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梦境生物纠缠后》 1、第一章 梦不一样了。 陌生的实验室里,拾秋走神的想着。 他清晰的知道现在的自己正身处梦境之中,只是难以醒来。 “它美吗?”尤莱亚教授低沉刻薄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拾秋的发呆。 拾秋抬起头,看着灯光下的透明玻璃瓶,里面住着一只茶色的伞蜥,它正张开颈部的薄膜,愤怒的嘶吼着。拾秋看过去的时候,恰好和伞蜥对上视线,冰冷的竖瞳让拾秋下意识的想摇头,但身体残余的本能让他点下了头。 他不该怕蜥蜴的。 拾秋童年时跟着爷爷生活在山脚下的村落里,蜥蜴、蛇之类的可以说是见惯了,无聊时拾秋还和朋友抓过几只玩。 梦里的他竟然变得怕蜥蜴了。 “我也觉得。”尤莱亚教授满意的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他的宝贝。 拾秋望向尤莱亚教授,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他就已经身处在实验室内,站在这个男人身旁。 这次的梦境和以往的很不一样,里面的npc居然有了名字,看上去似乎还能交流? 英俊瘦削的英国男人将玻璃瓶打开,取出里面的爬行动物。 “伞蜥的性格在蜥蜴里算胆小的一类,遇到危险时,会用后脚站立,张大嘴巴发出嘶嘶声,并展开颈部的薄膜来恐吓敌人,恐吓失败则会立马逃跑。”尤莱亚把玩着手中的伞蜥,向拾秋科普道。 “它的色泽很漂亮,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完美。”尤莱亚把伞蜥递到拾秋面前,措不及防的靠近让拾秋后退了一步。 尤莱亚面色迅速变冷,墨绿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拾秋,白炽灯下,过于苍白的面容让尤莱亚看起来不像活人。 捕食,拾秋莫名想到这个词。这位叫尤莱亚的教授就和他手中的蜥蜴一般阴冷。 “摸摸它。”尤莱亚轻柔的说道,像情人间的呢喃,带着蛊惑的气息。 拾秋没有动,尤莱亚也耐心十足的等着。 伞蜥不耐烦了。 它大口咬住尤莱亚的拇指,趁着尤莱亚松手的空隙,掉在地上后,飞速的跑到拾秋身边,顺着衣服爬了上去,停在了拾秋脸旁,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拾秋想要把伞蜥拿下来,梦境中对蜥蜴莫名其妙的恐惧却让他无法动弹。 漂亮的少年轻微晃动着身体,似乎在恐惧着脸上的冷血动物。 这个发现让尤莱亚极度不满,但这毕竟是自己最心爱的学生,尤莱亚叹了口气。 一只手伸过去,解救了可怜的学生。 尤莱亚摸上拾秋脸上的伞蜥,不满的伞蜥又一次咬上尤莱亚的虎口,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滑落到拾秋脸上,留下一条血痕,最后隐于拾秋的衣领深处。 “秋秋喜欢的都不愿意拿下来了吗?”尤莱亚浅笑着说道,将伞蜥拿了下来。 说完,尤莱亚似是才注意到拾秋脸上的血痕,用另一只手帮拾秋擦拭着,只是越擦,拾秋脸上带有血迹的面积就越大,让少年多了几分妖冶。 “教授,您的手?”拾秋看着尤莱亚被咬住不放的手。 “没事。”尤莱亚不在意的摇头。 伞蜥松开了紧咬尤莱亚的牙,对着拾秋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模样和在玻璃瓶里时有了少许的变化。 柔和了一些。 拾秋没发现伞蜥的变化,也听不懂伞蜥的叫声。 “它很喜欢我们秋秋。”尤莱亚眯着眼说道。 墙上的钟响了。 拾秋看向尤莱亚。 “好吧,看来美好的观赏时间结束了。”尤莱亚抱着伞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冷漠模样。 离开实验室前,拾秋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尤莱亚教授坐在位置上低头观察着伞蜥的身影,不知是不是错觉,拾秋看见尤莱亚教授的眼睛……似乎变成了竖瞳? 伞蜥注意到了拾秋的视线,又变的活跃起来,叫声夹杂着些许甜腻。 拾秋离开了实验室。 梦中的太阳一样温暖,几个学生看见拾秋后,快步走了过来。 “秋秋你受伤了?”走进后,柏妮丝看见了拾秋脸上的血迹。 完全不熟,拾秋在现实中没有见过这些人。 又是新的梦境npc吗?看上去一样可以交流。 莫文掏出身上的纸巾,准备帮拾秋擦拭,拾秋不习惯的躲开,莫文见状没有任何反应,将纸巾递到拾秋手上。 “我没受伤。”拾秋摇头,“是教授的血。” “尤莱亚教授?”莫文问着。 “嗯。”拾秋点头。 “真羡慕啊,每天都可以和尤莱亚教授呆那么、那么久。”柏妮丝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时间的长度。 “如果你见到蜥蜴不叫那么大声的话,说不定尤莱亚教授会愿意收你。”夏云在一旁说着。 “你都不知道那群蜥蜴和蛇有多凶,它们甚至想要咬断我的脖子!”柏妮丝拍着自己的胸脯,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 “柏妮丝,你上次太任性了。”科林在一旁说道。 要说尤莱亚教授最在乎的存在,那一定是实验室里那群爬行生物了,只是能进去的人不多,柏妮丝的爸爸是学校的另一位爬行生物教授,她偷了父亲的通行证,溜进实验室,结果被里面的巨大蜥蜴吓的叫出了声,吸引到捕食者的注意力,若不是尤莱亚教授回来的早,柏妮丝或许要出大问题。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知道教训我,爸爸在家已经说过我很多次了,我都快被骂成聋子了。”柏妮丝捂着耳朵不想听。 这个叫科林的人似乎喜欢柏妮丝,拾秋在一旁观察后得出。 “秋秋晚上要和我们一起开派对吗?”柏妮丝问出了她们今天的目的。 “抱歉,我还有些不舒服。”拾秋带着歉意拒绝了。 即使在梦中,他也很困,想休息。 “说什么抱歉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比秋秋的身体更重要。”柏妮丝不开心的说着。 “等以后秋秋好了,我们要让秋秋把欠下的派对全补上。”莫文在一旁插嘴。 “对!”柏妮丝大声叫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叫了起来。 少年们身上蓬勃的朝气驱散了冬季的寒冷。 拾秋看着他的这些‘朋友’,愈发的觉得自己站在这很违和。 他告别了朋友,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明明没有相关的记忆,在想起‘寝室’时,拾秋下意识的就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就像他见到尤莱亚教授时,就知道这是一位爬行动物学家,而自己是他的学生。 拾秋还知道这间单人寝室是尤莱亚教授为他申请来的,至于原因?他不知道,或许是老师对学生的关爱。 寝室很大,设备也很齐全,看起来不像一间寝室,倒像豪华酒店的房间。 拾秋没有开灯,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已经够用了,他瘫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墙上趴着的蜥蜴标本。 很丑。 深绿色、还皱巴巴。 这个梦境中的自己明明怕蜥蜴,为什么还要在房间里摆放蜥蜴标本? 手机铃声响了,在安静的房间里,声音格外明显。 拾秋拿起手机,屏幕上只有两个字--教授。 他知道是谁打过来的了。 电话接通后,对面是长久的沉默,拾秋脑海中慢慢浮现了尤莱亚教授苍白的面容。 “教授?”拾秋开口打破了沉默。 “上次你从实验室拿回去的标本,还在吗?”尤莱亚教授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在打电话前剧烈的咳嗽过。 “标本?是……绿色的吗?”拾秋看向墙上的蜥蜴。 他实在不知道这只蜥蜴的学名是什么。 “不是,是一只很常见的石龙子,红棕色的。” 拾秋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从尤莱亚那里得知他的寝室里还有另一只蜥蜴,虽然已经是标本状态了,还是让拾秋有些不自然。 尤莱亚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 除了咳嗽声,拾秋还依稀听到了什么东西剥落的声音。 “教授?”拾秋不安的问了一句。 “没事。”尤莱亚的声音平稳,仿佛刚刚咳嗽的不是他。 另一边-- 尤莱亚衣衫凌乱的坐在镜子前,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从指缝中模糊可以看见某种不属于人类的光泽。 “秋秋……”尤莱亚低声吐出两个字,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愉悦,在拾秋的疑惑中,尤莱亚挂断了电话。 他走向了镜中的自己。 直到梦境的结束,拾秋都没找到尤莱亚说的石龙子。 …… 第二天,梦醒后,拾秋早早来到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听起来或许是开学焦虑引起的,可以尝试多和室友或班上同学交流,或者多来我们这里,平常来这里学习的同学挺多的,他们人都很不错,可以……”心理咨询室的老师听完拾秋的叙述后,停顿片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拾秋听在耳中,没有过心。 他知道自己最近的烦恼不是因为焦虑和压力引起的。 “好的,谢谢老师。”拾秋礼貌回道,预约时间结束时,起身离开心理咨询室。 秋冬季节,阴郁了数日的天气终于放晴,操场上随处可见聚堆的学生,明媚又阳光,拾秋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又在被发现之前移开。 拾秋莫名想到了前一晚的梦境,梦中的阳光也和现在一样温暖。 身形瘦弱的少年享受够阳光后,终于舍得起身,慢悠悠的走向他处。 因为那些恼人的梦,拾秋瘦了很多。 “是国贸的那个拾学长吗?” “真的好漂亮,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人……” “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啊?” 心中有事,拾秋没有听到来自身后的议论,小道上,他在回忆最近的一些梦境。 多数都是些杂乱无章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消磨着他的精力和体力,让他每日都在疲累和困倦中醒来,日复一日,看不见尽头。 因为这些梦,拾秋返校前在小程序上预约了心理老师,但是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作用。 天空慢慢泛起浅红,空气中流转着寒意,拾秋停下脚步,改道走回寝室。 “老四要来点吗?”寝室里,祁智摇了摇手中的大包薯片。 “我回来时你怎么不问我?”床上,打着端游的蒋随忙里偷闲探出一个头,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我们老四都瘦成什么样了?你看看你,再躺下去,小心真寡四年。”祁智摇头又叹气。 “切!”蒋随对着祁智竖中指,戴上耳机开始和小怪厮杀。 薯片是祁智妈妈亲手做的,卫生健康,味道也是顶顶的好。 “再多吃一点,我妈给我带太多了,再放就要过期了。”看拾秋只吃了一片,祁智拿着薯片往拾秋的方向举了举。 “我可以来帮忙。”洗完澡回来的孟文年凑到祁智身旁,祁智眼疾手快的挡住了。 “去去去,我上一包就是你吃完的。” 吵吵闹闹间,428寝室迎来了断电。 拾秋躺到床上,渴望休息又害怕再次进入梦境。 疲倦让拾秋很快的入睡。 他还是做梦了。 又是梦! 拾秋醒来后疲倦又烦躁的盯着墙面。 手机屏幕亮起,4:03,是多数人还在入睡的时间。 拾秋看了眼,将手机关上,强迫自己继续入睡。 黑暗中,他再次陷入了另一场梦境…… 天色还未亮时,拾秋在室友的呼喊中醒来。 周一,有早八。 2、第二章 “昨天晚上熬到几点,这么困?”食堂里,蒋随端着汤面坐下,他排队买早餐时,隔老远就看到拾秋手上拿着包子,人却闭眼靠在椅子上,估计给个枕头就能表演当场入睡。 “有点晚。”见一个舍友回来了,拾秋也不好再睡了,开始吃手中的肉包。 包子店窗口排队的人最少,为了快点买到早餐快点坐下休息,拾秋选择了平常不怎么爱吃的包子。今天的包子应该是提前做的,买到手上时就已经是温热的状态,现在放了会儿后,有些凉了,影响口感,但不影响吃。 “我看你昨天爬到床上去挺早的,断电就上去了,还以为你那时就睡了。”蒋随搅拌了几下汤面,大口吃起来。 孟文年和祁智一起回来。 “还是来晚了,排队的人也太多了。”孟文年坐下后就开始抱怨。 “要不下次我们再提前十分钟起床?”祁智看了圈食堂里的人,提议道。 “不要!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蒋随哀嚎着,他拉着拾秋成为自己的同盟,“你们看老四,因为这个点起,都困成什么样了?要是再早点,他就要直接趴食堂桌子上睡了。” 蒋随一边叫,一边指着拾秋。 拾秋的样子可比蒋随这大喊大叫、有活力的样子有说服力多了,除了眼底没黑眼圈,其他任何地方都在散发着‘困’这个字。 “有点像被吸了精气。”孟文年手指搭在下巴处,观摩一会儿后认真的点评道,只可惜没几分钟就破功了,挤眉弄眼的看着拾秋。 祁智目光停留在拾秋手上的包子。 “你不是不喜欢吃包子吗?” 大一一整年,祁智没见过拾秋买食堂的包子,他已经默认拾秋不喜欢包子了。 “没什么人排队。”拾秋打着哈欠。 “你困了下次和我说一声,让我带就好了。” “让我带就好了呢。”蒋随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学祁智说话。 “看班群。”孟文年突然开口。 三人打开班群。 班长在七点出头发了条消息,让班上同学上第一节的世经政时好好表现,因为世经政的老师是学校最近花大价钱从国外请回来的一著名学者,通知下面,还附带了对这位老师成就的文字性概述。 “哟,世经政老师怎么换成个外国佬了?”看了第一条通知,蒋随不满的挑眉,他还挺喜欢上学期打听到的那位美女姐姐当自己老师。 “这么厉害?”等看到后面的介绍后,蒋随一脸不信,“什么时候这抠门学校也舍得花这个钱了?” 雾大的强势学科并非国贸,曾经还因为抠门举动上过几次热搜,蒋随半点不信学校舍得花钱请这么个人来教本科。 “不管真的假的,到时候你记得少玩手机。”祁智说道。 “知道知道,保证给这个外国佬好印象。”蒋随举手。 拾秋没有开口,他定定的看着通知中提及的名字,尤莱亚·克拉克。 尤莱亚? 拾秋记得梦境中的那位爬行学教授,也是叫这个名字。想到这个名字,拾秋就想起了那张苍白刻薄的脸,他下意识的颤栗,突然开始环顾四周。 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回忆起那张脸的一瞬,他再次感受到被墨绿眼眸紧紧盯着的窒息感。 冰冷粘腻的视线如同毒蛇吐信,一寸一寸在他的皮肤上爬行缠绕。 梦境赋予的恐惧情绪似乎被他带到现实中了。 “不舒服吗?”祁智注意到拾秋的举动。 左顾右盼,看上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没。”拾秋摇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教室吧。”看出了拾秋的掩饰,祁智也没有多问,看了眼时间,结束这个话题。 …… 通知中提及的新老师到的很早,进教室后便站在讲台上,垂头调试着课件。 接近1m9的身高,灰金色的头发,还有这熟悉的侧脸,走到门口的拾秋瞳孔放大,盯着讲台上的人。 和他梦中的尤莱亚教授一摸一样。 怎么可能? 是巧合?还是…… 拾秋停在门口,恐惧攀附着心脏,肆意生长。 不知为何,见到这张脸,他就无法克制的害怕。 被注视着的人似有所感,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扬起一个温暖而和善的笑容。 “是19级国贸的学生吗?我是你们这学期世经政的老师。”尤莱亚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温和地说道,灰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看上去很好相处。 “是的,老师好。”蒋随难得像个乖学生一样应答。 尤莱亚的视线从拾秋、蒋随、祁智、孟文年四人身上一一划过,面容柔和,没有刻意在哪个人身上多停留一秒,平等的对待四个人,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拾秋在的位置,“这位小同学是不太舒服吗?” 拾秋的状态看上去实在不太好,面容苍白,身形瘦弱,还有着多日未睡好觉的萎靡。 祁智担忧的看着拾秋。 “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拾秋小声说道。 盯久了,拾秋发现这个尤莱亚老师和梦境中的那位教授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教授有着幽绿到接近黑的眼眸,气质阴郁刻薄,而教室里的莱亚老师眼眸是温暖的浅绿色,气质温暖随和。 “那今天好好休息。”尤莱亚说完,注意力回到课件上。 拾秋等人走进教室,选位置时,拾秋没有和以往一样与祁智坐在第一排,而是和蒋随一起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为了安排19级国贸三个班的学生,教室选的很大,然而即便如此,坐在最后一排的拾秋还是觉得自己距离讲台上的尤莱亚太近了。 怎么会长得一样? 甚至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梦境中梦到的人,现实中居然真的出现了,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蒋随伸着胳膊推了推拾秋:“好学生今天不准备认真听课了?” 上学期都是拾秋和祁智、孟文年坐第一排认真听课记笔记,他坐最后一排快乐游戏。 “有些困。” “懂了,你放心,安心睡,到时候爸爸帮你打掩护。”蒋随拍着胸膛说道。 事实证明,蒋随的承诺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不靠谱。脑中想的事情太多,拾秋渐渐眯着眼睛睡着了,连尤莱亚走到身旁都不知道。蒋随在新课本上画着自己的中二小人画,把自己的保证忘的一干二净。 看见睡着的拾秋,尤莱亚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拾秋的课桌上不紧不慢的敲击着。 感受到班上同学的安静和身旁的声响,蒋随抬起头,终于注意到老师的靠近。 有着外国面孔的新老师停在老四身旁,手指敲击桌面,盯着老四,但老四依旧一无所知的睡着觉。 蒋随想起自己上课前的承诺,他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拾秋。 拾秋醒了,刚睁眼就看到尤莱亚那张引人注目的脸。 尤莱亚看着拾秋,似乎是因为发现有学生上课睡觉,笑容变淡,没了上课前的温和。 敲击声停下后,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学生望向这个方向。 “很困?”尤莱亚问道。 “对不起,老师。”拾秋低头道歉。 尤莱亚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表,“我讲了26分钟,这些知识,我自认为还是比较重要的,会为后续的学习打下很好的基础。” 拾秋沉默不语,他一时间没想到回什么。 “我知道第二节你们还有课,那就下午没课的时候来我办公室,我给你把这段知识补上,我整个下午都在学校,如果同学实在没时间,晚上……也行。” 拾秋不知道为什么尤莱亚提起晚上时要停顿几秒,他抬头看向尤莱亚,尤莱亚面容严肃,找不出丝毫异样。 “好的,老师。” “尤莱亚。”尤莱亚说着自己的名字,“尤莱亚·克拉克,我的名字,我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时加上的我名字,你可以喊我尤莱亚老师,也可以直接喊我尤莱亚,课刚开始我就介绍了我自己,不过那时候你或许在犯困。” “好的,尤莱亚老师。” “那么礼尚往来,你的名字是?” “拾秋。” “接下来的内容也很重要,可别又睡着了,拾同学。” 拾秋只能点头。 离开前,尤莱亚帮忙理了理拾秋头上因睡觉翘起的呆毛,手心温热干燥。 “又帅又温柔。”尤莱亚走后,拾秋听到前排的女生小声说道,他不自在的扒拉头上的呆毛,用自己手心的体温压下尤莱亚留下的触感。 之后的时间,尤莱亚认真授课,不再关注拾秋,和前排回答问题的活跃学生交流较多,拾秋绷着的心放松了几分。 “对不起。”下课后,蒋随双手合十,对着拾秋大声说道。 “没事。”拾秋愣了会儿,才想通蒋随为什么道歉。 “我答应过你要帮你盯梢的,这外国佬看着高高大大,走路都没什么声响。”蒋随愧疚地说着。 旁边几个女生听到‘外国佬’,视线唰唰的射过来。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是尤莱亚老师,是你们温柔帅气的尤莱亚老师。”蒋随举手投降。 女生们收回视线。 “不用担心,尤莱亚老师看着是个温柔的人,不会罚你的,再说了,你可是我们班上学期第一,长得又这么好看,看了你的成绩单,尤莱亚老师也会知道你是好学生。”阮书书走过来安慰拾秋,完全没有对着蒋随的凶样。 蒋随在一旁做怪表情,在阮书书看过去前又快速收起。 “我没事。”拾秋摇头。 “其实我还有点羡慕你,可以享受尤莱亚老师的一对一教学。”阮书书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装睡觉了,第一次见这么好看、脾气还这么好的老师。” “不说他是老师,我在路上看到他肯定会把他当模特。”李梦玲站在阮书书旁边,眼中闪着星星。 看着周围人羡慕的眼神,拾秋什么都没说。 …… 下午2:10,拾秋准时站到尤莱亚办公室门口。 学校给尤莱亚的是一间单人办公室,面积不小。 门敞着,拾秋一到,尤莱亚就看到了拾秋。 “来的这么早?快进来,外面冷。”尤莱亚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拾秋走进办公室,被尤莱亚按着坐在沙发上。 办公室开着暖气,在拾秋坐下后,尤莱亚走到门口关上门。 拾秋看着门缝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实验室。 在这个空间里,只有他和这位长得像梦中教授的尤莱亚老师。 之前被压下去的紧张和恐惧再次冒头。 3、第三章 关上门,尤莱亚走到书架旁,浏览着书名,随即抽出几本厚实的书籍,带着书坐到拾秋对面的沙发上。 “空调温度很高吗?”在桌上铺开书,尤莱亚看向拾秋。 “没有。”拾秋摇头。 “那就是我长得很吓人?” 拾秋抬头,和尤莱亚视线对上。 清澈见底的浅绿眸子,不似梦中深潭一般的深绿。 拾秋再次摇头否认。 坦白说,尤莱亚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如果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 “你总是低着头,我还以为是我吓到你了。”尤莱亚浅笑道,“抱歉,在课堂上,我表现的似乎有些过于严厉了。” “告诉你个秘密,这次来到中国,是我第一次尝试当老师,我以前没带过学生,最多也就年轻时帮导师带了段时间的师弟师妹。” “飞机上时,我一直在思索怎么和你们打招呼、怎么给你们上好第一节课、怎么和你们相处并培养良好的师生关系,我不想表现的太多严厉,但打基础对于学习一门学科是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们以后也走上学术的道路,重要性就更为明显,所以我在课堂上对你的举动可能有些不太友好。” 尤莱亚说完,看向拾秋,目光和窗外的暖阳一般和煦。 听到最后,拾秋才听出尤莱亚的意思,他在为课堂上的举动表示歉意。 根本就不用道歉。 经历过初、高中,尤莱亚在课堂上发现他睡着后说的那些话简直算的上温柔。 “是我不对,老师您……”拾秋的话被打断。 “尤莱亚老师。”尤莱亚说道。 “尤莱亚老师,我知道您是在关心我。”拾秋想起尤莱亚的话,改口道。 “既然这样,我们都道歉了,那就可以上课。” 尤莱亚翻开书籍,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书页,停留在第二段中间:“这本书介绍的很全,只是我在市场上没找到中文翻译的,所以,拾同学介意老师现场翻译吗?” 拾秋当然不会拒绝。 尤莱亚讲的很细,甚至延申到一些关联不那么大的历史。 有点像是讲嗨了。拾秋忍不住走神。 转眼间,时针已滑动到‘3’上。 拾秋分神看了眼时间,被讲的正尽兴的尤莱亚抓到。 尤莱亚看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拾同学七、八节有课吗?”尤莱亚期待的看着拾秋。 “……没有。” “那就好。”尤莱亚松了口气,“正好现在时间充足,我可以把想讲的都讲一遍,课堂上的时间太少了,很多都不能延申出去。” 拾秋看着尤莱亚兴致勃勃的眼神,把拒绝的话语压下去。 明明课堂上只说了补课26分钟的。 拾秋暗自腹诽。 没办法,尤莱亚老师表现的再温柔,因为这张脸,拾秋还是会怕他。 他不敢拒绝,怕一拒绝,尤莱亚老师立马翻脸成为梦中那位教授。 接近晚饭时分,尤莱亚接到一个电话,不得不结束自己美好的授课时光。 “拾同学要是以后有空闲,也可以来找我。”送拾秋离开时,尤莱亚脸上的笑意明显要比一开始明显,拾秋怀疑这是长时间给他上课后的满足。 尤莱亚老师似乎很喜欢讲课。 “对了。”尤莱亚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拾秋,“关于我第一次当老师这件事,记得保密,别告诉班上的学生,给我留点面子。” “好的。” “真乖。”尤莱亚揉上拾秋的发顶。 拾秋身体微僵。 “你们中国人的头发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软和。”揉了几下,尤莱亚松开手,和拾秋道别。 从见面、到离开,尤莱亚的一举一动都符合老师的身份,俨然是一位关心学生的好师长。 …… 回到寝室后,拾秋应付完关心自己的室友,躺在床上发呆。 他很困,但暂时不想睡。 睡了又会做梦。 白天蒋随离开时没关阳台的窗户,苍蝇飞进来了,绕着天花板上的白灯盘旋,嗡嗡嗡的惹人心烦,还打不到。 “冬天怎么还有苍蝇?”蒋随抱怨着。 “全球变暖了呗,最近天气是有够奇怪的。”孟文年试过几次,没打到后,便放弃了。 左右苍蝇也不咬人,就是吵了点,声音难道还能大过蒋随的呼噜声? 孟文年心里安慰着自己。 “这苍蝇比我都能活。”蒋随不想放弃。 苍蝇盘旋在白灯右侧,拾秋窗外靠窗,正好在白灯右侧,比孟文年的床位靠苍蝇更近。 “秋秋~”蒋随在拾秋床下喊着。 有事秋秋,没事老四,拾秋一听就知道蒋随想干什么。 “洗澡了吗?” “洗了,下午时睡醒后就去冲了。” “上来吧。”拾秋坐起来,给蒋随腾位置。 蒋随没有上去。 祁智嫌他手笨脚笨,自己拿着借来的电蚊拍爬上拾秋的床。 “你回来前半个小时我去洗的。”祁智知道拾秋的洁癖,爬上床后对拾秋说道。 苍蝇被学校没什么攻击力的大学生养肥了胆子,看见人拿着电蚊拍打自己,依旧慢悠悠的飞着,甚至故意凑到祁智面前展示了一圈。 “老二,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见祁智几次失败,蒋随在下面叫嚷起来。 他脱着鞋子,准备爬上去,拾秋向着床头又缩了一点。 祁智强烈抗议:“三个人坐不下。” 最后,左右摇摆下,祁智成功将苍蝇捕杀在电蚊拍之下。 “滋--”听着这舒爽的声音,蒋随满足了,重回游戏的怀抱。 “这几天看你一直很累?”苍蝇解决了,祁智没有下床。 “有点。” “今天早点休息。”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见拾秋这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祁智识趣的没有多问。 “嗯。” 可这休息不休息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拾秋想到这个就烦闷。 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拾秋记不清了,好像是大一快结束那段时间里的其中一天。 做的是个有趣的探险梦,具体情节拾秋现在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醒来后很累,但很快乐,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这些梦将会带给他的烦恼。之后的日子里,什么梦都有,重回高中、寻宝探险、被恶鬼追……什么梦都有,最多的时候一个夜晚做了三个毫不相关的梦。 醒来后,梦中的情节、面孔他都不怎么记得,只有一次例外。 尤莱亚教授。 他清晰的记得这个梦里的一切内容,包括每个人的面容。 时间到,寝室断电,黑暗中,疲倦操纵着拾秋的身体,很快,拾秋陷入睡眠。 …… 铃声很吵,没有人理会,所以每隔五分钟就要响一次。 “hark!howthebells sweetsilverbells allseemtosay shrowcaresaway……” 曲调越到后面越为欢快,合唱从四面八方传来,嘈杂又邪性,恍惚间仿佛处于远古的祭坛中心,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虔诚信徒,他们情绪激昂的高声呼喊,为空中‘伟大’的存在陷入癫狂的情绪。 拾秋迷迷糊糊醒了,右手摸索着关掉铃声,把被子往上一拉,继续睡觉。 沉默稍许,铃声再次响起。 拾秋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人打电话来了。 ‘教授’。 两个字映入拾秋眼帘。 是尤莱亚教授。 这难道还是前一次梦境的连续梦? 想到这个名字,拾秋醒了,他接通电话。 “9:58。”尤莱亚教授冰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 拾秋抖了一下,将手机拿着离自己耳朵远了些,他看见上面的时间正好是9:58,看上去像个上课迟到的时间。 不会吧,做梦都能迟到?是受了白天影响吗? “对不起,教授,我睡过了。”拾秋坦诚道歉。 他最近的道歉全贡献给这张面孔的人了,梦外道歉,梦里也道歉。 “我来接你。”没等拾秋拒绝,尤莱亚挂断电话。 因为教授没说什么时候到,拾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便下楼了。 几分钟后,一脸漆黑的车停在拾秋面前,拾秋本想坐到后排,而尤莱亚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晚上没休息好?”等拾秋坐好后,尤莱亚没有急着开车,而是伸手抚摸上拾秋的脸,担忧的神色和冰冷的声音极为不符。 尤莱亚教授的手带着冬日的寒意,比起在实验室时,多了几分粘腻。 不是形容动作,是切切实实的黏糊糊,也不知道来之前,他摸了什么。 想着想着,拾秋想起了自己曾看到的那些蜥蜴。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不戴手套,之后也应该洗手了吧? 心中催眠着自己,拾秋的脸却是渐渐变的苍白。 在尤莱亚眼中,则是佐证了他口中怀疑的‘没休息好’。 他思索一会儿,想到最近课程快要考核了。 “你是我最爱的学生,不用担心考试的事情,晚上不要学到太晚,对身体不好。”尤莱亚的声音依旧冰冷,神色却更为柔软。 “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当然也要喜欢蜥蜴。 一想起心爱的学生居然怕蜥蜴,尤莱亚就头疼,好在,马上就该不怕了。 他尤莱亚的学生,又怎么会一辈子怕蜥蜴呢? 拾秋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尤莱亚的脸越来越近、越久越近,贴到他的脸颊上。 “好孩子。”尤莱亚低低的呢喃着,一段时间后,自觉安慰够了的尤莱亚在车座上坐正。 有点……过于亲昵了。 拾秋记得他高中做阅读理解时,外国的教授是严令禁止那种关系的。 “太白了,红一点漂亮些。”开车中途,尤莱亚指尖又一次抚上拾秋的侧脸。 “以后可得好好养养。”尤莱亚自顾自的下结论。 趁着尤莱亚没注意到的空隙,拾秋摸上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 那为什么总是感觉黏乎乎的? 他刚刚偷看了尤莱亚教授的手,上面干干净净,看不出来有什么。 又是错觉? 4、第四章 跟在尤莱亚教授身后,拾秋再次进入实验室。 和前一次相比,实验室里变化很大,多了许多拾秋认不出的大型器材和设备,其表面有着不知道是什么弄出的刮痕,嘈杂难看,学校采购部的人看着估计要心疼了。 仅仅向前走了两步,拾秋便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地面上悠闲散步的实验室原住民们。 尤莱亚居然将这些大型爬行生物全从玻璃缸里放出来了! 长得五花八门的蜥蜴在地板上缓慢爬行,听到脚步声后,统一仰头,视线绕过天天可见的尤莱亚,停留在拾秋身上,竖立的瞳孔急速扩张成六边形。 原住民们停止动作后,实验室内安静的可怕,尤莱亚移开身位,让身后的学生彻底暴露在它们的视野中。 拾秋盯着其中一只头部较大、前端黑色、后端黄黑混杂的蜥蜴,这是他少数认识的一类蜥蜴。大一团建时,拾秋在电影中见过这类蜥蜴的科普,吉拉毒蜥,世界上两种毒蜥中最毒的一种蜥蜴,虽然在宽敞的环境中,性情会温和一些,但仍有不少主动攻击人的先例。 观看完电影后,拾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吉拉毒蜥的毒。 毒蜥也不做任何措施的放了出来? 就算是专业的爬行动物专家也不能这么任性吧? 拾秋快速撇了一眼吉拉毒蜥旁边几只色彩艳丽的蜥蜴,说不定这几只也带着毒。现在他知道柏妮丝为什么会被吓到了。 吉拉毒蜥至始至终都向着拾秋所在的方位仰头,它轻微摇晃着厚重的尾巴,动了动前爪。像是信号一般,本来在桌上、椅上休憩的小蜥蜴也纷纷爬到地面上,填补大型蜥蜴们之间的空缺。 入眼的画面变的更为瘆人,即使是梦境外不怕蜥蜴的拾秋也会感到不适,更不用说现在这个无比惧怕着蜥蜴的拾秋。 “教授……” “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我想这些对秋秋来说,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像是早就预料到拾秋会开口,尤莱亚快速回道。 不过他没有拒绝拾秋的靠近。 相比较这些蜥蜴,身旁同为人类的尤莱亚教授也变的和蔼可亲起来。拾秋主动伸出手,捏住尤莱亚的衣袖,手指的颤抖通过衣物传递到尤莱亚的感知中,冷硬的师长再一次心软和叹气,手抬起,拉过学生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尤莱亚的手和冬天这个季节一样冷,但不干燥,粘腻的像夏季。 吉拉毒蜥尾巴摇摆的幅度逐渐加大,它动了起来,向着拾秋所在的位置缓慢爬来,随着拾秋的移动,吉拉毒蜥不停调整自己爬行的方向。 前面有别的蜥蜴挡着?爪子拍开。 不愿意挪动?直接上嘴咬。 实验室内不少蜥蜴都在它的食谱上。 它喜欢这个人类。每次这个可爱的人类过来,它都忍不住的想要从玻璃缸中出去,这次终于它在外面,可以靠近人类了。 快要接近拾秋时,吉拉毒蜥停顿下来,它扭动脑袋,看着尤莱亚。 这个体型大一些的人类它也认识,喜欢用奇怪的东西取走它的毒液,连它身上掉落的东西也一个不落的收集起来,鉴于大个子人类会准备不错的食物,吉拉毒蜥对他印象还不错。 但现在不一样了。 吉拉毒蜥不喜欢尤莱亚。它在尤莱亚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初略闻的时候像是同类,仔细辨别,却还是和人类相似,吉拉毒蜥一直觉得自己智商不错,但这么多天了,它始终不知道这个大个子人类到底是什么。 蜥蜴领地意识强,吉拉毒蜥天生不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只蜥蜴。 吉拉毒蜥的心理活动,拾秋半分也不知道,他只看见这只大蜥蜴在向自己爬来。 “教授……”拾秋再次贴近尤莱亚。 仔细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成天到晚做这些渡劫的梦? 被咬上一口会疼的。拾秋在之前的梦境中做过实验,他用小刀划破过自己的胳膊,感受到了疼痛。 “它会咬人吗?”拾秋不放心的看向尤莱亚。 “吉拉毒蜥多数性情温和,它现在这副表现,是喜欢我们秋秋呢。” 脾气好如拾秋,这时也忍不住的想要骂人。 他一点没看出这只蜥蜴哪里喜欢自己,比起喜欢自己,他更愿意相信蜥蜴是想跑过来咬自己一口。 看那张大嘴,拾秋觉得自己被咬了后,不用等毒性发作就可以去世了。 梦境中的死亡会带到现实中吗? 拾秋不知道答案,但他一点也不想去尝试,一丝一毫都不想。 吉拉毒蜥凝视了尤莱亚片刻,又开始爬行,片刻后停下,前爪向上抬起,搭在拾秋腰间,学着那些愚蠢的汪汪兽,卖起萌来。 它忽略了自己吓人的外表。 拾秋没有被萌到,相反,他认为这只蜥蜴是想要爬到自己身上来给自己裸露在外的脖子来一口。 腰间传来的触感加深了拾秋的恐惧,身体的防卫机制让他主动投入身边唯一一个人类的怀抱。 冷,这是拾秋的第一感受。 尤莱亚教授的身体比他的手还要冰冷,即使中间隔着几层衣服,拾秋还是能感受到那刺人的冷意。 冷气通过怀抱传递,紧贴着拾秋的皮肤游走,从袖口、衣领等各类地方钻入衣服里面,贪婪的汲取着人类才有的温热。 拾秋一个机灵,被冻醒了。 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踢开了,难怪在梦里那么冷。 为了防止寝室里太干燥,空调都是定时的,现在空调自己关了,被子又被他踢到脚边,不被冻醒就怪了。拾秋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起床的点了,他不睡了,穿上衣服直接起床。 周二没有世经政,几节专业课的任课老师全是上学期的老熟人,拾秋选了第一排有阳光直射的位置,摊开课本认真听课。 几颗色彩鲜艳的糖果被放在拾秋面前,散发出好闻的薄荷香。 蒋随照例每次都坐最后面,第一排除了拾秋和他的两个室友,还有2班的班长和3班的学习委员,四个人看向只被放在拾秋面前的糖果,随后眼巴巴的看向大英老师。 大英老师性格幽默温和,儿子和班上学生同龄,因此和学生相处的非常融洽。 “路上碰到了你们的尤莱亚老师,他让我带来的。”大英老师解释道。 “尤莱亚老师?”2班班长重复道。 “他今天在熟悉校园,我和他在路上碰到了,知道我是来给你们上课后,就把随身带的糖给我了,至于为什么有指定人选……”大英老师开始卖关子。 闻着空气中的薄荷香,拾秋猜到了某种可能:“是为了提醒我不要睡着吗?” “bingo,抢答成功,尤莱亚老师说昨天看你没什么精神。”大英老师点头,她观察着拾秋,和一旁的祁智、孟文年等人比起来,拾秋看上去确实有些精神不振。 “开学了,作息还没调过来?”大英老师想到自家那个天天熬通宵且怎么说都不听的儿子。 “有一点。”拾秋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 “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熬一天夜睡几天都补不回来,伤身体的,我年轻时精力也特别好,现在呢?老寒腿、腰间盘突出,什么问题都出来了,才开始想着养身。” “老师我看你现在可年轻了,和我姐姐一样。”孟文年凑了个头过来。 “谢谢,但你的英语听力我还是会严格要求的。” 大英老师说完,孟文年缩了回去,旁边两个女生十分不给面子的大声笑了起来。 “不试试吗?你们尤莱亚老师说这个糖效果非常好,味道也不错,他来中国时特意带了好几袋。” 在大英老师的注视下,拾秋撕开糖纸,将薄荷糖放入口中。 很清凉,甜味较浅,可比以前吃的那些纯甜的糖果更让人回味。 丝丝凉意从舌尖慢慢蔓延到全身,拾秋困意渐散。 上课铃响了,还想继续和学生闲聊的大英老师只好走上讲台,打开投影仪开始上课。 【味道咋样】孟文年把字写在书上,在大英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给拾秋看。 【挺好吃的】 看孟文年好奇,拾秋推了颗糖过去,当然也不能忘了另一边的祁智。 “糖纸上印蜥蜴?真少见。”课间,蒋随走过来找几人聊天。 “蜥蜴?”拾秋现在对这两个字非常敏感。 “看。”蒋随指着祁智手旁的糖纸,亮绿色的糖纸上用稍深的绿印了只很小的蜥蜴,都是绿色,以致于拾秋一开始没有发现上面的蜥蜴图案。 拾秋看向自己的糖纸,随后又看向几只还没吃的糖果,全都有蜥蜴,且蜥蜴图案的颜色和糖纸颜色相对应,让人难以发现。 看着这些糖果,拾秋想起了实验室里那些五彩斑斓的蜥蜴,它们挤作一团,占据了实验室大部分地面。脱离梦境,拾秋不再害怕蜥蜴,甚至思索起把那些蜥蜴全部制作成标本的可能性。 太过活泼的蜥蜴就该被挂在墙上。 第二节大课下半节时,为了让学生好去食堂抢饭,上课老师特意提前10分钟下课,铃声一响,收拾好书包的几人就快速出教室,走向食堂。 他们碰到了尤莱亚。 拾秋等人到的时候,尤莱亚站在食堂一楼,看样子像在纠结吃什么。 拾秋有心想躲,但因为没到下课的点,食堂人少,他们一到,尤莱亚就注意到了。 见到熟悉的面孔,自觉和学生们关系不错的尤莱亚向着拾秋几人的位置走去。 5、第五章 “老师好。”尤莱亚停下后,几人乖巧喊道,蒋随是第一个出声的,惹的孟文年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鬼火少年爆改三好学生了? 尤莱亚脸上笑意不变,视线停留在拾秋身上。 “尤莱亚老师。”拾秋不得不再喊一声。 尤莱亚喜欢别人喊他时在‘老师’前面加上名字,拾秋记得这一点,他只是有些郁闷,明明四个人喊的都是老师好,尤莱亚却只纠着他的错。 尤莱亚微微点头,“来吃午饭?” “嗯。”拾秋点头。 不然来食堂还能有其他目的吗? 杏园食堂在雾大的几个食堂中算小的,不过离经济学院教学里最近,拾秋不点外卖时,多数时候都是来这个食堂。学校分给尤莱亚的办公室在新楼,和经济学院教师办公室不在一起,走几步就能到雾大最出名的东部食堂。 “老师可以加入你们吗?”尤莱亚问道。 老师问了,作为学生的自然不会拒绝,尤莱亚加入四个人中,就连最跳脱的蒋随也安静的像只兔子。 “尤莱亚老师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吗?”站在尤莱亚左侧的孟文年问道。 中午吃什么,他们寝室四个人早在路上就讨论好了,但现在加入了个尤莱亚,他们需要考虑尤莱亚的口味。 班主任昨晚又在班群发通知,要他们在尤莱亚面前表现的好一点,拿出雾大学子的风范,听班主任透露出的意思,学校似乎还没完全把尤莱亚留下来。 “口味吗?我应该都可以,来到中国前一直听说中国菜的美味,现在终于能尝试地道的中国菜了。”尤莱亚视线划过路过的窗口,眼中流露出好奇和跃跃欲试。 “所以老师之前站在一楼门口,是在纠结吃什么吗?”蒋随问着。 “被你们发现了。”尤莱亚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 拾秋垂着头,安静的跟在祁智身边走。 看着这样的尤莱亚,他几乎不能把这个人和梦中那个冰冷刻薄的人联系到一起。 明明是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不同。 孟文年和蒋随拉着尤莱亚问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蒋随甚至问了些看上去比较隐私的问题。 “老师为什么来中国?” “老师有女朋友吗?” “我们学校把您请来,花了多少money?” 眼看越问越深,孟文年踢了蒋随一脚,笑着换了个话题。 尤莱亚很有耐心,几乎是每句话都回了,遇到些难缠的问题时,也只是好脾气的笑笑,他发现了孟文年的小动作,但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拾同学昨晚有正常休息吗?”尤莱亚突然将话题转移到拾秋身上。 “秋秋昨天断电前就爬上床睡觉了。”蒋随在一旁回答,他戴耳机打游戏没注意到,不过祁智那时候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敲键盘的声音小一点。 尤莱亚目光在拾秋身上顿了顿。 他的这位学生是不是有些过于瘦了? 黑发黑眸的少年好像在偷偷犯困,脚步上总是落后他们一步,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和周围人的带动前行。尤莱亚想起昨日上课时的画面,在工作时间里,他的脾气其实没有那么好,‘知识是值得敬畏的’,这是尤莱亚的导师见他第一面时说过的话,尤莱亚对此深表认同。 第一节课学生就故意跑到最后一排睡觉,尤莱亚心中是有火的,只是在看到学生乖巧又带着害怕的表现、对上那双澄净又漂亮的黑眸后,冷硬的话语突然就说不出了。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尤莱亚为他的学生找理由。 “今天上课时还困吗?”尤莱亚问着。 拾秋摇头。 “看来我托林老师带去的糖果起效了。”尤莱亚笑的愉悦。 “我们秋秋平常可认真了,他整个大一都是坐第一排的,昨天那节课是意外情况。”蒋随为拾秋正名。 “哦?”尤莱亚望向拾秋,“拾同学不会是看到我才想着坐最后面去吧?” 尤莱亚声音中带着开玩笑的成分。 “没有。”对上尤莱亚的视线,拾秋摇头否认。 “那就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拾同学似乎有些不太喜欢我,现在看来应该只是种错觉。” “怎么会……”蒋随和孟文年开始活跃气氛,讲着拾秋大一那段时间有多喜欢课后找老师请教疑惑。 “我很喜欢尤莱亚老师。”话题在拾秋违心的话语中结束。 听到这句话,尤莱亚终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孟文年几人介绍的吃食。 孟文年发现尤莱亚的口味偏重,对川菜和湘菜一类的介绍停顿时间较多,最后,几人停在了川味火锅的窗口。 来的早,选好食材后也只有星星点点的人排队,没一会儿五人就找到位置坐下了。 “什么?我来学校第一天就交了,你没来,我托你室友放你桌上了。”刚坐下,蒋随就接到了班长的电话,说他的暑期活动报告没交。 蒋随说了几个地方,班长都没有找到,没办法,蒋随只能本人过去找。 “虾滑给我留点,我马上就回来。”蒋随最后念念不舍的看了眼火锅,忍痛离开了。 蒋随的离去仿佛开启了某个开关,紧接着,孟文年和祁智也接到了电话或消息,因为些紧急的事情不得不先行离开,火锅还没好,坐着的就只剩下尤莱亚和拾秋两人。 “应该可以吃了。”尤莱亚见肉片在滚烫的辣汤里变了颜色,夹出一片放到拾秋面前的碟里,随后也给自己夹了一片。 肉片很入味,拾秋调蘸料时加了很多甜辣酱,也抵消不了肉片的辣。 幸好这家店可乐是能无限续杯的。 在拾秋第三次接完可乐回来后,尤莱亚停下手中的动作。 “不能吃辣?” “以前吃的比较少。” “刚刚怎么不说?”尤莱亚指的是选择这家店前,他问过有没有人不能吃辣。 “我喜欢吃辣,就是不能吃太多。”拾秋解释着。 点单时有五个人,他吃少点也不会多明显,然而现在只剩下他和尤莱亚,一片肉吃个一分钟,太容易被注意到了。 刚刚他就该找理由也走的。 “我去问店家能不能换汤底。”尤莱亚站起来。 学生现在的样子看着太让人心疼了,嘴唇被辣的红润,眼中也泛着水光,让尤莱亚……忍不住联想到些不好的画面。 店家人好,听完尤莱亚的话后,很快就安排人过来换了锅底。 “谢谢尤莱亚老师。” “我比你年长许多,又是你的老师,这些是我本就应该关注到的事情。”尤莱亚带着从店家那买来的一包抽纸回来。 怕辣,所以拾秋纸用的很快。 下课后,学生陆陆续续到了食堂,周边空荡荡的桌子都坐满了人,拾秋时不时能感受到周围传过来的好奇视线。 “下次困的话,可以过来找我拿糖,我来中国时带了很多。”学生终于没了之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尤莱亚心情不错,开始聊起别的话题。 听到糖果,拾秋想起了糖纸上的蜥蜴图案, “尤莱亚老师喜欢蜥蜴吗?”拾秋试探性的问着。 梦中那位尤莱亚教授可是对蜥蜴有着极端的痴迷。 “还行,不过我更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像你们中国的大熊猫,看,我英国那些同事一上线就发消息催我去给他们拍熊猫照片。” 尤莱亚打开聊天界面,将自己和同事的聊天记录翻给拾秋看。 “让人头疼,都和他们说了好几遍了,我要过段时间才能去熊猫之都,他们全都忽略了我的这句话。”尤莱亚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拾秋眨了眨眼睛。 “我看糖果的糖纸上都是蜥蜴,还以为尤莱亚老师会很喜欢蜥蜴。”拾秋看着尤莱亚说道。 “糖纸上原来还有图案?我没注意过。”尤莱亚表现的有些惊讶,他在衣服口袋中拿出同样的糖果,捏在手中查看,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只迷你蜥蜴。 “还挺可爱的。”看到胖乎乎的小蜥蜴,尤莱亚笑了起来,“那拾同学呢?讨厌蜥蜴吗?” “还行。”拾秋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在偏远的小山村里,孩童没什么娱乐设施,蜥蜴这些爬虫生物是大自然赐予他们的玩具。 不过最好别太大。 拾秋想起梦中明显体型不对劲的吉拉毒蜥,摆摆头。 太大他就成蜥蜴的玩具了。 听到答案,尤莱亚没什么反应,开始问起了学校的一些情况,比如周边有什么设施、一般老师作业布置情况之类的,拾秋结合自己在官网看过的内容和大一时的感受给出回答。 午饭吃了接近两个小时。 “尤莱亚老师,我下午还有课。” “时间过的这么快吗?”尤莱亚看了眼手表,“抱歉,拖了你午休的时间。” 尤莱亚脸上流露出歉意。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拾秋表面上自然是表现出没关系的模样。 “下个月的假期有安排吗?” “?” “下个月我准备去看熊猫,要一起吗?费用我要出,就当我是为这次表达歉意。” 6、第六章 尤莱亚浅绿的眼眸中漾着暖意,像被施了法,拾秋直直的盯着这双眼眸,恍惚中,他看见浅绿逐渐加深,缓慢变成梦中他熟悉的那抹色彩。 不够,墨绿出现后,变化依旧在进行。 尤莱亚的圆型的瞳孔极速从左右两边收缩,成为一条纵向的狭长瞳孔。暖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爬行生物特有的森冷。 梦中感受过的压抑和恐惧被唤醒。 躲不过的。 逃不掉的。 “疼吗?怎么突然坐地上了?”尤莱亚跑过来,蹲在拾秋面前关心的问道,看拾秋愣愣的没有回答,尤莱亚把拾秋拉起来,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拾秋终于回过神,再次看向尤莱亚时,之前看到的那些变化都消失了。 尤莱亚的眼眸依旧是柔和的浅绿,此时正关切的看着他。 他刚刚做了什么?被吓的摔在地上? 想起了后,拾秋感受到体内有一股热意直冲脸颊,烫的他不好意思抬头。 被吓到摔倒什么的,从小到大他都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倒霉。 “回过神了?”看拾秋的动作,尤莱亚猜测的问道。 “嗯。”拾秋垂着头点头。 “刚刚想到了什么?” “……梦里的一些东西。” “噩梦?” “嗯。” 温热的手掌覆上拾秋头顶,动作轻柔地揉着。 “昨天犯困也是因为做了噩梦?” “嗯。” 或许也不完全算是噩梦,比起前段时间那些无厘头被鬼怪追着跑的梦,最近几次至少还有些可以交流的人。 “梦里都有些什么,和老师说说,或许说出来,就不会再梦到它们了。” 拾秋抬起头,看向尤莱亚。 “尤莱亚老师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拾秋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蒋随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尤莱亚没有回答。 “嗯?”话题跳转太快,尤莱亚明显愣了一下。 “我的导师是华裔,虽然不是在中国出生的,但他很爱远方的祖国,带我时和我讲过很多有关中国的传说,前段时间听到母校和你们学校有合作,我就报名了。”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拾秋问这个,尤莱亚还是回答了。 噩梦的话题没有再继续,拾秋找了上课为借口离开了食堂。 目送着拾秋的背影消失,尤莱亚才突然想起来,他的学生还没答应或拒绝下个月的邀约。 7、8节的选修课是节水课,拾秋走出食堂后给祁智发了消息,让他帮自己和老师请假,看到祁智回了消息,拾秋向操场的方向走去。 最近他格外喜欢阳光充裕的地方,也喜欢晒太阳。 草地上,一只活泼的边牧追着球奔跑,周边围着想撸狗的学生,它的主人在不远处站着休息。 拾秋到操场后也加入其中。 学校的大部分人都认识这只亲人的边牧,它的主人是一位快要退休的老教师,几乎天天都会带着它在学校里转悠。 “馒头。”拾秋对着边牧喊着。 按照以往的习惯,边牧在见到新加入的人时,会凑过去贴贴,等人摸了自己的头,再回去玩抛球游戏,但是今天馒头听到名字后没有靠近拾秋。 边牧明显不高兴了,摇晃的尾巴停了下来,缩在后腿中间,嘴中也发出嗷呜嗷呜的呜咽声,对着拾秋小声叫着,心爱的球掉到草地上,边牧没有捡,仰头观察着拾秋,突然,边牧动了,跑到主人身后,连爪子也不敢露出来,期间拾秋只是站在原位,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老教师认识拾秋,没有向不好的方向想去。 “你这几天是不是摸过南边校区的那只金毛?馒头以前被它咬过,闻到味就害怕。”老教师尝试将边牧拉出来,失败了。 “昨天碰到过。”拾秋撒谎了。 他觉得馒头对他的变化,或许是梦境的那些蜥蜴有关,又或许是和尤莱亚有关。 馒头见到尤莱亚会害怕吗?拾秋突然有些好奇。 知道了原因,旁边围着的学生放松下来,拿出手机开始对着边牧猛拍。 “以后馒头再不让我摸,我就把它的丑照投到暖暖墙上去。” “金毛那么暖的狗狗也会咬狗吗?” “金毛可凶了,它只是对人暖。”一旁的人解释道。 “原来边牧打不过金毛?果然武力比智商重要。” “你换只笨的试试,说不定哪天就被我们馒头拐出学校卖了。” 老教师找到原因后,捏着狗爪子让拾秋碰,拾秋看边牧的样子实在可怜,拒绝了。 “那下次来找馒头玩。”听拾秋说想在操场上转转,老教师乐呵呵的说。 “好。” 操场上还有些带猫出来晒太阳的学生,拾秋散步时看到了同专业的学妹。 “学长要摸吗?”金渐层窝在主人怀里睡懒觉,皮毛的颜色和太阳一样漂亮。 拾秋伸出手,摸了摸金渐层的后背,这里是猫咪最安全的地方。 热乎又柔软,手感很好。 “肚子也可以,棉花糖从小就做社会化了,脾气很好。”学妹自己捏了捏猫肚子。 拾秋碰着猫下腹。 金渐层醒了,瞪圆眼睛看着出现的陌生人,毛炸了起来,慌乱的向主人怀里钻,爪子挥到拾秋手上,留下一道划痕。 “怎么回事?棉花糖,你今天发疯了?”学妹用力制止猫的动作,在看到拾秋手上渗出的血珠后,生气的拍了几下猫屁股。 “没事,可能是我身上带了狗味,刚刚撸了馒头。”拾秋收回手,指了指边牧在的方向。 学妹点头,她看到了拾秋从那个方向走过来。 “学长我赔你吧,你看这些够吗?” “棉花糖打过针了,不会得狂犬病的。”转钱后,学妹补偿道。 学妹给拾秋转了200。 “不用,我回去消个毒就好了。” 拾秋把钱转了回去,两人推了几次,最后拾秋留下20,当作买医用酒精的钱,学妹才勉强同意,不再继续塞钱。 “笨猫!平时不是很颜控吗?今天睡迷糊了?”拾秋走后,学妹摇着猫,不让猫继续睡觉。 …… 猫嫌狗厌,拾秋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以前说不上动物友好体质,但他想撸猫撸狗时,那些毛茸茸还是挺热情的,哪像今天,开门见红。 梦里那些东西真的在影响他的现实生活。 拾秋找了个没人坐的长椅停下来休息。 比起心理咨询师,或许他更该去寺庙看看? 不,他还有件事要确定。 拾秋在一堆群中找到二手交易群,发出自己的需求。 【20~30,找在学校养蜥蜴的人,最近准备养蜥蜴,希望能近距离看看蜥蜴】 神奇的二手群里什么都有,等了大约十几分钟,拾秋收到好友申请,一位读博的学长。 “是二手群那个吗?” “是我。” 到了地方后,库向成带拾秋回到自己寝室。 “学弟是还在读本科吗?” “嗯。” “本科我其实不太建议养,四人间的话,室友可能会不太喜欢。”库向成建议着。 本科、研究生、博士他都是在雾大读的,认识过一些喜欢蜥蜴的同好,其中因为各种原因弃养的不在少数,本科是最多的。 “想先看看,到底要不要养我还在纠结。”拾秋回道。 他看到了库向成养的蜥蜴,比小时候他抓的那些蜥蜴可爱多了,也干净多了。 橘白色,尾部肥大,像泪滴,正趴在书本上发呆。 果然,现实中他不怕蜥蜴,只有在梦中才会恐惧。 “它咬人吗?” “一般不咬,肥尾守宫,性格很温顺,也适合新手养。” 拾秋点头,靠近桌边,守宫因此注意到拾秋的存在。 “摸的时候先摸身体,让它熟悉你的气味,之后就可以摸头了,尾巴可以乘它不注意时摸,但不要抓着拉,它不太喜欢别人碰它的尾巴。”库向成在一旁说着。 拾秋伸手,守宫迈着急切的步伐跑了过来,贴着拾秋蹭,蹭够了,主动爬到拾秋手中,将自己最漂亮的大尾巴给拾秋看。 库向成在一旁看蒙了,养了快两年,他都没见过守宫这么狗腿的模样。 瞧瞧,竟然还主动的把尾巴献出来了。 叛徒! “可以摸摸吗?”拾秋捏了捏守宫的尾巴。 库向成刚想回答,又看了眼,才发现拾秋是在和他的守宫说话。 守宫摇晃着尾巴,让拾秋的手指更好的捏住自己的尾巴。 它喜欢这个人类。 库向成看了看他的宝贝守宫,又看了看拾秋。 难道蜥蜴也看脸? 要不是为了写那些该死的论文,头发没那么少,他的脸其实还是不错的。 “爪子。” 拾秋说完,守宫将自己的爪子举起来,亮给拾秋看。 “果然还是小的可爱。”那些大只蜥蜴,哪有这只这么乖巧无害? 拾秋确定了,他身上的变化应该和梦境有关,以前蜥蜴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他。 离开时,守宫不舍的趴在拾秋身上,跃跃欲试的想要钻到拾秋外衣口袋里,和拾秋一起离开,不过刚开始爬就被库向成抓回去了。 守宫不满的扑腾也无济于事。 拾秋回到宿舍,室友都在上课,宿舍很安静。 他知道睡觉可能会做梦,但是他好困,运气好的话,他可以在梦里休息。 …… “听说了吗?最近好多地方都出现了大型爬行生物的迹象,警方去查却什么都没找到。” “第一例出现时我就知道了,爸爸的朋友在那座城市,也是研究爬行动物的,他被警方邀请去现场查看,有些痕迹很奇怪,他发给了爸爸和其他的一些朋友。” “会不会是天气变化后,森林里跑出来的?” “不知道,也不知道它们怎么藏的,城市到处都是人,竟然没人见到过它们活动。” 他们似乎在聚餐,拾秋模模糊糊的想着,周围太嘈杂,他睁开了眼。 身边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应该是‘他’的朋友。 “秋秋你好点了吗?”柏妮丝注意到拾秋的视线,关心的问着。 什么意思? 拾秋把疑惑藏在心中。 “刚刚你突然说不舒服,可把我们吓坏了。”柏妮丝给拾秋倒来一杯水。 “对!要是让尤莱亚教授知道你好好的和我们出来,病怏怏的回去,绝对会生气的。”科林在一旁插嘴。 “现在好多了。” “都那么难受了,还不愿意去医院,要不是怕你生气,我恨不得把你敲晕送医院看看。”柏妮丝越说越气。 “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可能是昨天湿着头睡造成的头疼,缓一缓就好,不用去医院。”拾秋找了个借口。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不要再说了,我们是出来聚餐的。”夏云一人给了一份甜点,摆在拾秋和柏妮丝面前。 “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拾秋一边吃着甜点,一边问着。 大型爬行生物? 拾秋有点好奇。 “秋秋没听过吗?最近好火的。”柏妮丝有些惊讶,“那就让我来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最近很多城市都出现了怪异的痕迹,经过警方调查,这些痕迹是某种大型爬行生物留下的,警方找了很多相关方面的学者,然而没能讨论出一个统一的结果,他们找不出这些爬行生物的身份,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些生物的爪子、牙齿都十分坚硬,它们或许具有极高的攻击性,或许还存在一定的智慧,所以进入城市后躲了起来,暂时没发生什么伤人事件。 “爸爸前几天说他要去最近的、出现过这些痕迹的城市调查,妈妈担心死了。”柏妮丝说着说着,情绪低落了下去。 “很危险吗?”莫文在一旁问着。 “不知道,但听爸爸说的,这类爬行生物好像很危险,妈妈和我都不想他去,爸爸却认为这是个很难得的、有几率为新物种命名的机会。” “不知道尤莱亚教授会不会一起去。”莫文听后说道。 对柏妮丝爸爸有吸引力的话,那对同为爬行生物学者的尤莱亚也一定有着吸引力。 众人看向拾秋。 “我不知道。”拾秋摇头。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距离上一次过了多少天,他又是怎么从实验室回来的。 “应该不去,不然肯定会告诉秋秋的。”科林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也觉得。”柏妮丝点头,“就像爸爸有了去的念头时,第一个告诉了妈妈,然后是我。” 等下。 柏妮丝摇头,这个类比好像有点怪,她看了看朋友,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就是没什么了。 虽然可能有些不太完美,但能表达出她的意思就好。 “教授有他的想法。”拾秋轻轻说道。 7、第七章 在后续的聚餐中,拾秋从这些人的闲聊中得知,他们前几天刚刚结束一门课程,正好今天大家都有时间,便约着出来庆祝放松。 拾秋看了手机里的日期,距离他上次在这个梦境中‘醒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之久。 ‘未知的爬行生物’是近期媒体的新宠,各家媒体八仙过海,结合已有信息和买来的独家消息发表猜测。第一例出现在英国偏远边界处的一座小镇上,三周前,早起的清洁工在花坛附近发现了奇怪的爪印抓痕,镇长怀疑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野兽,安排人进行抓捕,一无所获。两天后,在距离小镇天南地北的另一座城市也出现了类似的痕迹,这次还多了带血的鳞片。 随着时间的推移,多处城市都出现了相似的痕迹,但无一人目睹鳞片的主人,这些神秘的生物甚至躲开了密密麻麻的监控,聪明的不像动物。通过对鳞片、爪印和其他痕迹的对比,学者们认为这些生物应该是某种爬行生物,体型或许和人类相似,或者更大。 “难以置信,这些大家伙居然可以在城市里躲的这么好。”夏云感概道。 “我要是多拜拜它们,考试时能不能躲开监控?”科林开始异想天开。 “想多了,下门考试是尤莱亚教授亲自监考,他的那双眼睛就和他养的蜥蜴一样,不动还好,一动就死死的锁定你。”柏妮丝觉得好友想的太美好了。 科林郁闷的喝了口酒,多求一求,其他老师可能会愿意捞捞学生,尤莱亚教授可不一样。 “秋秋要试一口吗?来之前信心满满要喝一整瓶的。”莫文开了瓶新酒。 现实中拾秋在大一时跟着蒋随等人练出了些许酒量,所以在莫文递酒杯过来时,拾秋没有拒绝。这酒看上去浓度就不高。 有点像果啤,偏甜,酒的味道很少。 第一口下去,拾秋没什么反应,等一杯见底后,拾秋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脸上的温度。这具身体的反应像是一次酒也没喝过。 “……会不会太多了,你们……” “总要有第一次……” “我们都在呢。” 拾秋有些晕,还有些困,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柏妮丝几人在发生争论,原因似乎是因为他,到了后面,柏妮丝被安抚好了,争论也结束了。 柏妮丝找服务员要了杯水,拿给拾秋。 水的冰凉缓解了少许体内的燥热。 “谢谢。”拾秋对柏妮丝道谢。 柏妮丝看上去咋咋呼呼、神经大条,但却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朋友中的每一个人。 怕拾秋摔倒,莫文靠了过来。 太近了,因为身体的不适,拾秋心中生出几分烦躁。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莫文向着拾秋伸手,目标是脸。 “嗯。”拾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找了个椅子靠着。 “?”其他几个疑惑的看了过来。 “醒醒脑子。”拾秋解释道。 科林扭回头,继续笨拙的和柏妮丝找话题,夏云似乎看出了科林的心思,在一旁偷笑,莫文盯了会儿拾秋,随后也加入了朋友们的热聊中。 不止他们,酒吧中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兴,新闻中‘未知的爬行生物’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拾秋听到有些人在遗憾,大声抱怨为什么维尔亚没有出现这些生物行动过的痕迹。 站了会儿,拾秋坐回原位。 莫文又来了,嘴中说着关心的话语,手心贴在拾秋脸上:“还是有些烫。” “过一会儿就好了。”拾秋推开莫文的胳膊。 “还要水吗?” “不用。”拾秋摇头。 电吉他歌手休息的空隙,酒吧进来了新的客人。过膝大衣搭西装套服,沉闷的颜色和酒吧里的人格格不入。 客人脸色略显阴沉,沉默寡言的站在门口,视线在一桌桌酒客身上扫荡,终于,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在一众散发着愚蠢和肮脏气息的人类中,他可爱又乖巧的学生过分显眼。 在看到拾秋脸色的绯色后,尤莱亚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今天的学生依旧可爱,不过是否乖巧?暂定。 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尤莱亚走到拾秋面前。 看见尤莱亚的柏妮丝、科林等人变得安静,夏云放下手中的酒杯,两腿并拢,端正的坐在位置上。 拾秋也看到了尤莱亚,酒精麻痹了他大脑里的恐惧,他望着尤莱亚那张大变样的脸,随后动作迟缓的扭头,看向酒吧里其他人。 柏妮丝等人安静的像几只鹌鹑,电吉他手又开始工作,酒客们依旧喧闹,没有人对尤莱亚的模样感到惊讶或困惑。 是他太大惊小怪了吗? 拾秋又一次看向尤莱亚,疑惑的盯着那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尤莱亚肤色比以前还要苍白,皮肤底下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仿佛碰下就能戳破,而在尤莱亚衣领的交界处,拾秋看见了些许皲裂的皮肤。 “秋秋,该回去了,夜晚路上不安全。”尤莱亚伸出手。 尤莱亚的手干净白皙,或许是常年握笔的原因,指节粗大,食指处和中指处都能找到老茧的痕迹。 脸上和脖颈处的异样似乎还没来得及蔓延到手上,看样子进化还不完全。 奇怪,他怎么突然想到进化这个词了? “该回去了,夜晚不安全。”拾秋不动,尤莱亚再一次重复。 最近的夜间……可不太平静。 8、第八章 拾秋被尤莱亚半搂半抱的带出酒吧,街上的冷风吹在脸上时,拾秋才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跟着尤莱亚一起出来了。 此时正值气温最冷的周期,大街两旁的娱乐场所灯红酒绿,街道上却看不到什么行人,走在外面的,只有他和身边这位有着蜥蜴竖瞳的尤莱亚教授。 空气中的寒意有效抵消了酒精带来的迟缓,理智回笼,拾秋靠在尤莱亚身上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尤莱亚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在梦中,拾秋害怕蜥蜴,也害怕尤莱亚,现在,这两者居然结合到一起去了。 “酒醒了一些吗?”尤莱亚像是没发现拾秋的改变,和以往一样关心的问道。 “嗯。”拾秋垂着头应道。 他又发现了尤莱亚身上的一个异样。 上次感受到的不是错觉,尤莱亚的手虽然看着干净正常,但握着他时,却粘腻万分。 尤莱亚左手依旧停在拾秋肩膀上,右手松开,在看见拾秋自以为隐蔽的揉手后,低声笑了起来。 拾秋停下小动作,选择和酒吧中的柏妮丝等人一样,在尤莱亚面前做个乖巧的鹌鹑。 “今天怎么想着喝酒了?” “和朋友聚餐,酒比较符合氛围。” 尤莱亚停了下来,拾秋也跟着顿住脚步。 冰冷又粘腻的手覆在拾秋脸颊上,摩擦着手下柔嫩的皮肤。 就是这里,尤莱亚眸色加深,当他在酒吧中找寻到自己心爱的学生时,旁边的那个人类就是碰的这里。 秋秋喝醉了,自然不是他的错,那么错的,只能是两人中的另一个。 虽然愤怒,但尤莱亚这次不打算过多计较,这是曾经那个担任圣蒂珂大学老师的人类尤莱亚,在即将进化成给伟大更美丽的生命前,作为师长的最后一丝仁慈。 “你以前没碰过酒,第一次喝很容易醉,出来前应该和老师说一声的,一个人在外面醉酒太不安全了。”尤莱亚手心微微用力,半强迫的让拾秋抬起头来。 也是在这么一个冬日的夜晚,尤莱亚第一次见到拾秋,少年柔软漂亮的长相几乎在一瞬间就吸引住他的目光,尤莱亚停在过道的阴影里,等待少年和同伴们离开后才走出来。 因为刚刚处理过实验室里蜥蜴间的一些小矛盾,他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外衣上也还残留着一些血迹。以前尤莱亚从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没什么比蜥蜴更重要的了,其他人的看法或意见和他无关。然而在看到少年时,尤莱亚的想法变了。 作为圣蒂珂大学的一名任课老师,在学生面前,他或许有义务维持一个不错的形象,至少衣服上不能有血迹。 圣蒂珂大学里来自中国的学生不多,尤莱亚很快就找到了少年的身份,拾秋,动物学专业的大一新生。 很好,尤莱亚想着,他找到相关负责人,成为拾秋在爬行动物选修课的老师,再后来,他将拾秋收为自己唯一的弟子。 “教授?”尤莱亚沉默的时间过长,拾秋不适的动了动下巴。 尤莱亚抓的很紧。 “我和柏妮丝她们一起出去的,没有一个人。”拾秋解释着。 他是有点醉酒,但身边有很多朋友陪着,那些酒的浓度也不高,现在冷风吹了这么久,拾秋基本上感受不到什么醉意了。 “那也不行。”尤莱亚摇头。 “秋秋喝酒的时候,需要我在场。” “我知道了,教授。”拾秋乖巧点头,顺便用点头的动作提醒尤莱亚,是不是该松手了? 尤莱亚松开拾秋的下巴,指尖点在拾秋嘴角附近,这里还有少许浅红的酒渍。 “第一次喝酒的感觉怎么样,喜欢吗?”尤莱亚问着,眸中隐隐约约透露着期待,让拾秋有些许不安。 “一般。”拾秋选了个折中的回答。 一般,不喜欢也不讨厌。 尤莱亚收回手,将沾染酒液的手指放入嘴边,舔了一下。 拾秋看着尤莱亚的动作微愣。 “酒的味道很少呢,和葡萄味的饮料差不多。”尤莱亚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像小孩子会喜欢的类型。” 尤莱亚紧盯着拾秋,显然,后一句话是特意说给拾秋听的。 拾秋没有反驳,喝的时候,他也和尤莱亚有一样的看法,这酒或许是专门做出来给没怎么喝过酒的人喝的。 “秋秋要是喜欢喝酒的话,老师这里倒是有很多不错的酒。”尤莱亚邀请道,可能是兴奋,他的瞳孔极速收缩,变得更为细长。 “味道都不错,是成年人会喜欢的酒。”尤莱亚用引诱的语气补充着。 此时大街的尽头出现了个人影,摇摇晃晃的走着,好几次都快要摔倒在地面上,似乎又是个喝醉的酒鬼。他衣服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像是钥匙在金属上划过的声音,异常刺耳。 为了避免和尤莱亚对视,拾秋看了过去。 人影从大街的一边向他们这边走来,步履摇晃,但走的并不慢,没一会儿,拾秋就看到了人影的全貌。 比起酒鬼,更像个嗑了药的瘾君子,远处看时高高大大的,近了后才发现这个人非常的瘦,脸上的颧骨凸的不像话。 酒鬼先是被拾秋所吸引,下意识的想要靠过来,但下一瞬,他注意到这个甜美人类身旁的存在。 一个比他进化的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的人。 尤莱亚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同类’,往日里这些家伙不敢闯入他的领地,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跑了进来,还用那张丑陋失败的脸一脸垂涎的盯着他可爱的学生。 念及拾秋在身旁,尤莱亚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狂躁,同时用它们的特殊语言驱赶眼前的‘同类’。 拾秋听不到,他只看见瘾君子在离自己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前后摇摆似在挣扎,而瘾君子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秋秋不怕。”尤莱亚伸手遮住拾秋的眼睛,一直放在拾秋肩上的手下移,滑落至腰间,将人搂入怀中。 拾秋被冷的颤了一下,尤莱亚感受到后,收紧环着的手臂。 低头柔声安慰了几句,尤莱亚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生物。 一个进化失败的产物。 尤莱亚眼中流露出不屑和厌恶。 反正它身上已经沾染了他的气息,尤莱亚决定等秋秋不在时再去处理掉。 在尤莱亚的视线压迫下,它最后看了眼拾秋,快速离去。 “好了,他走了。”尤莱亚放下遮挡拾秋眼睛的手。 柔软的睫毛扫在手心的触感让人心痒,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拾秋看向人影之前在的方向,空旷的大街上找不到一丝踪影,离开的这么快? “他的眼睛好像有些奇怪。”拾秋试探性的说道。 尤莱亚的眼睛更怪,但酒吧中除了他,好像没人看得出来。 那么那个人呢? 尤莱亚又是否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嗑药了吧。”尤莱亚漫不经心的说道,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帮拾秋整理翘起的软发。 “冬季到了,维尔压的扒手也活跃了起来,有些被饿的受不了,甚至会大晚上出来抢劫,秋秋,最近的晚上不安全,你要是想出来,记得叫上我。” 第三次了。 尤莱亚第三次和他说最近的夜晚不安全。 “那柏妮丝她们……”拾秋话没说完,被尤莱亚打断了。 “没事,她们人多,很安全。”一群进化失败的报废品可不敢在人群前露面。 他也可以人多! 拾秋在心中腹诽。 尤莱亚不来,他就是和柏妮丝等人一起行动了。 “秋秋不一样,我们秋秋漂亮。”尤莱亚看见拾秋眼中的不服气。 进化后,无论失败与否,蜥蜴的某些习性都传递到他们身上了,维尔亚之所以至今没出现过新闻报道中的鳞片或爪印,都是因为有尤莱亚在。 蜥蜴多数独居,不喜欢自己的领地内有第二只蜥蜴,也不会贸然闯入其他蜥蜴的领地。尤莱亚在维尔压,在初期,它们会避开这个有强大同类的地方,但进化到后期,争夺会慢慢占据它们的本能,尤莱亚不知道这群残废品的后期什么时候开始,所以才会和拾秋说晚上不安全。 刚刚的闯入者,是第一个,或许也象征着开始。 “秋秋是我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一个。”打理完头发,尤莱亚收回手,半搂着拾秋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还是人类时,他就被秋秋吸引,选择进化后,这股灵魂上的吸引更强了,甚至一度让他想要褪去长期在可爱学生面前的伪装,暴露出真实面目。 车上开着暖气,拾秋又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座,慢慢开始昏昏欲睡。 “……酒……” 拾秋听到尤莱亚在说些什么,他想起了尤莱亚之前的邀请。 “不要。”拾秋果断拒绝。 “我好困。”困意柔软了声音,尤莱亚歪头看向不住点头的学生,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好吧。”尤莱亚叹了口气,谁叫他是个关心学生又心软的老师呢? 开车到拾秋宿舍楼下,拾秋已然睡着,尤莱亚在车内看了会儿,才抱着拾秋回到宿舍。 9、第九章 人类无法预测进化的到来,即使是事先观摩过无数次实验的尤莱亚也是如此。 疼痛来的措不及防,尤莱亚闷哼一声,勉勉强强将拾秋抱到最近的沙发上,随即跪倒在地板上。尤莱亚单手撑着地,才没让自己瘫软成一滩烂泥。 尖锐的疼痛和痒意袭击着尤莱亚的身体各处,苍白的皮肤下,他的血管正欢愉的鼓动着,一阵比一阵强烈。 新生!它们即将迎来至高无上的进化。 此时此刻,身体主人正在经历的痛苦已不在它们的考虑范围内,伟大的变化正在进行,强烈的愉悦迷失了它们的理智。 尤莱亚脖颈处的裂痕渐渐合拢,变成一片光滑的皮肤,紧接着又裂出无数道细小的纹路,一圈连着一圈,如同一片片鳞片,诡异的是,没有一丝血滴从裂口处渗出。 痒意渐渐压过疼痛,尤莱亚握紧拳,不让自己用手去抓挠。 他现在的皮肤非常脆弱,稍用力就可能脱落,更不用说强力的抓挠。在好友的陪同下,尤莱亚见过无数自称自制力强大的人在这一环节活活将自己抓死。 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开始在皮肤的裂口里冒头,它们长了出来,又犹豫不前,一点一点、拖拖拉拉的向外滑动。 疼痛又渐渐占据上风。 汗水沾湿了尤莱亚的鬓角,也模糊了尤莱亚的视线。 这种时刻,他的五感变得尤为清晰。尤莱亚能感受到空气中细小的气流,也能听到沙发上人清浅的呼吸声。 他的秋秋睡的很香。 即使看不见,尤莱亚也能想象出学生睡觉时的模样,漂亮又乖巧,让他想要好好守护,又想要残忍的破坏掉这份美好。 进化的过程痛苦且难熬,为了增加生命体的存活率,皮肤分泌粘稠的液体必不可少,这些奇异的液体和爬行动物无关,尤莱亚至今没摸清楚液体的成分。 这些粘稠的液体上,有着浓烈的,他的气味。 睡着的学生就在不远处,伸手就能碰到。 尤莱亚缓慢抬头,看着沙发的方向,看着学生在的地方。 疼痛侵蚀了他的自制力,蚕食着他的理智。 他的气味。 他的气味。 他的气味。 这几个字不断在尤莱亚脑海中重复。 尤莱亚终于忍不住伸手,将手上粘稠的液体,均匀的涂抹在拾秋脸上。 现在,他可爱的学生身上,散发着和他一样的味道。 愉悦让尤莱亚眯起了眼,身体的疼痛在这一刻仿佛也减轻了很多。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秋秋好,不是吗? 那些恶心的残废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偷偷溜进来,秋秋身上带着他的气息,才能更安全,不是吗? 夜晚和白日迟早有一日要被彻底分割。 拾秋醒了,看着略微陌生的场景,拾秋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他在梦中的宿舍。 为什么他还是在梦里,没在现实中醒来?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拾秋心中染上几分惊慌,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尤莱亚,快速直起身子,坐在沙发上。 “秋秋?”声调沙哑又怪异,不同于以往的磁性低沉。 拾秋扭头看去,这才注意到沙发旁的地板上坐着好大一团黑影。 “教授?” 屋子里太黑了,还不开灯,拾秋不同于尤莱亚,他无法夜视,所有看不清眼前人的样貌。 声音有点像尤莱亚,但这坐姿…… 拾秋虽然怕尤莱亚,但不得不承认,尤莱亚的身形非常好看,不‘关心’他时,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儒雅的气息,现在这个人嘛,坐姿有点过于豪迈了。 “是我。” 尤莱亚看着拾秋,进化已经过半,疼痛早已不似之前那样剧烈,他的行动能力恢复了。 他想去开灯。 尤莱亚想将自己现在的模样,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拾秋面前。 他的好学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恐惧?逃离?又或是继续装鹌鹑一样的接受? 只要想一想拾秋可能会有的反应,尤莱亚就克制不住的兴奋。 “我现在有些不舒服,秋秋,帮我把灯打开,好吗?”尤莱亚诱哄的说道。 “好。” 不会是脸磕破了吧? 拾秋边想边从沙发上起来。 他想起尤莱亚脸上那看上去异常薄的皮肤,感觉磕一下,就能捅出一大块口子。 想着想着,拾秋的关注点从尤莱亚的脸变为自己的脸,他的脸上好像有什么? 拾秋抬手摸着脸,却什么都没摸到。 奇怪。 什么都没有,然而在摸完脸后,拾秋感觉自己的手也变得粘腻了。 他停了下来,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 这副场景在尤莱亚眼中变了番意思。他的秋秋看起来已经感觉到什么了,所以才停顿不前的不想去开灯。 尤莱亚叹了口气,学生可怜又瑟缩的模样让他收回了刚刚恶趣味的想法。 算了,以后吧。 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太丑了,等以后成为完全体再让学生看。 “不用开灯了。”尤莱亚说道,“秋秋,过来。” 尤莱亚坐在地上垂着脸,等拾秋靠近时,猛的将拾秋拉入自己怀中,用下巴抵着拾秋的头,不让他抬头。 “闭着眼。” “乖,让老师抱抱。” “秋秋是我的止痛药。” 拾秋以一种比蜗牛还缓慢的速度调整着姿势,突然,他停了下来。 一个略微有些硬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脸。 不是衣服上的装饰,拾秋能感受到这个东西旁边都是肉。 像是从尤莱亚的肉里面长出来的。 还会动! 夜色里,几片墨绿的鳞片已彻底从尤莱亚脖颈处的裂口里长出,覆在尤莱亚的皮肤上,此时它们细微的鼓动着,一下又一下,刮擦着拾秋的脸颊。 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它们也万分喜爱这个漂亮的人类,渴望与之接触。 10、第十章 进化漫长又痛苦。把拾秋抱入怀中后,尤莱亚闭上眼,感受着进化带来的疼痛和欢愉,即使之前已经经历过多次,他仍旧会为这份伟大的异变而激动到颤栗。 随着时间的推移,尤莱亚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偶尔夹杂着几声剧烈的咳嗽,与此同时,他揽着拾秋的手臂也逐渐收紧。 黑暗剥夺了拾秋的视力,作为补偿,它让拾秋的其他几感变得异常清晰。 尤莱亚的身体很冷,冷的拾秋止不住的打哆嗦,却换来尤莱亚更为用力的抱着。 梦境赋予的恐惧又开始冒头了,催促起拾秋行动。 “教授,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一直这样咳嗽对身体不好,最近天冷,您可能是病了。” “我很担心你。” “教授……” 拾秋渐渐变的语无伦次,声音里也带上了明显的慌乱。 他不知道像现在这样呆下去,尤莱亚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但那未知的画面让他恐惧。 不管尤莱亚在做什么,他现在必须打断! “秋秋。”尤莱亚睁开眼,像是面对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拍了怕拾秋的后背。 进化已然结束,客厅中的等身镜照出了尤莱亚此刻的面貌。 脖颈处深绿色的鳞片蔓延到了左眼下侧后停止,身上的西装套服被身体里长出的晶体凸起刺破,裸露出的皮肤偶尔能看见几片连在一起的鳞片,手依旧是人类该有的大小,只是手指变得弯曲瘦长。 尤莱亚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浮现出一丝不满。 又是这样,每次都停在这一步。 身体不再异变后,尤莱亚的喘息声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拾秋慌乱的呼吸声,尤莱亚注意到后,眼中染上几分兴味。 “原来秋秋这么关心我,老师真开心。”尤莱亚下巴蹭着拾秋的头疼,用变异的手指贴在拾秋腰间。 再过一段时间,他或许就可以单单用手握住这里了。 拾秋感受到尤莱亚手指的变化。 太长了。 “教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真的很担心您。”拾秋忍着恐惧,撒娇般说道。 “好,那明天秋秋陪我去看一趟。”出乎意料的,尤莱亚很快就答应了。 “好。”拾秋如释重负。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让尤莱亚这么变化下去了。 后果绝对是他不想看到的。 不断加深的恐惧扰乱了拾秋的思维,甚至没让他怀疑为什么尤莱亚会如此快速的答应,又或者去医院是否如他想的那般有用。 长出的鳞片开始脱落。 尤莱亚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淡漠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和前几次一样,这些鳞片长出来没到一个时辰,就开始陆陆续续的脱落。 比起长鳞片的疼痛,脱落的过程可以说是享受。 友人说过,不合格的鳞片会自动脱落,直至长出完美的鳞片,异变才能称之为进化。什么是完美的鳞片?友人没见过,因为至今为止,没有人类成功度过‘进化’赐予的考验和奖励。 每次长鳞脱鳞,尤莱亚都将这些鳞片收集起来研究,除了颜色一次比一次深,似乎没什么差别。 尤莱亚脸上的一片鳞片脱落时,正巧掉进拾秋的衣领里,顺着光滑白皙的脖颈下滑,一会儿就消失的踪迹。 拾秋身体变的僵硬。 有什么掉进他衣服里了。 冰冰凉凉的。 似乎还是从尤莱亚身上掉下来的。 鳞片脱离时的声音,拾秋听到了,看不见,但他差不多也能猜到是什么。 “秋秋?”尤莱亚故作不解的问着。 一片鳞片起了头,其他鳞片像是故意一般,也纷纷掉落到拾秋头上、脸上、或许衣领深处。某片鳞片过于尖锐,没控制好轨迹,划过拾秋脸侧时,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几颗血珠渗了出来。 拾秋醒了。 现实中,他的脸上也多了一道红痕,不过是电脑弄出来的。 拾秋睡前将电脑放到床上靠墙一侧,睡着后他从平躺变为侧着睡,恰好蹭上电脑边角磕破过的一边。 他居然从周二下午,一觉睡到周三上午? 拾秋看完时间后捂着脸,完蛋了,尤莱亚的课,他又迟到了。 【看你好像不舒服,我就没叫你,醒了不用急,我帮你请了假。】拾秋快速穿好衣服后,才看到祁智发的消息。 没怎么纠结,他决定旷了尤莱亚的课。 反正都请假了。 空闲的上午,拾秋觉得他需要买些美食来治愈自己。 大学城-- “都要吗?”小吃店小哥不确定的问着。 “都要。”拾秋肯定的点头,吃不完也可以带回去给舍友。 小吃店小哥的预测对了,拾秋一半都没吃完,就饱了。 下课后,宿舍里-- 鸭脖、鸭舌、鸡翅、烤串、炸鸡……蒋随看着公用小圆桌上的食物,眨了几次眼睛,又掐了旁边的孟文年一下。 “疼、疼、疼,松手!”孟文年叫了一声,拍开蒋随的爪子。 “老四你真好,我上课时还想着等中午去买鸭脖,没想到我们心有灵犀,你给我带回来了。”蒋随感激的拥抱完拾秋,转头拥抱美食。 没有人能抵抗住麻辣小龙虾和香辣鸭脖的诱惑。 “尤莱亚老师……他有说什么吗?”拾秋问道。 “没有。”祁智摇头,“老师让你好好休息,如果不舒服的话,他可以陪你去医院。” 祁智说完皱了皱眉。 拾秋不舒服,自然有他们这些室友陪着,怎么也不会是尤莱亚这个新来没几天的老师陪。 陪着去医院…… 拾秋想到了梦中的事情,他摇了摇头。 醒来后,他发现了些梦里没注意到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这么恐惧尤莱亚的变化?那些浓郁到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恐惧,甚至让拾秋怀疑,梦里的自己是不是见过尤莱亚变化后的样子,或者说是知道。 知道结果,所以恐惧,所以疯狂的想要阻止。 11、十一章 思来想去,拾秋联系了一个平时酷爱灵异的同学。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好,我回去后把安装包发你,我现在在外面,电脑不在我手边。】秦学乐很快回了消息。 【谢谢。】 【没事,考试周的时候我还得找你借下笔记。】 拾秋找秦学乐要的是一个灵异类app,app研发阶段官方就开始造势,买了好几个热搜,出来后更是迅速爆火,吸引了大量目光,人们前仆后继的去上面分享自己身边的怪异故事,只是后来在上面编故事的人太多,加上某些不可抗因素的收敛,app的爆火成了昙花一现,公司彻底放弃了这个项目,在商城中下架了app。 【里面编故事的多,骗子也多,但我觉得还是有几个是有真实度的。】秦学乐发完安装包后,还发来了一些自己收藏的帖子。 【晚上水滴声】、【客厅半人影】、【梦里的她】…… 拾秋浏览到第三篇标题时目光顿住。 梦? 下好app后,拾秋在论坛中搜索出这篇帖子,二十几年前的帖子,标题很长。 【03年,梦到一个女孩,在梦里和她谈了很久的恋爱,断断续续的,每晚都能见到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她最后和我说了一句,‘其实你只是在做梦而已,不是真的。’,后面她又说,‘如果你真的见到我、触碰我,就来南宁一个叫青竹里的地方,我在这里等里。’,我去了南宁,那里根本没有叫青竹里的地方,之后她也不来梦中找我了,我要怎么才能见到她?】 发帖的后几天没人理他,楼主开始一点点分享自己和梦里女生的恋爱日常,还自学画画,一幅幅的画着女生的相貌。 第五天时,终于有个人顶楼了,这个帖子也慢慢火了起来。 【如果你确定你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女生,那梦里看得清脸的,只有一种可能。】 【大概率是阴桃花了。】 【南宁有青竹里这个地方,不过知道的人不多。】 隔了几百层,终于有个认识青竹里的人出现了,他的楼下跟了一长条‘求告知’,楼主也忍不住过来询问,隔了一天后,层主回应了。 【我去问了我爷爷,我们村隔壁村子的所在地,曾经就叫青竹里,是战乱时一群逃难文人按照桃花源的描述建的,后来经历了土匪屠村,再后来,这片空地被其他逃难过来的人占据,改名成了钟家村,差不多是400年前的改的名。】 【我建议你不要去找她。】层主说了自己的位置后,丢下一句。 帖子的热度一下被推到顶峰,甚至有人怀疑是层主和楼主故意炒作。怀疑没有影响到楼主,他贴了车票,从哈尔滨到南宁,路程期间耐心回答帖子中的问题,最后留下句‘我到了’,就再也没有回复过。 真?假?帖子翻页几十面的回复,喋喋不休的讨论着,app凉了,还是时不时有人来顶贴。 拾秋看了几个小时,才彻底把帖子看完。他在里面被科普了很多和梦有关的知识,套用到自己身上时,却发现似乎都不太合适。 尤莱亚很明显是个活人,身体温热,也有呼吸。 拾秋接着又浏览了另外几个大火的帖子,里面有些自称道士的人在顶贴,拾秋看了他们之前的回复,觉得有些不靠谱。 【梦里的人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了,我还诡异的怕他。】拾秋编辑好标题,将自己最近的事发了出去,在标题下面的详情介绍里,他模糊了自己和尤莱亚的身份,也模糊了梦里尤莱亚对他的一些亲密举动。 【前段时间一直在做梦,雪山冒险、海底捞鱼、寻宝之类的,情节很有意思,但醒来后会很困,不停的做梦,睡眠质量受到了很大影响,前几天梦变了,梦里出现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过了一两天,楼主在现实中看到他了,一摸一样的长相,连名字也是一样的。】 【楼主不怕一类动物,但是在梦里会特别害怕,同时也怕这个可以交流的人,没有任何的原因,看到他就怕,结果回到现实时,动物我不怕了,但这个人我还是怕。】 拾秋写了些梦中尤莱亚怪异的地方。 【……,我好像知道或见过他之后会变成什么,在我感知到他的变化时,这份恐惧会骤然加剧,占据我的全部思考。】 app下架后,流量跌了很多,拾秋描述完后,帖子层数已经到了21层,却还是一个回复的人都没有,他也不急,室友都在睡觉,拾秋换了件厚些的衣服,准备出去转转,顺便把晚饭解决掉。 拾秋又一次的偶遇尤莱亚。 路过花坛时,拾秋看见草丛里睡觉的漂亮大狸花,他停下来,蹲在路边拍猫。 “喜欢猫?”尤莱亚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 “嗯。” “身体好些了吗?不舒服的话,不要强忍着,一定要去医院。” “好多了,谢谢老师关心。” 尤莱亚安静的看着拾秋。 又忘了。在尤莱亚浅绿眸子的提示下,拾秋想起了尤莱亚的一些喜好。 “谢谢尤莱亚老师。”拾秋只能重复了一次,加上尤莱亚的名字。 尤莱亚的视线没有移开,他一直盯着拾秋,在拾秋心中开始紧张时,尤莱亚伸出了手。 “这是……鳞片?” 12、十二章 拾秋仰头,看见尤莱亚指尖捏着一片晶莹剔透的鳞片。 鳞片? 拾秋站起来,下意识的用手摸自己的脖子,没有再摸到什么光滑的东西。 “刚刚你蹲着时,我看到你脖颈处有什么在反光,看着也不像项链什么的,没想到是鳞片。”尤莱亚把鳞片递给拾秋。 阳光下,浅色的鳞片折射出漂亮的绿色,和尤莱亚淡绿的眼眸几乎是一个色彩。 拾秋定定的看了几秒,接过鳞片。 或许是在脖颈处贴了很久,又或许是被尤莱亚捏的,鳞片温热,染上了人类的温度。 在梦里时,有什么掉进了他衣服里,是这些鳞片吗? 快一天了,拾秋都没发现这些贴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如果不是尤莱亚注意到,这些鳞片或许会一直跟着他,直到下一个梦境的开端。 “养了些小宠物?”尤莱亚问着。 “没有。”拾秋摇头。 尤莱亚笑的柔和,明显的不信。 “老师知道学校不让养宠物,不过我不太认同这一点,和我说没事的。” “蜥蜴、蛇之类的,我大学时也养过。”为了增加自己前一句话的可信度,尤莱亚补充道。 “尤莱亚老师也养过蜥蜴?” “对。”见拾秋好奇,尤莱亚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猫狗之类的太活泼,虽然我很喜欢,但我那时需要跟着导师到各处做实验,时间方面不太允许我养它们,混了段时间的校内论坛后,我就先后养了蛇和蜥蜴,它们比较安静,也不需要人经常陪着玩。” “我能看看它们的照片吗?” “当然。” 尤莱亚打开标着‘小可爱’的相册,把手机递给拾秋。 蛇是粉白色的玉米蛇,比手指粗不了多少,可爱又乖巧,拾秋划过几张照片后,抬头看了尤莱亚一样。 这条蛇看着太正常了,一点也不像尤莱亚会养的品种。事实上,在尤莱亚说自己养过蜥蜴和蛇时,拾秋脑海中浮现的图像是实验室里的那些巨型蜥蜴。 蜥蜴的图片在很后面,拾秋大概翻了接近40张照片,才看到蜥蜴。 一只让他熟悉的茶色伞蜥。 拾秋看到后瞳孔扩张,相关的记忆涌入脑海。 冰冷的实验室、怪异的教授、滴答滴答的老式挂钟…… 伞蜥活了。它用牙齿咬断束缚自己的笼子,爬到桌子边角处,那里是距离可爱的人类最近的地方,然而,它无论如何寻找,都找寻不到触碰人类手指的路径。 它被困于照片里,被局限在那片没有可爱人类的空间里,只能隔着屏幕看着拾秋。 愤怒的伞蜥逐渐展示出自己狂躁的一面,对着面前虚无的屏障不断挥舞爪子、张开獠牙啃食,拾秋回过神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手机屏幕上隐隐约约出现裂痕,拾秋握着手机边缘的手,也感受到一丝异样的冰凉。 “喜欢?” 尤莱亚的声音打断了变化,一切恢复原样,伞蜥呆滞的趴在完好完好无损的笼子里,手机屏幕也没有裂纹。 拾秋快速把手机还给尤莱亚。 “它的色泽很漂亮,对吧?” ‘它的色泽很漂亮,比我以前见过的都要完美。’ 相似的话语,让拾秋想起梦中那位教授的话。 拾秋看向屏幕,盯久了,混乱的感觉再一次浮现,他仿佛能从伞蜥那呆滞的目光中看出期待? “很漂亮。”拾秋说完,收回视线,不再看尤莱亚的手机。 尤莱亚愉悦的笑了起来。 “养它算是一次意外,本来是想去宠物市场买一只蜥蜴回来的,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现寝室进蜥蜴了,不知道哪来的,性格亲人安静,问了附近的同学后,我就养了它。” “尤莱亚老师有把它带来中国吗?”拾秋问着。 听到拾秋的话,尤莱亚脸上笑意变浅。 “在我毕业后,它就不见了。” “?”拾秋疑惑的歪头。 “它的消失就和它的出现一样让人没有头脑,考完试回来后,它就不见了踪影,问过其他寝室的人,没有人看见它,我之后也在学校群里发了悬赏,然而到现在,大学里换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依旧没人见过它。” “抱歉。” “没事,我一直有种感觉,它在外面会生活的很好,或许比呆在我这还好。” 草地上的狸花醒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喵’后,躲进一旁的草丛中。 拾秋以‘寝室聚餐’为理由拒绝了尤莱亚的晚饭邀请,两人分开后,拾秋又走了一段路,把口袋里的鳞片丢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回到宿舍后,拾秋打开app,论坛里很冷清,他几个小时前发的帖子还在最上面,点进去,没有一人回复。 拾秋把刚刚遇到尤莱亚后看到的错觉换了种描述,发进帖子里。 他又想到了那只伞蜥。 如果是尤莱亚大学时消失的话,会不会是进入了他梦中的那个世界? 鳞片可以从梦境到现实的话,蜥蜴呢? 拾秋站起来,走到镜子前,观察着自己的脖子,上面没有任何东西附着。 可梦中掉进他衣服里的不止一片。 想到鳞片,拾秋开始全身不舒服,他看了眼时间,现在人少,洗澡不用排队。 说干就干,拾秋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浴室隔间-- 刚脱完上衣,拾秋的动作就僵住了。 鳞片。 果然,他身上不止脖颈处有鳞片,手臂上、腹部、还有胸口敏感点,鳞片散乱的分布在他身上各处。这些没有存在感的东西紧紧贴在他身上,拾秋去摘的时候,远没有尤莱亚拿下来的那般轻松。 它们就像是被胶水粘在他身上一样! 脱完衣服后,拾秋不要钱一样的开着热水,一点一点清理起自己身上附着的鳞片, 13、十三章 隔间里水汽氤氲,热气触碰到墙壁后凝结,一颗一颗聚集成水珠,顺着光滑的墙面蜿蜒滑行,留下一道道水流行径后的痕迹。哗哗的水流声中,墙壁上的水痕越来越多,纵横交错,组成一幅莫名且神秘的图案,又或是文字。 拾秋没有回头,没有注意到身后墙面上的变化,浓郁的白染透了他的视线,不懈的努力下,一片片鳞片从他身上被剥落,引起轻微的刺痛。 忙碌麻痹了他的大脑,恍惚间,拾秋甚至觉得这些鳞片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不然为什么会疼? 鳞片宝石般的色泽也没有阻止它们被丢弃的命运,热水的冲刷下,鳞片随着水流流动,途径一个又一个隔间,最后消失在排水口下。 准备丢弃最后一片时,浴室进了人。 “累死了,下次再也不去搬了。” “早知道是这种事,导员找我的时候我就该装没看见,不回他消息了。”进来的另一个人跟着抱怨道。 “本来还想着昨天洗了今天就不用洗了,结果现在全身都是汗,真倒霉。” “算了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吧,等会洗完澡我们外卖点大餐,犒劳一下自己。” “好主意。” 附近隔间的水流声响起,浴室里多了几分吵闹。 进来的两个男生开始断断续续的说着篮球队里的八卦,队员里谁谁谁这个月又换了女朋友、教练和隔壁学校教练比赛休息期间打了起来……拾秋听了一耳朵,回过神来时,累的没脾气的发现鳞片又粘在他指尖了。 这绝对是他见过最离谱的鳞片。 指尖互相揉搓试图挤下鳞片,结果鳞片依旧在老位置纹丝不动。拾秋开始动手扒,用另一只手大指甲沿着鳞片的边缘部分一点点撬开。 撬着撬着,拾秋发现这次好像不太一样,更难剥开了,而且鳞片下面似乎有东西? 又撬了一点-- “啊!”拾秋叫出了声。 他看见了血红色类似血管的东西,细细小小的,从鳞片表面延申出来,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同学怎么了?摔倒了吗?需要帮助吗?” “能站起来吗?需要我们踢门吗?”另一个人快速的关闭了花洒,身上的水都没擦干,三下两下穿上衣服跑了出来,敲着拾秋所在隔间的门。 “不用。”拾秋大大喘了几口气,声音勉强恢复平稳后,回答着外面两个人。 “拿需要我们扶你回寝室吗?没关系的,不用急,我们等会很闲,没什么事。”另一个人擦干了身上的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就走了出来。 “谢谢,我很好,刚刚不小心把水打到冷水那边了。” 听到拾秋的话,外面两人放下心,回到隔间继续他们的冲澡大业,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鳞片安静的呆在拾秋指尖装乖,拾秋面无表情的换好衣服,不打算再自己弄了。 尤莱亚摘下的很轻松,或许其他人也行。 除了他,谁都能将这些恼人的鳞片弄下来。 回头宿舍后,拾秋一边刷着论坛,一边等待室友回来。 他的帖子终于有人回复了,不过因为回帖人经验不足的原因,回帖内容被暂时屏蔽了,需要等审核后才能放出来。 看样子这个人和他一样是最近下载app的新人。 祁智第一个回来。 “这是什么?装饰吗?”听完拾秋的话,祁智看向拾秋指尖的鳞片,神情疑惑。 将这东西取下来,不应该是件有手就行的事吗? “颜色还挺好看的。”祁智点评道。 很轻松的,祁智将鳞片拿了下来,对着寝室的灯欣赏起鳞片。 “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说不动有毒,丢了吧。”拾秋说道。 “这么漂亮,留着当个装饰也不错,看着还挺稀有的,你哪找到的?”祁智有些舍不得。 “不知道,突然看见的,丢了吧。” “好吧。”祁智把鳞片丢进垃圾桶。 拾秋将垃圾袋拿出来,准备丢到楼下。 “中午我才换的袋子。”祁智说道。 “我丢完回来再套一个。” 蒋随和孟文年回来后听祁智说起了这件事。 蒋随挤眉弄眼的看着拾秋:“老四你不会是怕这些带鳞片的动物吧?” “还行,不怕,但也不是很喜欢。”拾秋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以后你伟大的宿舍长保护你。”孟文年摇了摇手中的香蕉,当作麦克风。 “老四,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爸爸,我保证以后宿舍里不会再出现一只爬虫。”蒋随不甘示弱的说道。 到了后面,不需要拾秋插嘴,孟文年和蒋随两人自顾自的闹了起来。 断电后,一切吵闹归于平静。 不知道今晚会梦到什么,拾秋入睡前想着。 让拾秋惊讶的是,这一次没有尤莱亚,他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小山村。 山村地处偏远,青壮年能出去的都出去打工了,村子里几乎没剩多少人,然而在拾秋很小的时候,村里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时,村里的人异常排外,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种田和附近山上的野兽生活,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拾秋的父亲是个例外,他意外救了误入山林的外人,后来,两人感情升温,城市来的女人成了拾秋的母亲,母亲说动了父亲,两人一起回到城市,拾秋被爷爷强硬的留了下来。 “就是他,野种!身上留着不干净的血。”幼童拿着石块,砸向角落中形单影只的人。 “真晦气,回去我父亲又要让我洗澡了,昨天才洗了的。”小一点的幼童捡起身边的石块,也丢了过去。 “也不知道拾叔叔怎么想的,和个外人跑了,要我说,就该烧死他们!” “爷爷说,拾爷爷年龄大了,不要再刺激他了。” “我看是老糊涂了,才教出这么个跟着外人跑的儿子!” “真恶心。” 反抗没有任何用处,小拾秋不想让爷爷为难,石头砸着砸着,习惯了,就不疼了,等他们没了兴趣,就会离开,他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 拾秋站在不远处,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和村里那些熟悉的面孔。 谁又能想到呢?短短几年的时间,村里人思想变化那么大,这些说着恶心外来人的孩子,在未来,在一群‘闯入者’们展示现代科技后,一个个的出去打工或上学,几年才回村子一次。 人群散开后,小拾秋抬起头,慢慢看向拾秋的方向,视线交接的一瞬,天旋地转,拾秋再次睁眼,是在自己小时候的身体里。 拾爷爷拄着拐杖,找了过来。 14、十四章 “他们又来欺负你了?”老人看着拾秋脸上被石头砸出的痕迹,生气的用拐杖敲地。 “不疼。”拾秋看着爷爷,目光逐渐湿润。 在他离开村子的第一年,爷爷得了老年痴呆,变得不认识村里的人,也不认识他,终日坐在祖祠里,一言不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人把拾秋领回家擦药。 “明天爷爷去给你把他们爷爷打一顿。”小的打不了,老的还打不了吗? 拾秋听到后笑了起来,爷爷还是老样子,每次发现他被打,就会扔下拐杖,去找那些人的爷爷约架。 村里人身体都不错,除了年轻时打猎受伤的,其他人到了老年依旧身体健朗,对此,村里人统一的认为是因为祖先的庇佑。 拾之为拄着拐杖,单纯是觉得这样有长辈的威严。 “笑,还笑,被打了都不知道还手,当年你爷爷我打遍全村无敌手,你父亲……”说到儿子,拾之为顿住了,他开始沉默,脸色也变得暗淡。 这个儿子,曾一度是拾之为的骄傲,可他救了外来人,还连祖宗都不要了的和外来人跑了。 “爷爷,母亲她是什么样的人?”拾秋开口问着。 出去上学,说完全不期望见到父母,那是假的,但拾秋只知道父亲叫拾言,其他的就都不清楚了,他甚至不知道母亲的名字和相貌。 ‘拾言食言,倒是真违背了对祖宗的诺言,当初就不该取这个名字。’有段时间里,拾秋经常听到爷爷这么说父亲。 拾之为不喜欢谈起这两个人,小拾秋也乖巧的不去问,后来拾之为痴呆了,村里其他老人也陆陆续续的去世或记忆力衰退,拾秋就没地方问了。 或许现在是个机会。 拾秋‘不经意间’换了个坐姿,让身上的伤口更多的暴露在拾之为的视线里。 老人果然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拾之为看着拾秋,缓缓开口:“你长得和她很像。” 孙子的相貌和那个外来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颜色微深的眼眸,几乎看不出他儿子的影子,很长一段时间里,拾之为在心中是不喜欢这个孙子的。 “她很漂亮,比村里的姑娘都好看,就是……”手脚不安分。 拾之为看了眼孙子,把话吞了回去。 祖祠不让进外人,那个外来人倒好,听完他们的规矩后总是想要偷溜进去看,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那个儿子呢?被美人迷晕了眼,真想要把人带进去,最后被守祠的人发现,打晕绑了起来。 儿子毕竟是儿子,他亲生的,拾之为舍不得下狠手,外来人就不一样了,按照规矩,闯入的外来人要被烧死。 让拾之为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偷偷从家里跑走,把那个外来人放了,还和她一起逃走了! 他当初就该…… 想着想着,老人面色变得阴沉恐怖,是拾秋从未在自己爷爷脸上看过的表情。 这张熟悉的脸因愤怒扭曲变形,成了拾秋陌生的样子。 人类的眼睛能张这么大吗? 拾秋甚至能看见爷爷眼睛中红色的血丝在一抽一抽的鼓动,密密麻麻的像长虫。 “爷爷。”拾秋喊了一声,打断拾之为的怒气积攒。 老人看见自己的孙子,面色逐渐回复平静。 “怎么突然想起问她了?” “有点好奇。”拾秋回道。 “没什么好想的,一个外来人而已,她不算你的母亲。”拾之为强硬的说道。 “外面的景色或许比村里要丰富,好玩的也多,但村里才是我们的家,这里是我们的祖先千辛万苦为我们找寻的地方,是最适合我们身存的地方,外面的看着再好,也比不了。”怕孙子也想跑出去,拾之为补充着。 “我们不能违背对祖先的承诺,你要是赶跑出去,爷爷打断你的腿。” “嗯。”拾秋没有反驳。 爷爷总是说的严重,做起来却还是为他好。 为了让他不再受歧视和欺负,在社会热心人士组建的‘宣传队’进村后,爷爷是最先接受的,甚至还缠着村里另外几个老古板,软磨硬泡,让热心人士在村里住下。外来者带来的新奇玩意很快吸引住村里下一辈的注意力,孩子和年轻人纷纷叛变后,一些老人也坚持不住了。 思想的变化来的迅猛又无法抵挡,新的潮流在村里横行。 在热心人士的资助下,拾秋接触到更广阔的天空,上了学,他也知道了自己身上的血并不肮脏。 老人看着乖巧的孙子,满意的点头。 处理好拾秋的伤口后,拾之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没黑,适合打架。 不用等到明天了。 “你在家好好休息,爷爷去给你找场子。” 拾秋站起来想跟着,被拾之为按住了。 没办法,拾秋只能无聊的坐在家中。 这个时间点村子还出于封闭的阶段,里面没有任何现代电器,自然也没有手机、电视等打发时间的东西。 有些无聊,拾秋想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没有手机的生活了,房间里书都没有,他只能发呆。 以前是怎么度过的? 一种绿色的四脚动物进入拾秋脑海,他摇了摇头。 “难道是我小时候把蜥蜴欺负过头了,现在才被大蜥蜴报复?”拾秋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小时候明明都是在和蜥蜴友好的玩耍,还会帮蜥蜴抓些小虫子吃。 笃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谁?” “我。”门外传来闷闷的声音。 拾秋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他儿时的一个朋友。 “进来吧,爷爷走前应该没关门。” 门被推开,一个圆润的小胖子灵活的溜了进来。 “他们太过分了。”看到拾秋脸上擦的药,格切生气的说着。 “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我去找他们打回来。”拾秋说道。 小时候他总觉得不能给爷爷添乱,加上因为自己身上有外人的血而自卑,所以总是忍受,上学接受教育后他才知道,一味的忍让只会带来更多的暴力。 “啊,好吧,那我也来帮忙。”格切声音越说越小,因为胖乎乎的体型和软和的脾气,格切也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只是没拾秋遇到的这么多。 同病相怜的处境让两人成了朋友。 “我教你打架。”拾秋说道。 当年,放假回来后他干的第一件事是看望爷爷,第二件事则是找到当初那群人,打回去。 “好。”格切声音犹犹豫豫的,他摸了摸脑袋,有些怕疼,而且衣服脏了会被大人骂的。但看拾秋自信的表情,格切没有拒绝。 他肉多,体型大,到时候秋秋要是被打不过,他还能在前面挡着。 “你来是找我玩吗?”格切一直不说,拾秋问了出来。 “嗯。”格切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拾秋身上的伤。 “没事,不影响走路。”拾秋站了起来。 一直呆在屋子里他要闷死的。 格切看了看拾秋掀起的裤脚,拾之言之前在这里上过药。 “下次再玩,给,送你个礼物。” 格切张开握着的手,里面有片深绿到发黑的鳞片,光泽异常漂亮,对村里这些连宝石都没见过的孩子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珍宝,格切找到后就握在手中,怕其他孩子发现,一路小跑带过来给拾秋。 “你在哪看到的!”拾秋激动地问着。 除了颜色外,格切手中的鳞片几乎和他在浴室里清理下来的鳞片一模一样。 “在……在我家后院。”看拾秋神情激烈,格切有些结巴的回道。 “带我去看。” 格切犹豫的看着拾秋的腿。 “我腿没事。”为了证明自己的腿没事,拾秋站起来跳了几步。 好吧,还是有点疼的。 动作幅度太大,拾秋呲了呲牙。 格切带着拾秋回到自家后院:“就是这里,我捡鸡蛋时看到的。” 顺着格切指的方向,拾秋看向乱糟糟的鸡窝。 “你看到鳞片时,鸡有没有……”拾秋边问边扭头,当看到格切的样子后,他停住了。 一直乐呵呵的小胖子不笑了,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好友。 “为什么要离开村子?” 格切松开手,鳞片掉落到满是灰尘的地上,滚了一圈。 “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要离开?” “我们后来是一起出去的,你不记得了吗?”拾秋说道,如果格切记得他离开了村子,那一定也记得,他自己也出去上学了。 “欺骗者,为什么要违背诺言!” 格切变得无比的愤怒,面部表情开始变形,他向着拾秋走了过去,速度逐渐加速,越来越快。 看情况不对劲,拾秋跑了出去。 村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出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面无表情的看着拾秋。 “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要离开?”他们合声质问。 村里房子建的密集,哪里都是人,拾秋不管跑到哪里,都能看到质问着他的村民。 路过一间房子时,一双冰凉的手伸了出来,抓住拾秋,把他拉了进去,躲过后面人的追捕。 关着窗,屋子里很暗,有着淡淡的沉香味。 身边静悄悄的,拉他进来的人没有说话,拾秋摸索过去,没有摸到第二个人,淡香中,拾秋逐渐变得放松,再次睁眼,回到了寝室。 灯开着。 祁智正好洗漱回来,一个个的开始叫舍友起床。 握拳时,拾秋感受到了疼痛,张开手,他看到自己手心正躺着一枚鳞片,晶莹透亮的浅绿,沾着灰尘。 15、十五章 选修课上,老师讲完结课考试的重点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让教室里的学生自行复习。 拾秋将鳞片从外衣口袋拿出,放在手心走神的盯着。 他想起昨晚梦中最后进入的屋子是什么地方了。 祖祠。 里面常年沉香环绕,拾秋跟着爷爷进过很多次,里面除了族谱和一些祖先的排位,就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了。返校前,拾秋基本上天天呆在祖祠陪着爷爷。 “昨天不是丢了吗?”祁智凑过来小声问着。 选修课是开卷考,班上真的在复习的学生不多,多数看着看着,就悄悄掏出了手机。 “新的。” “哪来的?”祁智问着。 “不知道,突然出现的。” “颜色确实好看,我还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蛇呢。”孟文年关上书,不再复习。 “是蜥蜴的。”拾秋说道。 “蜥蜴?”好奇下,孟文年向着鳞片伸手,手指被鳞片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划痕。 划痕很浅,淡淡的一道白色,孟文年揉了揉手,没怎么在意。 “出血了。”拾秋看着孟文年的手。 划痕的附近渗出了些许血色。 “正好今天要洗衣服。”孟文年在黑色的外套上抹了抹。 没一会人,伤口处又开始渗血,怎么擦都止不住,且越流越多,几人开始慌了。 “老师,孟文年他……”祁智走到选修课老师身边,和老师说明情况后,一起去了校医院,最后一排的蒋随看到后,也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路上,蒋随问着。 祁智简短解释了一遍。 “叫你手贱。”蒋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让看着就虚的孟文年靠自己身上。 “那东西丢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毒。”祁智突然想起来拾秋还握着鳞片。 “带过去给医生看看,说不定能看出是哪类蜥蜴的。” “对对对。”孟文年点头,头上冒着冷汗。 伤口很小,看着也不怎么严重,但疼的让他忍不住想骂娘。被划时还不疼,结果血渗出后,越来越疼,孟文年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医院人少,挂了号后,不用排队,很快见到了医生。 出乎意料的,诊室里除了医生,还有一个人。 “老师好。”几人一起喊道。 尤莱亚脸色微白,看着有些不太舒服,但还是对几个学生笑了笑。 “每天早晚两次,晚上在洗澡后擦。”医生说着。 “好。”尤莱亚点头。 “你,坐这来。”看完尤莱亚,医生对着孟文年说道。 门口四人的脸色和动作,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出了问题。 孟文年疼的有点坐不住了,蒋随走过去蹲在旁边,让孟文年靠着自己。 收好药,尤莱亚没有离去,坐到拾秋身旁,一起等待。 “怎么了吗?”尤莱亚问着。 几步远的地方,孟文年在和医生解释受伤的经过。 拾秋看了眼孟文年的方向,又看了眼尤莱亚。 这距离……应该听的见吧? 尤莱亚依旧浅笑着看着拾秋,眼中满是求知欲,丝毫不受一旁孟文年和医生的影响。 没办法,见尤莱亚这副不说就一直盯着的架势,拾秋只好又解释一遍,要多简短有多简短。 “鳞片?是我昨天在你脖子上看见的吗?” “不是那片,但应该是出自同一来源。” 医生简单的给孟文年包扎了伤口后,让拾秋把鳞片给他看看。 “学校发现的?”医生随口问了一句。 “宿舍里见到的。” “那你们要好好打扫卫生了,我毕业就留在学校,还没听过哪件宿舍进蜥蜴的,我们这又不像隔壁那所学校靠山。” 艺高人胆大,医生也没听过什么褪下的鳞片带毒的案例,他直接用手指摩擦着鳞片边缘。 “是有些锋利,但还不至于把皮肤划破。”摩擦几下后,医生说道,他怀疑的看向孟文年。 “真的是这个划破的,我就碰了一下,就出血了,还特别疼。”孟文年虚弱的说着。 “出血可能要等一会儿,他手上一开始是一道很浅的划痕,后来才出血还止不住的。”祁智补充道。 医生无聊的用鳞片在自己手上又扒拉了几下,等待着。 无事发生。 孟文年被医生看着看着,突然涌现出一股想哭的冲动。 “真的很疼。” “医生,我知道他,他现在是真的疼的受不了了。”蒋随在一旁说道。 “那你去把这个检查做一下。” 祁智站了起来,拾秋也准备过去跟着。 “没事,我带着他就好,你们在这坐着陪尤莱亚老师吧。”蒋随摆摆手,带着孟文年离开了。 “尤莱亚老师以前有见过类似的鳞片吗?”拾秋看着尤莱亚。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颜色这么稀有的鳞片。” 医生把鳞片还给拾秋,拾秋拿到后,把鳞片递给尤莱亚。 “尤莱亚老师喜欢的话,就送您了。” “它的主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宿舍,把鳞片留在我的床上,这让我有点苦恼。”拾秋真诚的说着。 “是偷溜进去的吗?我还以为是你养的小宠物。”尤莱亚有些惊讶。 “我不喜欢养蜥蜴当宠物。” “那……好吧,我收下来。”尤莱亚把鳞片放进自己上衣口袋中,妥善保存。 “老师为什么会来医院?”祁智在一旁问着。 尤莱亚将衣领微微下拉,露出里面的皮肤。 肉像是被烧过一样,血肉模糊。 “抱歉,被吓到了?” 看拾秋愣住,尤莱亚又将衣领拉上去。 “不用包扎一下吗?”拾秋呆呆的问着。 看上去很严重、很疼,就这么裸露在外面,什么都不做。 “只是看上去严重,就表面的一层,里面没有受伤。”尤莱亚安抚的摸了摸拾秋的发顶。 “不疼的,看。”尤莱亚随后牵着拾秋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 指尖碰到的皮肤粗糙,能摸到凸起的伤痕。 拾秋手指缩了缩,不敢动,尤莱亚拉着上下摸了摸,松手后,拾秋迅速收回手。 他的手上没有沾染丝毫血迹。 “可能是被什么咬了,又或是严重的过敏什么的,看着像烧伤,其实就皮肤表面很恐怖,那些看着像是翻出来的肉的地方,也是皮肤。” 尤莱亚笑的温柔。 “明天还过来一趟,如果还是这个样子,我去请我老师。”医生说着。 “好。”尤莱亚点头答应。 “明天的话,上午我有课,拾同学下课要跟我一起来吗?应该不会很久,回办公室后我可以把上次旷课的内容给你梳理一下。” “作为报酬,中午和晚上的饭我请?正好之前林老师给我推荐了一些不错的饭店。” “这四个是你的学生?”医生听了会儿问道。 “是。” “那感情好,明天你让个人和你一起来,拿药涂药都方便。” 拾秋比他自以为的要心软,在尤莱亚的视线里,他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左右教学楼离校医院不远,就在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蒋随带着生龙活虎的孟文年回来了。 “突然就不疼了。”孟文年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路上他偷偷解开医生包的绷带,发现已经不流血了,明明在路上怎么都止不住的。 “这位同学,要好好锻炼身体。”医生看着检查结果,意味深长的说道。 孟文年……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蒋随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和尤莱亚分开后-- “倒霉,花了这么多大洋,它自己好了,早知道就晚点去了,等它自己好了,我就不用花钱了。”孟文年对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晚点你就要疼的喊爸爸了。”蒋随在一旁插刀。 “说,是不是你,昨天用我的头发换了十连三金,偷掉我的运气!”孟文年掐着蒋随脖子。 “滚,是你自己手贱。” 两个人的争斗开始了。 “在想什么?尤莱亚老师脖子上的伤?”祁智注意到一路安静的拾秋。 “嗯。” “看着是很恐怖,不知道是不是毒虫咬的,你晚上也要多注意,说不定遗落鳞片的蜥蜴就带着什么病菌。” “好。” “我之后也会在宿舍多注意。”祁智说道。 “就你,天天在宿舍放那么多吃的,看,引来虫子了吧?”孟文年指责着蒋随。 “关我什么事,你咋不说你吃完的外卖在宿舍一放放一天,都不丢呢?”蒋随反驳着。 拾秋有意转移注意力,但尤莱亚脖子上的景象还是不断在他脑海浮现。 还有手指碰到的触感…… 拾秋看着自己的手。 他昨晚没梦到教授。 尤莱亚的变化,会不会,和梦中那位教授的某些举动有什么联系? 16、十六章 拾秋记得自己在床下桌子上编辑选修课知识点的详细目录,方便考试时更快翻到,但是现在…… “秋秋,别担心,尤莱亚教授会好的。”柏妮丝坐到垂头沉默的好友身边,安慰道。 从开着空调的宿舍到冰凉的医院座椅,拾秋迷茫的抬头。 他是编辑文档时睡着了吗? “不会出事的,医生刚刚不也说了吗?尤莱亚教授醒来的概率很大的。”看着拾秋伤心到茫然的模样,柏妮丝更加心疼和难受。 她知道自己这个朋友平日里和尤莱亚教授关系有多好,估计都把教授当父亲看待了。 “教授……”拾秋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的可怕。 “先喝点水。”柏妮丝把刚刚找护士要的热水递到拾秋手边。 医院走廊的尽头,科林、夏云、莫文等人在交谈着些什么,被路过的护士提醒过一次后,他们在后续压低了音量,避免吵到病房的病人。 拾秋看向几人的方向,努力辨别他们话语中的内容。 “……实验……痕迹……爆炸……” 爆炸? 科林等人的声音太小了,拾秋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词语。 “爸爸!”柏妮丝突然激动的喊道。 一个衣着整洁考究的中年男子喘着气出现在走廊的一边,他快步跑到柏妮丝旁边。 “情况怎么样了?” “爸爸,我好害怕。”见到依夫,柏妮丝变得脆弱起来。 她也只是个成年没多久的女孩,刚刚的镇定和自信只是为了安抚好友。 “我去看看。”依夫用力的拥抱了下女儿,转身走进病房。 拾秋也跟在后面。 “教授好。”莫文等人交谈完走了过来。 “昏睡了多久了?”依夫对着几人轻微点头,随后问道,他刚从附近城市赶回维尔亚,不了解具体的情况,连尤莱亚出事的消息,也是回来后才知道的。 “快小半个月了,秋秋很担心,几乎天天都来看望,我们有时候也会跟着一起来。” 柏妮丝说完,依夫看向拾秋,他认识拾秋,女儿的好友,同时也是老友天天念叨着的乖巧学生。 “不用担心,我和尤莱亚一起长大,他从小身体就皮实,别看他现在这么沉稳,小时候和个多动症一样,光车祸就出了三次,但他每次都幸运的活下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尤莱亚昏迷着,依夫觉得自己有照顾好这几个学生的义务,特别是帮好友安抚他唯一的弟子。 出事后,学校为尤莱亚叫的单人病房。病床上,尤莱亚身上多处缠着绷带,裸露在外的皮肤可以看见明显的烧伤。 拾秋盯着那些伤痕,眼波微动。 白天时,他刚巧见过这些痕迹,不过比起面前的,要轻微很多。 果然严不严重都要看对比,白天时他觉得尤莱亚脖子上的伤恐怖,现在在梦里见到这位,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我们上午来的,刚看完准备离开,接到爸爸的电话后,我们就继续留了下来。”柏妮丝说道。 依夫走到病床旁边,看着上面躺着的人。 “这次怎么这么严重?”声音里抱怨里夹杂的担心。 依夫喊了几声,病床上的人都不为所动,安静的躺在那里,呼吸轻微,恍惚间,让人有种他是躺在棺材里的尸体的错觉。 等拾秋回过神时,他人已经站在病床旁,手上则握着尤莱亚的手。 尤莱亚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感受不到活人的温度,拾秋无法通过手去辨别尤莱亚是否还活着。 意识到自己刚才脑海中一瞬的想法后,拾秋快速的松开手,前后的行为略显怪异,好在病房的人多数都在担心尤莱亚,只以为拾秋是担心过头的反应,只有莫文朝着拾秋的方向偏了偏头。 “实验室的意外是怎么个回事?”依夫问着几人。 “实验室里危化品太多,现场发现了烟头的残余物,调查结果是烟头引燃了它们,然后互相反应,途中产生了其他的物质,引起了连环爆炸,那时尤莱亚教授正好在实验室里。” “里面的蜥蜴死了好多,有些跑了出去,最近学校里时不时就能见到大只的蜥蜴。” “爆炸声响特别特别大,学校里好多学生都被吓到了,最近很多人都请假回去了。” 科林等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不过情况还算良好,除了尤莱亚教授外,暂时没有出现其他的伤亡。”莫文补充道。 “尤莱亚不抽烟,他的那间实验室我进过去几次,基本上没什么化学用品,除了仪器就是他收集的那些蜥蜴。”依夫说道。 “实验室附近有人发现了些奇怪的痕迹,我们猜测这次爆炸可能是人为的,但计算出来的这次爆炸需要的危化品数量太多,尤莱亚教授的实验室还有门禁,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带进实验室里的。”柏妮丝摇着头。 拾秋对事情的经过一无所知,坐在病床旁安静的听着。 烟头引发的爆炸? 拾秋扭头看向病床上的男人,这么粗心的事情,他不信。 依夫皱着眉,向女儿和几个学生询问更详细的经过。 “那天晚上我们去酒吧了,听到爆炸的声响回学校后才知道,相关的经过都是我们找学校里其他人问的。” “秋秋没有和我们一起去。”科林说道。 依夫的视线绕到拾秋身上,考虑到拾秋现在的心情,他没有多问。 “我那天在宿舍睡觉。”拾秋主动说道。 睡觉,所以他也不知道。 “嗯。”依夫点头。 问完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情,夏云等人开始向依夫求问未知爬行生物的事。维尔亚依旧是没有出现任何未知爬行生物行动过的迹象,依夫则去过多个城市实地考察,或许会拥有一手的情报。 师生闲聊间,病房中多了几分热闹和人气,依夫的回归给他们带来了些许依靠。 手背感受到一阵冰凉,拾秋回头,病床上的人动了,刚刚被他握过的手,现在正握着他的手。 拾秋视线移向尤莱亚面部,没有丝毫睁眼的迹象,呼吸依旧轻微,也依旧……让他害怕。 他为什么会怕这张脸? 看着虚弱的尤莱亚,拾秋突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尤莱亚的五官十分优越,按理说,这是一张让人心生喜悦和爱慕的脸。 为什么会怕呢? 拾秋找不到理由,就像他不知道梦中的自己为什么怕蜥蜴一样。 病房被分成了两个空间,一边是依夫和科林等人激烈的讨论,一边是发呆的拾秋和沉睡的尤莱亚。 尤莱亚脖子上好像没有全部缠上绷带,露了些皮肤在被子外面,拾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观察着尤莱亚的脖子。 上面没有鳞片,也没有长过鳞片的迹象,入眼的全身烧伤的痕迹。 看完后,拾秋小心翼翼的把被子往上拉,不让被子摩擦到尤莱亚的皮肤。 拾秋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此前也没见过其他人受这样的伤,尤莱亚身上这些,他还是第一次见。 能活下来吗? “秋秋,要走了。”柏妮丝对着拾秋喊道,“今天我爸爸留下来照顾尤莱亚教授,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拾秋起身,手没有从尤莱亚手中抽出。 尤莱亚攥的很紧。 “教授,我先回去了,有些资料还要整理。”拾秋对着昏迷的人说道。 他想了解下距离上次梦境,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手依旧没有松开。 尤莱亚的手上也有不小的伤痕,只是对比其他地方看着轻微,加上需要输液,没有用绷带包扎。强硬的拽出来的话,或许会造成二次损伤。 拾秋很难对着这么一个伤情严重的病人强硬。 “我明天下课后,再来看您。”拾秋尝试的说道。 手松了。 17、十七章 “秋秋,要走了。”门口,几人准备离开时,发现拾秋还停在病床旁。 “来了。”拾秋将尤莱亚的手放回被子里,跟了过去。 “把这个带回家,顺便和你妈妈说,这几天我都不回去了。”依夫把手上的文件袋递给柏妮丝。 柏妮丝接过文件袋,习惯性的想要看看里面的内容。 “不能看,这些暂时还不让公开。”依夫制止住柏妮丝的动作,温和的说道。 “好吧。”柏妮丝耸了耸肩。 回学校的路上-- “真是的,不让看就不要给我嘛,开车一下就回家了,不让人看干脆自己送回家不就好了。”柏妮丝晃悠着文件袋,抱怨着。 “要不我们偷偷看一下?看完后装回去,依夫教授不会发现的。”科林在一旁提意见,对这个文件袋,他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柏妮丝一直在抱怨,弄的他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不行,我答应了爸爸,不能食言。”柏妮丝想也没想的拒绝,然后继续抱怨。 科林痛苦的垂下了头,听着听着,夏云和莫文两人,视线也不住的往文件袋的方向扫去。 他们都知道依夫教授前段时间外出是去寻找新闻里未知的爬行生物了,那文件袋中的东西?99.99%的可能是和爬行生物有关。 真让人好奇啊…… 柏妮丝的声音如魔音灌耳,助长他们好奇心的滋生。 但是不能看。 痛苦。 夏云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让注意力从文件袋上移开。 拾秋对身旁几人的痛苦一无所知,或许是有了自己的猜测,他对‘未知的爬行生物’好奇心不浓,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尤莱亚遇到的那场爆炸。 “啊!差点忘了,佐拉让我回去的时候帮她带几个希尔屋的甜甜圈回去,我们是不是走过了?”柏妮丝环顾四周。 “刚刚过,现在回去应该不用走很久。”科林说道。 “帮我拿下,我自己跑回去就行,你们在这等我。”柏妮丝指了指路边的长椅,把文件袋塞莫文怀里,说完就往回跑。 科林自然不会让喜欢的人一个人去买,看到柏妮丝离开,也跟了过去。 “要不……看看?”夏云看向莫文,笑的暧昧。 莫文行动自然的打开了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文件。咔咔咔几声,莫文用手机把所有文件拍了下来。 “我回去后发给你们,这里离希尔屋不远,不排队的话,柏妮丝她们应该没多久就回来了,不如拍下来回去再看。”莫文说道。 “好。”夏云点头。 “别传给科林,他知道的话,柏妮丝肯定会知道。” “知道。” 柏妮丝回来后,莫文将若无其事的把文件袋还给她。 “要吗?我多买了几个甜甜圈。”柏妮丝开始分甜甜圈,正好一人一个。 拾秋没什么食欲,拒绝了,不过还是被柏妮丝塞了个甜甜圈在手上。 “秋秋你最近因为担心瘦了好多,要是尤莱亚教授醒来,看见该心疼了。”想了想,柏妮丝拿过科林手中的甜甜圈,又塞一个到拾秋手上。 “你刚刚在希尔屋已经吃了一个了,而且你最近要减肥了。” 科林沉默。被拿走甜甜圈的打击远远比不过柏妮丝后一句的‘减肥’。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夏云摇了摇头,一边拍科林的肩膀,一边感叹道。 “我们不是医生,能做的不多,所以我觉得,在尤莱亚教授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秋秋你该好好养自己,最好养胖点,到时候尤莱亚教授醒了,看见你状态不错,他心情肯定也很好,说不定一下就好了,新闻里不经常有那些得了癌症,但保持良好心情后自愈的吗?” “当时我爸爸失踪时,我连学都不想上了,妈妈就这样在旁边劝导我,你看,爸爸他今天看到我是不是超开心!” “对,如果尤莱亚教授醒来看见你这么瘦,肯定是伤心自责的。”夏云在一旁附和。 “而且我们也很担心。”莫文看着拾秋的眼睛。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拾秋吃起甜甜圈。 他只是单纯的不太想吃,但这些人却觉得他是在担心尤莱亚,甚至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拾秋再一次感受到梦中的‘自己’和尤莱亚教授的关系有多好。 进入校园,几人开始分开走。夏云等人住的宿舍楼,只有拾秋一个人住在教师公寓旁边的单人宿舍。 莫文和几人分开,跟在拾秋后面。 “你不回宿舍吗?” “时间还早,我想在学校走走,顺便送送你。”莫文温柔的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最近学校里有些奇怪。” “奇怪?”拾秋看向莫文。 “有些……”莫文皱着眉,找不出符合他感觉的形容词,“如果感觉到不舒服,给我打电话,深夜也行,我睡眠浅,醒的来。” 两人走到拾秋楼下。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柏妮丝是个好女孩,她下承诺后不会违背,但我感觉最近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上,氛围都有些怪异,所以我想尽可能的知道更多的消息。” “希望你不会因此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我也看了。”拾秋说道。 和莫文分开,拾秋等着电梯。 “欸,你今天回来住了?”等待途中,拾秋遇到了邻居。 “嗯,今天不住医院。” 拾秋以为这人说的是医院。 电梯到了,两人走进电梯。 “不是医院,你这段时间不都去尤莱亚教授的公寓住吗?我还以为你要在那里住到尤莱亚教授出院。” 拾秋偏了偏头。 “之前在帮教授整理文件,现在结束了就回来了。” “这样啊。”七楼,电梯停顿,楼层到了,邻居走了出去。 八楼,拾秋也下了。 宿舍的客厅很整洁,当然,也能看出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脱外套时,一串钥匙掉了出来,拾秋捡起,在上面看到了一个浅金色的‘u’。 估计是尤莱亚的,拾秋想着。 都到家了,他也不打算去尤莱亚那里住了。 谁知道会遇到些什么呢? …… 夜深了。 拾秋关上灯,躺到床上准备入睡。按以前的经历,等他醒来,应该就回到宿舍了。 这次出了点小意外。 在床上躺了许久,拾秋依旧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开始无聊的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黑暗中突然传出些细微许动静,比拾秋的呼吸声还要轻微。 拾秋抓着被子,屏住呼吸。 卧室很安静,刚刚的那些声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奇怪的声响后,拾秋放松下来,只是他没了数羊的心思,只想快点睡着。 突然,拾秋有一股被注视着的感觉,他睁开眼,向着感觉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窗户。 窗户没关,联想到邻居说的一直没回家住,拾秋觉得可能是梦里的‘自己’在离开前将窗户打开透风。 拾秋有点懊恼,他进卧室时怎么没注意到窗户没关呢? 现在灯都关了,要去关窗户吗? 有点黑。 拾秋躲在被子里,偷偷看着窗户的方向。在他睁开眼后,被注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算了,还是去关上吧。 拾秋从床上起来,打开灯,严严实实的关好窗户,再关上灯,躺回床上。 一段时间后,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升起,这一次,拾秋却是不敢睁眼了。 有什么东西,在床尾,压在他的被子上。 18、十八章 粗重的喘息声随着被子上生物的移动,离拾秋越来越近。 从床尾,渐渐靠近到床头,最后停在拾秋耳边。 未知的生物停下了,就这么喘着气,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猎物。 被强烈注视的感觉和对未知生物的恐惧让拾秋疯狂的想要睁开眼,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就像多数恐怖片里描述的那样,不要让‘鬼’发现你醒着。 它的体型很大。 拾秋无法想象出被子上生物的外形,但是从被压着的感觉猜测,这个生物的体型至少比他大,可以将他全然覆盖在身下。 喘息一刻不停,像得了哮喘一般。 时间陷入停滞,拾秋不动,被子上的生物也不动,似乎在比谁更有耐心。 它在等我睁眼。 莫名的,拾秋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 黑夜的寂静衬托的粗重的呼吸声愈发明显,未知让拾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随着脑海中一个个形象的浮现,恐惧开始加重。 似乎是感受到身下人类恐惧情绪的浓郁,它开始兴奋。 分叉的长舌在人类脸上舔了一下。 滑腻腻的、少许部位却又带有粗糙的颗粒感。 拾秋忍不住的缩了一下,眼皮也开始抽动。 他想要睁眼,想要躲避。 拾秋醒着,他自己知道,它也知道。 看到猎物的反应后,未知生物更开心了,也更加过分的用长舌舔舐拾秋的脸,将粘稠的、属于自己的液体涂抹在拾秋脸上。 人类的唇异常柔软,在长舌坚持不懈的扫刷下,被一点点打开、一点点侵入。 太长了,甚至抵到了他的喉咙,还过分的想要继续往里面游荡。 口水从闭不上的嘴角溢出,拾秋已经分不出他脸上、脖子上的液体到底是自己的口水,还是未知生物的。 喉咙处的不适感让拾秋皱眉,眼尾流出泪珠。 未知生物看到了,稀少到淡薄的良心让它不舍的抽出长舌,轻轻一卷,将晶莹的液体卷入口中。 它不再折磨拾秋的脸,又或者是对这里没了兴趣,长舌沿着修长的脖颈,渐渐下滑。 睡衣领口被灵活的长舌三下五除二轻松解开。 意识到未知生物接下来的举动,拾秋僵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愤怒在这一刻压制住恐惧,拾秋睁开眼。 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未知生物用宽大的手掌遮住了拾秋的眼睛。 “秋、秋。”未知生物开口了。 粗糙难听的声音,也压不住其中蕴含的愉悦情绪。 这熟悉的语调! 尤莱亚? “教授!”拾秋喊了出来,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一直恐惧的未知怪物突然成了那位尤莱亚教授? 拾秋害怕那位教授,但不知怎么的,知道现在这个压在他被子上的生物是尤莱亚后,他突然没那么紧张和恐惧了。 “秋、秋。”尤莱亚一遍遍喊着拾秋的名字,从僵硬变得通顺,像是聪明的动物在学习人类的语言。 “秋秋。”最后一遍时,尤莱亚恢复为平时的语气。 “你没有陪我去医院。”尤莱亚用指责的语气说道。 拾秋想了会儿,才想起这是他上上个梦境里做出的承诺。 “抱歉,教授,我最近可能有点忙。” “你失信了。”尤莱亚说道。 “教授,能想让我看清东西吗?”拾秋提出小小的意见。 “做出的承诺没有遵守,所以要接受惩罚。”尤莱亚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也没有移开手。 “教授。”拾秋弱弱的喊了声,“现在这样,我有点害怕。” “娇气。”尤莱亚毫不留情的指出,但还是放缓了压在拾秋身上的力气。 “您是好了吗?白天时我去医院看了您。” 尤莱亚没有回答。 放低身子,脸贴在拾秋脸上摩擦。 “第一晚我就过来告诉过你,钥匙在我外衣的口袋里,让你拿了后去住我那,嗯?今天怎么不听话了?” 拾秋突然意识到,尤莱亚这次过来,或许是和他回自己家住有关系。 他没有去尤莱亚在学校的公寓住,所以医院里的尤莱亚‘亲自’过来了。 “好久没回来了,我想回来住一晚,明天就继续回您那里住。” “真是不听话。”尤莱亚贴的更近。 “我说过的,夜晚不安全,嗯?” “今天我不过来,或许现在压在这个位置的,就不是我了。” 尤莱亚用爪尖在拾秋脖子上轻轻点了点。 “我知道错了。” “好孩子。”尤莱亚奖励般的摸了摸拾秋的脸颊,随后问道,“你知道它们会做什么吗?” “它们是什么?”拾秋问着。 “是秋秋最怕最讨厌的东西。” 蜥蜴吗? 拾秋想到了科林等人说的‘未知的大型爬行生物’,莫文拍下了文件,说的到宿舍就传给他们,但不知怎么的,现在还没发来。 “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吗?”看出拾秋的走神,尤莱亚再次重复。 “会做什么?”拾秋回答的有些呆。 “会做我刚刚对秋秋做的事情,甚至更过分,毕竟--”尤莱亚停顿片刻,“它们可没我这么好心和心软。” 他真是世界上最心软的老师。 尤莱亚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总是纵容和娇惯学生害怕些不该害怕的东西,为了不‘慈师多败徒’,不得不用些不那么常规的方法。 想到尤莱亚刚刚做的那些举动,拾秋缩了缩。 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他还是更愿意让尤莱亚来…… 停下! 拾秋叫停心中越走越偏的想法,他的思维是被这些奇怪的梦境同化了吗? 明明应该是谁都不可以。 他只要成功睡着,再醒来,就会回到安全又舒适的卧室,在几个室友的游戏或拌嘴声中,放松的度过一天。 拾秋想要甩头丢掉脑海中奇怪的想法,但尤莱亚手一直放在他眼睛上,捏着他的头。 这手…… 拾秋突然注意到尤莱亚过于宽长的手,他又想起了刚刚的长舌,想起了脸上被长舌舔过时触感。 “呵。”尤莱亚笑了起来。 他的乖学生,总是喜欢走神,不管什么境况下都能走神。 真可爱。 “好好休息,我要回去了。”他的气息刚留下,至少今晚是安全的,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跑过来。 听到这句话,拾秋顿时间心花怒放,也不走神了。 “很开心?” “没有!”敏锐的警觉心让拾秋快速否认。 回答的速度让尤莱亚勉强满意。 拾秋恢复视力的一瞬,尤莱亚消失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打开的窗户能看出有人到访过的痕迹。 19、十九章 6点的清晨,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拾秋等了又等,无数次的打开手机看时间,终于在接近7点时,在天的尽头看到了亮光。 起床换衣服、梳洗,一切整理好后,拾秋迫不及待地出门。 他打车到医院。 万幸,医院这个点开了门。 拾秋看着医院敞开的大门,抿了抿唇,走了进去。 太早了,又是冬天,除了值班的人员,拾秋在医院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这么早就来了?”拾秋到六楼时,正好碰到出来打水的依夫。 “醒的有些早。”拾秋说道。 “正好,我下去吃个早餐,这段时间你帮我照看下尤莱亚,护士昨天说他有可能在昏睡时抽搐,如果遇到了,要按床右边的按铃。” “好。” 病房里开了暖气,从冷飕飕的走道进去病房时,拾秋不习惯的拍了拍脸。 他走到病床附近,凝视着上面躺着的人。 尤莱亚和他昨日白天时见到的形象变化不大。脸色依旧苍白,唇没有血色,裸露在外的皮肤能看到恐怖的烧伤,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重病垂危的病人。 “教授。”拾秋对着床上的人喊道。 尤莱亚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拾秋搬了个椅子坐到床边,低下身子,凑到尤莱亚耳边:“尤莱亚……教授。” 拾秋低低的喊着。 距离近的他甚至能看见尤莱亚脸上细小的绒毛。 没有得到尤莱亚的回应,拾秋摸上尤莱亚的脸,没有摸索到类似于鳞片一样坚硬的触感。 这时的尤莱亚比他之前在酒吧里遇到的尤莱亚像人类多了,肤色是病弱的苍白,而不是惨白,上面也看不到那些吓人的粗血管。 摸索的手停了下来,拾秋静静的看着尤莱亚,片刻后,他做出个大胆的举动--将手指伸入尤莱亚口中。 拾秋先试探性的在尤莱亚唇上按了按,见尤莱亚没有反应,他才放心的伸进去。 指尖在一颗颗牙齿上划过,拾秋弯着身子,凑近观察它们的形状。 是人类的牙齿。 随后,拾秋顶开牙齿,摸到了里面的舌头。 柔软,而且不长,这样的舌头根本顶不到他喉咙里面。 想起昨晚的遭遇,拾秋气愤的咬了咬牙。他的视线在尤莱亚身上绕了一圈,似乎找不到没伤的地方。 下不去手。 像昨晚那样怪异的尤莱亚,拾秋不敢还手,但面对现在这样病弱的尤莱亚,他又有些下不去手。 拾秋快对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绝望了。 “教授,以后我晚上都会去您的公寓住,所以您不用担心我。”当然,也不用大半夜突然出现在他的卧室。 后一段话,拾秋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答应了,可不能食言了。”昨天才刚教训过他食言呢,自己可不能食言了。 拾秋准备抽回手指时,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尤莱亚咬住了。 昏迷的老师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发表自己对学生自作主张行为的不满。 不疼,但咬的很紧。 牙齿好像变尖了,拾秋尝试把手指抽出时想着,他掀开尤莱亚闭着的唇,里面牙齿看上去呈四方形平板状、末端扁平,但拾秋手指感受到的触感却不同。 有些尖锐,抽的时候会有些疼。 “教……”拾秋想好的话还没说完,依夫回来了。 尤莱亚牙齿松了,拾秋快速抽回手。 “刚刚教授的嘴好像张开了。”拾秋尴尬的对着依夫解释。 “哦?”听到好友身体有了反应,依夫快步走到床边。 依夫的表情变得奇怪,他的视线不在尤莱亚脸上,而是看向了另一个地方。尴尬中的拾秋垂着眸,没有看到依夫走到床边后视线的变化。 “咳,可能是因为我空调温度调的太高,他想喝水了。”依夫把拳头放到嘴边咳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尴尬。 病房里站着的两个人都很尴尬,而造成这一尴尬局面的元凶,却安然躺在床上。 “对了,我想起你们专业下午还有课,快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别耽误了自己的课程,尤莱亚醒来要是听见你因为他挂科了,他会生气和自责的。”依夫说道。 “好的。” “还有……”依夫有些犹豫,叫停了要离开的拾秋。 “?”拾秋转身疑惑的看着依夫。 “这里,虽然你是男生,还是也戴个围巾比较好。”依夫指了指自己脖间。 信教的依夫比维尔亚大多数人都要保守。 拾秋摸着自己脖子,迷茫的点头,离开病房后,他找了个洗手间,走进去,在镜子上看到自己脖颈间的红印。 是昨天被咬出来的,当时破了皮,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这里的皮肤自愈了,所以看上去更像是吻痕。 拾秋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逐渐泛出绯色。 另一边,病房里-- “醒来后记得要感谢我,知道吗?要不是我刚刚催着你学生回去,他就发现了,你在他、在学校各个学生和老师面前营造出的形象就要毁了,就彻底没有了。”依夫站在病床前,对着尤莱亚说道。 保守了一辈子的依夫,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有人,还是他的好友,能在受了这么重烧伤的情况下,早上起反应了,还刚巧碰到学生过来看他。 拾秋歪着身子坐,视线对着尤莱亚的脸,而依夫是站着的,整张病床都看得到,走到床边时,一眼就看见了被子表现出的不对劲。 那块凸起来了,同为男人的依夫看到时就清楚了这块凸起是怎么造成的,所以他才会提起拾秋下午有课这件事,匆匆忙忙的让拾秋离开。 忍受不了心里的尴尬,好友又是睡着的状态,依夫于是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叫到车后,拾秋离开医院,同一时刻,尤莱亚身上的反应消退了。 看见被子下端不再凸起,依夫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休息,没过一会儿,他又站了起来,找到空调遥控器调低了温度。 “可能是太热了。”依夫自言自语道。 他回头看了眼好友,视线停留在被子上。 被子很厚,说实话,依夫没想到这么厚的被子,好友的反应也可以显露出来。 “等会再去找护士小姐换床厚一点的被子吧。” …… 拾秋没有回学校,而是在附近的街道转悠起来。做了这么多天梦了,他都没怎么见过维尔亚的景色。 这里是国外的城市,大街上几乎见不到黑发的人,拾秋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寂寥。 街上的人也好,夏云或柏妮丝等人也好,即使有相关的记忆,他也依旧觉得陌生,相处时会感受到局促。 他似乎和梦里的人格格不入。 突然一张脸闯入拾秋脑海。 拾秋停了下来。 那个人的话……他有些莫名的怕,但倒是没有陌生之类的情绪。 想着想着,拾秋被后面走来的人撞到。 “抱歉抱歉,你还好吗?”撞到拾秋的男生转过身,面带愧色。 20、二十章 “没事。”拾秋摆手。 “拾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拾秋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呀,米洛,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吧?”米洛表现的有些伤心,他戴上新买的魔术师帽,摆出自己以前的经典姿势,“现在呢?有没有熟悉一点。” 米洛。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一段记忆凭空出现在拾秋脑海中。 这个红发男生是他曾经的室友。 大一开学的第一周,他还不是尤莱亚的学生,那段时间他和米洛在学校附近拼房子住,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米洛没多久就退学了,在房间里留下约定好的租金后,消失不见。 “你当时怎么突然退学了?”拾秋问道。 “额,有些私人的原因……”米洛挠着自己的头,含含糊糊的说着。 “那我不问了。” “你呢,站在这是约了人吗?” “没有,就随便走走。” 米洛听到后眨了眨眼,扭头和几片朋友眼神交流了几秒,随后热情的邀请道:“那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活动?我这几个朋友可热情了。” 拾秋点头接受,他对维尔亚不熟,有人带着领路也好。 路上,米洛向朋友们介绍拾秋。 “拾秋,我大学没退学时的室友,也是尤莱亚唯一收的学生。” “是前段时间那位被政府邀请参加调查的尤莱亚教授吗?”米洛身边的女生玛吉问道,带着兴奋。 拾秋看着另外几个同样兴奋起来的人,隐隐约约察觉到米洛邀请自己加入,或许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是的,尤莱亚在圣蒂珂大学有一所专门的实验室,里面存着他的各类研究成果,平常都是锁着的,只有拾秋和学校里另一位爬行学教授有资格进入。” “厉害!”玛吉对着拾秋竖起大拇指。 “那个那个,最近很火的‘未知爬行生物’,拾秋你有在尤莱亚教授那听过什么私密的消息吗?”年龄最小的艾登问道,他看上去和个初中的孩子差不多大。 “没有,教授很少和我说这些东西。”拾秋摇头。 “好吧。”艾登眼中的光消失了,其他几个人虽没有这么明显,但也看得出失望。 “你们对这些很感兴趣吗?”拾秋疑惑的看向几人。 现在他基本上能确定了,米洛邀请自己加入不是为了续同学情,大概率是源于他是尤莱亚学生的缘故。 “这就关系到我们今天的活动了。”米洛说道。 “?”拾秋疑惑。 “现在‘未知爬行生物’出没的越来越频繁,留下了大量的痕迹,但依旧没人亲眼见过它们的样子。它们的热度一天比一天高,政府在调查,但放出来的消息太少了,基本上都是已知的东西,满足不了群众的好奇心,所以各大报社为了吸引眼前,现在正高价悬赏和‘未知爬行生物’相关的线索。” “非常、非常高的价格,要是拿到了,这辈子就不用愁了。”玛吉在一旁补充道。 “你们想要这个悬赏?”拾秋懂了。 “对!”米洛重重点头,“我们今天出来一方面是聚餐,还有一方面是打听消息和商量后续的计划。” 说的是打听消息,行动上表现出来的则成了四处闲逛。 拾秋觉得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找寻未知生物小组’似乎有些不靠谱。 “其他城市都出现了,维尔亚不可能没有,所以只有一种解释,进入维尔亚的爬行生物体型比其他的小,更善于伪装,所以一直没人发现它们行动过的痕迹,又或者是看见了但没认出这些痕迹。”米洛边走边说自己的猜测,其他朋友都认同的点头。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多在人多的地方转转,看能不能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什么奇怪的事。” “没错!”其他人继续认同的点头。 拾秋本来就是想要出来走走,便没有拒绝。 流年不利,拾秋又一次被撞了。这一次是正面撞,把自己裹在深色大衣里的男人垂着头,慢步走在道路上接电话,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加速,直冲冲向拾秋撞去,两人之间距离过短,拾秋躲让不及,被撞到地上。 因为惯性,撞人的人也摇摇晃晃,即将摔倒在拾秋身上,被反应过来的拾秋踢开。 拾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还好吧?”米洛等人回过神,走过来。 “喂,大叔,白天呢,就喝这么多的酒,还撞到了我朋友,说吧,怎么赔?”玛吉走到摔倒男人身边,踢了一脚,用吊儿郎当的声音问道。 酒鬼没有回应,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小声口申口今。 “别装了,当谁没打过架啊,就我朋友那一脚,跟猫抓似的,疼个屁,快点赔钱!”玛吉不耐烦了,手伸到酒鬼外衣口袋里,一顿摸索,找到钱包后掏出。 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只有几枚腐烂发臭的菱形片状物。 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玛吉扯了扯嘴角,在酒鬼身上补了几脚:“穷鬼!” 一连串连贯的动作看的拾秋站在原地愣神,连被撞的事都忘在了脑后。 “额……玛吉是这样,她比较……直爽。”米洛摸着鼻子,下拉魔术师帽,挡住自己的眼睛。 明明之前都暗示了要克制一点的。米洛痛苦的想着。 “算了吧。”拾秋开口说道。 加上他的一脚,地上的人已经被踢了很多次了,算是抵消撞他的那次。而且这个人的模样,让拾秋回忆起了之前酒吧外碰到的那个路人,同样都是酒鬼,同样都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拾秋转身时,地上的人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脚踝,然而中途瑟缩了一下,让拾秋离开了。 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个小举动。 一天下来,拾秋跟着米洛几人去了很多地方,但收获几乎为0,到了路口,拾秋和他们分别。 “明天你有课吗?”米洛问着。 “没有。” “那要不要继续和我们一起行动?” “好。” 如果他下次进入梦中还是这个时间节点就行。拾秋想着。 …… “听老师说下午的课你没去?”刚到学校门口,莫文打来电话。 “有些不舒服。” “是生病了吗?要我陪着去医院吗?”莫文立马关心的问着。 “不用,我休息一天就好。” “好吧。” “上次你拍下的那些文件,还没有传给我。”拾秋说道。 “嗯?什么文件?”莫文疑惑的问着。 拾秋解释一遍。 “秋秋……你是不是因为尤莱亚教授的原因,太想知道爬行动物的情况,做梦了?”莫文犹犹豫豫道。 他其实更想问,是不是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精神方面出了一些问题? 尤莱亚昏迷后,拾秋肉眼可见的没了精神,每天垂着头,也不说话,就像没了灵魂一样,也就昨天才勉强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拾秋当然不认为是自己做梦了,他随后找了夏云,得到了和莫文相似的回答。 依夫教授赶到医院时,手上是拿着一个文件袋,但他没有给柏妮丝,文件过于重要,所以他自己开车送回了家。 拾秋又找了科林和柏妮丝两人,除了他,所有人的记忆中,依夫教授都没有把文件袋给柏妮丝。 哪里出了问题? 见柏妮丝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精神情况,拾秋不再解释,默认了他混淆梦境记忆这个说法。 天色渐渐暗淡,因为实验室爆炸的事,大学里部分学生请假回家了,道路上比以前冷清了很多,联想到莫文等人的话,拾秋突然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冬天了啊…… 拾秋看着飘落的雪花,对着自己的手呼气。 他摸了摸外衣口袋中的钥匙,向着尤莱亚的公寓走去。 走到门口,将钥匙插入锁孔,就在拉门的一瞬,拾秋醒了。 被尤莱亚推醒的。 “怎么又在课堂上睡着了,拾同学?” 21、二十一章 拾秋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向站在课桌旁的尤莱亚。 他的头有些昏。 “尤莱亚……老师?”看见尤莱亚浅绿的眸子,拾秋改口道。 教授的眼睛是深绿色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碧水,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尤莱亚老师的眼睛则是浅绿色,给人的感觉要真诚的多。 “叫老师也没用,这可是你第二次在我的课堂上睡着了,拾同学。”尤莱亚拿着书在拾秋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 “别的不用说了,这次下课后可得跟我走,算是今天的课程,你可是缺了两节呢。” 尤莱亚在课桌上放了两枚和之前一样的薄荷糖,转身走到讲台上继续授课。 拾秋揉着额角,拨开糖纸将里面的糖果塞入口中,冰冰凉凉的滋味让他清醒了不少。 【外国佬走过来时我推了你好多次,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睡的可沉了。】见尤莱亚注意力回到前排的学生身上,蒋随在纸条上写道。 尤莱亚听力好,最后一排人偷偷说话也能听的一清二楚,往往学生刚开口,他的视线就扫了过去,后来蒋随养成了习惯,只要是尤莱亚的课,他都不说话,改用最原始的纸条传信。 “我昨天晚上是自己爬到床上睡觉的吗?还是就趴在桌子上睡了?”拾秋小声问着,说完,他有种被注视着的感觉,一抬头,和讲台上的尤莱亚对上了视线。 “拾同学。”尤莱亚对拾秋做着口型。 没办法,拾秋也开始跟着蒋随一起用纸条交流。 【自己到床上睡的,你这几天都特别困,我们找你说话你也不怎么搭理,我都害怕是不是我平时打游戏太吵,惹你生气了。】纸条上,蒋随还在后面画了个猫猫哭泣的简易表情包。 【这几天?】拾秋抓住重点。 【对啊,我想想,你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在电脑键盘上趴着睡着了,祁智把你推醒后你就去床上躺着了,后来一直到今天你都很沉默。你之前在医院不是答应过这个外国佬去补课吗?后来好像没去成。】 拾秋拍着脸,消化着蒋随话中的内容。 看来那天他确实在下面桌子上趴着睡着了,然后进入了梦中的世界,过了几天,在课堂上睡着,再被尤莱亚拍醒? 【我这几天是什么样的?】 看到拾秋传来的纸条,蒋随懵了一下。 这让他怎么形容?当事人不是应该知道的最清楚吗? 【困、完全不理人、但会跟着我们一起走,你这几天都没点外卖,每次都是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的。】 【老四,其实我感觉你该洗澡了,虽然冬天很冷,但不是有体育课吗?我每次体育课跑完都是一身汗的……】没一会儿,蒋随又丢过来第二个纸条。 拾秋看完纸条上的字,扭头看向蒋随,和蒋随对视几秒后,他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还好,不臭,但是想到蒋随和他说的,拾秋就开始觉得身上粘腻腻的不舒服,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这几天换过衣服吗?】拾秋把纸条丢给蒋随,紧紧看着蒋随的反应。 【好像没有,你这几天你回到寝室就直奔床开始睡觉,但我有时候去操场打球了,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个时候洗了。】蒋随觉得拾秋丢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竟然连自己洗没洗澡都要问他。 那必然是没有了。拾秋痛苦的想到。 他开始觉得全身不舒服,甚至在心理作用的压迫下,在自己身上闻到了臭味。 【我现在臭吗?】拾秋开始找蒋随求证。 【没有啊,你一直是我们宿舍最爱干净的一个,祁智上次不还说你身上带着股好闻的清香嘛。】 拾秋勉强安心,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又耐不住的找了身边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询问。 【你有在我身上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得到的全是否定的回答,拾秋便克制住了去找尤莱亚请假、然后回宿舍洗澡的冲动。 课完全听不进去了,拾秋现在满脑子都想着下课。 一分一秒煎熬的等着,他终于等来了下课的铃声。 拾秋抓起书包就想要往门的方向跑去,但被走过来的尤莱亚拦住了。 “拾同学,这次又想跑?”尤莱亚把拾秋摆在桌上的书压在手下,在拾秋前排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笑眯眯的,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蒋随对着拾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拿起书包跑去和孟文年会合。 学生陆陆续续的离开,教室里空旷了很多。 “我想先回去洗澡,换身衣服就去找您。”拾秋默默离尤莱亚远了一点。 尤莱亚微笑着,跟着拾秋一起挪动。 拾秋觉得尤莱亚学的第一句中国话可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然怎么总是笑着威胁他。 “中午洗,不冷吗?”尤莱亚压着书,不让拾秋抽回。 “不冷。”拾秋快速回道,书怎么都抽不回来,他放弃了。 既然尤莱亚教这门课,那到时候让尤莱亚上课时给他带过来就好了,拾秋赌气的松开手。 “怎么突然想洗澡了?”拾秋的手松开了,尤莱亚也不再压着书,撑着下巴问着。 “体育课跑步流了很多汗,晚上太困就直接躺床上睡了,没洗澡也没换衣服,身上发臭。”拾秋挎着脸快速说道,也不管尤莱亚是否能听清。 尤莱亚听完后盯着拾秋,慢慢敲击桌面,似在思考,突然,他凑了过来,在拾秋身上闻着,没等拾秋反应,他又后退回去,坐回位置上。 “明明是香的。” 拾秋捂着自己的脖子。 刚刚尤莱亚凑过来时,鼻尖好像碰到他了。 学生直白的视线让一不小心做出冲动举动的尤莱亚生出些许心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突然凑过去闻了。 尤莱亚尴尬的咳了一声,看拾秋依旧捂着脖子防备的盯着自己,心虚不由得加深。 他决定做出补偿。 “要去老师那里洗吗?应该比宿舍楼的浴室要暖和一些,出来后房间里还有暖气。” 22、二十二章 拾秋自然不会答应,可尤莱亚也不愿意再把人放跑,最后,两人各妥协一步,尤莱亚跟着拾秋回寝室。 “有点挤。”尤莱亚看着面前标准的四人间,皱起眉。 本就不大的房间里放了四张床,地面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杂物,连个可以活动的空间都没有,难怪他的学生这么瘦。 “我觉得挺好的。”拾秋走进寝室。 尤莱亚后一步踏入寝室,他打量着这个狭窄的空间,越看越不满意,随便一瞥就能发现各种让他无法忍受的问题。 右侧床扶梯旁放着一个盆,里面堆满了袜子,看上去是多日没洗堆积下来的;靠门边的垃圾桶旁放着外卖袋子,也不知多久了还没扔;地上放着几个大布袋子,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但严重占据寝室的空间…… 尤莱亚每走一步,眉头就皱的更深一些。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学生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住到大二的,住一天他都会抑郁。 终于走到拾秋的床位了,尤莱亚勉强松了口气,这里干净整洁的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但紧接着,在拾秋打开空调后,尤莱亚的脸再一次僵硬。 他看向空调所在的位置,那里正对拾秋的床位。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尤莱亚在床位前的椅子上坐下。 很好,空调的暖风直吹他的脸和脖子。 拾秋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后,从衣柜里出来,看见尤莱亚坐在他的位置上,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尤莱亚有点像梦中的教授。 拾秋捏着盆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退后一步。 脚步声打断了尤莱亚的沉思,注意到学生的视线后,他扭头看向拾秋,露出和善的笑容。 “拾同学……有想过搬出去住吗?” “没有。” 拾秋快速果断的回答让尤莱亚眨了眨眼,尽管学生的回答和他心中的预期不太符合,他还是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如果你不想住在寝室,老师可以帮你在附近找找房子,费用我来出。” 一个舒适、敞亮、适合人住的房间。 客厅必须大,要留有人活动的空间;露天阳台也需要,里面能摆上一张躺椅,这样学生学习累了,还能出去晒晒太阳,驱散身上的疲惫;最好还能有个功能齐全的厨房,自己做的饭怎么也比外面的安全卫生,如果学生时间紧,他也不是不可以去做…… 曾经为了论文和导师各处跑,有些偏僻的地方根本没有外卖可点,尤莱亚早已锻炼出一手不错的厨艺。 不过还得考虑一下口味的问题,尤莱亚想着。 国家不同,学生的口味或许和他不太一样,他最好去买几本本土的食谱,做完后再给学校的同事尝尝,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让学生第一次吃他做的饭有个不错的体验。 拾秋还没有开口,尤莱亚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每次下课后陪着拾秋回来做饭的场景。 “谢谢尤莱亚老师,但不用了,我很喜欢我的寝室。”拾秋看着尤莱亚说道。 莫名的,他想起了梦中的剧情。 梦里,那位教授也是这样,给他单独找了个房子住。 果然是一个人吗?想法都这么相似。 尤莱亚定定看了拾秋几秒,见拾秋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而不是出于别的原因推辞,他叹了口气:“好吧,但我的承诺永远有效,如果你某天不喜欢这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拾秋抱着盆子走向门口,尤莱亚也跟着起身。 “老师你就在寝室等我吧,我洗完就回来。”拾秋赶紧制止住尤莱亚的动作。 他都不知道尤莱亚怎么想的,难道是准备去浴室外面等他? 拾秋拒绝这个可能。 尤莱亚于是又坐了回去。 拾秋进入浴室隔间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脱衣服,第二件事便是检查自己身体。没有贴着的鳞片,也没有其他奇形怪状的东西,拾秋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在寝室等待自己的尤莱亚,他又开始郁闷。 洗澡洗的磨磨蹭蹭,花的时间几乎是他平时洗澡的两倍之多,但还是有洗完的时候,换好衣服后,拾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寝室。 尤莱亚在翻看他的课本,这个模样,倒是像一位正经的老师了。 “回来了。”尤莱亚笑着和拾秋打招呼。 “嗯。” “要我帮忙吹头吗?” 拾秋摇头,但尤莱亚不容拒绝的拿过吹风机。最后,拾秋坐在椅子上,尤莱亚站在他身后给他吹头发。 “尤莱亚老师……”拾秋犹犹豫豫的开口。 “嗯?” “您晚上会做噩梦吗?” “噩梦?不会,拾同学这几天是还在做噩梦吗?”尤莱亚想起食堂的那次经历。 “嗯,最近一直都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想和老师说说吗?” “梦里我是国外一所大学的学生,大学名字叫圣蒂珂,老师有听过这所大学吗?”拾秋问完后紧张的等待着。 尤莱亚一边吹头发一边思索,他没有在记忆中找到叫这个名字的大学。 “没有,然后呢,梦里你在大学遇到了什么?” “遇到了一位爬行动物学的教授,他很爱蜥蜴和蛇之类的爬行生物。” “听起来真有趣,我曾经也想过学爬行动物学,不过后来碰巧认识了我的导师,就换了方向。”尤莱亚顺着拾秋的头发,心中满意不已。 发质柔软,胜过他摸过的任何皮草,让人爱不释手。 尤莱亚眼中染上几分迷恋。 “梦里我是那位教授的学生,但他的行为举动十分怪异,经常让人害怕。”拾秋继续说道。 “那他对你好吗?”尤莱亚问着。 拾秋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他坏吗? 教授让人恐惧和害怕,还经常对他做些奇怪的举动、强制他去接触那些蜥蜴,但……似乎到现在还没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拾秋一件件的回忆,没有找到教授伤害过他的例子。 那对他好吗? 在其他人眼中,教授对他一直不错,就算是入学没几天就退学了的米洛,都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教授对他不一样。 “不算坏。”最后,拾秋告诉尤莱亚。 “我想也是,这么乖的学生,不会有老师忍心欺负的。” “不过听起来那位教授人不太行。”尤莱亚话风一转。 拾秋仰头看向尤莱亚。 “‘不算坏’可不是一个多么好的评价,人好的话,再怎么也该得到个‘不错’的评价,看来他还需要再提升,努力让我们拾同学认可他。”话音落下,尤莱亚关上吹风机。 已经吹很久了,再吹下去,就要影响发质了,这么宝贝的头发,可不能让他毁了。 “好了,现在澡洗了,头发也吹完了,拾同学,是不是该跟老师去补课了?” 23、二十三 拾秋跟着尤莱亚回到办公室。 和上一次相比,书架充实了很多,原本空着的几排已经被书填满。 “感兴趣?”尤莱亚注意到拾秋的视线。 拾秋迟疑后点头,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书架上有什么在吸引着他,而上一次来时他没有这么感觉。 “一部分是我来的时候带来的,一部分是我最近买的,都可以看,正好我去给你拿点零食。”尤莱亚说完,到一旁的柜子处挑选起来,背对拾秋,给与拾秋充分的自由。 拾秋走到书架旁开始翻看。 下面六排都是专业书,涵盖各个领域,在一些旧书上,除了尤莱亚的笔记,拾秋还找到些更久远的书写痕迹。通过这些书,不同时代的书籍主人们进行着跨时空的交流。 翻看下来,拾秋发现基本每本书上都有尤莱亚的批注,字迹、用词也从稚嫩到老练。他偏头看了眼一旁蹲在柜子前的尤莱亚,停了几秒,又收回视线。 书架对拾秋来说有些高,上面几排的书需要他踮脚伸手去拿。 连着拿下来几本,都是中国传统民俗方面的书,有讲历史的,也有以民俗为基础创作的小说,它们很新,上面也没什么笔记,应该是最近被买、还没来得及翻阅的。 拾秋没找到吸引自己的东西,这些书看上去都很正常。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出什么,只能笨拙的一本本翻看,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如果有喜欢的,可以借回去看。”尤莱亚摆好他的零食拼盘,站了起来。 “尤莱亚老师有推荐的吗?”拾秋把最后的希望寄存在尤莱亚身上。 说不定尤莱亚推荐的书会是吸引他的那个东西。 “嗯……”尤莱亚放下拼盘,走到书架旁开始沉思。 拾秋的视线在一个个他摸过的书名上徘徊,同样在纠结。 尤莱亚手指摸向一本专业书,这本书和他最近上课的内容联系最紧密,适合当课外拓展,但紧接着,他又松开了手。 没有多少学生会喜欢在下课后依旧看着枯燥乏味的学习内容。 其他专业书?它们可以帮学生拓展许多有意思的知识,尤莱亚无聊时就喜欢翻看这些,但他不确定拾秋喜不喜欢。 只剩下他最近买的民俗类书籍了,都是些很有意思的故事。 “拾同学怕鬼吗?” “怕。”拾秋回答的斩钉截铁。 尤莱亚刚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书架上的书是这么的少,连一本可以推出去的都没有。最后,尤莱亚突然想到,他的办公桌上还有本介绍熊猫的书籍。 天降甘霖。 尤莱亚把书递给拾秋:“里面有很多活灵活现的熊猫立绘。” 这本书本来是他买了准备邮寄给英国的同事的,不过同事都等这么久了,应该也不介意再久一点。 拾秋收下这本不是从书架上拿下来的书籍。 他依旧能感觉到书架上有什么在吸引他,却辨别不出方位。 …… 补课开始,尤莱亚变得端正且严肃。 再好听的声音,搭配上无聊至极的内容,也容易让人犯困。办公室里空调温度开的很高,拾秋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皮开始打架。 一旦通过眼眸颜色把尤莱亚老师和教授分开看,这张脸似乎也没那么让人害怕了。 “咳!”尤莱亚突然咳嗽一声,不适的摸了摸脖子。 拾秋在偷偷犯困,没有注意到尤莱亚的异样。 一段时间后-- “我出去倒杯水。”尤莱亚停下授课,和拾秋说道。 拾秋点头,尤莱亚出去后,他就迫不及待的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休息。 他没注意到办公室内就有饮水机。 外面-- 四下无人,尤莱亚终于不用再忍受喉咙里钻心的痒意,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的他有些发晕,眼前也一片模糊。 痒意稍稍被止住,尤莱亚在原地立了会儿,等面色恢复正常,回到办公室。 “这么困的吗?”他看到了快要睡着的拾秋。 “拾同学、拾同学……”尤莱亚走到拾秋身边喊着,拍着拾秋。 “秋秋。”拾秋听到这熟悉的叫法,突然清醒,睁开眼睛看向尤莱亚。 “拾同学。” 他看过去时,尤莱亚正叫着最后一句‘拾同学’,而不是他听到的‘秋秋’。 “看来拾同学不止上课睡觉,课外也容易犯困。”尤莱亚见拾秋睁眼,笑了起来。 “最近总是做噩梦。”拾秋揉了揉耳朵。 “可以在睡前看些舒缓的电影。”尤莱亚提出建议。 尤莱亚坐回原位,拾秋也醒了,一对一补课继续。 没过一会儿,拾秋又开始打哈欠,被尤莱亚看到了。 “温度调的太高了吗?”尤莱亚看向空调。 还有他喉咙中的痒意,或许是他太久没开窗透风了。 想到这个,尤莱亚询问了拾秋的意见后,关上空调,打开窗户透风。 室外的冷空气流了进来,感受到冷意,拾秋不再犯困,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与之相比下,尤莱亚的状态越来越差。 他的声音逐渐嘶哑,可他本人似乎一无所知,依旧在尽职尽责的讲授课本知识。 拾秋本能的会害怕尤莱亚的脸,所以在和清醒的尤莱亚相处时,不管梦里梦外,他都会习惯性的垂着头,找个参照物看着,这次补课他选取的视线焦点是桌上的专业书。但慢慢的,注意到尤莱亚声音的不对劲,拾秋抬起了头,看向尤莱亚。 “尤莱亚老师。”看见尤莱亚的模样,拾秋愣了几秒后,试图打断尤莱亚的授课。 像没听见一样,尤莱亚一边讲课,一边翻页,同时在拾秋带来的书上留下自己的批注。 他的脖子已经被他抓的满是鲜血。 拾秋看到尤莱亚的手指依旧在破皮了的肉里抓挠。 本能告诉拾秋,这个时候他应该悄悄溜走,随后找他人来照看尤莱亚。然而在拾秋站起来的一瞬,尤莱亚看了过来。 “秋秋,你是想要逃课吗?”尤莱亚声音阴冷,眼中也没什么温度。 拾秋又坐了下来。 很冷,自从尤莱亚关上空调、打开窗后,办公室内就很冷,冷的拾秋忍不住打颤。 尤莱亚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抓挠过伤口的手按在书页上,在上面留下点点血痕。 在尤莱亚又一次将手伸向自己脖颈时,拾秋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抓了,就松不开了。 等拾秋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想要松手时,反被尤莱亚抓住,带向自己脖颈间。 血肉模糊的触感让拾秋心中的恐惧升到极点。 尤莱亚抓着拾秋的手,在自己脖间摩擦。 熟悉的坚硬触感突然出现,抵在拾秋指尖,越来越明显。 ‘啪!’ 一枚浅绿的鳞片掉落在书本上。 24、二十四章 拾秋醒了。 天花板很高、很白,他呆滞的盯了会儿,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耳边传来“啪、啪”的敲击声,和他听到的鳞片掉落在书本上的声音相似,拾秋扭头,看到蒋随正无聊的拿着袖口的装饰敲桌。 拾秋没有出声,蒋随专注的看着手机,没发现床上的拾秋醒了。 头有点昏。 拾秋迟缓的扭回头,回忆着之前的记忆。 他在尤莱亚的办公室补课,中途困了,后来被尤莱亚叫醒,再后来…… 尤莱亚一边冷静讲课、一边用右手把自己喉咙抓挠出血的画面一点点浮现在拾秋脑海中。他记得在最后,浅绿的鳞片自己从伤口中生长出来,掉落在书本上。 “醒了!”门口,买饭回来的祁智惊喜的说道。 “我是怎么到这来的?”拾秋问着,声音有些哑。 “尤莱亚老师送你过来的,先喝点水。”祁智把桌上的水递给拾秋。 “就知道留你在这没用。”孟文年说了几句关心拾秋身体的话后,走到蒋随身边,抽走他手中的手机。 看了眼拾秋,蒋随有些心虚,就没和孟文年闹起来。 “我才醒。”拾秋在床上坐起来,靠着墙。 听到这话,蒋随于是硬气的抢回手机。 “我为什么在这?”几乎把一杯水喝完后,拾秋问着。 “你在办公室里晕了,尤莱亚老师一开始以为你是睡着了,喊了几声你都没醒后,他意识到不对劲,把你送到了医院。”孟文年解释道。 “医生说是营养不良,秋秋,你该补补身体了,平常多吃点,学校外面那么多吃的,总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口味。”没等拾秋继续问,祁智说出了晕倒的原因。 晕了? 刚刚那一切……难道是梦? “尤莱亚老师呢?”他想看尤莱亚的脖子。 “老师刚刚出去了,说是去给你买些补品,对了,我们得给他发消息,他说了如果你醒了,让我们通知他的。”孟文年拿出手机,给尤莱亚打去电话。 简短的几句后,孟文年把手机递给拾秋。 拾秋接过手机。 “醒来后身体有不舒服吗?”尤莱亚的声音和平常无异,温柔平和。 “没有不舒服。” “我马上就回医院,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帮你带。” “刚醒来不太想吃。” “好。” 电话挂断。 “尤莱亚老师……他来医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拾秋看向几个室友。 “很慌乱,衣服上还有被水打湿的痕迹。”孟文年理解错拾秋的意思。 “他身上有血吗?” “啊?”孟文年有些懵。 “没有。”蒋随在一旁回答。 “尤莱亚老师脖子之前受过伤,我和祁智在医院看到过,今天我昏倒前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他的伤口又流血了。”拾秋替自己刚刚说的问题解释了一句。 “哦,那可能是看错了,尤莱亚老师穿的高领衣服,看不见里面,但衣服上没沾什么红色,应该是没事的。”孟文年回忆着。 拾秋点头,他不再说话,靠在床上休息。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 在办公室里,尤莱亚抓着他的手,去触碰脖子上的伤口,还想用他的指甲继续去刮擦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 而现在,他的指甲干干净净。 一段时间后,尤莱亚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病房门口,他把补品递给孟文年等人,快步走到病床旁。 “好些了吗?”尤莱亚关心的看着拾秋。 拾秋盯着尤莱亚,主要看他的脖子。 尤莱亚衣领太高了,把脖子遮的严严实实,他什么都看不见。 “尤莱亚老师。”拾秋轻轻出声。 “嗯?是饿了吗?我买了很多吃的过来。” “抱歉,我上次没陪你来医院。”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拾同学只要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对老师来说就够了,不要再营养不良晕倒了,下次如果没有人看着,在外面晕倒怎么办?”尤莱亚语气担忧。 “我感觉我好的差不多了,等会我陪您去看脖子上的伤,好吗?”拾秋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自己晕倒是因为营养不良。 有些发晕。 拾秋又被尤莱亚半强迫的抱回床上。 “医生说了,最好再休息一会儿。”尤莱亚严肃的说道。 在拾秋的视线里,尤莱亚拉在衣领,露出脖子,上面依旧有些类似于烧伤的痕迹,不过比拾秋之前在医院里见到的浅的多,最重要的是,上面没有用指甲抓挠过的痕迹。 “我这里已经好了很多,不用担心老师。” 这一次,没有尤莱亚抓着,拾秋主动伸出手,摸向尤莱亚的脖子。 办公室里的画面还停留在脑海,历历在目,拾秋指尖微微颤抖,他怕再摸到那样的触感。然而在摸到后,拾秋放下心。 尤莱亚脖子上的皮肤很光滑。 “好了,现在放心了,拾同学?”尤莱亚语调微微上扬。 “我……” “再睡会儿,补课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在偷偷犯困。”尤莱亚揉了揉拾秋的发顶,“不用担心,这次老师会一直坐在这陪你。” 尤莱亚的手仿佛有魔咒一般,被他揉了揉头后,拾秋真的开始困了,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下垂。 “老师?” “我在。” 是老师,不是教授,拾秋放下心来。 …… 哭声。拾秋再次醒来时,听到了嘶吼的哭声。 “玛吉、玛吉她,昨天晚上被人捅死在路边。”在秘密聚集点里,米洛和众人宣布这个让人痛苦的消息。 惊讶、错愕的表情出现在众人脸上。 “怎么可能?”艾登不相信的喊了出来。 “昨天晚上我们约了见面,但她一直没来,当时我就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一直抱有侥幸的心理,希望她可能是被弟弟妹妹缠住了,早上的时候,我听人说,地下管道那块被扔了具尸体。” “是玛吉姐吗?”艾登的弟弟艾尔小心翼翼的问着。 米洛点头。他蹲在地上,手捂着脸,不再嘶吼,看上去却更加绝望。 艾登等人自己也在消化着这个不幸的消息,一时无人上前安慰。 拾秋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米洛抬头:“你退出我们吧。” “这些天你应该也感受出来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有着光明的未来和通顺的大道,不用为钱烦恼,也不应该去自找危险。” 25、二十五 拾秋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在一旁找了个木箱坐下。 米洛松开捂脸的手,将头埋在腿间,沉默了好一会儿,在艾尔忍不住过来安慰时,抬起了头。他看向拾秋,眼中有未干的泪水。 “你走吧。”米洛又一次说道。 “为什么呀,我好喜欢拾秋哥哥的。”米洛抱住拾秋的胳膊,不解的问道,模样可爱。 “艾尔。”米洛语气低沉的喊道,和以往的轻松愉悦的语调完全不同。 听出米洛的认真,艾尔怯怯的松开了手。 “我第一天就说过,不要把那些手段用在自己的同伴身上。”米洛粗暴的抹了把脸,站立起来。 “对不起。”艾尔说完,躲到哥哥艾登身后。 拾秋疑惑的看着他们,除了米洛,其他人对上他的视线后,都快速的躲散开来,艾尔更是对他比了个‘对不起’的口型。 “撞到你那天,我们刚偷完钱,准备去享受一顿。”米洛看着拾秋,他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包括他们出卖给魔鬼的灵魂。 “然后,我就在路上看到了你。” “米洛……”艾登想要打断,却没能成功。 “我是故意撞上去的。” “因为尤莱亚教授?” “对。”米洛点头,“我们很缺、很缺这笔悬赏,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们到底有多缺钱。为了钱,我们可以去做任何事。” “几乎市面上任何与之相关的报道、小道消息,只要我们能搞到手,我们都看了,然后我们就看到了尤莱亚,也看到了你。”米洛揉了揉额角,也找了个破旧的木箱子坐下来。 “尤莱亚说,他现在进行的所有研究,最后都将变成送给你的礼物,所以我们想,或许你会知道些什么,我们能从你这套出些东西去换钱,尤莱亚在医院躺着,用那些昂贵的器材续命,就算他想要报复我们,也要等他醒来知道这件事后才行,那时我们早拿着钱跑了,在某个环境不错的小岛上愉快的享受余生。” “那位有钱的教授或许会因为这件事而厌弃他一直以来最心爱的学生,但谁又在乎呢?或许有人在乎,但总归不是我们,拾秋,你的下场,你可能遭遇的一切,一直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米洛对着拾秋笑了起来。 “教授是个仁慈的人。”拾秋说道。 米洛听到后忍不住笑的更欢了。 “仁慈?也对,他是圣蒂珂的教授,你是他的学生,他在你们这群娇生惯养的学生面前自然温和,你们都是一类人,都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和我们这些城市角落里的老鼠不一样。”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退学吗?我呢?其实是母亲和自己亲弟弟生下来的,父亲发现后,把我们赶出来了,我没钱了,所以上不了学了,当时要面子,把身上所有钱都留在租房里,履行了合约,后来饿的不行了,去偷钱,遇上了玛吉,她比我还倒霉,母亲是妓女,父亲不知道是哪个嫖客,两个不负责的混蛋跑的没影,留在她和五个弟弟妹妹,足足有五张嘴要养,我们一拍即合,就一起行动了。” 或许是嫌不过瘾,米洛开始一个个点人。 “艾尔、艾登,我们里年龄最小的两个,长得也最可爱,发善心的时候呢,他们会去路上找看上去就很心软的女士要钱,心情不爽的时候,他们出去当诱饵,把人引到这来,我们再冲出去抢钱。” “阿奇尔,以前是酒吧的打手,后来被嫌弃身手不好,被赶了出来,加入了我们。” “亚尔曼,算是逃兵,服兵役期间跑了,胆小不敢回家,于是也开始和我们鬼混,名字起的倒是英勇,人怂的要死,动手都不敢,那么大的体格,就只能装装样子,威胁威胁人。” “多琳,妓女,偷偷给她的客人用了药,死爱钱,买的劣质药,结果客人死了。” …… 随着米洛的话,小团体里每个人都被‘剥’下了衣服,他们也恢复了最真实的模样。拾秋看过去时,多琳拉下胸口的衣服,露出一半滚圆的球体,笑的妖艳,不过下一秒表情就僵住了。 艾尔扔了块石头过去,砸在多琳的锁骨上,在多琳想要还手时,艾登适时把弟弟拉了回去。 “这招对我没用,男人,还是高高大大的好,可爱的一点用都没用。”多琳视线在艾尔腰下扫了一圈,嫌弃的摇头。 “不过嘛,如果秋秋想要,我也愿意改变一下自己。”多琳转头对拾秋笑道。 在拾秋的朋友找他时,多琳听到了‘秋秋’这个可爱的叫法。 米洛没有开口,漠然的看着几人调戏拾秋。 听的再多,也比不上自己亲身感受到的。 他们这群人,和圣蒂珂的学生可是两个物种。 “不用了,谢谢。”拾秋摇头。 “谢谢?”多琳惊讶的停下笑,“哎哟,学生就是学生,真懂礼貌,米洛,你好歹也是我们中上了几天大学的、学历最高的一个,当过二十几年的学生,怎么就从来不和我说谢谢?” 米洛坐在木箱上,没有理她,多琳无趣的摇了摇指甲,软骨蛇般的靠在一旁的亚尔曼身上,亚尔曼脸上肉眼可见的涨红。 “拾秋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听米洛瞎说,他坏。”艾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哥哥身后跑了出来,缠在拾秋手臂上,浅蓝色的眼眸和天空一样纯净。 艾登犹豫片刻,也跑了过来,缠着拾秋另一只手臂。 “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们。” “哟,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吧,这种事呢,还是姐姐来做比较好看。”多琳轻啧几声。 “这就是你不懂了,在酒吧里,他们两兄弟这种款式可比你要值钱的多。”阿奇尔坏笑道。 “切,一群没长眼的玩意。”多琳把自己头发从阿奇尔手上抽出。 “没事,我喜欢你这种。”阿奇尔向着多琳胸前伸手,一时间欢声笑语一片,亚尔曼郁闷的在后面充当人肉靠垫。 和米洛想的一样,在此之前,拾秋没见过这种情景,被艾尔艾登纠缠时,拾秋视线一晃,惊讶的发现多琳和阿奇尔几乎要叠在一起了。 他有点……不太适应。 “嘶……怎么变冷了?”多琳抱着胳膊,推开阿尔奇,想要穿上衣服。 “你今天这借口也找的太随意了吧?”阿奇尔不满的起身。 “真的冷,我又不像你这样皮糙肉厚。”多琳即使穿上衣服,也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凉意。 “那我抱着你?亚尔曼这怂蛋,人怂身上也没什么温度。” “你身上也凉。”多琳嫌弃的推开贴过来的阿奇尔,她狐疑的望了望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不会是玛吉鬼魂回来了吧。” 米洛猛地抬头,眼中终于多了分温度。 “哥哥,我好像也有点冷了。”艾尔松开抱着拾秋胳膊的手说道。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抱着拾秋他越冷。 “好像是有些。”艾登也松开了手,两兄弟站在一起取暖。 “冷吗?”亚尔曼迷惑的挠头。 米洛站了起来,在艾登、多琳等人旁边转着圈。 可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冷意。 “拾秋,你冷吗?”米洛看向拾秋。 拾秋摇头。 “那就不是她了。”米洛笑着笑着垂下头。 “玛吉很喜欢你。”他说道。 “约会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会说起你,‘如果昆西有个正常的家庭,他长大后应该也会是这个样子。’,昆西是她的弟弟,她很爱她的弟弟妹妹们,也一直想要供他们读书,如果有了报社的那笔钱,她就可以让所有的弟弟妹妹都读书了。” “玛吉一直想摸摸你的头发,就像摸她的弟弟妹妹们一样,但是她怕你不喜欢,她说她的手一直以来摸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摸干净的东西,会弄脏的。” “她总是想在你身边观察你,她不是个好人,我们都不是好人,但你是,你有着光明的灵魂,你和黑暗无缘,玛吉想照着你的样子去养昆西。” 他没感受到冷意,拾秋也没有,那这股冷意就不是玛吉。 米洛不喜欢拾秋,退学后,他就讨厌上任何一个在圣蒂珂读书的学生,特别是当他听说一位有钱的教授收了拾秋做学生,还免费为他提供住的地方后,这股讨厌升上了极点。 租房的费用,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打听了很多,尤莱亚对拾秋的好,在米洛耳朵里自动转化成了‘钱’。 钱钱钱、全是钱。 他不知道拾秋原本家庭如何,但是在被尤莱亚看上后,毫无疑问,拾秋是富裕的。 米洛想要把拾秋变为和自己一样的存在,但玛吉不一样,她总是会自责,又为了深爱的弟弟妹妹不得不演戏。现在,玛吉不在了,米洛依旧讨厌拾秋,但他希望玛吉不用再自责。 他是个男人,他会靠自己的方法,去得到这笔赏金,去供玛吉的弟弟妹妹读书。 拾秋看着米洛,一时无言。他对玛吉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个梦境,一个像米洛说的、比较‘直爽’的女生。他没想到玛吉心中竟然会有这些想法。 “啧,我们玛吉小姐还真是理想主义。”多琳摇了摇头。 混混和妓女在一起能养出些什么好玩意?竟然真想把那群小老鼠培养去读大学?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冷了。”艾尔举手说道。 “换地方?哪?哪里能不要钱还容得下我们这么多人?不过……”阿奇尔看向拾秋,“说不定我们的拾秋能找到地方,听说那位教授名下的房产挺多的,他那么疼你,应该给了你不少吧?” “阿奇尔,能在圣蒂珂当教授的人,可不是你以前遇到的那些怂蛋,你惹不起,他醒来要是发现房子被你占了,就算是不住的,他也会生气的。”多琳一边冷的发抖,一边嘲笑阿奇尔。 “什么叫占房子,我只是觉得那里可以暂时成为我们聚餐的场所,你看我们的拾秋,穿着这么好的衣服,跟着我们一起躲在这漏风的废弃工厂里,多让人心疼啊,他以前估计都没来过这么脏乱差的地方。”阿奇尔反驳着。 拾秋不再关注他们,就在他想去找米洛问问更多关于玛吉的情况时,手机响了。 “教授醒了!”刚接通,对面的人就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拾秋。 “醒了?真好命啊,那么重的伤都能醒,有钱真好。”拾秋接电话时,多琳和阿奇尔停下争吵,统一的关注电话里的内容。 “那么多昂贵的药材吊着命呢,他们这群有钱人,怎么会这么容易死。”阿奇尔嫉妒的说道,声音不小,像是故意想说过电话另一头的人听。 “秋秋,你身边的是谁?”柏妮丝耳尖的听到了几个字。 “之前室友的几个朋友。” “好吧,秋秋你快来医院,教授想见你。” “好。”拾秋挂断电话。 “秋秋要走了吗?要不要来个临别吻?”多琳仰着唇问道。 早知道米洛那么快就把她们的秘密爆出来,她今天就该穿的漂亮点。 “不用。” 拾秋走了几步后,顿了下来。 他想到现实中,尤莱亚书架上的那些书。 “秋秋后悔了?没事,我一直在这等着。”多琳推开身上的阿奇尔。 “教授在物质上可能比较充裕,他的资金大部分都是用研究成果换的,我见过他的书架,书很多,不止自己研究的领域,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书籍,书上的字迹有的稚嫩有的成熟,很明显有些是他小时候就开始看的,他是一点点,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 说完,和米洛还是艾登艾尔三人告别,拾秋离开了。 他不知道离开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或许只是不想多琳和阿奇尔将尤莱亚简单的归类到贬义的‘有钱人’里面,然后用鄙夷嘲讽的语气叙述尤莱亚在医院住院这件事。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尤莱亚宠爱的学生,为尤莱亚说一两句话也算是正常的。 拾秋在心中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找着理由。 …… 拾秋赶到医院,他看见病房外站了不少的人,且都是些生面孔,看上去也不像是学校的老师或是学生。 “秋秋!”柏妮丝对着拾秋招手。 拾秋走过去后,被柏妮丝拉进病房。 尤莱亚坐在病床上,和依夫讨论着什么,在看到拾秋和柏妮丝后,两人同时停下了交流。 “秋秋,过来。”尤莱亚对着拾秋伸手,他的面色算不上好。 “你们师生聊吧,我和柏妮丝出去,把房间给你们。”依夫一看好友这神情,就知道他想要训人了。 “拾秋在你昏迷时几乎天天都来看你,人都瘦了,你对自己学生好一点,别说的太过分了。”关门前,依夫说道。 尤莱亚没有理会,盯着拾秋。 拾秋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挪动过去,靠近床边时,尤莱亚抓着拾秋的手,把人拉入怀中。 “不听话。”低沉的声音在拾秋耳边响起。 拾秋扭动着想要站起来,或坐到床上。 他这段时间简直比鹌鹑还安静好不好? “怎么总是和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在一起?会被带坏的。”即使是人类时期,尤莱亚也厌恶这类人群,在发现自己漂亮乖巧的学生和这群人走在一起时,尤莱亚简直要疯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休眠了一小会儿,学生就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让他不得不结束提前休眠。 和尤莱亚的愤怒相比,拾秋要‘冷静’的多,或者说是直接僵住了。 尤莱亚……是怎么知道的? 一直在看着他吗? 26、二十六章 “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尤莱亚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学生僵硬的姿态后,缓缓开口。 “没有。”拾秋嘴硬的摇头。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尤莱亚好像要摊牌了,或许还会变成上次夜晚里的模样。 一想到蜥蜴,拾秋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被他刻意遗忘在脑后的恐惧在此时抓住了机会,在他体内节节攀升。 “这有什么好怕的?”尤莱亚叹气,安抚的轻怕拾秋的后背。 他觉得自己快要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每次看着心爱的学生,他都要叹无数次的气。 “我也不知道。”拾秋的声音染上哭腔。 或许是平时把恐惧压抑的太狠了,现在这股情绪冒头后,他有些抑制不住了。 像尤莱亚所说的,拾秋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梦中恐惧蜥蜴这类生物。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让这份恐惧变得有一丁点的合理,可他就是该死的害怕,看到那小小的、滑溜溜的四脚生物就害怕。 当然,他也怕尤莱亚,可只要不去看尤莱亚的脸,这股害怕就会减轻很多。 “你是我最心爱的学生,秋秋,在你接受我的邀请,成为我学生的那一天,我就和你说过,我的视线会永远停留在你的身上,你当时不也答应了吗?成年人可不能反悔的。”尤莱亚捏住拾秋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墨绿的瞳孔上清晰的倒映着一张脸。 是拾秋。 承诺立下那天,他的瞳孔里不再空空荡荡,这张漂亮又让他又让他移不开视线的脸将永远永远被锁在他的眼中。 可那不是他答应的! 他进入梦中时,身份上就已经是尤莱亚的学生了。 拾秋想要开口,在看见尤莱亚逐渐变形的瞳孔时,委屈的闭上嘴。 好吧,他怂。 “外面的脏东西很多,人,又或是其他的生物,为了你的安全,我需要看着你。”尤莱亚扭头看向门外。 这个世界是脏的。 从小到大,尤莱亚讨厌的东西永远比喜欢的多,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是人类,为什么要和街上、学校里、公园里那些愚蠢的家伙有着同样的形象。日复一日的烦躁中,他迷上了蜥蜴,这些可爱又漂亮的小生物让他愉悦,让他能够短暂的忘却对身边愚蠢同类的厌恶。 拾秋是不一样的。 他的学生乖巧又漂亮,美好的让人无法想象学生竟然和外面那群生物同属于人类。 如果一定要有‘人类’这一群体存在的话,尤莱亚觉得只要有他的秋秋在就好了。 或许他应该重新定义‘人类’,这样他也能属于人类了,可以和学生成为同一物种,变得更为亲近。 至于外面那些旧的人类…… 拾秋推了推尤莱亚的胳膊,他隐约感觉到尤莱亚似乎在想些不太好的东西,最好快点打断。 “抱歉,想到了一些美好的事情,走神了,忽略了秋秋。”尤莱亚补偿般的在拾秋脸上亲了一口。 拾秋愣了,虽然尤莱亚总是喜欢对他做些过分亲密的事情,但除了那天晚上,这还是尤莱亚第一次亲他,正大光明的亲他。 比起之前,尤莱亚醒来后似乎变了一些,变得更……像个人了,拾秋暂时只想到这个形容。 脸上的表情不再僵硬、声音多了些起伏、情绪也更加外泄。 “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拾秋坐直了,虽然有尤莱亚的手臂环着,他站不起来,但可以离尤莱亚的胸膛远一点。 “在我们国家,导师有些类似于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是和父亲一样的存在,在儿子长大后,父亲是不会亲儿子脸的。”拾秋提出自己的意见。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惧,他觉得自己估计已经上手了。 他打架其实不差的,为了能回去后打赢村里那些人,他专门去学过的。 “如果秋秋想要我当你的父亲,我很愿意。”尤莱亚对这句话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他总能从拾秋的话语中听出自己喜欢的意思。 拾秋眨了眨眼,看着尤莱亚那张理直气壮的脸,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才让尤莱亚理解成这样。 他有说过希望尤莱亚当自己父亲吗? 拾秋突然摸到黏糊糊的感觉,低头向下看,他发现尤莱亚衣服上有血。 尤莱亚腿上的伤口似乎被他压的裂开了,白色条纹的病服上晕着一大摊血迹,且逐渐扩大。 顺着拾秋的视线,尤莱亚也看到自己衣服上的红色,他拿过身边的被子盖在自己腿上,态度随意:“好了,现在可以坐这了,不会把秋秋的衣服弄脏的。” 说完,尤莱亚拍了拍拾秋的腰,示意学生坐过来一点。 “我觉得您或许、应该先看下医生。” 拾秋想要站起来,然而即使出了那么多血,尤莱亚用在手臂上的力气依旧不减。 阳光下,尤莱亚脸上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纹,密密麻麻的交接在一起,边缘处隐约有快要翘起来的迹象。 拾秋伸手按住病床上的铃,尤莱亚脸上的变化戛然而止。 “依夫教授之前和我说过,如果您出现了什么意外,就立马按住旁边的铃找医生过来。”迎着尤莱亚的视线,拾秋说道。 他在提示尤莱亚,外面依夫教授还在等着呢。 “依夫?”尤莱亚靠回墙上,坐姿松散,他不再拘着拾秋,松开手,看着拾秋像松鼠一样从自己腿上跳开,眼中墨绿加深。 “我昏迷这几天,他来接触你了?” 拾秋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尤莱亚语气的问题,他觉得尤莱亚这句话问的有那么一点点的怪异。 “依夫教授从外地赶回来后,家都没回,就来医院照顾您了。” “你呢?” “我?依夫教授来了后,我就回去了,学校还有课。” 尤莱亚听后摇头。 “我是说……”尤莱亚点了点自己唇。 “教授!”拾秋瞬间懂了尤莱亚的意思,生气的喊了出来。 他之前的理解没有错,尤莱亚就是在怀疑他和依夫教授。 自己变态看其他人都是变态。 “依夫教授可不是您。” 病房外门被敲响,医生赶了过来,拾秋走过来把门打开,依夫、柏妮丝跟在医生后面走进来。 见到床上看上去无事发生的尤莱亚,医生有些疑惑。 “腿上的伤好像裂了。”拾秋在一旁闷闷的说道,柏妮丝进来后,他就站到柏妮丝身边,远离尤莱亚。 尤莱亚拉开腿上盖着的被子,露出被血浸泡的裤子。 医生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让一旁的护士去喊人做准备工作。 “怎么弄的?”依夫站在病床旁,担忧的皱起眉。 “小伤。”尤莱亚又把被子拉回去盖着。 “你啊,我看你到时候走不了路了,还会不会再重复什么小伤小伤的。” “走不了路了,那我做轮椅,秋秋来推着我。”尤莱亚扭头看向拾秋。 “到那时候他们年轻人就要去追求自己的梦和道路了,谁还来理你这个瘸子。”依夫嫌弃的说道。 柏妮丝在后面点头,被依夫望了一眼后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和拾秋聊天。 “秋秋以后有想去的城市吗?维尔亚好是好,但我呆了二十多年了,感觉能玩的都玩了、能看的也都看了,是时候去其他城市感受新风景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啊,还有科林、莫文,夏云他们。” “我应该会回国。” 如果这个梦持续到他从圣蒂珂毕业的话,他应该会回中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莫文好像也说过他毕业后就回国,中国有什么好玩的吗?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然后我们就又可以一起旅游一起聚餐了!” “看吧,你学生毕业后要回去,你一个人就瘸着留在维尔亚吧。”依夫偷听完女儿和朋友聊天后,看向尤莱亚。 “那我就去中国找个学校呆着,陪着我们秋秋。”尤莱亚看着拾秋笑,眼中的认真让人完全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那院长可要发愁了。” “他再继续像现在这样悠闲,就该得老年痴呆了。” “尤莱亚教授要是离开了,我那几个学妹和学弟该伤心了,他们说来圣蒂珂就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个特别特别好看的教授。”柏妮丝加入父亲和好友的聊天。 “我吗?”依夫装傻的指了指自己。 柏妮丝撇撇嘴,继续去和拾秋说小话。 “孩子就是这样,小时候喜欢你粘着你,长大后突然有一天,就开始不亲你了,你管着她,她还嫌烦。”依夫对着尤莱亚无奈的耸肩。 “所以这种时候就应该适当管教一下。”尤莱亚看着拾秋说道,轻声说道。 感受到让人发毛的视线,拾秋看了回去,随后缩缩身子,继续听柏妮丝讲述夏云最近的恋情八卦。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家长的,还是要适当给孩子留有自由的空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掌控欲这么强的?”依夫摇摇手,和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养孩子经验的尤莱亚传授起经验。 尤莱亚视线定格在和柏妮丝凑的很近的拾秋身上。 他已经给过学生很多的自由了,不是吗? 一切准备就绪后,医生和护士把尤莱亚推进手术间,拾秋和柏妮丝被依夫赶回学校。 “这里我看着他。”依夫对两人说道。 …… 手术结束-- “你之前是不是说的太严了?我看你学生似乎不太高兴。”依夫陪着床上的尤莱亚闲聊。 “要我说啊,你就该改改你的表情,不要老板着一张脸,你昏迷的时候,你学生几乎天天都来医院看你,不管学校有没有课都来,结果呢?你一醒来就开始训他,换我我也不高兴,我们呢,虽说是他们老师,但始终不是父亲啊、亲人啊,中间隔了那么多,有些话、有些举动,不是我们可以说的和做的。” “依夫啊。”尤莱亚开口,因为长时间手术未喝水,他的嗓子有些哑。 “嗯?这次不装没听到了?是想……” “你是为数不多我觉得聪明的、可以交流的人。”尤莱亚打断依夫的话。 “突然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在这方面多教你些经……” “你去阿刻西亚的时候,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尤莱亚再次开口打断,他扭头看向依夫,灯光下,他的瞳孔已然变为竖瞳。 “有……见过和我类似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