雨一样,直把本还在观察那把划伤了她的那把剑的孟易觉吓了一大跳。 “你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谁见?了她都喜欢哭,就好?像打定了她见?不得眼泪一样,这多少让孟易觉有些憋屈,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她的确就是见?不得哭嘛! “孟易觉……” “你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了,但?谁都能从这些沙哑的话语中?听出?喜悦。 太好?了,孟易觉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一切都可?以?回来了?九九可?以?回来,步思帷可?以?回来,他的人生可?以?回来,他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在封雪峰上…… 这个答案季星成想过无数次,可?是每一次都让他不敢去面对。 但?不管怎么样,就算他所爱着的过往回不来了,光是孟易觉回来了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将一百年都没能放下?的心给放下?了。 失去了孟易觉,他的未来就好?像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变得黑暗、腐烂。 —— “你……真的是季星成?” 看在男人哭得那么真诚的份上,孟易觉勉为其难地把捆在他身上的灵力绳索给松开了。 说?实话,她是不太想承认这个男人真的就是季星成,毕竟季星成既不会把自己装扮得这么邋遢,也不会莫名其妙就对她拔剑。 她充其量承认这个男的是季星成的同位异素体。 季星成乖巧地点了点头,为他伤害了孟易觉而道歉。 孟易觉一脸嫌恶: “说?真的,你不是季星成吧,季星成才不会为了这种事情道歉。” 没想到男人看见?她脸上的嫌恶后,反而高?兴得笑开了,搞得孟易觉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完了,遇见?M了。 “我真的是季星成,我们十岁就认识了,当时我天天追着你决斗……” 男人在那块儿用着沙哑的嗓音将他和孟易觉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娓娓道来,就算说?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童年时代脸上也没有半分脸红,这反而让孟易觉更怀疑了。 说?真的,区区几个月的时间,不至于让季星成变化这么大吧? 而且……通过刚刚的交手来看,眼前?这个男人……至少都是摘星层。 可?能吗?几个月时间?让季星成一下?飙升到摘星层? 如果他真的是季星成的话…… 原本才刚刚确定好?的认知又开始在孟易觉心中?摇晃。 摇摇欲坠。 她的心又开始变得不安。 “行了,” 她打断还在说?个不停的男人,他也就这点和那个像是个清纯少男的季星成有半分相像了。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季星成,告诉我,步思帷现在在哪?” 眼前?的男人沉默了。 “步思帷……她……” 季星成说?不出?口。 他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在不伤到孟易觉的同时,又让孟易觉明白步思帷现在是一个什?么处境? 他不确定,孟易觉是否能够接受现在的步思帷。 他也不确定,步思帷是否还愿意以?现在的姿态面对还同以?往一样的孟易觉。 他夹在她们二人之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行了,你不想说?是吧,那我问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这个可?以?。 季星成点点头。 “她还活着吗?” 季星成点点头。 “她还在封雪峰上等着我吗?” 孟易觉加重?了“封雪峰”这个限定词。 季星成犹豫了片刻,最终又再?次摇了摇头。 孟易觉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她耸了耸肩道: “好?,问题就这些,结束了。” “不再?问些其他的吗?” “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去看就行了。” 是的,她只要知道步思帷还活着,并且没再?抱着对她的执念枯坐就行了,她只需要知道这么多。 外界的世界很广阔,只要步思帷愿意出?门,执念就不会生长到她的血肉里,更不会成为她人生的一根倒刺,无时无刻地刺痛她。 孟易觉只需要这么多,她希望步思帷能幸福。xzfsc 至于其他的……时间还长,没了梁旅落这个唯一威胁她生命的人,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看、去体验。 季星成又笑了。 “你老笑什?么,怪恶心的。” “没什?么,” 季星成摇摇头: “只是觉得你和以?前?一样,我很开心。”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就好?像孟易觉走了很久一样……但?还没等孟易觉沉下?心来静静思考,季星成就猛地站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xzfsc “有人来了,快走!” “哈?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她可?还没承认这人的“季星成”身份呢! “求你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现在的孟易觉暂时还不能被步思帷看到,季星成无法?担保已经疯了的那人会不会把她也当作是又一个装成孟易觉样子的谄媚妖魔给杀掉。 所以?他的语气焦急中?带了几分恳求。 孟易觉吃软不吃硬,恳求比强迫有用。 “和你走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 “把胡子刮了!” 孟易觉早就看不惯这人那邋里邋遢的胡茬了,真是的,明明季星成的脸最适合的是奶油小?生路线,这人非要糟蹋它搞个什?么魅力大叔风! “好?,可?以?,现在刮都行,我们快走!” 季星成作势拿起那把破剑就要往自己脸上刮,看上去就跟要自刎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 摘星层的速度很快,等到来者赶到曾经发生过激烈打斗的巷子中?时,两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兵士站在他们城主的近旁,看似是在坚毅地拱卫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实则双腿颤抖个不停。 谁都知道这位城主的手段,眼下?……看来是他们赶来的太慢了,不知道城主这回……又要惩罚谁。 每个人都只能在心里期盼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谁知那人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只冷冷一眼望过去,知道结果之后便拂袖而去,只等秋后算上总账,而是俯下?身子,细细察看地上所残留的灵力痕迹。 “季星成……还有……” 城主大人喃喃自语道,周围的兵士们都恨不得将耳朵紧紧封上,这样就不会因为错听了什?么东西被砍下?耳朵了。 “淡蓝色的灵力?” 她站起身,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低声念道: “看来,下?次见?面的时候,终于有东西可?以?说?了。” 女人抬起头,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并不阴暗,也不凶狠,甚至可?以?说?是阳光的,但?偏偏是镶嵌于之上的那双眼睛。 黑沉沉的,像一潭酝酿着风云的池水,横亘着长达百年的苦痛与绝望。 第099章故人 “喂, 我们要去哪儿?” 孟易觉百无聊赖地双手背在脑后问道。 高大的男人在她?前头走着,仔仔细细将胡须去掉,再将乱发勉强束起以后倒还真就?显得俊秀多了, 除了眉间?所夹的岁月之感以外, 倒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相差无几。 “去拜访一位故人。” 男人没有回头。 迫近黄昏, 金黄色的麦田随着晚霞所呼出的气息一阵阵的翻滚,整个世?界都变得美轮美奂起来?, 让人想不起它曾经一片白茫茫的苍凉模样。 “故人?我认识吗?” “……可以说认识, 也可以说不认识。” “谜语人是吧, 信不信我打?你。” “你和她?见过一面,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你是想和我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吗?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说话方?式。” 季星成闭上?了嘴, 没有再说话。 孟易觉一点改变也没有,仍旧像以前那样, 真正改变了的人是他,就?算面孔能回到孟易觉熟识的那个季星成, 他的人也不可能再变成以前那个一往无前的季星成了。 现在的他, 空有一身修为, 却只能默默地领着孟易觉在麦地之中走着, 就?连一句话也不敢同她?说。 百年间?,他本来?有很多想要?对她?说的话,但当?见到她?人之后, 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于最近不是飞就?是飘的孟易觉来?说,这?种?用双足在土块上?行走的感觉属实难得,要?不是季星成说一旦起飞就?会?更容易被追兵所追踪到, 她?早就?唰地一下飞起来?了。 而且直到最后,季星成都没有告诉她?, 所谓的追兵到底都是谁! 对于孟易觉来?说,和季星成分开,也不过几息的事情,结果季星成就?变成了一个让她?完完全全陌生的……大叔?或许可以这?么说吧,他现在整个人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忧郁的气息,唇线绷成一条,完全看不出来?以前那个季星成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就?独立得快了吧。 孟易觉只能这?样自我安慰,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自己?代入到季星成父母的位置上?。 “到了。” 麦地的尽头,坐落着一座小屋子,就?像最普通的农民会?搭建的那种?,几间?小房子连在一起,还有一个小院子,用来?种?一些自家吃的蔬菜水果之类的。 几个面容焦急的青年农民正在门前不安地搓着手,看见季星成之后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急急忙忙就?朝着他们跑过来?。 “尊上?……” 领头的男人开口就?是这?一尊称。 “不用叫我尊上?,我只是……过来?送她?最后一程而已。” 季星成的双手自然下垂,影子在身后被拉得长长的。 尊上?,修仙界每个人都想得到的称呼。 唯有摘星层之上?,才可被称为尊上?,从实力来?看,季星成无疑是有被这?种?尊称的资本,但不知为何,他好像并不太喜欢被人称为“尊上?”。 也不知道他的封号是什么。 孟易觉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竟然被称呼为尊上?了,那也一定要?搞个封号和大家区分一下才行,就?好像梁旅落,她?就?是“雪落尊上?”,这?些封号一般都是由该宗门的宗主决定的,什么?你说万一那位摘星没有宗门怎么办? 没有宗门还能修炼到摘星层?那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好吧!所以也就?没有人在意过这?个问题。 至于剑祖,他似乎是个例外,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剑祖”,而非尊上?,只能说他活着的时间?或许比修仙界用封号的时间?还要?长。 “走吧。” 季星成回过头,轻轻唤了一声正在和农户家小女儿面对面歪头的孟易觉。 “我也要?去?” “她?如果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吧。” 孟易觉撇撇嘴,站了起来?,也没质问季星成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命令她?的,就?这?么继续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么一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调了个位一样,以前一直都是季星成跟在孟易觉后头,现在却是孟易觉跟在季星成的身后。 没办法,谁叫她?对现在这?个世?界太陌生了,谁也没有想过,仅仅只是离开几个月,世?界就?能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巨大到让她?一点也不认识了的地步。 或许,她?离开的并不仅仅只是几个月……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这?种?可能罢了。 甩开头脑中那些不必要?的思绪,孟易觉迈开脚步,走进了那间?平平无奇的老房子。 正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老人。 一个普通的老人,大限将至,就?连眼睛也很难睁开。 她?骨瘦如柴的手放在床边,一动也不动,叫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仙去了。 “我来?了。” “您来?了啊。”xzfsc 直到她?颤颤巍巍的声音发出,孟易觉才回过神来?。 老人浑浊的双眼睁开来?,一动不动地望着季星成那张蒙着忧愁的脸。 “您……把胡子剃了吗?” “嗯。” “头发好像也更整齐了一点……不好意思,能再靠近一点吗,我有些,看不太清楚了。” 季星成听话地将脸靠了过去,以便让老人看他。 老人笑了: “您还是……和那时候一个样子,世?界……改变了,我……也改变了,只有您……” 男人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弯下腰,倾听着老人气若游丝的话语。 “我其实……曾经……喜欢过您。” “我知道。” “您很好,很强大……也很温柔……让我叫您星成哥哥就?好……” “你现在也可以这?么叫,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 “可惜,要?是我有修仙的天赋的话……” 一滴浑浊的泪从老人干枯的眼角流下。 这?只是一个老人在回忆往昔而已。 “您将我……从他们手里救出来?……我……不知道怎么感激您……” 季星成没有说话,他一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就?像八十年前,当?老人还是少?女时,粉面含春地问他的心?意时,他也是如此。 “这?个嘛,我觉得,你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是……谁?” 孟易觉一直站在季星成的背后,是而老人没有发现屋内还有其他的人。 “他只是不太会?说话,其实你能一直记着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是……吗?” “……是。” xzfsc 孟易觉走上?前来?,在床前蹲下身子,温柔地握住老人的手: “你一直觉得遗憾,因为他没有回应你的爱意对吗?” “……” “我很了解他哦,知道他绝对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的。” “但是没关系,他也爱着你在,虽然可能和你不是一种?爱,但是他愿意来?见你最后一面,这?一定也是一种?爱吧。” “谢谢……您……” “不必那么执着于不能实现的爱,放眼于当?下自己?手里拥有的就?好,这?样的话,一定就?能变得幸福了。” 孟易觉感觉到那双手突然轻轻地握了她?一下。 “感觉……很熟悉……您是?” “她?是你一直想见的那位。”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季星成突然开口回答道。 “什么?” 孟易觉有些不能理解季星成说的是什么意思,眉毛皱了起来?。 反倒是那位老人,一下子便知道了季星成在说些什么。 “啊……啊……是这?样啊,您还……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一直……一直都想要?……感谢……” 泪水一滴又一滴地滚落下来?,都快要?将老人的枕头给打?湿了,可是她?的脸上?却用力勾勒出了一个笑容。 xzfsc “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 并不是错觉,那只骨瘦如柴的手真的用上?了所有的力气握住了自己?的手。 “我一直都想要?见您……可是星成哥哥……终于……终于见到了您……谢谢……”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地归于沉静,同那双原本还有半分力气睁开的双眼一样,回归到了世?界的拥抱之中。 老人的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孟易觉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在此刻,不知为何,为她?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屋子中也陷入了一片寂静,就?像是在为这?位平平无奇,既没有修仙天赋,一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的老人默哀一样。 季星成的声音突然在飘洒着黄昏光线的屋中响起: “其实我一直很愧疚。” “愧疚自己?那时为什么要?选择逃跑,为什么不留下和你一起,这?样的话或许……” “你知道的,即使你留下来?了,结局也还是那样。” “我知道……可是……” “她?是当?年我让你带出去的那个孩子,对吗?” 孟易觉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来?,面朝着一脸灰败的季星成,微笑着问道。 “……” “离我‘死去’,已经过了一百年,对吗?” 她?的语气如此温柔,温柔得不像任何一个时期的她?。 但季星成偏偏就?是无法面对这?样的温柔。 “你怎么……”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我们的历法是一百年一循环的而已。” “……” “这?一百年间?,你一直感到愧疚吗?” 季星成低头,默然不语。 其实也没有,每当?他看到这?个被他救回来?的女孩时,他又会?短暂性地感觉到满足,不过很快,就?连这?种?满足也被罪恶感所拉扯。 他诞生过抛弃这?个女孩的想法,为了孟易觉,不,不是为了孟易觉,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能不再被梦魇所纠缠,为了让他能死在那个最后的冬天里。 所以他这?百年间?一直在和妖魔缠斗,为了忘却他的那些愧疚,他对那女孩的愧疚,他对步思帷的愧疚,他对孟易觉的愧疚,他全都想——忘得一干二净。 “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淡蓝色的灵力温柔地抬起他的脸,不是像之前那样强硬地拽着他的头发将他拉起来?,而是如同一双手一般,将他的脸颊捧起来?。 “你守护了一个人的一生,还有什么比一个人的一生还要?重?要?呢?” “可是……你……” “守护她?也是我的意志,谢谢你带我来?见她?,这?样子,我也稍微能开心?一点了。” 至少?,还是有开心?的事嘛,这?样,去见步思帷之前,也能少?一些惶惶不安了。 “孟易觉……” 季星成鼻头一酸,忍不住就?想要?落下泪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孟易觉面前,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想要?哭泣就?哭泣,想要?玩闹就?玩闹。 这?种?感觉……让他怀念。 —— 当?孟易觉走出小屋的时候,有人早就?在等她?了。 季星成拿出剑,将孟易觉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农民护在身后,一个好脸色也没对昔日的恩师摆出来?。 付询的脸色说不上?多好看,但也说不上?多难看。 他直接忽略了严阵以待的季星成,朝着孟易觉拱手道: “尊上?,剑祖有请。” 于是他身后那批黑压压的人群也纷纷拱手,声音铺天盖地,仿若要?压弯小麦的脊梁一样: “珏瑷尊上?,剑祖有请,请回思齐宗一探!” 孟易觉的眼睛眯了起来?,没有说话。 第100章回 封雪峰这片人造的冰雪倒是千年不化, 百年过?去了,竟与当年没有半分区别。 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大概就是, 林中时有时无的喧嚣突然消失, 变得分外安静了吧。 “这里的妖兽们呢?” 孟易觉倚靠在窗前, 似是无意之间提起了这个话题。 “请您放心,这里思?齐宗没动过?一点手脚, 妖兽们……可能是在您走后各自寻找自己新的归宿去了吧。” 笑?死了, 怎么?可能, 也没见着?梁旅落百年不在它们就不在这边住了, 最大的可能还是思?齐宗看着?这封雪峰上的大能都死光了,终于出手整治了这一窝子妖兽。 但人家不承认, 也没办法。 一声讽刺的轻笑?传进男人的耳中,却没让他感觉有半分难为?情。 反正他也不是思?齐宗的人, 就算思?齐宗真做了那些龌龊事儿,与他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此行代表的是天玄联盟, 而非仅仅是思?齐宗。 “阁下愿意回来, 便是再好不过?了。” 他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两杯热茶, 孟易觉仅仅尝了一口,便不再端起那青瓷做的茶杯了。 苦得要命,大概即使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八面玲珑的男人也没有想?过?她吃不了苦吧。 毕竟能修炼到摘星层的, 又有哪个人没有经历过?万重苦楚呢?偏偏孟易觉还真就没有。 即使男人彬彬有礼,孟易觉却还是显得心不在焉。 她将两只?胳膊都搭在窗沿上,眼望着?窗外银白色的雪景。 是因为?窗户开着?的缘故吗, 即使有灵力阵法在运作,她还是觉得室内冰凉一片。 “你?们的情报网还真是灵, 我一回来就被?你?们知道了。难道说我对你?们有什么?用只?得你?们这样天天夜夜地?观察着?我回来没有?” 这话中暗含讥嘲的箭矢,但男人不过?微微一笑?便化解了这份尴尬。 “阁下对于我们整个修仙界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孟易觉又一次眯起了眼睛。 那天,在麦田之中,这个男人站在付询的旁边,季星成端起他那把剑挡在她与这个男人之间,这个男人也是如同现在这样,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自信,但又不会过?了头,让人感觉到厌恶。 他代替付询开口: “朝伏尊上,好久不见。” 季星成没有回答,只?是暗暗绷紧了手臂的肌肉,孟易觉在他的身后,自然不会错过?他身体的僵硬。 看来季星成和眼前这个男人打过?不止一次照面,而且还……没有从其中得到过?什么?好处。 “不过?此行,天玄联盟所?寻之人,是你?身后的珏瑷尊上,能否请阁下相让呢?” 季星成用行动回答了他。 一时之间,黄昏中的气氛变得极为?凝涩,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最后还是被?孟易觉打破了。 她的手探出来,搭到季星成即将出鞘的剑柄上,淡淡的话语从男人高大的身形之后飘出来,却比那些杀气还要有魄力。 “找我干什么??” 对方施了一礼,出口的声音如玉般清脆: “自然是以天玄联盟的身份,迎接百年之前替六界斩杀魔尊的英雄回归。” “说正经的。” “天玄联盟有事相求。” 对方不玩虚的,直接就将自己的目的大落落地?说了出来,这倒给孟易觉整不会了。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跟那人走。 这不是很?显然吗?连摘星层都派出来了,剑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自己选择的机会。 回到现在。 很?出乎意料的,天玄联盟竟然有了几?分人情味,回到思?齐宗以后不是立刻就让她做这做那,反而是让她先在自己熟悉的封雪峰内休息个一两天,再谈别的事。 但虽说是回到了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但实际感受却与那时完全?不一样了。xzfsc 孟易觉从未觉得封雪峰如此冰冷过?。 “我对你?们,还有什么?用?如果?你?们想?用我这身修为?的话,那大抵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剑祖,也没法完全?操纵一个摘星层。 “不,我们是想?与您商谈,好好地?商量一下,在听完我们的话之后,我们相信您是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的。”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像我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人,会接受你?们的建议?” 孟易觉终于将头转了过?来: “还有,为?什么?一直和我用敬语,这位……尊上?” 对面的摘星笑?了笑?: “无非是习惯罢了,我封号药鬼,阁下唤我药鬼即可。” “你?不是思?齐宗的人吧。” “阁下好眼力。” “修剑道的傻子可没你?这么?会讲话。” 他们之中唯一会讲点话的人就是步思?帷,现在步思?帷还不知道去哪儿了。 xzfsc “哈哈哈哈哈哈。” 这耿直的话语自然是让药鬼不自禁笑?出了声来。 “我乃纱维谷中人,此次前来,实乃代表天玄联盟,请珏瑷尊上助我等……” “灭了魔尊。” 一提到魔尊二字,原本还愉悦笑?着?的药鬼立刻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但孟易觉却显得对这事儿兴致缺缺,甚至头又扭了回去,望着?窗外的雪景,和那片要落不落的枯叶。 “魔尊?梁旅落还活着??” “不,” 男人摇头道: “梁旅落已去,神魂俱灭,这是毫无疑问?的,当下的魔尊是另一位,比之梁旅落还要更有手段,她几?乎可以说是整合了整个魔界之力,为?其他五界带来了……” 可惜还没等他说完,便被?没礼貌的后辈给打断了: “为?什么?是我?” “想?要兵的话,不是还有很?多吗,偏偏要找一个随时可能叛变的?你?们不要季星成却想?要和他亲近的我?挺好笑?的。” 孟易觉反正是不信他们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的。 什么?给其他五界带来了灾难什么?的,当初梁旅落对着?人间界出手的时候,天玄联盟可没有说过?一个字,当下,就她一路走来,没看见半点民不聊生的样子,结果?这位药鬼尊上还要给她大肆渲染那位魔尊有多么?残暴? 她几?乎都快要开始同情那位素未谋面的魔尊大人了。 “那不一样,” 男人微微一笑?: “您是特殊的,只?有您……” 烦躁。 这是孟易觉心里唯一的感觉。 无论是对药鬼闪烁其词的暧昧说法,还是对找遍了整个思?齐宗都没能看见步思?帷的结果?,抑或是对……“特殊”?她好像很?久之前也曾经听程沉说过?这个词? 她讨厌这个词,非常讨厌,所?以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药鬼: “我不是什么?‘特殊’的,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要搞错了,药鬼尊上。” “不,” 药鬼又一次对孟易觉的说法进行了否定。 他的唇角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 “您在那位魔尊心里……可是特殊的。” 孟易觉皱起了眉毛,这句话给她带来了不好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总之……她的心安定不下来。 不过?还好,药鬼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延伸,而是巧妙地?将话语拐了个弯: “更何况,您可是诛杀上任魔尊的英雄,珏瑷尊上,您怎么?能说您是普通的呢?” “你?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很?奇怪了。” 孟易觉挑了挑眉: “我是怎么?变成‘尊上’的?我记得我死……离开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到摘星层才对?” 这几?日她在思?齐宗境内乱晃,不曾想?竟然只?要是个人便认识她,都颤抖着?身体、脑袋垂得低低地?喊她“尊上”。 “尊上之名,当然是因为?您的杰出功绩,所?以才破格给您加上的。” 是这样吗? 她才不信天玄联盟会有这么?好心,他们不倒打一耙就算了,竟然还会把自己包装成“英雄”?想?想?都觉得奇怪。 孟易觉狐疑地?看了药鬼两眼,只?是对方的笑?容太过?完美,她竟一点也找不到破绽,也只?好就此作罢。 “另外,插句题外话。” “什么??” “其实,” 说到这里,那人的面具终于有了半分的缝隙,露出来几?点悲伤来: “吞海殿下曾经于我有恩,它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既为?吞海殿下的死而感到悲伤,亦为?您的归来而感到欣慰。” 他抬起头,笑?容真诚了几?分: “欢迎回来,孟易觉小姐。” “……谢谢。”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孟易觉自然也不能再摆冷脸了,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要缓和起来了,谁知道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竟突然响起,直接把原本还能够继续进行的谈话给打了粉碎。 孟易觉听到这爆炸声只?觉得奇怪,要知道她在思?齐宗将近二十年都没见过?有人敢这么?明晃晃地?上门踢馆,且思?齐宗弟子大多“安分守己”,这样能打破整个宗门宁静的爆炸声,她几?乎是闻所?未闻,所?以自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但一旁的药鬼,在听到这声爆炸声后,却是脸色骤然一变,也不管什么?礼数了,猛地?便站了起来。 这边孟易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抬起头皱眉看着?他。 “珏瑷尊上,” 郑重其事的声音从他嘴中发出: “请你?千万要记住了,当下这位魔尊,无论你?以前到底有多熟悉她,都不要被?她的表象所?迷惑,她早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她了!千万要记住!她已经疯了!她是于这个世界有害的,你?千万不要……不要相信她……!” 他说的很?急,孟易觉都怕他被?自己呛到,但即使如此,孟易觉还是要问?上一句: “为?什么??” “……剑祖大人能窥探到世界的秘密,这个世界,正在走向衰亡,而原因,大抵就与这位魔尊有关……珏瑷尊上,请一定要记住了!你?是特殊的!只?有你?才能……” 虽然这个借口看起来破洞百出,但配合上对方不似作假的焦急神情,倒又让人觉得含了几?分真在里头,不过?可惜,接下来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让药鬼再讲不下去话了。 他急急地?唤着?孟易觉向着?屋外赶去,孟易觉虽不明所?以,但也只?能跟着?他走。 —— 此时在思?齐宗山门前,剑祖正与许久未见的后辈叙旧。 说是叙旧,但其实也不过?是剑祖单方面在输出自己的情感罢了。 毕竟对方比梁旅落还要难以沟通,明明长了张靡丽的脸,却偏偏要做着?冰块一般的表情。xzfsc 她抬手,与先前两次毫无二致的巨大灵力波动再次显现。 “还回来。” 魔尊低声说道,不是对着?剑祖,也不是对着?世界,就好像是在……对着?命运。 100-110 第101章魔尊 “步思帷, 当年那件事,的确错在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 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当面谈谈, 对你说声抱歉。” 剑祖的话语听上去一如孟易觉第一次见他时那般的诚恳, 如果有?不了解前?因后果之人在场的话,八成?会为这位长者的心胸之宽广而倾倒, 但很明显, 这些话步思帷一点也听不进?去。 那只比百年之前还要苍白许多的手?将止水握得紧紧的, 举起, 巨大的灵力漩涡被制造而出?。 魔尊的灵力仍旧是美丽的,浅淡的白色中混杂着鲜血的颜色和点点的星光, 远远望过去,倒叫人觉得不像是什么杀人的利器, 而是美丽的晚霞,糅杂了黄昏的火焰和夜幕的星辰。 只是当那灵力被挥出?的时候, 人们才会意识到, 这的的确确——是杀人于顷刻的武器。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 没有?打到及时躲开了的剑祖身上, 又一次轰在了思齐宗脆弱的护山大阵上。 护山大阵的屏障闪烁了两下,终究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只是光芒已经忽明忽暗, 大有?原地罢工之势。 即使被步思帷用?武力强行打断,剑祖脸上也没有?显出?半分?难堪的颜色来,很明显, 无?论是他,还是修仙界, 都已经习惯了步思帷如此?粗暴直接的做派。 “闭嘴。” 女人的红唇中轻轻地吐出?这么两个字。 “我们本是同?宗,如今的我,也不敢以?你的长辈自居,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句——” “闭嘴。” 轰—— “步思帷,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你的父亲为你一夜白头——” “闭嘴。” 轰—— “你本可以?成?为这修仙界最?闪耀的明星,以?更加温和、有?效的方式实现你心中的那个修仙界,思齐宗会永远站在你的背后,只要你——” “闭嘴。” 轰—— 这一次,狂躁的灵力终于轰到了老人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只不过早在抵达他的身体之前?,就被他的剑意所切碎。 “你还真是——” 老者扶了扶额,似乎拿这位出?于自己宗门?中的魔尊没有?办法: “只会对孟易觉有?关?的事情起反应,其他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这是最?后一次尝试。先前?许许多多次的尝试都已经足够证明,现任的这位“魔尊”根本就不会听别?人说话,更别?说是在她心里已经拉进?了黑名单的修仙界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剑祖会认为步思帷比梁旅落还要难搞多了。xzfsc 打又打不死,无?论再打多少遍她最?后都会爬起来;说又说不动,这位魔尊就像是开了屏蔽器只能听见“孟易觉”这三个字一样。 果不其然,说到“孟易觉”三个字,魔尊才又一次有?了反应: “她在哪?” 在战场之上,她从来无?心与敌手?说哪怕一句话,特别?是那些满怀自信想要打动她的,不知天高地厚之徒。 她的心很脆弱,脆弱到只要是孟易觉的一点遗尘就能将其摧毁;但同?时,又很坚硬,坚硬到什么东西都无?法钻进?来。 “你很想见她,但你真的想过吗,她真的愿意见现在的你吗?” 魔尊的眼睛骤然睁大,手?指的力度蓦然加大,就连止水的剑柄都快要给她捏出?了裂痕,要知道,那可是郑在野刚刚才用?珍稀材料为她换的,就是怕她一打起来疯到把剑给弄断了。 “闭嘴!!” 她几乎是嘶吼着叫出?了这句话,原本便狂暴的灵力变得更为疯狂,不顾一切地朝着剑祖涌去。 老者狼狈地躲闪着,唇上却不觉勾起了一丝笑意。 “唉,”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穿过如同?龙卷一般的灵力,准确地传入步思帷的耳中: “她真的喜欢过你吗?她所喜欢的你,现在还存在吗?步思帷,人不是物品,不是你要去了,就能为你所有?的。” 乍一听上去,就如同?长辈对晚辈谆谆的教诲一样。 步思帷双眼发红,嘴唇被撕咬到流血,无?论他说什么都行,但是只有?这点……只有?这点…… 就连她麻木的内心也在恳求,不要让她听到这么残忍的话。 “我就是她的东西,她来要回她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突兀的声音,在战场中央响起,让大打出?手?的两人都不自禁停下了手?。 孟易觉摆摆手?,淡蓝色的灵力轻而易举就将空气中还没有?消散的、极其危险的灵力扫开。 她抬起眼帘,百无?聊赖,就好像在宣布什么既定?的事实一样: “我说,我是她的东西,你听清了吗?现在,我要跟她回去了,这么在意人权的剑祖大人肯定?不会反对的,对吧?” 老者的眼睛微微眯起,但却没有?露出?被打脸的窘迫模样,反而是微笑着,一派大方: “药鬼已经都和你说过了吗?”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步思帷现在……可是魔尊,你前?不久可才杀死过一位魔尊。” “我杀的是梁旅落,而且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自爆的,不是我杀的,还有?,拿一百年当不久前?,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关?你屁事。” “我关?心你,难道也不可以?吗?” “不行,滚。” 匆匆从封雪峰上赶下来的孟易觉还没来得及喊停,就听见了剑祖说的那般伤人心的话。 给她听得那叫一个心里头冒火。 什么玩意,也敢评判她和步思帷之间的感情?不要太自以?为是好不好。 自然地无?视了剑祖,孟易觉踏空而行,直接就站到了步思帷的旁边,握住她的手?腕,语气稍微有?些不耐烦: “走不走?还是说你想继续在这边耗着?” 如果仅仅只是暴揍剑祖一个人,那孟易觉肯定?没什么意见,甚至还会加入步思帷的行列,但是她一想到一路飞过来时看到的,那些弟子们仿若世界末日般惊恐的表情,就觉得心中一阵阵烦躁。 就算这几天那些弟子看见她就跟看见了瘟神一样,但总归她们是无?仇无?怨的,孟易觉死……不是,走的时候,他们估计还都没出?生呢。 再这么打下去,思齐宗的护山大阵破开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到时候要是殃及池鱼了……那是孟易觉所不愿意看到的。 步思帷仍旧直直地看向前?方,没有?偏头向孟易觉,像一块木头一样,没有?生气,孟易觉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手?圈住的那片皮肤,冰冷而僵硬,简直不像个活人。 但偏偏,当孟易觉抬头望去时,却又看到她那张昳丽的脸,比百年以?前?还要……孟易觉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她所能够想到的、用?来描述这张脸的词似乎都比较……不堪入目。 也不知道是不是魔界有?这样一个传统,当上了魔尊就得化化几乎可以?说是反派专属的魅惑妆。 此?时的步思帷也是如此?,眼尾沾上了红如火焰的晚霞,末端微微勾起,有?如一把小勾子,不过一眼就能将人的心魂神魄都勾到九霄云外,那红唇上不知怎地,也抹上了红如鲜血的胭脂,叫人看着便……遐想联翩。 魔尊大人即使绷着一张脸,也完全没有?办法遮掩那张脸本身所具有?的魅力,反倒将靡丽和冷清中和得极好,更显出?一派诱惑来。 孟易觉盯着她的脸,几近出?神,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步思帷的手?腕从她的手?中挣脱了。 步思帷一言不发,就连一眼也没有?再施舍给剑祖,直接就化为了一束光线,没有?半分?留恋地走了。 而孟易觉,她只感觉身后似是被步思帷的灵力温柔地推动着,也化为了一道光线,离开了这个她长大的地方,不知要去往何方。 景色流转之间,步思帷永远在她前?方半步,一步之遥,却又远若天涯。 孟易觉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空着的左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就好像……是步思帷有?意在避开她一样。 无?情道猛地抬起头,看向魔尊飘散的墨发。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从见面以?来,步思帷从来没有?,哪怕一次,将她的视线放在她身上的。 —— 魔尊走后,原本寂静沉静的思齐宗又恢复了活力,山门?之中原本还在紧张兮兮避难的弟子们纷纷活动了起来。 “这也太恐怖了,我都快吓尿了。” “我都不敢抬头!” “所以?说坊间传闻……其实是真的吗?” “你管那叫坊间传闻?那不就是真相吗?只不过受魔尊压迫,才不得不改了说法罢了。” 年轻些的弟子们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讲,他们大多才十几二十岁,还没有?见过步思帷最?决绝的那段时间,因此?还有?些胆量敢在背后议论这位魔尊大人。 xzfsc “唉唉,只能说是世风日下,天玄联盟竟也不敌化外魔族,只得任凭真相被埋没,礼义廉耻究竟该何去何从啊!” 有?忧国忧民的弟子感叹道。 不过很快,他的这股劲就被年长些许的师兄师姐给掐灭了。xzfsc 他们严厉喝道: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更不要被我们发现有?哪怕一个人,在外抹黑珏瑷尊上的名声!若是被发现了,逐出?门?去,永不得入我宗门?!” 听见这话,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弟子们纷纷缩起了脑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门?中那般庇护在坊间传闻是“无?情无?义无?仁无?爱,同?前?任魔尊同?流合污,还和现任魔尊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珏瑷尊上,但最?终还是自己的前?程重要,也没有?人敢再说上那位珏瑷尊上哪怕一句话。 而在弟子们所看不见的云端之上,老者的眉宇之间,所显现的却是毫不掩饰的忧愁之色。 药鬼站在他的身后,陪他一起望向远方。 “时间已经不多了,世界正在走向灭亡。” 老者喃喃自语道,似是说给药鬼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孟易觉的回归,是世界的意思。” “这是为了自保吗?” 药鬼终于插了一句话。 “应该是,毕竟上一次的危险,也是孟易觉解决的。” “我们本以?为无?情道是这个世界的隐患,没想到将无?情道消灭以?后,世界还是不能恢复健康。” 老者没有?理会药鬼的插话,只是继续他的喃喃自语: “这一次,孟易觉是不是还能……解决掉这个世界最?大的危险呢?” “魔尊……” 第102章魔界 孟易觉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魔界, 以前她最多只?远远地在小山峰上张望过魔界灰红的天空。 不知为何,百年之后的魔界居然仍然停驻在北境的边缘,同那座崭新的明烛城遥遥相望。 天色昏沉, 即使是白天, 也仍旧像是被一层浓雾给遮掩着一样, 散射不出一丝日光,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 人的心理状态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孟易觉跟在步思帷的身后。步思帷就像后脑长了眼睛一样, 始终跟她保持着约两?步的距离, 无论孟易觉再怎么加快脚步, 也始终无法跨越这两步的鸿沟。 魔界的主人依旧没有同她说话,孟易觉有时会?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这个人只?不过是步思帷所制作的、有点像她的一具傀儡,而真正?的步思帷, 此时正?在层层叠叠的乌门之后等着她,待到见到她时, 便又会?露出如以前一样温柔的笑意, 将她拥入怀中。 孟易觉摇了摇头, 将多余的想?法?全都赶出了脑袋。 不知道这座宫殿是谁人所建造的, 傲立在魔界红黑的土地之上,藐视着这片混乱的土地。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她随着魔尊跨过一道道台阶, 走过一条条回廊,宫殿宽阔,却空无一人, 更让人感觉冰冷。 如同迷宫,又如同令人窒息的坟墓。 “……” “……” xzfsc 默然无语。 身后的人想?要伸手去拽住步思帷的衣袖, 但却被她轻松避开。 孟易觉望着那抓空了的手,心下五味杂陈,心焦与慌乱一齐涌上来,激得她不觉叫了出来。 “步……” 可当?她抬头之时,眼前哪还有魔尊的影子。 唯留一片黯然的天光,有如一场死前的走马灯,带着艳冶的颜色,将她引入到幻境之中。 “……” 密密麻麻的疼痛啃咬了上来,孟易觉低下了头,双唇抿得紧紧的。 可她还没来得及感伤,稚嫩的声音就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孟——易——觉——!” 一道白影猛地扑进她怀中,纵使她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还是下意识地将其抱在了怀里。 孟易觉低头看去,只?看见是小小的一个人儿缩在她怀中,此时正?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些?什么,一边用?着她的衣襟擦拭泪水。 她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道高昂的犬吠就随之而来。 “嗷——!” “嗷嗷嗷嗷!!” xzfsc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紧随其后,蹬着后腿就往孟易觉身上扑。 如果说一开始那个小女孩还是孟易觉勉强可以承受住的重量的话,那么这两?条一百多斤的狗子对孟易觉来说就绝对是致命打击了。 “砰”的一声,这四只?就这么在魔尊生人勿进的宫殿中摔成了一团。 孟易觉还没从摔倒的头昏脑胀中醒过神来,就听见身上的哭声传来,伴随着身侧两?条犬科娇气?的嘤嘤声: “孟易觉……你总算回来了……这么多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但、但我……” 这下子孟易觉还能不知道现如今趴在自己?胸口的人到底是谁吗。 她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奈的笑,伸手摸了摸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一百年不见,就连九九也学会?化形了,只?是,她现在化的这个形,好像和?她当?时一直叫着要化成的狐狸精样子八竿子打不着就是了。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柔声安慰道。 “你还知道回来!” 九九装满了泪水的眼眶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接着又埋首到她胸口,小声地说: “我们?还以为你真的、真的……” 话还没说出口,一连串的泪珠就又再次落了下来。 “抱歉……” 孟易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摸摸她的头,低声道歉。 “那你既然回来了,毛毛和?小咪也会?回来吗?” 九九又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希冀。 她希望孟易觉能说“是”,但孟易觉不能。 “抱歉……” 孟易觉放在九九头上的手僵硬了一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能说出这一句。 这下就连犬吠也停止了。 犬科的尾巴低垂着,忘记了晃动。 一阵风吹过,枯黄的落叶被卷起,飘到了她们?身旁。 魔界原本万分荒芜、寸草不生,但在千乘珠的作用?之下,就连这样的土地,也开出了花朵。 “但它们?最后走的时候并没有难过,” 孟易觉闭上眼睛: “它们?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眼前浮现的是白虎与鹰隼的模样,它们?如今在“宛采”的身旁,会?开心吗? “如果我和?你这么说,你能稍微不那么难过一点吗?” 孟易觉支起身子,身旁的两?只?狗子顺势将脑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马马虎虎吧……” 九九噘嘴,两?只?手胡乱地将自己?眼睛里不受控制涌出来的泪水抹去,但嘴上还是要不甘示弱地朝孟易觉叫道。 她对宛采的记忆很模糊,那时她还太小,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温暖的女子,她就连她的脸也记不清,自然也就不能够理解毛毛和?小咪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执着。 但即使如此,她也依旧尊重它们?的选择,因为那是它们?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旁人所逼迫着做出来的决定,但是,她仍然为此而感到悲伤。 在宛采走后,毛毛就承担起了类似于“族长”的角色。封雪峰上,没有一只?妖兽能对毛毛感到陌生,因为它总是最快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一个,虽然平日总给人一种一直在睡觉的感觉,但它们?每一只?兽都知道,它们?之所以能那样安然生活一百多年,都是因为有毛毛在。 小咪也是如此,虽然它总是喜欢扶着额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但,正?如松一松二一样,山上许多年幼的妖兽都是被它带大的。 毛毛和?小咪……对它们?来讲,是类似于家人一样的存在。 一朝失去了毛毛、小咪和?孟易觉,彼时的封雪峰,一片消沉,如果不是步思帷及时赶到,将它们?带到魔界,恐怕……思齐宗也不会?轻易放过它们?这些?皮毛骨肉俱是宝物的妖兽吧。 “啊!这些?话之后再说!”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原本还在孟易觉身上暗暗抹眼泪的小妖兽突然一蹦三尺高,匆匆忙忙地拉起她的手就往里间闯。 小狐狸的手热热的,还沾着湿意,估计是刚刚才抹去的泪水,但孟易觉也没计较,倒不如说,她喜欢这种感觉。 回到修仙界好几天,只?有九九,和?照常围着她打转的两?只?狗子还同一百年前一样。 孟易觉唇角勾起一抹笑,就这么听话地被她拉进了里间。 “今后咱们?就一块儿住这儿啦!” 小女孩的手非常大气?的虚空一挥: “我可是在这儿住了有五十?多年了!没人能比我更清楚哪边住的更舒服!” 她昂起头,神色自得。 “这间房,” 她踩了踩房间的地板: “是整座宫殿光照最好的地方?,我就勉为其难让给你吧!” 孟易觉眯着眼睛在室内打量。 和?跟着步思帷走进来时偶然瞟到的其他屋室不同,这间房间充满了生活味道。 大到床铺上铺着的、印了小狗图案的被子,小到架子上放着的小狐狸泥偶,无一不彰显着用?心。 “谢谢。” 孟易觉的笑容真心了许多。 “没什么啦,” 小狐狸脸一红,害羞地撇到了一边: “你能高兴的话最好……” 声音小小的,不仔细听的话孟易觉几乎听不到。 “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孟易觉笑着指了指自己?。 原本只?是个打趣的话,谁能想?到,九九偏头思考了半分钟之后,竟然真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看起来就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她这么说道。 孟易觉原本还在抚摸着狗毛的手骤然僵硬住了。 “是吗?” 她低语: “原来我的表情有这么难看吗?” 听到这话,九九反倒慌张了起来。 她紧张地摆了摆手: “你……你刚回来!不习惯再正?常不过了!我、我一开始到魔界这么暗的地方?,也觉得,哇,这么暗真的能住人吗!……这种感觉,但是后来习惯了也不错了!所以住在魔界也、也不是那么不好的事情!你也不用?那么难过……” “这里是‘魔尊’的宫殿,对吗?” 孟易觉温柔地打断了口不择言的小狐狸。 xzfsc “是、是啊?” 小狐狸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之后又立马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拔高了音量: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步思帷她、她虽然入魔了,但是她对我们?都很好,也没做过什么滥杀无辜的事情,她只?是……呃……” 从小就不好好读书的小狐狸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适合的形容词出来。 孟易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摸了摸九九的脑袋,笑道: “你觉得我介意这些?吗?” “你看起来的确不像会?介意这些?的样子……” 小狐狸暗暗地松了口气?。 孟易觉走后,步思帷对它们?是真的很好,甚至就在入魔之后,都不惜拖着一身伤闯进思齐宗将它们?都带回魔界。 如果孟易觉因为她的魔尊身份就无法?接受她的话,那九九……九九说什么也得和?孟易觉理论一番……!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孟易觉眼帘低垂,一湖平静的池水凝视着九九。 九九的嘴微微张开。 是,她是有很多想?要问?孟易觉的。 你当?时为什么做出那个决定?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你又是为什么一百年都不回来的?这一百年你都在哪里……问?题积攒在每个日日夜夜里,积攒在每个人的胸中,好像就在等着这么一个时机,就等着在现在,喷薄而出。 但当?九九抬头看过去,看到孟易觉的眼睛时,她又觉得,问?题的答案似乎不是很重要了。 “……你能回来,就好,如果你不想?说,那么我也不会?想?问?。” 一声轻笑在房中响起。 “你恨我吗?” 问?句,如同轻叹,跨越了百年,传到九九的耳中。 幼小的孩童脸上登时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恨你,为什么?” “恨我不辞而别,恨我抛下了你一百年,恨我……如此不守承诺、不负责任,打乱了你人生全部的轨迹。” “不可能!” 九九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怎么可能会?恨孟易觉这些??孟易觉能够回来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是吗?” 孟易觉的声音有如飘渺的云雾,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九九难以读懂的情绪。 “那你觉得,魔尊大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103章别扭 “还没好吗?” 灶台上, 小小的女孩踮起脚尖,探头探脑的样子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在她旁边,两只狗子也同样摇晃着尾巴, 一副等不及了的样子呜咽着。 “再等等, 再?等等。” 孟易觉哭笑不得, 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它们了?,就好像一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 “魔界确实没什么好吃的, 步思帷来之?前?这?边甚至还在茹毛饮血。” 九九就好像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一样, 张嘴便说道。 提到步思帷, 孟易觉没再?言语, 只是默默地将锅中的菜装入盘中,再?轻巧地放到大白的头上。 鼻尖全?是菜香, 大白高兴地嗷呜一声,运起灵力稳稳当当地就把菜顶起来走了?。 作为一只听话的狗子, 它是不可能在送菜的途中偷吃的!除非忍不住…… 可是一旁的九九表现得就没它那么欢欣雀跃了?。 小小的人儿皱起眉头: “又是这?样,一提起步思帷你就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有不高兴吗?” 孟易觉转过?身去, 将干净的水倒入尚且留有余温的锅中。 “你看!你这?样还不叫不高兴叫什么?” 九九用力伸着胳膊, 想要?将孟易觉向下弯曲的嘴角变成上扬, 孟易觉向后一仰, 轻而易举就避开了?九九的动作。 看到孟易觉这?副模样,九九不免有些生气: “也不知道你们俩在搞些什么!明明都已经是那种?关系了?,现在还搞得跟已经要?分手了?一样!” “停。” 孟易觉及时打手势叫停了?九九, 避免她说出更不对劲的话来: “我俩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这?一说?” 她拉着九九的手将九九往餐桌那边走,想把九九飘走的思绪带回到餐桌上, 可惜九九不承她的情,以往最喜欢的那些食物她看也不看, 就直勾勾地盯着孟易觉: “别用这?种?理由搪塞我,我已经不是一百年前?那只单纯的小狐狸了?。这?种?话骗骗兄弟也就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你从?哪儿学会?这?么讲话的?” “不用你管!” 小狐狸骄傲地挺起胸膛,在魔界的五十年里,她什么事情都没得做,只好叫步思帷手底下那些人天?天?给自己买些个话本子看,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虽然说的不是那么好听,但是九九话中的意味却是灼灼的直白,就差指着孟易觉鼻头质问她为什么还能安安稳稳在这?边做饭而不去找步思帷了?。 “孟易觉,她等了?你有百年之?久。” 九九正色道。 孟易觉很?少看见小狐狸露出这?般正经的神色来,下意识放开了?手,看着她那双格外认真的兽眸。 她抿了?下唇,有些难以启齿: “我有些……害怕。” 词句轻轻从?她的唇间吐露出来,带着颤抖的音色,比一百年前?她在吞海的床前?所说的“害怕”还要?真挚许多。 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她总是无所谓的,但是面对步思帷……她…… 垂在两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了?拳状,手心中带上了?淡淡的潮意。 “有什么好害怕的?” 一直陪伴在步思帷身边的小狐狸自然是不懂孟易觉在担心些什么的。 “就因?为她变了??就因?为她现在是魔?” 她在说这?话时,内心不自觉便染上了?失望。 在她心中,孟易觉从?不会?是在意这?些的人才对。它们是妖,可孟易觉不还是爱着它们、同它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吗?为什么魔……就不行呢? 再?说了?,就算步思帷入魔了?……她也从?未改变过?。她把它们接到魔尊的宫殿来居住,任由九九为她化妆,对它们报以最大程度的纵容,就算是面对冲着她拔剑的季星成,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愤怒……这?难道还不够吗? 魔尊只是她的外在,她的内里永远都是那个会?在封雪峰的小屋中,柔柔地对着它们笑的步思帷。 这?难道还不够吗? 一百年的时间太长,长到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一百年的时间又太短,短到海无法枯、石无法烂。 那孟易觉呢?孟易觉改变了?吗?孟易觉……还能够相信步思帷吗? “你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看出了?九九心中消极的想法在堆积,孟易觉赶忙向前?一步,拍了?拍九九的脑袋,解释道: “我怎么可能因?为步思帷入魔了?就对她有意见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还来魔界干什么?” 还好。 九九舒了?一口气。 还好孟易觉还是孟易觉。 然后她又歪头问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 孟易觉张了?张口,可却只吐出了?几个音节: “……步思帷给我的感觉……很?陌生……我不知道这?一百年里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她……她好像长高了?,还化了?妆,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而且她不用星倾,也不愿意和我接触,我觉得……或许,她已经放下了?……也说不定,毕竟……” 毕竟,是她自己说的,一个月之?内,如果她不回来的话,就让步思帷把她当成一场梦。 现在,一百年过?去了?,或许她早就变成了?一道已经愈合了?的伤疤,难道她现在,要?生生地再?将那道伤疤给揭开吗? 本来就是她毁约,难道现在,她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再?去搅动对方早已受过?一次伤的心湖吗?xzfsc 那种?事情,真的是她应该做的吗? 九九瞪大了?圆圆的杏眸,怎么也没有想过?一向我行我素的孟易觉能够说出这?种?没有自信的话来。 太过?震惊,她不由得踮起脚,不轻不重地拍了?孟易觉的脸两下: “说真的,你真的是孟易觉吗?” “?” “不是什么其他东西假扮的?” 孟易觉有些搞不懂九九在说些什么。 “我认识的孟易觉可不会?说这?种?鬼话。” 九九的眉头皱了?起来: “要?说到陌生,不应该是你对步思帷感到陌生,应该是步思帷对你感到陌生才对吧!”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 此刻的孟易觉显得如此呆傻,以至于九九都重重叹了?口气: “你一言不发地消失,又一言不发地回来,没有人知道你这?一百年去哪儿了?,都这?样了?,步思帷都没质问你,直接就把你带回了?魔界,你还在想,她是不是已经对你释怀了??” “依我看,你不该觉得步思帷改变了?多少的,你应该想想看自己是不是改变了?!” 孟易觉愣住了?,唇瓣微微张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此时脑内天?人交战,直直都快把大脑给搅成了?一片混沌。 九九看到她这?副样子,又叹了?一口气: “你其实是在闹别扭吧。”xzfsc “我?!闹别扭?!” 孟易觉指着自己,不自觉叫出声来,脸上起了?一阵薄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恼的。 “嗯,毕竟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闹别扭。” 九九老神在在地点点头,看上去像是个少年老成的幼女: “以前?可是发生过?那样的事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比如说你今晚做的菜我们吃少了?,你就开始闹别扭了?,也不管我们是不是有什么理由之?类的。面对步思帷的时候,你闹的别扭就更多了?。你说实话吧,你之?所以说你对步思帷陌生了?,是不是因?为她这?一百年来的经历你都不清楚,再?加上她不用你给她的剑了?,所以你闹别扭了??” “你……” 孟易觉脸上急剧升温,却偏偏又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有意识到你其实在闹别扭吗?还是说你觉得你闹别扭闹得很?隐蔽所以我们都发不现?” 九九此刻的眼神真的像极了?那种?看破了?世事的智者,而不像是她一直所表现出来的可爱小女孩的样子。 她双手抱臂,一句又一句直戳孟易觉的心窝子。 其实,她没有说错。 孟易觉的确就是在闹别扭。 因?为步思帷没有用“星倾”,因?为步思帷避开了?她的手,因?为一百年来的步思帷她全?都不了?解。 步思帷离她远去了?。 她和步思帷现在的关系就如同狗尾续貂一般,令人尴尬。 孟易觉就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她又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任性,一切,她想要?步思帷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不过?是她的任性,而这?份任性,并不是她一个不声不响离开了?步思帷一百年的人所应该要?求的 ,所以她一直在逃避。 九九看得很?透彻。 直到这?一刻,直到真正的孟易觉从?她那冷漠的外壳中显露出来以后——九九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真正地落了?地。 耳旁已经传来了?两只狗子催促吃饭的嘤嘤声,但九九的心情却是一百年都未曾有过?的轻松。 一个不注意,她便笑出了?声: “孟易觉,说实在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很?任性吗?想修无情道就修无情道,想打步云天?一巴掌就打他一巴掌,就去和梁旅落干就去和她干,怎么,现在知道学乖了??” “……你在怂恿我。” 孟易觉缓缓地低头,看向九九那双藏不住兴奋的兽瞳。 “当然,毕竟我可是狐狸精,就是干这?行的!” 九九不无骄傲地舔舐了?下唇角,那副姿态,与她那张可爱的脸明显地不相称。 良久,孟易觉僵硬的身子才动作了?下: “……她在哪儿?” “不知道,但她应该就在这?座宫殿之?中,躲着不敢见你,你自己找找吧。” “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怎么知道?”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陪在她身边,你应该知道的。” “又开始闹别扭了??” 孟易觉扶额,不知道怎么把现在一个劲就认为她是在闹别扭的小狐狸给扭回来。 “算了?,”xzfsc 她摆摆手: “我自己去找吧。” 反正以摘星层的感应能力,别说是这?一栋宫殿了?,就算是一整个魔界,也不在话下。 说罢,她便转过?身去,也不管满桌的饭菜,灵力溢出,就这?么打算行动了?起来。 “啊,对了?。” 九九在她身后叫住她: “她那妆是我画的!好看不?” 小狐狸语气里的骄傲几乎无法掩盖。 那可是她最满意的一版,完美突出了?魔尊大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你……” 孟易觉说不出话,或许她应该先?担心担心九九的精神状态,问问她是不是在暗无天?日?的魔界憋坏了?。 但是……好看……的确是好看的。 脑中迅速闪过?魔尊艳冶的面容,带着动人心魄的色彩。 只在下一刻,孟易觉便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第104章沉 这所乌黑的宫殿宽阔而广大, 这是毋庸置喙的,但这空间意义上的广大,在此时的孟易觉眼中, 便成了无用。 几天前, 步思帷将她带回了魔界, 带到了这所宫殿之?中,然后?又一声招呼也没打?的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从那之?后?, 孟易觉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 走过一个又一个冷清的房间, 孟易觉这才真正认识到了这座宫殿到底有多么寂寞。 “……什么也没有。” 孟易觉望着眼前空旷的房间自言自语道。 没有人、没有兽,甚至就连应该有的物具也没有, 和九九为?她准备的,那间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可谓是天差地别。 而这样的房间, 孟易觉刚刚至少已经看过了十?间有余。 如果不是因为?这座宫殿被漆成黑红色的房柱崭新?明?亮,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什么烂尾楼了。 与世隔绝。 这是第二个印象。 孟易觉闭上眼睛, 再次释放出淡蓝色的灵力, 细细探索这所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按理?来说, 用灵力探索他人的私人领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所已经被魔力打?上了烙印的宫殿并没有排斥她,甚至当?她的灵力探查到其自带的结界时, 那熟悉的,白?色中带着点点星光的魔力还会凑近她与她亲近一番,就像是主人离家?时站在玄关口可怜巴巴看着主人的小?狗一样。 ——虽然说孟易觉尚且还没有离开这所宫殿的想法就是了。 果不其然, 又是一片空白?。 孟易觉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在灵力的冲刷之?下, 这座宫殿的全?部都一览无余,此时在这座宫殿内部的,的确只有她、九九,还有大白?和小?黑四只,而不存在有这座宫殿原本的主人。 但九九又是如此的笃定,步思帷就在这所宫殿里?。 她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自己灵力探查的结果,还是相?信九九的话了。 纵使花了几日的时间,还是找不到步思帷的踪影,孟易觉不免有些泄气。 她迈开脚步,在空荡得仿佛能听见回音的魔尊宫殿中踱步。 轻纱被拂开,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同样空旷的大殿,但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所大殿是唯一一处稍微有一点人类气息存在的地方。 孟易觉毫无芥蒂地踏上台阶,坐上高台之?上那估摸着代表了魔尊宝座的宽大椅子。 她整个人蜷缩在其中,让腿从椅子的扶手上伸出去,后?背靠在椅子的另一条扶手上,至于头?,则靠在椅背上,远远看过去,就好像她正被这把坚硬而又冰冷的宝座抱于怀中一样。 修仙者懒懒地在魔尊的椅子上闭上眼睛。 步思帷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无论?她在这所宫殿里?做什么,不管是这样子堪称逾矩的行为?,乃至于更过分的破坏宫殿,魔尊大人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如果是旁人看来的话,或许觉得这应该是魔尊大人的纵容,但在孟易觉看来,这不过是步思帷不想见她的又一力证罢了。 她每次都会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对于步思帷来说,已经变成了噩梦,而不是美梦,她是不是应该主动离开,别让步思帷再这样困扰下去了……但每到这个时候,脑袋里?的小?狐狸又总会跳出来大喊“别闹别扭了”,让她没法再接着想下去。 或许……她应该换个法子把步思帷引出来了…… 又叹了一口气,为?了躺的更舒服一点,孟易觉转了个身,背对着大殿口。 说真的……这椅子有些太硬了点,真不知道步思帷到底是怎么忍受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劝她换张椅子,至少铺层毯子也好。 已经快把这张椅子当?成自己的椅子的修仙者在心中暗搓搓地抱怨道。 突然,孟易觉已经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 有人来了。 不是步思帷。 她连忙翻起身,皱着眉头?坐了起来。 那会是谁? 还没等她多想,女人的声音就顺着风飘了进来。 魔界的风,带着余烬的味道,她以前在这座宫殿之?中的时候从来没闻过这样的味道,就好像结界将余烬给?过滤掉了而已。 但如今,随着这个女人的进入,这股味道又一次涌入了她的鼻腔之?中。 令人讨厌的味道。 同样,令人讨厌的声音。 “魔尊大人?” 程沉踏了进来,明?明?声音中带着笑意,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淡的,她这个人,向来是如此割裂的。 不出所料的,她没能在御座之?上看见魔尊,而是看见了沉默着的孟易觉。 “嗯?从此君王不早朝?” 冰冷的脸上恍然绽出了一个微笑,叫人怎么看着怎么令人生厌。 对于不礼貌问题的答复,孟易觉向来是给?得迅猛而又快捷的。 尖锐的淡蓝色灵力只在片刻,便纷纷扬扬地刺下,有如一场淋漓的雨,扎在了大殿的地板上。 程沉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到了一旁,脸上神色不变: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坏脾气啊,孟易觉。” 对此,孟易觉只用了哼声作为?回答。 淡蓝色灵力再次汇聚在空中。 “对不起,我道歉。” 这次程沉非常识趣,又或者说是在与孟易觉的交流过程中他,她早就已经学会了该怎样对付孟易觉。 不出她所料,听到道歉之?后?,孟易觉原本抬起的手便放了下去。 果然,孟易觉还是孟易觉,即使过了百年,孟易觉也依旧是孟易觉,那么爱惜自己的双手,不会像她们的魔尊大人一样,任凭温热的血液溅到自己那张与往日姝丽无异的脸上。 “你入魔了?” 孟易觉拧着眉头?问道。 “是啊,” 程沉很大方地承认了: “我想通了,如果要贯彻我的‘道’,很明?显,魔族比还尚要受修仙界条条框框束缚的无情道更合适一些不是吗?就这么简单。更何况,在你走后?,修仙界可是开启了针对无情道的大围剿,那种情况下,除了入魔也没别的选择了吧。” 即使对方的话语不似作假,孟易觉的表情还是难看了起来: “什么大围剿……” “啊,差点忘记了,你可是一百年都没有回来过,不知道修仙界的事情也正常,你说对吧?魔尊大人的小?金丝雀?” 她的眼睛中没有笑意,她只是在故意激怒孟易觉,但事实又往往不会偏离她的预期。 星倾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尖锐的剑刃闪着锋利的光芒。 魔族连闪避也来不及,手臂便被捅了个对穿。 程沉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臂,面上却是无比兴奋的神情: “摘星层?怎么做到的?” “……管好你的嘴。” 孟易觉还维持着挥臂的动作没有放下。 她的脸上满是厌恶,不知为?何,每次看见程沉那副表情,她就感觉到……恶心,就好像站在程沉面前的,不是她孟易觉这个人,而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她不喜欢。 “想要让我闭嘴的话,这么温柔可不行。” 灰色的光芒拂过,原本还血流不止的伤口奇迹般的开始愈合。 “毕竟魔尊大人比你要凶狠得多了。”xzfsc 这次程沉早有预料,在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便偏身向旁一躲,完美地避开了又一把应该是瞄准了她肺叶的星倾。 眼见着那把灵力做的星倾飘散在空气之?中,狡猾的魔族抬起头?来: “下一次是心脏了吗?”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现?在可是魔尊大人的得力助手诶。”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脚,原本因程沉的口无遮拦而引起的愤怒瞬间冷却。 “……你能进这所宫殿。” 孟易觉的声音很沉,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沉重。 但是程沉却是轻轻松松就发现?了其中奇怪的意味。 “我自然是能进的,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步思帷,她在这所宫殿里?,对吗?” “你和她,不是住在一起吗?这种事,你不知道吗?” “用是,或者不是回答。” 孟易觉的声音突然变得烦躁了起来,连带着灵力也狂乱地刺入了程沉的身体之?中。 “唉唉,要不怎么说你们俩天生一对呢,连这喜欢拿人泄愤的毛病都一样。” 没有费什么力气,淡蓝色的小?晶石便被灰色的魔力取出,只是温热的血液又再一次涌了出来,但没关系,程沉早就习惯了这种小?小?的疼痛。 这种程度还达不到止水的百分之?一。 “你很熟悉步思帷。”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是,毕竟,这几十?年来,我几乎可以说是一直在魔尊大人的身旁。” 看着不知何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孟易觉,程沉不觉笑了,眼睛中闪着期待的火花。 孟易觉垂下眼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句: “步思帷,在这所宫殿里?吗?” “好吧,虽然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我还是愿意回答你的,谁叫我单方面的很喜欢你呢?” “是。” 孟易觉没再说话,淡蓝色的星辰慢慢凝结在大殿高大的穹顶之?上,就好像突然进入了美丽的夜晚一般。 她一步,又一步,从台阶之?上慢慢踱步而下,星倾环绕在她周身,一如程沉所见到过的,她曾经在擂台上、战场上,所具有的样子。 孟易觉从来没有变过。 还如同以往那般有价值。 程沉舔了舔唇,剑刃出现?在了手中…… 一小?时后?,孟易觉踏出了大殿,带着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液。 即使大闹了一场,步思帷依旧没有出现?。 萧索的风绕过乌柱,拂面而来,带着园中枯叶的味道。 是好闻的,却不知为?何,叫人感到低落。 孟易觉一个人在风中站了会儿,即使暗暗的低语被风所卷走,她也没有在意。 —— 仅仅是孟易觉走后?几分钟,魔尊大人便准时地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而这一切,都与程沉的料想无甚差异。 “怎么?” 满身是血的人看着面前那道纤弱的身影,那简直就是猛兽所做出的伪装。 “你想今天了结了我?” “你不会死。” 步思帷的口吻很平静,平静之?下隐藏着风浪。 “或许吧,但是会很痛。” 程沉闭上了眼睛,但沾满了鲜血的手却暗暗地握紧了剑柄。 “你是特意来找她的。”xzfsc “找谁?你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还要来向我追责?” 程沉不觉笑了出来,她就是那种,即使在这种处境之?中也能笑得出来的人。 眼前的黑影没有再言语,只是默然地举起剑。 止水。xzfsc “我劝你还是赶紧追上去的好,不然要是到时候人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是这么说着,程沉还是用疲累的手举起了剑。 笑话,这就是她来这一趟的目的之?一,如果不领教一下步思帷的打?法,她又怎么能安心回去? 这一趟不能不说来得值。 想到这里?,仿若浴于血中的魔族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而这抹笑意,则是她这一天以来,唯一真实的笑。 第105章挽留 “孟易觉……” 九九忐忑地抓着她的手。 其?实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是不需要孟易觉牵着她走的?,但?在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办法甩掉孟易觉的手。 和九九接触的那块肌肤, 很冰。 “怎么了?”xzfsc 孟易觉低头, 依旧是和这几天一模一样的温柔模样。 可是她越温柔, 九九就越感?觉害怕。 以前的?孟易觉虽不能说是张扬放肆,但?却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边……用温柔来掩盖自己的?疲惫。 “没什么, ” 九九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回了喉咙里: “你的?衣服, 脏了。” 她指了指那沾上了血点的?衣服, 但?却没问?那血点是谁的?, 反正不可能是孟易觉的?。 “没事,” 孟易觉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在魔界, 衣服上有血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这里是步思帷的?管辖领地……” 九九下意识地反驳道。 她本想说“这里是步思帷的?管辖领地,步思帷从不允许城内斗殴”, 事实上,就连她本人在这座城中所看见?的?魔族样子, 都与原来魔界中那些个野兽弗去远甚, 但?说到一半, 她又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连忙闭上了嘴。 听到“步思帷”三个字,孟易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坏了半分,但?她还是笑笑, 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头,说道: “走吧?” 宫殿的?路很长,很长, 长到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完。又或许是孟易觉走得很慢,很慢, 慢到时间都追不上她。 待到好几阵风吹过以后,一行人才终于走到了大门口。 大白和小黑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它们只知道自己或许是要离开这个一直居住的?地方了,此时正不舍地张望着内里,就连一直摇晃着的?尾巴也垂了下来。 “孟易觉,” 九九握着她的?那只手更紧了两分: “我?们……一定要走吗?” “九九,” 孟易觉蹲下来,定定地直视着小狐狸那双泫然欲泣的?兽瞳: “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已经在这座宫殿借住得足够久了。” “可是……” 九九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她要说“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吗?她们好像的?确什么关系都没有,仔细想想,它们好像的?确没有居住在这座宫殿的?正当理由,只不过是步思帷将她们引来这里,所以它们就住下了罢了。 她也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步思帷拼死也要将它们带回魔界,步思帷也从来没有和它们主动提起过,她只是一直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 为什么呢? 就因为步思帷喜欢孟易觉吗?所以她就认为步思帷是她的?“家?人”了吗?xzfsc 两百岁,对于妖兽来说,其?实并不算大,吞海两百岁的?时候,还是小猫模样,每日都在雪窝里打滚,相较于其?他妖兽来说,九九已经算是早熟的?了,但?就算如此,她也仍旧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是她无论?怎么绞尽脑汁去想,也没办法想清楚的?事。 明?明?步思帷是喜欢着孟易觉的?,孟易觉也同?样是眷恋着步思帷的?,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种?情况呢?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 似乎是看见?了小狐狸的?迷茫,孟易觉垂下眼睫,细声?软语解释道: “有时候,就算两个人彼此放不下,再在一起也只会?是互相伤害。” “人生追求的?永远不是某个人的?爱,而是自己的?幸福,再珍贵的?东西,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话,最后也只会?变得皱皱巴巴的?,不再复以往的?模样。” “你明?白了吗?” 小狐狸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她还是不明?白,还是想问?为什么,但?是面对这样的?孟易觉,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悲伤的?味道正从她身上飘散出来,溢满了她的?整个鼻腔,就连妖兽也被这股味道引诱得想要落泪。 “那我?们走吧,可以吗?” 修仙者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魔界,永远暗沉沉的?天,夹杂着灰烬的?空气,还有嚣张肆意的?魔族,或许离开之后,找到季星成之后,她们可以去人间界走一遭?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样,一起旅游,看看人间界的?大好河山。 季星成想必会?很高兴吧,她走的?这一百年,他都已经活成了那副落魄的?模样,不知道要是再和他在一起一会?儿,能不能恢复得过来。 那么,她也能高兴吗…… 离踏出阴暗的?宫殿只差最后一步,但?孟易觉却突兀地停住了脚。 她抬头望去,结界没有阻拦她,魔力垂了下来,蹭了蹭她的?手背,既像撒娇,又像挽留。 呼—— 又是一阵风吹过,有不一样的?东西混杂在风中。 “你……要去哪儿?” 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孟易觉回过头。 纤细的?身影站在冷风之中,面色苍白,却显得眼角那抹晚霞的?影子愈发?娇艳欲滴,那副样子,让不认识的?人看来,怕是不会?觉得那就是用血腥的?手段统合了整个魔界、再对着修仙界发?起总攻的?魔尊。 更像是被关在深宅大院之中的?深闺小姐。 “魔尊大人终于舍得出现了?” 一开口,便是忍不住的?讽刺。 她在这座活像座坟墓的?宫殿里找了她这么多天,硬是连她的?一根毛也没找到,现在要走了,对方反而出现了? 一定就要这样若即若离、彼此纠缠吗?就不能爽快一点,快刀斩乱麻吗?要么放她走,要么就见?她。 “我?……” 步思帷的?脸色又再次苍白了两分。 从孟易觉口中说出的?“魔尊”二?字……简直让她无法呼吸。 “你要……离开这里吗?” “怎么?不行吗?” 松开牵着九九的?手,孟易觉挑衅似的?向前走了两步。 可是她向前走两步,步思帷就也跟着向后踏了两步,就好像完全不愿意与她拉近距离似的?。 无情道被气笑了: “你连靠近我?都不敢,又为什么要来见?我?,还要把我?从思齐宗带回来,总不能是担心我?一个摘星层在修仙界的?人身安全吧。” “不……我?……” 步思帷又张了张嘴,似乎是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适当的?理由,可是无论?怎么寻觅,她都无法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明?明?……明?明?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配站在孟易觉的?身边了,可偏偏,只要一听到她的?名字,那颗丑陋的?私心就无休止地膨胀了起来。 她想要她。 她想要她在魔界。 她想要她在这座宫殿之中。 她想要她……在自己的?身旁。 黑色的?欲望流淌了出来,魔尊藏在袖下的?指甲狠狠插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这才勉强止住了自己私欲的?蔓延。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来见?她,忍不住想要挽留她。 只要感?觉到她的?气息,还在自己的?领地之内,那颗空洞的?内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充满了一样,与一百年前无异,她总是过度沉迷于这种?感?觉,沉迷到……失去了自我?。 孟易觉不知道步思帷心里的?这些曲曲绕绕,她所能看见?的?,就只有魔尊的?沉默和再次退后的?动作。 “步思帷,” 无情道的?声?音中压抑着怒气: “你到底想要怎样。” 还是熟悉的?声?音,发?出那个熟悉的?声?调,一切都不似现实,都美好得叫人想要落泪。 步思帷明?明?比孟易觉要高上一些,但?此刻在孟易觉的?面前,却莫名其?妙像是矮上了半截一般。 “步思帷,抬头,看我?。” 孟易觉的?声?音又变得平静了,步思帷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一步步走过来的?动作。 一切都让人想要靠近,一切又都让人想要逃避。 私欲呼唤着要她更靠近一点,最好到自己能够拥抱住她的?地步,她在梦中等待这个拥抱已经等了快要一百年了,但?理性又在害怕。xzfsc 只要再靠近一点,孟易觉就能闻到她身上久久无法散去的?血腥味了…… “步思帷,” 声?音过于平静,一直到了冰冷的?地步: “不准动。” “你要是再后退,” 无情道的?指尖微动,步思帷无比熟悉、无比珍视的?那把剑便出现在了空中。 “就等着吧。”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种?程度的?威胁,对看过无数将死之人扭曲面容的?魔尊来说,就如同?过家?家?一般,但?偏偏就是这种?威胁,让她停下了不断向后退的?脚步。 “我?说没说过?抬、头!” 是熟悉的?不耐烦。 孟易觉已经来到她身前了,此时正抱着臂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步思帷能看到她身边溢出的?淡蓝色灵力、她衣裙上沾着的?点点血迹…… 步思帷缓缓地抬起头。 百年过去,她终于,又一次,能够近距离看这张她狂热爱着的?面容。 她的?梦里没有她,没有这张脸,所以梦境让她感?到痛苦。 孟易觉没有想到魔尊会?这么听话,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短暂地僵硬了两秒钟。 而且……不知为何,她老觉得……步思帷那双眼睛让她寒毛直立。 明?明?是一双非常美的?、满载着昳丽风采的?眼睛……但?就是让她……无端端觉得坠入了什么粘腻的?陷阱一样,有点……沉重到让人感?到些许不适了。 孟易觉摇了摇头,努力想将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感?晃出脑袋。 着迷一般,步思帷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她的?侧脸。 没有成功,最后的?一刻,她的?理性又再次操控住了她。 漂亮的?眸子里慌乱一闪而过,她又开始害怕了,开始害怕自己身上魔族的?恶臭和鲜血的?腥味会?沾到无情道的?身上。 那只本来已经靠近了孟易觉的?手想要猛然缩回,但?孟易觉并不允许它这么做。 淡蓝色的?丝线直截了当地缠绕住了魔尊那只沾染过无数鲜血的?手,那般纤细,却又那般有力,就连魔尊,也无法挣脱,又或者是……魔尊从未想过要挣脱…… “九九,背过身去,把耳朵捂住。” 孟易觉在靠近,步思帷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孟易觉正在靠近。 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但?私欲紧紧地把控着她的?灵力,让她无路可退。 她的?血液、心脏、大脑都在不顾她的?理性疯狂叫嚷着。 那是一种?无法自抑的?冲动,那是一种?让人想要流泪的?冲动,那是一种?……她期盼了百年的?渴望。 她想要她。 “步思帷,你想要挽留我?吗?” 孟易觉笑了,微微踮起脚尖,双手圈住魔尊的?脖子。 她浑身僵硬,无论?是理性,还是私欲,都在此刻停止了动作,就好像此刻,她不属于自己,只属于眼前这个人一样。 “那就,吻我?。” 冷淡的?风又一次吹过。 梦境的?声?音灼热,比她的?呼吸还要滚烫。 第106章想要 暧昧的声音在?宫殿的门口响起, 九九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听?话。 孟易觉叫自己转过去自己就转过去,孟易觉叫自己捂住耳朵自己就乖乖把耳朵给捂住。 未经人事的小狐狸叹了口气,心里庆幸好?在这座宫殿的结界有着防窥视的作?用, 不然?下一秒全魔界的人估计都要知道她俩在?魔尊的宫殿门口乱搞了。 唉唉, 只能说是世风日下。 九九一边老成地叹着气, 一边引着两只狗子走出?了那坚不可摧的结界。 步思帷同样也没有限制它?们的自由,只是大部分时间里……九九都不想出?门罢了, 或许是因?为, 她不想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魔界的缘故吧…… 殿外?的街道冷清, 没有人敢在?魔尊的宫殿旁摆上摊子, 即使偶尔有两个过路人,也都是低着头, 连一眼也不敢望一下这一幢庄严的建筑。 就好?像它?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一样。 妖兽难得的沉默了下来,坐在?宫殿外?侧的台阶上, 眺望着远处的人声鼎沸。 那里,她曾经去过, 各色各异的魔族穿梭于其中, 长角的、生翅翼的、有一颗毛茸茸大狼头的……很少会有人像步思帷一样, 在?入魔了以后, 还甘心保留着羸弱的人类身躯,但步思帷就是这样做了,这是不是能说明, 她内心里,还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呢? 小姑娘百无聊赖地将下颌搭在?手上,一旁的两只狗子打了个哈欠, 也同样将脑袋靠在?了她膝上休息。 但就算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也会让不小心看到的过路行人露出?万分恐慌的神情。 毕竟, 在?它?们身后的,可是比梁旅落还要果决、还要残忍,做到了梁旅落所?不能做到的一切的人—— 魔尊。 …… 总会有人觉得孟易觉牙尖嘴利,但实际上,孟易觉是柔软的,比任何?可以入口又或是不能入口的东西都要柔软。 这一点,步思帷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她总会深陷进?那种?柔软之中无法自拔。 一味地索求,一味地汲取,一味地想要把孟易觉所?没有说出?来的爱从深处榨取出?来。 孟易觉是甜的。 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舔舐和吞咽,想要紧紧地纠缠着对方不放,乞求般地侵略,乞求般地渴求,乞求般地恳请对方再赐予自己多一点的…… 多一点的什?么? 步思帷早就没有办法思考这个问题了。 她整个人就像是融化在?了孟易觉的唇间了一般,平常思考得过多的大脑都在?此刻停转了一般,让她只随着自己的感觉而动作?…… 砰—— 孟易觉终于支撑不住,推开了正抱着她吻得动情的女人。 “哈……哈……” 无情道本来身体就弱,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小便开始锻体的剑道,自然?不可避免地落了下风,此时只能狼狈地推开步思帷,自己满脸红晕地偏头喘气。 似乎是怕对方跑掉一样,即使步思帷的双手此刻正亲密地环抱着她的腰,孟易觉的双手也仍旧紧紧地抓着她的衣领。 步思帷眼神迷蒙,似乎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吻之中。 美人的脸凑了过来,目光盈盈,盛着一湖清水,唇边的口脂被化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被化到了孟易觉的唇上。 脸上的温度更?添了一层。 孟易觉恨恨地用手背用力擦过自己被摩擦到发麻肿胀的唇瓣,果不其然?,上面除了在?接吻时没来得及吞咽下的津液以外?,还残留了鲜红的口脂。 是孟易觉从来不会用的颜色。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爽。 “低头。” 无情道的声音有些奇怪,较之平常,带上了半分娇气的味道。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孟易觉叫她低头了,哪怕是让她去自刎,步思帷估计都做得出?来,所?以魔尊乖乖地将自己的头低下,低到孟易觉能轻松够到的地步,娇艳的眸子还不忘可怜巴巴地盯着孟易觉,似乎是在?期盼什?么一样。 “舌头伸出?来。” 下一步的指令很快就到了,而步思帷也跟着乖乖照做。 孟易觉凑了上去,不是步思帷所?期待的温柔的吻,而是钝钝的疼痛感。 孟易觉终究还是没舍得下狠口,不过轻轻咬了下便放开了,然?后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道: “以后还躲不躲着我?” 平白无故被咬了一口的美人眼中噙着泪花,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副如?同可怜小狗一样的神情明显让孟易觉愉悦多了,她的唇角绽出?笑?意: “这样才对嘛,听?着,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已经说过了,我现在?是你的东西,如?果你敢这么随意就丢掉我的话……” 孟易觉的笑?容变得危险了起来。 但实际上步思帷的注意力早就已经不在?孟易觉所?说的话上了,她此时眼中能看到的,只有在?孟易觉的笑?容间时不时会露出?来的,孟易觉那刚刚才攻击过自己的尖利犬齿和自己所?眷恋的,若隐若现的粉嫩…… 步思帷情不自禁舔了舔唇,刚刚的疼痛还在?心中,刚刚的悸动也还在?……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孟易觉的质问如?同惊雷在?步思帷的耳旁炸响。 美人原本就沾染了半分桃色的脸颊愈发红透了,她连忙道歉道:xzfsc “对不起。” 她仍旧不敢看孟易觉的眼睛,头低低的,似乎是在?逃避些什?么一样。 只要在?这个地方,能够看见孟易觉的存在?就够了…… 迟到的理性又一次试图催眠自己,但是这一次,它?却再也无法撼动步思帷。 私欲早就在?甜美的接触中膨胀成了令人无法直视的模样。 如?果孟易觉能看到她私欲的模样的话,想必一定会觉得恶心吧。 那份漆黑的欲望无时无刻都想着,要将这个人化为己有,要将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要将这个人的一切——都变成自己的东西。 私欲的爪牙伸了出?去,舔舐着无情道的脸颊,抚摸着她纤细的脖颈,包裹住她身体的方方面面……而眼前这个人,却一无所?觉,仍然?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还是一百年前那个迷茫的少女一样——就能这份纯真?的味道,也让人想要发狂。 魔尊放在?孟易觉腰侧的手紧了紧,像是在?压抑些什?么一样。 这种?小动作?,孟易觉当然?没法忽略。 她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抬头。” 还没等魔尊避开她的视线,孟易觉便强硬地凑了上去,与她额头抵着额头。 这是一个亲密的动作?,就连两人的呼吸也纠缠在?一起,在?这个角度,孟易觉甚至可以看见她黑到透彻的眸子,带着黏稠的爱与欲,还有深不见底的、她看不清楚的东西。 步思帷下意识停滞了呼吸。xzfsc 孟易觉轻声道: “会说话吗?” “……会。” “那现在?,告诉我,你想做些什?么?” 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又带着难以言说的、诱惑的味道,几近让步思帷无法抵抗。 放在?恋人腰侧的手颤抖了起来,话语几乎就要飞驰而出?。 “我想要……一个吻。” 雪夜的记忆在?脑中闪回而过,孟易觉低低地笑?了出?来。 没有管在?她腰侧越来越用力的手,孟易觉闭上眼睛,凑得离步思帷更?近了一些。 即使如?此,她也还没有吻上步思帷的唇,只是在?她的脸旁徘徊。 “嗯,然?后呢,还有呢?” 温热的气息全部扑洒在?了步思帷的脸上。 大脑晕眩,鼻尖全是已经阔别了百年之久的味道,步思帷就连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我想要……你。” 我想要你,一直都很想,百年之前是这样,百年之后也还是会这样。 “……嗯。” 期盼已久的奖励被给出?,唇舌因?等待太?久而变得焦急,迫不及待便贴了上去,像是缺氧之人渴求着氧气一般渴求着那人的安慰。 想要去除身上的恶臭和血腥,想要用她的味道洗净自己,想要变成她淡蓝色的灵魂中所?飘荡着的物质…… 冰冰凉凉的泪珠滴在?了孟易觉的脸上。 步思帷又哭了。 还和以前一样,一到这个时候就会哭,孟易觉能隐隐约约察觉出?来她为什?么哭泣,但却无法很好?地用语言去诠释。 但是果然?,步思帷还是步思帷。 孟易觉的心突然?安下了。 …… 当孟易觉终于走出?宫殿的大门时,门口的台阶上多了一个人。 九九正满脸笑?容地和那人勾肩搭背: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你就适合白面小生那套路!别想着再走你那颓废大叔风了好?不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多好?!多帅!上街上都能迷倒不少男的女的!” 孟易觉轻咳出?声,两人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立马猛地站了起来,跟被班主任抓包了似的。 看着莫名紧张的两人,孟易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干嘛,这么严肃?” 九九和季星成这才放松下来。 看孟易觉这个样子,事情大概是完美解决了,不然?她也没法子笑?得这么灿烂。 九九摸了摸下巴: “不对啊,这才多久?步思帷该不会……” “不会什?么?” 孟易觉好?奇问道。 “不会不行吧!” 九九立马瞪大了眼睛。 长了那么张好?脸,要是不行的话也太?可惜了吧! 孟易觉弯起的嘴角立马撇了下去,头上隐隐可以看见有青筋浮现: “都说了,让你别看那么多话本子了!” 九九刚想狡辩,便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呜呜呜呜呜——!” 可怜的小狐狸只能手舞足蹈地控诉孟易觉堪比焚书坑儒的暴行。 指尖淡蓝色的灵力跳动,孟易觉没再管已经被封住了嘴的九九,转头望向季星成: “你呢?费这么大劲找我干嘛?” 魔界终究还是魔界,非一介修仙者想进?就能进?得了的 她倚着门随意站着,衣衫稍稍有些凌乱,别说是无情道了,你甚至不能说她像一个修仙者。 “呃……你唇角……还沾着点……” 已经一百来岁的男人羞涩地低下头,不敢看孟易觉,就连耳朵也因?为这种?小细节而红透了。 “!” 原本还颇为自在?的孟易觉立马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抹过自己唇角,果然?手背上留下了一抹嫣红。 从这个时刻起,一个极度记仇的修仙者决定今后再也不让魔尊大人涂她那该死的口脂了! 就算是九九跪着求她也不行!这也太?丢脸了! “……不要在?意那种?细节。” 抹去暧昧的痕迹之后,孟易觉佯装镇定道。 “嗯。”xzfsc 季星成点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我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台阶下,风吹起他破旧的衣衫,莫名带了些许沧桑的意味。 孟易觉看着他良久,终是开口说道: “……进?来吧。” 季星成又点点头,抬脚就打算和孟易觉一起踏进?宫殿之中。 “等等,” 孟易觉突然?开口: “你也能穿过这座宫殿的结界?” 季星成茫然?地看着孟易觉,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对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以后,无情道便一丝留念也没有地绝情转身,也不管季星成在?她身后怎么一脸迷茫地将后脑勺挠了又挠。 第107章说 “又只?是水吗?” 虽然?嘴上这么抱怨着, 但?季星成?脸上的笑意却无法掩盖。 孟易觉瞟了他一眼: “怎么?水招待不了我们的朝伏尊上?” 盛满了水的杯子被重重地放在?了季星成?的面前,杯中的热水稍微溅出来了些许,但?这就是孟易觉想要的效果, 所以她一点也没有在?意, 只?是双臂抱起, 挑衅地?看着季星成?: “魔尊大人都不介意的事情,你也有资格介意?” 季星成?看了看高傲地?翘着尾巴的孟易觉, 又看了看在?她身后?一口一口喝着热水的魔尊, 有些哭笑?不得: “我和她可不能比吧……” 只?要能看着孟易觉, 步思帷怕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喝的是什么。 “你平常风餐露宿的, 到我这里来就变挑嘴了?还真是在?妈面前没事儿就要哭两声?” 孟易觉挑了挑眉,嘴上丝毫不放过只?是轻飘飘开了个玩笑?的季星成?。 季星成?愣了下, 嘴角的笑?意不觉淡了下去: “你这百年,一直都有在?关注我们吗?” 男人的声音很沉, 就连对面的魔尊,也停下了喝水的动?作。 “嗯?” 孟易觉稍皱了下眉, 朗声说道: “怎么可能, 我这百年可是都昏了过去, 我连现在?的局势是怎样的我都不知道。” “那你刚刚……” “只?是看你这副样子, 很容易就能猜出来而已。” 孟易觉叹了口气,随意地?盘膝坐下: “还有就是……在?思齐宗的时候稍微了解了一下你的事情,你这百年也不容易。”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 再怎么查也查不出步思帷的事情,无论是藏经阁,还是诸弟子的嘴中, 就好像被下了统一的禁口令一样。 “步思帷”这三个字是绝对禁止出现的,能出现的, 永远就只?有冰冷而带着血腥气味的“魔尊”。 “还好吧,” 季星成?端起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只?是你离开以后?,我一时有些迷茫,所以只?好在?这北境游荡了。” “不止北境吧?” “啊?” “魔界你不是也可以随意游荡?甚至连魔尊的宫殿都可以随便进,魔尊还真是心大啊,摘星层的修仙者?说让进就让进了!” 说到这里,孟易觉狠狠地?剜了步思帷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九九说出她在?闹别扭这个事实以后?,孟易觉闹别扭就再也不藏着掖着了。 对,她就是在?闹别扭,怎么了? 看到孟易觉这副样子,就算是情商属实不算多高的季星成?都知道她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了,他也只?好无奈扶额,帮助无辜的步思帷洗脱冤屈: “我会能进这个结界是因为……之前……呃,之前我也在?魔界呆过一段时间,也参与到了这座宫殿的建造当中,而且我只?有正门到大殿这一段距离的权限,肯定是比不上你的。” 想也知道,孟易觉在?这座宫殿内行走肯定是全无界限的,毕竟,就算她想要步思帷的命,也不过是一个笑?的事。 孟易觉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追问,看上去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孟易觉,” 季星成?将茶杯放下,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次……我是来找你的,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他的目光从?孟易觉的身上移到一直在?角落中的步思帷身上。 意思不言而喻。xzfsc 美人垂睫,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默默将杯中水喝尽,然?后?站起身…… “等等。” 孟易觉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走到正欲自行回避的步思帷面前,然?后?又像突然?想起来些什么一样,回头瞪了一眼季星成?,对着他说道: “转身,捂耳朵!” 季星成?叹了一口气,心下了然?,只?好慢慢地?挪动?身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像一头熊蜷缩在?狭小的洞穴之中一样。 孟易觉又一次踮起脚。 并不是说她讨厌现在?的步思帷了,但?有的时候,她真的希望步思帷能像以前一样,有点眼力见,在?她靠近她的时候就乖乖把头低下来,要知道,踮脚也是会累的,说不定哪一天?,她就累得不想亲步思帷了。 对方的唇还是一样的柔软,因为沾了水而变得更加湿润。 只?是简单的触碰,一触即分,步思帷迷迷糊糊地?想要去挽留孟易觉,却被无情道毫不留情地?给一巴掌推开了。 “好了,赶紧走。” 这次她可不担心步思帷就这么一走了之,再让她找半天?也找不到了。 之前接吻的时候,她偷偷……好吧,或许不能说是偷偷,她光明正大地?在?魔尊大人被她环抱住的脖颈印下了属于自己的灵力印记,这下子不管对方走到哪里,孟易觉都能顺着灵力线索找到她。 对此,孟易觉十分满意,甚至少见地?对着还呆立在?原地?的步思帷挥了挥手,以示再见。 只?是有件事孟易觉并不清楚,其实灵力和魔力是相互冲突的,特别是像步思帷这种,同修仙者?相斗了几十余年的魔族,只?需要一丁点的灵力,就会引起她全身感官的警惕。 而此时,走在?萧索庭院中的魔族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手指抚上那一处灼热的部位。 那里有一个印记。 一个嚣张的印记,在?她的身体上张牙舞爪地?炫耀着存在?感,这个事实,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很清楚,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叫嚣着:它很危险。 但?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美人眉眼弯弯,百年来第?一次笑?了出来,整个庭院都因此而增色,仿若处在?画中一般。 …… “现在?可以说了吧。” 孟易觉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随意地?说道。 像季星成?这种水准的修仙者?,捂耳朵这种简单的动?作怎么可能封闭住他的五感,外界发生了什么,他照样一清二?楚。 孟易觉叫他捂起耳朵,只?是为了让她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虽说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在?朋友面前做出这种主动?索吻的事,未免也太丢人了点。 “真不知道你们修炼百年都修炼了什么,难不成?都把舌头给修炼掉了?一个两个现在?连说话都不会了。” 孟易觉端起茶杯,毫不留情地?说道。 “步思帷的舌头修没修炼掉你自己最清楚吧……” 季星成?弱弱地?说道,明显意有所指。 “闭嘴!” 孟易觉脸一红,当即便将手上刚刚还端着的茶杯重重放下: “说正经的!找我到底干什么!” “……孟易觉,” 过了半晌,季星成?才?开口道。 “你已经……做了决定了吗?”xzfsc 男人两道浓眉皱起,澄亮的眼睛中满是担忧。 “什么决定?” 孟易觉有些不明所以。 “……我还以为你有意识到。” 意识到什么? 对于孟易觉来说,自她回到这个世界以来,无非就是被各种各样的人带着跑,先是季星成?,后?是思齐宗,现在?又是步思帷,而且一个个都像她说的那样,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对于她缺席的那百年时光那叫一个只?字不提。 结果现在?季星成?一过来就问她是不是已经下决定了? 怎么,他是想嘲笑?她孟易觉傻得连局势都看不出来吗? “……我说,” 孟易觉的声音非常平静,却让人无端端从?中听?出了愤怒的意味: “你现在?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啊?” 男人抬起头,脸上是明晃晃的疑惑。 在?他近旁的孟易觉放下了茶杯,用手撑着脑袋,一副闲适的模样,淡然?说道: “你是想让我去猜你的意思吗?” “在?修仙界生活了百年,难不成?你也染上了他们迂回的毛病?” “你究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非要我来对暗号?” “难不成?是天?机不可泄漏?” 无情道的目光锐利,直直地?戳到了季星成?的心中。 在?这番听?上去并不猛烈的攻击上,剑修罕见地?沉默了,他头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但?偏偏就是这副样子,让孟易觉看着心烦。 “沉默,沉默,一天?到晚这个也是沉默那个也是沉默!” 她“啪”地?一下两只?手拍到桌子上,借着力的作用站了起来,声音并不大,但?任谁都听?得出她的烦躁。 “季星成?,你应该清楚,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去整理这一百年间的弯弯绕绕,也没有心情去思考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情。” 孟易觉居高临下地?看着垂着头的男人,眉眼之中尽是风雪。 “你不可能不清楚,我一直想要的,只?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就像我们曾经在?封雪峰的时候那样。” xzfsc “如果你想要安稳的生活的话,为什么要跟她回来!” 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控制自己的男声打?断了她。 季星成?猛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像一堵墙一般,挡在?了孟易觉面前,将他完完全全纳入了自己的阴影之中。 孟易觉抬头,看着这张她曾经很熟悉的脸。 它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了,夹杂着风雪与苍凉的味道,就像季星成?时时刻刻背着的那把剑。 疲惫,但?一往无前。 季星成?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震惊,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身体摇晃了两下,终究还是倒回了座椅之上。 “抱歉,我只?是……” 男人用那双剑茧厚重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就像是在?哭泣一样。 但?孟易觉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 面前的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会轻易落泪的季星成?了。 她沉默地?走到他身旁,看到了他背上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肯放下的,那把破旧的剑。 在?思齐宗的那几天?里,她打?听?到了不少“朝伏尊上”的事。 即使是那些对孟易觉怀揣着无限恐惧的青年弟子们,在?提起他时,也往往会暂时忘掉恐惧,满眼憧憬。 他是英雄,强大而善良。 在?协助斩杀掉上一任魔尊梁旅落之后?,朝伏尊上游走在?魔界与北境,只?为铲除梁旅落的党羽,在?无尽的战斗中,他攀上了摘星的路途,获得了尊上的荣誉。 即使直到现在?,他也仍旧没有停歇过,依旧在?等待时机,只?为斩杀现任魔尊。 那些弟子们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印象中的朝伏尊上,会在?魔尊的宫殿之中,双手掩面,不知所措。 无情道很安静,安静地?将自己的手放到男人的背上: “说吧。” “把所有的都说出来。” “你什么都说不口,我又能知道什么?” “你和步思帷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副想要一个人担负所有的样子。” 说到这里,孟易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那扇宽厚的背上随意拍了两下: “不过没关系,毕竟我已经回来了。” “一切……一定都会再次好起来的。” 无情道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说给季星成?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第108章天机 “在你走后, 我和步思帷脱离了思齐宗。” “我们在北境漫无目的地游走,斩杀魔族,我是为?了复仇, 而?步思帷……我不知道, 她在封雪峰上等了你几百个日月, 直到彻底绝望为?止,从那个时?候起, 她就变得非常沉默了, 纵然和她在一起旅行, 可我却觉得, 我们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我已经……看不明白那个曾经的大师姐了。” “一直到后来, 她变得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让我……感到害怕。” 说到这里, 季星成自嘲般地一笑:xzfsc “在百年的时?光中,我总算是认清了我自己。从小到大, 我一直都没有变过, 表面看上去勇敢, 但实则……懦弱至极。我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 那时?候,说不定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为?了拯救那个孩子才逃走的,我只是——” 话语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孟易觉垂下眼帘, 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道: “‘懦弱’也?挺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特点, 这不是你的缺点。” 如果不是这份“懦弱”的话,季星成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也?不可能成为?“朝伏尊上”。 “继续讲吧。” 不争气的话语被?剑道吞回腹中,他又重?新开始叙述魔尊所?不愿意回首的过往。 “……修仙界,不知道为?什么,剑祖自从这一次苏醒之后,便再没有回去闭关过,现在的天玄联盟,不,应该说是现在的修仙界,实际上是处于他一人?的掌控之下。” 孟易觉的眉毛不觉皱起。 在修仙界历史中,纵使剑祖是第一人?,活过了不知凡几的岁月,但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将大权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不肯放开,虽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你走后十年,天玄联盟终于才对魔尊事件做出了解释。” 说到这里,低沉的男声沉默了片刻,随后又再次响起: “他们说……” “梁旅落是死在与你的争斗之中。” “争斗?” 孟易觉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词。严格来说,这并不算一个好词,总让人?不自觉想到虎豹争食。 “是的,” “孟易觉,你,在那时?的修仙界人?眼中,是同梁旅落同流合污,妄图以无情之道登仙之人?。” “诶?” 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如果孟易觉想要登仙,根本用不着那种手段,随便练练便能达成有些人?一生也?无法达成的夙愿。 “很离谱对吧?” 季星成笑笑,唇角上都是无奈: “对于我们这些了解你的人?来说,这自然是离谱的,但对于那些并不了解你的人?来说,这就是事实。” “不识人?心的天才,为?了穷尽无情之道,是而?坠入魔道,屠戮天下,听起来难道不是挺合理的吗?更?何况早在你在明烛城的时?候,天玄联盟就对这个说法有所?铺垫了。” “‘将人?间八百里地?拱手相让’,对他们来说,可不是空穴来风的事情。” “不……一点也?不合理吧。” 如果现在的场景漫画化的话,季星成绝对可以看见孟易觉满头?都是黑线: “照他们那说法,无情道难道不就成魔道了?” “没错,在这个声明广为?流传之后,剑祖便正?式宣布无情道实为?魔道的一种,发动?了‘无情道屠戮’。” 季星成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愿想起这段回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魔尊事件完完全?全?是由梁旅落和孟易觉导致的,那么也?就是说,他思齐宗的确育人?有过,更?何况,当?下这一位魔尊,也?是思齐宗所?出。 按照剑祖的说法来看,搅乱世界的源头?有三,而?三人?皆出于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宗——思齐宗,这种事情根本无法瞒过那些虎视狼伺的其他宗门。 这种说法,对思齐宗来说,是最糟糕的说法,但剑祖还是用这种说法为?魔尊事件就这么简单地?画上了句号,这到底…… “不知道。” 季星成没有说谎。 即使他就处在这些事件的最中心,他依旧无法看出……剑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倒不如说,简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就连剑祖想要把他树立成“英雄”这件事,他也?觉得惶恐而?又害怕。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莫名其妙了,简直没有一点踪迹可寻。 孟易觉的眉皱得更?深了,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那日?,在封雪峰中,药鬼所?和她说的一句话猛地?袭上心头?。 “剑祖能窥探到世界的秘密”。 无情道的眼睛瞬间睁大,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剑祖会做出这一系列于他这个老头?子来说有害无利的事情,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百年之前,剑祖看出了她手里握着天雷。 难道……剑祖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走向衰亡? 但……不、不对,如果剑祖真的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走向衰亡,并且也?愿意为?之付出努力,那为?什么这个世界还会不受控制地?走向衰亡?更?何况……从刚刚季星成的叙述来看,剑祖……似乎是将无情道当?作?了衰亡的源头?。 可是无情道……至少就孟易觉来看,根本不可能是导致这个世界走向衰亡的罪魁祸首。倒不如说,其实孟易觉所?认为?的,这个世界衰亡真正?的罪魁祸首,说不定就是在于……以剑祖为?首的修仙界势力。 这也?就是说,剑祖或许……根本无法完全?勘破天机,只能模模糊糊寻见一些,再经过他的自我加工,这些“天机”就变为?了有理有据的暗示。 这样去想的话,剑祖的动?机就变得十分明显了,他之所?以会做出那些事的原因……也?不难去猜测了。 只是…… 孟易觉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那么,现在,剑祖是将现在这位“魔尊大人?”当?成了扰乱世界的凶手了吗? 这个猜测没能继续被?孟易觉思考下去,因为?她看见了季星成那双眼睛正?在时?不时?地?瞟她一下。 明显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孟易觉收拢思绪,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孟易觉你……会不会感觉不舒服。” 毕竟孟易觉可是那种睚呲必报到就算你在路上不小心看了她一眼,她也?要半夜偷摸到你家里问你今天在路上为?什么那么看她,是不是对她心怀不轨的人?。 “不舒服是肯定的啊。” 孟易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毕竟人?家都这么讲你了,要是这都能忍,那我也?太天使了。” “的确……” 季星成讪讪道。 “只是,我其实没有那么多所?谓,所?以也?不是特别生气。” “毕竟……” 女?人?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两只眼睛放空一般看着魔尊大人?离去的方?向。 “我现在更?关心的,可不是自己的名声问题,而?是,为?什么步思帷会变成那副样子。” ……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步思帷,是因为?我才入魔的?” 孟易觉指着自己,脸上表情难看至极。 虽然说早就有所?预料,但孟易觉属实是没有想到,步思帷竟然能因为?那么离谱的理由入魔。 不是因为?孟易觉久行不归,也?不是因为?家族与宗门压力,而?是因为?…… “……也?不能算是吧。毕竟,她大概是因为?无法接受修仙界那样抹黑你才入魔的。” “那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我吗!” 孟易觉有些激动?地?叫道,然后又像意识到这样是在迁怒于季星成一样,连忙转过头?去,端起水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 “真是的……名声那种东西,怎么样都好吧,为?什么要偏偏因为?这种事情要和修仙界过不去啊。” “逝者已逝,无论是谁都会因为?逝者被?迫害而?感到愤怒的。” 季星成的声音第一次在孟易觉的面前显得如此铿锵而?沉重?,就好像其中也?隐藏着他这几十年来所?沉淀的愤怒一样。 孟易觉愣了一下,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的成熟: “那也?……不用做到那种地?步吧……” 她万万没有想到,步思帷没有被?困在她的阴影,却被?修仙界的阴影给困住了脚步。 “我也?……” 男人?低头?,眉间含着不知名的情绪: “曾经想过,要就那么冲上思齐宗,至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被?……” “你也?想过?!” 孟易觉猛地?站起来。 “嗯。” 季星成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的手抚摸着桌子: “这间宫殿,就是我曾经努力的证明。” “但是,” 他的手骤然收紧,握成拳状: “我害怕了,” 惊恐被?印在了他的眼眸之中,与他登上那座山峰去寻步思帷那天时?毫无二致。 尸山血海,红衣傲立。 他可能再也?无法忘却那一天的魔尊了。 他看见那人?冷漠的侧颜,即使看见是他来了,也?没有一点动?容,只是,简单地?拂袖而?去,就好像这满地?的鲜血与她无关一样。 就在那一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步思帷,不再是他的大师姐,而?是—— “魔尊”。 “步思帷,早就已经走过了头?。即使你已经变成了珏瑷尊上,即使整个修仙界现在噤声了,她也?始终,没有停下屠杀。” “我太害怕了,我看着那些穿着和我们少年时?一样服饰的弟子们,我就不自觉越来越胆战心惊。” “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所?爱的人?,和爱他们的人?,但是我们就这样,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他们如同猪仔一样地?屠戮。” “孟易觉,” 季星成抓住孟易觉的手腕,力气有些过大,不免让孟易觉觉得有些疼。 但当?看着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孟易觉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还能回去吗?步思帷还回得去吗?杀了那么多人?的我……还回得去吗?” 恳求,他的眼睛里全?是恳求,他在恳求孟易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孟易觉注定给不出这个答案。 沉默。 短暂的沉默所?换来的,是季星成自嘲般的一笑: “也?是,时?光不能倒转,做过的事也?注定无法抹消。”xzfsc “但是,” 他又一次抬起头?来,眼底似乎重?新亮起了星星一般的光芒: “我们还有机会挽回。” “孟易觉,哪怕一次也?好,不要选择步思帷,好吗?” “她已经疯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阻止她……好吗?” “无论你心里,再怎么觉得亏欠她,都不能再这样放任她继续下去了。”xzfsc “这一场灾难,是时?候该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罕见地?颤抖了起来。 孟易觉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如果在现在阻止了步思帷,又能带回来什么呢? 步思帷所?想要的东西,真的得到了吗? 如果真的得到了,那她又为?什么还要这样一次次地?挥动?剑刃? 季星成……真的看懂了吗? 步思帷……又是否真的疯了? 一个个问题盘桓在孟易觉的脑中,都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第109章罪恶 她沉默地和他在一起旅行。 他?看见她在杀死生灵时眼中露出的悲悯, 那个时候,他?想到: ——啊,她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大师姐。 那个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大师姐, 那个会因为担心自己这么个已经失去师尊宠爱了的小弟子所以偷偷摸摸送来伤药的大师姐, 那个会毅然决然为了孟易觉而挡在自己父亲面前的大师姐。 但恍然之间, 他?又突然发现,他?看不?懂他?的大师姐了。 他?看不?懂她对孟易觉的爱, 她对孟易觉的欲, 她对孟易觉的想念, 她对孟易觉的疯狂——这些, 他?全都看不?懂了。 就好像忽然之间,大师姐已经和孟易觉一起走远了, 只仅仅余留下他?一个人,原地踏步。 他?被恐惧蒙住了双眼。 他?注定和孟易觉、和步思?帷, 都不?一样。 而这,就是他?的悲哀。 他?注意到了, 却永远地背过身去, 不?去看它。 —— “季星成,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跪在地上, 恳求着那人,而端坐于座位之上的那人却是这样开口了。xzfsc 他?抬头望去,便看见她担忧的眼神, 不?是冷漠,也不?是高傲,仅仅只是担心, 就好像他?误入了心的歧途一般。 “我……” 他?张了张嘴。 他?本来可以说出来他?在害怕什?么的。 他?害怕死去的生?灵,他?害怕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 他?害怕永远回不?去过往,他?害怕……她们所有人都把他?抛下了。 没有人对这一切产生?怀疑,步思?帷没有,九九没有,就连孟易觉,在听完步思?帷所做的这一切以后,都只不?过是平静地喝了一口水,什?么也没有说。 是他?错了吗? 是他?从?一开始就和她们不?是一路人吗? 模模糊糊之间,他?仿佛听到了孟易觉叹了口气。 “……你没有错。” “无论是谁,在知?道了步思?帷进行了那种屠杀之后,都会感觉害怕和愤怒的。” “那……” 季星成又一次抬起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期许,但是孟易觉并没有给他?他?想要的答案。 她只是淡然地说道: “季星成,你让我拒绝步思?帷,那你究竟是想要我怎么做呢?你是想让我加入修仙界的那一方吗?” 就像剑祖所希望她做的那样。 如果是季星成说出希望她那么做的话,她还能稍微理解一点,但实际上却是剑祖和药鬼说出希望她那么做,那她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剑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会乖乖听他?的话?还是说剑祖把她当成世界意识所投放的救世主了,认为她能下手杀了梁旅落,就同样能下手杀了步思?帷?又或者,剑祖有自信能像当初那样操纵她? 无论是哪一种想象,都让孟易觉感到有些不?爽。 毕竟,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做一个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棋子,特别是对方还傲慢地认为你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现在想来,她之所以讨厌程沉,估计也有这方面的理由在里头。 “我……” 季星成又说不?出话了。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走,对吗?” 孟易觉总是在这种时候变得格外敏锐,明明女?人的杏眸不?是特别具有攻击性的那种类型,此时却让季星成感到刺痛无比。 “你应该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吧?” “而且你知?道,如果我想走的话,步思?帷根本不?会拦着我。” “难道你不?知?道,无论我们是走了,还是我对步思?帷的行为表现出厌恶,步思?帷都无法停下现在的步伐,她已经在自己身上点起了火,从?此之后,她也只会燃烧她自己,直到整个修仙界都被火灼烧成灰烬。” 更何?况,就算她真?的停下了火焰,剑祖也不?会放过这个让世界千疮百孔的“罪魁祸首”。 她的声音说不?上冷漠,但季星成却觉得自己全身从?内到外的寒冷,他?连忙站起来,辩解道: “不?是的,我……” 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那还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那么季星成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 “那不?是这样的,那会是什?么样的?那你是希望我和你一起把魔尊杀了?” 虽然孟易觉坐在椅子上,而他?是站着的,但他?从?未有一刻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孟易觉正睥睨着他?,凝视他?弱小的灵魂。 “你下不?去手。” 他?听见孟易觉的论断。 她偏头,看向他?背在身后的残阳。(1) 几十年前,他?用这把剑指着步思?帷,但魔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xzfsc 他?知?道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不?敢。 “所以你也无法加入修仙界,因为你下不?去手,对吗?”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孟易觉站起来。 她矮了季星成一头有余,但此时却远比他?要坚定。 “这很?正常,你并不?是喜欢看见杀戮的人,会因为这些事情难受也很?正常,我也会因为这些场景而呕吐,这没什?么好道歉的。” 倒在自己面前的尸体,在尸体周旁痛哭的亲人,以及被自己所斩断的,某个人的人生?。 无论是谁,只要意识到了这些,就一定会感到厌恶和悲痛。 “步思?帷,又何?尝不?是。” 当你身居高位的时候,杀人只需要动动你的指头,对于剑祖那样的人来说,死伤不?过是纸面上的一串数字罢了,但对于一直处于前线的步思?帷来说,死伤却是实实在在镌刻在她灵魂之中?的。 杀死了谁,就要承担谁往后的人生?。(2) 步思?帷的生?命已经变得太过沉重了,沉重到她无法抬头。 “你知?道这一点,所以你确定,步思?帷不?会拦着我们。” “因为她早就,不?认为沾满了鲜血的自己配站在我身旁了。” 孟易觉轻而易举地说出了残忍的话语。 当切实看见步思?帷那双黏稠而又悲哀的双眸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 比沉溺在过去的阴影之中?更加严重的是,步思?帷早就已经绝望了,她眼睛中?的火光早就已经消失了。 现在的她,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人,不?过就是一具执念的空壳。 她的灵魂在某处,遭受着罪恶感的压迫,从?小到可怜的缝隙间偷看着孟易觉,爱慕着她,却又始终无法接近她。 这让孟易觉感到心痛。 “你现在开始慢慢意识到了,步思?帷的确是疯了,就算是我也无法挽回他?了,所以你更加痛恨以前那个没能阻拦住她的你自己,所以你要逃避她,对吗?” 心底最?隐秘的事实被挖掘出来,季星成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睁大,干涩感袭上眼球,几近让他?落泪: “对不?起,孟易觉,对不?起……” 泪水一旦落下来,就再也止不?住了: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师姐她……已经回不?去了……进……也不?行……退……也不?行,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我真?的搞不?明白……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我应该在她入魔前就阻拦她,而不?是和她一起……但我之后又太过胆小,我、我……直到现在,我还想要把一切都推给你解决……我……孟易觉……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成熟的外表被扒下,里面露出来的,还是那个在封雪峰上同她们一起生?活的季星成。 孟易觉看着他?,任凭他?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也没有为他?拂去一滴泪水。 季星成是时候得哭一场了。 她不?在的时候,他?一定拿着那些所谓的标准要求自己,即使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永远不?会落下泪来。 一直到泪水停歇,孟易觉才再次开口: “季星成……其?实你本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无论是步思?帷的入魔,还是那些屠杀的发生?,又或者是你手上所沾上的血,都不?是你所必须要承担的。” “你完全可以就这样生?活下去,没有人会怪罪你。” 因为步思?帷很?温柔,即使季星成临阵脱逃,她也不?会说他?哪怕一句。 季星成完全可以像之前一样,平静地生?活下去。 在这个快要衰朽的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人,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他?人生?命的丧失,但没有一个人,会为此而感到抱歉。 季星成是其?中?的异类,他?将那些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xzfsc 如果自己能够早点放弃,或许自己的家?乡就不?会毁灭了?如果自己能够早点意识到并且阻止步思?帷,是不?是步思?帷就不?会入魔了?如果自己能够对步思?帷下得去手,是不?是那些屠杀就不?会发生?了? ……孟易觉早就意识到了,或许,季星成不?应该和她在一起生?活这么长的时间,都已经沾染上她的想法了;又或者,是因为季星成本来就是这样,只不?过是与孟易觉的生?活,让他?能够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但总之,无论是季星成,还是步思?帷,最?终都变得无法融入这个修仙界了。 这很?糟糕。 无情道叹了一口气,温柔地说道: “走吧。” 季星成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易觉: “你说什?么?” “逃得远远的就好,不?看见的话,就能把这些回忆都忘掉了吧。” “那你呢?” “我会留在步思?帷身边的。” 女?人的话语轻巧,落在季星成的耳中?却显得无比沉重。 “可是你一直都……” 孟易觉知?道季星成想要说什?么,所以她打?断了季星成: “嗯,我知?道步思?帷这么做是不?对的,也知?道自己如果看到了那些,就会像你一样无法接受现实。” “但是……” “谁叫我是个自私的人呢?” 她的唇角弯起: “如果她一定要去地狱的话,我就陪她一起去好了。” “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可以把这个该死的修仙界一起拉进去。” 她背过身去,就像一百年前,在封雪峰上,讲着她今天晚上会做些什?么菜一样: “毕竟,我老?早就看这修仙界不?爽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整些没用的,毁了它都能算功德一件。” “孟易觉……” 季星成在她身后,手握紧成拳状。 他?看不?见孟易觉的样子,但他?却能想象得到好友脸上是怎样张扬的笑容。 他?突然,不?想再逃避了。 男人的声音莫名变得轻松了起来: “你觉得……如果把那些身居高位的那些家?伙都拉下来,让以后北境的孩子也能自由自在地修仙的话,能算得上赎罪吗?” 孟易觉惊讶地回过了头。 然后她就看见,那张还残留着泪痕的脸上爽朗的笑容。 这是他?一个人在修仙界中?行走时,怎么也不?会出现的模样。 但在孟易觉面前,这样的模样,却是无比正常的。 就好像一夜回到少年时一般,季星成嘴角的笑容又更大了几分。 第110章相信 “啊。” 魔尊宫殿的走廊上, 意想不到的对象和他们二人迎头?相遇,惊讶的声音不自觉从孟易觉口中溢出。 那人一身浓黑,面色却又冷峻如雪, 此时手上并未像孟易觉百年前对她的印象一样, 常执武器, 而是拿着一册薄薄的纸作?为代?替。 即使?在这座魔界最重要的宫殿之?中看见这两个大摇大摆的修仙者,她的表情也没有显出半分动摇。 明晨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视线甚至没在孟易觉身上多停留一分钟, 也没表现一点可能会有的老友重逢的喜悦, 就这么径直绕过了这两人。 “等一下。” 犹豫了片刻之?后, 孟易觉终究还?是叫住了她。 女人停住脚步,但?仍旧没有回头?, 只?有寡淡的声?音顺着连廊间?的风传进孟易觉的耳中: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还?赶着找魔尊大人, 可以快一点吗?” 这种态度,让孟易觉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印象中的明晨, 还?是那个凭借一己之?力扛下整个家族重担的青年族长, 有时会在黄昏洒满的城墙之?上眺望远方, 只?有在那个时候, 她才会允许自己显出半分疲态来?。 她还?记得自己曾为明晨端去一碗汤,一直呆愣着看着云朵流动的修仙者一直到她接近,才恍然回过神来?, 然后脸庞被夕阳染上羞赧的意味,对着她露出浅浅的一个笑容。 那个明晨,显然和现在眼前这个如同一张绷紧的弓一般冷硬的女人没有一处相似。 “啊, 不,没什么, 只?是见到你,有些惊讶……” 孟易觉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嘴中也只?能?冒出这么点干巴巴的词句来?。 其实她一直都对明晨……怀有愧疚。 当初是她逼着明晨离开了她一生挚爱的明烛城,同样也是因为她的疏忽,飞艇才会坠落,明烛城的最后一点余脉也才会就此化作?飞灰。 虽然之?后孟易觉也尝试过寻找她和程沉,但?最终也不过只?能?寻得一地鸡毛。 或许,早在看见程沉的一瞬间?,孟易觉就该意识到了,明晨……很可能?还?活着。 只?是……她一方面希望能?看见活着的明晨,一方面又害怕见到活着的明晨。那些已经?干涸了的愧悔,在见到这张现在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时,又再?次流动了起来?。 “是吗?” 女人转过了身,眼睛中无?悲无?喜:xzfsc “我倒是并不意外能?再?见到你。” “我一直都觉得,你一定还?活着在。” “所以那天在明烛城看见淡蓝色的灵力残余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会是你回来?了,果不其然,只?有你会拥有那种颜色的灵力。” 明晨耸了耸肩,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但?孟易觉却在她这一番轻描淡写的话中愣了神。 “……为什么?” “谁知道呢?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相信吧,毕竟……你可是当时的我,所见过的最强大的人……” 魔族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有一丝悲哀从中泄露了出来?,但?很快,就连那一丝悲哀也都消失不见了。 对方收拾好心?情,于是又变回了冷漠淡然的模样: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我还?有事,先走了,请原谅。” xzfsc 这句话说完,还?没等孟易觉有什么反应,明晨就转过身去,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就好像她对孟易觉的确没有一点兴趣一样,只?剩下孟易觉站在原地,嘴唇嚅嗫着,但?终究没有出声?让她留下。 “明烛城……她说的是那座新建起来?的城邦吗?” 眼看着魔族走远后,孟易觉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北境现下是处于步思帷的控制之?中,那座明烛城是近十几年才建起来?的,自从建起来?以后,她就不顾危险,搬离了魔界,一直居于其中。” 季星成的手从残阳的剑柄上放下。 虽然他不太清楚孟易觉和明晨到底有什么过往,但?他和明晨交过手,那个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冷静,打起架来?却比程沉还?疯。 他们同样都是北境人,他只?依稀听说过明家的名号,但?明晨却似乎对他很熟悉。 他第一次见到明晨的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样会隐藏。 那个人跟在笑盈盈的程沉身旁,眼神阴沉得让他害怕。 “是吗,你就是……季星成。” 那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二人素不相识,但?那一天的季星成,却莫名其妙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种失望的意味。 那份失望,一直延续到了十几年后,明晨浑身是血地站在魔尊殿前时。 那一天,季星成向步思帷拔出了剑,那一天,季星成被打碎腿骨,匍匐在他亲手铺设的石砖上,那一天,明晨拿着长枪指着他,眼中是不再?掩饰的失望,那一天,步思帷转过身去,不让季星成看见她的脸。 她说: 走吧。 所以季星成走了,在魔界与北境浑浑噩噩地行走十数年,直到孟易觉回来?,才找回了自己的心?和归所。 “这么说,那天我们躲的人,就是明晨?” 孟易觉很聪明,只?一猜便得到了答案。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认为,你还?不能?和步思帷见面……” 季星成低下了头?。 “没事……” 孟易觉望着明晨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明晨和程沉,现在在步思帷手下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是吗?” 季星成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自从四十年前她们加入魔界以来?,就一直被步思帷委以重任,现在也是,主要负责前线军队的调动。” “前线?” 孟易觉皱眉: “魔界和修仙界开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北境没有一点战争的硝烟味?反而……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说句不太好听的,那可不是战争期间?所会有的样子。 “事实上,不只?是魔界和修仙界,还?有魔界自己内部的争斗。” 季星成沉吟片刻: “你知道的,魔族天性自由野蛮。即使?步思帷是依靠绝对强大的实力上位的,依旧有很多魔族不服从于她,甚至暗地里反抗她的统治,我这些年在北境,猎杀的就是像这样因为不能?服从步思帷而从魔界逃出来?到人间?界作?乱的魔族。” 听到这话,孟易觉眉间?的神色更加不虞了一些。 ……她还?从未想过,步思帷竟然是处在这么一个腹背受敌的位置上……或许是过度的平静麻痹了她,又或者步思帷在闯进思齐宗的时候所表现出的强大实力震撼了她,但?总之?,当孟易觉现在听季星成给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步思帷这个魔尊之?位真能?坐稳当?” 能?稳当到修这么大的宫殿的地步吗? 如果不能?的话,她修这么大一个宫殿干什么?而且还?没人住,甚至连家具也没有,假装自己是暴君用来?震慑反对派吗? 这话一出,季星成的表情立刻变得奇怪了起来?,就像不能?理解孟易觉在说什么一样。 但?还?没等季星成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连廊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平淡无?波的声?音,刚刚才离她们而去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就正常情况来?看,魔尊大人的位子还?是挺稳当的。” 两道人影紧接着声?音出现。 去了口脂的美?人依旧娇艳动人,此时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孟易觉,一双眼睛欲语又歇。 “孟易觉……” 红唇轻启,步思帷似乎想说些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还?同百年前一般柔婉,只?是现在大多数人都听不到这份柔婉了。 声?调缱绻,飘到孟易觉耳朵里,不自觉勾起了她心?间?点点的痒。 孟易觉强行忍住自己想捂住耳朵的冲动,问她道: “怎么了?” 谁知美?人这时候又不说话了,只?留一双盈满水光的狐狸眼看着孟易觉。 不是,怎么又不说话了? 孟易觉头?痛极了。 她有时候正怀疑步思帷修炼着修炼着就把自己的舌头?给修炼掉了,她走之?前别说正常的话了,就连情话她都会说了,结果现在一见面就是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光看着她孟易觉可无?法知道步思帷在想什么好吧! 好在站在一旁的明晨及时站了出来?: “前线不稳,魔尊大人要亲自前往前线……”xzfsc “留在这里,可以吗?” 任性的魔尊大人又一次开口道。 她低下头?,看着孟易觉,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恳求。 “你要走?” “你要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分别来?自孟易觉和季星成。 三人都没有想到季星成会突然间?反应那么大,纷纷将视线投向此时已经?尴尬到满脸通红的季星成身上。 “不是……我就是想说……” 季星成挠了挠后脑,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孟易觉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想……多和她在一起待会儿吗?” “前线什么的,我去就行了吧。” “你?你可以吗?” 明晨抢先一步回答道。 如果孟易觉没看错的话,在那一瞬间?,明晨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都锐利了许多。 季星成抿了抿唇,然后又将视线投向步思帷: “这次我不会再?临阵脱逃了,相信我,就当是我对你的道歉。” 他的语气很真诚,虽然孟易觉觉得任谁也不会相信,临阵脱逃了十数年的人,会在一夕之?间?完全改变想法。 她叹了一口气,打算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现场的尴尬气氛,步思帷却先她一步开口: “好。” 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就连一向大胆的孟易觉也不敢潜进去探索她真实的想法。 就连季星成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步思帷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他的道歉。 而步思帷本人却对此没有半点解释。 她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走到孟易觉近前,悄然而又轻巧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说道: “我相信你。” 她的眼睛没有看向季星成,而是直直地盯着孟易觉。 孟易觉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向步思帷。 一时之?间?,已经?迎来?了黄昏的连廊之?上只?剩下了无?穷的寂静。 最终还?是明晨出声?打破了这难言的寂静: “既然这是魔尊大人的决定,那我就先走了。” 这是某种意味上的宣告,因为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她便立刻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丝毫也没有管仍留在原地的“魔尊大人”,甚至没有与任何一个人告别。 一切都显得如此公式化和冷漠。 “那,那我也走了……” 季星成又抓了抓后脑,似乎是无?法再?在这样的氛围下待下去了,很快便也离开了。 寂静还?在持续,孟易觉不说话的话,步思帷就只?会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当夕阳已经?快要燃尽之?后,孟易觉终于有所动作?了。 她叹出长长的一口气,抓住步思帷的手,半强迫式地和她十指相扣: “带我去你这些天待着的地方。” 夜就快要来?临,孟易觉的心?中乱如未经?修剪的花丛。 110-120 第111章体会 从穹顶向下看去, 这是一座了无生气的大殿。 阴沉、黑暗、悲凉,带着强权与血腥的味道。 她紧紧牵着魔尊苍白纤细的手,跟着魔尊静静地走过可能吸满了某人滚烫鲜血的地毯, 魔尊回头,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话也没有?说,却什么话都已经说了出来。 魔尊带着她打开?隐藏的门扉, 带着她向下、向下、不断向下。 螺旋状的楼梯深不见底, 就像是要前往地狱一样。xzfsc 人在看向低处时, 总会有?种眩晕的感觉, 百年前吞海带着她跳下时她是这么感觉的,现?在她紧紧跟着步思帷向下走去时, 她也是这种感觉。 晕眩,就好像自己的身体、精神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呼吸变得?困难,大脑却出乎意料地跃跃欲试。 纵身跃下的话, 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会前往一片火海的地狱吗?会被火海中的恶鬼抓住脚腕吗?会见到她所杀死过的人吗?梁旅落……还会在那里?吗? 这些孟易觉全都无从得?知?, 她只能握紧步思帷的手, 从她冰凉的皮肤中寻得?一丝尘世的慰藉。 “……到了。” 女人停下脚步, 轻声说道。 长明?的夜明?珠在黑暗之中发出幽幽的荧光,照亮了眼?前恐怖的景象。 孟易觉不自觉瞪大了双眼?,那是她所熟识的东西。 一潭血池。 “……我一直, 都在这里?。” 步思帷垂下眼?睫。xzfsc 事实?上?,她并非只有?孟易觉回来?的这几?天躲藏在这里?,只要处于这座宫殿之中, 她基本都是在这个狭小的地下空间中度过。 这里?与地上?高大巍峨的宫殿形成了鲜明?对比,任谁也想不到, 在君临魔界巅峰的魔尊心中,在那座冷酷又令人恐惧的宫殿之中,只有?这么一个狭窄而令人不安的空间是属于她的。 孟易觉的目光再没能从那一潭不似实?物?的血池上?挪开?。 半晌,她才用干涩的嗓子说道: “……那是,梁旅落的东西吗?” 她记得?这潭血池,她当然记得?这潭血池,她怎么可能忘记百年前的一日,她在这潭血池旁目睹了最后一只吞海白虎的消亡、目睹了鹰隼的执着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的疯狂。 这潭血池……它,怎么会出现?在步思帷的宫殿之中? “我想……或许是吧,我在明?烛城……我说的是原来?的那个明?烛城的地底找到了它。” 在“是这样吗”这句回应脱口而出之前,孟易觉就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步思帷。 原本如同人偶一样的人儿不明?所以,稍微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孟易觉干咽了一下,慢慢地走近步思帷。 步思帷没有?躲开?,只是在她微凉的手指抚上?略微颤抖了两下,面容覆上?淡淡的一层粉色。 孟易觉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踮起?脚尖,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这多少让步思帷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怎、怎么了?” 步思帷的眼?神飘忽不定,几?乎不敢直视孟易觉近在咫尺的眼?睛,较之在地表之上?时,平白多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活力。 “你……突然会说话了?” 孟易觉皱眉。 “啊……那个……” 步思帷张了张嘴,有?些不太能理解孟易觉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说说话的话,她不是一直都会的吗? 她握住孟易觉的手腕,掌下的皮肤有?些冰凉,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现?在的体温太高了。 “你知?道这潭血池是梁旅落的东西……是吗?” 孟易觉眉间皱得?更?深。 她不知?道为什?么步思帷要把这潭血池摆在自己宫殿的下方,明?明?这玩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邪门玩意,更?别说还是出土在已?故魔尊的大本营处。 一个摘星层的自爆,方圆五里?都化作了飞灰,她孟易觉更?是连毛都没留下一根,结果这一池血还没损耗半点,甚至现?在还是一副鲜艳澄澈的样子,就算再缺心眼?,也该把这玩意丢得?远远的了吧? 但是……为什?么,在接近了这血池之后,步思帷反而……好像变得?清醒了许多。 就像是原本寄居在步思帷身上?的浓稠的黑从步思帷的眼?中溢出,流淌到了周边昏暗的环境中一样,步思帷现?在眼?神清澈了许多,不再像之前的时候,仅仅是看着,便让孟易觉感觉到无端地有?些……恐惧,她或许可以这么说。 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孟易觉,懵懂地睁着她那双狐狸眼?看着自己,再加上?掌下还有?升温趋势的光滑肌肤,老实?说,很难不让孟易觉联想到百年之前封雪峰上?的那个大师姐。 “我……猜到了,但是……” 步思帷有?些沮丧地蹭了蹭孟易觉的掌心,刚准备来?解释,就被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吻给?封住了唇。 漂亮的狐狸眼?瞬间瞪大。 对方没有?停留太久,只在她的唇瓣上?留下了点点湿润之后便退了回去。 “孟、孟……” 魔尊瞠目结舌,整个脸都快要被蒸熟了。 “啊,不好意思,” 孟易觉后知?后觉地舔了舔唇,舌头上?还残留有?步思帷唇瓣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看见你这个样子,稍微有?些……嗯,心动?” xzfsc “啊……啊……” 步思帷红得?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微张开?,但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过了许久,她才终于稍稍整理好心情,小声说道: “嗯……嗯……好的……” 孟易觉也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这是从哪里?来?的突如其来?的冲动,但她一直都是那种大脑服从于身体的类型,所以她也没多想,直接就亲了上?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步思帷已?经变成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红彤彤的虾子一样了。 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孟易觉正色道: “所以说,你既然知?道这是梁旅落的东西,为什?么还留在宫殿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步思帷就连神色都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她走近了那潭血池,缓缓蹲下,手指拨弄着那如同鲜血一样的液体。 血池被葱白的手指划出一道道波纹,看上?去纯洁而又无害: “只要待在这里?,心情就会变得?平静一些,能让我暂时忘掉那些战场上?的东西,” 手指从池中脱离,看似很黏稠的血红色液体立刻便从手指上?滑下,没有?一点残留。 “而且……” 未说出口的话语再次被女人出乎意料的动作给?打断。 孟易觉猛地抓住步思帷刚刚浸到血池中的手指,一脸严肃地盯着它: “……步思帷,你没有?感觉痛吗?” “痛?” 步思帷反问了一句,随即摇了摇头。 两人一齐看向步思帷的那根手指。 “果然,这个血池是有?腐蚀性的。” 手指上?赫然是一条不大不小的伤痕,横亘于光洁的手指之上?,看着非常碍眼?。 孟易觉的眉又皱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梁旅落这东西的用处到底是什?么,但你还是少用为妙……” 她转头,刚想对着魔尊说教一番,魔尊的另一只手就抚上?了孟易觉的眉头。 步思帷温柔地看着她,露出一个孟易觉无比熟悉的笑容,说道: “好。” 孟易觉看着她,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里?好像突然不再是魔界灰暗的地下了,而是融雪时的封雪峰。 昨夜的新雪反射着从云层之中透出的阳光,凌冽的风带着清晨的气味,凉凉的吹进孟易觉鼻腔中—— 是血的淡淡腥味。 孟易觉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抓住步思帷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了下来?。 步思帷也不生气,就这么看着她动作。 “你现?在,是清醒状态吗?” “什?么意思?” “你看起?来?和在外面的时候像是两个人。” 孟易觉警惕的视线放在步思帷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右手上?。 自从来?到地下以后,很罕见地,步思帷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她才开?口道: “我只是……不太想说话,在外面的时候。” 只有?在这个时候,孟易觉才在她的眉宇之中寻得?了半分“魔尊”的影子。 心中不知?道在纷乱些什?么,但孟易觉知?道,她应该趁现?在抱住步思帷。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温软的躯体撞进了步思帷的怀中,他人的温度完完整整地侵略进魔尊非人的身体之中,那人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抱住她。 步思帷可以听到她在说什?么,她在说—— “没事的,我回来?了,没事的,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百年积攒的悲哀一瞬间涌动而出,步思帷伸出双臂,回抱住了孟易觉,同样也将下巴靠在对方的肩颈处。 她没有?说话,只剩下泪滴一颗颗地向下掉落。 “没事的,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 肩部被热热的眼?泪所浸透,但孟易觉仍旧没有?停下安慰的话语: “所以……千万不要再觉得?,你不配站在我身边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孟易觉能感觉到,怀中的躯体变得?僵硬了起?来?。 “步思帷,你就算离开?了这里?,又变回了那个魔尊大人,我也依然……” 孟易觉靠近她的耳朵,吐气如兰,似乎是想让自己所说的一切,都直接进入到她那被太多忧虑所包裹的大脑中: “所以……离开?这里?,好吗?” 步思帷知?道,孟易觉的潜台词是“到我身边来?”,步思帷也知?道,离开?了这潭血池之后,她就会再次陷入爱欲与恐惧纠缠的深渊。 她会害怕孟易觉,会伤害孟易觉,会变成孟易觉所不喜欢的样子。 但在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办法对孟易觉说出拒绝。 “……嗯。” 挂满了泪珠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两下,最终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回答。 在孟易觉的身后,在步思帷的面前,血池不知?为何,翻滚着、跳跃着,似是欢腾,又似是荡漾。 反正……她当时之所以会留下这一池血液,只不过是因为…… 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和那天的孟易觉有?联系的物?事。 她一遍又一遍看着这池血液、浸泡这池血液…… 这样就能,体会到你的痛苦了吗? 这样就能,体会到……你的悲伤了吗? 抱住修仙者的手臂收紧,已?经入魔了的人选择对这一切短暂性地视而不见。 第112章逛街 一个月后, 远离魔尊宫殿的街道上,一人一兽正慢慢吞吞地走在熙攘的人群之间。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给拖出来啊……” 孟易觉手中拿着一串号称是“最本真的魔界风味”的肉串,嘴上不住地?抱怨道。 “出来走走啊!拜托, 我们都已经闷在那个大宅子里头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再闷下去我都感觉自己是?什么深宫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xzfsc 九九在街上好奇地?张望着。 “你?不是?说你?都在这里住几十年了吗?怎么还是?这副乡巴佬样子?” “哈?!” 小?狐狸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蹦了起来: “你?竟然说我像乡巴佬?!” 尖利的童声在耳旁响起, 孟易觉不胜其烦,伸手就将肉串塞进了九九的嘴里。 “唔……你?要知道……唔……这里, 这座城, 慕阳城, 早在二十几年前, 还是?一个跟下水道沟沟一样的地?方” 妖兽嚼巴嚼巴,不到一会?儿就将肉串吃了个精光, 然后开?始对着孟易觉认真?地?解释了起来。 她竖起一根手指: “要不是?步思帷选择定?居在这里,这座城估计还是?那一副肮脏又混乱的样子。” 九九现在还记得,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当时魔界的天色甚至都没有现在明亮, 蒙蒙的天光照出这座“慕阳城”的模样, 肮脏的血水随意?的流淌在大街之上, 四处可见混乱和暴力, 老鼠在阴影之中爬行?,又被奇形怪状、瘦骨嶙峋的孩童抓起,当作今宵丰盛的一餐。 仅仅不过二十几年, 这座城市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变成了焕然一新的模样。 “你?这么说的话?,小?心梁旅落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 孟易觉一边从街边小?贩手中接过又一串肉串, 一边非常没品地?说着现在的魔族不知道听不听得懂的地?狱笑话?。 这座慕阳城是?历代魔尊都会?选择的驻地?,因为其易守难攻, 又处于物资运输的交通要地?,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但除了步思帷以外,基本上没有魔尊会?去管理城内的秩序。 ……虽然孟易觉觉得是?因为其他的魔尊基本上都是?短命王朝,并且一直忙着不断攻伐的缘故,但现在说出这个观点未免有些不尊重魔界历史上为了能够被称作“魔尊”而不懈奋斗的魔族们了,当然,梁旅落除外。 “你?说什么……!” 这一次孟易觉眼疾手快,抢在小?狐狸炸毛之前就将自己手中的肉串递给了她,成功避免了再被尖利的童声轰炸。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步思帷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管理……” 孟易觉抬起头,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瞟了瞟正巡逻着的士兵。 xzfsc “你?在想什么呢?” 不到两秒钟,妖兽就又一次吃完了满满当当一大串的肉串,转而抬头对孟易觉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能建立这种秩序啊?当然是?杀了一大批刺头才建立起来的啊!我说你?,虽然听了很多步思帷的‘劣迹’,但你?实际上对她这些年做了什么根本就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吧,因为你?从来没见过步思帷杀人的样子,所以你?一点儿也没法想象……喂!你?干嘛!能不能听我说话?!” 就在九九发表那一番长篇大论的时间里,孟易觉早就耐不住又跑到另一个小?摊上了,看得等她跑走才反应过来的九九那叫一个气,直接迈开?短短的腿在她后面不顾风度地?大叫着。 “帮我画只小?狐狸,谢谢。” 孟易觉跑到角落的小?贩面前,面无表情地?提出了这么个任性的要求。 身?上带着蜥蜴一样鳞片的老奶奶看了看她身?后气势汹汹提着裙子跑来的九九,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充满职业精神?对她笑道: “好嘞,小?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小?狐狸?” “嗯……可爱一点,圆滚滚的,一条尾巴就行?,尾巴太多了到时候从后面看就像菊花一样。” 孟易觉手放在下巴上,似是?沉思一般地?描述道。 常在魔界久居,很少听见有成年人会?提出这种要求的老奶奶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制作了起来。 “喂!孟易觉!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把我一个人丢下来算什么啊!” 一跑到孟易觉身?边,九九就立马破口骂道。 “啊?啊,对不起。” 孟易觉乖乖道歉,虽然心里诚不诚恳九九不知道,但至少她样子上是?一顶一的诚恳: “听你?那么吹步思帷,简直就像个步思帷的狂热激推一样,我实在有些忍不住,就逃了,抱歉。” 孟易觉双手一瘫,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不出所料又将九九给激怒了: “你?丫……!” 九九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偏偏她拿孟易觉还一直没有什么办法,好在这时候做糖画的老奶奶插了进来,这才没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不可收拾一点。 因为有着非人特征,所以看起来并不是?非常慈眉善目的魔族笑呵呵地?说道: “你?们母女关系真?不错呢?” “母女?!” 小?狐狸立马惊叫出声,似是?对这个说法不敢相信,但在她一旁的孟易觉却?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我觉得,教育最重要的,就是?给孩子适当的自由,唉,说不定?我给她的自由有些太多了,她都被宠坏了。” 说到这里,她还适时地?摇了摇头,眉头蹙起,一副苦恼孩子教育的样子。 “家长也还是?不容易呢……” 老奶奶适时接上孟易觉无厘头的话?,给一旁的小?狐狸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不是?!她不是?我妈啊!” 九九嘴角抽动着,简直不敢相信一百年过去了,孟易觉不要脸的功夫竟然有增无减。 她闭上眼睛,心里千百次地?告诉自己,要平静,孟易觉就是?这样的,不要太理她,越理她越来劲,但果然,还是?,忍不了! 灵力“砰”的一声爆发,风混杂着烟雾迎面吹来,迷蒙了孟易觉眼前的视界。 等孟易觉能够再次看清的时候,原本稚小?的女童已然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是?一个高挑成熟的女性。 不同于步思帷那种带着天然优势却?不知道怎么发挥的美人,眼前的女性毫不吝啬于展现自己的风情,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勾人心魄的妩媚模样。 她款款地?走到孟易觉面前,勾起娇小?修仙者?的下巴,轻笑一声: “现在……怎样?” 言罢,挑衅地?挑了挑眉,盯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修仙者?。 “这就是?你?最心仪的狐狸精形态?看着和步思帷也不像啊?” 女人的脸一瞬间僵硬了,就连脸上那些魅惑的味道也全部僵住了,变作了无语至极的样子: “我说!你?能不要老记着你?那步思帷了吗!” 她一只正统狐狸精,怎么能做出魔尊大人那副纯天然的魅意?混着羞怯和纯洁的样子啊!这对她一个初出茅庐,又没有正经老师教导的狐狸精来说,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十几分钟后,再次恢复成小?女孩样子的九九手上拿着已经被咬掉了半个头的糖画,万分不满地?撇着嘴走在路上。 孟易觉看到了小?狐狸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但她也没太在意?,毕竟像九九这么个乐天派,估计还没等糖画吃完,就能恢复成好心情了。 所以她不仅没安慰九九,甚至还非常不懂狐心地?说道: “吃完我们就回去了吧?” “你?就知道念着你?那师姐,人家那么大人了,又不是?没你?陪就会?死,那不一百年都这么过过来了,缺这么两小?时?你?陪陪我不行?吗?” 九九一张小?嘴又开?始叭叭叭叭叭地?抱怨了,明明说的是?不太开?心的话?,却?让孟易觉听着直想笑。 “再说了,明明我把你?拽出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是?不想见那什么程沉吗?她也真?是?的,来汇报一下工作就找你?一下,她是?不是?抖M啊……” 一时不察,光顾着抱怨的九九直接就撞到了前面虎背熊腰的壮汉身?上,连带着没吃完的糖画也沾在了对方的尾巴上。 “啊……” 九九抬头,看向正扭头看向自己的魔族。 小?山一样的阴影覆盖在她身?上,那魔族脚步一踏便是?隆隆的一阵轰鸣,给九九听得心里直犯怵。 说对方虎背熊腰,那还真?不是?个形容词,九九在魔界待了这么些年,见过那么多猎奇玩意?,像现在这位,长着虎的背、熊的腰、龙的头、狼的尾巴……的猎奇生物对于她来说……还真?是?第一次见。 魔族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如?牛一般的喘气,明显是?掩盖不住的愤怒。 众所周知,九九自小?修行?的就是?魅术和幻术,正面作战,她还真?一点不行?。 “那个……对不起?” 女童软软地?说道,然后怯生生地?抬起头,希望她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一丝同情,然后她就看见了……□□。 ……*的,刚刚不应该吹慕阳城吹那么过的,瞧瞧,报应这不就来了! 壮硕的魔族巨大的爪子一把抓过来,九九下意?识地?抬起细细的手腕抵挡,可无论从哪个视角,都如?同螳臂当车一般令人绝望。 就在这一瞬间,淡蓝色的丝线从九九的身?后穿过,带着呼啸的风声,硬生生地?将魔族的整个手臂绑得紧紧的。 孟易觉这才姗姗来迟,张嘴便是?: “我家孩子撞到了你?很抱歉,但是?你?也不用……” 修仙者?敏锐的观察力不会?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包括现在,对方下身?不正常的反应。 xzfsc “……” 无情道闭上眼睛,脸上表情是?一种压抑在无语之下的愤怒。 “我说,” 她的声音低低的: “你?们魔族,是?不是?都有病,啊?” 淡蓝色的灵力在熙攘的街道上猛泻而出,灵力的洪流穿过周旁围观的魔族,直直奔向它的目标。 直至深入对方的血肉为止。 第113章惩戒 “我都说了, 不是私仇,不是来寻仇的,就是路见?不平顺便把那块地给铲了而已。” 半个小时后的惩戒所中?, 孟易觉一副大爷样子地坐在两名魔族兵士的对面, 满不在乎地说道: “再?说了, 我都已经跟你们回来了,这还不够诚意吗?” 她摊了摊手, 表示自己绝对是守法公民。 对此, 对面两位被打到头破血流的兵士也只?能?相互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地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浓浓的不相信。 “好吧,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些粗暴了, 我道歉,我把你们当成是那家伙的同伙了。” 孟易觉看着面前两个长得绝对算不上拟人的魔族兵士, 无?奈地说道。 “但是,你们也要理解一下?我的难处不是, 作为一个母亲, 我怎么可?能?看着……” “刚刚那只?妖兽说你并不是她的母亲, 你只?是她的朋友。” 骷髅头的魔族忍不住插嘴道, 却又在插完嘴后后知后觉一般地想起来什么一样,立马用充满骨感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可?还没忘记刚刚在街道上,自己就因为大喊了一句“你这家伙, 干什么呢!”就被面前这个女人用那诡异的淡蓝色丝线给撕开了嘴的惨痛经历,虽然说他现在是骨头,痛觉感知不是很强烈, 但是不管任谁看到自己的下?颌就这么华丽地掉在了自己面前,都会感觉惊悚的吧! “啊……是这样啊, 能?当孩子朋友的母亲不是最?棒了吗?” 已经被划定为危险人物的孟易觉丝毫没有半分配合的态度,仍旧嘴上跑着马车。 “所以呢,你们抓我回来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要赔款?还是要拘留?还是说要提起司法?诉讼?那我可?以先叫我的律师吗?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在修仙界待太久了,孟易觉早就已经忘记了法?治社会的感觉了,当时想也没想就在大街上动手了,根本就没考虑过?现在自己会被逮捕这个可?能?。 毕竟她都已经在思齐宗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了,打了这么多人也从来没人管过?,这当街泄愤的毛病一时半会让她改,她还真改不过?来。 思齐宗是个礼治社会,由于她的身份问题,只?要她做的不是太过?分,基本上审判所是不会来找她的,至于那些被打的人,他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咽进肚子了,在思齐宗那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往往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们自己清楚自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所以自然也不可?能?找到手段对付孟易觉。 是而孟易觉在思齐宗生活,其实跟在洛圣都生活没什么两样,基本就是横行霸道,都快已经被封建社会给荼毒完,忘记法?治社会那一套了。 灵力?快于脑子,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沾着血站在街道中?央了,旁边倒着几?个遍体鳞伤的魔族,九九站在街道一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孟易觉知道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一边很感谢她出?手,一边又觉得……她解决问题的方法?未免有些太粗暴了。 “什么司法??什么律师?你到底在说什么?” 魔族兵士顶着个大狼头,被说得一脸懵,看上去平白无?故有种狗样。 “算了,不管了,” 他轻咳两声: “按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规矩……”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还没等大狼头说完,孟易觉就先一步叫了出?来。 她都已经做好法?制社会准备了,万万没想到步思帷在这里实施的是原始社会。 或许九九说对了,一直那些文?字是没有实感的,就像现在,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步思帷会站在高台之上,吐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样的字眼。 “可?是我……” 孟易觉的嘴角抽动着,欲言又止。 “啊,是的,你……” 狼头兵士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训练有素的兵士最?终还是将结果?宣告了出?来: “你把对方的四肢全部扯断了,好在你还为对方止了血……” 狼头念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些震惊的。 虽然作为上过?战场的兵士,他什么样的血腥场景都看过?,但敢在那位魔尊大人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的……这些年来还少之又少。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这慕阳城内的秩序并不是依靠他们兵士维护的,而是…… 狼眸不自觉扫了一下?远处魔尊宫殿显露出?来的漆黑尖角,不过?是远远一瞟,都让他浑身发颤。 那位魔尊大人同历代以来短暂在位的魔尊大人都不同,那位喜秩序,不喜混乱,喜洁净,不喜肮脏,这些是每一个生活在那位大人统治之下?的魔族都要牢牢记住的准则。 无?论在漆黑小巷中?混乱到什么地步,这些都不可?以被放到大街上。 而眼前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身上一点魔族特征也没有的女人,却毫无?顾忌,直接就引发了这样的骚动,这在他的执法?生涯中?,是前所未见?的。 舌头上的汗腺不自觉地分泌出?过?量的汗液,狼头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住了传讯用的玉符。 对面的孟易觉并没有注意到狼头这点小动作,只?是沮丧地抱着脑袋道: “你别说了……” 突然,她抬起头道: “喂,要是我把他拼好了的话?,能?放我走吗?” 正做着小动作的狼头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没等他匆匆忙忙来回答,一道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恐怕不行。” 一只?蛇妖款款地从门?口滑了进来,金黄色的竖瞳眯缝着盯着身前这个并无?多少紧张的家伙: “你将他拼好,魔尊大人的确能?不计较你对他做出?的那些事,但是,你对这座城所做出?的事情,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原谅的。” 蛇妖的声音带着中?性的魅惑之感,却又无?故让人觉得藏着钉子。 但对于此刻的狼头兵士来说,却是丝毫不亚于天籁的声音,他立马回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长官,心中?早就放起了小烟花。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将自己坐的位置让给蛇妖,自己一瞬间就逃得离孟易觉五尺远。 天知道这个女人精神到底有没有问题,万一她又出?手伤人怎么办!他还只?是个二十多岁大的狼崽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自家长官来解决吧。 “还要说的一点是,鉴于你的表现,我觉得查看你的身份证件,可?以方便你出?示一下?吗?” 蛇妖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位置,锐利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孟易觉。 可?疑,太可?疑了。 在追求强大的魔界中?,大部分的后天魔物都已经舍弃了自己本真的模样,选择了更为强大的形态,而眼前这个人却…… 孟易觉抬起手,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纤细而又光洁的手腕来。 她将手撑在下?颌处,若有所思: “照这么说……只?要魔尊原谅我就行了对吧?” “啊?啊,是的……” 蛇妖愣了一下?,属实没想过?有人会用这个脑回路思考问题,毕竟只?要对方是个正常的魔界人,就一定不会想着把事吵到魔尊面前去,就魔尊大人那个性子,指不定你俩踏进大殿话?还没说一句,死亡就先一步到来了。xzfsc 还不知道对面的蛇妖心中?在想什么的孟易觉垂眸思考了两分钟,想了想身份证件是不是就是她刚回来的时候在明烛城门?口看到的,兵士检查的那些,又花了两分钟想了想九九和步思帷是不是的确没有给自己这种东西,然后诚实地说道: “嗯……身份证件我也没有,但既然你们魔界这个秩序的原则就是别惹魔尊生气,那我们一块儿去见?步思帷就行了,正好把所有事都解决了。” 孟易觉伸了个懒腰就打算起身,就好像这是完美的解决方法?一样。 殊不知她这段话?在蛇妖心中?卷起了多么大的波澜。 蛇妖的竖瞳一下?子就睁大了,都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孟易觉没有身份证件也能?进得来城的问题了,尾巴匆匆忙忙一伸就要拦住孟易觉: “等等!” 淡蓝色的光芒乍现,看似纤细实则坚韧的丝线缠绕住蛇妖,蛇妖都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女性给压制得死死的。 孟易觉皱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在针对我?” 魔族没有回答她,魔族当然没有功夫回答她,魔族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面前淡蓝色的灵力?之上。 室内一片寂静,紧张的干咽声突兀地响起。 蛇妖和现如今抱作一团的狼崽子还有骷髅头当然是不一样的,它可?是活了超过?百年的魔兽。 说起来好笑,它曾经也被梁旅落强行征召过?,用着巨大的蛇身在战场上穿行,它又怎么能?忘记这耀眼的淡蓝色灵力?。 没错,灵力?,眼前的人,是修仙者。 它知道的。 “珏瑷……尊上……” 颤抖的声音被压迫而出?。 “你认识我?” 孟易觉挑眉,她差不多快要熟悉“珏瑷尊上”这个称呼了。 “是……” 魔兽的竖瞳再?也没有恢复。 这个人是危险的人物,两代魔尊,都对她有着近乎疯狂的执着。 它见?过?她在战场上的样子,淡漠,又心狠手辣,和现在的魔尊,一模一样。 蛇妖活得久了,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关心什么,不应该关心什么,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之下?,它应该做些什么。 它现在只?盼着这尊大佛能?赶紧走!千万别说她来过?这里! 半个小时后,孟易觉如愿以偿地走出?了慕阳城的惩戒所。 最?后她还是有责任心地将那个奇美拉一样的生物给拼好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看起来是个小头头的蛇妖越看着她越急,就差直接催她走了。 孟易觉伸了个懒腰,打算先去找因为实在太过?丢脸跑掉吃独食的小狐狸,再?回宫殿看看程沉那玩意走了没有。xzfsc 结果?一个扭头,就看到了一条纯白的狐狸尾巴。 孟易觉都有些无?语了。 拜托,这么明显的陷阱谁会跟着走啊。 答案是:孟易觉会。 她闲闲散散地跟着那抹白影,就想知道对方装成九九的样子到底有什么企图。 一天就快要结束,夕阳渐落,孟易觉的影子在她身后越拖越长、越拖越长,不知道从何处升起了袅袅的烟雾。 安然自若行走在小巷中?的修仙者对这一切都不甚在意,她只?是一步一步地在这无?人之境走着。 漆黑的影子中?,不知何时伸出?了一双手,一阵风吹过?,小巷中?再?无?一人的踪迹。 就连影子,也都消失不见?。 第114章虚情假意 当孟易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 眼前不出所料伫立着那个老者的身影,不是实?体,而是虚影。 对方仍然是那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背着手, 和蔼而又慈祥地看着自己。 但早就与他打过交道的孟易觉自然不会再为这种假象所欺骗了?。 口蜜腹剑, 佛口蛇心。 “醒了??” “根本没晕过。” 孟易觉直接无?视了?眼前好像是在发放善意的老者,眼神在房中转了?一圈, 然后随手抓了?把不是那么破旧的椅子, 完全没有半点自己或许是个俘虏的自觉, 直接就坐在上?面跷起了?二郎腿。 对此, 作为“绑架者”的老者却没有哪怕丝毫的意见,反而关切地说道: “这地方?有些简陋, 委屈你了?。” “毕竟不是每个魔族都像步思帷一样?有那么好的审美?。” 年轻的修仙者果不其然还是嘴上?不饶人的,直接就指出了?一般人在看见剑祖后所不会想到的事情。 投射出的虚影笑?了?起来?, 那笑?容不自觉地让孟易觉看着烦。 “我还在想是谁胆大包天地敢在步思帷眼皮子底下?绑架我,结果还是你。” 孟易觉摇了?摇头, 漫不经心地说道: “说吧, 你见我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向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 既然有人想要?绑她, 那么她就让他?绑了?,一时的逃避,然后换得有人在阴影中对你暗自窥视什么的, 也?太让人不舒服了?,简直就像身上?沾了?黏糊糊的东西,但你却无?法把它扫除一样?令人膈应。 不过也?的确, 如?果没有剑祖的支持,就算是那些天天在魔界中叫嚷着想要?争夺魔尊称号的反对派, 恐怕也?没有胆量敢在慕阳城绑架一个修为并不低的修仙者,更何?况这个修仙者平日中还是居住在生?人勿进的魔宫之中。 所以孟易觉早就猜到了?,这次的绑架,很有可能是剑祖和魔界内某个大魔族联合起来?实?施的。 说是联合,其实?不太恰当,孟易觉觉得这更像是单方?面蛊惑,毕竟…… “我想做什么,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孟易觉的思绪。 看起来?剑祖是要?谈有关于世界存续的话题的,但是他?的表情和声音还如?同刚刚一样?轻松自然,直叫人有些捉摸不清。 “……你们修仙者是不是一个个都以为对方?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啊,这么不要?脸的话想说就说,你是把自己当成我的麻烦小女友了?吗?年龄都这么大了?,能不能不要?做这种不合时宜的事情,我胃都要?开始不舒服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说话攻击性强度赛事,那么孟易觉一定能在其中取得不错的排名,剑祖对于这点深有体会,所以他?很明智地没再让孟易觉继续说出那些足以让他?晚节不保的话: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你的决定。” “关你什么事?” 老者又一次笑?了?出来?,这次不是如?同之前一样?慈祥而又和蔼的笑?容,与之相反,带着尖锐和讥讽的味道。 “孟易觉,‘珏瑷尊上?’,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与这个世界扯上?关系的。” “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了?,你是不是就是仗着你现在人不在这里我打不到你你才敢说这么一大堆的?” 孟易觉皱眉,明显是已经不满于老者的喋喋不休了?。 “消失百年的你,又突然出现在了?修仙者,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去探究你这百年到底是在做什么,也?没有兴趣询问你,你是怎么从当时那个绝望的处境下?逃出生?天的。所有人都对你的出现感到讶异,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去探究这背后的原因,这是为什么,孟易觉?” 无?情道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剑祖的言外之意,但她没有告诉他?的义务: “你不是能窥测到天机吗?试着窥测一下?我不就好了?吗?” 她也?笑?了?,笑?得张狂又轻佻。 “世界偏爱于你。”xzfsc 偏爱,好像在上?次与世界意识见面的时候,孟易觉也?说了?这个词。 所以说人类很麻烦,所有无?法达成的东西最终都会归于是命运的不公和世界的偏爱,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心更好受一点。 如?果此处现在站着的是的的确确的世界意识的话,那个脸上?蒙着云雾的空洞的家伙的话,她或许会摇摇头说她没有偏爱任何?一方?,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孟易觉—— “对,所以呢?” 女人抬起下?巴,挑衅似的看着剑祖。 “看来?你很有自信。” “至少比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登仙的老家伙有。” “……” 老人的眸光一瞬间黯淡了?半分,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我就不失礼地问你为什么你会被世界所偏爱了?,大概你也?不会告诉我吧。” 剑祖对于自己在孟易觉心中的讨厌程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作为被世界偏爱之人,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正在走向衰亡吧。”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老实?说,孟易觉觉得自己现在还能回应剑祖的话,就已经代表着她脾气好了?。xzfsc 毕竟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老者,可是在梁旅落事件中彻彻底底地利用了?她,甚至在她死后还抹黑她的名声诶,说什么就因为对方?态度好所以自己也?要?态度好,那完全是只有傻子或者无?可奈何?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而在孟易觉的字典中,根本就没有无?可奈何?这四个字。 要?么接受,要?么反抗,她的人生?很多?时候都是这种二极管选项。 而且…… 无?情道仍旧是那样?抱臂坐着,但却让人无?故感到周遭空气都下?降了?两度。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但从季星成模模糊糊的叙述间完全可以听出来?,眼前这个淡定自若与她说着话的老者,指不定拿剑捅了?步思帷多?少次。 一想到这一点,孟易觉就……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剑祖终于发现了?孟易觉的走神。 “没有。” 孟易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在想怎么打你一顿,再捅你两刀。” 低沉的笑?声顿时在小小的房间内响起: “如?果想要?杀我的话,凭你现在这点摘星层的修为可远远不够。就算是魔尊,也?没办法伤我半分。” “呵……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不自己对步思帷出手,非要?来?接近我?” “我……呵呵,对你说也?无?妨,早在许久以前,我就为自己立下?了?誓言,不轻易动手杀人。” “……虚情假意。” “你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错。” 剑祖的头微微低下?,没再直视着孟易觉的双眼,就好像真的认同孟易觉这一想法一样?。 他?的态度让孟易觉感到不爽,就和她看到程沉时一样?。 修仙者,他?们俩都是典型的修仙者。 高高在上?。 恐怕在剑祖的眼中,孟易觉从来?不是孟易觉,只是一串名字很长的符号罢了?。 你很喜欢一个手榴弹,你很珍惜那个手榴弹,和你必须要?用那个手榴弹,并不冲突。 想到这里,一股烦躁不由得冲上?了?心间。 孟易觉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仍旧静静笑?着的灵力投影,说道: “如?果你特意和魔族联合,就为了?搞这出破绽百出的‘绑架’,对我说一些有的没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能不能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句话孟易觉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她和剑祖抱着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想从对方?的身上?夺一些情报来?。 只是……依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孟易觉是绝对没法在剑祖身上?拿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最多?呛对方?两句,但是如?果对方?完全不在意的话,就连这种呛也?没有了?意义,那还不如?早点走,免得九九和步思帷担心。 “你要?走了?吗?当然,你当然是可以走的,这里的魔族也?拦不住你,毕竟他?们之所以能带你回来?还是因为你默许了?这些行为,你甚至还帮他?们清理?掉了?他?们粗心所留下?的痕迹。” 从虚影的嘴中说出了?令人不安的细节。 孟易觉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的,她早就应该察觉到的,这么拙劣的手法不可能是剑祖会用的,剑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绑架她的魔族当作是同伴,他?们只是诱饵,剑祖是在利用她的好奇心,他?的目的就是她现在在这里,他?是要?……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在你清理?掉那些痕迹之后,我给我们的魔尊大人发送了?你的位置而已。” 那人还是一样?的轻描淡写,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就算说出了?这样?的事实?,眼中依旧没有半分阴霾。 就好像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而这一切都只是一场仅仅停留于纸上?的游戏一样?。 “你很幸运,有个爱你的人,想必她现在正不顾一切地往这边赶来?吧。” 剑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孟易觉,而是步思帷! 他?早就知道孟易觉已经无?可策反了?,杀了?孟易觉只能让步思帷变得更疯狂,所以他?利用了?孟易觉,利用步思帷唯一的软肋。 他?将步思帷引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能伤害到步思帷的东西。 孟易觉就连牙都咬紧了?。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根据剑祖的尿性来?看,绝对不能让步思帷到这个地方?来?,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她先一步杀出去了?,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 轰——xzfsc 一声巨响从孟易觉头顶传来?,震天慑地,和孟易觉那天在思齐宗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刻,剑祖的虚影就像功成身退一般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笑?声还萦绕在这间简陋的地下?室中。 迟了?。 孟易觉心头不好的预感开始疯狂膨胀。 第115章格杀 远在千里之外的思齐宗中, 剑祖睁开了双眼。 与在孟易觉面前时的轻松写意不同,此时在昏暗的大殿之中,这个老者的疲态显露得一览无余。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将发量稀少的头靠在高位的椅背上。 这个位子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时光流转不歇, 直到现在为?止, 思齐宗不知道换过了多少任宗主,其中不乏有佼佼者, 做出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伟业, 付询在他们?之中, 不过算是最平凡懦小?的一个, 但他们?终究也都趋于消亡,最终还能留在这把椅子上的, 只有他,“剑祖”。 万剑之祖。 修仙界称颂他, 他的一切都可?以化作锐不可?当的剑意。 这份剑意能够斩断钢铁、切割金石,但却永远没有办法阻挡一片桃花顺着水流飘走?。 不知活过了多少年的修仙者又一次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中灰蒙蒙一片, 就连那片灼灼的桃林都被他所忘记。 他曾经也有过少年时, 在那片桃林之中挥剑, 让飘飞的桃瓣沾在他的剑上,然后与某人相视而笑。 那人提着桃花酿作的酒来见他,笑靥较花还要明亮。 可?惜如今他早就已经将那人的面庞全部忘却了, 或许梁旅落有一点像她?或许吧,但只要再?过上个几百年,他就会?连梁旅落的模样?也忘却了。 ——毕竟, 他总是孤独的,总是孤独地涉过时间漫漫的长河。 “剑祖大人。” 老人罕见的回顾往昔被温润的声音所打断: “很少见您这么疲惫呢, 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吗?” 剑祖睁开眼,便?看见殿下站着那年轻的纱维谷摘星层,翩翩君子,面如冠玉,嘴中虽说着关怀备至的话语,唇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见半点担忧。 老者支起身子,没有多说什么,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如同在火炉旁昏昏欲睡的暮年之人不是他一般。 “计划很顺利,只是我人老了,有些撑不住罢了。” 剑祖摇摇头,露出了一个慈祥温和的笑意。 “您在说什么呢?” 药鬼也笑了: “您的身体可?还康健着呢,如果您愿意出手的话,恐怕解决十个魔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说到这里,他戏谑地一挑眉。 xzfsc “哦?药鬼阁下这么说,是基于你们?纱维谷药道的判断吗?” “剑祖大人这么说可?就过于谦虚了,像您这样?的修仙者,就算不是药道也看得出来。” 那人将食指放在唇下,大拇指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明明已经活了百余年,是能够被人称为?“尊上”的人,却意外地有亲和力,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愿如此。” 剑祖苍老干枯的手摩挲着掌下的座椅,他的声音低低的,让人读不懂其中的情绪是真是假。 “所以又回到刚刚那个话题了,剑祖大人,计划是否还顺利?您知道的,我们?想要更了解我们?计划的全貌,所以还烦请您告诉我们?目前?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以及下一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男子作了一揖,面上带着恭敬的问道。 “这倒是我疏忽了。” 老者从高位上站了起来,一瞬之间,在他高大的身影之下,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开来,就连已经与他相处了不知多久的药鬼,也在此刻沁出了微微的汗珠。 可?是看到这一幕的剑祖却笑了出来: “药鬼,作为?摘星层,你还太嫩了呢,当年孟易觉还是危楼层的时候,面对?着我可?是毫无惧色的。” 这话语对?于寻常摘星层来说已经堪称是伤害自?尊的冒犯了,但药鬼仍旧保持着风度,他嘴角挂着优雅的笑容,头低低的,没有直视那人隐藏在阴影背后的眼睛。 “是的,珏瑷尊上聪颖,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言罢,轻笑两声,又是恰到好处的自?嘲,既不显失礼,又不是过于怯懦。 剑祖看着这个后辈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 “……你倒是有意思,我开始能理解为?什么纱维谷会?把你送来了。” 修仙者大多目高于顶、眼中无人,就算是付询、步云天这样?长久游于权力场上的掌权者,也同样?从骨子中就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叫人闻着就绝对?不快,但眼前?这个男人,却无时无刻都进退有度,堪称“君子”的典范,这叫剑祖不得不对?他多上半分的另眼相看。 “您说笑了,” 男人的头更低了半分: “我之所以会?来到您的身边,不过是因为?纱维谷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罢了,更何况,我个人对?您也怀抱着一份憧憬,一拍即合,老实说,在您身边的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学习新?知识,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份难得的机会?。”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如果忽略掉纱维谷这样?的隐世宗门根本不在意自?己在修仙者之中的地位的话。 纱维谷,这个隐于山林之中的宗门,一如传言中一般冷漠无情,就算在先前?的“无情道大清洗”之中,有不少被盯上的无情道都是纱维谷的无情道,但他们?也仍旧保持着一言不发的风格,任由这些无情道被追杀,只要不影响到他们?宗门内部安定的修炼环境就行了。 就连剑祖,也为?这种彻底的冷酷无情的作风而感到稍稍有些震撼。 比起命运共同体的宗门,纱维谷更像是一个松散的邦联。 在这种前?提之下,“纱维谷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这个借口自?然而然也就不成立了,那么药鬼来到剑祖身边的目的就变得非常可?疑了。 但是,剑祖并不在意这些。 对?于他来说,所有的人都是兵器,兵器当然会?伤到自?己,但兵器同时又非常好用,无能之人会?被兵器所杀害,而有能之人只会?操纵兵器去杀害别人。 无论?药鬼抱有什么目的,他好用,这就足够了,更何况,正?正?好处在这个即将要与魔界开战的当口,剑祖的的确确需要这么个懂得变通的摘星层来做自?己计划的协助者。xzfsc 他也不知道当今的修仙界是受世界腐朽的影响还是怎么了,培养出来的修仙者,一个个都是像付询那样?蠢笨的存在,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像药鬼这样?的存在是少之又少。 “……呵,” 剑祖从鼻子中挤出浅浅的一个音节,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自?然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孟易觉已经决定站在魔尊那一边。” “是吗,” 药鬼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神情: “那还真是可?惜,我对?于珏瑷尊上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我很喜欢她,当然,是作为?长辈意味上的。” 剑祖淡淡地看了殿下那个笑着的男人一眼,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所以第二套方?案的启用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估计那些魔族已经把恶魂集合给泼到了步思帷身上吧。” “剑祖大人对?于那些魔族很是有自?信呢。” “区区魔族,实际上是不值得信任,这也不过是第二套方?案罢了,步思帷能在恶魂集合的作用下疯掉自?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或者没有被恶魂集合所影响的话,那我们?就要出手了。” “哦?” 听到这里,药鬼来了兴趣: “您的意思是说,您要亲自?出手了吗?” 几百年过来了,没有人见过剑祖主动?出手斩杀过哪怕一人,就算是在与现任魔尊对?峙的几十年中,剑祖也只是采取防御的手段,而从未瞄准过对?方?的顶上人头,就是这样?的剑祖,现在竟然要破戒了?这怎么能让药鬼没有兴趣?毕竟,这可?是登上几百年都未必能看到的盛景啊。 但剑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世界正?在走?向衰亡,我们?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如果这个世界崩塌,我们?所有人都会?无处可?归,等待我们?的,只有消亡。” “但您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呢?” 很少见的,药鬼没有顺承他,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事?实。 剑祖没有惊慌,似乎早就知道药鬼会?这么说了,他只是又看了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男人一眼,继续说道: “步思帷太沉溺于使?用梁旅落所留下来的善魂集合了,虽然那个能帮她保持清醒,但是长久使?用必定会?让她的精神更加脆弱。” 药鬼也没一步步紧逼着问下去,而是自?然地随着剑祖转移了话题: “的确,是药三分毒,更何况那‘药’还是硬生生从善良之人的灵魂中剥离出来的东西。” “梁旅落恐怕到最后也没有想到,她用来给她那个死去的妻子重?塑身体的东西竟然能在百年以后发挥这种作用。” 药鬼又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就好像他现在在讨论?的,并不是某些人悲惨的一生,并不是灵魂被剥离的惨叫和哀嚎,而是一出令人感动?的戏剧,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剑祖能在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年轻人身上看见纱维谷特有的烙印。xzfsc 剑祖偏过头去,没有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讲道: “魔道虽进阶快,却道心紊乱,极易疯狂,这是步思帷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冰冷的话语如同封雪峰上的狂风一般锋利,深深地刻入那片步思帷小?时候曾经双膝跪于其上的水磨石砖上。 “但是,如果,她还有能力保持自?我,那就没办法了,必须由我们?来动?手了,所以,你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准备好——” “全力反攻魔界。” 每一个字都如金石般铿锵,掷地有声,让人无可?辩驳。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说便?是了,你我之间,不必那么迂回。” “那若是遇上了珏瑷尊上,又该如何是好呢?毕竟她再?怎么说……” “那便?按照无情道清洗的标准来。” 剑祖就连思考也没有思考,直接便?将这句话抛了出来,如此简单的,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啊……是这样?啊,” 药鬼笑了: “自?散功力和道心,便?放过,若否……” “则格杀勿论?。” 第116章疯狗 “步思帷, 你这条疯狗,到死也不过是孟易觉的一条狗!” 血液混合着辱骂飞溅而出?,魔族满面鲜血, 可怖至极, 但眼前神情恍惚的女人却没有半分在意, 只是机械地挥动着剑刃。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魔族!你……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里掺杂着惨叫声, 掺杂着骨头的碎片和灵魂的杂质, 但是, 魔族真的?会有灵魂吗?如果有的话, 会是什么样子?但无论?如?何,应该都不会是淡蓝色的?吧, 那种美丽的?颜色,无论是谁都心向往之。 啊。 有时候, 会想要?变成一只狗。 狗也好,狐狸也好, 犬科总是让人怜爱, 猫科也可以, 只要?能光明?正大地靠近她就行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她抚摸着大白和小黑的?样子。 其实, 没有告诉她的?事情是,她,很?嫉妒大白、小黑, 还?有九九,特别是九九,被?她温暖的?手臂抱在怀中, 被?她用手指轻抚着皮毛和下巴,然后发?出?满足而又幸福的?声音。 想要?变得像那样幸福。 而不是, 在她的?身后,看她远去,而不是,在她的?背面,身染鲜血。 血液开始冷却了,好冷,渴望着他人的?温暖,但已经冷到无法忍受了。 如?果能得到她的?垂怜,就算戴上项圈,也一定是无法言喻的?幸福。 如?果摇尾乞怜就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能够让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去撒娇、任性,去寻求她的?宠爱,那她好像变成一只犬科,长有尾巴的?犬科,即使匍匐也无妨,即使低头也无妨,尊严本就不是必需之物,如?果是为了获得幸福的?话—— “魔、魔尊大人……求——啊啊啊啊啊!!!!” 双膝跪地的?话,能成为她所宠爱的?生?物吗?能够被?她的?双手所抚摸吗?能够被?她用着柔软的?视线爱着吗? 印象中,她总是偏过?头去,不看向他人的?眼?睛,即使有注视着他人的?时刻,也总是用着锐利的?眸光。 如?果成为了一只狗的?话,能不再遭受这种折磨吗? 其实,另一件没有告诉她的?事是,她嫉妒封雪峰上所有的?生?物。她陪着她在山间行走,看着她温柔地蹲下身来,用着平白柔软了许多的?声音溺爱地呼唤着眼?前那胆小妖兽的?名字,她将它抱入怀中,她看到她的?手指穿插在对?方的?绒毛之中,她—— 即使是思齐宗的?大师姐,也会因为这种情景而感到嫉妒,嫉妒到无以复加,嫉妒到对?方一定不会想到的?程度。 “魔尊大……步思帷!停下!……” 她是没救的?,一直都是没救的?,在修仙界长大的?她,和那些她讨厌的?人一样,从根子里就开始腐烂了,坠入魔道,只不过?是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撕开来了罢了,而她却一直偏过?头去,用梁旅落留下的?东西粉饰着自?己那颗没救了的?心,一遍又一遍地无视着自?己这么多以来手上所沾染着的?鲜血。 那从不是为了孟易觉,孟易觉不会为浮名所扰,更不会为此屠戮无辜之人,她只是为了她自?己,只是为了让她自?己的?心好受,可她却卑鄙无耻地想到—— “啊,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孟易觉啊。” 这样的?话语,在心中绕了千遍、万遍,依旧无法成真,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有关她无可救药的?丑陋。 “步思帷?!大师姐?!等等……你能不能听到我们说话!喂!把剑放下……!” 视线内迷蒙一片,头脑内也迷蒙一片,什么都不甚清晰了,环绕在耳边的?好像只有某人的?狞笑。 会是谁呢?是剑祖?是刚刚的?魔族?是这个世界?是命运?还?是……无法死去的?梁旅落。 她用了梁旅落的?遗产,一遍又一遍,贪婪地用着,现?在,是梁旅落索要?报酬的?时候了吗?还?是说,是梁旅落的?诅咒生?效的?时候? 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垂于手边的?那把剑。 那是一把漂亮的?剑,是幼年时,她的?师父赠送给她的?。 她还?记得那天,小小的?她第一次来到思齐宗的?大殿之上,师父就坐在高位之上,不像后来那么严厉,反倒带了几分慈祥与和蔼。 他慢慢地从高位之上走下来,在幼小的?孩童顶上轻拍了三下,这代表着,她,步家的?嫡长女,正式成为了思齐宗的?嫡系首徒,然后师父拿出?这把剑,和她说,这是她的?拜师礼,她可以自?己为这把剑取名字。 冰蓝色的?长剑,闪着柔和的?光亮。 她叫它止水。 为什么呢?没有为什么,只是刚刚好那一刻心中所想到的?是这个词罢了。 而现?在,这把伴她从小到大的?剑刃上,却沾满了肮脏而黏稠的?血液。 止水,啊啊,止水……就连止水都变成这个样子,她又该怎么去面对?“星倾”,又该怎么去面对?被?她藏在时光深处的?“星倾”,她甚至不敢再见?“星倾”一面,更遑论?将其握于手中。 她早就丧失了使用那把剑的?资格。 步思帷举起长剑,搭上自?己纤细的?脖颈。 女人浑身鲜血,却美得惊心动魄,她眼?帘低垂,长睫上垂着无限的?柔情与悲哀。 所有人都被?挡在了强横的?灵力场之外,纵使再急着敲动那些灵力所做成的?壁垒,也依旧是无用功,传达不进魔尊的?耳朵之中。 “……给我,让开!” 叫声从背后传来,无由激起季星成一身冷汗,他下意识一躲,便看见?身边一道淡蓝色的?灵力光线便射了过?去,只差一点便能燎着他的?手臂。 嘭—— 本就已经承受了不少攻击的?灵力囚笼应声而碎。 淡蓝色灵力一往无前,直直打落了女人手中正深入自?己脖颈的?剑刃。 随着一阵风,急急的?声音伴随着孟易觉的?身影来到步思帷面前。 “你疯了吗?!” 孟易觉揪住步思帷的?衣领,大声吼道,完全失去了一直以来所秉持的?淡然态度。 魔尊大口喘着气,眼?睛一片迷蒙,头歪向一侧,仿若还?陷在梦魇之中一般,但若是细细观察她的?眼?睛的?话,便会发?现?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孟易觉的?到来,目光仍旧追随着那把被?淡蓝色灵力所打飞的?冰冷剑刃。 她一把推开孟易觉,歪歪扭扭地就朝地上的?止水走去,就好像那把剑身上有着什么魔力一样。 xzfsc “……该死!”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孟易觉暗骂了一句,立刻站了起来,赶在步思帷碰到止水之前一指点在了步思帷的?后颈上。 灵力顺着早间留下的?灵力印记滑入步思帷此刻混乱一片的?大脑之中,就好像强制按了关机键一样,刚刚还?精神着屠戮四周的?魔尊大人只不过?一瞬间便倒了下来。 ……还?好步思帷没把她留下的?灵力印记清除了,有那个灵力印记在,基本就代表着步思帷的?身体对?于孟易觉是完全敞开的?,孟易觉想在其中动什么手脚都可以。 虽然孟易觉不知道步思帷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步思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但当时孟易觉自?己在种下这个印记的?时候……的?确有考虑过?今天这个情况。 xzfsc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看,步思帷的?状态都太不稳定了,有梁旅落作为前车之鉴,孟易觉总归是要?上层保险比较好。 果不其然,在剑祖的?谋划下,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孟易觉咬紧牙关,承受住突兀添在背上的?活人重?量。 老实说,步思帷并不重?,甚至还?有些过?于轻了,但对?于不事锻炼的?孟易觉来说,这么一个大活人的?重?量直接倒在她身上,还?是让她感觉有些许压力了。 不过?还?好,第一下会被?她压得差点摔倒只是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能用灵力,现?在用上灵力加持以后,这种重?量就算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一旁,后知后觉的?季星成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赶上前来,说道: “我来吧……” 话还?没说完,便被?孟易觉一个眼?刀给打断了。 目睹了步思帷精神崩溃整个过?程的?男人非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以免被?眼?下正处于暴怒状态中的?好友伤到。 孟易觉背着昏迷中的?步思帷,对?方浅淡的?呼吸一点一点地打在她的?耳垂上,只有这一点,能让孟易觉感觉到稍微安心一点。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用在场所有还?幸存的?魔族士兵都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今天这件事,大家也都看到了,首先,我要?感谢大家为魔尊所做出?的?努力,其次,我希望大家能把今天所看到的?所有全都忘掉,大家应该能理解的?吧?” 她扫视了一圈在场那些长得奇形怪状、身上散发?着血腥味儿的?魔族兵士,果不其然在那些高大的?身影之后发?现?了躲在角落之中的?程沉和明?晨,于是她看向这个自?己一直都不喜欢的?人,沉声说道: “你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对?吗?” 程沉笑了: “当然。” “很?好。” 孟易觉点了点头,没再多施舍她一眼?,背着步思帷径直就飞出?了这座堆满了尸体的?简陋宫殿。 季星成跟在她的?身后,万分复杂地看了一眼?没表现?出?哪怕一丝紧张,甚至或许还?有些起了兴致的?程沉,也跟在孟易觉身后飞走了。 她们三人走后,程沉才收回了向远处眺望的?眼?神,瞟向一直在一旁冷漠站着的?明?晨,说道: “你现?在变得很?冷静了啊,明?明?刚刚开始逃亡的?时候还?经常压力大到一个人偷偷哭。” “……” “为什么不说话?”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和你开玩笑。” 明?晨终于开了口,一如?既往的?严肃。 “为什么?” “魔尊与我们是命运共同体,如?果她出?了什么差池,明?烛城……也不会好过?。” 明?晨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还?是那么看重?你的?那座城啊。”xzfsc 程沉看着这个与她一起相处了近百年的?人,又一次笑了。 这个人实在太过?好懂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永远都想要?隐藏,却又藏不住,她那焦急的?内心总从面具的?边角出?露了出?来,叫人看了个一览无余。 “那既然如?此……” 程沉转过?身来,看向身后那一群已然握紧了武器,但仍旧遮挡不住脸上惊惧神色的?兵士: “你得为了你的?‘明?烛城’,好好工作才是。” 无情道的?手指轻巧地敲了两下剑柄。 今天这里的?事,注定会化作齑粉,被?一阵风吹散,而不会泄露哪怕一点给这个世界。 至于齑粉能有多细腻? 那得取决于无情道的?剑刃有多锋利,至少……得比那花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能割破主人喉咙的?止水要?锋利吧。 第117章下潜 下潜。 潜入血红色的海洋之中, 目至之处,全都是鲜红的水液在颤动、在哭泣、在尖啸,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血液好像一只只黏稠的手, 渴望着抓住来者, 渴望着将来者拉下深不见底的地狱。 淡蓝色的灵力在这片血红色的海洋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它如同海中纯洁的孤岛, 又如同堕入海洋的失落大陆,它紧紧包裹着修仙者, 让无情道?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也依旧能够自由的呼吸。 血池的深度比想象中的要深很多, 来人皱着眉头, 有灵力?加持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连涌到灵力?护罩旁边的血水, 也被淡蓝色的光芒给吞噬、分解、解析。 但?她依旧得不到一个答案,就像坠入了一个苍茫茫的疑问?之海一般。 “嗯——?那是……” 闪亮的小点几乎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淡蓝色灵力?没有丝毫犹豫,排开红色的海洋, 簇拥着她直直向那头奔去。 —— “……!” 当步思帷再次睁开眼时, 眼前的血红和浓黑早已消失不见, 余留在她视野中的, 只有夜明珠所发出来的淡淡荧光,和她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额上大概是出了汗,黏黏腻腻的, 让人觉着不是很舒服,步思帷刚想举起手抹下汗,便不经意碰到了身旁人温热的皮肤。 步思帷僵硬地扭过头, 一张平静的睡颜就在自己的枕旁。 孟易觉。 在那一瞬间,步思帷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了。 到了活水层以上之后, 修仙者便再不需要睡眠了,所以即使修仙者选择了睡眠,也大多都浅眠。 就好像现?在,明明步思帷只是稍稍一动,孟易觉均匀的呼吸便被打乱了。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照例虚虚看着前方发了会呆醒醒神?,接着便坐了起来,看上去一副因?为有起床气所以不太高?兴的样子。 然后她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步思帷。 步思帷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刚刚醒来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出如何反应才好。 沉默地看着她两分钟之后,孟易觉终于开了口: “魔力?,让我?看看。” 她逼近了过来,紧紧盯着步思帷此刻虽不能说是格外?清澈,至少也没再如一天前那般失神?的眸子,非常自然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魔力?和灵力?,都是灵魂的颜色,如果说处于灵魂状态这么多回的孟易觉还不理解这件事情的话,那就显得她有点过于蠢笨了。 她的灵力?是淡蓝色的,虽然她很不想自己这么说,但?的确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颜色,梁旅落的魔力?是黑色的,季星成的灵力?是白色的,而步思帷……她一开始的灵力?的确是白色的,但?早在孟易觉在思齐宗见她那一面时,那份原本代表着纯洁的白色就已经掺杂上了鲜血般的鲜红…… 跳动的火焰一触即发,鲜红的魔力?从魔尊的指尖流出,再也不见原先洁白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魔力?,步思帷不觉怔住了。 这……不是她的魔力?,她的魔力?应该是……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 孟易觉皱着眉头,抓住她的手指,拽到眼前细细观察,如果足够仔细的话,还是能看出其间所隐藏着的点点星光的。 “啧。” 无情道?咂了下嘴,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是明显的烦躁,这让步思帷看着莫名?有些心惊。 为了逃避这种莫名?的心虚,步思帷只好将视线挪开,试图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这里?是……地下?” 眼前的布局对于步思帷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万分熟悉。 鲜红的血池、夜明珠、朴素的室内搭配……这里?是魔宫的地下,盛放血池之处,但?问?题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醒来? 美人苍白的脸色上显出不解来,纤细的柳眉微微蹙起,更为她添了几分病中西子一般的娇弱美感。 “你?还记得什么?” 孟易觉坐在她身旁,手指卷着她披散下来的顺滑墨发,就像是不经意一般的随口一问?。 “我?记得……我?去找你?……然后……” 大脑中的仿若来自灵魂的疼痛不安地跳动着,步思帷咬住下唇,试图将那些纷乱的、血红色的记忆都拼凑起来,但?最终得到的只有一片混乱和无尽的疼痛。 血、好多血,像是别人泼向她的血,又像是从自己手上留下来的血,她的整片视野都被血给蒙得紧紧的,不管是孟易觉,还是她自己,都没办法看清楚。 “记不得了就别想了吧。” 孟易觉低低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冷淡的质感如同一汪清泉,稍稍缓解了步思帷脑中令人无法忍受的疼痛。 “我?简单点和你?说,你?的精神?扛不住了,只有在这片血池边上待着的时候,你?能稍微恢复一点理智,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一直在这底下待着,把?精神?养好,别老想着出去了,至于魔界那里?,我?和季星成会帮你?解决,知道?了吗?” 如同正常起床一样,修仙者从床上起来,站稳,穿上自己的外?衫。 “你?需要什么,和我?说就行了,但?是!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已经穿戴整齐的人走到仍旧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榻之上的步思帷面前,俯视着她。 这种感觉对于孟易觉来说稍稍有点新奇,因?为步思帷也比她高?上不少,她平常很少能用这样的角度去看步思帷。 “知道?了吗?” 孟易觉稍稍低下头,轻轻问?道?。 像是要配合孟易觉动作一般,步思帷也将头抬了起来,那张美人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孟易觉的眼瞳深处。 大抵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女人鬓角的发丝被汗沾湿,下唇上晕染着鲜血的颜色,似乎是在刚刚的疼痛中她自己咬出来的,朦胧的狐狸眼带着让人呼吸停滞的魔力?。 但?是对比起这份魔力?来,步思帷本人又显得太过纯良正经,她看着孟易觉,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从中透露而出的是不必赘述的依赖。 一瞬间,孟易觉的脸上露出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她没再说话,闭上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再将眼睛睁开,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美人。 xzfsc 无情道?俯下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步思帷却感到难以呼吸。 离双唇相接只差一步之遥,孟易觉却骤然停住了。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吻,长久的等待之后,到来的是温热而刺痛的感觉。 含带着盐分的舌头轻轻舔舐着尚且没有愈合的伤口,将那人唇上的血都卷入自己的口中。 孟易觉眼帘低垂,看着眼前不安分颤动的睫毛。xzfsc 不管是什么样美丽的人,不管是什么样丑恶的人,血的味道?总是一样的,带着铁锈的味道?,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孟易觉并不排斥自己做出这样的行动。 “……我?很快就会回来。” 温柔的惩罚不过就一会的时间,孟易觉很快就重新直起了腰,转身而去。 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她用手指敲了敲看似什么也没有的空气。 空气荡起波澜,如同那里?存在着什么一样,而事实证明,那里?的确存在着些什么,淡蓝色的灵力?在主人的示意下显现?出来,如同一片包围着步思帷的澄澈水域,但?无论是谁都知道?…… 那是一个囚笼。 孟易觉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补充道?: “毕竟,我?还得看着你?,免得你?再做些什么过激的事情。” —— 半个小时后,魔宫的大殿上,原本空落落的座椅上,此时正被一个肆无忌惮的修仙者霸占着。 修仙者蜷缩在象征着魔尊权力?的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珠子。 季星成推门进来,修仙者手上光华乍现?,再去看时,那珠子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易觉坐正身体,问?道?: “如何?” 季星成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虽说步思帷将魔界管理得极好,但?终究时日不常,手下将领也都是些年?轻的魔物,根本无法与修仙界那些老怪物们?相抗衡,再加之她是通过残忍的屠杀立的威,目前魔军这个状况……只可以说是人丁凋零。” 即使面对着季星成消极的言论,孟易觉脸上也依旧保持着她所一直具有的那份镇静。 她随手将手肘搭在椅子的靠手上,语气无悲无喜: “修仙界那些老怪物,表面上是崇敬剑祖的,但?实际上,真能听?剑祖号令的其实没有多少。” “就算是这样,贸然出手,也并不是个好主意。” 季星成一向是谨慎的,特别是在面对像剑祖这样难缠的敌人时。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孟易觉现?在藏在冷峻皮囊之下的那颗心到底有多躁动,他也与她有着同样的心情,但?是……说实话,现?在想要反攻剑祖,实在,不过是一纸空谈。 在魔尊出事的这个当下,隐忍和潜伏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孟易觉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终于有一点烦躁顺着眼睛流露了出来,无情道?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下的椅子,一下又一下: “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未必不会来找你?。” 孟易觉的眼睛凝视着虚空,似是在思考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似的。 剑祖……大抵是准备开始行动了,但?现?在…… 啧。 修仙者原本放松搭在扶手之上的手骤然握紧,一阵不好的预感突兀地袭上心头。 果不其然,只在下一秒,一个女人便推门而进。 xzfsc 程沉。 她没有说半点废话,挑了挑眉便直入主题: “恐怕我?们?的‘代理魔尊’大人说的是对的。” “剑祖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一举剿灭魔界了。” 第118章身侧 距离她上次离开还没有几个小时。 步思帷想大概是这样的。 地?下没有时钟, 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早就忘记自己上次看时间时是什么时候了,但在这一刻, 她却无比希望这空荡的地?下能?一反常态地出现一个记录时间的物什, 然后孟易觉能?告诉她, 多久过去以?后,她就会回来。 但很明显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步思帷只能?看着那一池血水发愣。xzfsc 她独自一人度过了百年的时光, 无论?是入魔时功力尽散的痛苦, 还是逃亡时奄奄一息的夜晚, 她都从没有感觉过如此难熬。 魔尊闭上眼睛。 她尝试过做梦, 但梦中总是血红一片,就像她刚刚所注视着的那一池血液一样。 她该怎样才能?逃脱血红的颜色?她的灵魂……是不是也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修仙界与魔界对立已久, 她一直都知道,修仙界虽不愿让出一分一毫的利益, 但却永远要保持高洁的形象,所以?修仙界会将她描述成连她自己都认不出的怪物。 诸如嗜杀、残忍、冷血……一系列听上去便不太舒服的词, 一个劲地?往她身上冠, 出于某种不能?言说?的心?情, 她并没有否认这些。 但唯有一点, 她永远都无法认同。 她最喜欢的场景,从来都是流血漂橹、哀嚎遍野之景,而是泛着荧光的月夜森林。 就连付询, 恐怕都不知道她少年时喜欢到月夜下的林中练剑吧?恐怕就算她这么说?了,听惯了她“事迹”的一众人等,也不会相?信, 那个魔尊,最喜欢的地?方, 竟然是思齐宗一座矮小山头人迹罕至的月夜森林。 步思帷站起身,仿若被诱惑了一般,缓缓走到临近血池的边上,红色衣裙曳地?,如同逶迤的血迹。 还有盛满了月光的湖水,泛着浅蓝色的波澜,如同梦境一般…… 伸出的手猛然被无情道所留下的结界所刺痛,力度不重,就如同小猫牙齿轻轻的警告一样。 伸出了手指的那人笑了,望着眼前荡开?的淡蓝色波纹,眼中满是柔情。xzfsc ——当孟易觉走进来的时候,所看见的便是这幅情景。 “你在干嘛?” 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看小孩一样的神?情。 “吃饭了,快过来。” “嗯。” 步思帷轻轻地?应了一声?,坐到她的对面,低眸垂睫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她之前在心?中对这个人有过怎么样的想念。 一如既往,她是沉默而热烈的,在地?核燃烧的火焰。 “今天感觉怎么样?” 孟易觉像是到病房探病的家属,一边吃着饭一边随口问道。 “挺好的。” “哦——这样,但是在我想出解决方法之前,你还是得?乖乖在这边待着,知道吗?” 孟易觉将碗放下,为步思帷盛了一碗汤。 “嗯……这个,今天熬了挺久的,尝尝吧,我应该还没有……做给你喝过吧?” 稍微带了点白色的汤液泛着油光,巨大的骨头被浸泡在香气最中心?,叫人一看便不自禁地?去想,这到底会是怎样的美味。 “这个是,我们?家餐桌上以?前经常会出现的菜,我很喜欢。” 孟易觉的脸有些发红,不知道是被热气蒸腾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步思帷有些惊讶,她双手接过这碗汤: “你们?家?是说?你来思齐宗以?前的事吗?”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孟易觉眼光偏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纵使如此,这碗汤也让步思帷感到不同寻常的开?心?。 因为在此之前,无情道从没有和她说?过,有关她来思齐宗以?前的事。 她对自己的事总是守口如瓶,无论?是从前、吞海、梁旅落,还是那些步思帷没有陪伴在身边的时刻,她都不会主动对她说?出口。 步思帷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是不需要对她说??还是不愿意对她说??但无论?是那种说?法,步思帷都……不愿意去想,因为这样就好像,孟易觉其实并不需要她一样,就好像,她对于孟易觉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一样。 “……我很高兴。” 曾经近乎百年没有进食过的魔尊端起汤碗,喝了一口以?后这样对孟易觉说?道。 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被汤碗中所升腾起的热气变得?暧昧,但就算是这样,孟易觉也依旧可以?看清她眼中那些肆无忌惮地?占据了她整个瞳仁,甚至是整颗心?的爱意。 不知道为什么,地?下的温度好像有些高了,孟易觉用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降温,嘴上嘟囔着: “你也太好养活了……这点东西就能?满足你什么的……” “只要是你给我的东西,都会让我开?心?。” 美人的眸子又垂了下来,看着汤碗上这张堪称祸水的脸: “就算是项圈,或者是囚笼,我也……” 甘之如饴。 这是她所没有说?出的话?,但孟易觉却几乎是一刹那便猜到了对方到底想说?些什么。 无情道皱起了眉。 饭桌上又恢复了沉默和宁静,只能?听见些许的碗筷碰撞之声?。 —— “你今天,去军营了吗?” 临上床的时候,步思帷这么问她道。 美人倚在床头,墨发披散下来,一双狐狸眼若有似无地?勾着人,倒真叫孟易觉生出了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感。xzfsc “你怎么知道?” “能?闻得?出来,你身上的味道稍微有点不一样了。” 步思帷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 显然是对这说?法有点不信任,孟易觉又皱着眉头自己四处闻了闻,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说?道: “……我没闻到味道啊?需不需要我再去洗一次澡?” 自从步思帷受困于地?下以?后,孟易觉每晚都会过来陪她,两人同床共枕也不知何时成为了极寻常的事。 但虽说?如此,女孩子终究还是非常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的,尤其是在面对……孟易觉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在听到步思帷说?那种话?时心?中点点的紧张感。 步思帷摇了摇头: “不用,其实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我稍微有点……敏感罢了。” 都听到步思帷这么说?了,孟易觉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她总不能?再详细问问为什么步思帷会对军营的气息敏感吧,所以?她也就只能?什么都不说?就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里已经被早先一步进来的魔尊大人给捂得?暖烘烘的了,孟易觉躺在里面,只感觉分外?惬意,再加上这几日?为了处理?魔界事务奔来跑去的确把她给累得?够呛,躺着躺着,精神?便迷蒙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枕边人却少见地?说?了一句话?: “最近魔界,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一下子给孟易觉惊醒了。 往常睡觉的时候,步思帷基本上都是安静的,孟易觉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够睡着,但她的呼吸和心?跳永远都是平稳的,这总是让孟易觉感到一种出奇的安心?感。 但眼下这个情况,却让那份来之不易的安心?感只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易觉有些警惕地?反问道。 “没什么,” 夜明珠在灵力的作用下已然熄灭,只剩下了一片漆黑包裹着二人,步思帷并非在这种漆黑之中看不清孟易觉的模样,她只是仍旧闭着眼,没有转头去看而已。 “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有些太累了,所以?问一下。” “……还好,只是我想要代你处理?魔界的事务的话?,就不得?不和程沉接触,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她。” 孟易觉转了个身,面朝着步思帷。 “嗯,我也不太喜欢。” “那你还用她?” “……”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用自己的喜好来评判别人的人,换做像我这么任性的人可就说?不定了。” “你也不会,我知道的。” 女人温柔的声?音在黑暗的地?底就仿若湖水一般扩散开?来,蔓延到孟易觉的心?中,平静的,幽深的,又带着清凉的味道。 “……笨蛋。” 修仙者嘴上这么嘟囔着,可身体却是又离那人近了半分。 “睡觉,别再说?话?了,又不是女高中生,晚上沉迷聊天忘了睡觉的话?也太糟糕了。” 温热的躯体贴在步思帷的手臂上,有手顺着她的手臂滑到了她的手掌中,在被子底下,带着温暖的感觉,和她十指相?扣。 用不着一会儿,喷洒在她胳膊上的呼吸就已然变得?均匀。 孟易觉睡觉总是喜欢用被子蒙着口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今天晚上,步思帷的手臂代替了被子这个角色,贴在那张充满迷惑性的脸庞上。 她熟睡的脸庞让人感觉像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一样,步思帷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样的夜晚,她往往是睡不着的。 躺在孟易觉的身边,既是一种幸福,又是一种煎熬,自从孟易觉回来以?后,这种复杂的情感便一直撕扯着她。 如果人能?够什么都不去想,那样大抵会轻松许多吧。不会觉得?自己罪恶,也不会觉得?自己该死,更不会有明知无法,却仍要产生的冲动。 就那样大脑空空,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那样的快乐,真的是所有痛苦最终的答案吗? 在黑暗中,魔尊又一次闭上眼睛,但仍旧没有陷入睡眠之中。 猩红的场面再一次闪现在眼前。 就算睡去,也只有噩梦相?伴。 即使她的美梦就躺于身侧,她也没有办法伸出手去拥抱她。 第119章魂 回首, 便是云雾弥漫的大树,接天连地,枝蔓纵横。xzfsc 巨鸟金黄色的眸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你还真是喜欢披各种各样的马甲。” “我?觉得这不叫披马甲哦。” 亦男亦女、亦老亦少的声音仿若从?天堂的边缘传过来一样, 带着温柔且慈爱的味道: “只不过是除我?以?外皆是我?而?已。” “呵。” 孟易觉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讽笑, 随处找了个大树裸/露出来的树根, 就那么悠悠然地坐下了。 “见你一面?属实?困难。” “虽然我?常会入他人之梦,但是能?见到我?的人还是寥寥可数的, 更别提像你这样为了与我?对话而?入梦的人。” “照你这么说, 我?还真是被世界给宠爱了?” 不知为何?, 孟易觉所吐出的话语中?带着他人所听?不懂的意?味, 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 巨鸟笑了: “如果你自己真的能?这么认为的话, 倒也不错。” 明明是在梦中?,可此时的孟易觉却?没有半分迷蒙。 她的眼睛骤然变得锐利: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讨厌别人窥探一些他们不应该窥探的东西。” 孟易觉,一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 尤其是……注重她心里的那块地方, 太长时间的伪装让她惧怕被发现, 就算是面?对自己想要敞开?心胸的人, 她也无法坦率地展现出一切,只能?等待对方一点点来发掘她。 所以?,在面?对那些窥探她心灵的言论时, 她往往会有些……恼羞成怒。 “呵呵,对不起,请不要在意?, 这只是世界意?识的‘职业病’罢了。那么,你这次找我?,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费那么大功夫把千乘珠从?善魂集合里面?带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和我?建立联系,总不可能?是仅仅为了和我?叙叙旧吧?” 梦境中?的灵光显现,巍峨的鸟兽瞬间变作了脸上蒙着云雾的窈窕女人,仿照孟易觉的姿势,随意?地依靠在了粗壮的树干之上。 拥有千乘珠的人,可以?连接上千乘珠原本的主人——木神,或者说是,世界意?识。这原本只是孟易觉的猜想,她只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才将灵力探进早就已经变得灰扑扑、起不到一丝作用?的千乘珠内部查看,没想到猜想竟然真的成真了。 她现在和世界意?识,正在梦境之中?对话。 “步思帷现在这个状态,该怎样才能?恢复。” 孟易觉没有一点拖沓,单刀直入了主题。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吗?” 世界意?识将手指放在下巴上,不顾云雾沾染了手指,硬是要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办法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呢?” “没有办法……是真话还是假话。” “老实?说,步思帷这个问题是深入灵魂的,能?够一下子治疗好灵魂的灵丹妙药是不存在的,这点你应该能?认识到。”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说这些丧气话真的好吗?” 修仙者的眼睛眯了起来,语气中?的嘲讽不自觉就带起来了: “更何?况……她不还是你们这个世界的希望吗?” “她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希望?” 世界意?识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你开?始承认步思帷和梁旅落是相像的了?” 她还记得上次见面?时,孟易觉还在不断地说,步思帷和梁旅落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可她们同样被礼法所束缚、被血脉相连之人所背叛、被不具形体之物变作行?尸走肉、被绝望拖入魔道,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孟易觉会觉得她们二人毫不相像呢? “境遇相似,不代表心会一样。” 孟易觉冷冷地抛下了这样一句话,全盘否定了世界意?识。 “现在讨论步思帷和梁旅落是否相似一点也不重要,我?现在想要知道的,仅仅只有,怎么让她活下来。” 如果再放任步思帷这样痛苦下去,即使天天锁着她,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她迟早会……更何?况,孟易觉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她那副样子了。 梦境好像有能?够放大情绪的能?力,愧疚和愤怒一齐涌上来,搅得孟易觉整个心境混乱不堪。 “杀死一个人,就要承担一个人人生的重量,步思帷的灵魂早就不堪重负了,更何?况,她还一直沉迷于?用?善魂集合去缓解这种痛苦。” 世界意?识从?树干上跳下来,走到孟易觉的面?前: “经常使用?善魂集合,会让她的灵魂变得更加脆弱,在这种情况下,再被剑祖所制作的恶魂集合所侵蚀到的话……情况自然是不容乐观的。” “善魂集合?” 孟易觉的眉毛皱起: “你是说那一池像血一样的东西?” 她自然不会错过刚刚世界意?识所提到的“在善魂集合中?取出的千乘珠”。 老实?说,她第一次见那玩意?的时候,就觉得那玩意?邪门?得很,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才不会强忍着恶心探索那一池东西。 虽然看着如同剔透的血液,但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厌,她现在陪着步思帷在那旁边睡觉都要把头背过去睡,不然一睁眼就看见那一池玩意?,她真怕自己会直接恶心到吐出来。 世界意?识点了点头: “那是梁旅落从?澄澈的灵魂中?提取出来的物质,原本是要用?来做成‘宛采’的身体的。” “怪不得……”xzfsc 孟易觉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剑祖的恶魂集合也是同一个概念,现在你可以?理解了吧,为什么步思帷沾上那东西以?后反应就会特别大。” “那老东西……!” 孟易觉暗暗地骂了一声,又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就这么让两种毒对冲?” “大抵是这样……” 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此时世界意?识的样子却?让人有种祂就是在思考的感觉: “毕竟,死去的生命不可能?重生,无论灵魂是什么样子,那都是一个灵魂,只要你杀了他,你就会背负那么多的重量,所以?说灵魂的伤痛很难治愈,更何?况,这其中?也有步思帷本身灵魂就很脆弱的缘故在里头。” “你什么意?思?” 孟易觉沉沉的声音中?带着不满的意?味。 步思帷灵魂脆弱?世界意?识这话她怎么怎么听?怎么不爽? “抱歉啊,我?说的大概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按照灵魂脆弱程度来分的话,你的灵魂也很脆弱,甚至比步思帷还要脆弱,你们都不适合夺走他人的生命。”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这样下论断道: “杀戮就是杀戮,即使冠上正义的名号也依然是杀戮,想要承担住杀戮的重量,就要有足够的意?志,很明显,你们俩并不适合杀戮。” 祂又笑了,笑声在梦境的世界中?显得飘渺,但却?又无处不在。 “聪明如你,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镇守明烛城的那段回忆所侵袭吧?你的灵魂也……” “你能?不能?停止下你的怪癖!” 无情道终于?没有忍住,大喊了出来。xzfsc 是,她的确……她的确被明烛城那段每日只有杀戮的回忆所侵袭着,并为之感到痛苦。那明明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她偏偏就…… 杀掉一个人,从?来都不仅仅是文字上写出来的那么简单。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会哭、会笑、会爱情、会眷恋……当剑刃割过喉咙时,那感觉是那么的轻松,但又让她感觉害怕,因为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她更害怕的,是产生了这种感觉的自己。 所以?她几乎不敢去想象,步思帷的梦魇到底是什么。 她和步思帷在一起太久了,她当然知道步思帷肯定被深深困在噩梦之中?,但是她就是……一个字也不敢提起来。 季星成说他胆怯,她孟易觉又何?尝不胆怯,难道不提起,步思帷这百年来的伤口就不存在了吗?不,伤口永远只会继续腐烂、化脓,最后…… “不好意?思,看来提起了你不太喜欢的话题。” 世界意?识的确是世界意?识,虽然用?着温柔的嗓音,但却?太过冷峻了,冷峻到让孟易觉觉得无情的地步。 “总之,步思帷现在的问题是无法治愈的,她还是得再依赖一下善魂集合,然后,需要注意?的就是,‘赎罪’,和放下屠刀,我?尽量用?你能?够理解的语言去说了,这样可以?吗?” 女人的嗓音中?似乎怀抱着一些歉意?,她抬起手,摸了摸孟易觉的头。 云雾般的重量如同风一般拂过了孟易觉的头顶,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 孟易觉深吸一口气: “……谢谢你。” 听?到她的道谢,世界意?识显得很是惊讶: “我?还以?为……不,没什么。” “我?是时候也该放弃迁怒了。” 刚刚还低着头的无情道抬起头,眼睛中?是燃烧的火焰。 “倒不如说是我?没办法迁怒你,毕竟我?也没办法打到你,我?得找个好迁怒的人才行?。” 说到底,眼下这个情况到底是谁导致的? 世界意?识又笑了: “呵呵……他可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哦,就连天机也能?偷看。” “这算什么,我?还有世界意?识亲自告诉我?天机呢。” 孟易觉挑眉: “到时候我?一定要和他再说一遍,没错!我?就是被世界偏爱了,比他那个活了千年都没能?登仙的家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世界意?识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虽然孟易觉没法看到。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的。” “喂,你可是世界意?识啊,反驳都不反驳一下的吗?你要是真的有偏爱的人的话,是会扰乱世界秩序的吧。” “我?们虽然是世界意?识,但世界意?识也不一定在意?世界的存活啊,生于?尘毁于?尘,若是努力过后仍旧无法,我?们也就只能?静待死亡了。” 说到这里,世界意?识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没有灵魂的痛苦吧,我?们实?属是不会丑陋的挣扎和贪婪的渴求。” 话语轻轻的,落到了孟易觉的头上,让她不自觉皱了眉,狐疑地看向了世界意?识。 “好了好了,” 世界意?识推着她: “你快走吧,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什……” 孟易觉刚想开?口问什么来不及了,便被世界意?识给推出了梦境。 黑暗的地宫中?,无情道猛然睁开?双眼,如同做了噩梦一般剧烈地喘着气。 大脑昏沉,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下意?识地在身旁一摸。 那里不再有人类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一片。 步思帷,不见了。 第120章易碎 “呼……哈……哈……” 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既是因为紧张,亦是因为疲于奔命。 那人站在大殿的中央,被巨大的树木包围着, 暂时没有动作, 只是垂着手, 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美丽、精致但却易碎的雕塑,但无论是谁, 只要接触过她, 便会清楚地知道, 眼前这个人, 就算是雕塑,也是一尊会划伤所有人的尖锐雕塑。 手中?无剑, 却自成剑意,和剑祖一样离谱的怪物?, 他都快怀疑她用剑是不是只是为了封印自己那不太好控制的力量了。 男人一抹脸,一抹鲜红出现在手上, 也不知是刚刚被魔尊的剑意所划伤导致的, 还是面具的残片所导致的。 绿色的光芒出现在戴着破损面具的男人手上, 治愈着脸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应该说还好他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吗?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做了加固处理, 不然就凭刚刚魔尊那一剑,就足以掀翻他的头盖骨,又?或者……让他流血过多而死。 只不过, 他一开始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现在要直面魔尊啊,如果他知道自己要直面魔尊的话, 恐怕他就不会来了。 xzfsc 暂时性的休憩,魔尊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他。 他是医术和幻术的好手, 即使是魔尊,也无法在他所布下的树海迷宫之?中?找到?他,很显然,魔尊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节省体力,没有轻举妄动。 ——步思?帷的行为在男人的眼里或许是这个意思?,但在步思?帷心里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在计算。 孟易觉是摘星层,但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水平的,因此她下的催眠咒按照最短时间来计算的话只有十五分?钟,现在离她离开地宫已经过去了大约七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也就是说,她要在剩余八分?钟之?内,将入侵者斩杀并且收拾好现场,以让敏锐的孟易觉什么都无法发现,如果是算上误差的话,这个时间还要更短……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给她用来思?考,不过是短短一刹灵光,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对决的魔尊便做出了决定。 已经被染成赤红的魔力疯狂地倾泻而出,环绕在大殿四周。 异变陡生,这让原本?还把握十足的男人一下子爬了起来,也不顾脸上的伤有没有治好了,当?即神色凝重?地掐起决来。 只可惜,是他低估了魔尊的力量。 红光一瞬闪现,万千灵力所构建的树木都如同遭遇了无形的剑刃一般,被一颗颗砍倒、斩断、切成芥子,身处这股灵力风暴之?中?的男人只能堪堪用灵力护住自己的身体,以防自己死在这场凶悍的屠戮之?中?,根本?无暇顾及自己那被魔力暴力粉碎的树海幻境。 看来还是自己在纱维谷待久了,实战上…… 在风暴之?中?,男人牙齿紧紧咬合,勉力支撑着自己,万万没有想到?一抹寒光闪至身前…… “等等!!” 背上霎那被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直接一个狼狈的驴打滚避开了没有丝毫犹豫袭来的剑刃。 而紧急改向的剑刃也正如对方的驴打滚一样迅速地动作着,寒光紧随而至。 “你?就不能先?拷问拷问我吗!” 男人着急大喊道。 只不过转眼间,面具男人的身上便多添了好几道伤痕。 但步思?帷在战斗中?往往不想听对方的废话,更不会自己开口,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冷血无情。 因为她一句话也不会说,只会把剑往你?头上冷冷劈来,无论是谁,看过那副场景,都会打心底里感?觉寒意一股股往上冒。 两人虽都是摘星层,但战斗起来却是碾压式的,面具男人根本?无法挡住来势汹汹的魔尊大人,只能一味地闪躲,而就连这闪躲,眼见着都要到?达极限了。 糟糕……! 血红色的寒光猛然出现于头顶,背后就是大殿的墙壁,对于男人来说,简直避无可避,他此时唯有硬生生接下魔尊一击的选项。 但魔尊战斗起来,是谁都清楚的从不拖泥带水,几乎都是一剑毙命,恐怕这一剑下来,他还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又?怎么能…… 噌—— 淡蓝色的光影吞噬了血红。 步思?帷虚虚握着灵力剑刃的手腕登时一僵。 “魔、尊、大、人?”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这么久没出过门,这下子要出门解解瘾,杀两个人开心开心?” 听到?这声音以后,比起魔尊的不敢动弹,此时正狼狈地倒在地上的面具男人却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来了个能交流的角色了,他本?来到?这里来也就是为了找孟易觉的,谁能想到?他刚刚踏进?这座魔宫,这位本?应该卧床休息,或是干脆进?火葬场的魔尊大人便出现在了眼前,还把他当?成了敌人,见面就开打。 只能说,还是他对剑祖的手段太信任了,步思?帷明明看上去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同剑祖所说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大殿内一片静默,只剩下那人的脚步声在响着,一步一步,都像敲打在步思?帷那个剧烈动荡的心上。 “给我站在那里,不要动。” 脚步声终于停下,无情道像冰渣子一样的声音掷在了步思?帷的背后,明明没有说是谁,但步思?帷偏偏就是知道对方指的是自己。 解决了这个不安分?的魔族以后,孟易觉又?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是处在了自己掌控之?下,却无端露出了几分?淡然的男人。 男人月白的衣服被血液所浸染,原本?覆盖住整张脸的面具此时被步思?帷打得粉碎,只能堪堪护住他的五官,虽然裸/露出来的脸部?肌肤上有粗糙治愈后的样子,但却不难看出对方面具后应当?是张面如冠玉的脸庞。 “那么你?呢,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无情道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男人,声音比之?前对着魔尊的时候不知道要冷冽了多少。 她救下这个男人不过是因为步思?帷不能见血罢了,如果不是他胆大包天到?她都有些好奇了,恐怕她都不屑于说这么一句话,把步思?帷关回地宫去就结果了这个人。 xzfsc “我自然是来见您的。” 男人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但很快,他就尝到?了这种说话方式的苦果。 鲜血从断臂处飞溅而出,伴随着尖利的惨叫声一同。 孟易觉不耐烦地捂住耳朵,脸上是明晃晃的嫌恶: “你?最好不要和我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有你?,魔尊大人,回地宫里去。” 这种说话方式让她感?觉不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有话直说,这是她想对所有人说的话,所以她不打算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干脆就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格杀当?场得了,为此,步思?帷必须要回避。 但很罕见的,步思?帷这一次并不想听她的命令。 她摇了摇头: “很危险,让我来。” “哈?” 孟易觉不可置信地看着美人那张格外认真的脸庞: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明明就算有入侵者的话,叫醒她就能解决,可是这人偏偏要破了她的结界自己跑出来,这不就像是把她当?自以为是的傻子一样耍吗?! 步思?帷的头又?垂下了,即使是这种状态下的步思?帷,也能清楚地察觉到?: 孟易觉生气了,而且还是很大的气,一时半会无法消解的气。 但即使如此,步思?帷也没有后退半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不愿意走是吧。” 孟易觉就连声音也无端变尖了几分?。 她原本?都是懒散而又?低沉的声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此时的愤怒更加让人心惊。 “好,好。” 她连连点头,脸上表情愠怒。 要是说谁能让她情绪变化这么大的话,除了步思?帷也别无他人了。 “那么,” 无情道又?转过头来,看着地上仍旧一副重?伤倒地样子的面具男人: “请你?自己给自己施一个幻术,用不会被任何人所看到?的样子死去吧,药鬼尊上。” 听见这话,药鬼瞬间就愣住了。 他愣住了,不是因为孟易觉说出的,如此任性而随意的要求,而是因为,孟易觉轻轻松松就点出了用了幻术障眼法掩盖身份的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这么快的瞬间破除他一个摘星层的幻术,就算是剑祖,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当?然,像是步思?帷那种暴力破解的不算。xzfsc “……你?很厉害。” 沉默了半天,药鬼最终还是只能挤出这些话。 “别说废话,要么说,要么死。” 孟易觉蹲下身来,眼睛直直盯着药鬼的双眼,那双眼睛睁得很大,无情道的烦躁全都蕴含在其中?,虽然知道里面大抵是有几分?迁怒在的,但药鬼也不敢直接就这么说出来。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叙旧,尊、上。” 如果孟易觉是在思?齐宗这么跟他说的话,他可能还只会认为是对方在表达自己的愤怒,但现在孟易觉是在魔界、在步思?帷的身旁这么和他说,那么这件事的意味就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面前这个有着充满亲和力的面庞的女人,或许是真的、确实、的确会杀了他。 药鬼从不认为对方是什么道德底线很高的人,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当?年孟易觉也不会和程沉一起在明烛城守上那么久。 但富贵险中?求,看对方这么表现,药鬼或多或少也从中?知道了些什么。 那就是,步思?帷大概真的受了恶魂集合的影响,而且孟易觉……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现在步思?帷不能动手杀人。 老实说,现在这种情况对于药鬼来说,是最好的情况,前提是—— 在孟易觉的背后,听话一动不动的那个人没有用着晦暗不明的神色看着他,那双美人眸中?也没有泛起血色的光影。 药鬼总疑心她下一秒就要发疯,可是事实却是,她仍然乖巧地站在原地。 犹如一尊美丽、精致但却易碎的雕塑一般。 120-130 第121章花言 “我有办法, 抑制魔尊大人的症状。” 已然摘下?破碎面具,露出一张儒雅面庞的男人一开口,便是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语, 仅仅是听着, 就让孟易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不相信我的话。” 说完之后, 紧紧盯着孟易觉的药鬼下了这么一个论断。 “的确,那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的话呢?” 孟易觉坐在?高位之上, 语气闲淡, 就好?像她现在?与药鬼在?讨论的不是能关乎步思帷生死之事, 而是一桩于她而言无关紧要的生意?: “倒不如说, 你会因为觉得我会相信你就傻愣愣送上门来才让我感觉到惊讶。” 其实她完全可?以就地格杀药鬼,但是她没有, 除了顾忌步思帷以外,还有一半的想法便源于此。 奇怪的反向思维, 之前致使她落入剑祖陷阱的也正是这种思维,但孟易觉一向是个死不悔改的性子?。 她到底想要看看, 在?这种近乎必死的局面下?, 药鬼会为自己?说些什么来辩驳。 这一番话很明显将药鬼问得哑口无言了。 在?他预想中, 此时的孟易觉该是焦急的, 甚至到了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但是真正到了魔宫以后,他才发现, 太过狂妄自大的是他,至于孟易觉,人家还是该咋样咋样!而且还有…… 药鬼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魔尊。 对方此时正站在?殿下?, 脆弱的后背完完全全暴露在?修仙者的视野之中,却对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敏/感异常, 让他现在?就连手臂动?一下?都害怕自己?下?一秒手臂就会当场落地。 他承认这是一棋险招,无论魔尊是否陷入危机之中,他也承认自己?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些冲动?不理智,毕竟,当时的他可?是自信满满的觉得,只是对上孟易觉的话,逃脱……大抵是不成问题的。 但现在?有了步思帷在?孟易觉的身边,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起来,看来,他今天必须得折损些什么在?这里了。 “‘就算剑祖那么相信他自己?对于我的判断,应该也不会把他身边的摘星层派过来送死吧?’,你是不是在?期待着我这么想?”xzfsc 孟易觉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经?开始对这场对话感觉到厌烦了: “说到底,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就让步思帷去尝试敌人送来的法子?啊,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也太弱*了一点?吧。” 殿堂之上的无情道笑了,但就是这个笑却让人感觉到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在?里头。 一种莫名的心悸感冲上药鬼的心头,就好?像他现在?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等等……!” 拖延时间的话语还没有完全形成,便被孟易觉轻描淡写的话语所?覆盖: “把他削成人棍,但是别杀了他,这点?事,能做到吗?” 只在?下?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影在?药鬼面前诡异地闪过,几乎是感觉不到痛感的快速,唰唰两下?,属于人体的部位便带着血腥的气味腾飞而起。 ……而仍然呆立在?原地的摘星层几乎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就直接被魔尊给踹倒在?地,如玉般的一张脸在?大殿的地上摩擦,沾染上了数不尽的灰尘。 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大抵是这次有了心理准备的缘故,药鬼没再狼狈又难堪地叫出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隐忍的闷哼。 绿色的灵力流动?,阻塞住痛感尖叫着向大脑奔来的道路,他毕竟是药道,就算没有什么实战的经?验,对于止痛的法子?也几乎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魔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对自己?像只狗一样听从一个修仙者的命令没有半点?意?见。 她将鲜红色魔力所?化就的剑刃抵在?药鬼的脖子?上,只要他胆敢有一点?轻举妄动?,剑刃便好?毫不犹豫地深入他的脖颈。 男人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和血液、灰尘混在?一起,让原本如谦谦君子?的模样都变得狼狈不堪了起来,可?即使如此,他的嘴也没有停止说服孟易觉: “你应该清楚,要是论天下?药道,百十年间,没人能比得过我。” 诚然,药鬼的确有资本说出这种话。 天下?药道唯纱维谷,而纱维谷药道又唯药鬼这一新生的摘星层马首是瞻,所?以就理论上来说,他说的是对的,但对于孟易觉来说,他还是有些自夸了。 她冷笑了一声: “呵,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但是很抱歉,我已经?离开了修仙界百年,对于谁是药道中第一人这件事,恐怕一点?都不清楚。” 世界意?识都无法解决的事情,药鬼一张口就想说他能缓解?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都让孟易觉觉得有些想要发笑了。 “我现在?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 懒懒地坐在?高座之上的女人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你,是剑祖那一派的吧。” 是,或许又不是,但孟易觉不会为了这么百分之零点?几的几率去让步思帷冒险。 “这个我可?以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 无情道打断了他,看向他的眼?神说不上来的阴冷: “你实在?聒噪得很。” 要不是看在?孟易觉初回修仙界的时候,对方和他说的那一番话的份上,孟易觉根本不可?能和他平心静气地聊这么久。 开战在?即,既然逮到了这个剑祖身旁的心腹,那么杀了也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杀肯定?是要杀的,至于会不会让他说一些仿佛能给自己?带来的希望的话术,那就要看孟易觉心情了。xzfsc 而他说了这么多没有用的废话,实属已经?让孟易觉感觉烦躁了,要知道,此时她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个凭借着摘星层身份就直接没有礼貌地闯进别人家中的家伙。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孟易觉觉得无法忍受了,更别提,对方还差点?让步思帷再次见血……虽然对方或许也不想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但没关系,孟易觉总不能把所?有错都归于步思帷吧?既然不能的话,也只能选择迁怒了。 是而现如今,无论是谁都能清楚地听出孟易觉意?以决。 “把他拖出去。” 命令被轻飘飘地扔在?药鬼面前的地上。 不知从何时起,孟易觉开始习惯对步思帷发号施令,明明她原本只是稍微有点?任性,但如今却……不知为何变成了这种情况。 就连孟易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就这么做。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应该说,没有多少正常人会喜欢这种与恋人地位不平等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其妙有种感觉,好?像她这么做了,步思帷才会……更加放松地与她相处一样。 在?某些时候,孟易觉总是格外的敏锐。 “记住,不要自己?动?手杀掉他,听明白了吗?” 两人目光相接,那些黏稠的东西又顺着这短暂的机会爬到了孟易觉的身上,让她不自觉地在?心中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寒意?、不适、疑惑,还有些许的……害怕,交缠在?孟易觉的心中。 离开了那一池血液之后,步思帷的这种眼?神,属实让她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用直观的感受来描述的话,就好?像,步思帷在?依靠着对她的迷恋活着一样。 那种被对方寄托了全身心的黏稠感觉,无论是谁都会感觉到压力。 就算是孟易觉,也不例外。 “看来没办法了啊。” 听见这话,原本还无比紧张的药鬼突兀地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孟易觉赶忙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黏稠的爱意?中挪开,看着表现怪异的药鬼皱起了眉。 “本来还想着,能好?好?的对话呢,没想到你比想象中要警惕得多,那就没办法了。” 对方又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叹惋之意?: “看来只好?舍弃这具分身了——” 话音未落,魔力所?制成的剑刃落下?,那一具看上去非常真实的身体也就此化为烟雾,就连在?刚刚的战斗中所?洒下?的血液,也化作了袅淡的白烟升起,片刻过后,再无一丝残留的痕迹。 分身消失之处,仅仅留下?一盒药丸,上书?“危难之时,自可?使用”八个大字,但孟易觉明显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她轻笑一声: “果然是摘星层,不可?能只有那么点?底牌,明明是药道,却将幻境练到了极致,真是……呵。” 从她的语气之中,几乎听不出被人蒙骗的愤怒,所?有的,只有平淡: “看来这下?子?也不用让季星成千里迢迢赶过来当侩子?手了,至于那家伙留下?的这盒药……呵,这种东西还是丢了为好?。” 越说到后面,无情道的语气就越冷淡,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嫌弃了。xzfsc 她实在?看不上药鬼不知道为什么费了大力气也要给她的这药,明明就药鬼的立场来说,她就不可?能把药拿给步思帷尝试,真不知道药鬼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这药她一定?会接受。 难道修仙修久了就一定?会变得这么自信吗? 暂时将这个问题清除出脑袋,孟易觉又转头看向殿下?仍旧看着这盒药丸发呆的步思帷: “不去谈那家伙了,你现在?,知道我在?生气吗?” 孟易觉的神情很平静,但任谁都知道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步思帷也一样,但自从孟易觉回来以后,步思帷早就对孟易觉这种愤怒中带着心疼的“生气”习惯了,所?以她这次也只是从善如流地低头道: “……对不起。” 她知道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身体总就是不听她的,或许她下?一次应该好?好?练练自己?的催眠术。 但很明显,孟易觉这次并没有打算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半晌过后,低着头的步思帷才听见高处所?传来的声音: “……跪下?来。” 声音像含着风雪一样冰冷。 魔尊一愣,但身体快于大脑,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服从了这个命令。 “……然后,过来。” 空荡的大殿之内,女人的声音有如恶魔的低语,缠绕在?步思帷的耳边。 让她……大脑空白一片。 —— “真是狼狈啊,这副样子?。” “目的达成了就行,更何况,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拜你所?赐,是你说的,剑祖的计划很成功。” “哈……孟易觉每天把步思帷捂得紧紧的,我情报有偏差不是很正常吗?” “别为自己?开脱了。” “说到这里,你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我可?不认为孟易觉会舍得给步思帷用那些来路不明的‘三无产品’” “给我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她不会用,不代?表步思帷不会用,我只需要把药摆在?步思帷眼?前就好?了,她自己?会做出选择的。” “也是,毕竟步思帷是一只不那么听主人话,还会到处乱咬人的疯狗,看来孟易觉得把她的绳子?握紧了才行。” “就算握得再紧,也总会出问题的……天真的人,是孟易觉才对。” 第122章巧舌 这座魔宫其实并不是出于居住的目的被建造的, 步思帷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它昏沉、黑暗、可怖,身体由坚硬的砖块构成,血管里?流动着无数人的魔力。 曾经?有数不清的鲜血流淌在它的身上?, 全都一点一点地?被它所?吞噬。 xzfsc 那个?时候, 步思帷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大殿的高位之上?, 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 对于魔族来?说, 她是暴君;对于修仙者来?说, 她是噩梦;对于那些听闻过她名号的人来?说, 她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魔族。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 这样的一个?人,会在某天, 垂首跪伏,用膝盖丈量原本属于自己的宫殿。 石砖是冰凉的, 她从小?就知道。 她曾经?无数次的屈膝,对着师长, 对着亲人, 对着天地?, 后来?她成为了魔族, 没有人再能让她屈膝。 骨头撞在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是因为她想要用这声音去博取用着冷漠双眼?俯视着自己的那人的同情?, 仅仅只是因为……她有些……太过于激动了,就连身子都在颤抖。 “快点。” 她催促道,脸上?染着和故作?凶狠的语气相去甚远的红晕。 手下的肌肤要比石砖火热许多——那是自然的, 毕竟孟易觉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温度, 滚烫的温度,像是要灼伤他人的温度。 然后是味道。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萦绕在鼻尖,盘桓在舌面,再从唇角落下,融进她的身体,化为她心脏中的一部分血肉。 如同陷入了柔软泥泞的沼泽中一般,恍如迷失在了梦境中的世界一般,就连声音也在渐渐远去,只剩下了触感和味道。 ——直到孟易觉说不上?温柔地?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拽了起来?,步思帷的眼?前?才重?新出现了景物。 她的脸。 那张脸上?出现了以前?她从未看见过的表情?,如此生动,如此鲜活。 眼?角的泪痕还没来?得?及被擦拭掉,便?已经?由娇媚转向了隐隐含怒的娇嗔。 孟易觉看着步思帷那双迷蒙的美人眸、润红的双颊,还有唇边暧昧的水色,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好气啊,这种感觉,明明是自己爽了,为什么感觉就是好气呢,真是不知道为什么。 xzfsc 抱着这样的心情?,孟易觉当?然不可能给步思帷什么好脸色。 “不要……得?寸进尺。” 话说出口的时候还带着调整不过来?的喘气,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孟易觉当?然没有忘记刚刚步思帷是怎么跟失了魂一样将她所?有说出来?的话都抛诸脑后的,也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一边按着她的头一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承受着能让生理性泪水不受控涌出的快感的。 身后是冰冷的石制,身前?却是柔软的触觉,让人多少在沉迷之中……又有些难以说出口的清醒着的堕落感。 步思帷看着孟易觉,像是还没有完全从梦中苏醒,舌头不自觉从微张的口中伸了出来?,轻舔着唇角。 “上?来?。” 孟易觉冷冷地?下达命令,就好像刚刚那个?拼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防不妙的声音泄露出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纵使已有百余岁,但在面对这些事情?时仍旧表现得?青涩朦胧的美人乖巧地?爬上?了那张冰冷而坚硬的椅子。 魔尊的高位足够宽大,容下她们二人并不困难,但偏偏步思帷就要撑在孟易觉的身上?。 一片阴影覆压下来?,从这个?角度,孟易觉甚至可以看见步思帷正在微微滑动的喉头。 昏暗的光线总让人觉得?没有什么安全感,有种在干什么坏事的错觉,叫人心下不宁,孟易觉也不能免俗。 纵使心跳如鼓擂,她仍旧尽力?强装淡定?,将开口时还有些颤抖的声线捋直道: “腰,会动吗?” “……会。” 步思帷的声音中同样带着紧张和隐秘的兴奋感,这是孟易觉第一次从“魔尊”的身上?感到好似活人一般的情?感,这多少给了她点安慰,于是她挑眉道: “那就好好动起来?,要是让我不满意的话,就扔了你。” 或许是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愉悦的缘故吧,孟易觉用上?了以前?很少用过的调笑口吻,但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小?小?的玩笑,能在之后为她招来?多大的麻烦。 她也不知道,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与她亲密交缠在一起的步思帷之所?以会身子一僵,并不是因为紧张的,而是因为对方把这句话当?成认真的了。 —— “唔——” 天光无法透进的地?宫中不分昼夜,所?以孟易觉在地?宫中的休憩很容易就变为昏天黑地?的睡眠,在她代理魔尊的这段时间里?,她倒是通过操纵生物钟养成了每天只睡那么几个?小?时的好习惯,但不知为何,今天她的生物钟就好像一点作?用也不起一样,就任凭她昏昏沉沉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孟易觉窝在温暖的被窝中,缩成一团,睡意惺忪,没有一点想要起床的意思。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却什么都没有碰到,这一瞬间,无情?道的眼?睛猛地?睁大,睡意荡然无存。 步思帷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了?” 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孟易觉心头逐渐攀升的不好的预感。 步思帷从不远处的椅子上?站起来?,神色担忧地?望着明明刚刚还在好好睡着,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的孟易觉。 “做噩梦了吗?” 她走到床前?,一直暴露在空气中,有些许凉意的手摸了摸孟易觉的脸颊。 或许是一直窝在被子里?的缘故,孟易觉现在的体温很高,步思帷的手一贴过来?,她就不自禁因为那股寒意打了个?颤。 记忆顺着这阵颤栗流进因为睡眠而不甚清晰的大脑之中,又带来?了新一轮温度的攀升。 孟易觉不自在地?避开了步思帷的手。 “别突然贴过来?,好冰。” “是吗?抱歉。” 魔尊低下了头,可怜兮兮地?搓着自己刚被人说完的手,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它回点温。 这下子对方看上?去又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了。 孟易觉一贯看不惯对方这个?样子,现在更?看不惯了,倒不如说,这副样子总能让她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那个?时候步思帷也是这副表情?,哭着亲吻她,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去取悦她,不发一言,却在每个?角度都在恳求着孟易觉让她不要抛弃她。 虽然孟易觉不知道步思帷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浓重?的不安全感,一开始,她还会安慰似的迎合她,但是时间拉的越长,她就越发感到……力?不从心。 步思帷的字典里?就好像没有“暂停”这两个?字一样,要知道,当?时孟易觉下命令也不过只是一时兴起,她也没有打算变得?那么……靡/乱,但偏偏…… 到了后面的时候,孟易觉甚至连对方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泪珠的感觉都感觉不到了,只留下了一片空白的大脑,如同被拖入了深渊一般,让人感觉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之感。 这些东西孟易觉越想就越不爽,所?以她干脆将眼?前?正无辜地?盯着自己的女人一把拉到自己面前?,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照着昨晚咬过的地?方又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嘶——” 人的咬合力?在动物中也算是强大的,更?别说孟易觉在咬她的时候根本没收着点力?道,这一口咬下去,鲜血立刻从伤口处渗了出来?,搭配着昨夜的咬痕消去之后留下的淤青,让人怎么看着怎么惨。 偏偏当?事人却不这么觉得?,那张平白比以往都要艳丽的美人面在一瞬间疼痛的扭曲后,重?又挂上?了羞赧的笑意,就好像恋人不是在对她施加暴力?,而是在对她表达爱意一般。 老实说,步思帷这个?表现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看了都会觉得?有些瘆人,好在孟易觉早就习惯了。 大早上?的,也没有什么动力?起床,咬这一下已经?耗费了孟易觉身上?所?有的力?气,所?以此时她干脆就把头搭在自己咬过的那块的地?方,步思帷的肩头,让步思帷支撑着她的身体,自己百无聊赖地?玩/弄着她披散下来?的墨发。 步思帷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问道: “要吃早饭吗?” “不想动。” “那我把早饭端进来?给你?” “你也不准走。” 孟易觉不满地?戳了戳她的后腰,感情?和她说的话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啊。 “早饭一顿不吃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又不在。” 没被妈妈看着的修仙者非常有底气地?说道。 “你那么早起来?干什么,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孟易觉搂住步思帷的脖子,将她向床上?带去。 纵使做过了亲密的事,面对这样坦率撒娇的孟易觉,步思帷还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就像现在,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撑在女人的身侧。 “总还……有事要干的。”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艹,我忘了我约了郑在野了!淦!”xzfsc 看着一把就扔开了她,从床上?蹦起来?穿衣服的孟易觉,步思帷不免愣在了原地?。 她这么快就失宠了? “嘶——浑身上?下都疼,你那什么破椅子,我今天就给它砸了!” 孟易觉一动起来?就感觉到身上?这仿佛骨头散架了一般的痛感。 事实证明,床的存在还是有其必然性的,有些事情?还是床上?干为好。 穿好了衣服,孟易觉这才有了闲工夫转过头来?看自己身后的木头美人,对方一副被遗弃了的受伤样子,让孟易觉看得?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待在这别走,知道了吗!” 又一次口头警告了不听话的魔尊大人,而魔尊大人也乖乖地?点了头,孟易觉这才离开了地?宫,虽然她一点也不放心,总觉得?步思帷会趁她不在搞些坏事儿。 孟易觉走后,地?宫内又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静之中。 这次她没有再布下淡蓝色的结界,或许是因为她觉得?那是一种徒劳。 步思帷垂下眼?睫,掩下眼?中的情?绪,回到刚刚坐着的地?方,拿出那一小?盒东西。 在美人如玉般的手指中所?出现的,赫然是一颗药丸,与药鬼所?留下来?的,别无二致。 第123章铁匠 “我说……尺寸是不是有点不?对?” 看着?手里这个几乎都快比郑在野的胸围还要粗壮的项圈, 孟易觉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 “哈?这不?是你要的东西吗?注入灵力后就可以自动追踪,戴上以?后想取下就会自爆,还附有警告的电击功能, 我按照你的要求, 给你照最高规格做的, 无论你捉了多强力的妖兽都能起作用!” 眼前的男人信誓旦旦地拍着他那壮硕的胸肌,脸上是熟悉的百分百自信。 孟易觉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在她没到之前就已?经喝掉了一大堆酒的男人, 有点难以?相信这个豪放又粗犷的人, 会是以?前那?个长原郑家的小少爷。 当孟易觉提到这点的时候, 男人便会摆摆自己那?不?知道是不?是比蒲扇还要宽大的手掌, 洒脱地说道: “往事不?要再提,现在你哥们儿我已?经跟那?一群老?头?子断了交了, 还是自己创业比较爽。” “嗯?为什么?” “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工作的时候,就是这个也不?能干, 那?个也不?能干。什么‘魔族的活你也敢接?!’、‘就这种事,随地找个手艺人就行了, 你完全不?必自降身价去干这些事’……诸如?此类的话, 听都听烦了!” 男人豪爽地拿起酒又干了一口, 肌肉虬结的双臂充满了力量感?。 “拜托!你们可?是我的朋友诶!我给你们打东西怎么了?啊?怎么了?他管得着?吗?嘿!我就乐意给魔尊打东西!我就乐意给季星成带的小孩打玩具!嘿!怎么滴他了!我他*就一铁匠, 我想给谁打东西就给谁打,想打什么东西就打什么东西!” 虽然外表变了许多,但对方的那?张嘴仍然是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孟易觉默默地听着?, 时不?时拿起酒杯和他干一杯。 她还以?为过了一百年,所有人都变成了苦大仇深的成年人,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越长越回去了的, 还真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xzfsc ……但就算是这样,她这个甲方还是要对不?满意的地方提出要求的。 “这个尺寸, 有些太大了一点……” “啥!你跟我提要求的时候也没说尺寸啊!你就说那?孩子很厉害,完了以?后爱打架,希望能做个结实点的,那?我当然以?为你要养的是什么凶悍恶兽啦!那?都凶悍恶兽了那?铁定贼大!所以?我就做大了点!没想到那?孩子还是个小巧玲珑型的恶兽?难不?成是吉娃娃?” 郑在野端着?酒杯,两眼放光。 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毛茸茸,只可?惜那?些小小的动物都怕他那?比他们身子还大的大手,就连他自己也怕自己摸着?摸着?就给那?些小动物摸骨折了,所以?如?果真的有那?种又小又结实的小动物,那?他真得好好求着?孟易觉给自己摸两下子! 要知道,在九九还没有化形的时候,他可?是每次去魔宫都得求着?步思?帷给自己摸两下子九九……虽然九九每次都会觉得是性/骚/扰然后给他一脚就是了…… “……不?、也不?是,她是……嗯,不?好说,总之这个项圈能不?能调节尺寸?”xzfsc “这个啊……” 郑在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不?你先告诉我那?孩子脖子大概有多粗。” “呃……大概、大概……” 孟易觉比划了大小,又觉得有点不?太准确,于是双手圈住自己的脖子: “比这个大概……还要细上一点。” 结果她刚一说完,一抬头?,就发现郑在野在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她。 “嗯……这个啊,这个啊,我懂的,嗯嗯,你放心,我懂的。” 郑在野眼神有点飘忽: “你哥们儿我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倒不?如?说我看着?你们就像,没关系的,真正的哥们儿会理解你的所有的,嗯嗯,没错,是这样,季星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是,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个,我现场帮你改吧!” 说着?,像是要避开什么话题似的,男人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直接从腰中的储物球中抽出一个铁块似的打铁台,抡着?铁锤就打算开工。 “等等!等等……现在?!” 现在他们可?是在外面的酒楼诶!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孟易觉突然发现她的狂野程度已?经比不?过自己少时所认识的好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喝少了。 郑在野咧嘴一笑,八颗大牙闪闪亮亮: “没事的,我早就习惯灵感?来了就开干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 “哎呀,那?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修仙者?可?是有灵力打底的家伙,覆上一层结界不?就完事了?我在这方面可?是熟门?熟路的!” 听到这话,孟易觉突兀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伸手将?那?个大到有点吓人的项圈递了过去。 郑在野接过项圈,刚附上灵力准备开始打,又一下子停住了,锤子呆愣愣停在空中的样子让人稍稍觉得有点好笑。 “那?个……” 他突然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你家那?孩子,应该会爱美的吧,我要不?要……嗯,就是……稍微装饰一下?之类的?” 这话给孟易觉听的那?叫一个一头?雾水。 “呃……你要是乐意的话?” “诶,好嘞!” 半个小时后,崭新的,精致而又小巧的项圈再次出炉。 “你审美不?错啊。” 孟易觉看着?手里精致的项圈,由衷夸奖道。 “嘿嘿。” 郑在野挠着?后脑勺,颇有几分羞涩的笑着?。 “感?觉放到我家那?里也能卖出个好价钱呢。” “诶?你们那?边也会给项圈做这种装饰?” “是啊,毕竟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嘛。” “诶?啊?是、是人戴吗?” “嗯?对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真、真是厉害的地方呢。” 一向能言善道的男人此时就像舌头?打了结一样,一句话说不?出口,只能涨红着?脸附和孟易觉的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掺和进这种奇怪的话题之中。 “嗯,还能变成手环大小,真不?错。” 孟易觉手中把玩着?这一束缚的用具,越看越觉得心生喜爱,连带着?面色都柔和了几许。 看到孟易觉这个样子,郑在野松了一口气?,这才又坐回到座位上,端起酒喝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咳……你现在,还好吧?” “嗯?” 孟易觉仍旧专注于玩手上的项圈,没有太在意郑在野: “挺好的啊?除了那?劳什子剑祖天天搁那?儿犯/贱碍眼以?外都挺好的。” 郑在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他虽说和孟易觉算得上“好友”这个名号,这些年和步思?帷、季星成有过交集,但是说到底……他终究和孟易觉不?是一路人。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现在只是一个铁匠,什么魔界和修仙界的争端都与他无关,他也没有办法和孟易觉讨论这些。 当孟易觉走时,他虽难过,却不?会同步思?帷和季星成一样绝望;当修仙界做出那?般事情?来的时候,他虽愤怒,但却无法像那?两人一样舍弃自己宝贵之物去与修仙界对抗。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郑在野又喝了一口酒。 说到底,只有每天握在手里的锤子和喝入口中的酒是最切实际的。 年幼时,家族之中那?些长辈也尝试过要让变作什么“人中龙凤”,但他们还没放弃,郑在野就提前一步放弃了。 他喜欢普通人的生活。 喜欢每天准时开始干活,喜欢偶尔打打闹闹,喜欢一人就着?菜喝酒,喜欢下班之后去摸一摸猫猫狗狗,喜欢看见以?前的老?朋友…… 所以?那?些难以?思?考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诶,对了,说起来,你现在是住在魔宫里头?吗?” 郑在野指了指酒楼窗外那?漆黑的尖角。 “就那?儿,远看着?让人感?觉渗得慌的地方。” “对啊,怎么了?” “那?你今天怎么在这儿和我见面?一般来说,不?都应该去那?里头?的大殿的吗?” “……大殿?你也能进那?座宫殿?” 孟易觉手上玩项圈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郑在野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感?觉空气?有点凝涩住了的感?觉,于是他又喝了一口酒,用来缓解心上的不?安。 “对、对啊,那?里不?是步思?帷经常见人的地方吗?” 说到这里,郑在野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靠近孟易觉,悄悄咪/咪地说到: “难道说……你们之间感?情?出什么问题了?!”xzfsc 明明是担忧的句子,孟易觉却莫名其妙听出了其中兴奋的意味,接着?她就听到,郑在野用一种邻居家三姑六婆经常用的调子喊道: “呀!感?情?问题是正常的,快告诉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看着?郑在野那?双闻到瓜香以?后闪闪发光的眸子,孟易觉很残忍地拒绝了他: “谢谢,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问题,在酒楼见你只是因为想请你喝喝酒而已?。” 她们之间的感?情?不?止没有问题,她们昨天晚上还在你所说的大殿中干了一些不?可?见人的事,至少一个星期之内,孟易觉根本无法忍受在那?个位子上坐超过十分钟。 一旦超过十分钟,记忆就要全盘回笼了,那?种记忆,还是让它?死在大脑深处比较好…… “是这样啊……” 郑在野失落地将?身子收了回去: “不?过她的确对你……那?些事我也不?太了解,我就不?多说了,想必你回来之后季星成也说过很多了。我就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吧,就拿你送给她那?把‘星倾’来说,明明是把那?么好的剑,她偏偏就不?用,非要用她那?把已?经都快不?能用了的止水,每次我上门?基本上都是因为止水已?经不?成剑形了。不?用星倾也就算了,每次维修止水的时候她还要我把星倾也养护一遍!你说一把武器她都爱成那?样……” “星倾?” 孟易觉皱起眉头?。 郑在野要是不?提的话她都快要忘了。 步思?帷,一直没有用她那?把星倾,那?那?把由天外玄铁所制成的剑现在……到底在哪里? 那?可?是宇宙意识送的东西,从一百年前那?两道天雷来看,宇宙意识应该是看得到命运线的,所以?它?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的,那?也就是说,星倾大抵会在接下来发挥一个极其重要的作用。 孟易觉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看来……回去以?后得好好问问步思?帷,那?把剑到底在哪里了。 既然郑在野都这么说了,那?那?把剑应该还是在她的身边。 星倾……不?过简简单单一把剑,真的会成为力挽狂澜的重点吗? 第124章束缚 “你回来了?” 光芒伴随着那人一起渗透进昏暗的、只?由夜明珠点亮的地宫中, 步思帷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笔迎了上去。 “干嘛一副惊讶的样子,反正我一进门你就感知到了吧。” 孟易觉脸上带着酡红,懒懒地倒在了只是想扶她一把的步思帷身上: “真是的……这样子的话, 都搞不懂到底是谁把谁关起来了……” 醉酒的人?靠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热气和话语一同钻进了步思帷的耳朵之中, 就连耳朵上细软的毫毛都仿佛被不过咫尺之遥的水雾所沾湿。 那只?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是不是有点喝多了?” 魔尊伸手揽住她的腰,将?许是故意在撒娇的人?扶稳, 以防她从阶梯上一个不察摔下去。 “好?像是有点, 我不太喜欢用灵力醒酒, 郑在野那玩意还一直拉着我不停地喝。” 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到魔尊大人?身上以后, 孟易觉明显轻松了很多,只?将?晕乎乎的头埋进她的肩窝, 声音闷闷的,余留着酒气。 说起今天下午在酒楼和郑在野鏖战酒桌八百回的经历, 孟易觉就有些无语。 郑在野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孟易觉请客, 还是因?为平常就这样, 反正就是撒开了蹄子地喝, 一坛接着一坛, 一点休息的余地也?没有。 他自己?喝也?就算了,他偏偏还要拉着孟易觉一起喝,这要是放在孟易觉生活的那个时代?, 估计早就被打成酒桌文化糟粕了。 更糟糕的事,喝就喝了,他酒品还不好?!喝完了又是大哭着缅怀那些离开了自己?的猫猫狗狗, 又是要拉着孟易觉拜天拜地结为自己?的异姓兄弟,最后给孟易觉搞得忍无可忍了, 一榔头把喝大了的男人?给敲晕了过去,人?这才?消停了下来。 “那就早点休息吧?” 步思帷轻松地抱起她,孟易觉听?话地搂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孟易觉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床上,但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开搂着步思帷脖子的手。 “怎么了吗?” 一双剪水秋眸望着她,微蹙的眉头间是隐隐的不安和担忧。 “没什?么。” 孟易觉摇摇头,但是仍旧没有将?手放开: “只?是在想,” 她用手指点了点原先时不时就会灼痛步思帷的那一点,那是她之前在接吻时种下的灵力印记。现在,那枚灵力印记就像离开了电源的电子产品,因?为缺乏持续的灵力供给,已经停止了工作。 “你知道我给你种了灵力印记,对吗?” 美人?的眼睑垂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唉……” 无情道长叹了一口气,将?脸埋进步思帷的胸前: “那个印记……就快要不起作用了……” “既然……咳,我是说既然,你可以接受我在你身上种灵力印记的话,那……” “我的意思是……” 每说一句话,她的脸就红上半分,好?在步思帷看不到她窘迫的模样。 孟易觉说话很少这么结结巴巴,至少步思帷很少看见过她这么结结巴巴。 东扯西扯了半天,孟易觉那被酒精所麻痹了的大脑这才?如同反应过来了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羞怯了一般,直截了当地对她的肢体下达了命令。 无情道猛地抬起头,揪住步思帷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 “我有个礼物……不对!是惩罚!对你偷偷跑出去这件事的惩罚!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步思帷低下头,便看见那人?整个人?红了个透彻,就连紧紧抓着她衣领的手指都泛着红色。 她没有错过孟易觉脱口而出的“礼物”二字。 所以,和孟易觉恶劣的态度正好?相反,笑意一下子荡漾在了正被人?“威胁”着的魔族昳丽的面容之上。 她看着孟易觉,眼睛中如同落入了星子一般,闪闪发亮。 “别?这么看我,怪恶心的。”xzfsc 孟易觉别?别?扭扭地推开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递出那一方物件来。 “……只?是暂时性的,等到我气消了,就给你换成手环……” 孟易觉闭着眼睛,脸上热成了一片,就连吐出口的念叨都粘腻、牵连在了一起,变成了不自信的味道。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话,手上那并不重的项圈便被人?所拿起。 孟易觉惊诧地转过身,只?见魔尊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是刚刚还在她手上乖乖呆着的那个东西。 步思帷垂眸,指尖轻抚那个“装饰品”。 金属的微凉,皮革的粗糙,此刻正耀武扬威地圈禁着她的生命,她却?…… xzfsc “不用,就这个就好?。” 她没有说谎,她的声音中俱是满足,无论是谁,都听?得出来。 红色的魔力从指尖泄露出来,勾住那一方细细的项圈,步思帷缓缓俯身,将?魔力所制成的绳索绑在孟易觉的手腕上。 即使在阴暗的地宫之中,仍旧比春风中的桃李还要娇艳的女人?靠近她的脸颊,缓慢而坚定地在她耳旁说道: “就算是这样……也?行——” 或许是酒的作用?也?可能是步思帷身上气味的作用?孟易觉的大脑就像沉沦进了湖底的深处一般,朦胧、迷幻、什?么也?无法?思考。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步思帷热烈地吻在了一起的,应该不是她主动亲吻上去的吧?她一向害怕这种感觉。 就好?像生命被他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的感觉,胸口变得沉闷,大脑因?为缺氧而变得飘飘然,就连心脏,也?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快感变得好?似不再属于自己?了一样。 但是她记得步思帷半骑在她身上时的样子。 美人?衣衫半解,唇角不知为何沾染了半点鲜红,颈间带着冷质的项圈,让她看起来如同被谁人?豢养了一样,她自上而下地看着孟易觉,媚眼如丝,然后俯身而下…… 是什?么东西那么灼热?简直到了疼痛的地步。 是步思帷用来绑住她双手的魔力?还是她紧紧握着她手腕、仿佛一不留神有什?么东西就会从指尖溜走了的手。 孟易觉简直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就像是个绮丽的春梦,让人?……头晕目眩…… 嘭——! 正压在孟易觉身上索取着爱意的女人?被猛地推开,孟易觉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被染上了和对方相同颜色的唇。 血……的味道? 她看向步思帷,对方的表情没多少变化,但不知怎的,孟易觉就是从中看出了委屈。 “血……” 孟易觉有些欲言又止: “我是不是……不小心咬到你了?” 严格来说,应该不能算是不小心,因?为谁让步思帷太心急了,孟易觉下意识就咬下去了。 “嗯?” 不知道是陷入了什?么奇怪的状态之中的步思帷这才?感觉到嘴中的疼痛感和血腥的味道。 “没事。” 比起这个,还是继续和孟易觉交缠在一起更重要。 但孟易觉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多亏刚刚步思帷来了这么一下,孟易觉现在酒都被吓醒了大半。 “才?不是没事吧!你突然亲上来干嘛!” 她恼羞成怒地冲着步思帷喊道,当然,那其中还包含了少许因?为自己?咬了人?家而萌生出的心虚。 “嗯,对不起。” 步思帷的道歉一向是从善如流的,但是身体又一向都是诚实的。 她站了起来,又靠近了孟易觉的唇。 “等等、等等!” 孟易觉捂住了不断逼近的那人?的嘴,拧着眉看向那人?不明所以的狐狸眼。 “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做这种事!”xzfsc “那现在可以吗?这种事。” “啊?!” 孟易觉根本就不可能想到步思帷会一点脸也?不要,直接就这么说了出来,因?此着实给她吓了一跳。 “那肯定是……不可以啊!” 听?到毫不留情拒绝的步思帷立马沮丧了下来。 “……但是,如果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也?不是,我就考虑考虑。” “什?么?” “星倾,在哪里?。” 孟易觉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这个问?题。 星倾。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一直表现得十分积极的人?蓦然沉默了下来。 暧昧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唯有寂静存留。 步思帷欲言又止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孟易觉刚刚回到修仙界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 什?么都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把所有的言语都背在自己?的背上,就连一字一句也?不愿意摆到亲密之人?的眼前。 无形的隔阂好?似又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你是不是把它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孟易觉刚刚还沾染着情/欲味道的脸庞瞬间冷却?了下来。 步思帷会把星倾丢掉——这当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就连郑在野也?清楚这件事情,孟易觉不过是在说气话罢了。 她转过身去,就连一点边角也?不留给步思帷,免得自己?看到她那个态度就让人?烦。 明明现在她们在善魂集合的旁边,步思帷的状态应该是稳定的!明明她都已经回来这么久了,步思帷应该能够相信她了!可是步思帷偏偏就……! 还是什?么东西都想瞒着她…… 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药鬼那时候也?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这难免不让孟易觉感到有些……失落。 不管是什?么理由也?好?,她都不希望步思帷将?自己?推开。 她不想……让步思帷独自去面对那些滔天巨浪,那样,太残忍了,就算自私如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星倾……” 就在这时,魔尊终于张开了口: “就在我这里?,如果你想看的话,我会拿给你看。” 就在她……那里?? 可是,她身上明明,什?么也?没有? 那会是……在哪儿? 孟易觉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125章自厌 剑。 一抹锋刃, 一闪寒光,一柄冷冽的金属,一团火热的血液。 君子的风雅, 武者的暴力, 刺客的卑劣, 囚者的疯狂。 剑。 该用什么去定义剑? 很美丽,也很冷漠;很优雅, 也很残忍。它?有双刃, 不经意?间便会划伤剑者的血肉, 吞噬剑者的生命, 所以即使它从不离开剑者的身躯,无论白天, 或是黑夜,都与剑者相伴, 为剑者扫清所有障碍,为剑者收获无数爱慕, 剑者却仍然—— 对它?睁着自己的警惕之眼。 思齐宗曾有一位已然飞升的剑痴在天雷滚落前大?笑着同?远处的弟子留下了自己最后的一段话:只有完全对杀人利器敞开心胸之人, 完全将杀人利器当作自己的人生去爱的人, 才能真真正正地拥有剑。 是以那日他?从灵魂中抽出长剑三尺, 面?对着汹涌咆哮的天雷,毫无惧色,待他?去后, 千里?阴云一瞬消散,霎那间,天光万顷。 —— “你疯了。” 孟易觉很平静, 纵使她现在脸上还?带着酒后的晕红。 纵使所有人都和她说,步思帷疯了, 可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一刻那么认为过,在她的心里?,步思帷从来没有改变,她只是……背负得太?多了,以至于被?云雾遮住了面?容,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看?清她了而已。 但是就在这一刻,就在如同?星河一般的星倾又一次出现在孟易觉面?前的那一刻,孟易觉不得不承认。 步思帷,真的疯了。 “……” 步思帷坐在她面?前,眼睫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那崭新的项圈。 在二人之间,星倾宛如会流动?的河流一般,散发着淡淡的、水流似的荧光,看?上去便不似凡物。 “灵魂是可以随便动?的吗?啊?!” 女人原本清亮冷淡的声音此时含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就连声调也几乎高?了一个度。 “说话!” “……对不起。” 魔尊又将头低下了,就好像她除了这一句话之外再无话可讲了一样。 “对不起?!” 孟易觉听见这句话就来火: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那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的灵魂!你跟我?说对不起?!你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步思帷知道要将孟易觉当成不能够伤害的宝物,却永远不知道,伤害她自己,才是伤害孟易觉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孟易觉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仍旧拿步思帷无可奈何。 她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步思帷多爱自己一点?她应该怎么做,才可以让步思帷多关注自己一点?是不是在步思帷的眼中,她自己早就已经是……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眼前头低得都快要撞到桌子上的女人小小声地这么说道,语气中同?样是就算不认真听也听得出来的沮丧与歉意?。 孟易觉刚刚还?燃烧得无比旺盛的火焰一下子被?扑灭了,只留下了心中的一地余烬。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压下心头苦涩又无可奈何的奇怪情绪,尽可能平静地坐了下来。 “你啊……” 无情道蹙着眉头,无奈扶额道。 她真的不知道该和步思帷说什?么比较好了。 脱离了善魂集合以后,那些寄居在步思帷眼眸深处的黏稠的爱意?、了无生机的黑泥和强烈的自厌情绪,是孟易觉即使在午夜梦回看?到之时,都会感到不安的东西。 或许早在郑在野告诉她星倾还?在被?步思帷所珍爱着的时候,她就已经猜想到了这种可能吧,毕竟,她知道,步思帷应该,不,肯定?阅读过那本书。 那本……传说着能让剑刃融入灵魂、成为灵魂的一部分的书。 那本书藏在思齐宗藏书阁的最深处,比起仙门典籍,更像是一本志异小说,但世事总是无常,那些荒诞离奇的东西,不知为何,总会在某一天,“嘭”地一下就出现在你的眼前,叫你感到无比眼熟,却又瞠目结舌——就像知道了梁旅落从鬼界之中爬了回来一样,令人感到全身阴冷。 当时孟易觉看?那本书只是当个乐子来看?,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乐子给反噬了,至少孟易觉当时看?到步思帷也在看?那本书的时候是绝对没有料到,今天的步思帷会实实在在的用上这个方?法的。 要知道,虽说那本书写得不是很靠谱,但将剑刃融进灵魂这件事……在修仙界可是确确实实有成功的案例的,甚至修仙界还?曾经有过这样的传言,剑祖之所以一举一动?皆为剑意?,便是因为他?将剑刃融入了灵魂之中。 这个不知从何而起的传言风靡一时,引得无数剑道争相模仿,最终却都只落得个身死形灭的结局。 毕竟,将有形的金属,硬生生转化为自己灵魂的一部分,这种事情,怎么想也过于离奇了吧? 但是…… 孟易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那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剑,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这把剑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感觉,属实令人奇怪。 是因为……和步思帷融为了一体的缘故吗?所以这把剑会表现出步思帷的情感趋向?还?是说……是因为这把剑……不,是因为构成这把剑的金属,天外玄铁,是特殊的缘故。 但是不管怎么说,孟易觉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还?是太?危险了一点,只是想想当时的场景,孟易觉就感到后怕不已,万一,她是说万一当时出了点什?么差错,那…… 孟易觉突然剧烈地摇了摇头,硬是将这种晦气的想法全都赶出了脑海。 “你真的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吗?” 孟易觉试图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一点。 “……” 步思帷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白如葱根一般的手指抚上了星倾的剑柄。 xzfsc 这把剑,是孟易觉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想要融入她的灵魂,想要成为她灵魂之中的某些物质。 孟易觉说的没错,她的确是疯了,不然她也不会将手伸向这柄剑。 疼痛的回忆在触摸到剑柄的那一瞬间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魔尊浑身浴血,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混合在一起,不分你我?,让她看?起来就好像在地狱之中挣扎的恶鬼一般。 她的衣角滴着鲜红的血液,一步,两步,她如同?着迷一般走向这把奇异的剑,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仅凭本能在运动?,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不配使用这把剑的,她明明已经将这把剑放在了最靠近心脏的那颗储物球的深处,但是,为什?么……?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估计已然是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就连自己是谁也忘却了,眼前只留下了那一抹淡蓝色的星河。 然后,然后美丽的光芒温柔地晕开来,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如同?灵魂也得到了抚慰一般,所有的疼痛、悲伤、苦楚……全部变作了遥远大?地的尘埃…… “等等!” 严肃的声音打断了步思帷的回忆。 她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孟易觉泛着蓝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握着剑柄的那只手。 “奇怪……” 孟易觉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 听到她这样说,步思帷立马便放下了剑柄,紧张地想要靠过来。 “没什?么。” 孟易觉连忙摆摆手: “你把剑拿起来我?看?看?。” 虽然不明所以,但步思帷还?是听话地将星倾拿在了手上。 “果然没有看?错……” 孟易觉眉头微蹙,眼中蓝光更盛了几分。 此时,在孟易觉的视野中,代表着星倾的淡蓝色正缓慢地侵蚀到代表步思帷的红色中,这也就代表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星倾,的的确确正在改变着步思帷的……魔力,或者说,灵魂。 多次以灵魂形态在宇宙空间内漫游之后,孟易觉对于灵力和灵魂的敏/感度到达了一个界限,简单来说,就是在灵力加持之下,她能稍微看?得清那人灵魂的模样,虽然只是一点点的感觉罢了。 药鬼当时惊诧于孟易觉一眼变得看?穿他?分身的伪装,但其实,那是因为,眼睛不同?寻常的孟易觉天生就克制这种能力。 因为无论外表再怎么能够伪装,灵魂……终究都是赤/裸的。 “怎么了吗?” 步思帷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孟易觉又一次摇了摇头,没有将自己的发现说出口。 现在还?不能确定?,星倾是否一定?会对步思帷的癔症有影响,但如果真的有的话……这些天累积的忧虑一下子被?重燃的希望给替代,就连步思帷也能感觉到地宫中的空气突然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些天你记得一直拿着星倾,还?有,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说到这里?,孟易觉恶狠狠地瞪了步思帷一眼,就算是她送给步思帷的东西,步思帷也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就塞到自己的灵魂里?。 “可是……” 步思帷欲言又止,但孟易觉却出乎意?料地一下就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酒意?已经没有多少残余的脸庞又一次红了个透彻: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睡觉!” “……好吧。” 魔尊大?人这会又变成了被?雨淋湿的沮丧小狗了。 —— 金属总是微凉的,但她从未在握着星倾的时候感觉到如这夜一般的冰冷,就好像星倾淡蓝色的、如同?星河一般的光芒顺着她手心的血管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一样。 冰冷,而又寂寞。 突然地,黑暗之中有人触碰了她,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步思帷惊诧地睁开了眼,可还?没等她将身子完全转过去,就被?那人给半路拦截了下来。xzfsc 她一个翻身,便跨在了她的身上,捧着她的面?颊覆下火热的吻。 步思帷被?突如其来的吻搅得有些头脑发昏,但还?是下意?识地追逐着对方?。 等到暧昧的水声终于结束了以后,她终于能看?见孟易觉的脸了。 带着春色,欲/求/不/满。 她从未在这张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这不由得让她心脏收紧。 “星倾……” 她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然后便又被?对方?湿润的唇瓣所渴求。xzfsc 那人的手指顺着手臂蜿蜒而来,分开她握着剑柄的手,插入五指之间,同?她亲密地交缠在了一起,宛如一体。 夜总是火热的 热情,而又旖旎。 第126章奇兵 “……觉……易……孟易觉!!” 有如惊雷一般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神采这?才又一次回到了孟易觉空洞的?眼中。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阶下高大的男人皱眉道。 “抱歉……” 孟易觉难得对着季星成?示了一回弱。 空闲的?手指按了按眉心的?穴位,她脸上显出一派疲倦来。 “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太累了?” 季星成?稍稍有些担心。 自从得知了剑祖即将?进攻魔界的?消息之后,孟易觉就一刻不停地连轴转, 还要想?方设法地瞒着那位魔界真正的?尊上, 不管怎么说, 这?对于以前一直是处于一种咸鱼瘫着状态的?孟易觉来说……还是太累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孟易觉是这?么想?的?,但至少季星成?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一直都在?尽可能地为孟易觉分?担工作?。 如果孟易觉能知道季星成?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的?话, 她一定会直截了当地否认她的?想?法。 老实说, 她才不是因为工作?太多才变成?这?样的?, 她好歹也是个修仙者,精神强度这?方面还是跟得上的?, 硬要说她是因为什么才累成?这?副样子的?话,那也只能是纵欲……不是, 观察步思帷的?变化花了太多精力了而已。 她的?这?双眼睛,只不过是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人灵魂的?颜色罢了, 如果想?要更?准确地观测的?话, 就必须得在?眼睛上注入更?多的?灵力。 为了不错过在?步思帷身上所发生的?、哪怕一丁点的?变化, 她几乎可以说是拿出了吃奶的?劲来操纵魔力, 让她现在?每天?都有一种高考前每天?挑灯到凌晨二三点的?倦怠感,特别是眼睛,总感觉现在?眼睛都快要因为她的?剥削而变成?无神的?死鱼眼了。 “其实我们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剑祖那边只是下了这?个决定而已,修仙界机构臃肿,想?要奇兵突袭几乎是不可能的?, 根据我的?认知来看?,他们就算是决定后勤保障路线都得决定个三四年……” 季星成?一边翻看?着手中的?册子一边说道。 的?确, 从小在?修仙界长大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修仙界到底有多么腐烂呢? 层层盘剥、层层拖延,让原本就并不乐观的?工作?效率雪上加霜,试着想?想?看?,一条申请想?要传达到上层,起码需要经过五个人的?手,再加上如果传递时正好有人去闭关了,那么那条申请就会一直堆叠在?那,不受任何人重视,最后最大的?可能就是变成?垃圾,那样的?话也太恐怖了。 所以孟易觉在?思齐宗的?时候,有什么事都是直接破窗而入,和最直接的?人讲,才不去费心走?那么一道道程序,当初领取月俸时也是同理?,若是不当场打对方一顿,而是一个个人找过去,想?将?对方送去审判所的?话……说不定到真成?了的?那一天?,对方都能变成?德高望重的?长老了! 但是…… “剑祖是例外的?。” 孟易觉摇了摇头?。 她用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之上的?那只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希望能缓解一些疲劳。 “他的?眼界、手段、力量,都不是你我先前所见那些无能之人所能比拟的?。” 现在?唯一能令孟易觉感到安慰的?事情估计就只有,魔宫大殿上这?个原本为魔尊准备的?高椅上铺上了雪白的?兽毛,变得稍微柔软、舒适了一些。 ……虽然丧失了些许威严就是了,但是孟易觉相?信他们的?魔尊大人大抵是不太需要这?种徒有其表的?威严的?。 世界意识曾经亲口告诉她,剑祖能够窥探到天?机,这?样的?一个老怪物?,又怎么可能能用正常的?想?法去揣测他? 孟易觉现在?都已经快要怀疑,她刚刚返回修仙界时,剑祖将?她接回思齐宗的?举动?,是不是暗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了。 毕竟……剑祖怎么会傻到,认为孟易觉会抛弃步思帷呢?他总不可能……是真的?只不过想?借着这?个机会和步思帷谈谈吧?就她当时那个状态? 越思考,便越头?疼。 剑祖这?个人,越发如同蒙着一层迷雾一般,叫人看?不清楚、无从下手。 “算了,” 孟易觉皱着眉头?: “别说这?些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情况怎么样?” “啊,情况……!”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季星成?这?才从发呆状态之中回归,手忙脚乱地将?册子一页页翻过去。 接着便是无聊而又日常的?军队布防汇报、后勤输送情况汇报……诸如此类的?东西一堆堆地往孟易觉的?脑子里钻。 ……头?,更?疼了。 孟易觉连忙伸手,叫停季星成?认真的?朗读。 “师傅,别念了师傅,你就下个结论吧。” 季星成?从纸页间抬头?,忧心忡忡: “结论就是,我们现在?完全无法和修仙界对抗。” “什么啊……这?不是和之前一样的?结论吗?”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步思帷之所以能在?位这?么久,单纯就是凭借她一人当万军的?个人实力,她手上的?那些军队……她不用那些残暴的?魔族,但那些魔族往往才是战场上的?主力军,所以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季星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如果步思帷能出战的?话,事情可能还……” “不可能。” 建议的?话语被直接打断。 打断他的?那人语气冷淡: “你知道步思帷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她不可能上战场。” 大殿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过去的?无数天?内,他们讨论过无数次这?个问题,最终都以这?样的?尴尬作?为结尾。 步思帷,这?场仗中最重要的?人物?,曾在?十几年前修仙界的?围攻中活下来,带着一身深刻见骨的?伤口和刺鼻血腥气息回到魔界的?人。 魔界之所以能有底气和修仙界开战,从来不是因为团结,而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步思帷。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不过百岁就有那样的?实力,明明她以前在?修仙界之中时,并不出彩,就连付询对她的?评价,也不过是一句“勤奋有余,天?赋不足”罢了,但是入魔之后,她却出乎意料的?……让所有人都震惊于那凌厉果断的?剑刃。 拿着一把并不锋利,甚至像是初学者用的?剑,魔尊便敢扣上修仙界第一大宗的?门,并且在?大闹了一通之后全身而退。 这?种事情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良久,就在?季星成?觉得这?一次的?对话又要以沉默和沮丧结尾了的?时候,孟易觉终于有了动?作?。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她嘴中发出。 无情道低下了头?: “……如果,如果真的?没办法了的?话,我会考虑……” 大殿内还是那般寂静。 季星成?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感到欣喜,一层厚重的?悲伤覆盖在?两人头?顶之上。 “我……对不起。” 季星成?张了张嘴,但最终也只能吐出无力而苍白的?话语。 当时因为怯懦的?怒火而抛下步思帷而去的?人是他,今天?几乎是提出了想?要牺牲步思帷的?法子的?人,也是他。 难道他会不清楚,步思帷不能够上战场吗? 不,恰恰相?反,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实在?是现在?的?情形…… ……他本可以用这?种借口催眠自己?的?,就像百年来他无数次深夜里做的?一样,但是现在?不行。 在?孟易觉的?面前,这?些想?法全都……肮脏得可怕。 同高位之上的?人一样,高大的?男人将?头?沉得低低的?,眼睛中只剩下了大殿冰冷而坚硬的?石砖。 “不用道歉,在?当前的?情况来看?,或许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而且……或许,我们有办法可以让步思帷恢复理?智。” 孟易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的?虎口,若有所思。 “真的?吗?!” 阶下背着奇怪巨剑的?修仙者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只是说有可能罢了。”xzfsc 没错,经过孟易觉这?几日日复一日地观察,她的?确发现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星倾确实能够抚慰步思帷的?灵魂,特别是在?步思帷使用它的?时候。 看?来步思帷之所以能在?这?百年之中保持清醒,不仅仅是因为梁旅落留下的?那一池善魂集合,更?是因为在?她灵魂之中漂浮着的?这?把——天?外玄铁。 也不知道是所有的?天?外玄铁都有这?功效,还是因为宇宙意识给?它加了料。 但是让人苦恼的?是,这?种功效是稳定而缓慢的?,也就是说,星倾不能一下子就让步思帷已经变成?了血红的?灵魂变回原来的?颜色,最多能极细微地改变一点,如果想?让步思帷不再受疯狂影响的?话,孟易觉往好了预估一下都至少需要几百年,那还是那几百年间步思帷都安安分?分?平静生活的?情况下。 而且,在?血战中,星倾是否能发挥稳定步思帷灵魂的?这?一功效,孟易觉还未曾得知,她不能……至少现在?,她不能让步思帷担这?么大的?风险。xzfsc “还不能太早绝望,还是得再找找有没有别的?方法。” 孟易觉烦躁地揪了几根椅子毛毯上的?毛。 “其实只要步思帷不要像之前那样不稳定,稍微稳定一点就可以了,而且也不用她亲自上战场,不会有那么多问题。” 季星成?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考脑中这?个方案的?可行性。xzfsc “你什么意思?!” 孟易觉“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感情她和季星成?的?认识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她可是一直认为季星成?说的?是把步思帷送到战场上去大杀特杀,结果季星成?现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那他们这?么多天?谈了个寂寞啊! “啊,你不知道来着。” 季星成?一脸惊讶,似乎是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 孟易觉只感觉自己?那被过度疲劳塞满了的?大脑现在?都快要炸掉了。 她握紧拳头?,强忍住想?要给?季星成?一拳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 “快说,别给?我在?那儿卖关子!” 这?副样子让季星成?有些血脉上的?害怕,所以他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嘴一张话就溜了出来: “这?座魔宫其实才是魔界最大的?武器,但是它只能由步思帷一个人……”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砰”的?一声巨响所打断。 大殿的?门被谁人粗暴地推开。 那人神情严肃,是两人都很少见到的?模样: “修仙界奇兵来袭,目前已至明烛城,明晨正率城内卫兵抵抗中!” 第127章报丧号 人生总是这样, 喜欢的?时光太过短暂,害怕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就像是故意折磨你?一般, 让你?清楚, 你?永远无法从它的阴影中逃离。 …… “别后退!想想你们身后!如果城破了?, 你?们的?家?人该怎么?办!” 素日冷酷严肃的城主此时不顾形象地大吼道,手中银亮的?长枪倏然穿透花里胡哨的?灵力, 将修仙者的?脑浆搅作一团。 突然的?, 身上有一种恶寒的?感觉在作祟, 那是她在逃亡生涯中所锻炼出来的一种直觉。 该死! 明晨暗骂一声, 身体迅速向后倒去?,施加了?魔力的?身体几乎是瞬间就随着战场夹杂着死亡味道的?风浪飘出了?几里之远。 仅仅只?是下一秒, 轰然滔天的?巨大剑刃便从天而降,扬起一片烟尘。 那不?是灵力, 是实体的?金属,因?为明晨清楚地看见巨剑缩小、向上飞去?, 再回到剑道的?手上。 那人漠然的?面色, 与明晨第一次所见到的?孟易觉相似, 却又完全不?相同, 至少如果?是他现在是来支援明晨的?话,明晨在庆幸之余,还会?再感觉到酸涩的?愤怒。 高飞于云端之上的?人, 到底将地下的?人当作什么?? 即使是百年后的?今天,明晨已然到达了?危楼层的?今天,她依然不?会?飞行, 与其说是“不?会?”,其实更多的?是…… “不?想”。 蓄着须的?修仙者将手中剑刃再次抛出, 巨剑的?戏码又一次上演,人、妖、魔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在巨剑之下。 兵戈无眼,但也不?至于像他那般盲目,不?管是敌是友,全都纳入他置于死地的?范畴之内。 xzfsc 只?可惜战场上没有那么?多可以用于思考人生的?时间,明晨又一次将长枪贯穿进修仙界弟子的?胸膛。 滚烫的?鲜血泼洒出来,泼了?明晨满头满脸,让她那张精致的?脸庞都显得可怖了?起来。 她可不?像天空之中那位修仙界的?“长老”,她是要好好辨认敌友的?,毕竟,并不?是修仙者就是她的?敌人,也不?是魔族就是她的?伙伴。 这种事情,她早在百年前就明白了?,更不?用说,现在她治下的?明烛城,还是一个?人、妖、魔混居的?城邦,其卫兵之中,什么?模样的?都有。 不?过好在,明晨绝不?会?错认任何一个?明烛城的?居民?。 xzfsc 明烛城,将这三个?字在舌尖轻轻品味,苦难的?味道立刻便在口中泛滥开来,就如同一直纠缠着明晨心脏的?痛苦一般,让人愤怒、让人悲伤。 又是一枪。 这样子的?动作,明晨都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现在出枪,她已经?不?需要再有半分犹豫了?。 一抹寒光突至,明晨来不?及收回身躯,只?得堪堪躲过其人锋利的?剑尖。 那人回身,手腕微抖,甩落沾到了?剑上的?浅浅血液,傲慢的?眼睛盯着她。 明晨没有去?管脸上传来的?疼痛之意,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一点愤怒,她只?是微微俯身,长着粗粝茧子的?手掌握紧了?长枪,宛如一只?隐藏于林中的?虎兽—— 噌——! 冰冷的?风吹过,那人不?屑的?神情还定格在脸上,然后,那颗头,缓缓落地,直到彻底停止滚动为止。 长枪再没有了?刺出去?的?必要,明晨漂亮地将枪尖转了?个?弯,刺入一旁正将人族兵士逼至死角的?修仙者身体中。 没人知道淡蓝色影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战场上的?,当人们意识到的?时候,战局已然被全面扭转。 杀戮仅仅发生在几秒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铁蹄隆隆的?巨响,悠远的?号角声仿若是从百年之前传到今日的?一般,所有的?明烛城兵士在听到这滔天的?声浪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心。 是支援,魔界的?支援到了?。 如果?是百年前,大概没有人能?够想到,属于人界北境的?明烛城,有一天竟然会?因?为魔界的?支援而安心。 “撤退!让魔军顶上!!” 明晨大声喊道,顺便一脚蹬在一个?修仙者脑门上,让自己的?身体在力和魔力的?作用下飞速向后疾驰而去?。 她转头望去?,奔驰着的?奇异之军的?前排,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缓缓拔出身后沧桑而古朴的?无锋之剑,朴实无华的?灵力立刻在其上燃烧了?起来,并不?耀眼,也并不?引人注目。 此刻已将至黄昏,血一般的?晚霞挂在明烛城的?边角之上,如同它在泣着鲜红的?泪一般。 所有人都注视着即将迫近的?铁骑,还有那近在咫尺的?、遮盖了?大半天空的?—— 残阳。 —— 明烛城,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梁旅落觊觎它、蹂躏它,将它毁作一片废墟,当它重?生之后,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之后,修仙者却又要来吞噬它、践踏它,将它当作对魔界宣战的?号角。 明烛城,到底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呢? 少年时,她曾经?希望有如振翅的?飞鸟,飞往那传说中明光伟正的?中原,以学登仙之法,她不?喜欢明烛城高大而斑驳的?城墙,总想着跑到城外去?,每当那时,父亲就会?抓住她后颈的?衣物,粗犷的?男人一字一句、认真地和她说道: “明烛城是你?的?家?,你?的?使命就是守护它,不?可以逃跑。”xzfsc 不?可以逃跑。 那一天她逃跑了?。 明烛城毁灭了?。 现在在它尸体上重?新站立起来的?,不?过是个?顶着相同名字的?,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 “战况怎么?样?” “烂透了?。” 明晨很诚实,以前她还会?想着法子粉饰自己的?言语,而现在,没有什么?比明烛城更重?要了?。 “修仙界从三路发起进攻,几乎摧毁了?所有魔界在人界中的?据点,然后三路合一,攻到了?明烛城——魔界入口处的?关隘,看样子,他们是想要趁着魔尊负伤,一举攻进魔界。” 纵使浑身都染着血色,魔族看起来仍然冷静非凡。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指指划划,时不?时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死守明烛城这个?关隘是必需的?——就算不?出于我的?私心也是如此,一旦修仙界进入了?地域广阔的?魔界,他们就极有可能?凭借强大的?机动能?力和我们游击,并且,若是让他们和魔界内部的?反叛份子搭上线……后果?不?堪设想……” 她还在不?停地向孟易觉说着明烛城的?重?要性。 如果?是步思帷的?话,她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因?为魔尊其实是个?极其简单的?人,大部分的?时间,这些脑力活都是由她和经?常摸鱼的?程沉来做,而魔尊只?会?……踏上战场。 但孟易觉不?一样,即使是在百年之前,孟易觉说过全盘都归她管理?的?那时,她也会?对着她所提出的?战略投以审视的?目光。 所以明晨早就做好了?对方?会?在自己描述的?时候提些难以回答的?问题的?准备了?,但是,出乎意料地,孟易觉轻轻松松就将这一页给翻了?过去?。 “我知道了?……伤亡损失如何?那些被攻破的?城邦现在情况如何?” “啊?……只?是城破,其他没有损失,修仙界是急兵,只?用了?两天便打到了?明烛城,所以大抵城中除了?魔族俱被屠戮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损失。” 孟易觉坐在座椅上,表情晦涩不?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旁的?扶手。 突然,她开口了?: “季星成回来了?吗?” “他……还没有。” 修仙者不?需要睡眠与进食,但过度的?战斗还是会?使他们出现灵力损耗过度、精神疲惫等状况,所以即使是当下一鼓作气的?修仙界,在看到魔界支援来袭、攻城暂时无望的?此刻,还是要停下来休憩片刻以顺利备战的?。 所以两方?之间可以说是暂时性的?鸣金收兵了?,只?是没人会?知道对方?将会?在什么?时候攻过来,季星成也正是念及此,才驻守在了?前线。 短暂的?对话结束之后,房中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孟易觉仍然是那副样子,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明晨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到了?一旁,给孟易觉足够的?思考时间。 此时孟易觉的?大脑正飞速转动着。 修仙界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直接攻过来?首领又是谁?他们的?目的?真的?是简单粗暴地攻破魔界吗?药鬼又在这一系列的?行动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个?问题都如同牛皮糖一般黏在大脑皮层之上,让人一阵阵地感到烦躁。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首要任务肯定是守住明烛城这一条唯一通往魔界的?道路。 自梁旅落被炸成粉碎之后,魔界自然也就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不?再像百年前那样侵蚀着人间界,而是仅仅留余了?一条通道,连接着人间界。 而那条通道的?入口,此刻就在明烛城城内,这也就是说,若是修仙者真的?想要攻进魔界,就必须要将明烛城给攻破掉。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明晨主动请求要来驻守明烛城的?时候,她手下所有将领都对此表示不?解的?原因?。 明明这个?为了?加入魔尊阵营从而主动入魔了?的?女人已经?爬到了?足够高的?地位,又为什么?,一定要去?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就连同样出身北境的?季星成,也对这种执着无法理?解。 不?过好在,真正具有话语权的?魔尊大人,只?不?过是看了?她一眼,便首肯了?。 虽然兵临城下,但此时最让孟易觉担心的?,并不?是那看着人多势众的?修仙界子弟们,毕竟实力的?差距是无法缩小的?,就算再来万千风雨,也无法撼动危楼一片砖瓦。 真正令她感到不?安的?是……这支修仙界军队,实在是太弱了?……她甚至,没有看见摘星层出现在战场之上。 如果?告诉她,就是这样的?队伍想要直戳魔界的?命穴,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支队伍其实并不?是修仙界的?主力队伍,而其主力,另有他物…… 呜—— 低沉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硬生生将孟易觉的?思绪全盘打乱。 明晨“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明烛城,这个?伤痕累累的?新城,又将在这个?深夜,添上多少道崭新的?伤口? 第128章用处 残阳似血, 野火燎燎,却始终被禁锢于一方狭窄天地,再不敢前进半分。 当孟易觉踏出城外的时候, 所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季星成举着他那把奇形怪状的剑, 狼狈地格挡着冷兵器和灵力的进攻, 却始终不敢出全力反抗,一眼?望过去, 只让人感到有些好笑。 凌厉的剑雨无情地泼洒了下来, 黑沉沉的, 令人不自禁感到头?皮发麻。 高大的男人向前一步, 横过残破的剑刃,一瞬间, 灵力倾泻而出,只一剑, 便?将漫天剑雨都撕了个粉碎。 可即使?如此轻松便?粉碎了对方的攻击,他也?没有进一步乘胜追击, 而是犹豫着站在原地, 进退两难。 “哼。” 天空之上站立的人冷哼一声, 语气是孟易觉熟悉的倨傲, 他一挥宽大的衣袖,空中便?再次凝结出了万千剑刃。 看见这情景,孟易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xzfsc 指尖轻点, 不过霎那之间,那来势汹汹的灵力剑刃便?被淡蓝色的灵力所侵蚀、分解、吞入腹中。 那中年男人仍旧面无?表情,虚虚地踏着北境已经不再冰冷了的空气, 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不难看出他握着剑的右手已然用力到青筋暴突。 “孟……” 季星成?张了张嘴, 脸上显出愧疚的颜色来,但对此,孟易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让他退下。 孟易觉走上前来,抬头?,仰望黑色晚夜之中的半步摘星,张口道: “别来无?恙,宗主?。” “呵,我现在哪有资格担尊上您一句‘宗主?’。” 付询讽刺道。 但对于这小鬼一般愤怒的讽刺,孟易觉显然没太?在意,只是耸了耸肩: “没错,你的确是没有资格。” “你……!” 思齐宗的现任宗主?明显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讲,身子在夜风中不稳地晃了晃,终究假笑是维持不住了,被冒犯了的愤怒明显而直接地出现在了脸上。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听到别人说假话他会生气,听到别人说真话他会更生气,这叫人怎么和他们?对话? “呵!” 付询重重地冷笑一声,这是他惯常的做法: “你我之间,不必做这些口舌之争,你我如今都清楚彼此是怎样的一个关系,我只有一句话问你,步思帷,现在在哪里?”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你我’‘你我’的,好像显得我们?俩很亲密一样。” 面对付询,孟易觉就连抬眼?都懒得抬一下: “还有,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那你还问我这种问题?是不是有些太?过天真了?” 女人的声音并不低沉,也?不带来任何的压迫感,就好像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夜间谈话一般,但不知为何,付询就是突然感觉后颈上寒毛直立。 “毕竟……” 无?情道终于将目光移向了自己曾经名义上的“师尊”,随着她淡蓝色的锋刃一同: “季星成?会因为动你而感到犹豫,我可不会。” 抵在脖子上的灵力冰冷刺骨,而更让付询感到一阵阵寒意的,是他根本没注意到孟易觉的灵力是什么时候接近他的,果然……剑祖的提醒是恰合实?际的,本就是天才的孟易觉在升到摘星层以后,更加不可小觑。 身为在半步摘星蹉跎了百年的他,原不至于如此,他甚至敢于自擂道,即使?是刚刚升上摘星层的修仙者,在他的剑面前,胜率也?不过四成?。 但是在面对孟易觉的时候,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付询却不可控制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实?力的天差地别,这让他在恐惧的同时,又感觉到半分微妙的嫉妒。 所谓天才,不过如此。 而所谓天才,却永远不知道善待自己的天赋,只知道于情爱、叛逆之中翻涌。 在这种危机关头?,付询却反而一扫脸上的阴霾,笑了出来: “呵呵,不愧是珏瑷尊上,如果是你想要杀我的话,想必肯定是易如反掌的事?吧?” “的确。” 孟易觉淡然地点点头?,手上仍然牢牢抓着控制灵力的丝线。 “只是,你真的敢杀我吗?” 付询挑眉,就连手也?从剑柄之上放开,任凭自己那把长剑漂浮在了夜空之中。 “就算仁义礼智信束缚不了你,你难道想不明白,杀了我之后会是什么一个结果吗?” 付询很自信。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看着孟易觉长大的,他不相信孟易觉会看不出来剑祖在这里埋了什么陷阱。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其实?仍旧是在赌,他赌孟易觉能想到修仙界兵临城下这件事?中隐含的条件。 有些事?情,暗示比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要好,如果孟易觉想不到,纵使?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估计也?不会为她所相信。 难道他要期待着孟易觉能在听完了敌人的理由之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说原来是这样吗? 但是……或许这个赌还是打得大了些。 付询看见孟易觉的眼?神,没有光彩,漠然,冷淡,不像是在看着他,更像是在看着他背后的某个人。 这让他莫名其妙有些不寒而栗。 “啊,我当然知道啊。” 孟易觉举起?一根指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 “让我想想……出现在这里的修仙者,不是天玄联盟的士兵,而是你们?的私兵对吗?” “你们?,你,和步家,对吗?” 话音刚落,数道淡蓝色的灵力就从孟易觉不断敲击着下巴的指尖飞了出去。 簌簌两声,那些灵力丝线便?被寒光所斩断。 铁青着一张脸的步云天从掩体之后走出,手握利剑。 他两鬓斑白,眉间含着抚不去的愁绪,整个人和孟易觉上一次见他时那副威严的模样相去甚远,明明容颜青春永驻,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突然老上了十几岁一样。 “孟易觉,步思帷到底在哪里!” 苍老的步家族长举起?剑,指着无?情道,几近快要声泪俱下。 孟易觉歪了歪头?,和严肃的两人形成?了明显的画风差异: “你现在找她,是想做些什么呢?送死?” 言罢,她轻笑两声,笑声间写满了讽刺的意味。 “一开始我就有点奇怪了,不知道剑祖在搞些什么弯弯绕绕,但如果步云天也?出现在这里的话,就足够证实?我的猜想了。” xzfsc 无?情道将冷峻的目光转移向高空之上那人。 论其实?力来说,付询和步云天倒是真没有什么特殊,但论起?身份来说,两人却又是最特殊的存在,不为其他,只为他们?是现任魔尊的师父与父亲。 战场上从未如此的安静过,所有人都看着交战中心那三?人,就连呼吸也?不自觉放缓了,漆黑的夜之中,唯有照明所用的火堆在发出木柴燃烧时无?法控制的爆裂声。 “以你们?的标准来说,还真是一步好棋。” “修仙界素来不就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吗?偏偏这届魔尊几乎可以说是没干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剑祖想让天玄联盟中的宗门出兵,他们?肯定会为了自身利益而选择用这种借口推脱。但是——如果步思帷对她的师长也?能无?情地出手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对吧?” 修仙者面容上是带着笑的,但是眼?睛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冷漠,她时不时轻笑两声,听起?来就像是对这二人抱着无?尽恶意的嘲讽一般: “呵呵,孝道?有意思,真有意思。而且如果步思帷真在这里的话,你们?的出现也?能扰乱她的神智。果然还是步思帷心太?软了,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恐怕你们?今天都没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如急雨雷霆般的厉喝打断。 “她又怎会与你相同!” 孟易觉扭头?,面容上的笑容终究是完全消失了。 沧桑老者的脸颊上布满了伤痛的痕迹,那一滴要落不落的浑浊泪滴挂在眼?角,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个人仍旧在维持着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思帏她……自小便?认真、听话,勤奋努力的程度超出常人百倍之余,她一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应该做些什么,和你这种凭借着天赋肆意妄为的混/账家伙没有半点的相似,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当初,付询同我说她与你有来往的时候,我就应该更重视一点,不只是口头?上说教,更应当直接断了你们?的联系!不然她……我步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像你这种无?父无?母的东西,又怎会理解这些!” 他的声音颤抖着,就连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看上去就像一个患了帕金森症的老者一样。 孟易觉看着他,心中没有悲哀,只有愤怒。 愤怒从口中冒了出来,不是她惯常表现得那般牙尖嘴利,仅仅是一声冷笑: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怪罪他人吗?你也?是有够可怜的。” 所有人都只会用借口来逃避他们?的罪端,步云天是这样,孟易觉也?是这样。 但是还好,步云天没有能力迁怒于步云天,但孟易觉却有能力迁怒于步云天。 “既然你想知道步思帷在哪儿?,我就告诉你好了,步思帷她好端端地在魔界之中坐着呢,至于你们?,你们?怎么可能有资格去往魔界?” 她倏忽轻笑了下,握紧手中的灵力丝线,低语道: “你们?将会留在这里。” 步思帷的噩梦,只需要有她一人就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付询眉头?皱了起?来,他开口道: “你想杀了我们??那真的是你能承担的后果吗?” “真是笑话。” 女人抬起?头?,即使?在漆黑的夜色中,付询也?能看见她脸上肆意的笑容: “无?论我有没有对你们?俩出手,只要明烛城抵抗了,步思帷就已经担上了‘不孝’的名号不是吗?恐怕只是在你们?俩出兵不久后,修仙界的大部队就已经整合出兵了吧?”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剑祖会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吧?你只不过是他所见过的众多宗主?中的一任罢了,还是特别愚钝的那一个,他怎么可能会在他的计划中为你多做停留呢?” “说的那些话,骗骗别人可以,别骗到自己了。” “那也?就是说……” 声音很平静,但吐出来的却是付询怎么也?不想听到冷酷言论: “你们?俩不过是弃子而已。” 多么好笑,玩弄了一辈子弃子,就连自己的徒弟也?会毫不犹豫丢掉的付询,最终却以弃子这个结局作?结。 付询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很明显,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 “我可不像步思帷或者季星成?一样畏首畏尾,你们?最好能撑得足够久,久到让大部队来救你们?一条命的程度。” 淡蓝色的影子蓦然出现在战场中央。xzfsc 啪嗒。 一滴雨落了下来,正好从孟易觉的脸颊划过,让她看起?来像无?端落泪了一般。 啪嗒啪嗒啪嗒。 更多的雨在战场上落了下来,带着比淡蓝色灵力还要冰冷的味道。 夜雨忽至。 第129章失败 如同要清扫战场一般, 夜雨倾盆。 很多人喜欢把雨描绘成各种各样的?颜色,和人的?心情?混杂在?一块儿,再也分不出彼此, 但是对于此刻的?明烛城来说, 雨就是灰色的、黑色的, 是雾气的?颜色,是灰尘的?颜色, 无论是蓝色的?湖泊, 还是火红的?残阳, 都被?大?雨给?扫得干净, 能够留下来的?,只有明烛城的灰色和天空的漆黑。 水痕在?地毯上洇开来, 孟易觉这才想起要用灵力烘干自己。 血液经?过?大?雨冲刷之后,剩也只剩下了衣角的一点。 屋子里?寂静一片, 两人都没有开口,而季星成……季星成不在?。 “你那边怎么样?” 终究是孟易觉先开口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 大?部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虽然速度很慢、后勤保障也没有完全?建立起来, 但是那支队伍的?实力很强, 修仙者……少说有一万以上, 而且其中可观测到的?至少有七个摘星层,以及一百多个危楼层。” 明晨一袭黑衣,显然是刚刚在?雨夜中潜行归来, 她的?发稍还有些湿润,但此时的?她也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孟易觉摩擦着手指,若有所思, 没有立刻回答她,直到明晨又一次开了口: “怎么办?” 女人眉头紧锁, 只能勉强维持住冷静的?样子。 “明烛城……大?概还能再喘息一阵子。” 那群修仙者都是拿着工资、不情?不愿上阵的?,谁会?那么拼命地替剑祖工作啊? 再说了,步思帷虽说是对着修仙界开战了,但她除了在?战场上以外,也没滥杀过?修仙者,甚至修习阵道、药道的?那些人还可以在?北境魔族所掌握的?城邦中买到修仙界稀缺的?、魔界所特有的?产出,对于一般的?修仙者来说,步思帷根本就没有触动到他们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平时的?那些仁义礼智信什么的?,讲讲就算了,谁会?心甘情?愿地为这些卖命啊? 如果不是迫于剑祖的?压力,他们早就作鸟兽散了。 但……只要真的?上了战场,想必那群人就不会?心慈手软,毕竟无论是谁都想着快点结束战争以免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要知?道,修仙者最为看重的?两个事情?,一是道心,二就是时间,战争无疑会?将这两样都抢走。 所以从某种方面上来说,修仙界甚至可以说都是实际意义上的?和平主义者。 “季星成呢?” 刚刚她侦察回来的?时候顺便?趁着夜色去看了眼前线,孟易觉果然一直都是可以信任的?,不过?短短大?半夜的?时间,前线的?修仙者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但既然前线的?修仙者都已经?被?清除,季星成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守在?那边,这种事交给?专门的?哨兵来做就好了。 他本应当回到城内同她和孟易觉一同商量战略的?,但此刻,明晨却没有在?这间屋子中看见哪怕一点他的?影子。 “他……心情?有些不好,现?在?在?前线警戒。” 孟易觉垂睫。 她当然知?道季星成为什么心情?不好。 只是…… “啧!” 明晨突然非常大?声地发出了一声啧声,简直都要把孟易觉给?吓到了。 这也不能怪孟易觉,毕竟她所见到的?明晨,无论是百年以前的?模样,还是现?在?的?模样,都不像是能如刚刚一般直接表达自己气愤的?样子。 “他就一直这样自我纠结着吧,反正?他一直都是那副样子。” 魔族的?一张脸冷若冰霜: “呵,真亏你还认为他能有什么改变。” 她讽刺地冷笑两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不怎么看得惯季星成?” 孟易觉犹豫着,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她那百年前与明晨短暂相处的?时间里?,明晨也和她提过?季星成,但那时,明晨对季星成的?印象似乎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提到季星成时,她的?双眼总是亮的?,那时的?她……应该是羡慕季星成的?吧? 孟易觉不知?道,明晨从没有和她提起过?那么心底深处的?话,但是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点,那时的?明晨,说不定是在?遗憾,遗憾为什么小?时没有如季星成一样,南上中原,而这种遗憾,大?多数时候,那个年轻的?明家族长都不允许自己将其诉诸于口,只有在?提起季星成的?时候,孟易觉才能看见它的?一点点边角。 明晨没有回话,只是眼睛看着样子颇有些为难的?孟易觉。 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直到真正?和那个人接触了以后,我才明白你当时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他是个失败者。” “一直都是。” “?” “没什么,忘了吧。”xzfsc 魔族将头扭了回去,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对季星成是怎么看的?,但我觉得这次他应该能自己处理好情?绪的?。” “呵,” 女人又一次冷笑出声: “一百来岁的?人了,都已经?上过?这么多次战场了,还因为这种事闹小?脾气?说着不好笑吗?他又不是不知?道,付询非死不可。” 的?确,付询和步云天?非死不可。 他们如果不死的?话,这只由杂牌修仙者组起来的?队伍无法散去;他们如果不死的?话,迟早有一天?还会?被?剑祖给?利用,变成步思帷的?心魔。 ……虽然孟易觉一直这样说服着自己,但是当步云天?浑身是血地倒在?滂沱大?雨中,向?她恳求着让他再见步思帷一面的?时候,孟易觉还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像是嫌恶、愤怒、恐惧、担忧……种种负面的?情?感?混杂在?了一起一般,让她就连心脏也感?觉到不舒服。 都已经?到现?在?这种地步了,再见她一面又能怎么样? 她很想这么说,但她却发现?自己在?惊雷一般的?雨声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这个和步思帷有着血脉联系的?男人还是没见上女儿最后一面,就和步思帷的?母亲一样,就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给?她。 他倒在?了孟易觉的?剑下,这是作为族长来说,最不光彩的?死法之一。 “而且你……一向?是利落地结束这一切的?吧。” 直到看到孟易觉面色有些僵硬,明晨才猛然记起来付询也是孟易觉名义上的?师父,虽然她不认为孟易觉会?在?意这些,但还是多言了一句作为安慰: “他应该庆幸,不是程沉来施刑,如果是程沉的?话,恐怕会?把对方折磨到奄奄一息再杀了对方,还要美其名曰是见证‘人类死前的?闪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易觉好像听见明晨在?提到程沉时不耐烦地咂了下嘴。 像是要赶紧将脑中思绪清空一般,孟易觉接着这个话题说道: “你和程沉,似乎现?在?关系挺亲密的??” “呵呵,亲密,谈不上,你知?道的?,我一向?看不惯她。” 的?确,即使是在?百年前的?那段时光里?,明晨看见程沉也是尽可能绕道走的?。 ……虽然当时孟易觉觉得是因为向?明晨这样太过?正?常的?人是无法和程沉那种修仙界疯子来往的?。 “不过?是……在?方舟坠毁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带上我逃跑了,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无论是流亡、还是入魔。” 提到这段回忆,明晨的?眸光明显黯淡了下来。 “……抱歉。” 孟易觉没有想过?她也有这么一天?,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能道歉。 “不是你的?错,还是别?说这个了,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明晨又看了一眼孟易觉。 “如果想要抵抗修仙界的?话,现?在?最好的?方法应该就是把魔宫搬过?来,但是步思帷现?在?的?状态……等等。” 正?说着,孟易觉突然停住了,愣了两秒后,转头望向?明晨: “你刚刚说,程沉,喜欢把人折磨到奄奄一息再杀掉?” “怎么了?” 明晨皱眉,不知?道孟易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孟易觉的?嗓音中带着奇怪的?味道: “在?你看来……程沉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指我不在?的?这一百年。”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在?你们和修仙界交战的?时候,一般处于什么位置?” “她吗?” 明晨沉思片刻,然后说道: “她一直都是作为先锋和斥候的?,我之前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角色……” “因为这样能最近距离观察到修仙者死前所爆发出的?闪耀。” 孟易觉打断道,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对吗?” 明晨不明所以,但仍旧是点了点头。 “是……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那这次为什么……还有之前那次,也蹊跷得很,他是怎么进来的?……魔宫的?守卫真的?有那么松懈吗?不应该啊,明明有结界……” 孟易觉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在?室内踱来踱去,嘴中念叨着些明晨听不懂的?话。 正?当明晨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孟易觉却将头猛地抬起。 她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明晨: “你没有在?那支队伍里?发现?剑祖,对吗?” “是,但是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并不擅长情?报收集这个工作,毕竟以前这都是由程沉来做的?……” xzfsc “那一直跟在?剑祖身边的?那个药道呢?” “……没有。” 伴随着一句“没有”落下,诡异的?静默在?屋内散开,同逐渐升温的?不安混杂在?一起。 孟易觉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最终抬起,重重落到桌面之上。xzfsc “艹!”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她就知?道程沉这二五仔绝对有问题!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自己要求去守那半点事没有的?慕阳城! 第130章怪物 做了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境总是很容易就能被察觉, 因为自己的内心知道,这个梦境中的所有事情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内心总在抗拒着?它们, 总在一刻不停地告诉自己—— 这是假的。 对, 这是假的。 步思帷抬头向上, 看见那张极其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蒙着?迷迷的云雾,只剩下坚毅的下巴暴露在步思帷的眼前。 ——步思帷不可能不熟悉这个被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 因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低垂的眼睛最多也只能看到男人的下巴。 如同小?时候一般, 步思帷又一次垂下眼睑。 脚下是黑色的水磨石砖, 这点也和小?时候一样,只是不知为何, 她现在踩上去,却觉得这砖不似她记忆中那般坚硬, 反倒如同一脚就能踏碎一般的脆弱。 面?前的男人好像在奋力?说着?什?么,但步思帷耳中只回?响着?耳鸣声, 男人想要传达的话?语, 她一句也听不到。 但即使如此, 她还是那样默默地站在他身前, 低着?头,一如以往。 突然,那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明明梦境之中的她并无法感觉到疼痛,可偏偏她就是感觉那力?度让她有?些不舒服。 步思帷皱眉,想要将那手掌给掰开, 但当她抬头,视野中所出现的, 却是这个梦境中最虚假的一个部分。 男人的脸依旧被云雾所遮挡着?,可步思帷却看到有?泪从?那云雾之间挤了出来,落在老化的水磨石砖之上。 他还在一刻不停地尝试着?重复着?某个词,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 “对不起”。 暴雨忽至,泪水也被融合在了雨中,分不清你我。 男人的脸庞彻底模糊,步思帷再也看不清他是什?么模样了,但不知为何,她却因此感到心间难以言喻的轻松。 肩膀上的手,最后还是被步思帷拂去了。 —— 地宫的床上,魔尊坐起身,表情有?些恍惚。 她仍旧是习惯性地去摸身旁的被褥,可身旁的被褥依然是一成?不变地给予她冰冷的反馈。 大脑在这阵冰冷之中清醒了过来。 孟易觉,还没回?来。 步思帷低下头,将脸埋进?了两只手掌之间,墨发散了下来,覆在她的手臂和后背上。xzfsc 孟易觉,还没回?来,她仍旧在等待着?孟易觉,如同这百年间的每一个日夜一样。 做了奇怪的梦。 在那百年间的等待中她从?不敢睡眠,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梦魇所吞噬,但现在,她却只能用睡眠来抑制对孟易觉的思念。 但是结果……还是那样,唯梦闲人不梦君。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至少?这样,她就不用多去忍受甜蜜的梦境与残酷的现实之间的落差感。 步思帷深吸一口气?,准备起床,手却不经意间摸到了昨夜也陪伴着?自己入眠的那一柄剑。 仿若星河在剑身流动一般,星倾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只是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心情平静,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一把会无情夺走他人生命的杀人利器。 “孟易觉……” 漂亮的额头靠上冰冷的金属,在简陋而又狭小?的地宫中,在邪异而又美丽的血池旁,步思帷轻轻念着?那人的名?字,万千眷恋。 突然,魔尊睁开了眼,眼中的柔情再无一丝残留,相反,变得冷厉、残忍、血腥,就好像只是在刚刚的一瞬间中,这具躯体就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美人隐隐泛着?血红的眸子?倏然向上看去,表情是说不出的冷然。 —— 各怀心思的三人一言不发地走过魔宫萧索的院落,来到殿前的大门?处,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僵持着?谁也不愿意去动手推开那扇门?。 程沉看着?药鬼,药鬼看着?剑祖,剑祖……剑祖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能不能爱护点老人之类的话?,伸手将门?推开。 噌——! 果不其然,只是推开门?的一瞬间,万千道剑气?便飞驰而来,道道都带着?要取人性命的凌厉和冷彻。 剑祖闭上眼睛,剑随心动,不过刹那,那万千道剑气?便被无形的剑刃所湮灭。 他睁开眼,然后便看见了端坐于正位之上的步思帷。 魔尊一张脸庞艳过桃李,眼中却无悲无喜,星倾横在她的腿上,就像是孩子?趴伏在母亲的膝头一般平静安详。 换做是谁,都不会将刚刚那凶狠的剑气?与眼前这个岁月静好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但三人都知道魔尊是一个什?么样的脾性。 剑祖又叹了一口气?,向两旁挥了挥手,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两个纱维谷修士招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又看向步思帷: “好久不见。” 回?答他的是一道如流星一般的剑气?,几乎撕裂了空间,无声地朝他怒吼而来,但可惜的是,这次也是一样,还没能到达剑祖的身前,便被无形之物撕成?了粉碎。 “蓝色?看来孟易觉给你调理得还不错?” 只消一眼,步思帷红色魔力?中所暗藏的蓝色星子?便被眼尖的剑祖所捕捉到。 “那她怎么还把你关在这里头?” 很明显,剑祖并非不清楚魔力?与灵魂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了解,要不然也不用特?意试探步思帷现在的状态。 他一挑眉,倒是不急着?开打,有?那么两分兴致同步思帷多说说话?。 但与之相比较,步思帷就非常不配合了。 “闭嘴。”xzfsc 她只冷冷吐下这么一句,手指从?脖子?上的项圈拂过,然后猛然握住星倾的剑柄,一瞬间,星移斗转,巨大的魔力?如同海啸一般喷涌而来。 跟在剑祖身后的两个摘星层俱是一惊,不过不同的是,药鬼是惊吓,程沉则是惊喜。 在步思帷所不关注的角落之中,无情道情难自抑地舔了舔唇,脸上蒙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兴奋。 “步思帷对你倒是护得紧,你都已经恢复到这种地步了,她竟然还没舍得让你上战场?” 剑祖一边飞身躲避着?步思帷的攻击,一边还有?闲情逸致说些与战斗完全没有?关系的话?。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当着?你的面?不太好杀你的师父和父亲?她也是考虑了很多呢。” 不顾眼前近在咫尺的寒光,老者自顾自地笑了出来。 烦躁的寒光穿透老者的身体,却没能触及真实的血肉。 那不过是一道虚影,由药道所操纵的一道虚影罢了。 步思帷皱起眉头,神情凝重。 一连数剑,她刺中的都只是用于掩人耳目的虚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会白白浪费她的体力?,而且……她也不想听剑祖胡编乱造,这只会让她感到更?加烦躁。 魔尊漂浮于大殿的穹顶之上,通过深呼吸来稳定心绪,同时凝望着?下方不知何时早已长满了藤蔓树海的地面?,试图从?中发现那隐藏起来的药道。 上一次她是用了暴力?突破的法子?,但是这一次,有?了剑祖从?旁辅助,她肯定不能再用一次这冒失的法子?,既然如此,就要找出别的法子?来突破幻境了。 星倾之上的星星再次变换位置,组成?一个新的阵法,红蓝色的魔力?涌出,将魔尊整个人包裹在内。 ……真是奇妙,即使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握过这把剑了,但是用起来的手感还一如昨日一般熟悉,甚至较之昨日,还要更?为熟悉,几乎到了剑随意动的地步。 “嗯?” 剑道疑惑的声音响起,无形的剑撞上了那红蓝色的魔力?,却无法斩断其中哪怕一点血管。 星辰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它的主人,不让任何一点害虫侵扰她。 步思帷闭上眼睛,整座魔宫登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就连每一片树叶、每一缕冷风,都无比清晰。 程沉叛变了,这是步思帷早就能够预料到的事情。 她需要程沉的能力?,程沉需要一个容身之所,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简单,所以步思帷注定不会给予程沉百分百的信任,有?些事情,只有?她和季星成?两个人清楚,这也就是为什?么,程沉今天犯了最大的错,就是领着?剑祖两个人,踏进?她步思帷的魔宫。 这所魔宫,从?来都不是什?么居住用的地方,而是她步思帷的武器。 找到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魔宫之中响起,只在瞬间,茫茫树海便都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紧皱眉头的剑祖,和被万剑穿身而过的药道。 血液从?男人身体的各处涌了出来,却没能够污染大殿的地面?,只刚刚落到地上便被石砖给吞噬得一干二净。 看见这邪异的一幕,就连程沉都不自觉向后退却一步,几乎要靠到大殿的墙壁上。 xzfsc 但是此时,大殿的墙壁却并非她原来认知之中的坚硬厚实,而是如同沼泥一样柔软,叫人感觉无比恶心。 墙壁在融化,漆黑的油从?上面?滴下,缠绕住了程沉的手臂,就好像迫切地想要与她共舞一般,拉扯着?她,试图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让她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即使接受能力?高如程沉,在这种情况下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无情道指尖微动,覆盖上了灵力?的剑尖便将那泛着?油亮光泽的触须给砍断了。 这一砍断,就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整个魔宫都慑人地摇晃起来,远远望过去,就好像一个巨人在因为疼痛而跪地哀嚎一般。 在这一瞬间,即使没有?任何声响,慕阳城的居民还都是不约而同地抬起了他们的头。 恶意顺着?远处尖角巨物的动作传播到每一个抬头仰望之人的心中,让所有?人都心脏收紧、脸色惨白。 高位之下,血池在地宫之中荡漾,源源不断地化作怪物前进?的血液。 高位之上,魔尊又一次端坐于并不契合她气?质的柔软白毯。 星倾横于她腿上,魔尊眉眼冷淡,血红色的灵力?怀抱着?湛蓝的星辰,蔓延在怪物广阔的腹中。 颈上的项圈在危险的发烫,让她几近要失去理智。 “孟易觉,在哪里。” 步思帷转向程沉,眸光沉沉,似是疯魔。 130-140 第131章虎视眈眈 这场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 即使到现在,也仍旧没有停歇。 在百年之前,被万里霜雪冰冻的北境很少会有这样纯粹的大雨。 现在却是不?同, 这雨淋淋漓漓, 如同泼洒不?干净一样, 滴落在这片早就重获了新生的土地之上。 天色又一次黑沉下来,残阳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漆黑的夜色笼罩住了整片大地, 就连万年不?变的星子, 也被无穷无尽的夜雨所吞噬。 好?冷。 气息被吐出, 化作白雾,又被雨水给冲刷得支离破碎。 她的手被冻到通红, 但还是又一次举起,又一次凝结出浅蓝色的灵力。 “能不?能, 别挡道?!” 愤怒的声音伴随着灵力一同冲出,紧随其?后的是一闪而过的剑芒。 xzfsc 唰—— 灵力和?剑刃划破长空, 瞬间穿透了对?面修仙者的腹部, 但纵使如此, 他们?也没有表现出半分?惊慌。 “受伤的先退后, 思齐宗的剑道?,你顶上!纱维谷的药道?,加快治疗速度!还有星月门的阵道?, 别松懈!维持住结界!” 居于小队正中的那人有条不?紊地指挥到,即使在滂沱的雨中,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 正是因为这种熟稔的指挥, 和?由五个摘星层所组成的强大队伍,孟易觉和?季星成才被牢牢锁在了结界之中, 并?且还隐隐显出被打压的态势。 “艹!” 孟易觉一边毫不?留情地喷泻着灵力,一边还不?忘抽空爆了个粗口。 她怎么就忘了这层! 修仙界大部队人员实力水平良莠不?齐,是而速度不?快,但是队伍当中那五个摘星层完全?可以凭借着他们?强悍的飞行能力和?续航能力率先飞过来啊! 这下子,别说是喘息时间了,简直就相当于是对?方已经把手掐在明烛城的脖子上了! 更何况…… 雨水的缝隙间,乳色的结界正闪烁着光芒。 对?方就好?像看出来了孟易觉的打算似的,硬生生拦着不?让孟易觉往魔界通道?那边走?。 啧,明明就差一步了,这种半步之遥的感觉……真让人感觉不?爽。 而且,此时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如果她孟易觉走?了,这座城、这座城中的这么多人,该如何是好?。 小小的明烛城中,只有季星成一个是摘星层,其?他人就连到达危楼层的都很少?,这样的城、这样的兵士,让他们?怎么可能在修仙界的猛攻下存活下来!更遑论守住城池! 按理来说,就算已经猜到了剑祖和?药鬼可能已经在程沉的帮助下进入了魔界,孟易觉也应该专注于自己当前的战场,最多在心中为步思帷祈祷一下,并?且坚信魔尊的实力……但是孟易觉不?能!xzfsc 孟易觉怎么可能认为现在精神状态极其?不?佳的步思帷能打得过剑祖那个老?怪物?!更别说还有另外两个摘星层在剑祖身旁辅助! 脑子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孟易觉一时不?查,被带着指虎的拳头?一拳打在了脸上,整个人瞬间倒飞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虽然是不?喜欢打女?性?的脸的,但是你有点太矮了,打其?他地方对?于我来说有些太辛苦了,所以我也就只好?……” 挥拳伤人的体修咧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正准备趾高气扬地嘲讽嘲讽这个在一百多年前让他丢脸的女?人,结果谁曾想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远处飞来的剑捅了个对?穿。 季星成的大叫声随之而来: “孟易觉!你没事吧!!” “咳咳。” 一口血被倒在地上的无情道?咳出来,然后她又站了起来,简单地将脸上的伤口治疗了一下,说道?: “没事,专注你的!” 等女?人再度抬起头?时,她的眼?中便只剩下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孟易觉闭紧牙关,以防在快速移动之中,雨水顺着风飞进自己的嘴中,淡蓝色的灵力在她手上凝结,然后—— 鲜红色的血一瞬间泼洒了出来,又被雨水冲淡。 “啊啊啊啊啊啊呃——!” 那是男人惨叫的声音。 孟易觉成功利用季星成为她创造的空隙将那个玄天派的体修当场斩杀。 有时候,就连她也不?感叹一句,灵力还真是好?用,就像现在,她甚至连一把武器也没带,就能将他人的喉咙给割开,还能在雨中战斗一天一夜,在她那个没有灵力的世界里,这些都是令人无法想象的。 紧闭牙关是正确的,因为从?大动脉飞溅出来的血溅了她一身,险些她就将那肮脏的血也吞入了腹内。 杀人者在雨中站起来,一脚将尸体踹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脸颊的两侧,让她看起来可怖又凄惨。 正准备上前的医道?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很明智地放弃了那个生死不?明的尸体。 “唉,真是没用的后生啊。” 对?面队伍中领头?的那人感叹道?。 他长身玉立,一层薄薄的灵力覆盖在他身上,让他呈现出与周围几人的狼狈状态完全?不?同的干爽来。 但是他手中的剑却远不?如那人一般干净。 黑红色的脏垢附着于其?上,让原本就破旧的剑身显得更为残破,唯有靠近剑锋的位置,是一抹冷厉的寒光。 “明明和?他说过了,打消耗战就行了,毕竟你无论干什么都要依靠灵力,我们?只要等着把你的灵力耗干净就可以了,这是最稳妥的打法才是,偏偏这孩子……唉,我也不?好?说什么,或许他与你有什么私人仇怨也说不?定。” 原本交战的双方此时却都诡异地停了下来,表面上是在听着男人讲着废话,实际上是在趁着这段时间竭尽全?力恢复。 “开战到现在,还没打过招呼呢,你好?,我是步成武,就是你之前杀掉的那个男人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呀,说起来咱俩是不?是其?实可以算是一家人?毕竟你和?我曾曾曾曾曾曾孙女?可是……呵呵……那种关系。” 男人笑眯眯的,看上去怎么也不?像那位传说中在千年以前一怒之下离开修仙界,在人间界斩妖除魔了数百年的步家老?祖。 “其?实我看你还蛮顺眼?的,步云天那孩子……说实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所以你杀了他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欠了剑祖那老?家伙一个人情的话,我是万万不?会来帮他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易觉张口,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如今正在城墙上紧张地注视着这边战况的明晨一干人等。 这是摘星层的战斗,他们?想要参与进来的话,就只会白白丢掉性?命,更不?用提那个星月门的阵道?还布下了结界,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打扰他们?的困兽犹斗。 “我只是想说,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就别打了,你也别老?想着去救我那曾曾曾曾曾曾孙女?了,等剑祖回来,他自然会退兵的,对?了,你会打麻将吗?我们?可以来盘麻将啊,别老?是打打杀杀的,这多不?好?。那边那个拿着把破剑的孩子,我还挺喜欢你的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和?你聊聊来着,你看,就连拿把破剑这点,我们?俩都这么吻合,我们?俩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缘呢!” 步成武的嘴叭叭叭叭吐出来了一大堆话,但仅仅只是听第一句,孟易觉就知道?了,这又是一连串废话。 孟易觉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满是雨中泥土的味道?,然后手中星光又一次闪烁。 “诶?谈不?成了吗?那就没办法了。” 男人说话的语气骤然变冷,就连身上用来防雨的灵力护罩也被他所取消,全?部变作了在身体中流动的灵力。 “就凭你那个没经过锻炼的身体,现在恐怕已经撑不?住了吧?” 脏污的剑身就连雨的影子也反射不?出来,但仍旧散发出了冰冷的杀意。 轰隆——! 一声巨响在天空中响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天空中望去。 巨兽的阴影在雨中逐渐显现,它尖角漆黑,面目狰狞。 “魔宫?!” 季星成不?自觉惊叫出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庞然大物?就又是一阵轰鸣。 嗡—— “伤……在恢复?” 明晨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伤口,那是她准备偷偷摸进那个混战的结界中时,那个结界所带给她的伤害,明晨一时半会根本拿它没有一点办法,可就在那所无论是谁都很熟悉的魔宫突然出现的那一刹那,她的伤口却突然自愈了。 “魔力也……” 明晨的眸子中闪出不?可置信的光彩: “那个邪门玩意,到底是什么……” 远处,战斗仍在进行。 xzfsc “孟易觉!它的操作者现在变成我了!步思帷在规划了它的降落地点以后,就自动放弃了对?它的操纵权!” 季星成两步跳上那巨大的魔宫,迅速地依着记忆找到对?方裸/露在外的控制器,皱着眉头?对?孟易觉大吼道?。 “那是什么……” 孟易觉一句问话还没问出,便被震天撼地的一声巨响给打断了。 砰——! 在灵力猛烈的射击下,一直囚困着两人的结界应声碎裂,那撑起结界的阵道?受到阵法的反噬,瞬间一口血喷出,昏了过去。 孟易觉瞳孔放大,不?敢想象对?这个怪物?来说,毁掉一个摘星层阵道?的结界竟然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 “意思就是程沉他们?已经见到步思帷了!不?然她不?可能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还有就是,她决定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与魔宫相连,不?仅能使灵力恢复速度和?伤口愈合速度都大幅提升,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使用者的潜能,让其?在血战之中支撑得更久,而现在,步思帷却在面对?那三个人的时候主?动将操纵权转给了除她以外唯一一个会用这架武器的人——什么意思可想而知。 眼?前俱是雨水,湿漉漉地让人什么都看不?清楚,季星成像是要将肺中的气体全?部吐出来一般大喊道?: “快去救她!!!!” “什么?!但是我……?!” 孟易觉犹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从?魔宫之上跳下来的季星成一脚踹进了不?远处通往魔界的通道?口内。 他的声音即使在大雨中也清晰可闻: “废什么话!这里有我顶着!你快去!!!” 孟易觉就连最后一句朦胧不?清的声音也消失在了通道?之中,战场之上,如今惟余下了虎吼一般的下雨声。 “啪啪——” 鼓掌声突兀地在雨中响起,显得万分?不?合时宜。 “真是感人至深的友谊,不?过你们?这下又给我增添工作量了,这下子只好?赶紧杀了你再去支援剑祖了,不?然那老?东西又要逼逼叨叨了。” 男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同身后两个还清醒着的摘星层慢慢朝着季星成踱了过来。 “说真的,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听说你在北境游荡了几十年就为了斩杀那些妖魔鬼怪,和?年轻时候的我还真是挺像的。唉唉,如果你能是我们?家的孩子该有多好?,我们?家也不?用落到现在这个竟然出了魔尊的地步,唉唉,你说说好?笑不?好?笑吧,她祖上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结果她自己变成魔了,唉唉,什么鬼族长更是傻得要死,还要家族的老?人出门干活,快两百岁的人了,还啃老?,这合适吗?唉唉,真希望你这样的好?孩子是我家孩子啊……” “那就试试,呵,你们?还没有见过像这样的武器吧——” 季星成话音刚落,巨大的怪物?便瞬间缩小成了漆黑的一片,附着在他那柄奇形怪状的剑刃之上。 漆黑的结界代替乳色的结界在雨中扩散开来,只不?过这一次,双方的角色完全?调换了过来。 虎视眈眈,不?死不?休。 第132章剑阵 砰——! 一道红色的身影倒飞出去, 狠狠砸入民居的砖瓦墙中,看似强韧的砖瓦四散崩溃,但是那人脆弱的骨骼却未曾有半分碎裂。xzfsc 步思帷神色淡然地从房屋的废墟中站了起来?, 这点小伤, 在这几天与剑祖的搏斗中, 几乎只可以算作是毛毛细雨。 此刻的魔尊衣裳破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的是被无?形之剑所砍伤的, 有的则是被灵力所灼伤的, 更有甚者, 是被树的枝条所勒出来?的,血液顺着伤口向下流淌, 杂糅进红色的布料中,变得让人分不清你我来。 “还真是耐打。”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步思帷就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下意识的, 魔力脱手而出, 击在了一旁的废墟之上。 又是“砰”的一声, 砖瓦在爆炸下碎裂, 而步思帷则是成功靠着这股爆炸的反冲力撞到?了另一扇墙上。 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上,一道细如发丝的伤痕隐藏在尘土之中,深至地?表三米。 那是无?形之剑, 是斩杀生命的利器,若是刚刚步思帷没有及时做出判断,恐怕早就被那无?形之剑给分割成了两半。 和剑祖对抗, 就是如此险象环生。 对方的武器、灵力、行动轨迹,都无?迹可寻, 步思帷能做的,就只有运用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和自?身那少得可怜的灵力护罩,堪堪让自?己不死于对方剑下。 “打了这么多天,我也累了。” 剑祖从空中落下,站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上,俯视着正如同猛兽一般紧紧盯着自?己的魔尊。 似乎是真的感觉累了的缘故,他此时就连装都不装一下了,那张脸是完全?的面无?表情。 因为太过长寿,所以其实他很难感受到?像他平常伪装出来?的,那样丰沛的情感。 “你明明知道的,一旦你死,我们就会退兵,你要为了自?己的任性?,就让两界……不,三界,都遭受这么多痛苦吗?” “痛苦?” 步思帷低声笑了起来?: “明明是你造成的,却?要说这些都是我的原因?” 伤痕累累的魔尊站了起来?,风吹动她的衣角,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扩散开来?,不知为何,竟让人看着有几分孟易觉的感觉: “而且,我可不能轻易去死。” 毕竟,还有人想要她活着,她的愿望,比千斤的言语还要重,比万里的天空、海洋,还要更能占据步思帷的整个心?神。 她的生命,是重要的,是被人所赋予了意义的,不是她的角色,而是她这个人,她的存在。 所以就算,只要她死了以后,一切就都能解决,她也仍然?会——和剑祖针锋相对到?最后一刻。 “哼……” 老?者甩袖,鼻腔中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吐气声: “你在战场上,不是从不说废话的吗。” 话音刚落,他的身子便消失在了原地?。 后颈一阵寒意,这是接连战斗好几天以后身体?所带给她的礼物。 剑随意动,星倾剑身上的星星迅速转动,红色的护罩缩小成一片树叶的大小,正好在那一瞬间?抵住无?形之剑的剑尖。 阴影之中,剑祖神情凝重,浓眉皱了起来?,再度加持上灵力,可是那片护罩依然?纹丝不动,让剑尖没有能力再前?进哪怕一分。 这样下去可不行。 无?形的剑尖被弹开,有形的星倾从侧面横斩而来?,带着要切断阴影的魄力,剑祖自?然?不会让它得逞,只轻轻一跃,便又转移到?了下一片阴影之中。 步思帷的学习速度太快了,以前?剑祖从未与她认真对峙过,是而她一开始在面对剑祖时,还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她几乎已?经读懂了剑祖的行为逻辑,并且还是尝试反击了,再这样下去…… 该死。 即使是在飞速移动之中,剑祖也不忘暗暗在心?中骂了一句他的不肖后辈们。 竟然?把这样的天才逼到?这种地?步,还嘴硬着说人家是庸才,真不知道那些家伙要不要去看看眼科。 或许步思帷在根骨上比不过梁旅落,但是其学习能力,绝对超出梁旅落一大截,更别说……一个后天入魔的原剑道,做了这么久的魔尊,竟然?还能保持住清醒…… 只能说是棘手,比梁旅落要棘手了不知道多少倍,毕竟梁旅落那个时候,剑祖甚至就连出手也不用出手,只是假借他人之剑,就能让她落得个骨灰无?存的地?步。 虽是这么说,但该做的事,终究还是要做的,这个世界的秩序,绝不能让她们就这么白白毁掉。 孟易觉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终究是要走的,影响力还是有限,所以不去管也可以,但是步思帷不一样,她是土生土长的、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她真的有可能把现有秩序全?部推翻掉。 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两人打斗的地?方就从城东跳到?了城南。 慕阳城,这座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魔界首都的热闹城邦,在经过两人数日不停歇的摧残后,如今已?经变作了一片废墟,简直比百年前?被梁旅落所蹂躏的明烛城还要惨。 不过好在,这里的居民早就在魔宫升起的一瞬间?就已?反应过来?,撤离了个干净,不然?那种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只会让步思帷在战斗中更难保持理智。 只不过稍不注意,刚刚才发现的剑祖踪迹便又消失不见了,周围一片寂静,就像这个城市除了她一人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一般。 但事实绝不是如此,暗处,不仅隐藏着伺机而动的剑祖,而且还隐藏着似是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程沉和药鬼二人。 程沉和药鬼这两个人,如果你问?他们究竟处于一个什么位置上,那就连步思帷也搞不清楚。 程沉虽然?是带着两人进了魔宫,但却?在战斗中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药鬼看似是站在剑祖那一方的,可是却?…… 许是思考得太多的缘故,大脑又疼痛了起来?,步思帷赶忙又将一颗小小的药丸吞下,神智这才恢复了清明。 在和剑祖的战斗中,步思帷之所以能够保持完全?的清醒,药鬼送来?的药丸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剑祖知道步思帷现在最害怕什么,所以用恶魂集合一刻不停地?侵扰着她,就好像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他还是想看着步思帷自?刎而死一样,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不是这些药丸的话,步思帷恐怕连一天也撑不下去。xzfsc “呼——” 步思帷吐出一口浊气,聚拢心?神,魔力一层层扫过慕阳城。 平静下来?,这里是她的主场,剑祖不可能—— 魔尊猛地?睁开眼睛,朝着某个地?方冲去,手中的剑寒光一闪—— 想象中穿透血肉的感觉并没有传达到?手上,也不是预料之中可能会感觉到?的,什么也没刺中的轻松感,她的确刺中了,只是……手上的感觉有些太过令人奇怪了。 厚重、凝涩、就像是在纠缠着她的剑一般,这种感觉…… 她眼前?一花,然?后便看见一个漩涡,在旋转着,旋转着将星倾吞入腹内。 她一惊,下意识要将剑给松开,却?怎么也无?法从剑柄之上脱身。 “剑阵,起。” 淡然?的声音自?她上空飘来?。 剑祖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将步思帷就地?格杀,因为他知道就算步思帷如今无?法移动了,照样能够使她那些小手段从他的剑下逃生,所以,他必须要用足够强大的方式,将步思帷的每一条生路都封锁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趁着步思帷被他从世界的记忆中学来?的手段锁住的时间?,他抓紧调动体?内无?色的灵力。 七杀剑阵,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不适用于实战的剑法。xzfsc 它虽实力强悍,但使用条件却?极其复杂,不仅要求使用者具有极为充沛的灵力,而且还要求要在七个不同的地?方以灵力布下标记,最终将格杀者引入那七个标记的中心?,方得以开启阵法。 如此繁复的使用手段,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成功地?完全?实施一遍,这也就不奇怪,为何早在千年之前?,这一剑法就已?经失传。 但是这些,对于曾经在千年前?成功启动过剑阵数次的剑祖来?说都不是问?题。 在挪转打斗的过程中暗暗估计好了标记,并将灵力埋入其中,再通过简单的诱导让步思帷主动踏入他所布设下的陷阱之中,这一切对他来?说,早就已?经是熟门熟道的事情了,只是……一想到?要再次破戒杀人,他的内心?不免有些许凄凉。 但是很快,这缕凄凉便被成功启动剑阵的声音所掩盖。 七杀剑阵之所以谓之七杀剑阵,不仅是因为其启动条件当中要求的是七个标记,更是因为……其有七种杀法。 细密的丝线缠绞在身上,就如同无?数细密的刀片刺入了皮肤之中一般,不过轻轻一用力,鲜血便从身体?的各处飞溅了出来?,几近要将步思帷给淹没成一个血人,而这,仅仅不过是七杀剑阵之中的第三杀罢了。 但即使如此,在剑祖俯视之下的那人,依旧是支撑着星倾,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漩涡的控制早已?被破除,魔尊举着剑在剑阵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她的视力早已?丧失,就连迈出一步,也很困难。 四杀。 剑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从没有人能撑得过七杀剑阵,不管他是世界的宠儿,还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全?都没有一丝例外地?死在了这绝对的暴力之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剑祖对这早已?被世人所摒弃的七杀剑阵如此青睐。 因为强大,只因如此。 只有强大,才能维持得住秩序。 他需要强大。 五杀。 那人依然?没有倒下,但早已?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想必,现在只是被求生的意志所支撑着了吧? 即使她真的扛过了七杀,也再无?法对剑祖造成任何威胁了。 所以剑祖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虽说等待往往才是最难熬的。 六…… 浅蓝色的光芒倏然?从天而降,强势地?将计数完全?打断。 剑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瞪大,七杀剑阵…… 剑法“轰”的一声破碎开来?,冲击波将已?经化作了废墟的慕阳城又彻底碾压了一遍,这次就连石块都已?经化作了粉尘。 熟悉的人怀抱着浑身是血的魔尊站在原本剑阵的中央。 她的手上,浅蓝色的星辰正在闪耀。 那是,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的产物。 第133章延长战 “你傻*吗!和三个人打还把魔宫留在自己身边!”xzfsc 孟易觉扛着满身是血的步思帷, 张口就是骂。 星倾被她从步思帷紧紧握住的手中扒拉了出来,此时正被她握在手中,但是她也不会用剑, 所以星倾比起剑来说?其实?更像是一把法杖, 还是那种随便动动就能有灵力发出?去的法杖。 不过?好在, 星倾这孩子不挑主?人,重量自动匹配到了孟易觉能用的正好的程度, 所以她用着也还算是顺手。 步思帷微弱的喘气声在她耳旁轻轻地拂着, 简直比她身上此时正不断滴落下来的鲜血还要缓慢, 一副……活不长久了的样?子。 不, 她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孟易觉又怎么敢要求过?多。 一想?起自己赶到时, 从天空中看到的,那副被万千剑刃所蹂躏过?的步思帷的样?子, 孟易觉就感到一阵阵后怕。 无论魔尊再怎么强大,她终究都不过?是□□凡躯, 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天杀的七杀剑阵。 “啧!” 孟易觉本就没法像步思帷一样?凭借锻炼到极致的战斗感官来闪躲无形之剑的攻击, 更别提她现在身上还背着个人, 简直是连行动也不方便, 所以她只能选择用笨办法,用厚厚的灵力?护罩将自己整个人罩住,不过?好在她这副躯体?天生?就是为了修炼打造的, 体?内灵力?多到不像话?,一时半会之间剑祖竟然还真的突破不了她的防御。 “你……” 刚刚还气若游丝的步思帷突然冒出?来一个音节。 孟易觉紧张极了,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攻击, 附耳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 “危险……” 步思帷抬起手指, 指了指自己现在还戴在脖子上的项圈。 那个束缚用的用具现在已?经?看不出?它?的本真颜色了,无论是皮革,还是金属,都被血所浸透,和皮肉连接在了一起。 和孟易觉一样?,步思帷也在这方装饰上动了手脚,不过?她动的手脚并非是追踪,而?是生?命检测。 用于检测生?命的魔力?印记和孟易觉脖子上,她趁她睡觉时偷偷印下的灵力?印记链接在一起,一旦孟易觉生?命遭到威胁,项圈就会发烫提醒她,只是……她最终还是没有为孟易觉安上追踪的灵力?印记,虽说?如果跟孟易觉说?了,她大抵也是会同意步思帷那么做的,但是不知为何,步思帷就是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心中不舒服的感觉就会伴随着那个灵力?印记停留在孟易觉脖子上的时间的增长而?不断膨胀。 那个时候,许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吧,程沉将一切都告诉了她,但步思帷那时早就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就做出?了决定。 魔宫本就是季星成主?持修建的,他要比魔尊更懂得怎样?去运用它?,至于自己……她一向生?命力?顽强,就算没有魔宫,打消耗战打个十天半个月估计也不成问题。 ……现在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近几百年都没有出?手过?的剑祖,而?这种错误的估计,直接就导致她现在只能趴在孟易觉的肩头,奄奄一息,成为了甩不掉的负累。 不过?……还好……孟易觉没事的话?……就还好……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作为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孟易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步思帷又在想?什么自轻自贱的东西,于是她轻轻地抬起手,极度小心地拍了一下步思帷的头,生?怕拍到她的伤口,说?道: “受伤了就赶紧睡觉,你们魔族不都是靠睡觉自愈的吗!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说?的话?没有一点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身体?上受伤了的缘故吧,又或许是因为长久的战斗让精神太过?疲累的缘故吧,步思帷无由地就想?要去相信她。 一直等到步思帷闭上了眼睛,孟易觉这才有空去管早就已?经?放弃了攻击她这具乌龟壳的剑祖。 “讲完了?”xzfsc 剑祖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或许是戏谑,又或许只是冷淡。 孟易觉没去接他的话?茬,而?是张口问道: “你能勘破多少天机。” “天机不可泄露。” “呵,想?来应该没多少吧,不然怎么会连步思帷不是这个世界正在走向败亡的原因这一点都不知道。” 在孟易觉的预想?中,听到这句话?的剑祖本应当有很大的反应,但事实?却恰恰好与她的预想?背道而?驰。 剑祖——老者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默默地从石料所垒成的高地上跳了下来,朝她走了过?来。 “你做什么!” 看着逐渐靠近她的剑祖,孟易觉强忍住转身逃开的欲望,低声威吓道。 剑祖伸出?手,淡然地敲了敲那淡蓝色的灵力?屏障,就好像那不是他的敌人所竖立起来的东西,而?是一个孩童的玩具一般。 果不其然,淡蓝色的灵力?在排斥着他,甚至在他手上留下了淡淡的灼痕。 “漂亮的蓝色,我已?经?许多年未曾在修仙界中看过?这样?的灵魂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世界意识才偏爱于你吗?” “你想?说?什么!” 孟易觉眉头紧锁,不知道对方突然来的这一出?是想?要做什么。 “你觉得,我不知道吗?魔尊不是罪魁祸首这件事。” 对方的嘴中吐出?了这样?的词句,明明是信息量极大的一句话?、会让人万分震惊的一句话?,但在对方的语气中,就好像在讨论今天她们应该吃什么一样?平淡。 “多好的一具身体?,从根骨,到筋脉,都长着优美的形状,全都是修仙最合适的样?子,这具身体?,是世界意识帮你打造的吧?” 在剑祖说?话?期间,孟易觉能感觉到无形之剑敲打了两下自己的灵力?护罩,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即使孟易觉现在对剑祖出?手,也仍然不能对剑祖造成半点伤害,无形之剑仍然在守护着他。 “是又如何,你嫉妒吗?” 所以孟易觉也只能这样?一边嘴硬地回复他,一边暗地里悄悄地为步思帷治疗伤势。 “唉,异世界的灵魂,你本不用掺和进这个世界的事情来的。” “什……你知道……!” “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不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 剑祖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孟易觉: “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你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再次出?现蓝色的灵魂,就算是你的恋人,也无法完全接近真正的你……孟易觉,你总得回去的,梦,得醒了。”xzfsc 孟易觉瞳孔睁大,不自觉地看向被血污覆盖了的,那张原本娇艳的脸。 现在那里是一片宁静的睡颜。 “你……关你什么事啊!” 她瞬间又将扭了一半的头给?扭了回来,看向剑祖那张老人家常会有的、布满了皱纹的脸,大叫道: “能不能不要天天像街坊里的三姑六婆一样?一天到晚就知道关心别人家的家长里短,我乐意怎么过?怎么过?!关你屁事!” “愤怒是懦弱的表现。” “是我想?要一脚踹死你的表现!” 孟易觉简直气到不行。 她气的不仅仅是剑祖跟她在这里瞎扯一大堆东西,更是因为……自己刚刚竟然真的有那么几分将剑祖的瞎话?给?听了进去! 比起对于他人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往往来得更猛烈、更迅速,不过?好在,她现在有充足的理由将这股愤怒全都发泄到剑祖的身上。 如果她走了,步思帷该怎么办? 她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是,比起现在隐藏自我,让步思帷和她自己的心中留下一条永远的伤疤,倒还不如享受当下,至少……而?且,说?不定在宇宙意识消除记忆的手段下,步思帷根本就不用承受那么重的伤害。 既然和人产生?了羁绊,那就最好负责到底,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逃避,孟易觉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虽然,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自私在里头就是了…… 或许是知道孟易觉有这个打算了,剑祖非常识时务地转移了话?题: “我刚刚和你说?了,我知道步思帷不是驱使这个世界走向消亡的罪魁祸首,但我仍然要杀了她。” 剑祖的脸上是孟易觉以前从未见过?的严肃与认真。 “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坚持。你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步思帷不会,她只会留在这个世界,然后用她的力?量改造这个世界,把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我无法忍受,这个世界变成她所想?的那个样?子。” “……即使这个世界走向消亡吗?” 孟易觉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的眼睛同灵力?屏障外的剑祖对视着,直到这刻,她才发现那人的眼睛有多么浑浊,就好像她以前所看见的,那些如同剑刃一般的锋利,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即使这个世界走向消亡。” 老者闭上眼睛,不让孟易觉看见其中的脆弱。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不同于刚才火红的愤怒,此刻的孟易觉语气冰冷,就好像覆盖了一层冰雪一样?,让人听着便不自觉地打起寒颤。 真正的愤怒总是沉默,沉淀、堆叠在心中,最后如同火山一般全部喷发出?来。 “是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我,是不想?和你打的。” 剑祖嘴上这么说?着,可是手中无形的灵力?却是猛地冲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淡蓝色的灵力?屏障上,不过?好在,孟易觉早有准备,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打破她的灵力?护罩。 “呵。” 孟易觉冷笑一声,紧紧地将那柄天外玄铁握在了被汗意所打湿的手中。 第134章人偶 “想来, 你生活的那个世界应当是极其安逸的,所以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要如此拼命地存活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挤破了头地向上爬去, 因为你理解不了这种勤奋, 这是十分可怜的, 如同猪仔一般的活着?,这也就是为什么, 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管那叫勤奋?那明明是虐待。” 如果她有一个像步思帷一样的女儿的话?, 她一定做不到?像步云天一样, 将她身体里的每一滴汗都榨出来。 “所以说你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活力所在, 世界意识也无法理解,这是很可怜的一件事。” “所以说——我就是讨厌这种高?傲的感觉!” 黯淡的蓝色猛地爆开、炸裂, 照着?修仙者的脑袋就轰了过?去,但?他仍旧只?是面色淡淡, 甚至看不出这爆炸是否对他造成了哪怕半点伤害。 剑祖甩了甩被炸到?发麻的手?,然后看向对面那个正不住地喘着?粗气的无情道。 汗水与血液混在了一起, 黏黏地粘在皮肤上, 但?此时的孟易觉却对这一切都无暇顾及。 她身旁灵力所构建出来的护罩若隐若现, 这是灵力快要枯竭的象征。 “你只?是空有一身灵力, 却疏于锻炼。灵力迟早会消耗完的,而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管好你自?己!” 哪里都能输, 唯独嘴上不能输。 又是响彻云霄的重物坠地之声,天上的星辰被拖进人间?,化作一场绚烂的流星雨闪烁在魔界蒙蒙的天光之中。 剑祖没有想到?已经用灵力硬抗了两天一夜的孟易觉竟然直到?这种境地还能来一场这样的爆发, 在他的计算中,孟易觉早就应该因为灵力枯竭而倒下来才?对, 所以他一时不防,被满天的星雨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堪堪与孟易觉拉开距离,架起无形的剑刃在凶猛的攻击间?闪躲着?。 在剑祖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挪开之后,无情道的双膝终于再?也撑不住她的重量,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整个疲弱的身子交给了大地。 灵力被挥霍一空,孟易觉眼前发花,实在没有支撑住,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胸腔中闷闷的感觉这才?稍微舒服了一点。 她摇摇晃晃地支撑自?己站起来,随手?抹了下唇边还沾着?的血迹,大声喊道: “程沉!药鬼!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似乎是喊话?时候又被风给灌进了肺腑之中,孟易觉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带着?血的咳嗽就先到?了。 “咳、咳咳、程……咳!” 微小的声音被淹没在剑祖用无形之剑切开巨大星辰的响动之间?,但?其终归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巨大的树海猛地显现,将孟易觉和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步思帷都包裹在内。 看到?这一幕的剑祖不自?觉挑了下眉,但?也没太多关心。 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药鬼的身体里下了灵力印记。这也就意味着?,无论药鬼怎么逃,最终都逃不出他的手?心,而没有药鬼,恕他直言,步思帷是抗不过?几?天的,那样的伤,除非有足够强的药道出手?,不然想要靠自?愈,基本上是完全没有可能的。xzfsc 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去着?不必要的急,只?需耐心等待就行了。 只?可惜…… 在挥剑空隙之中,剑祖似是怜悯地摇了摇头。 药鬼本可以在这一次围剿行动中活下来的,如果他一直躺在那里装死的话?,甚至他还能在清剿完魔界之后获得难以想象的声望与天材地宝,只?是现在,可惜了,既然他和程沉选择了与孟易觉站在同一战线上,那就怪不得剑祖狠心了。 但?是,反正也无差,世界就快要毁灭了,早死晚死大家都是会死的。 这样想着?,剑祖心中因要再?杀两人而产生的不适感也就消逝了大半。 —— 蜿蜒的幻境之中,孟易觉还没能完全适应灵力枯竭所带来的晕眩感,便急迫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奈何身体不给她这个机会,她一张开嘴就是…… “我、呕——” “停停停停停!” 药鬼连忙上前搀扶起她,顺带着?用灵力给她调理了下身体,虽说不能完全弥补灵力的亏空,但?好歹缓解了一下症状。 “不用那么着?急,剑祖不擅幻境,一时半会是闯不进来的。” 传入耳中的声音舒缓而温润,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一点也不像是从一开始就被打到?失去战斗能力的样子。 果然,都是幻境,药鬼这人,狡猾得可怕,如非必要,孟易觉根本不会想要求助于他,但?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 “没有必要对我用你惯常用的那套法子。”xzfsc 孟易觉冷冷地推开他,自?己扶着?树干站稳了身子。 听见?这冷淡的语气,药鬼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着?赞赏道: “不愧是你,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还看得出来。” 没有人会喜欢痛苦,但?在治疗的过?程当中,有些时候,他们根本无法避免愈合所带来的痛苦,所以药道们总会掌握些催眠的小技巧,用于当做麻药使用,而药鬼,这个精于幻术的药道,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对他来说,这不叫“催眠”,应该叫做“潜移默化的诱导”,刚刚他对孟易觉所使用的,就是这种法术,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罢了,没想到?孟易觉竟然还真能发现。 “别说废话?。”xzfsc 孟易觉刚一说话?,脑袋就又有点眩晕,连忙整个人靠在了树干上: “带步思帷走,治好她。” “我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药鬼还没答话?,程沉便抢先一步问?道。 她倚在一棵树的树枝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易觉。 孟易觉面色仍旧冷淡,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一看程沉。 “我知道你们留在这里是想看些什么。”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程沉的目的。到?了这一刻,她才?想起来程沉一直在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登仙。 “你的意思是,你要登仙?就现在?” 程沉挑了挑眉,从树丫上跳下来,走近孟易觉: “就凭你现在这个身子?你扯大话?也要扯的像样一点吧?先不提登仙是不是想登就能登的,如果你有能力登仙的话?,为什么不一早就登了?如果一早就登了,你和步思帷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问?句一连串地从程沉的嘴中蹦出来,每一句话?都直击要害。 的确,突然就说登仙,而且还是在这种危急关头,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这种话?。 面对诘问?,孟易觉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 “我会引来天雷。” “你不相信我也可以,到?时候天雷降下,只?不过?是我们一起死罢了。” “你……” 这次是程沉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药鬼早就抢先她一步开了口: “可以。” 男人点了点头,果断地同意了孟易觉的提议。 孟易觉这才?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虽说表面上说着?如果药鬼他们不同意就拉着?他们一块儿死,但?内心里……她还是希望,步思帷能活下去的。 眼角余光又一次不自?觉注视到?不远处在淡蓝色灵力的护卫下安然入眠的步思帷,孟易觉的心中从未有一刻,泛起过?这么多的苦涩过?。 “但?是你要如何保证,天雷就一定能让剑祖尸骨无存?” 药鬼果然还是谨慎。 的确,一击天雷虽然威力强,但?若是想用此在灭杀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摘星层,多半还是有些疲力了,这点从梁旅落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即使都被劈成焦炭了,她仍旧能爬起来追杀孟易觉。 但?是这一次,孟易觉是有保证的。 剑祖,绝不可能在天雷之下存活。 修仙者眸光灼灼,坚定而又果决地摇了摇头: “剑祖绝不可能在天雷之下有存活的可能。” “修仙者以灵魂承受天雷的重量,唯有灵魂足够强大,才?能够蜕变为仙,天雷,既是一道考验,亦是一次磨炼,如果灵魂无法被天雷认可,就注定不可能成仙。” “而剑祖,他压根连灵魂都没有,更遑论挡住天雷。” 没有人能在听见?这一事实之后无动于衷,药鬼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表象,当下喊了出来: “什么?!” “那个剑祖,不过?是一道执行一定命令的傀儡罢了,也不知道他到?现在运行了多少年,但?是总之,他没有灵魂,在天雷轰击之下,必死无疑。” 孟易觉一开始也怀疑是自?己判断出了错误,但?是在她的视野之中,“剑祖”的内部,的确是空荡荡一片的,无形之剑并非无形,而是因为,他没有灵魂,所以他的灵力也没有颜色罢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被造出来的,又是怎么维持运转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足以解释一切种种不合理之处了。 况且现在,孟易觉也只?能相信自?己的这一判断,否则他们根本毫无生路可言。 “那你为什么……” 药鬼又一次张口,但?这一次的问?题却被孟易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孟易觉的双腿还有些颤抖,却仍旧坚定地走到?了他身前: “别说那么多了,幻境就要破灭了,快带着?步思帷走!” 无情道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冷的指尖在药鬼的脖颈一滑而过?,剑祖深种于其中的灵力印记瞬间?被抹消。 她从怀中掏出一颗普通的珠子,如果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那颗珠子底部盛有半勺流光溢彩的世界,正昭告着?对方并不平凡的身份。 孟易觉低低地对珠子暗语了几?句,就连药鬼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下一秒,那颗珠子就被塞进了他的怀里。 冰冷的视线落在他和主动靠了过?来的程沉身上,孟易觉的嘴张张合合。 这次他确信他看清楚了。 “违背誓言者,死。” 是诅咒吗? 药鬼有些迷茫,搞不清楚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息量有些过?大,让他这颗超出常人数倍的大脑都有些过?载。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便是“刺啦”一声。 茫茫的树海被切出了一个小口子,老人的脸和魔界的天光一起出现在了他们三人面前。 “时间?到?了。” 药鬼第?一次发现“剑祖”的声音原来是如此冰冷。 “啧!” 他听见?孟易觉狠狠地啧了一声,然后一阵白光闪过?,视野中就再?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耳边迷迷蒙蒙传来孟易觉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虚弱、微小。 “……天雷,引!” 第135章献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孟易觉的身体里有了一个开关。 可能是因?为她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对她格外温柔,给了她选择权力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天?雷曾经寄居在她的心脏让她特别熟悉这种力量的缘故, 总之她知道, 这个开关是天?雷的开关, 是登仙的叩门砖。xzfsc 但她不敢用。 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道盘踞在她心?脏深处的天?雷太过强大,更是因?为, 她无法离开步思帷。 她怎么可能离开那副样子的步思帷呢? 就算要走, 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她总是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想要等到?步思帷身边再没有什么威胁的时候, 想要等到?步思帷已经不会?像这样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 她再带着步思帷的记忆离开。 但她总是在害怕,害怕步思帷会?变得越来越离不开她, 害怕她……会?越来越沉溺于?步思帷,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地将那道排骨汤端上桌, 想要提醒自己,家里还有人?在等着自己。 她做不出那种味道。 当她和步思帷坐在一张桌子上时, 她看见步思帷一口一口、乖巧地喝着自己所炖的汤的时候, 她的内心?总是五味杂陈。 一旦和人?接触, 一旦心?里住进?了人?, 她就总是容易变得这么复杂、难以理解。 伤痕累累的人?抬头望去,雷云还在汇聚,接下来是第二道雷。 她扭头, 剑祖就躺在她的旁边,浑身焦黑,了无声息。 当她按动身体里那个开关的时候, 这个没有灵魂的人?偶明显是感?知到?了什么的。 那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上突兀地显出一派恐惧来,在他大张的瞳孔中,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被浑浊纠缠着。 在那一刻,孟易觉不免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那孟易觉又为什么会?在他的眼中看见绝望、看见愤怒、看见恐惧,他又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多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疑问,都伴随着第一道天?雷的轰鸣而归于?沉寂。 半径几十公里的天?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了下来,强硬地穿透了剑祖所支撑起的无形屏障,击打在了没有灵魂的躯壳之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他嘴中发出,短促至极,因?为仅仅只在半秒之后?,他的身躯便软软地倒下了,完全丧失了生机。 孟易觉的判断,是正确的,剑祖根本无法抵御天?雷。 看着与自己纠缠了几天?几夜的敌手?就这么轻松地倒下了,就连孟易觉心?中,都不自禁升腾起几分唏嘘之感?。 不再将视线放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的剑祖身上,孟易觉转头,又看向天?空中那正旋转着的雷云。 第一道雷虽迅速,但实际上威力并不大,仅仅只是劈死了没有灵魂的剑祖,对孟易觉这种灵魂强大的存在根本无法造成一点威胁。 但是后?面的二、三、四、五道雷可就不一样了,它们不仅仅是对灵魂的洗礼,更是要讲究身体和灵力的强度。 如果是放在孟易觉还灵力充沛的时候的话?,她估计会?架起灵力护罩以博得一线生机,但是就现在来说,灵力过度消耗的她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在难受的,除了躺在天?雷下劈的中心?等死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本来以为最终boss会?是剑祖,万万没想到?最终boss竟然是登仙的天?雷…… 想到?这一点,孟易觉的唇角不自觉带上了点自嘲的笑?。 不过还好,至少现在,千乘珠应该已经带着步思帷移出天?雷的影响的范围了吧? 这样就好,没了剑祖以后?,步思帷的生活应该能安心?多了,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不要总是被这些回忆所困扰,能够好好的找到?自己的目标,星倾陪在她身边的话?,应该能慢慢把?她的灵魂治好吧?星倾……等等?xzfsc 星倾? 孟易觉刚刚才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她转头,幽幽的荧光立刻就占满了她整个视野。 就算她已然忘记,美丽的剑也仍旧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此刻,那剑身之上的光芒正逐渐强盛。 魔界的天?空之上,雷云浓密,电流在其?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经过长久的等待之后?,雷龙终于?从其?中探出首来,伴随着怒吼般的雷鸣之声,第二道天?雷以锐不可当之势劈了下来,周边的一切都在雷光之下粉碎,就连十几公里外的慕阳城废墟,也被碾作了齑粉。 雷声过后?,在象征着一切消弭的烟雾中,唯有一样物?什挺拔如初。 淡蓝色的光芒。 孟易觉的胸口不自觉地上下起伏,她呼吸急促,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淡蓝色的星辰在她眼前渐渐淡去,也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暂时休息。 一发雷霆并未让天?空满意,天?上的雷云又一次开始凝聚。 孟易觉的眼睛不自觉又看向了星倾,那把?在万钧雷霆之下也依然完好无损的天?外玄铁。 其?上星辉灿烂,星辰移动之间,有如万千世界。 —— “那就是天?雷……” 远离慕阳城的山丘之上,程沉看着远处那仿若世界末日一般的雷云,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天?雷之后?,便会?开启仙界的门,真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还能看到?如此奇景,果然,跟着孟易觉走是对的。” 她的话?语之中隐藏着暗暗的兴奋。 “药鬼,你觉得孟易觉能挺过……啊。” 无情道转过身,本是想与自己的同伴分享一下当前的喜悦,眼前却?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形。 “……带我去找她。”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气还没有捋顺就说出了一点也不客气的话?。 血液凝结在皮肤之上,形成了一道道干硬的血痂,让那人?原本娇美的面容此时看起来也变得万分可怖。 她瞳孔血红,手?中魔力所化就的刀刃狠狠地抵在药鬼的脖子上。 现在的步思帷根本就不会?控制力道,那刀刃已经深入药鬼脖子三分,程沉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拖下去,药鬼绝对会?在步思帷的“失手?”之下颈喷三升血而死。 “他刚刚还救了你诶,你竟然一醒就反过来用他的生命来威胁我?” 药鬼被步思帷钳制在手?里,就连动弹也不敢动弹一下。 说到?底还是他大意了,看着魔尊这副样子,想着用本身医治她也没关系吧,就没再费力造一具分身,谁能想到?都变成这样了步思帷还能动作。 几乎是同一时刻,对方刚一睁眼,这把?灵力所做的小刀就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药鬼擅药道、幻术,近身作战不能说是不强,只能说是极弱,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在步思帷的刀下,一动也不敢动,任凭脖颈处的疼痛越发强烈。 “闭嘴!带我去找她!” 一身血液和伤口、虚弱得不成样子的人?对待程沉毫不客气。 “这样真的好吗?她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你脱离了天?雷所影响的区域诶?” 程沉歪了歪头,一如既往,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在乎药鬼的生命一样。 这不是装出来的,她的确一点都不在乎药鬼是生还是死,即使他像父亲一样带了她几十年,就算她间接导致她师父自/杀,他也不过是轻叹一声,将她逐出门去。 如果不是因?为纱维谷修士大多志向相同,他们二人?往后?余生,估计除了敌对以外,再无其?他可能。 所以如果步思帷真的要杀掉药鬼,她也不是很在意。 很明显,步思帷也看出了这一点。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的喘气声越来越重,眼前也越来越黑,但即使如此,她仍旧强撑着说着话?。 “你……想要登仙……所以你才没有入魔……” “你果然知道啊,我没有入魔这件事。”xzfsc 无情道的眼睛带上了笑?意。 即使她没有入魔,步思帷也仍旧把?她留在身边使用,和孟易觉一样,步思帷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有些事情,果然还是要依靠奇怪的人?才能达成。 “但是现在我们离她太远了,想来还没赶到?她身边,就会?被天?雷给劈死了,你如果想要殉情的话?,能麻烦别带上我吗?” “千乘珠……” “你会?用吗?” 并不惊讶于?步思帷知道千乘珠的存在,程沉随手?将又恢复成朴实无华模样的珠子从怀中拿了出来。 看见那颗珠子,步思帷了然地点了点。 果不其?然,她之所以现在会?在这里,是因?为孟易觉用了千乘珠…… 在孟易觉走后?,她疯了一般找寻所有有关她的蛛丝马迹,这颗来历不明的珠子,当然也包含在内。 没有人?知道,那天?在梁旅落的地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着曾经与梁旅落短暂的接触,步思帷肯定,那天?的事情与这颗珠子一定脱不了干系,所以她费了好一番功夫去查找有关千乘珠的记录,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在魔界给她找到?了这颗珠子的使用方法。 所以现在,除了孟易觉以外,会?用这颗珠子的,还有她步思帷一个。 “如果你会?用的话?,那就好办了。” 程沉的脸上登时绽开了笑?颜,她正烦恼着要怎么蹭着孟易觉的光踏上登仙之路呢,现下,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将灵力灌输其?中……” 步思帷犹豫了一下,因?为寻常灵力实在是……除非你像孟易觉一样,拥有深不见底的灵力,否则根本无法填饱千乘珠的使用需求。 “我的灵力的话?,大概是不够的吧?” 程沉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步思帷的话?: “还有另一种方法对吧?” 在魔界这么多年,她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有关梁旅落的传闻,想来,梁旅落是会?用这颗珠子的,那么只要想想梁旅落做过哪些事,就能推测出这颗珠子一个大致的使用方法了吧? 献祭。 步思帷低头,没有立刻回答,但程沉立马就读出了她的意思。 她的笑?容变得更加明媚。 “那样的话?……就更轻松了吧?” 无情道的眼睛看向那仍旧被步思帷用小刀抵在脖颈之上的人?。 “摘星层的灵力很充沛,应该能填补空虚了。” 脚步声响起,宛如魔鬼的声音。 步思帷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放开他。 药鬼瞳孔倏然放大,其?中倒映着的,是他人?无邪的笑?容。 第136章第五道 “停。” 声音并不?大?, 却准确地传进?了这个?战场里所有人的心中。 雨早就?停了,剩余的水汽杂糅进泥土里,再沾到战士的鞋底。 不?知为何, 在这一声过后,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即使是他?的敌人也一样。xzfsc 他?们一齐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天空。 “那是……” 士兵手上的枪在颤抖, 因?为太?过恐惧, 以至于它的主人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他?的双手。 那里的乌云在凝聚、在狞笑, 雷龙在云间?穿梭、嬉闹, 如同人间?是它们的游乐场一般。 天雷一旦显现,上抵仙界, 下达魔界,无数人都将一同见证仙的诞生。 “看来有人要?登仙了啊……” 步成武摸着下巴, 若有所思。 他?手上的剑垂了下来,鲜血正从锈迹斑斑的剑身上滴下来, 染红了残破不?堪的土地。 “看来那边的事态已经超出?我想象了。” 他?转过头: “还要?继续吗?” 态度自然地像是在询问他?的一位老友。 听见这话, 一直垂着首生死不?明的人才有了一点?反应。 “唔!” 身上覆盖着的黑色甲胄猛地伸出?一根触须来, 刺了一下他?的脖颈, 他?这才稍稍有点?清醒了过来。 但纵使如此?,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再度将那把奇形怪状的剑横到了胸前, 态度不?言而喻。 黏稠浓密的液体从甲胄的缝隙中涌了出?来,攀爬到巨剑之上,完全包裹住了它, 这一幕无论让谁来看,都会觉得邪异无比, 偏偏步成武就?不?这么觉得。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打完了的话要?一起吃顿饭吗?” 他?露出?一个?笑容。 —— “刺——嘭!” 雷龙颌首,以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俯身冲来,被孟易觉握在手中的星倾又一次自动亮起,抵挡住了这第三?道天雷。 “呼……哈……哈……” 星倾自身所蕴含的灵力早就?不?够了,如果不?是孟易觉躺在地上的时候又恢复了一点?灵力,这灵力护罩早就?撑不?住了,不?过好说歹说,她还是扛过了这第三?道天雷,只是…… 剩下还有两道比之前还要?强的天雷,就?凭孟易觉现在这个?状态,只怕是凶多吉少。xzfsc 孟易觉勉力地用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她这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在自己?世界的时候要?被雷劈死,现在到修仙界了还要?被雷劈死! 她举起剑,剑尖对准天空中正嬉戏着的巨大?雷龙。 承担了三?道天雷,就?算是再强大?的武器此?时也扛不?住了,抬眼望去,星倾的剑身之上已然出?现了裂痕,原本?构成群星阵法?的星星此?时也要?掉不?掉地缀在上面。 如果是郑在野此?时看到这把剑这副样子的话,一定会心痛到不?行吧?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孟易觉还有闲心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在自己?走后,郑在野能不?能把这把剑修好,要?是步思帷没了这把剑,精神扛不?住了该怎么办? 孟易觉苦笑了一声。 而且,也算是自己?的一点?私心吧,她希望,步思帷能用着她送的剑,所以当她几个?月前刚刚回来修仙界的时候,发现步思帷不?知道把星倾扔去了哪个?角落的时候,她不?知道有多生气,甚至都想过干脆一走了之了。 ……虽说到最后没真走就?是了。 如同走马灯一般,孟易觉的脑海里开始漂浮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有她刚进?思齐宗的时候,也有那恍如梦境一般的月下树林,有梁旅落的地下洞窟,也有步思帷那宏伟的漆黑魔宫…… 不?对,不?对,还没到这个?时候! 孟易觉浑身一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万钧的雷霆可不?管她大?脑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一个?晃神,它便又一次降临到大?地之上。 “啊啊啊啊啊——!” 因?缺乏灵力而变得脆弱的护罩不?堪一击,不?过半秒就?被击破,强大?的雷霆又一次直接地贯穿了孟易觉的身体。 这一次的雷霆很明显比第一次的雷霆要?强大?了不?下数倍。 孟易觉只感觉她现在好像分裂成了灵魂和□□两个?部分。她的灵魂沐浴在雷光之中,享受着酥麻的感觉,而她的□□却被迫承受着焦灼的痛感,舒畅和痛苦交织在一起,让她几近无法?忍受。 她又一次扑倒在地,痛苦到蜷缩起整个?身子。 突然,一双手轻柔地笼住了她,然后所有的痛苦便都奇迹一般地消退了。 千乘珠的光芒将天雷所带来的痛苦悉数消解,盘桓在耳际的只剩下了那人温柔的耳语。 “没事的,没事的……” 像是在对孟易觉说,又像是在对着她自己?说。 冰凉的躯体贴了过来,没用多少力气便拥抱住了她。 孟易觉被眼泪所填满的眼睛迷迷蒙蒙地睁开,即使眼前的景象还是影影绰绰的,但是足够她分辨出?那到底是谁了,她的双手向前伸去…… 然后一把抓住步思帷的衣领,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你疯了吗!!!” 孟易觉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带着撕裂的质感,但其中的愤怒却一览无余。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步思帷送走,结果她一声不?吭又回来了?!这算个?什么事?!殉情吗?! 步思帷那双血红的眸子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她的手抬了起来,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的发丝。 “嗯。” 送死也好,殉情也好,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 “所以说!我才讨厌你们这群修仙者!” 孟易觉喘着气,强忍着恶心感和疼痛感,从地上翻了起来,将趋近破碎了的星倾塞进?步思帷的手里。 第四道天雷在千乘珠的作用下扛过去了,但是最强的第五道天雷就?快要?到来了,她本?来都已经躺着等死了,现在步思帷一来,她不?就?没法?什么都不?做只是等死了吗! 她是一点?灵力也没有了,但不?知道步思帷还有没有剩余的一点?魔力,充进?星倾之中,她们至少还能再撑上个?一会儿,因?为就?目前形势来看,千乘珠里那么点?灵力大?概是不?够…… 孟易觉的判断是正确的,千乘珠里的灵力的确不?够撑起能够使她们三?人度过第五道天雷的护罩,但是遗憾的是,不?是只有她发现了这个?事情。 随着步思帷一起过来的程沉看了看千乘珠体内那少得可怜的流光溢彩,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之中好似在吼叫着的雷龙,果断将千乘珠收回了手中。 “程沉,你……!” 孟易觉一把推开步思帷,气急败坏地朝着程沉吼道。 “不?好意思啊,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药鬼这么点?营养果然还是无法?支撑我们三?个?人度过雷劫的,但是我一个?人好像……还可以?这本?来就?是我家长辈贡献的营养,就?让我拿走吧。比起我们三?个?人一块死,还是你们俩殉情、我活下来比较好吧?嗯?你会这么想吧?” 程沉一边就?这么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还停留在原地的魔尊。 现在看来,孟易觉在经过四道天雷之后,已经完全不?成威胁了,麻烦的只有魔尊,看上去一副虚弱的模样,实际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对于看过无数次她浑身是血的从死人堆里面爬回来的程沉来说,面对步思帷,无论多谨慎都不?为过。 不?过好在,程沉现在的行为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做好了的打算,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程沉来说,都是游刃有余的。 先是避开孟易觉轻飘飘的拳头,没了灵力,她就?连个?凡人也比不?过,随意将她踢到哪个?地方就?行了,这样的话步思帷肯定会优先去保护孟易觉,然后再在她们手忙脚乱的时候,移动,只要?不?移出?天雷的范畴就?行了,根据书上的记载,只有经过天雷锤炼之人,才能获得踏上登仙之路的资格,所以这第五道天雷,她最好还是受一受。 不?过……灵力护罩只防天雷对身体上的损害,却不?能抹消起对于灵魂上的拷打,在刚刚短暂的承受天雷的过程中,程沉就?已经体验过被天雷直击灵魂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痛苦、恐惧,好似要?让人疯狂一般,如同灵魂要?脱离身体飞升而去一般,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程沉还仍心有余悸。 难怪记载中登仙失败的修仙者中有一大?群最后都变成了疯子,现在想来大?抵是对方的肉/体过关?了,灵魂强度却远远不?够资格,是而才变成了那副样子。如果从第一轮就?开始承受天雷的话……程沉不?敢担保自己?不?会变成那副样子。 而在程沉所不?再关?注的另一边,孟易觉正躺在步思帷怀中,目眦尽裂。 她的手在坚硬的土地上紧紧抓着,即使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也没有放开。 两人之间?很沉默,步思帷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去追回千乘珠,早在她挟持住药鬼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象过这种可能了。 魔尊抬头向上,看着那独属于修仙者的登仙雷劫,低声轻语道: “第五道天雷,要?来了。” 声音很平静,一点?也不?像是大?难临头的样子,反倒有着几分解脱的意味。 孟易觉的手蓦然松开了。 她闭上眼睛,紧皱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抱住步思帷: “嗯。” 这个?拥抱不?是很用力,两人只是简单地贴在了一起,等待着最后一道雷霆的到来。 轰隆——! 仿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雷霆带着能够毁灭一切的气势俯冲直下,就?连它的雷光,都照亮了万里昏沉的魔界。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道雷霆,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道雷霆,从魔界边缘的魔族,到人、魔、妖混战的战场;从长着金黄麦田的北境,到摆满了酒的武器铺;从巨树擎天的梦境,到混沌不?可直视的空间?……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雷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雷霆过后会是怎样一个?崭新的世界。xzfsc 雷光呼啸而过,几乎没有疼痛。 在一阵白光之中,孟易觉只感觉她的灵魂缓缓飞起。 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她不?由得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眼,然后,那双好看的眼睛蓦然睁大?。 在步思帷的背后,有人影矗立在白光之中。 那人低头,双眸同她对视。 剑祖。 第137章登仙 那人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身上还带着被雷劈过的焦灼痕迹。 孟易觉眼睛大睁,刚刚面对天雷时都没有显现出来的惊慌一面此刻暴露得?一览无余。 “等……你是什么……” 可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如同鬼魅一般的修仙者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一下跨过了并不算近的距离, 来到了她?的身前。 老者高大的身影在白光中投下一片阴影, 孟易觉僵硬地抬头?看?去,脖子发出了如同机械运作不畅通一般的声音。 在这个角度, 她?看?不见剑祖的眼睛, 只能看?见他那比她?还要僵硬的躯干, 就像一个被草扎成的稻草人一样, 矗立在她?的身前。 此时孟易觉才察觉到了不对,步思帷一点动静也没有, 即使她?都已经出声了,步思帷也仍旧只是乖巧地抱着她?, 甚至连出声询问一声也没有,甚至……孟易觉甚至感觉, 自己怀中的躯体?, 不知为何, 如此冰冷。 孟易觉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大脑当即下达了命令,孟易觉倏然夺过步思帷手?中的星倾,可还没等她?暴起, 一直呆立站在她?面前的剑祖便一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孟易觉刚刚拿起剑的手?又软软地松开了,星倾“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失去了意识。 —— 一种温暖的感觉袭来,像是被温泉水拥抱在怀中一般, 全身都散发着舒适之?感,酥酥麻麻的, 令人流连忘返。 孟易觉就是在这种感觉之?中睁开了眼睛。 被睡意朦胧了的眼睛中所映射出的,是一片泛着白光的天花板,淡蓝色的星辰在其中肆意飘游。 孟易觉失焦的双眼盯着这一美丽的景色怔怔看?了两分钟,迟到的意识这才回了笼。 无情道猛地坐起身,然后就听见身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了?” 剑祖正在不远处端坐着,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 “醒了的话?就来喝一杯吧,你是不喜欢喝茶的那一类对吗?放心?好了,这里面的只是热水而已。” 剑祖笑了下,将面前小桌上?空着的另一个杯子朝着孟易觉推了推,意思不言而喻。 但孟易觉明显还没有傻到会因为对方一两句温言软语就对一个一直针对着自己的面孔敞开心?扉。 她?皱着眉,没往“剑祖”那里走?哪怕一步。 无情道的眼角余光观察着这片莫名?其妙的空间。 事到如今,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空间的,残存的记忆里只模糊记得?……本来已经死透了的剑祖突然活了过来,还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然后她?就彻底昏了过去,再之?后……她?就在这里醒过来了。xzfsc 这是一片纯白的空间,除了头?顶上?摇曳的星辰和剑祖面前盛放着茶水的小桌外,再无他物,这感觉,倒是同每一次孟易觉见宇宙意识和世界意识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而是搞清楚自己该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还有步思帷……步思帷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一想到这一点,孟易觉的眉头?皱得?更深,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用力掐着衣服的布料。 但是……如果想要弄清楚在那一瞬间当中都发生了什么的话?……那就不得?不…… 孟易觉看?了一眼不远处仍旧端坐着喝茶的剑祖。xzfsc 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冷淡而感到愤怒或者失望,只有宁静,孟易觉能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宁静,而这份宁静,也与之?前那个人偶不同,之?前那个人偶所有的情绪,都只是模拟出来的,所以孟易觉在他身上?感觉到的是虚假,而现在这个人身上?的宁静,无疑是确确实实的人的情绪。 所以,现在这个“剑祖”,到底是谁。 孟易觉凝眸,终究是坐到了他的对面,只是面前的那一杯热水,她?仍是没有想过端起来喝一口。 “不好意思啊,” 剑祖放下茶水,和蔼一笑,张口第一句便是道歉: “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就只会用这种形式谈话?,说是守礼节也好,说是陈腐不知变通也好,就算是现在,我也只习惯用这种方式对话?,还望你多多包容一些。” 孟易觉不知道对方所说的“形式”是指突然把人拉进一个小空间,还是指两人围坐在小茶桌前喝茶,所以她?只能一言不发。 “看?来你也不是很习惯寒暄呢。” 老者注意到了她?的沉默: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直接切入主题吧。” “我的人偶给你们带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 剑祖话?音刚落,孟易觉便骤然站起身,动作太过粗暴,撞到了桌子,茶杯被晃倒,茶水一下子流了出来,顺着小桌的边界滴落在了雪白的地面之?上?。 孟易觉的神情变幻莫测,让人看?不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偌大的空间内陷入了一片静默,只有茶水滴落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盯着面前垂着脑袋、态度看?似诚恳的老者半晌,孟易觉才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了声音: “……那可不是用麻烦就可以形容的。” 差点,只是差点,她?们所有人就都死在了“剑祖”的手?上?,现在,制造那个人偶的人竟然用“麻烦”来形容?! 孟易觉都想冷笑出声了,事实上?,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出乎意料的,这位看?着像是旧时代残存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剑祖”的制造者,却对孟易觉这明嘲暗讽的态度没多大意见。 他只是将头?更低了一度: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绝对不好受,孟易觉抿了抿唇,对方这个动作倒是让她?这会子有种有气无处发的感觉。 孟易觉也就只好又一次坐了下来,满脸无趣地一边将已经流空了的茶杯给摆正一边说道: “所以呢?你现在说这个是想做些什么?” “……自然是……为人偶先前做的事赔礼。” 老者连忙说道,可换来的只是孟易觉的一声嗤笑: “我说……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 “是的,我在三千年前便已羽化登仙而去,自此之?后便一直在宇宙中游荡,没再回过这个世界,是而也不知道我偶然制造出的人偶竟然惹出了这么多麻烦,非常抱歉。” 对面那人一脸歉意,不似作假,孟易觉只是看?着,便觉得?无趣: “那你这个人偶少说也在世间停留了千年了,这过错千万,你真?的觉得?你能弥补得?过来吗?” 不知为何,孟易觉就是感觉反骨上?来了,就是想呛他这么一下。 也不知道是因为对原先那个剑祖太过反感了,还是因为对对方那到了现在这种境地还能游刃有余的语气有些过于不满了。 “还有,你要是真?的想弥补些什么的话?,就麻烦别在这里和我废话?,我还有事情赶着要做呢,再见。” 茶杯被放下,叩到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孟易觉的眼睛看?向剑祖,其中是毫不掩饰的冷凝。 “请稍微等一下,” 纵然被说了那样锋利的话?,剑祖的脸上?也没有显出半分心?虚,甚至还如刚开始一般平静: “你说的没错,这具人偶……的确已经犯了太多过错,是我无法弥补的。” 他又一次低下头?,脸上?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裂痕,露出了一点悲伤的云雾来: “当时,我妻因难产而死,我悲痛欲绝,只好化这股悲痛为动力,造出了这具人偶。这具人偶存在的意义即为我妻的愿望。” 他仍记得?当时,在那片他们少年时一起玩乐的桃花林中,那人躺在床上?,虚弱地笑着,握着他的手?说道…… “这具人偶,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的秩序而被造出来的。但终究,人偶是没有灵魂的,只会依照死板的教?条办事,即使我给予了他我全部的记忆与情感,也依旧没能使他有所改变,这才酿成了大祸。” “直到这具人偶身死的信息传了过来,我遍览了他的记忆之?后,我才意识到,我犯下了怎样的错误。” 说完,他一挥手?,澄澈纯净的洁白空间中蓦然出现了一面投影,上?面所显现的,正是孟易觉历经雷劫的地方。 只见雷云散去,魔界从未见过的耀眼天光洒下,照亮了那一扇突兀出现在废墟之?中的登仙之?门。 “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感谢你为这个世界做出的贡献。我已经治好了你们的伤,登仙之?门也已显现,现在,你可以选择回家?与否了。” 言罢,剑祖长?叹一声: “至于我,我当然会以实际行动来弥补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在登仙之?后,有两种出路可以选择,一是成为在宇宙中漫游的灵魂,见证万千世界,二是成为世界意识的一部分,为守护这个世界、守护自己所爱的人贡献出一份力量。当初的我选择了前者,现在我也是时候拾起自己的责任了。” 听完剑祖说完这一长?段话?,孟易觉脸上?并未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甚至就连动作也没有一个。 剑祖也不着急,就这么等待着她?理顺自己内心?纷乱的情感。 xzfsc 突然,她?指了指投影,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那里。” 剑祖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投影上?赫然是某人试图进入登仙之?门的动作。 但是剑祖只虚虚看?了一眼,便又将头?转了回来,凝视着孟易觉: “没有达到登仙资格的灵魂是不可能通过这种途径登仙的,所以不必担心?。孟易觉,你当清楚,现在是时候下决断了,没有人能够替你做决定的。” 他的语气温柔,如同开解后辈的长?者一般。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一定会让你感到难受,但是,你终究是要做出决定的,这是你对他们所有人都应尽的义务。” 孟易觉愣住了。 她?垂眸,敛睫,心?中一直存在的酸胀的那一部分在耳旁灵魂被灼烧时所发出的痛苦惨叫中不断膨胀。 第138章另一个 步思帷是在后脑的一片温暖与柔软之中醒来的。 睁开眼, 便?是澄澈蔚蓝的天空。在她印象当中,魔界应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魔界的天空总是昏沉的、暗红的, 如同腐烂了的水果、生锈了的武器, 这样纯净的天空, 只?存在于她?的回忆之中。 她?不禁看得有些入迷,直到孟易觉轻轻弯腰过来, 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对方的大腿上。 “孟易觉, 这里是……” 魔尊的耳尖泛着浅浅的红, 一呼一吸间全都是那人的气味,这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生怕被呼吸声破坏了现?在宁静的幻境。 “魔界。” 孟易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从声音里听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没有欣喜。 步思帷被这样的声音搅得心神有些不安, 也就没再追问, 而是自己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果不其然, 这里还是她?熟悉的那个魔界。 魔尊的手上拈起暗红色的泥土, 魔界的土壤她?再熟悉不过了。 视线向?远处蔓延过去,步思帷的身子?也随之慢慢挺起。 先?是被天雷劈过以?后碎了一地?的石制废墟,然后是不远处好似要濒临破碎的星倾, 再之后是球状物体的碎片,步思帷一眼便?看出来那东西的原身应当是千乘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连那神器也变成了这副样子?。 一切都好像破碎了, 整个世界就如同被一场天雷打碎了一般,满地?都是各种?各样的碎片, 混合在一起——就连天空之中,也是一碟碎片一般的白云。 步思帷想要再向?远处多看一点,想要在她?昏沉且空白的大脑中填补上这所有一切的结尾,可?是还没等她?将视线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她?的眼睛就被身后那人轻轻地?盖上了。 孟易觉的手将她?轻柔地?带回自己的大腿上,让她?的后脑又一次陷入温柔的触感之中。 步思帷在一片温热的黑暗之中,听见她?的声音。 “步思帷……有些事,其实我一直很想和你说。” 这还是第一次,孟易觉的声音让她?的心升腾起如此多的不安之感,就连在百年之前的那一晚,当孟易觉对她?说,她?要去见梁旅落的时?候,她?也未曾感受过这种?程度的惶恐。 虽然一切看上去好像都已?经结束了,虽然她?并不知道孟易觉要说些什么,但……孟易觉现?在说话的这种?语气,总让她?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她?要彻底失去她?了一样…… 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到?孟易觉覆着自己双眼的那一双手上,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但并没有得到?那人的注意。 那人只?是继续盖着步思帷的眼睛,让她?在一片黑暗之中听她?单方面的诉说。 “我……从小?就是一个很麻烦的孩子?,总是和别人闹矛盾,总是哪儿也不想去,做什么都很费力,就好像什么都会?伤害到?我一样,那种?感觉……你可?能不太懂,对吗?因?为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所以?我……其实稍微有一点羡慕你。” “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应该经历这么多的,因?为你又认真,又温柔,无论是对待自己、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这个世界,不管你经受了多少,你都能够一样地?去对待它们?,所以?我……很喜欢你——不,我爱你。” “但是我不一样,我很脆弱,还喜欢迁怒,我很容易就会?变得糟糕起来,很容易就会?伤害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无论是你,还是我的家人——对,我想和你讲一讲我的家人,你不是一直都想听我多讲讲自己的事吗?” 说到?这里,孟易觉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心情很愉悦的样子?,但比任何人都要更熟悉她?的步思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声笑,根本不可?能只?有欢愉那么点重量,孟易觉她?…… 步思帷突然感到?一阵害怕,她?的手不自觉地?握住孟易觉的手,只?有那里的温暖能带给她?稍微一些慰藉。 她?想恳求孟易觉不要再说下去了。她?是说过想多听听孟易觉自己的事,但是不要是现?在,不要是现?在!她?们?可?以?等回去以?后,等把慕阳城建好以?后,再接着没有讲完的东西讲,只?要,不要是现?在…… 但是孟易觉没有给她?把这番恳求说出口的机会?。 “我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人,普通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呢?我们?有时?候会?一起去买菜,然后和菜市场的大爷因?为一把韭菜的价钱唇枪舌战,也会?因?为在晚饭的时?候打了赌谁最后一个吃完谁洗碗而一个个都把饭吃得飞快,你可?能很难想象到?吧?毕竟——”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口,孟易觉只?感觉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被卸下,轻松感不合时?宜地?涌上心头。 xzfsc “你早就猜到?了,对吗?” 她?俯下身,睫羽轻敛,在步思帷无法知晓的地?方温柔地?凝视着她?。 也就知道步思帷什么都看不到?的现?在,她?敢将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地?倒出来了,她?不知道有多害怕自己一旦看到?了步思帷那双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人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孟易觉照样可?以?想象出来,对方现?在是多么迷惘无知的一个心情。 孟易觉笑了出来,然后继续说: “我的父母很爱我,不管我闹什么小?脾气、被别人怎么讨厌——又或是被我自己怎么讨厌,他们?都一如既往地?爱着我、宠着我。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因?为被别人讨厌而难过的时?候,我妈妈张嘴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要是看不爽她?那你把她?打一顿不就行了?’,很好笑吧,竟然会?有母亲那么教育孩子?。” 在这一瞬间,无情道笑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虽然步思帷被蒙着眼睛,但她?依然可?以?感觉到?,从孟易觉身上所传来的,是多么幸福的味道。 而这种?味道,她?以?前从未在孟易觉身上闻到?过。 现?在回想起来,孟易觉在这个世界或许过得从来都不开心,至少,没有开心到?让她?开怀大笑到?这个程度的地?步。 步思帷不自觉松开了孟易觉的手。 心里有一处地?方在腐烂、发痛,让她?染上了想要哭泣的冲动。 但是,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孟易觉这么开心地?笑着的时?候哭。 魔尊的唇角蠕动着,终究没有让泪从眼睛中滴落出来。 她?听见孟易觉的笑声停止了,然后是一声长叹。 一直盖着她?眼睛的手被拿开了,她?立马坐了起来,转过身,面朝着孟易觉。 孟易觉眼睛里含着盈盈的泪光,如同阳光下闪烁的珍珠一般美丽,步思帷怔怔地?看着她?看了许久,直到?孟易觉的手抚到?了她?的面颊之上。 那一滴泪终究是落了下来,平静,但又哀伤。 孟易觉没去管那滴泪,只?是回望着步思帷,她?的嘴微微张开,话语在长久的静默以?后终于从那其中流淌了出来。 “……我是独生女。” 泪水迷蒙了眼眶,步思帷几乎看不清孟易觉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脸颊被捧了起来,孟易觉轻轻地?摩擦着她?的唇瓣,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就这样交换一个亲密的吻。 谁也没有说话,但却已?然胜过了千言万语。 最终还是孟易觉结束了这缱绻的告别,她?站起身,抹去还沾在眼角的泪滴,转身朝登仙之门走去。 可?还没等她?走出一步,她?的手便?被抓住了。 孟易觉并不惊讶地?回过头,步思帷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手上用力到?青筋暴起。 很疼。 孟易觉一向?不喜欢疼。 但在这一刻,孟易觉却没打算抱怨手腕上的这股疼痛。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连同这股疼痛也牢牢地?记在心中,只?是……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那突然地?握上来的手就又突然地?松开了。 一直低着头的人抬起头,露出她?那张已?经被泪水糊得不成样子?的面庞: “再见。” 步思帷这么说道,强忍着嗓子?里挽留的话语。 “再见。” 孟易觉的手僵硬在了空中,最终还是没有去握那主动放开了的手。 然后,步思帷看见无情道转过了身,踏入那道崭新、透亮的门扉之中,比穿过魔宫庭院的冰冷的风还要无情。 代表着新生的门扉缓缓关闭,这时?魔尊才如同抑制不住自己感情了一般冲了上去,哭叫着想要挤进那扇只?有修仙者才能进入的门扉之中。 那扇门狠狠地?将她?弹开,任凭她?因?为灵魂被灼烧的痛楚蜷缩在地?上,然后毫不留情地?消失了,就好像其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失去了一切的人趴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无声地?哭泣着。 唯有那把剑,那把已?经快要破碎的剑,还一如既往地?陪伴在她?身旁,只?是……已?经不复往昔闪耀。 —— 人间界,北境。 眼见着远方登仙的异象已?产生,作为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的步成武又怎能不感叹一句: “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幸见一次这登仙奇景,应该说是托了后生的福了吗?” 他转过身,拍了拍手,只?是瞬间,纷乱的战场就在摘星层的动作下停止了搏杀。xzfsc “收兵,已?经没有再打的必要了。”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决定了数千人的生死。 灵力从脚下运气,修仙者借着万里碧空之上碎片一般的云朵腾空而起,临行之前,还不忘扭头看了看同自己打了几天几夜的剑道。 一声叹息从空中落到?地?上: “唉,还想着结束之后能一起喝一杯呢,真是可?惜了。” 冷风吹过,就连那最后一点声音也被撕碎,而修仙者,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本就闲云野鹤,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不为一处而驻足。 时?刻已?达黄昏,最后一抹残阳点缀于雷龙清扫过后的天空之上,显得艳丽非凡。xzfsc 又是一阵风吹过,战场上余留的几百双眼睛齐齐看向?一边,似是肃穆,又如哀悼。 砰—— 冰冷的金属落到?地?上,恰好避开了散落在他脚边的千百尸体。 他就那样站立着,如同雕塑一般,坚定而冷硬。 他就那样站立着,站立着失去了生息。 直到?最后一刻,都紧紧握着的那把“残阳”,终究是落到?了地?面之上。 —— “欢迎回来。” “我知道的,会?帮你修改他们?的记忆的。” “谢谢?不用谢谢,毕竟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好好控制一下没做好的东西,让那道雷劈不到?你就好了。” “你很开心吗?那就好。” “嗯,这个世界不再有危险了,步思帷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至少世界线上是这么写的。” “嗯,再见,你也会?幸福的,一定。” —— “步思帷,你有没有想过……前往另一个世界?” 第139章新生 冬天又到来了。 自那件事结束以后, 这?是第几个冬天了呢?她已经数不清了,她只能清楚地?认识到,她还真是, 喜欢冬天啊。 又或者说, 是喜欢雪。 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懂, 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着窗外那狭小的雪景。 现在也一样,稍一偏头, 就可以在窗框勾勒出的线条中, 看见与温暖室内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一个被雪所覆盖、被雪所喜爱的世界。 步思帷端坐在室内, 愣愣地?盯着那片雪境发呆。 有人推门进来,发出了一声并不算大的响声, 就连这?响声,也没能将魔尊从怔愣中挽救回来。 “……步思帷。” 明晨终究是开了口, 惊醒了一室的梦境。 步思帷回过身来,神色淡淡, 就好像刚刚那个坐在窗前眼神空洞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里是他们统计出来的, 学堂翻新所需要的费用。” 明晨伸手?将手?上的册子递给她, 但?她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要知道, 在过去的百年之中,兴办学校可是这?位魔尊大人最看重的一件事。 在剑祖被格杀之后,修仙界彻底变成了一盘散沙, 再无能集所有修仙者之力?抵御魔界入侵之人——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就连明晨也没有想过, 修仙界竟然会如此松散,各自为营, 魔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们逐个击破。 不过十几年,修仙界原有的上层建筑便被魔尊完全打碎,原本什么大大小小的宗门、什么传承百年千年的世家,都在一夕之间,由天上贬到泥土之中。 就在所有人都在绝望地?等?待着魔族残暴统治的降临时?,万万没想到的是魔尊竟然开始着手?建立崭新的修仙界教育体?系和行政体?系。 现在修仙界所通用的,学堂制教育,便是其中的一大产物。 学堂制教育给了所有志愿修仙的人一次修仙的机会,让原本被埋没的寒门子弟重又绽放出光华。 走了千年下坡路的修仙道又一次泛起了活力?,这?本应该是一件让人雀跃的好事,如果前提是,这?份活力?不是由魔族来给予他们的话。 现在这?份安宁的结果,只能说是既让人喜悦又让人唏嘘。 无数人都在盼望着魔尊的死去,不只有那些?被打碎了原本地?位从而怀恨在心?的宗门世家,更有那些?坚持着正?统思想的修仙者,乃至于?,就连在步思帷所建立的学堂中学习的学生,也在心?中怀抱着这?样的期待。 修仙界不能被魔族所掌控,不能被无缘于?仙道的魔道所振兴。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没有人敢于?反抗这?样的现状,因为……没有人敢去反抗这?位从修仙者入魔,又从魔界沾着血一步步爬上来,爬到修仙界顶端的魔尊。 她实在太过……令人战栗,就连提起她的名讳,都是极大的禁忌。 xzfsc 可就是这?样的魔尊…… 明晨凝视着那人又陷入了愣怔的侧脸。 那张脸不受岁月侵蚀,仍旧艳若桃李,即使是那些?抹黑她、攻击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魔尊,的确长着一张能够让人心?神摇曳的皮囊。 “步思帷。” 她又一次出声提醒,同时?将手?中的册子向前递了递,示意步思帷接过去。 最近步思帷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明晨都开始担心?是不是心?理或者精神上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要带她去看看药道了。 “坐。” 出乎意料的,步思帷从发呆中醒来之后,只是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坐垫,让明晨在自己面前坐下。 明晨不明所以地?坐下,可是下一秒,从步思帷嘴中说出来的话直接让她又猛地?站了起来。 “我好像快要死了。” “!!!” 其实也怪不得明晨这?么惊讶。虽然步思帷是魔道,无法登仙,寿命也较之寻常修仙者要短许多,但?到了她这?个境界,少说也能活个千年以上,结果这?才刚刚过去了几百年,她就开始说,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要惊讶,坐着就好。” 步思帷转过身去,背对着明晨,又一次凝视着窗外的雪景。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死这?件事情,我不仅不觉得悲伤,而且还感到……欣喜,就好像我已经期待了很?久一样。” “你说,为什么我会期待死亡呢?” 步思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手?还如年少时?一般白皙,但?一旦上手?去抚摸,便会发现上面厚厚薄薄地?覆盖的都是茧子。 “这?些?年,我总是觉得很?空虚,就好像心?里被开了一个大洞一样,你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许是因为快要死了的缘故吧,今天的步思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坦诚。 以前的魔尊总是沉默的,这?些?话,明晨之前从未在步思帷嘴中听到过半分。 “我……” 明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xzfsc “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很?重要的事情。就像这?里,封雪峰,明明我少年时?的居所并不是这?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好像格外眷恋这?里一样。” 步思帷的视线在这?间温馨的小屋中游荡着。 她没有更改这?间小屋原有的装饰,即使那些?过于?慵懒的装饰与她的品味其实并算不上有多匹配。 “还有那把剑,” 她的视线又挪到了放在桌子上,被好好地?保存着的美丽剑刃: “明明已经不能用了,但?是,为什么,我就是……” 魔尊的眉头蹙起,眼睛中水雾弥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为什么,每一次看见这?把剑,心?脏就会有一种酸胀和疼痛的感觉。 她不知道,明晨也不知道,所以明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坐垫上乖乖地?坐着。 好在,步思帷很?快就从那种状态中脱离了: “你今天也要去祭拜他吗?” “嗯……” 明晨小小声地?应了一声。 “今天,我也和你一起去吧?” 步思帷转过身,温柔地?展颜一笑?。 明晨不自觉被这?笑?容给迷住了眼,只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忙不迭问道: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步思帷又将头低下了,眼角眉梢上都挂着浅淡的哀意。 “不过是……想去看看朋友罢了。” “……抱歉。” “没什么。” 步思帷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很?奇怪不是吗?” “你指什么?” “同样是在那场战役里牺牲的人,季星成的身影在我们心?中就如此清晰,但?是那位……珏瑷尊上,我就连回想她的尊号都很?困难,更遑论想起她的名字。” “为什么呢?按照常理来说,既然怀抱着同一个理想,那我们三人应该都是朋友关系才对,就算再差点,我也不应该对为了魔界牺牲的人毫无印象才对,那又为什么唯有她……没能在我心?里留下那怕一点的痕迹。” 魔尊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无论是样貌、名字、性?格,还是做了什么事,我们全都不知道,可是我们却又都清楚地?知道她是为了魔界而牺牲的无情道,而且,为什么……” “从来都没有人去想过这?件事情呢?” 殷红的唇瓣中所吐出的,是谁都没有想过的,残酷的事实。 但?即使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仍旧无能为力?,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失去的记忆也不会再回来。 但?是,说到底,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呢?那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呢? 在季星成的墓前,步思帷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思绪也就这?么随风而逝。 —— 此时?,在另一个世界之中,暴雨正?不断敲打着窗弦。 温馨的小家内,高压锅发出了放气?的声音。 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手?机画面停留在她发出去的【打到车了没有?】,然后就再没了下文。 女人推了下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刷着手?机的男人: “她这?么久都不回信息,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要不你开车去接一下她?” 男人随意地?摆了摆手?: “都大学生了,你还老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像什么样子!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要我说,她就是正?巧没时?间回你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停下了手?上刷视频的动作,给女儿拨去了一个电话。xzfsc 滴、滴、滴—— 无人接听的声音同窗外的雨声混杂在一起,在那一瞬间,夫妻俩内心?里不知道涌上来多少雨夜杀人的犯罪案例。 “我、我这?就出门——” 男人慌里慌张地?拿起车钥匙和雨伞就往门口跑,可还没等?他手?碰上把手?,门就“咔哒”一声自己打开了。 孟易觉一身湿透地?站在门外,雨水正?顺着她的长发向下流淌,然后滴落在门口的地?毯上,在那上面洇出了一道道水痕。 看见女儿这?个样子,夫妻俩一瞬间愣了一下,还是女人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叫道: “打不到车你也别跑着回来啊!让你爸去接不就完了!危险不说,感冒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不知为何特?别沉默的女儿往浴室中推: “先?进去洗个澡暖和暖和,衣服我来给你拿……” 热水喷头被打开,整个浴室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洋白色的蒸汽。 温柔的水流从头顶流遍整个身体?,孟易觉还是没有忍住,刚刚在雨中已经哭到疼痛的眼睛又一次流出泪来。 她双手?撑在浴室的墙上,任凭自上而下的水流将她的泪水带走。 妈妈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衣服我给你放在这?儿了啊!” 孟易觉“嗯”了一声,紧接着便问道: “还有多久吃饭?” 声音逐渐飘远: “一会儿,等?你出来就能吃了。” 孟易觉抬起头,将身上的冰冷尽数洗去,然后擦干身子、穿起衣服,走向早就布满了食物香气?的饭桌,坐在她习惯的位子上。 在拿起筷子的一瞬间,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不过她只是微微一愣,随后放下了筷子。 她为自己盛了一碗汤。 的确,是自己做不出来的味道。 —— 一年后,校园内。 孟易觉正?百无聊赖地?在售货机前指指点点。 “哐当?”两声,两瓶还泛着冷气?的冰可乐掉了出来。 也不知道季星成那人有什么毛病,这?大热天的叫她来看他打篮球就算了,还使唤她跑腿,真是长到一米九给他长嘚瑟了。 孟易觉强忍住在众人面前把他膝盖骨给打碎的冲动,一手?提着一瓶汽水就打算往回走。 一阵炎热夏日中少见的凉风迎面吹来,混杂着女人身上熟悉的气?味,那人正?微笑?着的侧脸就这?么完完全全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眼睛不自觉地?睁大,就连手?上的汽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开了,落到了地?上 夏季的暑热和蝉鸣一刻不停地?侵袭着她,让她的心?纷乱得如同一同乱麻一般。 暑气?扭曲了远处的空气?,让那人看起来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但?是……万一呢……万一,对方不是海市蜃楼的话,而是…… 孟易觉几近不敢再想下去,心?脏在胸腔中鼓动得仿佛要跳动出来追随那道身影而去一般。 奇迹,会选择出现在夏季吗? 140-147 第140章夏日幻觉 炎炎夏日之下, 即使大部分的阳光都被屋顶所掩盖,即使场馆之中四?台大空调都拼尽全力都送递着冷风,体育馆仍旧是一片闷热。 季星成?就是在这样快要蒸死人的闷热中结束了比赛, 整个人像狗一样瘫在座椅上, 呆呆地望着体育馆的钢筋穹顶。 这一画面看上去便洋溢着青春帅气, 穿着篮球服的俊朗男生一言不发,只仅仅抬着头, 露出他那?刀削斧凿般硬朗的下巴。 那?些?在偷看他的男男女女是不是在这么想季星成?不知?道, 但至少季星成?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这么帅了, 孟易觉应当对自己好一点才是,毕竟世人大抵都喜欢欣赏美的事物, 自己天天站在孟易觉面前让她养眼,她理应给自己?付点养眼费才是。 至少……至少别花上个十五分钟就为?了在楼下买瓶汽水啊!他现在都快要渴死了!马上就要变成?脱水帅哥了! 季星成?缓缓地闭上眼睛, 周遭散发出一种类似于幽怨寡妇独守空房一样的阴冷气息,引得旁边的同学频频侧目。 突然地, 他又将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知?道为?什么孟易觉对?他态度这么差了! 答案只有一个!孟易觉她恋丑…… 啪嗒—— 一瓶被灌得满满的冰汽水准确无?误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正中他高挺的鼻梁, 季星成?一时不察, 直接丧失了个人形象管理,发出了类似汤姆猫一般的嚎叫声。 “嗷嗷嗷嗷嗷嗷——!孟易觉你什么毛病啊!!” 面?对?友人愤怒的质问,孟易觉只是淡定自若地坐到了和他空隔了一个座位的位置上,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到让人脾胃一颤的汽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光是看着就知?道你肯定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呃——那?个——” 就算胆大如季星成?,也不敢就这么对?孟易觉说出刚刚他在想什么的。 倒不是说孟易觉心?眼小, 要是季星成?说她审美不过关,她其实是不会在意的, 就像季星成?有的时候会和她一起去看画展,那?时候孟易觉就总会大大方方地承认,她自己?没有什么审美。 但关键就是,“恋丑癖”,这个特殊的词,在孟易觉心?中估摸着是和她的审美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和她那?神秘的前任有关系。 关于她那?个季星成?素未谋面?的前任,季星成?也不过在她喝多了的时候听?过两耳朵,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只有两点:xzfsc 一、对?方是女的。 二、对?方长得很好?看。 那?晚,季星成?不过是稍微嗨了那?么一点,脱口而出“真的吗?该不会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他觉得都算不上调侃,就被孟易觉照着肚子重重地来了一拳。 他还依稀记得那?晚,自己?捂着肚子,哀嚎地倒在了吧台上,孟易觉既不心?虚一下,也不关心?他一下,就这么凑到他跟前,竖起一根手指,不知?道有多认真地说道: “说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说她不好?看。” 真是,要命,人家都那?么好?看了怎么还能成?你前任?难不成?是她甩了你? 季星成?捂着肚子,就连眼中闪烁的泪花都在吐槽着这个问题,只可惜,一直到最后,他都不敢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因为?他总有一种预感?,一旦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说不定第二天,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要到隔壁的江水里去寻找他的碎肉了…… 不同于季星成?此刻内心?满腹没有说出来的话,孟易觉此刻内心?万分紊乱,却是一个能成?型的句子也无?法构建出来。 她默默地将汽水放到一旁,手托住下巴,双眼无?神地看着场上正大汗淋漓的球队,一副正在发呆的样子,直到季星成?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 “喂,孟易觉?孟易觉?想什么呢?思?念春天了这是?” 季星成?拧着眉头,一脸欠揍地看着她。 孟易觉不想理他,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世界的季星成?,是她在差不多刚回来一个月的时候认识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季星成?,但对?方似乎对?她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只不过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两人便成?为?了铁到不能再铁的好?友。 不过,老实说,就算孟易觉不想特意去把那?个世界的季星成?和现在这个世界的季星成?联系到一起,处处的细节都总就是让她感?觉有些?恍惚。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让孟易觉忍不住去怀疑,是否现在这个季星成?,就是她在修仙界那?二十多年中所认识的那?个人? 在过去的一年中,她总是会拼尽全力去抑制住这种想法,因为?一旦……这种想法膨胀起来的话,她害怕她就会去不顾一切地寻找那?不可实现的梦。 但是现在,当夏季的幻觉又一次浮现到眼前时,她又要怎么面?对?? 在季星成?等着她的十五分钟里,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售货机前,大脑中思?绪万千,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追上去,不过一个晃神,便回到了位于二楼的体育馆里。 “喂,不是吧,真的吗?不会吧?我还以为?你早就封心?锁爱了呢!” 一回头,在眼前出现的就是季星成?一张惊恐的大脸。 孟易觉额头上青筋暴起,抬手便是用力一推,一下子就把季星成?给推倒在了地上。 “你能不能不要靠近我?跟个火炉一样的人还是有点自觉比较好?!” 孟易觉冷冷地俯视着瘫在地上皱着眉头揉后脑的大男孩,嫌弃的话语自然而然地就甩到了季星成?身?上。 “不是我说,我这不就是关心?一下朋友的恋爱状况吗?你至于吗?难不成?你真心?里有鬼?” 季星成?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抱怨,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抬头,孟易觉那?一看就知?道是恼羞成?怒的脸正好?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嗅到瓜味儿的猹立刻兴奋了起来,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双眼放光,立刻凑到她身?边,兴奋地问道: “喂喂喂,什么情况啊,和我讲讲呗!哥们儿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孟易觉一脸嫌恶地推着如同一条拖着舌头的大狗一般的季星成?,刚打算就地给他一顿揍,整个身?体便因不小心?闯入她视野的某个身?影僵硬住了。 夏日的幻觉……好?像又一次出现了…… 她的喉头滑动,口内不自觉紧张到发涩。 另一边,刚刚凑上去的季星成?想象中的一顿胖揍并没有到来,在那?一瞬间中,他心?内警铃大作。 这不正常,平常他和孟易觉这么闹的时候,孟易觉不说会小小嫌弃他一下,至少可以说是会身?体力行地教育他一顿,可是现在,孟易觉竟然就这么呆呆地任凭他把自己?身?上的热浪辐射到她身?上?!这也太不正常了!难不成?…… 季星成?的眼睛又一次震惊地瞪大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一下子蹦跶了起来,转眼间便跳到了离孟易觉三尺远的地方,手摸着头发,故作羞涩地说道: “这可不行啊,我知?道我魅力的确很大,但是我真的只是把你当朋友……” 季星成?抬眼,紧张兮兮地看向疑似喜欢上了他的孟易觉,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平日中冷静淡然的人,此刻正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xzfsc 季星成?也跟着愣住了,目光不自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头的美人散着长发,白?皙的皮肤在夏季的闷热中泛着微微的粉红,一双狐狸眼巧笑盼兮,眼角下一颗泪痣点缀得勾魂夺目,纤长的睫毛垂下,掩住那?眼中的万千芳华,薄唇宛然,撩动一池春水。 确是一张摄人心?魄的好?面?庞。 此刻对?方正和身?侧温婉的女性说说笑笑,半点也没有注意到正在对?面?观众席上看着她的孟易觉和季星成?两人。 对?于季星成?来说,晃神只不过是一瞬间,毕竟他还只是个情窦未开的大男孩,比起那?人的美色,更关心?的是送到嘴边的瓜能不能给自己?吃下去。 他接连在顾盼生姿的美人和呆若木鸡的孟易觉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确认了孟易觉的确是丢脸地看着小美人看到了这种程度,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在孟易觉背后拍了一巴掌! “你干/你*呢,犯病了是不是,你他*是不是皮他*的痒不行了——!” 发愣过程当中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孟易觉的反应可想而知?。xzfsc 她拉着季星成?那?张大脸盘子的两颊,整张可爱的脸阴郁到不行,让季星成?心?里看了都发寒,生怕她下一秒就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忍着疼痛,季星成?觉得自己?还是要为?好?友的爱情努力一把的。 “不系……我窘得你应该……” 脸被拉着的确不太好?说话,孟易觉难得大发了善心?,思?考了两秒钟以后放开了把她从海市蜃楼中拉出来的季星成?。 季星成?不愧是活力男大,揉了揉自己?被扯疼的两颊之后瞬间就恢复了原有的活力。 他竖起一根手指,认真道: “喜欢,就去搭讪!” 面?对?认真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好?友,孟易觉又一次翻了个白?眼,无?视了他。 “不是不是不是!!!” 季星成?差点都要跳起来扶住她的肩膀使劲晃了: “你都这样了!还不去要联系方式!这合适吗!这合适吗!” 孟易觉这样子一看就是沦陷了吧! 季星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和老父亲嫁女儿的感?觉。 孟易觉又白?了他一眼,身?上隐隐有黑气冒出: “该不会……其实是你想要吧……” “诶?我?诶?不、不、不可能的这种事!” 季星成?被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 “你知?道的,我对?女孩子没有兴趣……啊!我对?男的也没有啊!倒不如说我脑子里好?像就没有这一条筋……不对?,我到底对?这方面?的事情有没有兴趣呢……” 眼见着季星成?因为?自己?的话陷入了反复论证的怪圈,孟易觉没再管他,只是将目光收回,又一次放到了对?面?那?好?似在体育馆中闪着光亮的女人身?上。 如同美丽,而又没有可能的夏日幻觉一般,那?熟悉的笑容让人感?到就连心?脏都在刺痛。 第141章搭讪 “思帏。” 正当步思帷聚精会神地盯着球场上篮球的运动时, 身旁的好友突然凑了过来,在她腰侧戳了戳。 “嗯?” 步思帷转过头来,只见对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体育馆正中?如今打?得热火朝天的两队人马身上?, 反而眼神看着对面的观众席, 露出?几?分?笑意来。 “怎么了?” 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宛采这个人, 虽然表面上看着柔柔弱弱的,自带一种江南风情的柔婉感, 但是实际上?的爱好却与她整个人的皮囊与气质大相径庭, 不仅热衷于各种体育竞技赛事, 更喜欢自己实际上?手试试, 今天这场篮球赛,也是她拉着步思帷来看的, 虽然说是打着想让步思帷出去走走的名?号,但实际上?, 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真实原因只不过是宛采想找人陪她看看比赛罢了。 “你看那边。” 步思帷看着友人弯弯的眉, 将?信将?疑地将?视线投向对面的观众席。 “那边的两个同学, 应该比我们年纪要小一点吧, 已?经看着你打?打?闹闹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是不是想找你要联系方式了?” 说到这里,宛采又调侃似的轻笑了两声。 认识步思帷这么长时间,宛采深知自己这位好友招蜂引蝶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别的不说,就拿平时的遇见的搭讪量来看,都到了一种她们两个在路上?走着都能寸步难行?的地步。 更有意思的是, 其中?不乏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搭讪方式,让宛采看着总是想笑得紧,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和?步思帷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被奇怪的人打?断,她也仍旧喜欢跟她走在一起?的原因。 那些奇形怪状的搭讪方式实在是太好笑了一点,极大地丰富了她生活中?的笑料。 像对面那两个孩子现在这种犹犹豫豫想来又不敢来搭讪的样子,她们自然也是遇见过许多次,不过多是发生在一小群的女生之中?,像他们那样一男一女的倒也是少见……不过,看着还是怪有几?分?可爱味道的。 只是,可惜了,步思帷一般是不会轻易给人联系方式的,她的拒绝虽然温和?,但却十分?坚定,所以?宛采也只能在心里为对面那两人叹上?口气了。 短短十几?秒后,宛采便将?视线从那个方向收回了。 不用想也知道,步思帷现在肯定又是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她了,毕竟她总是苦恼于这些搭讪问题,男性倒好,拒绝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换作是女孩子的话……她总是会担心自己是不是让对方伤心了。 ……虽然宛采觉得她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种事就是了。 于是宛采抬头看向了步思帷,打?算来一套丝滑的道歉连招,这套连招她做过无数次了,绝对不会有失误的可能,现在唯一失误的点在于……步思帷,好像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宛采拧着眉毛,不信邪地又一次戳了戳步思帷的手臂,对方却仍旧是僵硬地呆愣着,好像突然进入了什么奇妙的状态一般,直到宛采又一次贴着她耳朵大喊“步思帷!”,她才?从那种莫名?其妙的状态中?醒过来。 乍然被惊醒的步思帷很是慌张,结结巴巴地回道: “怎、怎么了……?” 宛采眯着眼睛盯了她许久,盯到步思帷的心虚都快溢出?来了的地步,然后只见对方忽地莞尔一笑: “要不你试试主动搭讪看看?” 步思帷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透彻。 —— “我说,你不要推我行?不行?,你就这么急吗!” 孟易觉大吼道,心里的烦躁掩饰也掩饰不了。 “我急?我还在想你怎么不急呢!” 季星成一边用力推着她,一边也是火急火燎地说道: “篮球赛都快结束了,现在场上?这人都快走了大半了!你再跟我纠结下去就连个开始的可能都没有了!” 孟易觉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季星成解释,自己和?对面那个美?人说不定早就已?经开始过了。 “好吧好吧,行?,行?,我去了。” 最终,孟易觉还是下定了决心,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步思帷,光是那张脸,孟易觉就觉得自己需要去尝试一下。 “你……怎么不和?我一起??” 一步三回头之后,装作很勇敢的某人终于问出?了这个怂怂的问题。 “啊?我和?你一起?大概会被认成是我想要联系方式了吧,很多女孩子是不会给陌生男人联系方式的,那不太好,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季星成的声音从某个就连孟易觉也很难发现的角落传来。 孟易觉不禁嘴角抽动。xzfsc 真的有必要躲起?来吗?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 三分?钟后,磨磨蹭蹭的孟易觉终于走到了“步思帷”的旁边,殊不知对方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那、那个……” 孟易觉有些难以?开口。 xzfsc 就算是面对着熟悉的脸,她这也是第一次搭讪,总让人觉得格外难为情,更何况,她总觉得……有些害怕。 万一那个人不是步思帷呢?不、不如说那个人根本不可能是步思帷,她和?步思帷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就只不过是在夏日幻觉的蒸腾下,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罢了,就这样冲了上?去,她又该怎样面对对话之后,甚至在有可能的深入了解之后那残酷的现实呢? 如果对方一开口,她就已?经心内了然,这个人……和?步思帷不过空有一张脸相似,那个时候,她又该怎样收拾自己这擅自期待又擅自失落了的心情? 又或者说,如果她只是因为脸,就迷上?了和?步思帷相似的某个人,她又该怎么……面对心里的那个自己。 万千的忧虑萦绕在大脑之中?,但却没有丝毫阻碍到她行?动的渴望。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几?率也好,她…… “给。” 对方敛眸,一举一动都是记忆中?步思帷那温柔的模样,孟易觉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心脏又一次剧烈地鼓动了起?来。 她愣住了,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脸红彤彤的,将?手机递给了对方: “那个……备注……” 好险,差点刚刚就下意识把步思帷的名?字打?上?去了。 对方笑了笑,接了过去,纤白的手指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轻点着,让孟易觉的目光也无意识地随之而?动。 “给,已?经打?好了。” 炎热的夏季中?,春风在孟易觉的身前的驻足,对她露出?了一个轻柔的笑意,孟易觉这才?又一次乍然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低头一看,屏幕上?赫然是“步思帷”三个字。 孟易觉又一次陷入了愣怔当中?。 心脏的声音已?经吵得快让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期待和?恐惧混杂在一起?,纠缠着这具身体中?明显太过于青涩的情绪,让她甚至就连一句话,也变得难以?说出?口了起?来。 步思帷垂眸看向比她要矮上?一些的人。 和?外表的可人不同,少女的整体风格却都是简洁而?又冷淡的风格。 她好像没有打?耳洞,泛着粉意的耳垂从发丝间隐隐探出?来,小巧可爱,抬手拿着手机时一截手腕从衣袖中?露了出?来,没有手链之类的饰品,步思帷的视线可以?轻松地就掠过她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不管是手腕上?淡淡的纹路,还是内侧淡蓝色的静脉……脖子,也同样,没有项链,没有装饰,或许自己可以?送她一条,她很白,恰到好处的纤细,如果脖子上?有戴饰品的话一定也会很好看,什么颜色的会比较好?粗细…… “能方便也加一下我吗?” 宛采的一声问句登时如同一道惊雷一样炸醒了两个人。 两人俱是身子一颤,孟易觉是因为自己一直在“陌生人”面前发愣不好意思的,而?步思帷则是因为心虚自己只不过是第一次见对方就已?经开始想要给对方戴什么样的首饰了。 “当、当然可以?。” 孟易觉又是一阵慌乱。 看见两人这样,宛采也只是笑而?不语,乖乖地加了孟易觉以?后便带着步思帷挥手告别了……虽然步思帷看上?去不是一副很想告别的样子。 只留下孟易觉一个人站在原地,捧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天晚上?,正在寝室里激情打?游戏的季星成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孟易觉的信息。 这可把他受宠若惊了一把,要知道,这位大小姐平时根本不怎么用手机,更遑论大晚上?给他发消息了,他立马就停了游戏,点开和?孟易觉的聊天界面,然后他就看到…… 【孟易觉】:该怎么给她发消息比较好? 季星成:“……” 什么啊!这不是恋爱烦恼吗!你哥们儿我不也没谈过恋爱吗!别问我这种问题啊! xzfsc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的,但自封为孟易觉异父异母好兄弟的季星成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回复孟易觉。 他抱臂思考了两分?钟,抬手,给她回道。 【季星成】:直接告白,说你喜欢她。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孟易觉都没有给他回复,季星成还以?为她被吓到昏过去了,于是打?了个问号发过去,结果就发现……【您已?不是对方的好友】。 季星成:!!! 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求爷爷告奶奶了之后,季星成终于把孟易觉重又加了回来,这次他终于没再开玩笑了,而?是认真地又思考了两分?钟。 【季星成】:和?她聊聊你的生活? —— 半个小时后,宛采也收到了一条来自步思帷的信息: 【步思帷】:她给我发了今天晚上?晚餐的照片。 【宛采】:? 【步思帷】:我该怎么回比较好? 【宛采】:? 第142章纠结 到了这个时代以后, 时间好像比想象之中还要快上了许多,只不过是一个眨眼,夏天就已然从指尖中流逝了出去, 紧接是长达一周的秋天, 然后冬天便意料之中的降临。 季星成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反正季星成是这么感觉的。 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烦恼,夏天时因?为太过闷热, 打篮球时都会因为快要中暑而眼前一片漆黑;冬天时热倒是不热了, 结果大雪又就这么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 在?操场上结成了坚实?的冰, 搭配着风的凌冽一起,让人不得不暂停了一切户外运动。 人好像越是无法拥有什么, 就越会渴望什么一样,季星成当然也不例外。 唉, 偏偏就是这种时候,特别想踢足球。 季星成苦着一张脸, 在?食堂中一个人坐着, 以孟易觉无法想象的速度一勺又一勺地将饭送入口中。 怪不得孟易觉老?是用一种他是傻瓜蛋子的眼神看着他, 他整个人脑子里全都?是这些东西, 一年四季也只会烦恼没办法玩了,唉唉,真是。 在?现在?这种孤独一人的情况下, 就连季星成都?不禁自嘲了起来。 孟易觉一向?是不和他一起吃饭的,她家就在?大学旁边,她连宿舍也不住, 一天三顿都?回家吃,季星成有时候真怀疑她看上去那么孤僻就是因?为天天宅在?家里的缘故。 只不过……她爸妈手艺确实?好, 如?果他是孟易觉的话,他也会想着天天回家吃饭的。 想起那寥寥几次到孟易觉家里去吃饭的经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都?仿佛近在?眼前了一般,就连嘴里没什么味道的食堂饭菜,都?骤然感觉变得美味了许多。 就当季星成发着梦的时候,突然有人坐到了他对面,塑料制的盘子被轻轻放下,声音没有多大,但还?是将敏锐的季星成从幻想中惊醒了过来。 毕竟一个人在?学校里的时候,季星成还?是要维护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的,可当季星成看清楚对面来的是谁以后,他整个人顿时就失去了刚刚才?撑起来的风度。 “什么啊,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会来食堂这种小破地方吃啊,你不是妈妈的好大儿吗?” 听见季星成的咕哝声之后,孟易觉一句像样的回答也没有,只默默吃着自己的饭。 几分?钟后,吃饭狼吞虎咽的季星成已然吃完了饭,正盯着孟易觉,于是孟易觉终于忍不住了: “你能?不能?找点别的事干?非要看着我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来干嘛的,你平常不都?是非必要不来学校的吗?” “突发奇想想来溜达溜达,不行?” “不,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原因?吧,难道是你终于在?家把超强效的炸药给造出来了?打算今天就把学校给炸了?” 这句话说的连季星成自己都?忍不住开怀笑了出来,但当他看见孟易觉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笑的时候,他就一句笑声也发不出来了。 男人的双手猛地撑在?桌面上: “不是吧,哥!你到底来干嘛的啊!” 无论来干嘛的都?别不说话啊!这样好可怕的! 知晓孟易觉可爱皮囊之下隐藏的是什么东西的季星成不免在?心中惨叫道。 孟易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做什么心理斗争一般。 她的面上覆上了一层薄红: “我是来……呃……怎么说比较好,我有点想见……” “想见我!” 季星成即答道,整个身?子放松似的往后一倒: “哎呀,你想见我就早点说嘛,请我去你家吃饭怎么样?女人,为你,我永远有时间。” 说罢,他风/骚地撩了撩头?发,朝着孟易觉挤眉弄眼。 孟易觉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告诫自己不能?和这种傻*东西一般见识,这才?冷静了下来。 “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是有点想见步思帷好吗?” “啊,就是你上次搭讪的那个学姐?我记得她是在?读研……?比咱们要大上个两级的那位。” 季星成咬着勺子,努力回忆道: “你还?真是喜欢人家啊,怎么,主动出击四个月以后,终于到了可以约出来见面的地步了?”xzfsc 明明只是一句状似无意的问话,却因?为孟易觉的沉默而变得奇怪了起来。xzfsc 在?食堂逐渐燃烧起来的喧闹中,孟易觉的沉默不知为何,显得如?此扎眼。 在?这股沉默中,季星成脸上的神色不受控制地变幻了,从调笑变作了认真,他原本放松歪着的身?子也慢慢地坐直了。 沉默还?在?蔓延。 许久之后,季星成终于艰难地开了口: “……跟……踪?还?是偷……” 放在?一年前,他死也不会相信孟易觉会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但是现在?……他说不好,就凭他所看到的,孟易觉对那个人的痴迷程度来说,他都?觉得……稍微有些可怕了,见色起意也不至于那么可怕吧!难不成……孟易觉比他想象的要颜控一点? “不是。” 孟易觉移开了视线。 “你的视线移开了吧!还?说不是吗!这是性?/骚/扰吧!是犯罪吧!别拿同性?之间的性?/骚/扰不当犯罪啊!” 季星成激动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冲着孟易觉说道。 “都?说了不是了!” 烦躁出现在?了孟易觉的脸上,那虽然是孟易觉经常会有的情感,但季星成还?是在?这股他熟悉的情感中不知怎的,看出了几分?心虚。 真是的啊…… “不是……我只是……只是!顺手调查了一下她的课表,预测了一下她的行动轨迹,然后想要恰恰好在?她经过的地方和她偶遇而已!” 破罐子破摔般的,孟易觉闭着眼睛,红着脸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能?叫跟踪吗!” 这当然不能?叫跟踪…… 这罪行明显比跟踪更可怕吧! 在?听完了孟易觉的自述以后,季星成就好像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又一次没有骨头?一般地躺倒在?了椅子上: “真可怕啊,闷骚……” “你说什么?” 孟易觉冷冽的眼神射了过来,季星成连忙摇头?道: “不不不,没什么!” “呵……” 为了不让人越来越多的食堂知道孟易觉的犯罪事实?,季星成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转移话题: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直接约她不就好了?看那个姐姐的样子,也不像是对你没好感的感觉。” 季星成抬起脑袋,稍微想了下当天他在?角落中所看到的孟易觉和步思帷的样子,只觉得暧昧得不正常。 无论是孟易觉看步思帷的眼神,还?是步思帷看孟易觉的眼神,都?粘腻得像能?拉出丝来一样,她们那天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 “那也太唐突了吧,而且……也不太好开口。” 孟易觉的脸庞染上了两分?羞涩,让季星成看着感觉有点不适。 不是,你跟踪人家难道就不唐突了吗?果然孟易觉的脑回路是他所无法理解的。 “而且,她最?近也很忙……” “啊,你寂寞了是吧。” 季星成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又不是什么恋爱相谈咨询师,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直男而已。 “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每天都?在?网络上联系的话,关系是不可能?再进一步的吧?” 孟易觉的眉头?皱了起来。 其实?更重要的是,隔着冰冷的屏幕,她无法确定对面的就一定是步思帷。 网络这根线实?在?是太过纤细,好像只是稍稍一松手,步思帷就会离她而去一般。 她不想…… xzfsc ……给我向?广大的网恋人群道歉啊。 季星成虽然很想这么吐槽道,但他还?是无法做到对朋友的烦恼坐视不理,就当他搜肠刮肚准备找些什么话来安慰孟易觉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抱歉,可以拼个桌吗?” 温柔的嗓音传来,季星成抬眼望去,然后便看见那天孟易觉搭讪的两位正站在?他们面前。 不是……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难不成是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季星成有些怀疑自我了,但他还?是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你们的关系很好呢,上次也是,看到你们俩在?一块儿,在?交往吗?” 长相温婉的那位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季星成的旁边,笑着问道。 还?没等?孟易觉否认,季星成就先一步跳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就算当男同也不会和她交往的!” 废话,要是被孟易觉喜欢的人误会孟易觉在?和他交往的话,他这条小命估计也就不保了吧!所以他否定得很用力,声音大到周边一圈的人都?侧目了过来。 “不……倒也不必这么说……”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提出问题的人脸上的笑又更大了几分?,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 在?不过脑子地说完以后,季星成现在?都?不敢扭头?去看孟易觉的表情,生怕自己会看见一个浑身?冒着黑气就等?着把他撕碎掉的孟易觉。 可事实?是,孟易觉现在?根本就没功夫理他,她现在?精力全放在?怎么开口约步思帷出门上了。 按理来说对方现在?应该有时间了……都?已经聊了四个月的天了,她们两个也应该够熟悉了吧……不不……也有可能?足够熟悉只是她的错觉而已,毕竟她有着和步思帷极其亲近的记忆…… 孟易觉在?大脑之中不断权衡、斟酌着。 一方面是想要和步思帷见面的渴望,一方面则是害怕破坏这段关系的小心翼翼。 出于这种快要把神经烧焦掉的思考强度,整整一顿饭期间,孟易觉都?没怎么说过话,出乎意料的是,就坐在?她旁边的步思帷竟然也没怎么说过话,她们俩几乎是各有各的小心思,所以整个一顿饭,在?季星成和宛采欢畅的体育讨论声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等?到两人挥手朝他们说再见,孟易觉这才?恍然醒了过来,自己到底是错过了多好的一个时机。 可到这时,两人都?已经走远了,再追上去的话……显然有些不是很恰当了,所以她也只能?将失落就这么咽进肚子里。 嗡—— 不常被她注意的手机发出了一声震动。 孟易觉拿起手机。 【步思帷】:抱歉这两天我好像有些太忙了,你发的信息也总是不能?及时回复。 【步思帷】:如?果可以的话,过两天可以一起出来吃顿饭吗? 【步思帷】:就我们两个人。 一旁打着哈欠的季星成就这么看着拿着手机的孟易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于是也狐疑地探头?探脑了过来。 “诶?” 他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难不成……这么担心朋友的我也只不过是她们play的一环? 一想到这一点,季星成心眼子有十米宽的心里就泛上了少见的苦涩。 第143章星子 “总感觉, 有点意外。” 餐桌的对面,可爱的学妹稍微歪着头对她说道,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 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步思帷登时有些紧张起来了: “怎么了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约人?吃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步思帷端起杯子, 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你会约我……之类的……” 对面的女孩双颊有?些发红。 毕竟她们都已经网络姻缘一线牵了有?足足四个月了!她……孟易觉几乎已经能确定了,面前的这?个人?, 就是百分百如假包换的步思帷。 想到这?里, 孟易觉又?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迅速地把偷偷瞟过去的眼神给?收了回来, 又?端起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见状, 孟易觉不自觉无奈地笑了笑。 还真是……连这?种小动作也一模一样。 她刚刚之所以说“意外”,其实是因为?, 她现在也有?些弄不清了。 如果对面那人?真的是她认为?的那样,是如假包换的原装版步思帷的话, 她对孟易觉的态度就不难预估了。 如果她不喜欢孟易觉,她大概根本不会和孟易觉扯上?半点关系的, 就像宛采说的那样, 早在孟易觉去搭讪的时候, 她就应该拒绝的, 但她非但没拒绝,还陪着孟易觉干巴巴地聊了四个月的天。xzfsc 从?这?里孟易觉本应当可?以判断出,对方并不是对自己没有?半点意思的, 甚至还有?可?能……和原本的步思帷一样…… 猜想实在是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孟易觉忙不迭低下?了头,就连耳朵也红了几分。 但是……令孟易觉感到有?些混乱的问题是。 在她印象中, 步思帷是个实打?实的实干派,如果步思帷真的对她有?意思的话……不会等到四个月再约她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在和步思帷的这?段感情之中,孟易觉的确是属于被动的一方,无论是接近、告白,还是后?来一系列亲密的事情……步思帷都是站在主动的位置上?的,所以一下?子让孟易觉去主动起来,她难免有?点…… 少女的耳畔又?烧红了几分。 “是空调温度打?太高了吗?要不要打?低一点?” 不知道孟易觉心里在想什么的步思帷懵懵懂懂地问道。 “不,谢谢,没关系的。” 孟易觉连忙摆手道。 “那点菜吧,点你喜欢的就行了。” 步思帷点点头,将菜单递了过来,手指纤长,薄薄的茧子覆盖在上?面,不知是要让人?感叹美中不足,还是要感叹别有?风味。 “你……手上?好像有?很多茧子的样子。” 孟易觉眼尖地发现了那只手上?的茧子。 对于那些茧子,她实在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注视过、抚摸过、感受过……那毫无疑问是练剑所导致的茧子,就连位置,也与那个世界的步思帷相差无几。 但很明显,在这?个世界几乎可?以说是养尊处优的步思帷在正常情况下?基本上?不可?能有?这?些茧子的,就像孟易觉,被家里人?宠着过了二十多年,手上?那是一点茧子也没有?。 “啊……” 如同触电一般,步思帷将手迅速收回了怀中,脸上?覆上?了一层红云。 “这?个吗……是练剑留下?的。” 步思帷不知为?何?泄下?了气: “那是……家里面的要求,抱歉,让你看到了……” 步思帷确实是有?点泄气的。她自己也清楚,手上?那经过千磨万炼所形成的茧子和她的脸完全没有?半点适配度,就连宛采,在第一次摸到她手上?那硬硬的茧子的时候,都不自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更别说是眼前的孟易觉了,如果真如宛采所说,对方是对自己的脸感兴趣的话,那说不定……步思帷突然感觉自己心里某处有?些涩涩的。xzfsc 出乎意料的,表面上?看上?去就像个乖乖女的孟易觉并没有?露出那种讶异的神情,反而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练剑?你一直有?在练剑吗?” 她的语气急促,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的事情一样,这?种态度让步思帷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xzfsc “诶?啊……是的、我父亲比较看重这?些……” 虽说其实真实原因是因为?她从?小就喜欢剑,如果她真的不喜欢的话,父亲也不会逼迫她的,每次手握住剑柄的时候,不知为?何?,都会感觉到心灵格外平静,就好像她和剑本就是一体一般,所以久而久之,她也就变得离不开那冰冷的金属了。 但是如果把真实原因说出来的话,步思帷害怕……孟易觉会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步思帷在面对孟易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如履薄冰的紧张,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第一次的恋爱总是会让人?格外难安,特别是对她这?种,以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恋爱情愫的人?来说。 “是吗?” 对方终于意识到凑太近了,现在这?个距离对于社交来说已经有?些过于亲密了,于是一脸没什么所谓地退了回去: “那下?次可?以让我看看吗?你练剑的样子。” 孟易觉绽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如果季星成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当场把下?巴都震掉,然后?颤抖着手指,指着孟易觉说“小、小姐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她此时当然开心了,步思帷是步思帷的证据又?多加了一个。 一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就愈加大了几分。 比起孟易觉的好心情,步思帷的心情就显得有?些无法描述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神情复杂,连着看了孟易觉好几眼,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果然。 步思帷抿了抿唇。 她喜欢眼前这?个人?。 喜欢这?个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才认识了四个月、见了三次面的人?。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喜欢她。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个冷漠的人?,表面上?看着很和善,但其实和所有?人?的距离都是不远不近,就连宛采,也没有?深入到过她心中的位置,但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却不自主地……想要把自己心里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送给?她。 无论是孤独也好,寂寞也好,欢欣也好,雀跃也好,都想让她知道,想让她也……住进?自己的心里。 但这?是为?什么呢? 一阵恍惚突地袭上?步思帷的大脑,她突然有?了一种荒诞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之前二十多年的空白,都是为?了等待这?个人?一样。 这?种想法一冒出脑袋,就立刻被步思帷自己给?否决了。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呢?所有?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然后?再冠上?了所谓“命运”的冠冕而已。 但步思帷还是忍不住去偷看少女认真的侧脸。 她的睫毛很长,卷翘的,看上?去很可?爱,嘴唇红润而又?柔软,泛着光泽,大概是涂上?了唇膏的缘故?今天走在她身边的时候,好像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或许是因为?离她太远了的缘故。她会喜欢什么味的唇膏呢?薄荷味的?还是奶味的? 步思帷的喉头滚了下?,似乎对方唇瓣上?的味道已经飘到她的面前了,正在撩动着她的食欲。 手腕和脖子上?还是没有?戴首饰,明明都是纤细白皙的模样,戴上?那种同样纤细的链状物?的话大概会很好看吧…… “步思帷?” 少女的视线投了过来,恰恰好迎上?来不及闪躲的她的目光。 “给?。” 她将菜单递了过来,示意步思帷点菜。 步思帷脸上?的红云更盛了几分,慌里慌张地将菜单接了过来,没再敢抬头看孟易觉,自然也就错过了她低下?头以后?,孟易觉脸上?稍显无奈和包容的笑意。 果然……是步思帷,连眼神都一模一样,露/骨又?没有?自觉。 无论是那个思齐宗的大师姐,还是后?来在寂寥魔宫之中久居的魔尊,都会用这?样的眼神长久地注视着她,沉默,却又?灼热。 那时候对于这?种眼神,孟易觉是因为?心疼而放任,而现在,对于这?种眼神,孟易觉之所以还能够放任,其实是因为?……她有?点害怕了。 像变/态一样。 白瞎了一张好脸。 —— 在两人?的各怀心思之中,这?样的一顿饭竟然也就顺利吃完了。 走出饭店,屋外的天已经漆黑了,其上?点缀着粒粒星子,黯淡的模样不觉让人?想起在那个世界所看见的绮丽星空。 温热的气息从?孟易觉的口中飘出,化作白汽漂浮在被沉浮光影所浸染的夜中。 两人?无声地一起走着,孟易觉的手习惯性?地就钻进?了步思帷的手中。 她的手很温暖,比上?一世要温暖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孟易觉的手钻进?去的时候就像钻进?了被捂热了的被窝一样,温暖到令人?觉得舒适。 步思帷愣住了,两秒钟之后?反过来握紧了她的手,没舍得放开。 一直到要分开的岔路口,胃和心灵都被填得满满的孟易觉这?才意识到,自己握住了现在应该只是和自己见第三面的人?的手。 虽然已经大概能确定对方是步思帷了,但终究对方是没有?那段她们曾经亲密过的记忆的,这?么做对于社交距离来说还是有?些逾越了,所以在意识到的一瞬间,孟易觉就将步思帷的手给?放开了。 正好,也到了她们该分道扬镳的岔路口了,所以突然放开手也没让人?觉得有?多尴尬。 孟易觉挥挥手: “再见,我该从?这?边走了,晚安。” “嗯,晚安。” 步思帷将空空的手塞进?了口袋中,不知为?何?神情有?些落寞。 孟易觉刚打?算转身,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了回来,走近了几步,以一种超出了社交范围的距离自下?而上?地仰视着步思帷。 步思帷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整个身子都紧张地僵硬了,只有?心脏还在紧张地砰砰直跳,好像在期待着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般。 “怎……” 她干涩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孟易觉就抢先?一步开了口: “过两天让我请你吃饭吧?” “你有?时间吗?就在两天之后?,到我家来就行了,我到时候发地址给?你。” “如果你能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毕竟是生日嘛。” 说罢,她眉眼弯弯,笑了起来,然后?踮起脚尖,在女人?的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步思帷的大脑一下?变得昏沉,就像被星子击中脑袋一般,有?一种可?疑的晕眩感在脑中徘徊,让她突然变得什么也没办法思考了。 那一夜,步思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种呆愣的状态下?回的学校,盘桓在她身体之中的只有?一个念头—— 是薄荷味的啊。 第144章嫉妒 当一切繁杂事物都被处理完毕之后的首个夜晚, 无疑是最宁静且放松的,肩膀上万钧的压力都被放下,让人打心底里升腾起轻松而又愉悦的心情。 宛采现在无疑就是处于这种状态之中。 她一边手上织着?毛线, 一边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剧, 俨然是一幅岁月静好的图景。 虽说宛采的兴趣看上去是活泼的, 但其实同她的长相一样,她是最喜静的, 所以?能和步思帷这种同样安静的人分到一个寝室, 她是足够满意的。 两?人之间交往的距离不远不近, 都留给了彼此足够的个?人空间, 回到寝室之后也是各干各的事,不去相互打扰, 对于宛采来说,这绝对是最佳室友了。 可?就是这样的步思帷, 今天?竟然一反常态,主动?在本应是两?人各做各事的夜晚里主动?像宛采搭话了。 “……在织什么?” 宛采手上和眼睛上的动?作没停, 鼻子中轻轻挤出疑惑的一声“嗯?”, 然后随意地回答道?: “给猫用的小毯子。” “流浪猫?” 宛采会定期去参加动?物保护活动?这件事, 步思帷是知道?的, 她的确是喜欢那些小动?物喜欢过了头了,会在这个?意外?寒冷的冬天?给猫猫们织点毯子也是无可?厚非的。 “不是啦,冬天?收容所的流浪猫狗又增多了, 如?果只给一个?孩子织的话,其他孩子会不开心的,所以?比起给它们织毯子, 还不如?多捐一些猫粮狗粮。” 宛采仍旧是没抬头,认真地织着?自己的毛线。 “是给认识的一个?孩子织的, 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我暑假的时候去实习的那家企业,吞海集团,那时候我不是恰好和那边的总经理认识了吗?然后她家养着?只小猫,那只小猫说来也奇怪,老是对着?把它捡回来的总经理亮爪子,却?对着?我百依百顺。自从见过我之后,它就非要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见它一次,不然就要闹脾气。这不是冬天?了吗,我就想着?织点东西送给它,希望它明年能听话点。” 屏幕上的电视剧正放着?男女主大雨中拥抱的片段,雨水混杂着?他们的泪水,紧紧贴在表情扭曲的脸上,看上去不仅不是那么唯美,甚至还有些惊悚。 对于宛采来说,这些在她织毛线的时候播放的电视剧,她一般都是当作小品来看的。 宛采这个?人,好是好,就是有的时候,她的一些趣味,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很可?怕的一件事就是,有一天?晚上,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步思帷起夜,看见她还没睡,那天?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到,有可?能是睡迷糊了,就瞟了眼她的电脑屏幕,结果被电脑屏幕上陡然蹦出来的鬼脸给吓了一跳。 那天?宛采是怎么笑嘻嘻地和她解释的来着??“刚考完试,想放松一下,所以?晚上看了点浪漫的”? 恕她直言,她觉得按照宛采这个?审美逻辑,她看恋爱剧,多半真的是当成惊悚剧来看的。 “……是吗,嗯……看来你和那位……吞海集团的总经理?相处得还不错?” 步思帷很明显是在没话找话。 这下本就敏锐的宛采还能不明白对方是怎么一回事吗。 她放下手中的毛线,单手托腮,眼睛看着?屏幕上又一次将男主给推开了的女主。 老实说,这样的分分合合,他们在这一部剧里都已?经搞过十几次了,就算是她,都不可?自抑地感觉有些厌烦了。 “嘛……那位人确实是挺好的,但是你想听的应该是不是这个?吧?说吧,到底有什么想说的?” 宛采没有扭过头去看步思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对方在想谁,现在如?果转过去的话就只会让她脸红害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已?,虽然那也很有意思,但还是听一听虽然长着?张水性杨花的脸但实际上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的恋爱烦恼比较有意思。 “嗯……” 对方还是欲言又止的犹豫。 “你今晚不是约孟易觉吃饭了吗?怎么?你告白了?还是她告白了?” 虽然按照一般的视角来看,搭讪方告白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看着?自家好友这副春心荡漾的样子……不一定,还真不一定。 “怎么可?能才认识几个?月就告白啊?” “你是什么时代的老古董啊?”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是生活健康的大小姐了,但是没有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说起来,本来宛采还期待着?从她嘴里能听到什么豪门秘辛,结果她那位总裁爸爸竟然除了旅游、露营、钓鱼就没有别的爱好了! 感觉从她爸爸的这些爱好里,宛采都已?经看见步思帷平常的生活到底有多无聊了…… “所以?呢?你这么动?摇干嘛?” “她……她邀请我去她家里……嗯……过生日。” “哦,然后呢?” “你觉得……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我是你的军师吗?而且不管你送什么,对方都会开心的吧?” 宛采有些无奈。 都已?经说了这么久了,对方却?还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说真的,你想说的真的是这些吗?” 女人终于受不了,转过了头,然后就看到身?后背对着?自己、就连耳朵也被蒸到通红的步思帷。 “不……” 步思帷张了张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刚刚开始就急速鼓动?着?的心脏终于放缓了点速度,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她开口道?: “你觉得……她是不是……” “对,她大概是喜欢你。” 比蚊呐还要小的声音还没完全发出来,便被人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宛采转过身?去,继续戴上耳机看她的烂俗偶像剧。 xzfsc “啊,但是也说不清,毕竟我也没怎么和她接触过,不知道?她对你是朋友间的喜欢还是……嗯,恋爱意味上的。” “但是有一点绝对能肯定。” 宛采竖起了一根手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那就是她绝对喜欢你的脸,怎么样,这样一想是不是已?经赢了一半了?” “但是她今天?亲我了,所以?我想……会不会……?” 突如?其来的吻将步思帷整个?人的大脑都搅和成了一片浆糊,她也只能试着?找宛采分析了,毕竟现在的她,几乎都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 而且……在这种情况之下,对方还邀请自己去她家里?xzfsc 步思帷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去给孟易觉过生日”这件事突然产生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一种是期待与欣喜,期待能再?次见到孟易觉,欣喜自己在孟易觉心中的地位说不定已?经变得不同了起来;另一种则是恐惧,因为完全无法预知,所以?觉得恐惧…… 自从出生以?来,她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如?此复杂的情感,她的人生就好像被命运所祝福了一样,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前行,从来没有事情,能让她纠结到这个?地步。 “她亲你了?” 宛采重复了一遍,不以?为意: “直女也会亲朋友的啊,与其一直想对方是什么意思,不如?搞清楚对方是不是直女。” 言罢,她拿起手机,作势就要给别人发信息。 “?!” “等等!!至少别问她本人……!” 于是一分钟后,乐乐呵呵打游戏的季星成收到了一条来自刚刚找到的同好的消息。 【宛采】:孟易觉是比较喜欢男性还是比较喜欢女性? 【季星成】:? 【季星成】:什么意思? 【宛采】:她是直的吗? 【季星成】:!!! 【季星成】:你们俩没可?能的!学姐你还是赶紧放弃这个?想法吧! 【宛采】:?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 【季星成】:是这样吗,这样啊……她是不是直的我不太好下定论,但她好像有过一个?前女友,应该是可?以?接受女孩子之间的恋爱的吧。 发完这句话,眼见着?学姐回了句“谢谢”以?后就再?无讯息了,季星成将手机一抛,啥也没想,脑子空空又去打游戏去了。 而此时另一边,宛采和步思帷的双人宿舍里,二人捧着?手机,各怀心思。 宛采脸上稍微有点无奈。 “不是吧,我和他说我不喜欢孟易觉他竟然就真的相信了?一般人没这么单纯的吧?万一我是骗他的,其实我就是对孟易觉有意思呢?这么随随便便就泄露情报真的好吗?” 宛采叹了一口气,都有些不知道?孟易觉摊上这么个?神经大条的朋友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步思帷则是抿紧了唇,没有讲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表现出什么样子来比较好。 按理来说,她应该高兴的,因为孟易觉可?以?接受女孩子之间的恋爱,这就说明,她很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在看到“前女友”这三?个?字的时候,总就是有点…… 隐隐作痛。 “这下放心了?” 宛采扭头,手机也随之一偏,聊天?页面上那刺眼的“前女友”三?个?字也登时划入了步思帷视线之内,毫不留情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步思帷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却?突然被宛采拉住了。 “等等,” 宛采扭着?眉头,端详着?她: “你该不会是……” “嫉妒了?” 在对方将信将疑的语气出现的一瞬间,步思帷就整个?人愣住了。 嫉……妒?她在嫉妒谁?孟易觉的前女友吗?就因为那个?人和孟易觉比她和孟易觉认识得早,和孟易觉有过恋爱关系,见过她所没见过的孟易觉,在孟易觉心里留下过她无法比拟的痕迹吗?xzfsc 难道?仅仅就因为这些吗? “诶——” 看着?步思帷的反应,宛采心中瞬间了然。 她随手放开了步思帷的袖子: “但是我觉得你完全不用在意啊?” 女人一向温善的眼睛眯了起来: “毕竟……谁拥有她的过去是不重要的,谁能拥有她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的声音温柔,脸上的笑容却?是不怀好意的: “所以?要加油哦。” “自己一个?人嫉妒是没什么用的,要让她更加喜欢你,直到把对方挤到无处可?去,才好。” 第145章家庭 咚咚咚—— 孟易觉刚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和厨房里高压锅的?声音混在一起,合成了一种独特的?烟火味道。 她赶忙跑到门口开门,结果一打开, 她就看见季星成那张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上的大脸。 xzfsc 孟易觉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尽归冷淡: “什么啊, 是你啊。” 言罢,转身?就走, 丝毫不管客人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的?萧瑟。 面对?这明显的?不公?待遇, 季星成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然后?乖乖地跟在了孟易觉后?面, 进房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好在孟易觉的?父母比这个无情女人对?待他要热情多了。 孟易觉妈妈一看见季星成,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哎呀!这不小季吗!好久没见到你了!又?长高了!” “打球打的?嘛, 而且现?在我还是生长起呢,长高不是挺正常的??陈阿姨才是, 又?变漂亮了!” 大男孩咧嘴笑了起来,显得阳光又?开朗, 下一秒他就熟络地和孟家父母一起坐到沙发上。 孟父赶忙将装满了水果和瓜子的?果盘朝着季星成那块儿推了推: “来来来, 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 这么大块头, 一定很容易饿!” 面对?孟家父母的?热情,季星成倒是毫不客气,开开心心地说了声“谢谢”以后?拿起果盘上的?瓜子就往嘴里塞。 他一边磕瓜子, 一边跟两个和他一样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人唠着: “咋了?今天?是孟易觉亲自下厨?” “是啊,” 孟母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走步路都懒得很, 今天?生日却?非要自己下厨,唉唉。” “是不是嫌你做得不好吃?” 孟父挪揄道, 只不过下一秒就光荣收获孟母的?一记眼刀。 “那也没让你做啊!” “我这不是做蛋糕了?” 孟父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显得比妻子在女儿心中更?受欢迎。 “你就嘚瑟吧!” 要不是中间隔着个季星成,孟母现?在准得一巴掌拍到孟父的?背上。 “不过呢,偶尔能吃一次女儿做的?饭,感觉也不错呢?” 孟母笑语吟吟,温柔的?目光投向正热闹着的?厨房。 厨房的?声音很大,孟易觉一时半会是听?不到他们讲话的?。 xzfsc 相?比起满心幸福的?孟母来说,季星成的?脸色可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他手中正在磕的?瓜子瞬间掉到了一地的?瓜子堆中: “我要……吃孟易觉做的?饭吗?” 大男孩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转向孟母,但孟母只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说道: “没事的?,觉觉做饭不是挺好吃的?吗?” “但是……” 季星成的?眉毛扭到了一块儿,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 “她做东西好慢的?……我怕还没等她把菜端上来,我就已经要饿死了……” 言语之间,成长期的?悲伤一览无余。 孟家父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同?笑出了声,孟父更?是一下子重重地拍到了季星成的?背上,对?着那一张委委屈屈的?小狗脸就笑道: “没事的?没事的?!多吃点垫垫!多吃点垫垫!” 说着,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就要来给季星成剥皮。 孟易觉一开始带季星成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把这人当?作要拱自家大白菜的?猪一样防着,觉得那些傻里傻气的?样子要么是他的?伪装色要么就是他真傻,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他们找到理由不把女儿交出去。 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他们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季星成和孟易觉之间,竟然真的?没有一点恋爱情愫,就是纯朋友,说真的?,这也是这两口子第一次见到异性之间能有纯友谊,再加上季星成各方面的?动作也确实可爱,举手投足之间都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当?然,不是那种任性骄纵的?熊孩子,这也让他们两口子久违地又?体验了一把养孩子的?快感。 谁让孟易觉早熟得太快,都已经十几年?没跟他们撒过娇了呢? 不像季星成,都二十岁了,还会因为吃薯片跟他们两人撒娇。 孟父正要去给他拿,就看见孟易觉幽幽的?目光从拉开了的?推门的?缝隙中探了出来,紧随其后?到来的?是她严肃的?声音: “季星成,吃饭前别吃太多零食,你要是待会被?我逮到吃不下去饭你就死定了!” 然后?那幽幽的?目光又?从被?当?场抓包的?季星成转移到了孟父身?上: “还有你,爸!人家都二十多岁了!别老把人家当?成个十几岁小孩一样照顾!那傻子就是知道该怎么对?付你们才装成那副臭不要脸的?样子的?!二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害臊!听?到没,别给他拿薯片!我知道你就是为了他才今天?下午特地在楼下买了五袋!还偷偷摸摸地不让我发现?!不准拿出来!听?到没?!” 一阵猛烈的?输出之后?,孟易觉白了季星成一眼,又?将脑袋缩回了厨房之中,那扇粗糙的?毛玻璃推门又?一次关上了,隔绝了两个世界。 孟父和季星成面面相?觑,先后?露出了不服管教的?邪/恶笑容,然后?只在一瞬间,茶几上就摆上了五包各式各样的?薯片。 季星成带着一脸童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一包,然后?着急忙慌地往自己嘴中塞着。 “哇,这个味道好吃诶!竟然是新品,我还没吃过呢,叔叔你是会选的?!” 一边吃着,季星成还不忘一边给孟父竖了个大拇指。 孟父眨眨眼,也同?样顽皮地回了他一个大拇指。 孟母慈爱地看着季星成,不自觉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学这么多年?,季星成还是孟易觉第一次带回家的?朋友。 孟易觉从小就过于敏感和封闭自我了,和同?龄的?女生一直没有办法相?处得很好,她的?老师甚至还经常因为这个原因和她谈话。 ……虽然孟母觉得那并不是孟易觉的?错,也觉得孟易觉就算就这样一直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他们两个都还在,也还能陪着她,但是……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能更?幸福一些呢?虽说朋友不是一定代表着幸福,但看着孟易觉和季星成来往的?样子,孟母的?内心还是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还是希望孟易觉能像社会中最普通的?人一样,普通地获得亲情、友情乃至于爱情。 能有季星成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她当?然是为孟易觉而高兴的?,但是如?果……她是说如?果,孟易觉能在有一个可以在她失意时给她陪伴、同?她白头偕老的?伴侣,就更?好了,想?必到那个时候,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吧。 当?然,这些话她平日里不会说出口,她也不想?给孟易觉过多的?压力。 看着孟母那稍显悲伤的?表情,神经大条的?季星成脑袋终于灵光了一回,他随手塞了个橘子塞到孟母手中。 “陈阿姨!吃不吃橘子!” 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就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一样。 孟母抬起头,然后?就看见季星成含着两片薯片,将它们构成像是鸭子嘴一样的?形状看着她。 她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季星成将两片薯片咯吱咯吱地啃掉,不声不响,又?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用着一种犀利而又?坚定的?目光看着孟母,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他出生于大家族里头,上至逗笑老人父母兄姐,下至安慰弟弟妹妹侄甥,他都熟悉得不行。 果不其然,被?他这么一作弄,孟母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伤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她抹着眼泪,笑骂道: “要是被?觉觉看见你玩弄食物,到时候她又?要生气了!” 季星成又?一次含了两片薯片,做成了鸭子嘴的?形状,满不在乎地含混不清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都不说出,她不会知道的?。” 话音才落,厨房的?推门便一下子打开了,孟易觉探头出来,望了望门那边之后?,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视线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了季星成身?上。 不过好在季星成反应够快,一下子便把两片薯片都吞进了肚子里,此时正因为过于快速的?吃法咳嗽不止。 孟易觉看着咳到脸都红了的?季星成,还有那一地的?瓜子壳,和桌子上那明晃晃摆着的?薯片袋子,略显无语: “你终于吃垃圾食品吃出报应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朋友喜欢的?东西!” 季星成眼中噙着泪花,拿过一旁的?盒子就动情扯着嗓子喊道: “你的?朋友可是为了你准备了世界第一好的?礼物——小霸王游戏机诶!这辈子能有这样的?朋友,你就偷着乐吧!” 孟易觉不想?也知道这是为了以后?季星成来她家的?时候方便和她一起打游戏。 于是她又?一次白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记得把瓜子壳打扫干净”以后?就又?“啪”的?一声关上了推门,开始在厨房里叮铃哐当?地忙了起来。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啊——!谈恋爱都没办法改变这种女人吗——!” 季星成悲痛地说道,又?一次将两片薯片含进嘴中扮起了小鸭子,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他说了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耳朵听?力还没退化的?孟家两口子脸色突地一变。 “……恋?恋爱?” 孟父颤抖着声线,不可置信地发出了声音: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呢——这种事不可能的?吧——恋爱——?!” 他看上去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就连瞳孔也在地震。 “……嗯?” 季星成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脱口而出了什么,瞬间脸色就是一白。 完了,这回孟易觉铁定得打死他! 眼见着孟家两口子就要来逼问他了,季星成全身?心只有一种即将迈向死亡的?灰暗感觉,不过好在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我、我去开门!” 含着他那个小鸭子嘴巴,季星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唰”地就冲了出去,长腿一迈,便到了门口。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是要感谢他救了自己,虽然只是暂时的?—— 然后?,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季星成的?思绪就随之戛然而止了。 并不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的?娇美面庞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孟易觉之前搭讪过的?、美到自带风情的?学姐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提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脸上带着些微看见他的?惊讶。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这个嘴都不知道是不是开过光了! 想?到这里,季星成摸了摸自己的?“小鸭子嘴”。 要不下次自己试试考试之前大喊一声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第146章活力 “你……那个……” 看见季星成的“小鸭子?嘴巴”, 就连一向以接人待物进退有度为标签的步思帷都不禁愣住了神。 她指了指那两片薯片,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该说些什么。 “小季,是谁啊……” 从他身?后飘过来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终直接归于了寂静, 季星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又是一个被美貌所震撼到?了的受害者。 说真的,学姐她上街不戴口罩真的没?关系吗?真的不会引起骚动吗?难不成……其实戴了口罩也没?用? 虽然脑子?里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但季星成行动上还是非常自觉地将自己算作了孟家的人。 他狼吞虎咽地将那两片薯片咽入腹中, 然后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来来来, 学姐欢迎光临, 你看你来就来嘛,你还带什么礼物, 这?多不好意思……” 说着,就要帮步思帷提那个精致的小袋子?, 但却没?想?到?,竟然被步思帷下意识地给避开了手。 季星成一愣, 耳朵染上了两分尴尬的羞意, 但好在他自己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挤眉弄眼道: “是给孟易觉的生日礼物对吧, 哎呀, 你看我!这?种东西当然是要学姐自己亲手送给她的啊!” 言罢,侧过身?子?,双手顺势就摆出了一个“向里请”的执事手势: “您请。” 步思帷这?还是第一次和这?种好像大?脑脱线一般的人交流, 属实把她惊讶了一把,她深深地看了眼这?个在孟易觉家摆出了一副主人姿态的男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面上有礼道: “谢谢。” 这?一下季星成满以为自己大?概是给孟易觉挣足了好感分了,傻傻地笑了起来, 让步思帷先进房间,自己转头就来。 结果,他才刚刚关上门回到?客厅,就发现自己原先那个百般宠爱的位置就已经被步思帷给占了。 孟父孟母坐在步思帷的旁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与?好意,对比起他第一次来孟易觉家里的时候,不知道有多么让人伤心。 “哎呀,真好看啊,看看这?皮肤!这?脸蛋!觉觉竟然还能有这?么好看的朋友!她都没?跟我们提过!” 步思帷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是我们认识时间还不太长,所以她没?来得及跟您说而?已。” “哪里哪里,既然她能邀请你到?家里来玩,那么说明你在她心里就已经有足够的分量了!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可是从来没?有带女性朋友到?家里来玩过的!” 孟母笑眯眯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可见是真的高兴。 季星成坐在孟母的旁边,拼命往嘴里塞着薯片,听?见孟母这?么说,他自觉自己也要有点给孟易觉刷好感度的意识,于是拼命点头: “是的是的!少爷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只可惜,步思帷下意识忽略了他那明显是插科打诨的话。 “是吗……” 心跳陡然加快了两分。 她在孟易觉的心里…… 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才刚刚结束,孟母下一句话接着的就是: “啊,对了,那你知不知道觉觉有关恋爱这?方面的事啊,似乎是有情况了的样?子?,但是一问小季他就瞒着我们……” 说着,她还埋怨似地瞟了一眼季星成。 “咳咳咳咳咳——!” 听?到?这?句话的季星成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看似是被薯片卡到?了,实则是想?通过咳嗽声掩盖孟母所说的话。 此?时他心中真叫个有苦说不出。 不是吧姨,您咋还记着这?个呢,您再提这?个的话我是真要完蛋了! 他内心暗自祈祷着,希望步思帷能恰好耳朵出问题没?听?到?这?句话,可是事与?愿违,当他抬头偷偷瞟步思帷的时候,不出意外看见的是一张有些愣怔的美貌面庞。 “恋爱……?” 步思帷不自觉轻念出声,一直微笑着的嘴角蓦然变得有些僵硬,看得季星成心中那叫一个警铃大?作。 他现在或许该担心的,不是被孟易觉知道他在她家里头散播有关她恋爱的不实谣言后他会被怎样?的一顿胖揍,而?是被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学姐抓住以后会被用怎样?的残忍手段逼供了! 虽然季星成大?脑不是很灵光,经常被孟易觉嘲笑是凭借脑子?里的肌肉上的大?学,但是他的危机感知能力和身?体反应无疑是绝佳的。 就好比刚刚,只不过是一个瞬间,在他去?拿步思帷手上的袋子?时,步思帷眸光骤然的冷淡和她避开季星成时那令人讶异的敏捷,就足够让属于小动物范畴的季星成感到?寒毛直立了。 虽然不知道学姐是不是练过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被这?位学姐逮到?以后,下场估计不比被孟易觉逮到?好过。 救命,他为什么摊上这?两个人了!早知道今天就不为了蹭饭过来了! 季星成心里欲哭无泪。 步思帷看似亲和实则隐隐含着寒意的目光投了过来,季星成只感觉自己死期将至,妄图通过低头装看不见来获得死缓。 这?时,一道他最期待的声音成功将他从那种如影随形的压力中拉了出来。 那是厨房推拉门的声音,伴随着孟易觉的一句“来吃饭吧”。 他立马如同三天没?吃饭了的狗一样?跳了出去?,只在客厅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语音条。 “我来端饭——!” 孟易觉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自觉的季星成,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总觉得这?么殷勤的话,稍微有点恶心啊……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你对她不好,她觉得你人烂,你对她好了,她觉得你恶心,一看就是因为自己心里太脏的缘故。 如果季星成知道孟易觉心里在想?什么的话,势必会这?么吐槽道。 有季星成帮忙端菜,孟易觉自然不用忙活了,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季星成原本的位子?上,吃起了自家爸爸刚刚剥开的橘子?。 孟母还在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忙活的季星成。 “这?孩子?也真是,一直都这?么有活力。” “是啊,有活力得让人都感觉有些恶心了。” 孟易觉满不在乎地回道,随手将一瓣橘子?扔进自己嘴中,又随手将另一瓣橘子?塞进步思帷手里。 “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孟母嗔道。 但是对孟母这?种没?有杀伤力的话,孟易觉从来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压根儿没?在听?。 “来吃饭啊!” 季星成已经在饭厅里喊开了,桌子?上菜色摆得满满的,碗筷什么的都也已经摆齐了,如果不是知道季星成虽然表面看着疯,其实内心里还是个守礼节的,孟易觉都快怀疑季星成已经按捺不住要开始吃了。 “成,走吧。” 她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橘子?吃掉,拍拍腿站了起来,催促两个中年人赶紧到?饭厅去?,不然再过三秒钟季星成都要饿死了。 但一直等到?孟父孟母都走开了,她也没?走,反而?是停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步思帷靠近她一样?。 她穿着日常的家居服,显得松软舒适的样?子?,步思帷的目光向下探去?,便看见她仍旧是空荡的白皙脖颈和细腻锁骨…… 心脏蓦然漏了一片,步思帷赶忙将目光移到?孟易觉的脸上。 孟易觉早就已经发现对方随身?所携带的精致小袋子?了,此?时正探头探脑地看着,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期待。 看见孟易觉这?样?,步思帷赶忙将手中袋子?递出: “这?是……” 但在她意料之外的是,送出去?的礼物竟然被孟易觉给拒收了。xzfsc 孟易觉手按到?步思帷握着袋子?绳子?的那只手上,轻轻的力道,却让它?再没?往前前进一步。 她抬起头,眼睛里是步思帷的倒影: “生日礼物?等到?之后许完愿了以后再送给我吧?” 说罢,那张可爱的脸上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步思帷呼吸一窒,连忙跟着点了点头,刚刚和孟家父母坐在一块儿时所想?到?的不好的话题早就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吃饭去?吧?” 孟易觉这?么问道,如同她们是一家人一般。 就连步思帷的心,也变得好像只会随着她的动作飘舞摇曳了一般。 步思帷这?样?想?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 xzfsc 在步思帷到?孟易觉家中去?的同时,宛采也同样?离开了宿舍。 xzfsc 低调奢华的沉木门前,女人轻轻地按了下门铃。 不过短短几秒钟,门便“唰”地一下打开了,只不过从中先冒出来的不是个人影,而?是个猫影。 落落从门缝里灵活地钻了出来,熟练地一边“喵喵”娇声叫着,一边钻进了宛采的怀中。 它?身?后的女人脸上挂着无奈的神色: “它?还是这?么不听?话……” “没?事啦,” 宛采回道,顺手在小猫咪的下巴上挠了几下,认真地说道: “这?副样?子?比以前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总归要好多了。” “那倒也是,多亏了你了。” 女人黑色长发披肩,给她原本冷淡的棱角修饰得温和了半分,一蓝一金的异瞳镶嵌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光辉熠熠。 那双原本美丽但却冰冷的异瞳中,此?时却不知为何,盛满了温柔的光。 “先进来吧,外面冷。” 她侧过身?子?,示意让宛采进房子?里去?。 宛采也没?多客气,就这?样?一边逗着猫一边走了进去?。 一直等到?宛采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女人的双眼才重?又变得冷淡了下来。 她的视线转移,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确保没?有异常、那些保镖也都还在原位警戒着之后,这?才关上了门。 看上去?沉重?的大?门被关上,却轻巧得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如同一场簌簌的大?雪落在地上时一般,庞大?,却又寂静,隔绝了室内所发生的一切动静。 第147章诱/惑 对于?季星成来说, 今天这个日?子,可能是他受难日?也说不定,倒不是说他对祝福孟易觉的诞生有什么不满, 只是…… “不用客气, 多吃点。” 孟母满面笑容地给步思帷夹了块排骨汤里?的排骨, 还不忘补充道: “这个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蒜头酱,沾上以后很好吃的。” 面对孟家人的热情, 步思帷也表现得有来有回, 饭桌上的气氛很快就趋于?热烈, 孟家父母看着步思帷的眼神?都闪闪发光, 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认为干女儿一样。 如果说这张餐桌上一定有谁受到了伤害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季星成。 他差点就拿着个小手绢咬在嘴里?了, 那一副酸溜溜的样子,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不是受了委屈。 孟易觉看不过去,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给季星成夹了块排骨: “好好吃饭, 别东张西望的。” 这下子季星成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委屈了, 直接变成了惶恐, 他看着碗里?的那块排骨, 感受着身旁如同不用想都知道来源于?谁的、芒刺一样的眼神?,只觉得美?味的肉一下子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吃也不是, 扔也不是。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把那块排骨给吃掉了,真是可恶的美?味,季星成一边心里?流着泪一边想到。 不过好在, 不管什么事,无论是尴尬的也好、害怕的也好, 在他大脑里?都停不过两?分钟,很快,一吃完饭打起?游戏,他就立刻把被?自?己标榜成为了“危险人物”的学姐给抛诸脑后了。 “你过来啊!!!!” 季星成哀嚎道,手上拼命地按着手柄,但屏幕上的像素小人还是不负众望的死掉了。 “GAME OVER”几个大字如血一般出现在了屏幕之上,他整个人就像被?吸走了灵魂一样瘫在了沙发上。 一旁同样拿着手柄的步思帷脸上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游戏……” “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孟易觉放下了手柄,拿起?一旁的热水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 “又想打游戏又想吃薯片就是这个结果,手指上的油都沾到手柄上去了,真恶心。” 说完,她又伸脚,踢了踢整个人呈现无力状态的季星成: “喂,别忘了把手柄擦干净!” 又是不用细想就能看出来的亲近,已经?到了让人觉得有点难受的地步了。 步思帷眸光黯淡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她笑道: “虽然我没玩过这一类的游戏,但没想到还是挺有意思的。” 她这话一冒出口,季星成直接就复活了,双眼放光道: “对吧对吧!他们都不懂老?游戏的魅力!学姐你是识货的!不愧是孟易觉……!” 大男孩没说完的话直接被?孟易觉封在了嘴里?。 “闭嘴吧你!满嘴薯片味!” 深知这人口无遮拦危害的孟易觉直接抄起?一个抱枕就摔了过去,精准爆头。xzfsc 在饭厅收拾残桌的孟母探头出来,正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场面,她呵呵笑了两?下,招呼道: “好啦,别玩啦,来切蛋糕吧?” 孟易觉这才放过了季星成,拉着步思帷往饭厅走去,只留下被?砸得七荤八素的季星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然后乱叫一声,飞也似的往饭厅扑去。 窗外黑夜沉沉,灯光从楼下的路灯中侵略了上来,隔着窗子与室内昏沉但温暖的烛火对视。 愿望会在烛火之中实现吗? 孟易觉不知道。 但她还是如同过去二十年间一样,闭眼、许愿,然后吹灭了烛火,让整个房子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到灯光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就是分享蛋糕的时候了,在修仙界的时候,孟易觉给步思帷做过长寿面,虽然对于?修仙者来说那并不必要,也不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传统,所以步思帷一直都不知道那碗在特定的时候会端上来的面条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地品尝着孟易觉所给她做的东西而已,即使进?食对于?修仙者来说也是不必要的。 当孟易觉看见手中碟子上的蛋糕时,脑中不知为何,就出现了那个时候步思帷的样子。xzfsc 少女的眸光乍然变得柔软,是这个世界的步思帷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态。 步思帷看着她,看着她透过盘中那精致的小玩意,好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想些什么人,心脏中的某处似乎也变得……有些莫名酸涩了起?来。 很奇怪的感觉。 步思帷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对自?己的这种心情做何反应。就算她再?怎么没有接触过恋爱,也清楚地知道,这种心情……大概是不能擅自?显露出来的,但一旦将其?掩藏起?来,就会让舌尖苦涩得,就连送入口中的甜食也变得苦涩了。 在场两?个人心思,季星成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一边吃得嘴角都是奶油一边对着孟父竖起?大拇指道: “好吃!香!” 吃完蛋糕以后,时间自?然也就不早了,月亮都已经?快要爬升到高处了。 步思帷看了眼时间,礼貌地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如果不介意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你要回去吗?” 先一步出声的不是孟易觉,而是季星成。 他也转头看了眼时钟,惊讶道: “确实不早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他还想再?多玩会儿呢! 他家离得远,如果想回家的话得跋涉一千多公?里?,虽然说现在交通发达去哪儿都很方便?,但这一趟回家的路费还是不便?宜的,所以在这里?上学的时候,他几乎是把孟易觉家当成了第二家乡。 “那我和你一起?走吧!” 大男孩站了起?来,笑得露出了八颗闪亮亮的大牙,说着便?穿起?了衣服。 步思帷点了点头。 虽然季星成和孟易觉之间的距离感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平心而论,她是不讨厌这个纯粹热情的人的,而且跟他一起?走也能安全许多,步思帷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选项。 但出乎步思帷预料的是,孟易觉也站了起?来: “我也和你们一起?。” 她这么说道,随即一脸平静地穿起?了衣服,好像这不是件什么大事一样。 xzfsc 可偏偏在季星成眼里?,这就是天大的事。 他眼睛大睁,袖管套了一半还没来得及继续就不可置信地指着孟易觉: “你平日?里?多走两?步路都不愿意的人物,今天竟然要送我回学校?!” 孟易觉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就因?为他会有机会和她暗恋的学姐两?人相处?难道她在怕学姐因?为这个契机爱上他?不会吧?在她心里?他的魅力能有这么大?不是,老?实说,其?实学姐和她之间就隔了一层纱了吧?她怎么还是那么疑神?疑鬼的?难道说其?实孟易觉是个比他还大的恋爱白痴现在还认为她是单恋学姐是直女? 季星成想了很多,可放到孟易觉那儿,就只剩下了……孟易觉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丢下两?个字: “有病?” 不仅季星成对孟易觉这一决定提出了质疑,就连步思帷也不是很赞同。 但她的说法明?显比季星成靠谱多了。 她柔柔一笑道: “不用不用,我们两?个人一起?就好了,你送我们,不仅要多跑一趟,而且到时候一个人回来安全也没法保障,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就好。” 一番话说出来,又是熟悉的客套,让孟易觉听着稍微有点不爽。 步思帷当年还是思齐宗大师姐的时候,对待人就是这副样子,当时的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过,但一旦这种态度对着她自?己了……就让她觉得,很是冷淡了。 所以她干脆直接凑近到步思帷耳边,耳语道: “我想和你两?个人在一起?一会儿,可以吗?” 言语呼吸之间,热气全都喷洒在了步思帷的耳畔,伴随着暧昧的话语钻进?大脑之中,将可以思考的部件全都变成了一团乱麻。 红色从步思帷的耳朵蔓延到了面上,她怔怔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孟易觉见状,又说道: “我想亲手收到你的礼物,可以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合再?送给我吗?” 她的话语轻柔,带着就连本人也不是很能意识到的诱骗之意。 比步思帷的话语要更有力的回应是她的心跳声,此时正一刻不停地加快鼓动,简直都快要传进?同她靠得极近的孟易觉耳朵中了。 终究,步思帷终究还是没有抵御住诱惑,自?己仔细思考的理性败给了想要二人独处的欲望,她轻轻地点了下头,那双只浅浅勾了下眼尾的狐狸眼抬了起?来,懵懂地望着孟易觉,其?中暗含着隐隐的期待,就好像她在被?诱惑着吃下禁果一般,是一种危险但又诱人的美?丽。 孟易觉直起?身子,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意还没被?步思帷看到,便?消失在了她穿衣服的窸窣声中。 季星成在一旁看得都惊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好友也是如此精通于?美?色/诱人那一套,他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面前这位看上去这么正经?的学姐是这么扛不住诱惑的主,那要问他最没有想到的是什么,那必定是——竟然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意见! 季星成委屈的汪汪泪眼再?次投向孟家父母,然后他就看见,一对露出了姨母笑容的中年夫妻,此时眼里?压根就没有弱小、可怜而又无助的他的泪水。 季星成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 这个世界,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完结】 第148章第 148 章 月色低迷, 从云雾的间隙之中?沉沉地洒了下来,整片大地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孟易觉和步思帷走在这阵黯淡的光影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只剩下一旁簌簌的树叶在摇动着?、低语着?。 步思帷鼻翼翕动, 清凉的空气顺着草木的清香钻进她肺腑之中?。 她突然停了下来。 在她一旁走着的孟易觉不明所以, 但也同样停了下来,只静静地看着?她。 步思帷深吸了一口气, 转过头来, 凝视着?月光下的人。 小袋子被递了出去, 有?夜的掩饰, 孟易觉很?难注意到她耳边的飞红。 xzfsc “生日快乐。” 她轻声说道,睫羽轻颤, 抖落一地的期待与不安。 但孟易觉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而是反问了一句: “是什么?” 那人明显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愣了一下,让那张精致靡丽的脸庞都染上了呆呆的感觉。 “算了, ” 孟易觉笑了下, 步思帷今天的样子让她实在想像以前?那样逗下她了: “我自己看吧。” 她伸手接过袋子, 取出其中?的心意。 淡薄的月光下, 步思帷就连直视那人的眼睛都做不到,她双眼的目光总是在空无一人的寂静中?逃窜,想要依附到那人的身?上, 却又不敢。 唯有?耳朵,怎么也逃不掉,依然被那人的声音所入侵着?。 但不知为何?, 此时传进她耳朵之中?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 “……项链。” 孟易觉轻轻地念了一下手上精致物件的名字,眼睛中?闪着?让人难以读懂的情感。 步思帷的心收紧了。 她连忙补充道: “只是看见了, 觉得很?适合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了的话我过两天再?补给?你一份生日礼物。” 项链,步思帷送了一条项链给?她。 而如今,这条只是比她曾经送给?步思帷的那个项圈要精致、小巧、纤细一点的东西此时就乖巧地蜷缩在她的手上,渴望圈住她生命跳动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步思帷掺进了她的生命之中?……从这个角度来看,项链,无疑就是这么亲密而又暧昧的礼物,但在送的时候,往往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到它还有?这层意味,所以孟易觉本来也不会认为,步思帷送这件礼物给?她的时候会怀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但是…… 孟易觉抬头,便?看见了短暂被月光所浸染,就连耳尖上的通红也被暴露得一览无余的美人。 步思帷她,意识到这一点了吗?她意识到自己将这条项链放进礼品袋的时候,怀抱着?和孟易觉从郑在野手上拿过那条项圈时一样的、不可见人的阴暗想法了吗?又或者……她没有?意识到,只是下意识的,感觉这么做可能不太好,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有?哪里不好。 视线抚摸过美人的脸庞,接着?便?到了她因为紧张而握起的手。 孟易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在给?朋友送“生日礼物”的时候,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明明平常都是一副从容有?度的样子,为什么偏偏在她的面前?,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真是——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步思帷整整四个月都不敢和她在现实中?见面了。在网络上聊天的时候她的表现还是有?些像正经的学姐的,一旦见面……立刻就变成了这副孟易觉所熟悉的样子。 ——一直都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即使在这个时代?也不例外?,让孟易觉看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孟易觉抬手,似是要将手上的项链还给?步思帷。 步思帷的心猛然下坠,失落感全盘涌了上来,然后她就听见: “没有?,我很?喜欢,可以帮我戴上吗?” 惊喜的心情立刻踢掉了失落感,占据了步思帷的全部?。 “好……” 她手指颤抖着?接过项链,看着?孟易觉自觉转过来的洁白后颈,一时之间大脑之中?全是被搪塞进的不真实感。 如同在梦中?一般,手下的肌肤柔软、温暖到令人难以置信,让人不禁去想象,如果去触碰它,那自己会变得多么幸福。 可惜借着?别的名义实行的触碰总是短暂的。 “……好了。” 直到身?后依依不舍的声音传来,孟易觉这才转过了身?。 她低眸敛眉,看向自己原本空荡的脖子上悬挂着?的精致饰品。 冰冷的触感贴在她的皮肤上,让她原本平静的心湖也不由得泛起了圈圈涟漪。 “很?好看。” 步思帷夸赞着?,脸上的笑容绽放在无人知晓的夜里,美丽到让孟易觉有?些头晕目眩。 前?两日所飘荡下来的雪还没有?化完,此时正堆积在夜的深处、悬挂在枝头叶梢,如同再?怎样也无法祛除的回忆与本能,让孟易觉一瞬间有?一种她们正身?处封雪峰的错觉。 如果她们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孟易觉选择了留下而非离开,如果之后的一切都能进展顺利,她们可能会如同曾经某段短暂的时期一样,依偎在封雪峰的小屋中?,就那样,一直…… xzfsc 仿若被虚无缥缈却又切实存在的回忆引诱了一般,孟易觉伸出手,揽住了步思帷的脖子。 面前?那人眼睛里的惊慌一览无余,但那不要紧,因为她的手没有?推开自己。 即使步思帷没有?了那些和孟易觉亲密的记忆,她也仍然……爱着?她。 直到这一刻,孟易觉才让自己相信了这个想法。 四个月太过短暂,一见钟情太不可信,唯有?前?世今生,让人相信命运。 孟易觉一向是不相信命运的,但只在这一刻,她想要去相信,至少,在和步思帷再?度相遇这件事情上,她想要去相信。 她闭上眼睛,吻在她的唇角,一触即离。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太久了,重新拥抱、亲吻已经失去的东西…… 然后,她的唇没能在下一刻触及想象中?的柔软,更?没能与之亲密交缠,反而是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孟易觉睁开眼睛,面前?步思帷的脸艳丽中?带着?羞涩与慌乱,但态度却是异常坚定。 “……不行。” “?” “……有?些太快了。在交往之前?,你不能……” “?” 看着?步思帷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孟易觉不自觉笑出了声。 她轻轻在那只手的手心亲吻了一下,成功收获了慌张逃窜的步思帷一只。 在月光下,孟易觉的目光温柔。 “我喜欢你。” 步思帷的心脏乍然漏了半拍,她几?乎忘了要怎么去呼吸。 “我……” 她的话语还没传达出口,便?被打断了。 “我爱你。” 孟易觉低声道,声音中?是步思帷所不清楚的无限眷恋。 “所以,要和我在一起吗?” 她抬头,看向步思帷,眼睛中?水色潋滟,满是期待。 “我……” 在这种两情相悦的好时候,步思帷本该当?机立断地答应的,但之前?在生日宴上所看见过的、似乎是在思念着?什么人的面庞不知为何?,总是闪现在步思帷的大脑之中?,于是话语从口中?流淌出来,就变成了不像样的句子: “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个人,和我很?像吗?” 这回轮到孟易觉愣住了。 步思帷蹙着?眉,扭过头不肯看她,就连说出口的声音也在颤抖。 是啊,再?怎么说,孟易觉喜欢上她这件事,在她眼中?还是有?些……应该说蹊跷吗? 毕竟,步思帷也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呢。 孟易觉唇角勾起,又一次上前?一步,手搭在步思帷的肩膀上,脚尖踮起,靠近她小巧的耳朵。 “——” 温暖的气流顺着?那人的声音流进了耳蜗之中?,然后又都争先恐后地涌进了大脑之中?,将原本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的大脑搅和得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步思帷整张脸都在一瞬之间变得通红一片,手脚都软得不成样子,几?近无法站立,更?无法支撑住此时正如一片羽毛一般傍靠着?自己的柔软躯体。 她听见—— “从来没有?过别人,只有?你,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我爱着?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你早就已经拥有?了我的全部?,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而已,现在也是,我整个人、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属于你的。” “所以现在,可以吻我了吗?” —— “她离开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开,不要怪她,她太重视那些爱她的人了,当?然,她也同样重视你,只是……” “我没有?怪她。” “那……” “我只是……有?些难过,如果我能和她在一个世界上就好了,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连狗/屎都比不上的世界上就好了” “……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说脏话。” “你知道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算了,那不重要,我只是想在消除你记忆的最后一刻前?,和你聊聊而已。” “……消除我的记忆吗?是她要求的吗?” “……她只是……”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的!” 哭声。 又是哭声。 压抑着?的哭声。 她知道的,孟易觉知道的,宇宙意识也知道的。 步思帷这个孩子,从小就不配拥有?些什么,她不能去“想要”些什么,因为那些东西总都会从她手中?溜走,即使成长到现在这个年岁,她也依然如少年时一般无助。 她只是把那些悲哀掩藏起来了而已。 “步思帷,你想,去往另一个世界吗?另一个……有?她存在的世界。” 祂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想。” “你不是那个世界的原住民?,你如果想去往那个更?加美好的世界的话,要付出的代?价会远超孟易觉所付出的……” “我想去。” 想去她的世界看看,想去她的身?边久居。 “……好。” “那就去改变这个世界吧,只有?你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足够大的影响力,让这个世界变得足够好,你才能……最终在死后前?往崭新的另一个世界。” “好。” “即使失去记忆,你的潜意识也会记得自己要做些什么的,只是这样真的好吗?你的寿命还有?很?长,你可能最终会释怀,然后拥有?新的幸福……” “不,不会的。” 美人敛睫,轻声自语: “我的幸福,我的命运,全部?都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之中?。” “所以,就算要付出一切,就算往后都只会在对死亡的期待中?活着?,我都要——” “去往那个世界。” —— 她睁开眼睛,和修仙界的战争已经结束。 剑祖被她所斩杀,程沉妄图以凡人之魂接近登仙之门而被抹杀,季星成血战至最后一刻,那位……玦瑷尊上?也已飞升离去,如今只剩下了明晨,陪伴在她的病床旁。 她正在给?她削苹果,刀工很?好,果肉没有?一点被浪费。 xzfsc 魔尊转过头去,窗外?是一片焦土。 为什么,她会那么想看雪? 等到死亡之后,落入地狱之后,地狱的风景,会是漫天的风雪吗? 她开始期待死亡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