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小姐的冒牌夫婿》 001 卫景翊穿书了。 在她中枪的那一瞬。 子弹呼啸着从她腹部穿过,先是半边身体麻木,然后是一阵灼烧感,再然后就是皮肉被洞穿剜心刺骨的剧痛。 彻底昏迷前,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宿主,恭喜你,你穿书了。】 似乎只过去了几秒,又似乎过去了很久,等到卫景翊再睁眼时,她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摇曳的烛火下,红色纱帐如水纹般浮动,圈出床榻前一小片旖旎天地。 空气中弥漫着古朴淡雅的檀木香,又不合时宜的掺杂着一股淡淡血腥气。 眼前雾气渐渐散去,视线变得清晰。 一位清扬婉兮容貌倾城的绝色美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她眼底。 只见美人肌肤胜雪眉目似画,一双狭长凤眸淡漠空灵,美得不似凡人,像画卷中清冷入骨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仙子。 她如古人般,身穿一袭华贵繁复的织锦红袍,广袖上织绣两只盘旋展翅的金凤,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将她衬托的愈发高贵典雅。 在卫景翊茫然的注视下,美人低垂眉目薄唇微勾,雪白柔荑缓缓勾上她腰间,目光分明冰冷疏离,语气却添了几分羞怯柔情。 “夫君,该宽衣了。” 话罢,美人倾身靠近,烛影摇曳间素白指尖微勾,便轻轻解开了卫景翊腰间的红色绫带。 【宿主,你穿进了一本名叫柔弱女主黑化之路的里,我是你的随身系统,负责引导你在这个世界生存,并辅助你完成任务。】 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并自称为系统。 卫景翊却像是没听见,只顾瞪大眼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美人,不知是被迷了眼还是勾了魂。 【这就是你的任务目标,这本的女主宋云纾,怎么样她是不是很漂亮。】 系统语气略带得意,像是在炫耀。 卫景翊还是没反应,只是杂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直到女人微凉的指尖由下至上,缓缓攀上她衣领时,她才终于动了,猛然伸手攥住女人雪白的皓腕。 卫景翊用的力道很大,这一攥几乎快把女人纤细娇柔的手腕掐断。 吃痛之下,女人这才抬眸望向她,唇角笑意渐渐敛去,眸底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系统见情况不对,赶忙试图安慰。 【宿主,你不用紧张,女主对你没有敌意,她不会伤害你。】 它才刚说完,就看到卫景翊扬起手重重一掌砸在宋云纾后颈。 宋云纾毫无防备,身体一软跌进她怀里昏了过去。 【你干嘛???】 系统懵逼了,等反应过来后发出一阵哀嚎。 【啊啊啊啊啊,宿主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打女主!】 【她可是女主啊,睚眦必报的疯批女主啊,你居然敢打她!】 卫景翊不顾系统的哀嚎,从女主衣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又抽开腰带把人反捆起来,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无比娴熟。 然后她把人丢在床榻上,自己跌跌撞撞往外走。 掀开面前的红色纱帐,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纱帐两侧点了对龙凤花烛,正对面墙上贴了个大大的囍字,下方木案燃着香炉,旁边摆放几碟干果蜜饯。 布置的像古装剧里新人成婚的婚房。 打量了一圈后,卫景翊神情恍惚的走到桌子边扶住,弯腰摸了摸中枪的腹部,等她再抬手时,掌心已被鲜血染红。 【宿主,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完了完了,我怎么跟个傻子宿主绑定了。】 系统在脑子里喋喋不休的抱怨,跟那些不断涌现的破碎记忆一起,疯狂撕扯着卫景翊仅剩不多的理智。 她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扶着疼到快裂开的脑袋,低声嘶吼:“你给我闭嘴。” 脑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卫景翊掀开血迹斑斑的中衣,看向腹部触目惊心的伤口。 安静了没几秒,系统冷不丁又冒了出来,小心翼翼询问。 【宿主,你还记得不记得自己中枪了。】 卫景翊没搭理它,继续观察伤口。 她身上的伤口很深很长,但很明显不是枪伤,更像是被利器划伤的。 【中枪后你就穿书了,你现在在一本里,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你现在是女扮男装顶替兄长身份征战沙场的将军,今晚是你和女主的新婚之夜。】 见卫景翊陷入沉思,系统言简意赅的说明了她现在的身份处境,生怕又被吼着叫闭嘴。 可惜卫景翊还是没搭理它,低下头准备撕开里衣处理伤口,但布料已经和伤口黏连在一起,稍微一扯就不断涌血。 她眼也不眨,一口气直接将粘着伤口的衣服扯开,然后找来个烛台,把从女主那搜来的匕首放上去烤。 系统等了半天忍不住嘀咕。 【宿主啊,你能不能给个反应,随便说句话也行,你这样显得我像个傻子。】 卫景翊仍旧不理它,等到匕首烧红后,毫不犹豫的把匕首按在了伤口上。 寂静的房间里,顿时发出皮肉被烧灼的滋滋声。 难以想象这究竟有多疼,但卫景翊硬是咬牙挺着一声没吭,直到止住血,才虚脱的丢下匕首。 系统见状都吓噤声了,虽然它没有身体,但这种场景光看着都觉得疼。 趴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卫景翊才慢慢将伤口做了简单包扎。 做完这些后,她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口:“你知不知道绑架警察会有怎样的后果。” 系统好气又好笑。 【什么绑架,我是你的系统,是你绑定了我。】 说话间,卫景翊已经站了起来,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房间角落的一面铜镜前。 当看清铜镜里的那张脸时,她差不多已经相信了系统。 镜子里的人一袭红袍身形瘦削,长眉入鬓面容清隽,肌肤苍白病态毫无血色,蹙起的眉眼间满是警惕和疲惫。 跟她有六七分像,但不是她。 短暂愣神后,卫景翊似乎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抓住重点直切主题:“你刚才说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尽管匪夷所思,但似乎再没其他可能了。 系统精神一振,感觉自己跟宿主终于同频了。 【对,只要完成任务,我就能把你送回原世界。】 卫景翊再次回到桌边坐下,大概是失血过多,她感觉眼前阵阵发黑:“任务是什么?” 系统发布主线任务。 【你的任务是攻略女主,降低她的黑化值,避免她后期杀人太多,把世界搞崩溃。】 杀人。 卫景翊对这两个字非常敏感,她偏头看向床榻,纱帐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躺在其间的那抹窈窕身影。 系统小声抱怨。 【我本来对你很有信心,可你刚才居然打了女主,她在里可是超级无敌腹黑的,而且还很记仇。】 卫景翊收回目光,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苦笑:“你知道我中枪时在做什么吗?被线人出卖被人追杀没命的逃跑。” 在这种状态下穿进书中,一睁眼就看到个女人叫她夫君,袖子里偷偷藏着匕首,还意图脱她衣服。 再加上脑子里还有个陌生声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是个正常人都会反应过激。 再去纠结发生过的事也没用,卫景翊继续问道:“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降低她的黑化值。” 系统回答。 【百无禁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讨好也行调教也行,反正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清空女主的黑化值。】 刚才说降低,现在又变成清空了,这么前后不一,看来这个系统也不是什么正规系统。 卫景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个任务还挺符合她的职业属性:“我不喜欢调教这个词,应该说教育。” 然后她总结:“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教育这位宋小姐成为一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对吗?” 系统嗯嗯几声,对卫景翊的思想觉悟很满意。 【对,教育她成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说完,系统又忍不住提醒道。 【其实吧,你跟我说话也不用真的说出来,默念就行了。】 卫景翊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失血过多导致她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虚弱。 在慢慢失去意识的过程中,她挣扎着向系统确认了最后一件事。 “你说过,宋小姐不会伤害我。” 系统赶忙回答,趁机多塞几个知识点。 【没错,虽然你只是个配角,虽然你跟女主是假结婚,虽然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但你现在还有用,她不会伤害你。】 卫景翊安心地闭上眼,声音虚弱到近乎呓语,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那就好。” 系统不愧是贴身系统,格外的贴心。 【你要晕了啊,你要不找个舒服点的地方晕,顺便去把女主解开,这样好感值也能少掉几点。】 过了几秒,系统继续嘟囔。 【你已经解开了吗?女主怎么起来了,她走过来了。】 然后是惊慌尖叫。 【不太对劲,宿主你别晕了快醒醒!女主拿刀架你脖子上了!她好像要杀了你!】 彻底坠入黑暗前,卫景翊听着脑子里上蹿下跳叨叨个不停的系统,用尽最后一点理智默念出两个字。 “闭嘴。” 002 卫景翊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材味。 她脑子里的记忆像被碎片化了,只零零星星记得有个自称系统的声音告诉她,说她穿书了,要做什么任务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刚想起这件事,那个声音就出现了,并且非常的激动。 【宿主,你可算是醒了!】 卫景翊摸着昏沉的脑袋,低声问道:“我在哪?” 系统迫不及待的回答,它的声音不像AI生成的声音,很自然很欢快还带着情绪。 【你在里,在景国,在卫府,在原身的房间里。】 卫景翊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体好受些后,才勉勉强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然后第一时间查看伤口。 伤口被包扎的很好,并且十分专业。 她松了口气,问系统:“我好像记得我昏迷前,听你一直在喊女主要杀我?” 【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 系统犹如劫后余生,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昨晚的惊魂时刻。 【你昨晚昏迷以后,女主就走到你面前,捡起你丢下的匕首,站在你身边居高临下冷冷的审视你。】 【然后突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好像在思考要不要杀你,还犹豫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用刀一点点挑开你的外衣,然后是中衣,最后是里衣,锋利的刀尖划过你雪白的肌肤留下淡淡红痕,啧啧,那场景又香艳又刺激,我差点以为她要把你剥光然后狠狠.....】 “你能不能挑重点讲。” 卫景翊打断了它,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系统说话也能这么拖沓,而且越说越不对劲,像在背小黄文,还挺能脑补的。 系统讪笑了两声。 【然后女主帮你包扎了伤口,包扎的又细致又漂亮,还替你擦拭了血迹,清理了你留下的犯罪现场。】 卫景翊问系统:“这是什么。” 系统乖乖回答。 【柔弱女主的黑化之路。】 卫景翊皱着眉头尽力回想:“我记得我没看过这本,我不看。” 她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看了。 系统回答了,然后好奇又问。 【这本你确实没看过,可你说你不看,那你怎么知道系统,还知道穿书。】 卫景翊疲惫躺下:“没看过,但听过,晚上睡不着当白噪音用来助眠,并不会认真去听。” 系统自动忽略她最后一句话。 【那听过也算看过。】 卫景翊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默默闭上眼,跳过这个话题继续下一个步骤:“行了,那我们开始走流程吧。” 系统文的流程她还是知道的。 可她的系统不明所以,语气充满疑惑。 【开始什么,什么流程,宿主你要做什么?】 卫景翊又默默睁开眼,她的好脾气快要被磨没了,要不是系统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到,她真的很想把它揪出来,晃晃它可爱的小脑瓜,问它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系统,讲小黄文无师自通,自己的本职工作倒忘了。 卫景翊尽量使自己保持心平气和:“到现在为止,除了任务以外,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你问我要做什么?” 经卫景翊这么一提醒,系统才终于想起正事,开始向她介绍大致剧情。 这是一本架空历史的古代权谋。 前期以男主沈淮知为主视角,讲述他如何从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一步步爬上高位成为手握重权的怀王,然后与几位兄弟分庭抗礼明争暗斗的夺嫡故事。 女主宋云纾,既是沈淮知的心上人白月光,也是暗中助沈淮知夺嫡的首席智囊。 在前半段,宋云纾是足智多谋温柔心善的病弱美人,人设堪称完美。 但到了后半段,剧情开始极限反转,原来宋云纾才是幕后的大反派。 她表面身份是相国嫡女,实则是皇帝逼j臣妻生下的私生女,是拥有皇室血脉却见不得光的公主。 她表面对男主百依百顺痴心一片,实则逢场作戏假意扶持男主,自己趁机收买人心暗中揽权。 男主就是个可怜的棋子,始终对宋云纾情根深种痴心不改,直到惨死在所爱之人手中都不知道,原来他深爱的人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在里,宋云纾善谋善断腹黑心机,是个彻头彻尾冷血无情的权利动物。 后期夺权成功,她更是亲手砍下男主头颅,然后弑父杀兄一步步登上皇位。 称帝后,她阴晴不定独断专行,有人质疑她得位不正,她便诛人九族,周边小国若有不服,她动辄便是屠城灭国。 都说帝王一怒流血千里,死在她手上的人何止流血千里,只怕已有万里。 正因她杀的人实在太多,导致这个世界怨气冲天,几乎快要崩塌了。 而卫景翊的原身只是个小配角,在里着墨并不多。 和宋云纾假结婚后,原身就奔赴战场常年不曾回京,最后也死在宋云纾手上,还是被五马分尸,结局十分惨烈。 听完系统对剧情的大致描述,卫景翊人差点傻了,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攻略任务,还不如让她穿成荆轲去攻略秦始皇。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发散思维,良久后询问系统:“你好歹是我的系统,我不期待你给我开金手指,但应该能给我提供点便利服务吧。” 比如什么金刚不坏之身,砍一百刀砍不死,五马分尸都撕不开的那种。 系统磨磨蹭蹭好半天,语气也莫名有些发虚。 【其实吧,我的主要职责是负责给你讲解分析剧情,毕竟你没看过。】 卫景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追问:“然后呢?” 系统硬着头皮继续说。 【作为一个异世之魂,你在这个世界肯定很孤单,没人能跟你谈心,所以我还能陪你聊天排解寂寞。】 卫景翊开始头疼,她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被坑了:“你不会告诉我,身为我的系统,你就只有这两种功能吧。” 系统很委屈,也很羞愧,但它绞尽脑汁很快想到自己对宿主还有别的用处。 【宿主你千万别灰心,虽然我不能替你做什么,但我至少能替你出谋划策啊。】 那还是算了吧。 卫景翊生无可恋的合上眼,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确实被坑了,就这么个呆头呆脑的系统,不当拖油瓶就够她烧高香了。 见她久久不说话,系统大概也知道她这是嫌弃自己没用,于是委屈巴巴的躲了起来,没再烦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就在卫景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系统怯生生问她。 【宿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任务。】 “急什么,我总得把伤先养好。” 卫景翊眉头一皱,说到任务,她就想起系统跟她说的那些剧情。 宋云纾智商极高,但对情感的需求却极其淡漠,且她似乎对认定的目标有种超脱常人的执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 这种人,是非常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 卫景翊是警察,并且还是一位常年奋战一线的卧底警察。 她几乎天天跟罪犯打交道,所以她几乎什么牛鬼蛇神都接触过。 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高智商反社会型人类有多难相处。 要扭转这种人的认知观,那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也并不是毫无办法,比如可以引导宋云纾对其他事,或者说其他人产生足够浓烈的兴趣,并长期的保持新鲜感,让她改变认定的目标,然后再潜移默化..... 卫景翊正思考着,系统又弱弱开口。 【宿主,我觉得你应该早点去找女主。】 卫景翊的思绪被打乱了,但她并没有生气,而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再等等,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位宋小姐。” 穿书之前,她在执行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并且足足有一年没休过假,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现在她回不去了,被困在这里做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就当是休假吧。 系统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它觉得自己是在好心敦促宿主。 所以它心安理得的在卫景翊脑子里不停叨叨。 【你昨天才冒犯了女主,我觉得你哪怕去找她道个歉也好,只要态度够好说不定还能刷点好感度。】 【女主是真的很记仇,我记得前几章有个很受宠的公主私下打了她一巴掌,等她当上皇帝之后,她就把那个公主抓了起来,然后一根根掰断那个公主的手指。】 【再然后她让太医把那个公主治好,继续掰,继续治,继续掰,继续治.....】 卫景翊很想叫系统闭嘴,但她忍住了。 【你想想你的手指。】 卫景翊终于听不下去了,她猛得睁开眼,然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够了,我去还不行吗。” 说实话,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的手指,她更担心自己的精神状况,要是在这么听系统叨叨下去,她怕自己会疯。 看的卫景翊行动自如的下了床,系统忍不住提醒。 【宿主,你动作轻点,小心伤口。】 但很快系统就觉得自己多虑了,毕竟它的宿主是抓着烧红的匕首往伤口上按,还能忍着痛一声不吭的狠人。 卫景翊下床径直走向一旁的屏风。 屏风后面有个木架,上面挂着好几件衣袍,她随手抓起一件比划了几下,然后就往身上套。 系统眼巴巴看了半天,看着它的狠人宿主跟几件衣服较劲,倒腾来倒腾去,最后折腾的气喘吁吁也没能把衣服穿好。 最后卫景翊放弃了,丢下衣服回到床上继续躺平。 系统不放弃,试图鼓动她。 【宿主,其实你可以找人.....】 卫景翊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 “闭嘴。” 003 卫景翊躺着休息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闹心。 她的这个系统可以说是极其不靠谱,只顾催促她赶紧做任务,有用的情报愣是没舍得多透露一点。 就连大致剧情,都是在她的要求下才想起介绍。 可光知道大致剧情有什么用,她现在连原身确切的家世身份处境,以及性格言谈举止都不清楚,露馅了怎么办。 要是原身脑子受伤了,她还能说自己失忆了,可她现在是腰子被人捅了,总不能还找失忆的借口吧。 想到这,卫景翊深深叹了口气。 系统没心没肺的出现。 【宿主,你为什么要叹气,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有信心才有鬼了。 卫景翊头疼扶额:“有关原身家世背景具体情况,你是不是也该提前告诉我,不然你让我怎么做任务。” 系统就像拉磨的驴,抽一鞭子往前挪一步,非要卫景翊追问,它才肯详细介绍原身的家世。 原身卫景幼出身将门世家,随家人常年驻守边境月影城,非诏不入京。 卫景幼生性恣意潇洒,本是个风风火火的将门小姐。 可惜三年前,景国与毗邻的凉国爆发一场大战,她的父兄皆战死沙场。 卫景幼当时也在,她亲眼看着父亲中毒箭而死,而后兄长为救她,跌落马下,也被马活活踩死了。 那场大战后,卫家就只剩她和一位小姑姑。 她顶替了兄长身份受封骠骑大将军,成为了卫景翊,后被皇帝赐婚,与相国小姐宋云纾成婚。 成婚当晚,有刺客混迹宾客之中,趁她酒醉独自在庭院透风时现身行刺。 待亲兵闻讯赶到,她腹部已被刺客刺中一刀,而刺客逃脱不知所踪。 她不知为何下令封锁了此事,并严令下属不许追查刺客身份,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完婚。 再然后,卫景翊就穿过来了。 听完系统的讲述,卫景翊表情略显复杂,她沉默半晌后问道:“为什么卫景幼不许下属追查刺客身份呢。” 系统表示。 【里没写,具体我也不知道。】 卫景翊有些惋惜:“有点可惜,卫景幼这样的人最后居然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系统同样感到惋惜。 【是啊,可惜她只是个配角,对她的描写并不多,反正最后她死在了女主手上。】 有件事卫景翊一直没时间去想,现在却猛然想起来了:“系统,如果我取代了卫景幼的身份,那她呢,她去哪了?” 卫景翊眉头拧紧语气格外严肃,似乎对这件事非常在意。 系统倒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毕竟它的宿主可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警察。 【原身就在你原世界的身体里,并且自愿留在那,所以你别有心理负担。】 卫景翊惊诧异常:“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自愿待在我身体里,所以我是跟她互换了灵魂?” 系统抛下个重磅消息。 【你中枪之后就成了植物人,原本我们并不打算让你穿在她身上,而是另有其人,但她当时离开的执念太深,导致我们临时改变了人选。】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让卫景翊彻底傻眼了。 她居然成了植物人,就因为那一枪。 还有系统说卫景幼离开的执念太深是什么意思,所谓的离开难道是离开这个世界吗,她想自杀? 系统肯定了卫景翊的想法,并循循善诱之。 【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过宿主,你不用担心,只要你顺利完成任务,我们就能治好你的身体,并且你也能跟原身重新换回来,这样你也算救了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卫景翊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幽幽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系统回答的理直气壮。 【因为你没问我啊。】 行行行,卫景翊差点忘了,她的系统是个呆瓜倔驴。 卫景翊有点好奇,如果没有意外她会穿在谁身上,于是她问系统:“我原本应该穿在谁身上?” 系统声音带着揶揄,好像在偷笑。 【宋修哲,桃李满天下的宋相国,没想到吧宿主,你差点就成了女主的便宜老爹。】 卫景翊又气又好笑:“那我还真是要谢你。” 虽然听起来像反话,但卫景翊确实不太想尝试当个男人,还是个老男人。 房门突然被人轻轻叩响了两声。 卫景翊收敛神色应了一声。 只听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穿碧绿色衣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模样生得清秀白净,看上去年纪不大,尚且稚嫩的脸庞还带着点婴儿肥,一双眼睛黑黢黢圆滚滚的分外灵动。 她手上端着药,径直向卫景翊走来。 系统见有人物出场,自动自觉的介绍。 【宿主,原身有两个贴身侍女,温玉和如玉,她就是温玉。】 温玉温玉,温润如玉。 可温玉恰恰和她的名字相反,看着可爱讨喜实则是个一点就着的小炮仗,也就对卫景幼稍稍温柔了那么些许。 温玉走到卫景翊跟前,不行礼也不客套,药碗往她跟前一怼:“将军,该喝药了,一滴也不准剩。” 卫景翊不假思索端过药仰头就灌。 温玉愣了一下,大抵是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卫景翊刚吞下最后一口药,就听到系统事后诸葛亮。 【宿主啊,你稍微犹豫一下,书里原身极其不喜欢喝药。】 可药已经喝完了,卫景翊只能皱着眉为难的挤出一个字:“苦。” 温玉眼睛一亮,赶忙从腰间小荷包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塞进她嘴里:“将军吃颗桂花糖就不苦了,奴婢亲手做的。” 这玩意居然是糖。 卫景翊感觉自己嘴里含了坨黄连,吃也不是吐也不是,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 温玉满眼期待望着她:“将军,好吃吗?” 小姑娘眼巴巴的样子让人不忍,卫景翊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声音都有些发紧:“挺好吃的。” 系统不负众望,好像永远慢半拍。 【宿主啊,书里说温玉做的东西没人敢吃,原身以前都是找各种理由躲过的,你不能说好吃。】 卫景翊额头青筋一跳,她知道系统坑爹,但没想到这么坑爹,她甚至怀疑系统是装的,它其实还有个隐藏任务,那就是坑她。 趁着温玉高兴,卫景翊说房间里很闷想出门透透气,厚脸皮哄着小姑娘给自己穿衣服。 穿好衣服后她把人打发走,转头找系统兴师问罪:“你下次有话能不能早点说。” 系统很委屈。 【我试过早点说,可你当时让我闭嘴。】 卫景翊一时无语,也懒得跟呆瓜系统掰扯,躺下打算再休息一会儿。 系统又开始催促她做任务,只是这次学会了拐弯抹角。 【宿主,反正你没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卫景翊闭着眼应了一声,她倒想听听系统能讲什么好故事:“你说。” 系统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它的故事。 【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系统,它之前绑定了一个宅男,穿到一本言情文里当男主,那本里有很多女配,一个赛一个漂亮,有御姐有萝莉有清冷御姐有病娇萝莉。】 卫景翊没打断它,把它当催眠的白噪音。 【她们争奇斗艳各有千秋,她们的身份也不一般,有公主有花魁有侠女,无一例外她们的腿都很长,胸都很大......】 “打住。”卫景翊越听越不对劲,及时打断了它,并言辞警告:“涉黄,以及违禁词一律不能说。” 系统敷衍答应,然后继续讲述。 【反正宅男宿主看得很眼馋,他是一个成年人,他全都想要,但那本并不是后宫文,于是他的系统就劝他,可他非不听,他就要开后宫。】 【结果你猜怎么着,女主和那些女配串通一气众志成城,她们联合起来把宅男宿主给阉了,最后宅男宿主成为一个太监,永远留在那本里。】 系统终于讲完了,并且开始考卫景翊。 【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宿主你说是什么道理。】 卫景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闭着眼很敷衍的回答:“告诉我们不能开后宫,女人的力量很强大。” 系统急了,也不拐弯抹角了。 【不是,这个故事明明是告诉我们,不听系统的话下场会很惨。】 卫景翊点了点头,依旧敷衍:“对对对,你总结的很好,下次别总结了。” 系统不满意她的态度。 【这本书里也有很多俊男美女,你是不是也不想离开了。】 卫景翊无奈睁开眼,一句话没说默默爬起来开始穿鞋。 系统激动了,看来它的宿主不仅狠,还挺听劝。 【宿主,你终于想起做任务了吗,看来你明白了我的苦心。】 卫景翊下了床,走到桌子边替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打算坐一会儿缓缓神。 腹部的伤口还很疼,但躺太久浑身都开始疼。 系统白激动一场,在她脑子里哼唧。 【宿主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找女主啊,你不能这样没礼貌,你要去找她道歉。】 卫景翊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系统能这么烦人,她依旧被吵了半天,再不去可能真的会被吵死。 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起身走到门边,衣服已经穿好,她确实能出门了。 系统磨拳搽掌激动准备,打算跟宿主一起大显身手。 【宿主,你这次是真的要去做任务吗?】 卫景翊推开门,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苦中作乐调侃道。 “不听系统的话会被阉,我怕被阉。” 004 卫景翊住的地方是个小庭院,推开门眼前有个小院子,四周被院墙围住,中间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一头通厅堂一头通院门。 院子左侧有棵老梧桐,树下摆着石桌石椅可供纳凉,旁边还种了些花草。 院子右侧则有座亭台,一旁挖了个圆形水池,水中立了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水面躺着几片睡莲,依稀可见几条红白色锦鲤在水中游弋。 除厅堂与正房外,院里还另有一间书房及东西两间厢房,靠院墙角落还有两间低矮些的耳房,这是留给婢女居住的方便伺候。 庭院虽小,却格外清幽雅致。 卫景翊刚一出门,系统就迫不及待的提示。 【宿主宿主,原身跟女主成婚之后并没有住在一起,原身住在松鹤院,女主住在隔壁的瑶光阁,你出了门走几步就到了。】 卫景翊闻言抬头扫了圈,果然看到左侧隔壁有座雕梁画栋的楼阁,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系统:“成婚之后不住一起,她们就不怕被人怀疑?” 系统解释道。 【女主从小体弱多病,这件事在景国人尽皆知,婚后,她以避免过病气给原身当借口,一直跟原身分开住。不久后原身就动身回了月影城,一年也难得入京一次,两人实际相处时间非常短。】 在书中,卫景幼和宋云纾只是表面夫妻,不过是两个被皇帝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别说有什么感情纠葛,估计连熟人都称不上。 卫景翊点点头,又问:“那宋小姐知不知道她的夫君其实是个女人。” 后期肯定知道,但卫景翊比较关心的是她现在知不知道。 系统想也不想的回答。 【知道啊,女主聪明又有心机,没见过原身之前她就已经查出来了,而且不仅她知道,就连皇帝也知道。】 卫景翊大感意外:“明知道两人都是女人,皇帝为什么还要赐婚呢?” 系统嘿嘿一笑,居然卖起了关子。 【这就涉及到朝堂党争了,你别急,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去找女主道歉混个脸熟,让她别记恨上你。】 说话间,卫景翊已经走出了院子,跟守在院门外的两个亲兵打了个照面。 亲兵一见她,忙不迭躬身行礼:“卑职见过将军。” 卫景翊没说话,只是学着古装电视剧里大人物的做派抬了抬手,装得像模像样的。 “将军伤重未愈,这是要去哪?”亲兵尽职尽责,颇为关切卫景翊伤势,“倘若将军有事,可吩咐卑职去办。” 卫景翊摇摇头回道:“无事,只是出门透透气罢了。” 亲兵仍是不放心:“如玉姑娘出府未归,温玉姑娘方才又去药房取药了,将军可要卑职唤来一位婢女随同?” “不必,我就在附近走走。”卫景翊仍是回绝,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往瑶光阁走去。 系统在她脑子里暗笑。 【宿主,没想到你适应的还挺快。】 卫景翊不置可否,这么多年的卧底生涯,她几乎什么样的人都扮演过,从小混混不良少女到毒贩瘾君子再到杀人犯□□大佬,要是她演技不过关,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假如她转行去当演员,估计都能混个影后当当。 就像系统说的,松鹤院与瑶光阁离得很近,没走两分钟就到了。 隔着一段距离,卫景翊远远看到瑶光阁门前站着位青衣女子,那女子眉眼低垂双手合拢搭抬在身前,瞧上去像是等着什么人。 待卫景翊走近后,那女子欠身行了一礼:“奴婢怜月,见过将军。” 系统赶忙提醒卫景翊。 【宿主,女主身边有两个婢女,怜月和惜风,怜月是杀人不见血的高手,惜风是擅下奇毒杀人于无形的高手。】 卫景翊心头一跳,一个杀人不见血,一个下毒杀人于无形,宋云纾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她不敢怠慢,伸手虚虚一扶:“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怜月低垂眉眼,轻声询问:“将军可是要见我家小姐?” “正是。”卫景翊点了点头,“不知宋小姐可否方便一见。” 怜月闻言侧过身,而后抬手做请:“小姐已恭候多时,还请将军随奴婢来。” 恭候多时,看来怜月等的不是别人。 卫景翊跟着怜月踏过院门往里走,默默问系统:“你说宋小姐怎么知道我会来找她的。” 系统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也不知道啊,女主的心思很难猜,你一会儿可得小心点,认错态度越诚恳越好,别又得罪了她。】 卫景翊本来还有点小紧张,但听到系统压低声音鬼鬼祟祟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你那么小声干嘛,别人又听不到你说话。” 系统诚实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怕女主,我总觉得她能把你脑子凿开,然后把我揪出来五马分尸。】 卫景翊吐槽:“怎么分,你又没身体。” 系统不要脸的请求。 【可我就是怕嘛,宿主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卫景翊暗暗叹了口气,愈发觉得她这个系统靠不住,看来往后她只能指望自己。 瑶光阁的院落布局与松鹤院相仿,只是多了座楼阁,院子里栽种了十来株桃树。 现下正逢春日,院落里桃花满枝,淡粉色的繁花盖过葱翠绿意,春色满园灿若云霞甚是好看。 行至楼阁前,引路的怜月忽然止住脚步:“小姐吩咐过,将军来了不必通传,烦请将军自行上楼。” 卫景翊点点头,没多犹豫抬步走进楼阁之中,余光瞥见怜月背过身守在门外。 因顾虑扯动伤口,卫景翊走得极慢,尤其爬楼梯时几乎是一步一顿,还没上楼,她就闻到了一股浅淡冷香。 不同于香水的浓郁,这股香味更加自然清雅,透着点冷意。 爬上楼眼前豁然一亮,卫景翊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楼阁中,端坐于木案前烹茶的宋云纾。 昨夜匆匆一瞥,卫景翊就知道她生的极为貌美。 可今日这一见,她才真正知什么叫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木案上焚着香,一缕青烟袅袅升腾。 宋云纾披了件狐皮大氅依在窗边,雪白柔软的狐皮包裹着她清瘦纤弱的身形,将她本就雪白的肌肤衬的愈发温润,好似还平白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疏冷。 她狭长凤眸微敛,颔首望着面前茶盏,如墨如瀑的青丝挽起发髻,上头只插一支素雅淡白的玉钗,不似昨晚红衣红袍满头珠翠那般高贵典雅。 系统说她自幼体弱多病,卫景翊是信的。 宋云纾的确很美很清冷,可许是病弱的缘故,她身上却带着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涌起保护欲的破碎感,清冷和破碎感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毫不冲突,或许这就是上天对美人的垂怜吧。 大抵是察觉到了卫景翊探究的目光,她微微侧目望来。 四目相对间,卫景翊有些愣住了。 该怎么形容呢。 她眼底仿佛含着一汪清泉又似揉碎了满天星辰,虽说淡漠空灵,却又似乎藏着一种魔力,叫人望进去就忍不住深陷其中。 窗外桃花开的正艳,一片花瓣被风裹挟自敞开的窗棂间飞入,落入她发间。 大概是烟雾朦胧给的错觉,卫景翊觉得这一幕不太真实,像一副铺陈眼前徐徐展开的绝美画卷。 直到画中人垂眸,抬手斟了一杯茶缓缓推至对面,她才回过神,惊觉自己方才居然看呆了眼。 宋云纾声线冷冽又带着丝丝慵倦:“将军若再不来,这茶就该凉了。” 卫景翊犹豫了片刻,然后走到她对面坐下。 说真的,要不是系统一直反复强调,卫景翊怎么也不敢相信。 像宋云纾这样一位我见犹怜弱柳扶风的美人,日后居然会成为一个手上沾染无数人鲜血,视人命为草芥狠戾残暴的君主。 她定定望着宋云纾:“我为昨夜冒犯之举而来,特来向小姐赔罪。” 认错态度陈恳,字字句句皆是真诚。 宋云纾一双凤眸无悲亦无喜,语气亦是轻飘飘的:“将军遭人行刺,一时惊犹过度罢了,何罪之有。” 躲了好半天的系统,偷偷冒了出来。 【别说,女主还挺通情达理。】 哪里是什么通情达理,分明是讽刺,也就系统傻没听出来。 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被刺客行刺就惊犹过度,简直是骂人不带脏字,让人不仅不能反驳,还得反过来感谢她大度体贴。 好在卫景翊不是卫景幼,况且她当时的确惊犹过度,所以她一点不觉得尴尬,而是笑笑道:“小姐这般大度,倒叫我更加惭愧了。” 宋云纾闻言眸光微动,白皙光滑的指尖微抬,淡淡启唇道:“将军,茶凉了。” 卫景翊端起茶才抿了一小口,就听系统在脑子里问她。 【宿主,你想不想先看看女主的黑化进度值。】 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怎么看?” 系统嘀嘀咕咕的似乎正在做什么。 【你打过游戏吗,就像游戏人物的血量条一样,我可以调出来给你看看,这样你心里也能有个底。】 过了一会儿,它兴奋喊道。 【宿主,我成功了,我把女主的黑化进度值调出来了!】 卫景翊闻言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宋云纾头顶,可什么都没有,倒是她胸口好似多了个小黑框,应该就是她的黑化进度值。 黑框白底,里面的数值条和她身上的狐皮大氅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 卫景翊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已经被系统蠢到没脾气了:“你就不能靠谱一点,这样你让我怎么看,难道要我盯着她胸口看?” 系统也发现了问题,弱弱道。 【宿主你先别急,我可以调整。】 听它这么说,卫景翊终于松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又低头喝了口茶。 而宋云纾胸口的进度条终于动了,在系统的操作下一点点往上升。 卫景翊真的不想看,显得太过冒犯,可她的目光实在忍不住跟随进度条,就像猫控制不住追逐闪动的光点。 进度条滑过宋云纾雪白修长的天鹅颈,嫣红娇嫩的薄唇,秀气挺直的鼻梁,狭长好看却冷若冰霜的双眸。 对上她的眼睛,卫景翊莫名感觉后背窜上一股寒气。 “卫将军,你可看够了?” 宋云纾声音冷淡至极,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显露出些许不悦,如同昨晚被卫景翊猛然攥住手腕时一样。 话音落下,只见那黑化进度条颤了颤,数值从85%慢慢涨到了86%。 系统倒抽了一口凉气,慌张道。 【宿主怎么办怎么办,女主她好像生气了。】 这还用说嘛。 卫景翊生无可恋的低下头,何止是指望不上系统,她早晚有一天会被这玩意给害死。 005 宋云纾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纵然心中极为不悦,但那抹愠色只在她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成那无波无澜的淡然模样。 速度之快,让卫景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如果不是她头顶的黑化进度条确确实实从85%变成86%的话。 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出师不利,不仅没给宋云纾留个好印象,反倒让她的黑化进度条又涨了,只怕这任务以后更难完成了。 见卫景翊好半天不说话,系统急的不行。 【宿主啊,你怎么不说话,你快说话啊,女主问你看够了没,你赶紧选一个回答,她等会又要生气了。】 选个屁,卫景翊在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但凡系统让她做什么,她绝对不能听,而且不仅不能听,最好还得反着来。 在里,她最后的结局是五马分尸,虽然很惨可至少死得还算快,但在系统的“出谋划策”下,她怕自己会被凌迟。 卫景翊若无其事的望了眼窗外又低头抿了口茶,然后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询问道:“这是什么茶?” 宋云纾淡淡瞥了她一眼,轻启檀口:“年初新贡的雨前龙井。” 卫景翊端详着杯盏里色泽绿润的茶汤,脱口夸赞:“此茶沁香扑鼻,入口虽有微涩,但回味清甜,确是好茶。” 宋云纾拂袖端起茶盏,白皙指尖摩挲过杯口,语气冷冷淡淡:“将军若是喜欢,一会儿我便让惜风送些去松鹤院。” 系统提醒卫景翊。 【宿主你千万别答应,惜风可是个擅使奇毒的高手,她经手的东西别说吃,最好碰都别碰。】 不用它提醒,卫景翊本来就没打算答应,她委婉回绝:“我就是一介武夫,粗人一个罢了,哪有什么闲情雅致烹茶煮茶。” 话罢,她抬眼笑望着宋云纾,厚脸皮接着道:倘若小姐不嫌弃,我每日来瑶光阁蹭杯茶就好。” 系统闻言又惊又喜,对卫景翊赞不绝口。 【哇,宿主你可太聪明了,我都没想到还能这么说,这样你以后就能天天跟女主见面了,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宋云纾显然没料到卫景翊居然这么厚脸皮,她神情微怔:“将军赏光,云纾又怎会嫌弃。” 卫景翊生怕她找借口推诿,赶忙道:“那便定好了,明日此时此刻我再来叨扰小姐。” 宋云纾闻言似有些意外,黛眉随之蹙起:“成婚第三日回门,将军明日需随我回一趟相府。” 卫景翊愣了一下,好在她反应够快,自嘲一笑道:“瞧我,一时高兴险些将此事给忘了。” 窗外起了一阵风,又有几片桃花瓣随着风飞了进来。 卫景翊被吸引了注意力,侧目望去正巧瞧见一片花瓣飘至手边,她心神一动端着茶盏接住了。 淡粉色花瓣漂浮于翠绿茶汤上,倒颇为好看。 宋云纾瞧见了这一幕,好似随口问了句:“将军喜欢桃花。” 卫景翊点了点头:“自是喜欢。” 宋云纾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有人却觉得桃花艳俗轻薄。” “花草树木不似人,何必分个高低贵贱。”卫景翊并不认同这个观点,“艳俗也好高雅也罢,无非是人一厢情愿毫赋予的意义,它们不会在意,只顾着顽强盛放便好。” 宋云纾闻言眸光闪动,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不曾想,将军竟这般通透。” 【啊啊啊啊,宿主你听到了吗,女主居然夸你了,她夸你了!】 平地惊雷,脑子里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叫,把卫景翊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没把茶泼在宋云纾脸上。 她气得咬牙,赶忙警告系统:“你能不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在干正事呢。” 宋云纾确实夸了她,但黑化进度条纹丝不动,仍旧停在86%,涨起来好像容易的很,掉下去确好似比登天还难。 就在此时,婢女怜月悄无声息的走上阁楼,毕恭毕敬的向两人欠身行了一礼。 “小姐,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下人已备好了您素日爱吃的三道素菜。” 宋云纾闻言并未言语,只是不动声色的抬眸扫了卫景翊一眼,怜月也侧头看向了她。 卫景翊好像看不出人家明里暗里赶人的意图,笑着摆了摆手:“怜月姑娘无需顾虑,我有伤在身,也吃不得什么荤腥。” 怜月神情微变,大概是觉得卫景翊不仅没眼力见,脸皮厚度也堪比城墙。 宋云纾倒是淡然如初,颔首轻声吩咐道:“怜月,去添一副碗筷。” 系统憋着笑,愈发觉得这个宿主对自己胃口。 【宿主啊,我可真喜欢你这幅不要脸的劲。】 怜月领命离去,不多时便带着两位下人回来,将饭菜碗筷一一摆放在隔壁厅堂,然后来茶室请两人前去用膳。 宋云纾爱吃的三道素菜确实挺素,青菜豆腐加青菜,虽然青菜碧绿豆腐嫩白,但实在是寡淡到连一点油星都看不见。 身为名门世家的嫡女,宋云纾的家教修养可见一斑,用膳前漱口净手,用膳时抬袖掩住檀口,全程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简简单单吃个饭而已,动作神情优雅的要命,卫景翊简直大开眼界,反正她从来没见过有人吃饭都能吃的那么赏心悦目。 相比之下,大口咀嚼吞咽的她好像那个吗喽。 并且宋云纾吃得极少,好像就吃了两片青菜一块豆腐,外加十来粒米饭就缓缓放下了碗筷,一只鸟大概都比她吃的多。 穿书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餐,虽然饭菜寡淡无味,可卫景翊却吃的极香,她好像对食物有种与生俱来的虔诚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以前跟同事朋友一起吃饭时,他们就总是不厌其烦的夸卫景翊,说每次看着她吃饭吃得那么香,自己都想再来一碗。 宋云纾放下碗筷后,一旁随侍的怜月下意识往前挪了一小步,可见宋云纾迟迟没有开口,便又悄悄退了回去。 未离去未开口,宋云纾就这么望着认真吃饭的卫景翊,狭长清冷的凤眸好似掀起一丝极难察觉的波澜,带着些许的思忖。 直到卫景翊夹起最后一根青菜,又把碗里最后一粒米扒拉进嘴里,她这才款款起身。 怜月适时上前搀住了她。 宋云纾垂眸颔首,神情略显倦怠,她薄唇微启淡淡道:“我有些困倦了,将军请自便。” 言罢,还不等卫景翊说些什么,怜月便扶着她离开了。 卫景翊其实还没吃饱,但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虽然她脸皮挺厚,但蹭吃蹭喝还叫人加菜,这种事她还干不出来。 宋云纾的背影单薄羸弱,但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冰雪地里迎霜而立的一株白梅,清冷中带着一丝倔强。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外,卫景翊陷入了沉思。 卫景翊其实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加上跟不同类型的人都打过交道,她对自己的直觉和洞察力非常自信。 但通过今天与宋云纾的相处以及谈话,她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看不透宋云纾。 就像系统说的,她心思极难猜,旁人无法从她神情中窥见半分情绪。 除了两次被冒犯时,极为短暂的显露出不悦外,卫景翊很难捕捉到她的情绪波动,她好像总是这么无悲无喜冷冷淡淡的,似乎对一切都毫无兴趣。 靠近她都很难,更别说走进她心里。 卫景翊觉得,她应该抛却原著的内容,抛却系统的看法转述,把宋云纾当成一张白纸,然后一点点去体验去感受,看清纸上逐渐显现的内容。 系统欢天喜地的冒出来,开始吹彩虹屁,顺便帮她出谋划策。 【宿主啊,虽然女主的黑化进度涨了,但我觉得今天很有收获,以后你每天来这里找女主喝茶谈心,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很快就能混成她的好闺蜜,然后轻松搞定她。】 【明天回门也是个好机会,女主虽然在相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除了她那位便宜兄长,宋相国和宋夫人对她都非常冷漠,你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 卫景翊回过神来,由于系统的一系列不靠谱行为,导致她现在对系统的唯一期盼,就是别拖她后腿。 她很是敷衍的回道:“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说完,卫景翊放下了碗筷,扫了眼桌上的饭菜。 三盘素菜被她吃的干干净净,只残存些汤水,她碗里的米饭也是一粒不剩。 不过对面宋云纾碗里,那小半碗米饭看上去却是没动,本来就体弱多病,吃的还那么少,难怪她看起来那般清瘦柔弱。 卫景翊盯着那碗饭看了好半天,系统察觉到她的目光,语气从开心转向惊恐道。 【宿主,你想干嘛!】 卫景翊自顾自叹了口气,表情复杂的感慨道:“太浪费了,这个时代应该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吧。” 系统听她这么说更加害怕了,颤抖着声音尽可能劝说。 【宿主,我知道你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但再节俭也不是你做这种事的理由。】 卫景翊满头问号感觉莫名其妙的,她问系统:“做哪种事,你以为我想干嘛?” 系统语气复杂,它觉得自己刚才很明显感受到了宿主的渴望。 【我以为你要吃女主的剩饭。】 006 服侍宋云纾歇下后,怜月回到了阁楼茶室旁的膳堂,等她到时下人正准备收拾,而卫景翊也已经离开了。 她吩咐下人动作轻些,转头要走时留意到了桌上的碗碟,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还透着点古怪。 只见桌上的碗碟干净异常,连一粒米饭一点残渣都不剩。 回松鹤院的路上,系统一直在卫景翊脑子里充满怨念的嘀咕。 【宿主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你说你吃女主的剩饭就算了,你还吃那么干净,我都怕女主怀疑你把盘子舔了好几遍。】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有没有想过女主以后怎么看你。】 对于系统的碎碎念,卫景翊只漫不经心的回了句:“浪费可耻。” 她本就讨厌浪费,也没觉得这样的行为丢脸或有什么不妥,何况那碗饭宋云纾几乎没碰过,就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 系统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不认同卫景翊的行为,但她做都做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回到松鹤院,温玉已经备好了饭菜,一荤一素外加一锅鸡汤,相比瑶光阁的伙食,称得上丰盛。 听说卫景翊去了瑶光阁,还留在那用过膳,温玉既意外又不满,绷着张小脸气鼓鼓道:“将军怎得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卫景翊拂袖坐下,不动声色的开始套话:“我说过什么。” 温玉哼了声,幽幽道:“将军亲口说过,与那位宋小姐并非同道中人,还说她心机深沉难以揣测,并非什么简单人物。” 说到这,她神情凝重了些,声音刻意压低:“您还说,您的身份万不能泄露半分,否则会给卫家惹来塌天大祸,如宋小姐那般聪敏之人,平日里能不见则不见。” “这些我自是知晓的。”卫景翊点了点头,借口几乎张嘴就来,“只是明日回门,我需随她回一趟相府,有些事总归要与她商议着来。” 卫景幼倒是个聪明人,早早便知宋云纾不简单,可惜不管她如何小心谨慎,最终结局还是惨死在宋云纾手上。 温玉听到回门二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什么门,将军只怕是上赶着去相府受气。” 卫景翊神色微动,端起桌上的茶继续套话:“我还能受什么气。” “将军又不是不知。”温玉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嘴巴撅的老高,“那相府的宋长公子与四皇子私交匪浅,而四皇子又对宋小姐用情至深。” “自陛下赐婚旨意一下,四皇子便日日跪在殿外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为此大发雷霆,命人仗责他三十,又罚他禁足半月,他险些去了半条命。” 温玉越说脸越黑,气得牙根痒痒:“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将军都被牵扯进去受尽了非议,宋长公子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又何曾给过将军好脸色。” 卫景翊静静听着,也在心底默默思考盘算。 温玉气劲过了,神情骤然落寞了许多:“自从回京城后,将军就处处受气,就连被行刺也不敢声张。” 小姑娘越说越委屈,泪汪汪的拽着卫景翊衣袖:“将军,咱们还是早些回月影城吧,京城里这些个达官显贵,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系统叹了口气,默默道。 【唉,温玉也是个小可怜,她自小父母双亡被卫家买进府,虽然名义上是个婢女,但卫家一直把她当小女儿看待,她也将卫家人视作亲人。】 【原身死前千方百计将她送走,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她的性命,可她为了替原身报仇,趁女主出巡伺机刺杀,结果被当场砍杀,尸体还被野狗分食了。】 卫景翊闻言难免有些动容,她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温玉的小脑袋,勾起唇角柔声哄道:“温玉,你要对我多些信心,我既会护住自己,也会护住你们护住卫家。” 这句话隐含的意味和决心,只有卫景翊和系统知道。 她并不是卫景幼,跟卫景幼身边的人也没交情。 但她觉得自己既然占据了卫景幼的身体,就该守护卫景幼原本想要守护的东西,这是她除了任务之外,来到这个世界必须担起的责任。 温玉愣愣的看着卫景翊,突然激动万分的嚎了一嗓子,然后一个猛扎钻进她怀里:“将军,您可算活过来了!” 卫景翊被撞得伤口险些崩开,她赶忙一手护住腹部,一手控制住在怀里拱来拱去的温玉。 温玉在她怀里小声啜泣:“自从渭城之战后,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就连对着我们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了,我一直很害怕.....害怕以前的您再也回不来了。” 卫景翊压根不知道什么渭城之战,她低头替温玉抹了抹泪,只叹了声:“傻丫头。” 然后她默默询问系统:“这渭城之战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没出声,回应她的只有脑子里逐渐响起的抽搭声。 【呜呜呜呜呜呜。】 卫景翊满头黑线:“你不会告诉我,也在哭吧。” 系统的确在哭,不过是被感动哭的。 【宿主,这一幕太感人了,我.....我也好想抱抱你啊。】 卫景翊简直无语到了极点,她怀里哄着个温玉,还要分神去哄脑子里多愁善感的系统:“行了,你别哭了,先跟我说说渭城之战。” 系统一边抽搭,一边讲述剧情。 【渭城之战是原身受封后,打的最大的一场战役,当时凉军攻陷了朔风国的渭城,朔风国主向景国求援,皇帝命原身领兵增援渭城。】 【打到一半,凉军突然借道转攻景国西梁城,并且放话一旦破城,要将城内二十万百姓尽数坑杀一个不留。】 【跟西梁城比渭城只是座小城,当时情况危急,皇帝又连下十道圣旨,命令原身不惜一切代价回援西梁城,如果原身选择撤军改道,需要多花三天时间才能率军赶到西梁城。】 【为了尽快回援西梁城,最后原身选择了引水灌城,渭城死了十余万人,四万凉兵六万渭城百姓。】 卫景翊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渭城之战就是个电车难题。 为了救西梁城二十万人,卫景幼选择淹死了渭城六万无辜百姓。 站在景国人的立场来看,她绝对是个英雄,可要是站在渭城百姓的立场,那她就是个罪人。 假如卫景幼是个自私的人,她定会将这场战役视作自己的荣耀,可她不是,渭城之战后她像变了个人,显然她一直备受良心谴责。 也难怪新婚之夜被刺杀后,她竟然了无生志,想来她内心定是早就不堪承受痛苦折磨。 卫景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换位思考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决心做出同样的选择。 温玉抱着她哭了好半天,才终于缓了过来,顺便想起了自己还有正事:“将军,奴婢该替您换药了。” 然后她就从卫景翊怀里钻出来,一路小跑着去取药箱。 卫景幼的身体虽然看着瘦弱,但她毕竟是个行军打仗的将军,总体素质还算不错。 再加上卫景翊本人对疼痛的忍耐度超脱常人,虽然伤势不轻,但她基本跟个没事人一样,估摸再养几天就好了。 系统之前说宋云纾给她包扎的既细致又漂亮,那还真不是骗人的,相比之下温玉显得毛糙了许多,抹上药粉只胡乱缠紧了几圈。 换完药后,卫景翊借口自己累了想歇一歇,就把温玉给打发出去了。 小姑娘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眶,欢天喜地的离开,临走前还往卫景翊手里塞了包桂花糖,让她觉着痛的时候吃一颗。 走动了好半天,卫景翊既疲惫又心累,她脱掉外衣往床上一躺,盯着手里鼓囊囊的小荷包无奈苦笑,然后拿出一颗糖塞进嘴里。 这“糖”还真不是一般的苦,还掺着点辛辣,像黄连跟辣椒的混合体。 系统见状都不免佩服她的勇气。 【宿主啊,你怎么吃得下温玉做的东西,书里形容她做的黑暗料理,狗吃一口都要吐三天。】 卫景翊闭上眼,默默回道:“那能怎么办呢,小姑娘辛辛苦苦亲手做的,总不能偷偷扔掉吧。” 系统啧啧了两声,然后神神秘秘道。 【宿主啊,今晚你有没有兴趣去捉奸。】 卫景翊睁开眼,好奇问道:“去哪捉,捉谁的奸。” 系统贱兮兮的揶揄。 【当然是捉你老婆,看她怎么给你戴绿帽。】 卫景翊闻言眉头一皱:“正经点,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系统嘿嘿笑着,说出今晚的一个重要剧情点。 【今夜子时,男主会在后花园约见女主,你想不想去凑个热闹。】 卫景翊又问:“会发生什么?” 系统语气很兴奋。 【真要说发生点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女主对男主本来就没有感情全是利用,不过女主今晚会借着跟你成婚一事故意虐男主,那简直就是大型PUA现场。】 卫景翊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她果断答应:“去,我当然要去。” 系统知道她不会拒绝,并十分期待今晚的行动。 【宿主啊,为了今晚的大戏你可得养好精神,时间还早,你好好休息。】 卫景翊没理它,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可系统说一套做一套,明明让她好好休息,却又不停在她脑子里偷笑。 她感觉自己脑子里住了个上蹿下跳,迫不及待想要吃瓜的猹。 【嘿嘿,捉奸,嘿嘿,太刺激了。】 007 在系统的叨逼叨下,卫景翊好不容易才睡着。 睡了一段时间后,她被温玉喊醒了,睁开眼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起身用了晚膳,在温玉的服侍下换了次药,然后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等到再醒来时,便是系统在脑子里叫她,而此时天已经全黑了。 【宿主啊,快起来干活,我们要去捉奸了。】 卫景翊扶着有些发昏的脑袋,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门外点着的那两个灯笼,透进些微弱光芒。 她起身穿上了外衣,又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然后才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 温玉不知何时搬来个小凳子守在外面,此时正靠在门外睡着了。 卫景翊见状又折返了,回去挑了件厚厚的外袍,然后轻手轻脚的披在温玉身上。 系统见状轻声嘀咕。 【宿主啊,这种时候你就别当什么暖心大姐姐了,要是闹出什么响动,女主肯定不会现身跟男主碰面。】 卫景翊没理它,替温玉拢了拢衣袍,然后关上房门环顾四周。 院门外有亲兵护卫,从那出去定会惊动旁人,她悄无声息的绕到了正房侧面,然后找了个隐蔽角落开始翻墙。 虽然有伤在身,但她动作非常敏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偷偷翻过了院墙。 白天出门时,卫景翊虽没走远,但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仅把附近的地形布局大致记在了脑子里,还顺便摸清了守卫巡查的间隔时间。 所以她很轻松的避开了几波守卫,加上系统的助力,她很快就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些,趁夜溜进了后花园。 卫府后花园很大,亭台楼阁琳琅水榭风景甚美,但卫景翊没时间欣赏,她目的明确直奔向后花园一角,那片怪石嶙峋的假山群。 假山群地形错综复杂犹如迷宫。 那些怪石又高又险,甚至还有不少可供人藏身的石窟,确实是个躲藏私会的好去处。 卫景翊从外围悄悄往里摸,她绕过几座假山,不多时便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男主沈淮知与宋云纾的身影。 月色皎洁清风徐徐。 宋云纾一袭白衣青丝如墨,款款立于几株翠竹旁,她眉目如画音容闲雅,犹如那从天而降不染纤尘的谪仙人。 而她面前,正站着一位俊美无双身姿挺拔的男子。 那男子玉冠束发,身穿一袭玄色锦袍,腰间坠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环,周身散发着一股寻常人家养不出的雍贵之气。 男主不愧是男主,相貌气度都极为出挑。 两人往那一站,无需动作言语,瞧上去便是郎才女貌羡飒旁人的一对璧人。 沈淮知站在宋云纾面前,一双星眸缱绻含情如泣如诉的凝望着她,仿佛满心满眼只装得下眼前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纾儿。”沈淮知柔声开口,脸上攀上些痛苦之色,“若非我以死相挟,你还愿见我吗?” 宋云纾神情漠然,语气亦是冷淡:“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卫景翊躲在不远处的石缝中,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声。 系统吃瓜吃的很开心,还在她脑子里吐槽。 【男主看起来好幽怨啊,可惜女主就像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女,连演戏都懒得演,偏偏男主还就吃这一套。】 沈淮知低下头,声音颤抖难掩苦涩:“我知你并非真心嫁给卫景翊,是父皇.....他明知你我有情,偏要拆散我们。” 宋云纾缓缓偏头,目光有意无意往卫景翊藏身的地方扫了眼,清冽的眸子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 卫景翊心下一颤,赶忙往石缝深处藏了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云纾刚才那一眼,差点让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好在宋云纾似乎只是无意扫了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她颔首启唇淡淡道:“你我既缘尽,日后还是莫要再见了,免得惹人非议。” 沈淮知闻言难以置信,激动之下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可是纾儿,你明知我死也不愿放下你。” 宋云纾黛眉紧蹙,一拂袖甩开了沈淮知的手,而后又退开一小步拉开距离,正色道:“我如今已为臣妇,还请殿下自重。” 系统啧啧两声继续吐槽。 【你说男主怎么那么蠢啊,他就看不出来呢,女主哪里表现出喜欢他的样子,明明嫌弃的不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卫景翊也觉得这有点离谱了,宋云纾甩开沈淮知时,分明显露出一丝抗拒和嫌恶,可沈淮知好像完全感受不到。 他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无法自拔,甚至提出一个荒谬的请求:“纾儿,不如我们私奔吧,你可愿同我离开此地,寻个无人认识我们的所在,从此与我一生相伴。” 系统噗呲一声笑了,没心没肺的调侃。 【宿主啊,你看到没,这么大一顶绿帽拍你脸上了。】 这何止是绿帽,这还是顶骨科绿帽,卫景翊眉头拧紧表情复杂,不过她一点不担心,因为宋云纾根本不可能答应。 果然,宋云纾闻言断然呵斥:“荒唐。” 一阵冷风骤然刮过,宋云纾衣袖翩飞青丝缠绕,她如画般的精绝面容清冷入骨,神情似嗔又似怒,声音如玉碎般清脆悠扬。 “身为臣子,阳奉阴违忤逆陛下旨意,是为不忠。” “身为人子,不思奉养双亲承欢膝下,是为不孝。” “身为门生,不遵相国多年悉心教诲栽培,是为不仁。” “身为皇子,诱拐功臣之妻,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殿下竟也说得出口。” 这番话字字珠玑发人深省,沈淮知闻言脸色变了又变,时而羞愧时而窘迫,身形不住晃动,竟被震慑的往后退了两步。 系统觉得这个男主很废,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 【男主前期就是个恋爱脑,一心想当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跟女主双宿双栖,直到女主跟原身奉旨成婚,他后来又被太子构陷差点没命,才让他下定决心开始参与夺嫡。】 宋云神情肃然的立于一片朦胧月色之中,侧脸线条流畅轮廓柔和,犹如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塑。 不知为何,她那如蒲扇般细密颤动的睫毛,以及那挺翘略显可爱的鼻尖,竟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丝难言的柔情。 卫景翊定定望着她的侧脸,有那么一刻竟然晃了神。 系统见她久久不出声,冒出来问了句。 【宿主啊,你在想什么?】 卫景翊收回目光,想起系统刚才的话:“男主被太子构陷,不会是她的手笔吧。” 系统不得不夸奖她的敏锐。 【宿主你可真聪明啊,后期就揭露了这桩旧案,的确是女主设的局,为的就是逼男主参与夺嫡。】 沈淮知被宋云纾这一番话说得羞愧难当,他垂着头喃喃:“纾儿,我......这话我日后决不再提了。” “都怪我。”然后沈淮知痛苦不堪,埋着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若我能得父皇宠爱,当初我跪求他收回成命时,他也会多疼惜我些。” 眼见沈淮知如此痛苦,宋云纾却只是垂眸淡淡道:“我话尽于此,你我日后莫要再见了。”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 “不,纾儿!”沈淮知猛得抬头,伸手牵住她袖角。 宋云纾侧身,袖角随之上移半寸绽露出半截皓腕,只见那娇嫩到仿佛一掐就能吹水的肌肤,赫然印着一圈青紫。 那青紫瘀伤,在她雪白的肤色上极为现眼,甚至依稀能看清上面的指痕。 沈淮知瞧见了这一幕,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失色道:“你手上为何有伤?是何人伤了你?” 不等宋云纾开口,沈淮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双星眸被怒火点燃霎时间变得通红:“定是他,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我早该想到.....” 系统火急火燎的冒出来吃瓜。 【谁啊谁啊,居然有人敢伤女主,真是个不怕死的勇士啊。】 卫景翊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看来系统这是吃瓜吃傻了。 沈淮知握紧拳头,由于太过用力骨节咯吱作响,他咬着牙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仿佛付诸了所有怒火:“卫景翊!” 系统后知后觉终于反应了过来,大惊失色。 【完了完了宿主,原来他说的是你啊,你昨天晚上.....天哪!这回是真的完了,你得罪了女主,现在就连男主也恨上你了。】 卫景翊头疼扶额,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确实攥了宋云纾的手。 但她当时刚穿过来,完全没搞清楚状况,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就连用了多大的力气也不记得了。 现在想想,以她当时的状态,应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不然也不会在宋云纾手上留下伤痕。 沈淮知还在无能狂怒,一时之间没控制住音量:“那个该死的混账东西,他竟然敢对你动手。” 宋云纾缓缓抽回他手中衣袖,语气淡漠:“殿下莫要多想,这伤与夫君并无干系。” 沈淮知闻言如遭雷击,痛苦嫉妒与愤怒交织在一起,一张俊脸都快扭曲变形了:“纾儿,你唤他夫君,还要替那禽兽隐瞒。” 系统闻言不服,找卫景翊告状。 【宿主,男主嘴巴不干净,他骂你是禽兽。】 卫景翊心不在焉的回了句:“我听到了。” 沈淮知不放弃,伸手扶住宋云纾瘦弱单薄的双肩,追问道:“他可是听闻了你我此前的情意,又知我在父皇殿前跪求多日,求父皇收回赐婚旨意,心中不满这才迁怒于你。” 宋云纾并未否认,淡漠的神情染上了些许复杂:“殿下今日不该来。” 沈淮知终于冷静了一些,他苦笑摇头道:“我若不来,又如何知晓卫景翊那禽兽私下竟敢对你动粗。” 系统继续告状。 【宿主,你看他又骂你。】 卫景翊懒得理会它,目光下移落在不远处宋云纾手上,瘀伤已经被广袖遮盖住了,压根看不到。 由于距离稍远,再加上角度也不行,其实刚才她就没看到。 “这么重的瘀伤,你定是疼得厉害。” 沈淮知抓着宋云纾的手,似乎在查看她伤势,充满怜惜懊悔的声音也随之飘过卫景翊耳畔。 伤的很重吗? 卫景翊小心翼翼的从石缝中探出半个脑袋,试图换个角度尝试,能不能看清宋云纾手上的淤青。 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一粒碎石子从她身后滚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何人!” 发出的声音很小,但沈淮知还是听到了,他反应极其迅速,骤然转头准确无误的看向了卫景翊的藏身之处。 卫景翊正缩着脑袋要往后躲,不曾想还没缩回去,就正好跟沈淮知来了个四目相对。 两人都没想到会被对方看到,顿时大眼瞪大眼都愣在了当场。 008 看清卫景翊面孔那刻,沈淮知眼神慌乱了一瞬,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默默松开宋云纾,然后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眼神不善的盯着卫景翊,冷冷开口道:“卫将军,你怎会在此。” 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卫景翊握拳抵在唇边干咳了一声,先掩饰一下尴尬,然后从容不迫的自石缝中挤出来。 她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等到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了抹礼貌微笑:“殿下这话说的着实奇怪了些。” “这是卫府,我不在此又该在哪?”卫景翊一边反问,一边好整以暇的走向沈淮知:“倒是殿下您.....”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她脚步也跟着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感直接拉满,还好似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系统被她这番操作帅到了。 【哇,宿主你好勇好帅啊,居然敢就这么跟男主对着干。】 卫景翊咬紧牙关,尽力维持脸上笑容不变,她不是想跟男主对着干,而是刚才从石缝中挤出来时收腹了,现在一放松,就感觉伤口处涌上一阵剧烈的痒痛。 她强忍疼痛,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不该出现在此。” 沈淮知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本就不善的眼神变得愈发阴沉。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发虚,毕竟宋云纾如今是卫景翊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婚事还是皇帝赐下的。 也不知方才那番话卫景翊听到了多少。 倘若听到他想带宋云纾私奔,卫景翊一时气不过将今晚之事宣扬了出去,那他和宋云纾不仅名誉扫地,恐怕还会被降罪重罚。 他受罚倒是其次,他只怕连累了宋云纾,毁了她一身清誉。 念及此,沈淮知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不得不强压住心头的不甘和愤怒,很是勉强的冲着卫景翊挤出笑脸:“卫将军说的是,的确是本宫失礼冒犯了。” 卫景翊走到他近前,脸上笑容丝毫不减:“也不知殿下深夜与我家夫人相会,所为何事?” 我家夫人,这四个字她咬得极重,刻意强调了宋云纾如今的身份。 系统偷笑,并在她脑子里揶揄。 【宿主啊,你表现的好像在跟男主争风吃醋哦,要是我跟你不熟,我肯定会以为你暗恋女主。】 作为一个道德观念极强的人,卫景翊实在看不得沈淮知和宋云纾的感情戏,他们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 虽然她也知道宋云纾对沈淮知是虚情假意,可沈淮知对宋云纾那确确实实是爱情,还是情根深种非卿不娶的那种。 反正她的出现就意味着干涉后续剧情发展,那她不如现在就横插一脚棒打鸳鸯。 沈淮知果然被那四个字刺激到了,额头青筋一跳眼底怒气都快藏不住了,他声音沉了下去:“本宫有些紧要事,需同纾儿商议。” 这理由又牵强又拙劣。 卫景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好在是我撞见了,若是让旁人瞧见了,只怕殿下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呐。” 话罢,她余光瞥见宋云纾从沈淮知身后款款走出。 宋云纾神情浅淡,款步从沈淮知身旁经过,而后行至卫景翊面前,不紧不慢的的颔首行了一礼:“夫君。” 一声夫君,唤的温柔似水缱绻含情,犹如昨晚再现。 卫景翊呼吸一窒,装模作样的抬手虚虚一扶,口中轻嗔道:“都是一家人了,夫人又何须多礼。” 宋云纾抬眸,目光随之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狭长清冽的凤眸平静无波,唇角却掀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好似带着些许玩味。 卫景翊没来由的有些心虚,不过好在她脸皮还算厚,迎上宋云纾目光后,她当即扯开唇角灿然一笑。 沈淮知瞧见这一幕,只觉卫景翊当着他的面挑逗宋云纾,险些将一口牙咬碎了,他身形一晃目露悲哀之色,想说什么又无力说出口。 嫉妒之情,犹如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心口,奇疼奇痒又无可奈何。 他死死攥紧双手,缓了又缓才终于沉声开口:“想来将军回京后,也听说过本宫与纾儿的一些传闻。” “确有耳闻。”卫景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既是传闻,自是免不得有人添油加醋无端揣测,我不曾信过那些传闻。” 沈淮知脸色又青又白,看向卫景翊的目光满是压抑着的嫉妒和愤怒:“将军果真深明大义。” 这话听上去像是夸人,可好像又带着点讽刺意味。 估计沈淮知是觉得卫景翊说一套做一套虚伪的很,嘴上说着不信,暗地里却冲宋云纾动手泄愤,简直是小人行径。 卫景翊继续装傻充愣:“殿下自幼受教于岳丈大人门下,与我家夫人也算是两小无猜,想来早便如同兄妹般相处。” 宋云纾闻言眸中掠过一丝冷光,不过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下惊诧,面上也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只是看向卫景翊的目光难免多了些思忖。 卫景翊笑望着沈淮知:“回京前,我就听闻殿下曾跪请陛下收回赐婚旨意。” 这事早前闹的满城皆知,只不过没人敢把这事拿到明面上说,现在卫景翊却自己说出来了,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这出闹剧与她无关。 沈淮知犹豫着承认:“确有此事。” 说完,他深深看了宋云纾一眼。 纵然心中百般不舍万般不愿,沈淮知也不得不在心底盘算着找个合理的借口,好撇清自己与宋云纾之前的干系,免得卫景翊私下又冲她动手泄愤。 卫景翊长叹了口气,走到沈淮知面前,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殿下的用心良苦。” 沈淮知愣住了,实在不知卫景翊这是要闹哪出。 系统听半天也懵了,想不明白她这是要干嘛。 【宿主啊,你戏是不是演的太过头了。】 卫景翊望着沈淮知,苍白清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苦笑:“我常年在外征战,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说到底,殿下无非是担忧我哪日遭遇了不测,徒留夫人在这世间孤苦无依,这才求陛下收回成命。” 说完,她还不忘强调总结:“殿下与我家夫人果真是兄妹情深啊。” 沈淮知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这么好的借口直接送到他嘴边,甚至反驳都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不得不顺着话往下说,只是语气难掩艰难苦涩:“将军说得没错,这些年来本宫的确.....将纾儿视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卫景翊咬文嚼字铺垫了好半天,才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这。 只见她抚掌一笑,甚是殷勤:“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由我在此做为见证,让殿下与我家夫人对月盟誓义结金兰,也算成全了殿下与夫人多年来的兄妹之情,如何!” 此话一出,沈淮知的脸色几乎黑到滴墨,宋云纾倒是毫无反应,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 全程吃瓜的系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宿主啊,你可真够损的,人家有情人终成兄妹已经够惨了,你居然还逼人家提前相认。】 沈淮知怎会甘心在卫景翊的逼迫下和宋云纾结拜,他神色几经变化,而后突然抬头看向远处,低呵了一声:“什么人。” 话音落下,卫景翊只感觉眼前一道黑影掠过。 然后她就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眼前的沈淮知,如同一只窜天猴嗖得飞上天,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难道就是轻功。 卫景翊仰头呆愣愣的看着沈淮知消失的方向,默默问系统:“卫景幼会轻功吗?” 系统得意回道。 【那当然,原身好歹是个将门小姐。】 从小痴迷武侠片的卫景翊有些小激动:“那我会吗?” 系统思考了几秒。 【剑法招式凭借肌肉记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轻功内力都需要心法,如果你记住心法知道怎么运用,练习一下应该也行。】 说完,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慌。 【宿主,你快回头!】 卫景翊回过神来,闻到了鼻尖逐渐萦绕开来的一股淡淡冷香,那香味清冷清冽,恍惚间竟让她错以为嗅到了月光的味道。 她下意识转身,宋云纾精致苍白的面容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眼底。 宋云纾不知何时悄然靠近了,她靠得很近,近在咫尺。 她还欲逼近,卫景翊不自觉的开始往后退。 可她退一步,宋云纾便又逼近一步,直至将她逼到一块石壁前,逼得她退无可退。 宋云纾目光带着些许思忖,轻飘飘的在卫景翊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而后薄唇缓缓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 她离的太近了,近到卫景翊能看清她那随呼吸而颤动的睫毛,看清她嫣红薄唇上泛起的诱人光泽,看清她狭长凤眸中星星点点闪烁的光芒。 卫景翊起初还能直视她的双眸,可看着看着就有点顶不住了,眼神不住的开始躲闪,她想,估计换谁来都顶不住吧。 系统在她脑子里摇旗呐喊。 【宿主撑住,你可不能输啊,熬她!】 宋云纾狭长凤眸微垂,轻启檀口道:“妾身竟是不知,夫君如此伶牙俐齿。” 卫景翊偏开头:“宋小姐......” “宋小姐?”宋云纾轻笑一声打断了她,语气戏谑,“方才那一声声夫人,夫君不是唤的极为顺口么?” 卫景翊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宋云纾实在是太妖孽了,尤其方才那一声轻笑,勾的人心跳加快。 她深吸一口气想稳住心神,可又嗅到了那股好闻的冷香,差点破了功,她硬着头皮解释:“那是因为有外人在场。” 宋云纾闻言眉尖微挑,脸上那抹笑意分明还在,可眼底却冰冷一片:“是么,倘若将军不是女儿身,妾身只怕要以为,将军是为妾身争风吃醋。” 这番举动与这番话似乎只是一时兴起的戏弄。 宋云纾很快收敛了笑意,不动声色扫了眼卫景翊通红的耳尖:“将军有伤在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卫景翊靠着石壁没动,直到宋云纾转身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可她刚放松下来,眼前就又闪过一道黑影,消失的沈淮知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犹如来去不见踪影的鬼魅。 刚才那一幕,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宋云纾该不会故意那样做,然后借刀杀人吧。 卫景翊有些紧张,面上却装出一副故作轻松的表情,笑问道:“殿下为何去而复返?” 沈淮知脸色阴沉目光凌厉,好似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卫将军,纾儿手上的伤,本宫需要一个解释。” 009 在前期,男主沈淮知就是个究极恋爱脑,别说有人敢伤害宋云纾,哪怕宋云纾就是自己不小心磕破点皮,他都能把屋子拆了地铲平了。 眼见卫景翊被去而复返的沈淮知堵住了,系统正色提醒。 【宿主小心啊,男主只要碰到跟女主有关的事就会失去理智,等会儿要是情况不对,你要么跑要么就喊人,你现在还打不过他。】 面对沈淮知的质问,卫景翊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主要是宋云纾手上的淤青确实是她导致的,这件事要解释清楚实在太难了。 况且宋云纾之前也算默认了,假如她现在撒谎,沈淮知估计会更加震怒。 她沉默了半晌,回道:“那只是一个意外。” 沈淮知闻言气极反笑:“这么说来,将军这是承认了,纾儿就是被你所伤。” 卫景翊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有些许愧疚但也坦荡:“不管殿下是否相信,我并非有意伤她,而是无心。” 对于这番解释,沈淮知一个字也不信。 他望向卫景翊的目光愈发狠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好威风的骠骑将军,才成婚就敢对纾儿动粗,本宫明日必定将此事如实上告父皇。” 卫景翊暗暗叹了口气,反问道:“陛下倘若追问殿下如何知晓此事,殿下届时又该如何答复?” 沈淮知闻言怒目圆瞪,周身骤然迸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卫景翊,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卫景翊简直要被这个恋爱脑蠢哭了,她明明是在劝诫,怎么就变成了威胁:“我是在为殿下与我家夫人清誉着想。” “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 岂料沈淮知闻言一声暴呵,气急之下猛然出手,握拳直朝卫景翊面门狠狠砸来。 好在卫景翊反应迅速偏头堪堪躲开。 沈淮知的拳头几乎贴着她的鬓角,裹挟着一股劲风砸在她身后的石壁上。 这一拳,沈淮知用了十成力气,甚至在坚硬的石壁上留下一道深深凹痕。 卫景翊侧身躲开后,立马窜了出去,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刚才那一拳头要是砸在她脑袋上,估计头骨都会被砸碎。 沈淮知见她竟然逃了,当即纵身一跃拦在她面前,还欲动手。 卫景翊眉头拧紧,一边观察四周规划逃跑路线,一边尽力劝说:“殿下,这里是卫府,你潜入卫府对我动手,可曾想过后果。” 不到万不得已,卫景翊不会大声呼喊求救,不说别的,她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到难以收拾的地步,现在的她,必须尽可能的保持低调。 系统在她脑子急得要命。 【宿主你赶紧跑路吧,男主好像真的对你动了杀心。】 沈淮知死盯着卫景翊,俨然一副失去理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模样:“你若有气,大可冲着我来,纾儿那般柔弱,你竟也对她下得去手!” 话罢,他又闪身冲了过来,速度之快甚至能看到残影。 卫景翊学过散打和搏击,可现代的近身搏斗,跟古代有内力加持的武功路数相比,完全不够看。 她只能凭借反应速度和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勉强躲过沈淮知好几次攻击。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还有伤,动作一大就扯得伤口钻心刺骨的疼,不一会儿伤口被撕开渗出大片血迹。 她没办法了,只能把昨夜被行刺一事说出来:“殿下,我昨夜遭人行刺,错将她当做刺客这才误伤了她!” 沈淮知听到了,却还是一个字也不肯信,只觉得卫景翊在扯谎,仍旧撵着她到处窜。 系统都急得骂人了。 【男主这个傻逼!宿主你别再犹豫了,直接喊人来,这样下去你扛不住的!】 眼见着就快被沈淮知追上,卫景翊正打算大声呼喊,忽然听闻一道破空声传来。 霎时间,一粒石子自远处急射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沈淮知腰腹。 沈淮知不敢硬接,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而后稳稳落地,惊诧抬眸看向某个方向。 卫景翊也停下了脚步,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宋云纾身边的婢女怜月,竟悄无声息的自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沈淮知既震惊又疑惑:“怜月,你为何要拦我?” 怜月不疾不徐的欠身行礼,低垂着眉目恭敬回道:“奴婢奉小姐之命前来。” 沈淮知脸色一白,难以置信的喃喃着:“纾儿她.....竟命你护着卫景翊.” 怜月扔保持欠身姿态,脸上表情亦是不变:“小姐说,殿下今日失了分寸,险些酿下大祸,该回宫静思己过。” “也罢也罢。”沈淮知闻言哑然失笑,神色痛苦语气黯然,“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系统呵呵一笑,无情吐槽。 【男主这个恋爱脑真的没救了,成年的皇子里就他一个还没被封王,他不想着怎么讨皇帝欢心,一天到晚尽想着情情爱爱。】 沈淮知撂下一句赌气之言,然后就失魂落魄的走了,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卫景翊终于松了口气,本来今天晚上她就只想看个戏,谁曾想差点丢了命。 她转头客客气气的向怜月道谢:“多谢怜月姑娘相救。” 怜月颔首并未言语,余光瞥见卫景翊腹部渗出的大片血迹。 她缓步走到卫景翊跟前,而后轻声开口:“将军,得罪了。” 话音落下,还不等卫景翊反应,她便伸手扣住卫景翊肩膀,而后脚尖一点,竟是带着她跃身飞起。 这是卫景翊第一次切实感受到电视剧里才有的轻功,每飞出一段距离后,怜月便要落地借力一次,然后就能飞的更加高更加远。 不过几个跳跃,怜月就带着她回到了瑶光阁,期间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稳当落地那一刻,卫景翊感觉自己腿都有点发软,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体验实在是太过神奇魔幻了。 之后,怜月便替卫景翊重新上药包扎了伤口。 卫景翊疲惫又心累,跟怜月道了谢,又客套了几句,便开口告辞。 这次回去也是爬墙,只是出门时没惊动人,爬回去却吵醒了温玉。 卫景翊蹑手蹑脚的从瑶光阁翻墙跳进松鹤院,一转头,就看到温玉正抱臂靠在廊下,目光幽幽的盯着她。 “将军白日去瑶光阁也就罢了,怎的夜里还要翻墙去。” 卫景翊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倒也没什么,只是夜半睡醒突然想起,还有件急事忘了跟宋小姐商议。” 这借口跟沈淮知之前找的借口如出一辙,牵强又拙劣。 温玉慢悠悠的走到她跟前,皮笑肉不笑的眯眼打量她:“白日商议不够,晚上还得翻墙找人商议,看来将军的确是有要紧事。” 卫家是武将世家,行事做派不拘小节,对府上的仆役下人也宽容许多。 加上温玉和卫景幼自小一起长大,她又颇受卫家人喜爱,因此两人私底下相处不像主仆,倒像是姐妹。 见卫景翊不说话,温玉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欲扬先抑:“奴婢记得,有段时日军中兵士间盛行男风,郭副将奏请将军整肃军纪,将军说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过分苛责。” 然后她话音一转,叉着腰气鼓鼓道:“难怪将军说那是人之常情,原来将军竟也得了断袖之癖。” 卫景翊闻言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温玉的小脑袋:“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温玉唉哟一声抱住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明明被打了却好似格外高兴。 她故作生气的哼唧,嘴里还碎碎念威胁:“哼,等回了月影城,奴婢定要将此事告诉姑姑,说将军半夜不睡去爬人家漂亮姑娘的院墙,好让姑姑抓几副药,治治将军的断袖之癖。” “你还是不是我身边人,尽想着告我的状。”卫景翊轻嗔着,脸上笑容有几分宠溺,她真挺喜欢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温玉口中的姑姑,就是卫景幼父亲卫桡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如今卫家唯一的长辈。 卫景翊把温玉的话听在了耳朵里,但她没急着问系统,而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眼见这融洽一幕,系统在卫景翊脑子里呵呵直笑,过了好半天才想起一件事。 【对了宿主,原身之前奏请皇帝,成婚一个月后回月影城驻守,时间一到她就留下女主,一个人带着亲兵回月影城了,你得想想办法,不然以后见女主一面都难,你还怎么做任务。】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卫景翊原本放松了许多,一听系统提起这件事,顿时又觉得头疼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时间,她得想个合情合理的由头,把宋云纾也拐回月影城。 现下正逢深夜,瑶光阁内一片静谧,只有窸窣虫鸣不时入耳。 怜月一直等到松鹤院没了动静,这才穿过游廊,来到一间书房门前。 她叩响房门,待里头传来回应,这才推门而入。 进门后,怜月轻轻合上房门,温顺恭敬的跪在一座云榻前:“小姐。” 房内燃着烛光,昏黄光亮隐隐摇曳。 宋云纾执一册书卷侧躺于云榻上,素白玉手轻抵额角,凤眸微阖望着书卷上的墨字,嫣红薄唇微启:“如何。” 怜月低眉顺目,恭敬答道:“卫将军并无大碍。” 宋云纾缓缓抬眸,一缕青丝自她颈边滑落,落在她如雪如月纯白皎洁的肌肤上,她神情慵懒漫不经心:“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卫将军虽负伤,但功力还在,可她面对四皇子时却毫无招架之力。”怜月斟酌着字句,“奴婢瞧的仔细,将军并非是怕出手误伤了四皇子。” 话音落地,却并无回应。 怜月继续道:“此前派往月影城的人手,近日也都失去了踪迹,据暗卫回禀,应当是卫家姑姑被惊动了,一出手便将暗桩尽数拔除,想来定是卫将军传了话回去。” 宋云纾眸光微动,思忖片刻后吩咐道:“休书一封,京城有变,一切暂缓。” 怜月应下,却将头埋得更低了:“小姐,卫将军不久后便要启程回月影城,如今城内暗桩不在,一时半会也安插不进人手,一旦卫将军回到月影城,只怕再难掌控她动向。” 宋云纾闻言放下了手中书卷,阖上眼淡淡道:“她如今是我夫君,我又怎舍得叫她一人回月影城。” 怜月惊诧之下竟是抬起了头:“小姐想随卫将军同去月影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宋云纾语气轻飘飘的,她不知怎么,眼前浮现卫景翊被她逼入角落时的模样,莫名闪躲的眼神,以及那泛红的耳尖。 她又悄然睁开眼,清冽幽深的凤眸中流露出些许玩味,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具,那般的兴致盎然。 “掌控,也并非只有一种方法。” 010 回门也称归宁,既女子出嫁后首次携夫婿回娘家省亲。 一大早,温玉就忙里忙外的准备,回门自是要备礼的,东西早早便备好了,只是装车前需清点一番。 等她打点完回到松鹤院时,卫景翊已经洗漱完毕换了衣裳站在廊下。 回门日要穿的喜庆,卫景翊今日也穿了一袭红袍,只是不同于成婚那日的大红喜服,这次是颜色稍暗些的朱红绸锦袍。 卫景幼生得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清秀俊俏,常年在边关风吹雨淋,一张脸却还好似被粉扑过般,既白净又细腻。 只是身形削瘦了些,加上有伤在身,瞧着没什么气色有些孱弱。 不像个久经沙场持刀握剑的将军,倒像个金尊玉贵风度翩翩的俏公子。 温玉走到卫景翊跟前,把手中捧着的一个紫檀雕花木盒递给了她:“将军,时辰差不多,该出门了。” 卫景翊点了点头,接过木盒时端详了几眼,这盒子精致文雅拿在手里颇有些分量。 温玉怕她忘了,提醒道:“宋相国喜好收藏砚台,这是将军前不久托人去端州,花大价钱买来的那方上好端溪砚。” 说完,她又上前一步替卫景翊理了理袖口,瘪着小嘴闷声道:“宋长公子本就不喜与武将打交道,又因着四皇子那层关系,只怕将军这一去免不得又要受气。” 卫景翊笑了笑,不甚在意:“若他只是嘲讽几句倒也无妨,我只当没听见。” 今日天气甚好,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卫景翊站在瑶光阁前等宋云纾,顺道还看到了宋云纾的另一名侍婢惜风。 惜风看上去跟温玉年纪差不多,低垂着眼一副内敛寡言的模样,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这是卫景翊第一次见她,又听系统提过她好几次,说她是擅长下毒的高手,因此难免多留意了几眼。 整个早上都没出现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一开口就是危言耸听。 【宿主别看了,小心被毒死。】 卫景翊正打算收回目光,就瞥见怜月扶着宋云纾自瑶光阁内款款走来。 与卫景翊一样,宋云纾也着一袭朱红色长裙,袖口处用金丝掺着银线浅浅绣了几片花叶图纹,矜贵又不失清雅。 她今日挽起青丝盘起发髻,眉心点缀一抹鲜艳的赤色花钿,发髻上插着几支金步摇,上头坠着的金丝珠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摇曳生姿。 宋云纾本就极美近妖,如今略施粉黛,将本就精绝的面容勾画的愈发摄魄勾魂,犹如活生生从诗句中走出来的洛水神祇。 且她身上还天然带着一种高不可攀清冷入骨的气质,叫人总是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却又不敢对她生出什么龃龉之心。 卫景翊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虽然已经在心中感慨过无数遍,可还是每见她一次,便忍不住惊叹一次。 系统也在惊叹。 【漂亮吧,嫉妒吧!作者写的时候,恨不得绞尽脑汁把所有和美貌有关的词汇通通堆砌在她一个人身上,别说你,我要是个人我都要嫉妒了。】 可卫景翊并不嫉妒,抛开别的不谈,她只是单纯欣赏眼前美人美景。 宋云纾款步走到她近前,凤眸微阖稍稍欠身:“将军久等。” 就连声音都好听的要命,恰如春风拂面又如流水潺潺。 “不打紧。”卫景翊抬手虚虚一扶,而后又笑道,“小姐不必多礼,往后你我少不得日日相见,总不好次次都行礼,麻烦的很。” 日日相见。 宋云纾留心听到这四字,似笑非笑的掀眸扫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正巧府中下人快步跑来回报,说是吉时已到一切准备妥当,只等两位主子出门。 卫景翊拂袖作请,而后与宋云纾并肩而行往府外走去。 终于要出门了,来到这个世界第三天,卫景翊除了卫府哪里都没去过,她其实还挺好奇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卫府高门大院,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南市,门前便是一条宽敞的石板路。 府门前停着三辆马车,两辆装着的都是给相府的回门礼,而其中最大的一辆便是卫景翊和宋云纾同乘的三架车,足足三匹马拉着,看上去颇为气派。 怜月先扶着宋云纾上了车轿,卫景翊稍慢了一步。 车轿空间还挺大,正前方及两旁都留有可供坐卧的位置,上头还铺着软垫。 卫景翊一上车,就自动自觉的往宋云纾身旁一坐,惹得怜月侧目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 宋云纾倒是毫无反应,只是眉目低垂端坐无言。 坐稳没多久,在怜月的一声嘱咐下,马车终于开始缓慢行驶。 卫景翊双手放在膝上,坐的挺直又端庄,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搭话:“今日天气倒是不错。” 系统无情吐槽。 【宿主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话术也太老套了点,女主估计都不想搭理你,最多回你个嗯。】 它才刚吐槽完,就听宋云纾淡淡回道:“确是宴游探春的好时日。” 卫景翊可不管话术老不老套,只要管用就行,她接过话又道:“我少来京城,也不知京城四周有什么好去处。” 宋云纾颔首,思忖片刻后启唇道:“白鹤寺,碧彤山。” 卫景翊笑了笑,没想到宋云纾居然句句有回应,于是乘机发出邀请:“不知小姐可有兴致,明日随我一同去白鹤寺上柱香。” 宋云纾抬眸望着她,神情不变,眼底却掀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波澜:“求神拜佛皆有所愿,不知将军有何心愿。” 卫景翊愣了一下,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她笑了笑:“我一愿国泰民安,二愿在意之人一切康安。” 宋云纾闻言眉尖微挑,而后竟是应下了:“好。” 系统难以置信。 【什么,女主居然答应了!】 震惊完,系统开始头脑风暴。 【宿主你先别急着高兴,我感觉女主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 确实奇怪,卫景翊都有点不敢相信宋云纾居然答应了她的邀约,但真要说哪里奇怪,她又说不出来。 毕竟她对宋云纾并不十分了解。 正当卫景翊认真思索时,马车突然猛得一震,她坐得还算稳,可她身旁的宋云纾却被这一震,颠簸得往后倒去。 好在她眼疾手快,在宋云纾快要撞上车厢时,迅速抬手扶在她脑后。 指节撞在车厢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卫景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马车又被震了一下,这次宋云纾几乎整个人都倒向了她。 卫景翊只能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护在了自己怀里。 由于事发突然,两人都有些始料不及。 卫景翊揽得很紧,她嗅到了宋云纾身上那股清冽冷香,扶在宋云纾腰间的指腹,好似也隔着轻薄的云缎,感受到那柔若无骨的柔软触感。 马车剧烈震动两下就停住了。 怜月将门帘掀开一条缝,冲着外头的马夫低声呵斥:“怎么赶的马车,冲撞了将军和夫人,你担待的起吗?” 马车停稳后,卫景翊赶忙低头看向怀中的宋云纾。 只见一贯清冷自持的宋云纾半靠在她怀中,如葱白般细嫩修长的指尖无助的揪着她胸口衣襟,黛眉微蹙,细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似乎真的受了惊吓。 察觉到卫景翊目光后,她下意识抬眸望来,狭长冷冽的凤眸里一片雾气朦胧,流露出些许慌乱和羞怯,脆弱的如同一只无辜的小兔。 两人几乎同时松开手,又各自往旁边挪了挪。 卫景翊干咳了一声,笑着告罪:“方才事发突然,冒犯了小姐。” 宋云纾偏头不看她,好似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神情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无妨。” 系统在卫景翊脑子里嘀咕。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啊。】 没等卫景翊细想,车厢外就传来一阵喧闹。 紧接着车厢就被敲响了两声,一个声音从外头传来:“将军,方才有个女子突然冲出来拦车,马受了惊这才颠簸了将军与夫人,小人已经将人扣下了。” 卫景翊掀开窗帷往外看了眼,只看到车前围着几个人,她低声问道:“可知那拦车之人身份?又因何拦车?” 车外侍从恭敬答道:“回将军,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子,问她为何拦车她也不说,只说有件信物要交给将军。” 说完,侍从语气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女子还说.....” 卫景翊追问:“她还说什么?” 侍从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接下来的话被不该听见的人听见:“那女子还说信物乃定情信物,将军一见便知她身份。” 卫景翊愣了一下,果断吩咐道:“你去将信物取来,再将人给打发走,不能耽搁了去相府的时辰。” 那侍从领了命,不一会就端着个小木盒折返回来,通过窗递给了卫景翊。 木盒精致细巧,盒面上画着两只戏水鸳鸯,一股淡淡脂粉香扑鼻而来,应当是女子之物。 卫景翊将盒子塞进广袖,一转头发现宋云纾正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而后,宋云纾漫不经心抬手勾起额角一缕发丝,悠悠启唇道:“戏水鸳鸯,信物定情,将军何不打开看看,免得辜负了佳人心意。” 看来刚才侍从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卫景翊莫名有些尴尬,正打算找借口推诿,脑子里的系统就突然炸了。 【宿主,我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你还没开始勾引女主,女主好像开始勾引你了!】 011 卫景翊没理脑子里发癫的系统,望着宋云纾正色道:“小姐说笑了,我多年不曾回京,哪识得什么京城佳人,许是人家寻错了情郎。” 宋云纾闻言不置可否,阖眸勾唇淡淡一笑,本就是一句点到为止的玩笑试探,她又如何会逼着卫景翊真的打开木盒。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止住话题,没再提及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 见宋云纾兀自端坐不再言语,卫景翊这才松了口气,默默追问系统:“这个盒子又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提到相关的剧情?” 脑子里静悄悄的,一向聒噪的系统难得沉默了。 又过了一会儿,它才终于冒出来,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宿主,你谈过恋爱吗?】 卫景翊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的偏开头:“你莫名其妙问这个干嘛。” 系统追根究底。 【你就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 卫景翊没办法,只能老实回答:“我一直很忙,没时间也没精力谈恋爱。” 当卧底常常要伪造身份背景,她明面上交过几个男朋友甚至几个女朋友,但无一例外都是工作安排,全都是假的。 她开窍的晚,高中的时候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别的都不怎么关心,后来考进警校,学校严格规定在校期间不能谈恋爱。 等毕业当了警察之后,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她更不可能有精力去谈恋爱了。 要知道维护一段感情,需要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太多了,恰巧这两样她都没有。 系统一副果然如此的语气。 【呵呵,我就知道。】 卫景翊满头黑线,感觉自己好像被一个系统嘲讽了:“你呵呵什么,我问你正事呢,你跟我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系统经验十足的教导她。 【这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攻略女主其实跟谈恋爱差不多,就是要千方百计的讨她欢心,她开心了得哄着,不开心了更得哄着,等你钻进她心里,任务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卫景翊忍不住吐槽:“先不论你说的有没有道理,你一个系统,懂什么谈恋爱。” 系统啧啧两声。 【宿主,你看你急了,你都开始人身攻击了。】 卫景翊没心思跟它就这件事继续掰扯下去,一心记着那个小木盒:“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先告诉我那个盒子是怎么回事。” 系统终于老老实实回答了。 【原身的哥哥早几年在京城跟一个清倌人私定了终身,现在原身顶替他身份跟女主成了婚,人家就找上门来要个说法。】 卫景翊陷入了沉思,这件事牵涉太大,貌似很难处理的样子。 系统在脑子里劝她。 【宿主,其实这件事跟女主毫无关系,也不会干涉任务进展,你不用理会。】 卫景翊正认真思考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下人在外头敲了敲车厢。 “将军,夫人,相国府到了。” 卫景翊回过神来瞧见怜月已经下了车,于是冲着宋云纾颔首示意,然后跟着钻了出去。 不同于地处闹市的卫府,相国府所在的北街格外清幽,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大多都在此地。 此处不仅安静,就连长街都比南市要宽敞不少。 下了马车,怜月就退到了一旁。 等到宋云纾掀开门帘走出来时,她还特意看了卫景翊一眼。 别的不说,卫景翊反应倒是挺快,立马心领神会站在步梯旁,向着马车上的宋云纾伸出手。 宋云纾阖眸,素白柔荑轻搭在她掌心,而后款步走下马车。 她指尖冰凉,触感如丝绸般细腻顺滑,又好似一捧柔沙,稍有不慎便会从掌心悄然溜走。 卫景翊下意识的拢紧,手指不经意在她掌心摩挲而过,终于感受到了那极其浅淡的温度。 宋云纾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嫣红薄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难察觉的细微弧度。 相国府的下人早早便候着,见马车到了忙不迭迎了上来,而后欢天喜地将两人请进了府。 一路来到相国府前院厅堂。 宋修哲端坐与正堂等候,他一身方领圆冠儒生打扮,面容清瘦蓄有半长胡须,背脊挺直如松竹,自有一派温文尔雅淡然超脱的气度。 卫景翊与宋云纾行至他跟前,双双跪地敬茶行叩拜大礼。 望着出嫁后首次回门的女儿,宋修哲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他接过茶盏象征性抿了一小口,神情冷淡语气亦是。 “既已出嫁,你便是别家人了,日后,你要恪守本分好好侍奉夫君,最要紧的是,早日替卫家繁衍子嗣。” 宋云纾低垂眉目,语气恭敬温顺:“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敬完茶行完礼,宋修哲让两人起身,而后跟卫景翊攀谈了起来。 聊了好一会儿,卫景翊这才想起将那方端溪砚拿出来。 宋修哲喜出望外,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许久,想来是极为喜爱。 之后他更是找了个借口,兴匆匆的捧着砚台去了书房,竟是将卫景翊和宋云纾撂在厅堂。 府上下人都见怪不怪了,管家奉茶时,更是代他向卫景翊告罪:“将军见谅,我家老爷就这脾性,见了一方好砚,旁得就顾不上了。” 卫景翊笑了笑没说什么,目光却时不时往身旁的宋云纾身上瞄。 宋云纾一言不发端坐,唇角恰到好处的噙着一抹浅笑,神情冷淡波澜不惊。 方才宋修哲与卫景翊攀谈一番,谈及诗会,谈及边关战事,谈及景国各地民生,却半句未曾提及她。 比起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宋修哲对卫景翊不知热情殷切了多少,仿佛她才是那个外人。 望着她,卫景翊不禁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 宋修哲或许情有可原,但站在宋云纾的立场,她从未做错什么,却不知为何受尽了父亲冷待,想来她也曾委屈过吧。 卫景翊正感慨着,便听远远飘来一声纾儿。 而后,一位长身玉立模样俊朗的翩翩公子踏过门槛,快步走进了厅堂,径直迎向宋云纾。 来人便是相国府长公子,宋清砚。 他眉眼有些像宋修哲,但多了几分锋芒,也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宋清砚望向宋云纾的双眸浸满了欢喜与宠爱,语气也极为柔和:“纾儿,我有事来晚了些。” 话罢,他很自然的忽略了卫景翊,环顾四周找寻宋修哲身影:“父亲呢,他怎不在?” 宋云纾唇角笑意不减,轻声解释:“夫君送了父亲一方上好的端溪砚,想来他定是去书房赏玩了。” 宋清砚闻言眉头一皱,无奈叹了声:“纵然如此,可今日是你的回门日,他也不能.....”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大概是顾及卫景翊在旁边。 卫景翊早就在他进门时,随宋云纾一同起身迎接,只是一直没能插的上话,现下趁他止住话头,赶忙俯身行了一礼:“兄长。” 宋清砚瞥了她一眼,方才对着宋云纾还喜笑颜开的脸,一对上她立马拉了下来,嫌恶之情都懒于掩饰了。 好在他勉强点了点头,也算是见了礼。 但也仅此而已,他一句话都没跟卫景翊讲你,转头看向宋云纾时,又不自觉露出笑脸:“纾儿,我有话同你讲,你随我来。” 宋云纾颔首应下,眸光微动柔声嘱咐:“夫君不必拘礼,随意自在些便好,我与兄长去去就来。” 卫景翊能怎么办,她只能附和,然后看着宋云纾和宋清砚离开。 偌大的厅堂,很快就只剩她与几位随侍的下人。 系统在她脑子里偷笑。 【宿主,你这女婿当的可真憋屈,压根就没人搭理你。】 卫景翊苦笑,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当别人的女婿。 不过短短两天,她就多了个天仙似的老婆,多了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岳丈大人,多了个厌烦她的大舅子,还多了个视她为禽兽的情敌。 还有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情人。 卫景翊又想起袖子里的那个木盒,她问系统:“跟卫景幼兄长私定终身的那个清倌人,卫景幼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系统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那女子名叫苏偃月,是闻烟阁的头牌清倌人,她本也是千宠万爱长大的官家小姐,奈何父亲遭人陷害沦为贱籍,书里说她姿容月貌柔媚多情,且还琴艺精湛一舞倾城,很多人为见她一面不惜倾家荡产。】 【几年前,她与卫景翊长街相见一眼定情,之后二人一直书信往来互诉衷肠,卫景翊许诺替她父亲平反,许诺替她赎身,还许诺三书六礼十里红妆迎她进门。】 系统一口一个卫景翊,听得卫景翊心情莫名复杂,但她并没有打断系统。 【原身顶替兄长身份和女主成婚,苏偃月以为卫景翊负了她,几次登门递拜帖求见原身,都被原身拒绝了。】 【她不得已,这才叫侍婢当街拦马,将信物与当初往来的几分书信交给原身,并以挂牌揽客相威胁,逼原身与她相见。】 【原身怕身份被识穿惹来祸事,不得已写了封绝笔信,又附赠了几千两银票差人送给了苏偃月。】 【苏偃月悲痛绝望之下竟真的打算挂牌揽客,她不相信卫景翊会眼睁睁看着她堕落至卖身的地步,可她不知道,卫景翊已经死了啊。】 系统说到这就不再往下说了,卫景翊听的入了神,赶忙继续追问:“然后呢,你怎么不继续了,苏偃月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系统很犹豫,在卫景翊不断追问下,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结局。 【挂牌卖身当晚,原身还是没有出现,然后苏偃月就饮毒酒自戕了。】 卫景翊愣了愣:“她什么时候自戕。” 系统叹了口气,幽幽道。 【明天晚上。】 012 卫景翊听完没再开口,一直低着头沉思。 系统后悔了,觉得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于是在她脑子里劝说。 【宿主,这件事跟你没半点关系,去了就惹了大麻烦,你一心想着做任务就行了,反正以后你又不会留在这个世界。】 其实系统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卫景翊真的去见了苏偃月,身份极有可能被识破。 女扮男装顶替受封本就是欺君大罪,再加上跟宋云纾假成婚,那更是罪加一等。 说到底,这件事不仅仅关乎卫景翊一个人,她身边所有人都会被牵连。 当初卫景幼正是考虑到这些,才狠心不去见苏偃月,直接导致她饮毒酒自戕。 和渭城之战一样,这也是一个电车难题,是牺牲一个人,还是保全更多人。 卫景翊沉思了良久,告诉系统:“今天晚上,我要去见苏偃月。” 系统简直要疯。 【宿主,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原身本来就没打算见她,你为什么非要掺合进去,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你来说非常危险。】 卫景翊并不认同系统的看法:“卫景幼不去,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苏偃月会这么决绝,如果她知道苏偃月最后会自戕,那她一定会去。” 系统肠子都快悔青了,它质问卫景翊。 【你又不是原身,你怎么知道她会去。】 “因为渭城之战。”卫景翊冷静回答,或许因为这是卫景幼的身体,当提到渭城之战时,她感觉胸口像压了块重石,闷闷的很难受。 系统生气了,打算不管她死活。 【哼,去去去,那你就去吧,反正我管不了你!】 卫景翊可不管它生不生气,打定主意今晚找要机会离开,去和苏偃月见上一面。 她叫来下人,借口方便离开了厅堂,然后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僻静的角落,偷偷拿出木盒打开。 盒子里装着一块玉佩,以及几封书信,中间还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留有一行娟秀小字。 迎春楼,天字七号雅间,戌时恭候。 卫景翊并没有偷看书信,只是快速扫了眼纸条内容,然后便将木盒合上重新塞回衣袖。 等她若无其事返回厅堂时,宋云纾与宋清砚都在。 也不知道方才宋云纾对宋清砚说了些什么,他看向卫景翊的目光不似之前那般充满不善,反倒满是复杂之色。 宋云纾阖眸端着茶盏,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恰到好处的浅笑,见卫景翊进门,也只是掀眸风轻云淡的扫了眼。 还没等卫景翊坐下,宋清砚突然起身走到她跟前,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抬袖做请:“卫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景翊随宋清砚出门时,正好迎面碰见了怜月。 怜月向两人行了礼,然后走进厅堂,低眉垂手站在了宋云纾身后。 一直等到卫景翊和宋清砚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俯身在宋云纾耳边低语了几声。 宋云纾凤眸微敛,素白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茶盏杯沿,好似在思忖什么。 她不曾吐露只言片语,怜月却好似收到了命令,再度转身默默离去。 卫景翊一直跟在宋清砚身后两步远,跟着他穿过厅堂绕过影壁,沿着画廊一路往后花园走去。 在这期间,宋清砚一言不发,只顾闷头往前走。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行至一处无人天井,他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卫景翊。 宋清砚皱着眉神情复杂,好似不知该怎么开口:“卫将军.....” 卫景翊心下一沉,感觉麻烦找上门了,她已经听温玉提过好几次,相国府这位长公子不喜与武将打交道,且早就看原身不顺眼。 虽然心中警铃大作,但她脸上还是扬起了礼貌笑容:“兄长唤我景翊便好。” 景翊这两个字,宋清砚是绝对叫不出口的,他定了定神正色道:“我方才见到了纾儿手上的伤。” 这件事果然没完,沈淮知刚找完她麻烦,又轮到宋清砚了。 卫景翊有苦难言,感觉自己莫名成了别人眼中的“家暴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事解释起来很难。” 宋清砚闻言抬起手,脸上表情意外的平和:“你不必解释,纾儿已经替你辩解过。” 说完,他眼神飘了飘:“你心底有数便好,我虽是纾儿兄长,可这种事也实在不好管束。” 卫景翊很想知道宋云纾是怎么替她辩解的,居然能让宋清砚对她的态度瞬间软化了许多。 而且这个不好管束,听起来莫名奇怪。 宋清砚见卫景翊没说话,便又道:“淮知与纾儿的事此前闹的满城风雨,想来你也知晓。” 他敢直呼四皇子名讳,看来他跟沈淮知关系的确非常好。 卫景翊笑了笑:“兄长放心,我不曾将传言放在心上。” 宋清砚正色道:“不管你这话是否真心,有些事还是早日摊开说清比较好,免得你们夫妻日后离心。” “淮知幼时曾在相国府住过一段时日,与纾儿算是青梅竹马,他的确爱慕纾儿多年,但他们二人向来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半分僭越。” “我虽不喜你,又与淮知是至交好友,可纾儿既嫁与你,那你我从此也算是一家人,你若待纾儿好,我便真心视你为家人,你若待纾儿不好,我便是拼了这条命,哪怕冒犯天威,也要上告陛下请旨和离。” 一口气说完后,宋清砚直视卫景翊双眼:“我向来说一不二,卫将军,这番话你最好牢牢记在心里。” 卫景翊听得一愣一愣,宋清砚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刻薄难相与,反倒颇为坦率直白。 话都说到这里,也该轮到卫景翊表态了,她深吸一口气郑重许诺:“我视夫人如珠似宝,必定不会辜负于她。” “好。”宋清砚满意点头,抬手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落在了她肩头,“纾儿自小体弱多病,你该多多怜惜她些。” 卫景翊点头应下:“自然。” 宋清砚收手背在身后,而后偏开头尴尬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你也别太急迫,日子还长,免得伤了身。” 说完,他就转身往回走。 不好管束,多多怜惜,别太急迫,伤身。 卫景翊眉头一皱表情复杂,她真的很想知道宋云纾到底跟宋清砚说了什么,这些话组合在一起,怎么想都不对劲。 她一边琢磨一边跟着宋清砚回到了厅堂。 宋云纾并不在,下人说她困乏,方才回青枫阁歇息去了。 等到了午时,该上门的宾客都上门了,相国府设了回门宴,只邀了宗亲及一些旁系亲眷参宴。 卫景翊在席上喝了几杯酒,然后装醉提早退席,怜月不知何时出现,见她起身便要上前搀扶。 她索性一装到底,任由怜月替她告罪推辞,然后跌跌撞撞随怜月回了青枫阁歇息。 青枫阁是宋云纾在相国府的闺阁住所,名号青枫,院子里自是种满了枫树,一眼望去绿叶成荫青翠如黛。 若是秋日,想来这青枫阁定是极美极雅。 怜月将卫景翊扶去了书房,安置她在云榻躺下,而后又寻来一方薄衾替她披上,这才关门退去。 书房里焚着香,清远悠长又掺着些墨香与书香,极为静心。 卫景翊本就喝了些酒,加上昨晚没怎么睡好,躺了没多久就有了困意,然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睡眠很浅,没睡过多久就被一声细微响动惊醒,好像有人推门进来了。 来人脚步极轻,要不是她这具身体听力极佳,估计都听不出有人靠近。 脚步缓缓停在云榻前,一道目光随之落在了她脸上,带着些许的审视与思忖。 是宋云纾。 卫景翊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如松雪般极为浅淡的冷香,她藏在薄衾下的手不自觉握紧,心跳也在悄悄加快。 注视良久后,宋云纾好似俯下身。 那冷香萦绕在她鼻尖,逐渐浓了几分,滑落腹部的薄衾被人扯动,而后一点点盖上她胸口。 收手时,宋云纾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在她脖颈间如蜻蜓点水般浅浅一触,如同飘落的一片雪花,接触到体温瞬间消融。 然后,她便感觉到宋云纾离开了,并非离开书房,只是走远了些。 再然后,她就听到书房角落传来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卫景翊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继续装睡,又过了许久,她翻了个身装作刚醒的样子,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宋云纾靠窗端坐在书桌前,垂眸提笔神情专注,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她并未抬眸,却也不等卫景翊开口,便轻启薄唇悠悠道:“我竟是不知,将军还有说梦话的嗜好。” 卫景翊神情一怔,明知她在说谎,还是饶有兴趣问道:“那小姐倒是说说看,我方才说了什么梦话。” 宋云纾顿笔,一滴墨落在宣纸上:“将军说,这相国府内甚是无趣,想早些回卫府。” 卫景翊脸上扬起笑,心却沉了下去:“不曾想小姐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宋云纾勾唇浅笑,意有所指道:“将军梦话点破我心中所想。” “哪里是我觉得相国府无趣。”卫景翊靠着云榻凭几,轻飘飘打趣,“看来是小姐这般觉着。” “我所言不也道破了将军心中所想?”宋云纾颔首放下笔,一阵风从窗柩缝隙钻入,调皮勾动她发间的步摇。 她抬眼,清冽凤眸涌上些许玩味:“想来将军也不愿佳人痴等。” 013 “想来将军也不愿佳人痴等。” 轻飘飘一句话落在卫景翊耳朵里,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宋云纾知道苏偃月,且还知道苏偃月今晚约她相见。 纵然心底惊诧万分,卫景翊面上也只装出一副无奈模样:“何来佳人痴等,小姐可真爱说笑。” 宋云纾笑而不语的望着她,良久后,淡淡启唇问道:“难不成如玉姑娘在将军心中,不算是佳人?” 卫景翊愣了一下,又听耳畔飘来淡然低语:“方才怜月回了趟卫府,说如玉姑娘似有急事要寻将军,现下正在府上苦等。” 如玉,原身卫景幼身旁的另一位贴身婢女。 哪怕宋云纾口中的佳人是指如玉,卫景翊也不敢掉以轻心,她真真切切感觉到眼前人心思有多难揣测。 明明宋云纾不远不近就在眼前,卫景翊却感觉她好似站在一阵散不开的浓雾之中,看不清她的脸,更猜不透她的心。 她说的佳人当真是如玉吗,又或者意有所指。 “竟是如玉。”卫景翊定了定神,借玩笑话试探,“我方才险些以为,小姐是误会我在卫府内金屋藏娇。” 宋云纾抬手扶在额角,语气飘然:“就算将军真要金屋藏娇,妾身也不敢指摘。” 卫景翊眼神微妙:“卫府小,只装得下小姐一位佳人。” 宋云纾勾唇浅笑,清冽凤眸掠过一道幽光:“也不知将军这话说来,有几分真几分假。” 卫景翊不躲不避,直视她双眸:“真假不重要,真心才重要。” 宋云纾似是觉着她这话有几分好笑,唇角笑意逐渐加深,神情却愈发显得漫不经意:“若为假话,又何来真心。” 卫景翊也笑,黝黑发亮的眸子装满认真:“哪怕真话,也未必真心。” 两人像在打哑谜,你一句我一句听得人莫名其妙,躲起来生了好半天闷气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出现了。 【宿主,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难道你们在调情?】 卫景翊没理它,终于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将话挑明:“三书六礼陛下做媒,我与小姐真成婚却是假夫妻,但既成夫妻,不论真假也好,我必定待小姐真心。” 宋云纾闻言唇角笑意不减,目光却骤然冷了几分:“将军可还记得你我此前约定?” 卫景翊迎着她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自然记得,可我如今改了主意。” 原身和宋云纾成婚之前见过一面,两人相约婚后互不干涉,直至新帝登基再请旨和离。 两人各取所需,原身要的是保全身份保全卫家,而宋云纾要的是不受制肘无拘无束的自由身。 宋修哲身为相国宰辅官居一品,又广招门生桃李遍天下,在朝堂乃至天下读书人心中都极具威望。 宋云纾身为宋修哲嫡女,莫说那些名门望族世家公子,就连那几位成年的皇子,甚至当朝太子,都在垂涎觊觎她身后的政治力量。 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才会下旨赐婚,将宋云纾嫁给有把柄好拿捏,且在京城并无底蕴的卫家。 至于宋云纾嫁给女人守活寡,皇帝可不会在意在些,他对自己玷污臣妻生下来的这个女儿,唯恐避之不及。 宋云纾明知原身是女人也不揭穿,便是要躲开那些觊觎目光,渐渐隐入暗中,执棋布局天下。 现在,卫景翊却突然说要真心待她。 她自是不信的,更觉得这话荒谬又可笑。 宋云纾阖眸,饶有兴趣问道:“将军因何改了主意。” 卫景翊最擅长的是欺骗和说谎,就算没有一分真心也能装出十分真心。 她心情很复杂,有些不忍有些不情愿,但直面宋云纾目光时,双眸依旧坦然赤忱:“只因我对小姐心生爱慕。” 宋云纾神情微怔,聪慧敏锐如她,竟也没能从未卫景翊眼底瞧出半分假意,她幽幽启唇:“将军这话,倒真叫我辨不清真假了。” 卫景翊向来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小姐只待日后见我一片真心。” 什么是卧底,不就是以假意换人真心吗,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工作。 宋云纾眸光闪烁,抿唇一笑道:“好,那便我拭目以待,看看将军的真心究竟有几分真。” 一直到卫景翊离开书房前一刻,她都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所思的目光。 门一关上,系统就迫不及待想要讨论她刚才和宋云纾的那番对话。 【宿主,你终于开窍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装成暗恋女主的样子不就行了嘛,你现在说女主肯定不信。】 卫景翊低着头,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我当然知道她不信,我要的不是她相信我,而是一个理由。” 宋云纾实在太聪明了,任何一个无端靠近她的人,她都不可能相信。 无论卫景翊往后怎么待她,她必定会怀疑背后有所图,所以卫景翊干脆直接了当告诉她,自己的确有所图谋。 至于图谋的究竟是什么,让她日后慢慢分辨就是。 卫景翊必须为自己以后的行为,提前冠上一个既合理又不太合理的由头,先在宋云纾心底下一个定论。 为什么非要找这样的理由,则是因为别的理由都不行,她总不能说,我想跟你做好姐妹,以后一起平分天下吧。 既不能太功利,又不能涉及到宋云纾利益,只有这个理由是最好的。 系统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又问她。 【宿主,那你今晚还要去见苏偃月吗?】 卫景翊并没有改变主意:“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 系统已经气到没脾气了,在她脑子里嘀嘀咕咕抱怨。 【你怎么这么固执,你是警察没错,可你又不是这个世界的警察。】 【苏偃月可不可信先不说,你才刚跟女主告白,晚上又跑去找别的女人私会,要是让女主知道了,更不可能相信你。】 明知道有一个无辜女子会在明日决绝赴死,卫景翊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别说苏偃月跟原身有渊源,就算只是个陌生人,她也会尽其所能阻止这场悲剧。 卫景翊只当没听到系统的话,回到前院求见宋修哲,以宋云纾身体不适想找些回府歇息为借口请辞。 宋修哲答应的爽快,之后又叫来宋清砚,吩咐他送两人回府。 回府时,宋云纾坐在马车上,卫景翊则与宋清砚各骑一匹马护佑两侧。 卫景翊本就学过马术,加上原身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马对她来说太轻松了。 等到回了卫府,宋清砚嘱咐宋云纾几声便告辞返回相国府。 卫景翊先将宋云纾送去了瑶光阁,这才打算回松鹤院,她刚走到院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争吵声。 温玉气鼓鼓的声音飘来。 “你次次都这样,吵不过我便要哭,装出这幅可怜样想让我服软,我才不会上当!” “胡言乱语,我何时装过可怜。” 另一道声音紧跟着飘来,软软糯糯带着颤抖哭腔。 卫景翊踏进院子,一眼瞧见温玉正叉着腰,与一个高她半头,身穿黑色短打手持长剑的女子站在檐下拌嘴。 应该就是原身的另一位婢女,如玉。 还隔着一段距离,卫景翊便出声询问:“你们二人怎么回事?” 温玉如玉听到声音忙不迭转头望来。 看清如玉的脸,卫景翊不禁有些愣住了。 穿着打扮如同侠女的如玉,模样竟出奇清丽婉约,一双杏眼点缀着几滴将落未落泪珠,犹如养在江南水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温婉小姐。 这实在是太反差了。 系统急急忙忙跳出来介绍出场的新人物。 【宿主,你可别看如玉是个小哭包,她只是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其实她深藏不露是个武学天才,对上怜月都能不落下风,就是不太会吵架,一吵架就忍不住哭。】 温玉瞪了眼如玉:“瞧见没将军回来了,你还不快去找她告状。” 如玉抬袖抹了抹泪,快步走到卫景翊跟前跪下,虽然声音带着哭腔,但字句格外清晰:“将军,奴婢与郭副将追寻两日,未曾追查到刺客踪迹,还请将军责罚。” 卫景翊伸手将如玉扶了起来,安慰道:“是我叫你们不得声张,这差事实在难办,也怪不得你们。” 而后,她便一手一个拽着温玉如玉进屋说话。 卫景翊不慌不忙坐下,看着互相赌气的两个小姑娘,柔声询问:“说来听听,你们方才为何事争吵。” 温玉先开口,叉着腰告状:“将军,如玉她又偷偷告状了,她前几日传信给青岚师父,告知您遇刺一事,半个时辰前我收到青岚师父飞鸽传书,说两日之后抵达京城。” 如玉慌忙辩解:“师父嘱咐过,将军回京若出了事定要传信回去。” “你就是个细作,将军都说了这事不能声张!” “我是为将军着想,将军在京城孤立无援,我怕那刺客贼心不死。” “你就是细作,你是告状精!” 两人又吵了起来,一个气鼓鼓一个哭唧唧。 卫景翊没着急管,而是默默问系统:“青岚师父是谁。” 系统立马来了劲,兴奋道。 【宿主,青岚是原身的师父,她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客,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一身武学修为臻于化境。】 【卫家倾覆之后,她一人一剑杀入皇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上百个大内高手都拦不住她,差一点点,她当时差一点点就把女主刺死在龙椅上!】 天下第一剑客,摘叶飞花皆可伤人,权谋立马变武侠了。 但卫景翊听得津津有味,毕竟她是个武侠迷:“然后呢。” 系统叹了口气,声音低落了下去。 【刺杀不成后,青岚重伤离开,临走前她一身血衣,执断剑在皇城墙上留下一行字,立誓三年后再来皇城,到时定取女主项上人头。】 【为了给卫家报仇,她铤而走险练了一门邪功,走火入魔彻底疯了,最后她被女主设计骗到皇城,被囚禁在地牢里,生生折磨死了。】 014 青岚何时要来,来的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这些卫景翊都来不及考虑。 现在最紧要的,是去迎春楼见苏偃月一面,避免她明日饮毒酒自戕。 上次偷听宋淮知与宋云纾私会,卫景翊就吃了大亏。 这次她吸取了教训,不再单独行动,而是叫上如玉随她一起去,免得到时出了差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如玉真的很反差,长相温婉可人性情乖顺软糯,却又是个天资聪颖的武学奇才,看着好欺负其实却是个硬茬子。 卫景翊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从头到尾没多嘴问过一句,不像温玉那个小炮仗,说她一句能气呼呼顶十句。 迎春楼就在南市,离卫府不算远。 卫景翊说此次出门最好别惊动太多人,如玉就领着她避人耳目从侧门离开,专挑人少的小巷穿行。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迎春楼门前。 迎春楼只是间不起眼的普通酒楼,来此的客人大多是暂住歇脚的外地客商,人也不多也不算热闹。 卫景翊进门找掌柜要了间天字号雅间,又点了两壶酒几碟小菜,然后跟随店小二上了楼。 进了雅间,等到酒菜上齐店小二离开,听到门外彻底没了动静,她这才起身离开,叩响了隔壁雅间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探出半个脑袋警惕打量。 瞧见门口的卫景翊,小姑娘表情既惊喜又复杂,勉强行了个礼然后侧身将她请进来,自己出去守在了门外。 厢房陈设大同小异,正中间有一面画满翠竹屏风,当好遮挡住后头的酒桌木案。 烛影摇曳,屏风上印着一道端坐不动窈窕清瘦的身影。 卫景翊并没急着上前,而是隔着屏风缓缓俯身行了一礼:“苏姑娘。” 苏偃月温婉悦耳的声音浅浅飘来,似是嘲讽又难掩苦涩:“小女子身份卑贱,何德何能受得起公子这一礼。” “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卫景翊心情很沉重,她知道屏风后的女子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心中有些不忍,一时之间竟挪不开步子。 “公子既来了,何不安心坐下与故人小酌几杯。” 苏偃月在催促。 卫景翊深吸一口不再犹豫,缓步绕过了屏风,终于见到了这位六艺精湛名动京城的头牌清倌人。 端坐酒桌前的女子一袭红衣,姿容国色天香清丽无双,一双桃花眼娇媚多情盛满微漾秋波,似有几分微醺醉意。 她慵懒撑着额角,手中紧握着酒杯,眼睑下有一点醒目的红色泪痣。 “公子大婚之喜当普天同庆,小女子这一杯,敬公子身受皇恩前途无量。” 苏偃月低垂眉眼,自顾自举杯一饮而尽。 她眼也不眨,将辛辣苦酒灌入口中,而后又提壶斟了一杯。 “第二杯,敬公子与夫人恩爱不疑白头偕老,福寿绵延子孙满堂。” 接着便是第三杯。 “这第三杯,敬你我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明明是苏偃月不甘心,逼着负心情郎与她相见,可如今人来了,她却不曾抬眼,既是不愿,也是不敢。 第三杯酒入喉,眼角一滴清泪无声滚落,将那点红色泪痣染得愈发鲜红,艳如泣血。 卫景翊一言不发的望着她,神情晦暗复杂,直到看着她饮下第三杯酒,这才缓缓开口问道:“苏姑娘,你可认得眼前人?” 苏偃月闻言终于抬眸,可当看清眼前人面容时,她愣住了。 和卫景翊猜想的一样,苏偃月一眼就认出了她,哪怕是双生子,哪怕相貌如此相似,但终究不是一个人。 “怎会如此?”苏偃月错愕喃喃,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再无血色。 她怔怔望着卫景翊许久,而后猛然起身,脚步踉跄走到她面前,不死心的一遍遍用目光描绘她的脸。 “怎会如此。”苏偃月好似明白了什么,她不住的摇头,泪珠自她眼中溢出滚落,“不可能.....” 她无力的往后退去,分明猜到了真相,却仍是不肯相信:“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苏姑娘。”卫景翊眼看她快要被身后的木凳绊倒,及时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而后直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正如你所见,兄长并未负你。” 如此美貌如此才情,身为身份低位的官奴,却能在京城达官显贵中从容周旋,且能保住自身清白,苏偃月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她很聪慧,超脱常人的聪慧,认出卫景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背后的隐情。 卫家瞒了天下人撒下一个弥天大谎,当年死在战场上的人并非卫家小姐卫景幼,而是她的心上人。 苏偃月面如死灰,可哭着哭着却又笑了,“他死了,却无人知晓他死了,连替他凭吊的人都没有,你们怎能如此狠心。” 原身卫景幼既然顶替了兄长身份,那她兄长自然是以她的身份下葬,就算有人凭吊,可凭吊的也不是他。 卫景翊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本是个看客,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对她来说都只是纸上无关紧要的几滴墨点。 可现在她莫名其妙的卷了进来,她所看到的听到的人,都成了眼前有血有肉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她无法再当一个看客。 面对苏偃月的质问,卫景翊低下头轻声解释:苏姑娘,你如此聪慧,定然猜到我有难言之隐。” 苏偃月当然知道,她只是替心上人不甘一问。 她缓缓挣开卫景翊的手,而后强撑着身体颔首欠身行礼,语气艰涩悲怆:“卫将军,你是赤忱心善之人,小女子在此拜谢。” 她谢卫景翊愿见她,不至让她含恨而终。 有些话不必说开,懂得的人自然会懂,苏偃月木然转身,双眸黯淡不见半分光亮:“今日之事小女子不会泄露半句,还望将军日后珍重自身。” 卫景翊再次伸手,拽住她一角衣袖,正色发问:“姑娘让我珍重自身,那姑娘你呢?” 苏偃月顿住脚步,并未回头也并未言语。 卫景翊继续道:“姑娘才华横溢冰雪聪明,当有另一番天地,纵然失去心中所爱一时苦痛,也该珍重自身。” 苏偃月轻笑了一声:“将军这话说来实在可笑,小女子不过是没入贱籍的官奴,权贵皇亲掌中可欺可辱的玩物罢了,何来的天地可供施展。” 她早就不堪承受苦痛了,若非当初在长街上,偶然撞见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从此与他相知相惜相恋..... 卫景翊沉思片刻,拽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兄长当初允诺姑娘之事,倘若我代他一一兑现,姑娘可信?” 苏偃月缓缓回头,空洞黯淡的眸子里终于亮起一丝微光:“我乃罪臣之女,买断贱籍需户部文书官凭,将军不怕有损名声?” 卫景翊没有犹豫:“不怕。” 苏偃月又问:“当初诬陷我父亲的罪魁位高权重,将军不怕得罪贵人?” 卫景翊摇摇头,语气果断:“不怕。” 苏偃月定定望着她,思忖片刻后试探着开口:“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是娶妻而非纳妾,将军也愿?” 卫景翊愣了,系统在她脑子里幽幽开口。 【呵呵,叫你不听劝,惹上事了吧,我看你怎么跟女主交代。】 015 十里红妆迎娶苏偃月入门,这种事哪怕借卫景翊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宋云纾是什么人,杀神降世的反派大女主,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且极端腹黑记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卫景翊白天才刚跟她告白表衷心,说什么对小姐心生爱慕,只待小姐日后见我一片真心,装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她要是敢答应,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卫景翊沉默良久,斟酌着开口:“旁的事我都能替姑娘办到,唯独此事,恕我不能答应姑娘。” 苏偃月垂眸苦笑:“小女子此生仅此三愿,一愿摆脱贱籍,二愿苏家沉冤昭雪,三愿嫁予他为妻,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 她声音轻柔,语气却坚决:“哪怕只是他世俗名义上的妻子,我也甘愿。” 苏偃月要嫁的不是卫景翊,而是被取代了身份,静静沉睡在不属于自己的坟茔中,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与她在长街上一见倾心少年将军。 卫景翊知道,但并不十分认同:“我知姑娘心意,可天地广阔人生苦短,良辰美景皆不可辜负,姑娘不该画地为牢,将自己困顿于逝去的情爱之中。” 说罢,她又劝道:“倘若兄长还在,想来也不愿见姑娘为他而消磨蹉跎一生。” 苏偃月闻言问道:“不知将军可有心爱之人?” 卫景翊愣了愣,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她也回答不出来,总不能说是宋云纾吧。 苏偃月见她沉默便知答案,便又问:“既然不曾有,那将军如何知我心意?” 上次被系统怼是恋爱白痴,这次好像又莫名被人怼了。 谈恋爱是不可能谈恋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谈恋爱,智者不入爱河,谈恋爱的人都是傻狗。 卫景翊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总而言之,姑娘所求之事皆非一朝一夕能办成,还需你我从长计议。” 苏偃月定定望着她,黯淡的桃花眼里氤着一丝复杂光亮:“将军,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能否答应。” 卫景翊点了点头:“苏姑娘请讲。” 苏偃月没说话,垂眸犹豫着上前一步,白皙纤弱的指尖缓缓攀上她一角衣袖,而后一点点攥紧。 卫景翊低头看了眼,不明所以:“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这又是......” 话音未落,苏偃月再近一步,双手圈住她腰肢,义无反顾投入她怀中。 温香暖玉抱满怀,卫景翊却尴尬的头皮发麻,她身体往后缩,尝试去推怀里的苏偃月:“苏姑娘你可别这样,你有话好好说。” 苏偃月双手圈紧,埋头在她肩颈处,声音颤抖发闷好似还带着哭腔与哀求:“只此一次,还望将军全我心愿。” 温热的水珠渐渐濡湿了肩头布料,卫景翊扶在她肩头的手慢慢放下,到底还是心软了。 冷眼吃瓜的系统看见这一幕啧啧两声,阴阳怪气道。 【抱吧,谁能抱的过你啊,你下次干脆直接把人抱到女主面前,这样还死的快点。】 卫景翊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 系统恨铁不成钢。 【她是可怜,但你很快比她还可怜,你以为我跟你说女主足智多谋神机妙算是假的啊,她的人还不知道在哪盯着你呢!】 系统这话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卫景翊这次没再犹豫,挣开苏偃月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苏姑娘,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府了。” 苏偃月低垂着眉眼,看不清面上神情,她默默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素白荷包:“还请将军收下此物。” 卫景翊伸手接过低头看了眼,这荷包上绣着一丛紫竹,绣工精细又雅致,还散发着一股淡淡幽香。 苏偃月轻咬薄唇,提示道:“将军若有事同我商议,凭此物可从闻烟阁侧门进入,我已买通门房不会惊动旁人。” 卫景翊收下了荷包,和她道了别,然后退出门回到了隔壁厢房。 如玉正站在厢房半敞开的木窗前,出神的盯着外头,桌上酒菜小食一口未动。 见卫景翊进了门,她犹豫着开口:“将军,奴婢方才好似瞧见了夫人身旁的婢女惜风。” 卫景翊心下一惊,赶忙追问:“何时瞧见,在哪瞧见的。” 如玉拧着眉,似乎有几分不确定:“就在方才,在将军推门进来前,奴婢察觉窗外有人影闪过,便开窗看了眼,远远瞧见那人身影有几分像惜风。” 卫景翊闻言沉默了良久,然后一言不发的在桌前坐下,盯着手上的荷包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问脑子里的系统:“系统,你是不是漏了什么剧情忘了跟我说。” 系统不情不愿的出现,它已经生了一天的闷气,并且到现在还没有消气。 【什么剧情?】 卫景翊盯着荷包的眼神越来越凝重:“我认为,我刚才见到的苏偃月跟你描述中的苏偃月,不像是一个人。” 系统有点不明所以。 【哪里不像,她不就是个痴情女子吗?】 起初卫景翊也是这么觉得,直到刚才她还这么想,要不是苏偃月一时大意忘了一件事,她现在估计也不会去怀疑什么。 卫景翊从衣袖里掏出个小木盒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块品相上乘,通体碧绿的玉佩。 “如她那么痴情的人,为何在误会解开后,偏偏忘了问我要回她跟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系统沉默了,这个问题对它来说超纲了。 卫景翊放下了玉佩,也在心中下了定论:“别的事情她都可以忘,唯独这件事她不应该忘,我有理由怀疑,她今晚是在演戏。” 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半真半假最是叫人难以分辨。 卫景翊甚至开始怀疑,原剧情里苏偃月自戕饮下的那杯毒酒,究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喝下的,还是别人强迫她喝下的。 一个苏偃月,一个宋云纾。 一个扮猪吃老虎意图不明 ,一个暗中布局图谋天下,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会演戏,也一个比一个危险。 卫景翊从来不觉得自己蠢,但现在,她感觉自己是个清澈又愚蠢的现代人。 就连她引以为傲的演技,和看似真心下的完美伪装,都被人无情碾压了。 差点又被人骗了,卫景翊很头疼也很挫败,她想起回府后,还有只演技超群冰雪聪明的记仇狐狸在等着她,顿时更加心塞了。 “系统,我想回去当植物人了。” 系统急眼了,不会安慰人硬要安慰。 【宿主你别灰心啊,,你看你在我的帮助下,已经成功活了两天,你已经很厉害了。】 惜风回府时已近深夜,瑶光阁的书房还亮着烛光。 她怀里抱着一叠纸往书房走去,未干的墨迹染黑了胸前衣襟。 怜月早早在书房门前等着,见她来了赶忙上前低声问道:“将军都回府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惜风没说话,默默把纸塞到怜月手上,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我饿。”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怜月无奈摇头,而后牵着她进了书房:“进屋吧,小姐已经给你备好了糕点。” 屋内,宋云纾正端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半卷残书,她时而蹙眉时而思索,似乎很是入神。 开门声惊动了她。 她缓缓掀眸,见来人是惜风与怜月,这才不紧不慢的合上了书。 进了门,惜风也不行礼,直奔桌上的茶点,一口一个迫不及待把腮帮子塞满。 宋云纾倒也不恼,将目光落在了怜月身上。 怜月上前,将那叠写满小字的纸毕恭毕敬放在桌上,然后退后两步,守在了她身后。 宋云纾漫不经心扫了眼最上面那张纸,待瞧清上头的字后,神情不禁袭上几分无奈。 只见那第一行字便写着,卫将军翻墙出府,行至半途路遇硬石硌脚,蹙眉跳脚惊呼好痛,遂将石子踢离三丈远。 后面还有许多,就连卫景翊进迎春楼迈的是哪只脚都写的一清二楚。 至于卫景翊和苏偃月的言谈举止,那更是描写的绘声绘色活色生香。 什么苏姑娘眼波流转梨花带雨,什么卫将军怜香惜玉情难自已,什么二人久久相拥意犹未尽,简直像在看威武将军俏佳人的话本。 要是卫景翊看见了,估计得告她诽谤。 翻阅完毕,宋云纾看向身后的怜月:“日后此等事,还是差你去办吧。” 怜月点头应下,无奈看了眼毫不知情大快朵颐的惜风。 宋云纾将纸张送于烛光上点燃,火光闪烁间,她神情晦暗不明眸光冰寒一片,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笑意。 眼看火舌快卷上她指尖,怜月眼疾手快,上前接过纸丢入一旁的火炉中。 宋云纾慵懒的靠着椅背,饶有兴趣的低语轻喃:“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抵足相拥意犹未尽。” 话落,她掀眸望向怜月,唇角笑意渐深:“将军说她倾慕于我,你说她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怜月垂头,一边焚烧剩下的纸张,一边恭敬答道:“将军心思,奴婢不敢妄议断言。” 宋云纾颔首,笑意一路蔓延至眼底,倒映着跳动的火光。 “只待日后见真心,那我日后便剖开她的心,瞧瞧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016 卫景翊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在脑子里整合目前所知的消息。 要想回去,最重要的当然是主线任务,可她刚穿过来就出师不利。 第一天,她没搞清状况,对宋云纾动了手。 第二天,她在蠢系统的助攻下,失礼冒犯了宋云纾,黑化值不降反增一点。 第三天,她白日告白表衷心,晚上就跑出去私会苏偃月被宋云纾发现。 几乎每个举动都在宋云纾雷点上蹦迪,好在她现在黑化值还没拉满,否则卫景翊都不知道在她手上死了几遍。 任务肯定是急不来了,只能从长计议慢慢推进。 既然一时半会回不去,那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自身安全。 排除宋云纾这个不稳定因素,她目前的处境仍旧十分危险。 在保证身份不能泄露的前提下,前有刺客刺杀,后有男主沈淮知记恨,再加上一个意图不明的苏偃月。 卫景翊决定接下来几天暂时谁也不去招惹,虽然惹不起但她还躲的起。 她要全身心投入于攻略宋云纾,尽量挽回一点好感。 过两天还有另一个新人物出场,传授原身武功剑术的青岚师父。 等青岚来后,卫景翊还要找个合理的借口,问她要内功心法并讨教轻功剑术,然后勤加练习。 系统说过,原身的功力还在,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运用,等她搞清楚这些,她也能保护好自己了。 她始终忘不了,那天晚上被沈淮知撵着揍,不仅狼狈还差点没命了,那种感觉实在憋屈。 梳理完接下来的行动,卫景翊终于安心了不少,很快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自然醒,她不仅感觉精力充沛,身上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温玉平日负责照料卫景翊饮食起居,替她备好了洗漱用的温水,挑好了换洗的干净衣裳,早膳也按时送来。 卫景翊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吩咐温玉备一辆马车,然后出门直奔瑶光阁。 她可没忘,昨天去相国府途中,宋云纾应邀与她同去城外白鹤寺上香。 到瑶光阁门前,左右不见怜月也不见惜风,竟是无人当值看守。 卫景翊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宋云纾,耳畔便隐约飘来一声浅笑,好似春风吹拂下的银铃脆响,悦耳悠扬甚是好听。 她不禁好奇凑到门前往里看,一眼瞧见宋云纾主仆三人正在院中下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宋云纾一袭白衣,翩然端坐于一棵桃树下,她颔首执棋,狭长凤眸潋滟着秋波,神情慵懒惬意。 怜月侍奉一旁,惜风则坐在宋云纾对面,陪同她下棋。 犹豫半晌,惜风刚落下一子,又立马反悔。 怜月见状不禁笑着出声:“惜风,落子无悔,你与小姐对弈也敢耍赖。” “无妨。”宋云纾倒是不以为意,语气含笑:“我再让你三子如何。” 院落内气氛过于融洽惬意,卫景翊踌躇不前,不知该不该在此时打搅。 怜月无意瞥见门前探出半个脑袋的卫景翊,赶忙上前欠身行礼:“奴婢见过将军。” 卫景翊只能站出来,对着怜月点头示意,而后迎着宋云纾走去。 主家来了,奴婢怎能安坐,惜风默默起身让位,与怜月一同退到了一旁。 好好一局棋,就这么被卫景翊打断了,她有些尴尬。 幸好宋云纾并未介意,她掀眸望着卫景翊,神情平静未见喜怒。 一对上她目光,卫景翊心底就莫名有些发慌。 她清了清嗓子,柔声说明来意:“小姐昨日答应同我去白鹤山上香,我已差人备好马车,特来请小姐出门。” 宋云纾眸光微动,轻启檀口:“时辰还早,不急。” 话罢,她垂眸扫了眼石桌上的棋盘,饶有兴致问道:“不知将军可有兴致与我对弈一局。” 系统幽幽出现。 【宿主,书里说女主棋艺高超可与国手匹敌,你最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跟她下棋。】 自从卫景翊不听它劝去见了苏偃月后,这家伙就一直在生闷气。 非必要时就一直藏着,必要时才不情不愿冒出来给个提示,气性大的很。 卫景翊本来还想答应,经系统提醒,她到嘴边的话立马转了个弯:“惭愧,我对棋艺并不精通。” 宋云纾闻言兴致不减,又问:“倘若添些彩头,将军可愿?” 卫景翊犹豫了一下,好奇反问:“小姐要添什么彩头?” “将军不是正愁没去处解闷。”宋云纾将指尖棋子置入棋奁中,似漫不经心道,“太后寿诞将近,明日城中会举办灯会替太后祈福,届时颇为热闹有趣。” 卫景翊眼睛一亮,怕误会又确认了一遍:“如此说来,我若是赢了棋局,小姐便随我去灯会?” 宋云纾颔首,掩去了眸底的幽光与玩味:“将军若诚心相邀,我定欣然赴约。” 卫景翊不傻,她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继续追问:“我若输了呢?” 宋云纾淡淡开口:“明日灯会亦有彩头,将军若输了,我便向将军讨个彩头。” 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难道是彩头有陷阱。 卫景翊思考了几秒,拂袖坐在宋云纾对面,她势必提前追问个清楚,而不是傻乎乎跳进人家挖的坑里:“不知是什么彩头?” 宋云纾觉着她盘根究底小心谨慎的模样有些好玩,不禁微勾唇角:“每年彩头都有所不同,我尚不知晓。” 灯会无非就是猜灯谜,猜中了赢些稀罕有趣的奖品,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卫景翊渐渐放下了戒心,其实输了也没关系,赢了能陪宋云纾去灯会,输了也能陪她去,只是辛苦些多猜几个灯谜而已。 说不定赢来彩头,还能哄宋云纾开心些。 不过保险起见,卫景翊还是呼叫了外援,询问系统知不知道明天灯会的彩头,以及灯会上会发生什么。 系统如实回答。 【并没有具体描写这场灯会,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至于彩头,好像就是一壶百年老汾酒,非常难得,女主还挺喜欢喝酒的。】 【在原剧情里,是男主赢了彩头,私下把酒送给了女主,你去了应该也没事。】 系统的话给了卫景翊一颗定心丸,而且能截胡沈淮知,她更乐见其成。 于是她不再犹豫,表面不动声色心底乐意的要命,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宋云纾见她答应的干脆,垂眸抿唇浅浅一笑,而后唤来怜月收了那局残棋。 卫景翊还真会下围棋,小时候家里人说下棋能磨练心性,特意送她去了培训班,加上她自己也挺喜欢,就一直学到了高中。 她只参加过几次升段比赛,目前来说是业余六段的水平,但其实应该更高一些,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后来就没去参加升段比赛了。 卫景翊并不觉得以自己的水平能赢宋云纾,可起码能多几招。 事实证明她太谦虚。 由于太久没下棋,起初她还有点手生,可后来她渐入佳境棋风越来越稳,竟然能跟宋云纾你来往我不落下风。 院落里微风静谧,桃花瓣时不时随风而落,落在两人发间肩头,甚至落于棋盘之上。 宋云纾落下一子后,缓缓掀眸望向对面人,而后眸光微怔似有一瞬失神。 卫景翊正定定盯着棋盘思索,她指尖轻捻一粒黑子,略显苍白的唇紧抿着,眉头也跟着蹙的很紧。 不知不觉,她发间竟落满了桃花,可她恍若不知,漆黑发亮的眸子凝重而专注,好似全然忘记了周遭一切,那般的入神。 又起风了,卫景翊思忖良久终于落子,她长舒了口气,而后缓缓抬头。 头顶一片桃花随她动作滑落,缓缓飘下,好似不经意舒开她紧蹙的眉头,揉开她紧抿的唇角,最终落在她指边。 卫景翊望向宋云纾,双眸清明见底未藏半分晦暗,她不自觉的扬起笑容,那笑明媚又灿然,纯粹又干净。 “宋小姐,该你了。” 宋云纾颔首阖眸,清冷面容上总是恰到好处噙着的那抹笑意,一点点消弭不见,且很快袭上一分复杂两分烦闷。 她似乎心乱了。 就连落子都不似此前那般轻柔,只随意看了眼棋局,便迅速落下一子,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略重的脆响。 卫景翊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棋子,见到落子位置后,低头思索沉默了几秒。 而后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苦笑道:“小姐棋高一着,我甘拜下风。” 宋云纾闻言缓缓起身,目光幽幽落在他处,语气骤然变得淡漠疏冷,“胜负已定,烦请将军在门外稍候,我去更衣。” 话罢,怜月便上前扶着宋云纾离开。 卫景翊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望着宋云纾单薄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系统悄悄冒出来,提醒她。 【宿主,女主刚才盯着你看了半天,我感觉她好像对你动心了。】 “你真觉得我是感情白痴吗?”卫景翊没好气的偷偷翻了个白眼,她觉得系统太会脑补了,“哪个正常人动心,会表现的跟别人欠她八百万一样。” 系统沉默了,转念一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你说的也对,那女主是不是怪你没让着她。】 卫景翊苦笑摇头,对宋云纾的棋艺钦佩的要命:“哪里需要我让,她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能跟她下那么久,是她让了我。” 系统更不明白了。 【那她为什么生气,突然间这么阴晴不定,难道是来大姨妈了?】 卫景翊闻言陷入了沉思,而后眼睛一亮:“我怎么没考虑到这点,系统你终于聪明了一回,我觉得她应该来月事了,那等会儿出门我偷偷买点红糖。” 系统兴奋认同,完全忘记了还在生气的事。 【对对对,你亲手煮红糖姜茶给她个惊喜,以后每月这个时候都煮,女主肯定会被你感动。】 017 京郊数十里外有座阡山,与碧彤山相近相连。 白鹤寺便位于阡山半腰处,据传建寺至今已有四百余年,一直香火鼎盛,慕名而来的香客络绎不绝。 今日出城依旧是如玉随行,另外安排了几名亲兵随同护卫。 卫景翊与宋云纾并肩坐在车尾,怜月则与如玉靠车门而坐,两人一左一右犹如两尊门神。 开春不久,天气还有些凉。袖子里还拢了个错金手炉。 宋云纾倚靠着车厢养神,身上披着件雪白狐裘,衣袖里还拢了个错金手炉。 她微微阖眸神情倦懒,本就雪白的肤色在狐裘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纤弱苍白,隐隐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冷淡。 卫景翊坐在她身旁,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瞄她一眼,想搭话又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才合适。 犹犹豫豫半晌,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今日天.....” 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警告。 【宿主,别聊天气,这样容易把天聊死。】 卫景翊听进去了,话锋一转:“今日天冷风寒,小姐若有不适,我们可以改日再去白鹤寺上香。” 刚出发不久,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宋云纾头也不抬,轻启檀口淡淡回道:“我既答应今日去,那便是今日。” 自从下完那局棋后,她便是这幅清清冷冷的模样,好似不太想搭理人。 卫景翊识趣的闭上了嘴,心底有些懊悔,早知如此出门前她就应该提议改日。 宋云纾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下棋时她还挺有兴致,突然之间就翻了脸,大抵是真的来了月事,否则应该不会如此。 马车出了城门,从石子路驶上了坑坑洼洼的土路,颠簸了许多。 卫景翊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宋云纾身上,见她受了颠簸蹙起黛眉,当即冲着如玉抬起下巴使了个眼色。 如玉不明所以,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显然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卫景翊无奈,只能轻声开口嘱咐:“叫车夫驾车平稳些,慢些也不打紧。” 如玉领命,掀开车帘对着车夫低语了几声。 马车很快趋于平稳,走得很慢,但不似之前那般颠簸。 宋云纾掀眸扫了卫景翊一眼,素白指尖轻轻摩挲着怀中有些发烫的手炉,好似漫不经心的思忖着什么。 在官道上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车内光线陡然暗了许多。 驾马随行护卫的亲兵在外头敲了敲车厢,低声启禀:“将军,天色似乎不大对,像是要下雨。” 卫景翊掀开窗幔往外看,天色变得很快,不久前还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不过片刻功夫,已是阴云密布一副骤雨将至的景象。 她又观察了一下四周,马车正行驶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周遭都是灌木丛林,找不到什么可供避雨的地方。 卫景翊思忖了几秒,问亲兵:“我们行至何处?” 亲兵叫来另一人答话:“再往前几柱香的功夫,就到了白鹤寺。” “那就加紧赶路。”卫景翊挥挥手,很快下了决断,“赶去白鹤寺避雨。” 放下窗幔,卫景翊无奈叹了口气,本来想拉着宋云纾出门透气,两人去寺庙上个香,顺路看看风景聊聊天,既能互相了解又能拉进关系。 现在倒好,时机不对天气也不对,简直是把人拖出来受罪。 许是听到听闻她叹息,宋云纾偏头望向她。 恰好卫景翊也正看她,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目光相触瞬间,卫景翊眸子里藏着些许愧疚:“接下来马车会颠簸许多,抱歉,我原以为今日是个好天气。” 宋云纾眸光微动,语气从容淡然:“不打紧,白鹤寺有可供香客歇脚的居所,若被雨势困在,暂住寺中一晚也无妨。” 卫景翊松了口气,正想开口马车又剧烈颠簸了一下,接着便停了下来。 她掀开窗幔往外看,亲兵适时跑来禀告,神情凝重刻意压低声音:“将军,情形不大对。” 卫景翊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意识到出了事,她转头冲着宋云纾勾起唇角笑了笑:“我下去瞧瞧。” 宋云纾并未言语,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卫景翊匆匆跳下车,如玉也跟着她一起,几人一同走到车前,瞧见不远处的山路上,正横亘着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 远远一看,她便发现了不对劲,那木头断面异常整齐,瞧上去像是有人为了阻路故意为之。 “回去。”卫景翊当机立断,急声呵道,“立刻回城!”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密林中急速射出,穿透马车贯入车厢内。 不偏不倚,正好是宋云纾所在的位置。 卫景翊的心猛得一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与此同时空白的大脑里传来系统急迫的声音。 【宿主!如果女主死了,你永远也回不去!】 卫景翊回过神,想也不想拔腿就朝着马车奔去。 “有刺客!” “保护将军与夫人!” 亲兵及一众护卫反应迅速,通通拔刀出鞘,如临大敌的观察着四周,并一步步慢慢向马车靠拢。 如玉则是一跃跳入密林之中没了踪迹,她要去解决最大的隐患,那些藏起来放冷箭的刺客。 车帘猛得被掀开。 卫景翊脸色苍白瞳孔微微放大,急切而又紧张的往里车厢看,当看到宋云纾好端端的坐在车里时,她提着心才终于安稳落地了。 宋云纾仍端坐原位,身前左侧的车厢上,赫然有个被箭矢贯穿的小洞,只差那么两寸。 她神情间不见丝毫惊慌惊恐,抬眼时,狭长凤眸光亮晦暗,嫣红薄唇微微上挑,竟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 她轻启檀口,语调轻柔尾音上扬,饶有兴趣道:“出行不利,诸事不宜,看来今日的确不该出门。” 卫景翊刚松了口气,便听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余光瞥见十余道身影从密林两侧跃了出来。 这些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上各持一把钢刀,训练有素的向着马车冲杀过来。 “左侧十人!” “右侧八人!” “打起精神迎敌,不得让刺客伤将军与夫人分毫!” 这些亲兵都是精挑细选多次上过战场的老兵,面对刺客突袭他们丝毫不乱,有条不紊的数清人数,并留下几个护卫,持盾守在马车四周。 然后他们分批上前迎敌,与刺客近身拼杀在一起。 利器碰撞声嘶吼声惨叫声不断飘入卫景翊耳中,她匆忙放下车帘,拉过一个离她最近的护卫,低声吩咐:“护好夫人。” 和热武器相比,用冷武器搏杀更加原始血腥,卫景翊一转身便亲眼看到一个亲兵砍断了一个刺客的手臂。 看到这种场面她并不发怵,别说断胳膊断腿,被枪轰烂脑袋肚子,脑浆脑髓肠子内脏流一地的景象她都见过了。 卫景翊往前走了两步,身后传来车夫的声音:“将军,接刀。” 她回过头,便见车夫抛来一把长刀,她下意识抬手接住了。 这把刀样式看上去像唐刀,刀鞘笔直漆黑,有点磨砂质感,刀柄用黑绳细细缠绕,尾部有赤红色剑穗,非常干净简洁。 刀很重,比想象中要重许多。 卫景翊拔出刀,一点寒光从她脸上滑过,这把刀的刀身刀背都漆黑如墨,唯有刀锋雪白发亮,犹如一道笔直的白线。 系统有点担心,在她脑子里弱弱问道。 【宿主,你会用吗?】 问完,它还小声解释。 【脱离剧情发展的事情我无法预测,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我知道。”卫景翊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一个举刀冲过来的刺客,“没关系,我好歹用过菜刀。” 刺客速度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卫景翊眼前,持刀横劈向她。 别的不说,卫景翊反应是真的快,她侧身后跳躲开,手中长刀一反一挥,刀背重重砸在刺客脖子上。 刺客往前扑去,倒在地上翻了个白眼瞬间陷入晕厥。 这一下很重,不死估计也要留后遗症。 卫景翊挠挠头,感觉自己不该那么用力,可她转念一想,这些人都是来杀她的,她这是正当防卫不过分。 刚解决一个刺客,另一个又冲来了,只是冲到一半就被远处飞来的一把匕首扎中脖子,倒地上死透了。 如玉浑身染血,持剑从一侧密林中飞了出来,她已经解决了全部箭士。 眼看剩下的刺客并不多,她却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凝重,语气也不复平日里的软糯,变得急切了许多:“将军,你快带夫人先走,我们留下断后。” 都不用想,能让她这么慌,估计又有一大批刺客来了。 “不行。”卫景翊拒绝,“我不能丢下.....” 一个亲兵打断了她:“将军,别磨磨唧唧,您走了我等才敢杀出去!” “您和夫人在,我等处处顾忌,杀也不能杀的尽兴!” “就是就是,赶紧赶紧走,别磨蹭了!” “将军,卑职将人头都记下了,回去给不给军功。” 厮杀声中,亲兵断断续续响应,好像把卫景翊当累赘了,恨不得一脚把她踹走,甚至还有人趁机邀功。 卫景翊好气又好笑,可想想又觉得他们说得对,那些人的目标肯定是她与宋云纾,她们离开,这些刺客就不会恋战。 只要她跑得够快,不仅能逃走还能将人引走,这些亲兵存活的几率也能大些。 车上,怜月正低声向宋云纾禀告什么:“小姐,照计划咱们千机楼的人应该很快.....” 话没说完,卫景翊突然火急火燎的钻了进来,二话不说一个横抱把宋云纾抱了起来,然后又火急火燎钻了出去。 怜月眼见卫景翊急匆匆把自家小姐端走了,不禁愣在了原地,没说完的两个字幽幽吐了出来。 “就到。” 018 等怜月反应过来跳下马车时,已经来不及了。 卫景翊抱着她家小姐健步如飞,不过眨眼功夫就钻进小树林没了踪迹。 怜月急切的想要追上去,奈何如玉突然冒出来死死拽住她,还往她手里塞了把明晃晃的钢刀。 如玉一脸心照不宣:“怜月姑娘,我知你本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拦住刺客,我家将军与你家小姐都不会有事。” 怜月有苦难言,她家小姐若留在这压根不会有事,但被卫景翊不知拐去了哪里,指不定真有可能出事。 她还想挣脱去追,但如玉拽得很紧,她挣都挣不开。 两人纠缠耽搁的功夫间,卫景翊早不知跑去了哪里。 那些蒙面刺客见卫景翊抱着宋云纾跑了,果然不再恋战,意图甩开亲兵纠缠去追。 如玉见状松开了怜月,持剑一跃拦住了两名还欲追击的刺客。 “拦住他们,别放他们走!” 有亲兵大喊,怜月终于不再犹豫了,咬了咬牙握着长刀加入了混战。 这些刺客还没解决,不多时密林中又冒出一群刺客,人数比上一次还要多。 但几乎同时,又有另一队黑衣蒙面人出现,他们的衣着样式与这些刺客有所不同,衣襟处皆绣有一枚银月。 如玉原以为这些人也是刺客,不曾想这些人并未对她及一众亲兵护卫动手,反而直奔那些刺客而去。 这些人训练有素,招招狠厉剑剑封喉,像是以暗杀为生的江湖组织。 不消片刻功夫,这些人便把刺客屠戮殆尽,而后他们一句话也不曾留下,收剑迅速退去,正如来时那般形同鬼魅。 这头刺客已经被解决,那头毫不知情的卫景翊还在抱着宋云纾狂奔。 卫景翊神色凝重,她一边注意前路一边注意后方,还要分神去注意怀里的宋云纾。 宋云纾微微阖眸靠在她颈窝,双手不知何时缠在她脖颈上,清冽凤眸若有似无的噙着几抹饶有兴致的浅笑,时不时还会掀眸扫她一眼,很是轻松自在。 虽然卫景翊精神紧绷,但抱着宋云纾跑起来很轻松。 不知是她力气太大,还是宋云纾实在太轻,她感觉怀里拢着团云朵,又软又棉,还泛着一股浅浅淡淡的清香。 负重长跑是卫景翊的强项之一。 以前参加各种操练演戏,她的成绩都非常突出,教官说她的体能和耐力都很好,如果不当警察,去当运动员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原身的身体的素质也很好,只是看着瘦弱了些,但一脱衣服身上全是肌肉。 另外还有什么武功内力的加持,感觉比卫景翊自己的身体还要强很多。 山中无路,全被灌木树丛覆盖。 两旁茂密的树叶枝条,犹如一个个大耳刮,无情的抽在卫景翊脸上身上,那又疼又痒的滋味实在酸爽。 但她咬牙硬挺着,受了刀伤她都没哼过一声,更别提这些了。 相比之下,她比较担心怀里的宋云纾,不时伸手替挡住抽来的树枝,顺便又将人往怀里藏紧些。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细皮嫩肉的,跟她可不能比,上次不过攥得紧了些,就将人手腕掐出一圈青紫。 大概是姿势不舒服,宋云纾在她怀里动了动,不慌不忙的换了个位置,侧头慵懒的靠在她肩头,目光自下到上,一点点扫过她布满细碎伤口的脸。 这些伤口都是被树枝树叶划伤割伤的,都不深,有些出了血,有些只留下淡淡血痕。 旁人看人,总是第一眼观察人的相貌外表,但宋云纾不同,她喜欢看人的眼睛,人的欲望与情绪都藏在眼睛里。 她总是能洞悉人性深处的欲望,正是因为她能看透别人藏在眼睛里的东西。 卫景翊目视前方,眸子黝黑发亮,她像食草动物中的哨兵,不管做什么总是会留些心神警惕四周,观察有没有危险靠近。 宋云纾眸光一闪,唇角笑意渐渐冷了下去,其实之前她就已经发现了,现在的卫景翊与她第一次见到的卫景翊,似乎有很多不同。 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一颗棋子竟在她面前戴上了面具,还装的如此之真。 卫景翊可不知宋云纾此时在想什么,她只顾卯足了劲往前跑。 心底盘算着在山中绕上一大圈,然后找路回京城,先保证宋云纾的安全,再多喊些人去救如玉她们。 可跑着跑着她发现不太对劲,兜了好几圈之后,她好像又回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地方。 不会迷路了吧。 卫景翊突然停下,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换个方向继续跑。 阡山连着碧彤山,碧彤山又连着珉山与桐山。 这个地方山连着山,且山中植被构成相似,加上树荫茂密视野受阻,就是住在山脚下的村民,也不敢随意进入深处。 卫景翊这一口气就跑进了树林最深处,并且还在半途遇到了一个被她带迷路的刺客。 那人原本正对着树小解,突然听到有响动靠近,一转头就正巧看到卫景翊自她身后不远处快速飘了过去。 一同飘远的,还有一声不满呵斥:“随地大小便,罚款五十!” 刺客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系上腰带拿起刀循着方向追了过去。 可他往前追了一会儿,既不见那人踪影也不见四周留有痕迹。 他刚停下,身旁一棵树后就猝不及防钻出一个拳头,重重砸在他太阳穴上。 他身体一软扑倒在地,竟是被这一拳直接打晕了过去。 卫景翊见偷袭成功,探头从树后钻了出来,一脚踢开刺客身边的刀,又踹了踹他看看还有没有反应。 刺客昏得很彻底,并且气息非常微弱,差点没被她一拳砸死。 卫景翊是真怕他被自己打死,还特意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在这世界杀人很正常,但她还没忘自己的身份。 人还活着,卫景翊松了口气,在这种深山老林迷路是真的要命,偏偏现在还没有太阳,连方向都辨不清。 她抬头看天,只能从树荫缝隙中看到一抹阴沉的天色。 若是下雨那就更惨了。 卫景翊不怕走不出去,她是怕拖得太久,如玉还有那些亲兵对付不了刺客,她必须早点回城搬救兵。 稍微思考了一下,等卫景翊再抬头时,宋云纾已经自顾自往前走了,她身披雪白狐裘,在绿意盎然的林中格外显眼飘逸。 卫景翊赶忙追了上去:“你要去何处?” “不消半刻便要下雨。”宋云纾神情淡然,不紧不慢启唇道,“自然是去找避雨的去处。” 避雨确实紧要,宋云纾还在特殊时期。 卫景翊自己淋雨没关系,她不能让宋云纾也淋雨。 她们走出了一段距离,挡在地上的刺客也还没醒。 不过他的左手刚好放在一个斜坡上,袖口露出一截黑色硬物,正好对准了宋云纾的背影。 旁边树上有只松鼠,正捧着颗栗子在啃,啃着啃着爪子一滑,栗子掉了下去,好死不死刚好砸在刺客左手。 卫景翊落后宋云纾两三步,警惕性拉满不断观察四周。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细微又突兀的响声,很像是什么机关被扣动了。 接着是一道凌厉的破空声。 原身的身体赋予了卫景翊极其灵敏的感知力,她听到声音的瞬间便知有危险。 走在前面的宋云纾突然眸光一沉,停下了脚步。 就在她侧身的瞬间,卫景翊突然冲了出来,似乎想要推开她。 但她慢了一步,她不仅没碰到宋云纾,还把自己暴露了出来。 只听一声闷响,卫景翊一个趔趄往前扑去,顺带把宋云纾给扑倒在地。 好在这山中泥土松软,宋云纾倒地时只被地上横着的一根树枝硌了一下。 不过某人牙关嗑在她锁骨上,倒是真的疼的要命。 事发突然,宋云纾有那么一瞬失神,而后又因疼痛蹙起了眉头。 卫景翊一动不动趴在她肩窝,声音很闷带着歉意,同时又像是隐忍着什么:“抱歉,我暂时起不来,你能不能让我缓缓。” 这种时候还不忘道歉,宋云纾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她应了一声,勉强算是答应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几秒。 “我中奖了。”卫景翊的声音弱弱响起,语气听起来竟然有点心虚,“我感觉暗器上好像有毒。” 宋云纾眸光流转,侧头时额角不经意摩挲过她的额角:“何处受伤?” 话罢,她抬手轻轻推了推趴在身上一动不动的卫景翊,语气虽冷但并无不悦:“你先起身。” 卫景翊还是没动,很不好意思的解释:“我不是故意不起来,我腿麻了,起不来。” “何处受伤?” 同一句话,宋云纾又问了一次,她微微抬头目光越过卫景翊肩头,往下扫去:“也罢,我曾看过几本医书,也略懂些.....” 话说一半突然停顿,一同停顿的还有她的目光。 她眼底在那一瞬间涌起许多复杂情绪,有无奈有惊讶有好笑,甚至还有一丝懊悔。 而后她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浸染眼眸泛起盈盈光泽,好似潋滟着一池秋水,美的不可方物。 所有情绪汇聚在一起,最终凝成一声轻笑。 卫景翊闭上了眼,不是中毒要晕,而是羞耻心作祟没脸见人了。 林中有风拂过,插在她屁股上的箭杆随风轻轻颤动,既伤了她的人,也伤了她的心。 019 卫景翊把这辈子丢脸的事通通想了一遍,还是觉得今天最丢脸。 中箭的半边屁股很疼也很麻,连带着大腿根都没了知觉。 她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宋云纾身上,心情格外复杂,她庆幸于自己只是屁股中箭,同时又懊恼于为何偏偏是屁股中箭。 见她好半天也没动静,宋云纾抿了抿薄唇,轻声询问:“你可还好?” “我没事。”卫景翊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沉闷带着几分愁绪:“就是腿有点麻。” “你先试试能否起身。”宋云纾语气平静且淡然,倒是听不出有何情绪,“大雨将至,我们需尽快找到可避雨的去处,而后再论其他。” 卫景翊点头认同,然后尝试着撑起身体,慢慢往旁边挪。 等她挪开后,宋云纾缓缓起身,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身上沾着的泥土碎屑。 而后,她不紧不慢的环顾四周,从地上挑了根干净笔直的树枝,一头握在手心,另一头递给了趴在地上的卫景翊。 卫景翊抬手拽住树枝,借力一点点爬了起来,每动一下她的屁股就疼上一分,这滋味可比伤在别处要难受得多。 宋云纾掀眸望向树林深处,思忖片刻道:“你留在此地等我。” 卫景翊抬起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行,我随你一同去。” 山路难行又容易迷路,她可不放心让宋云纾一个人离开。 宋云纾侧头轻飘飘扫了她一眼,眸光闪动似笑非笑,虽然不曾开口,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景翊尴尬的躲开她目光,想到自己现在走一步路都费劲,顿时打消了念头。 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叮嘱道:“那你别走远,当心看路,若出了事就大声喊我。” 宋云纾望着她没回应,只是眸中光亮好似晦暗了几分。 现在的卫景翊哪还有平日那副俊秀温润的模样,倒像个落魄到人人可欺的小公子。 苍白的脸上布满伤痕,发髻凌乱不堪,身上衣裳被树枝勾出无数破洞,唯有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 受了伤还这般狼狈,不想着关心自己,反倒一门心思关心她,真叫人琢磨不透。 宋云纾的目光幽幽落在卫景翊身上停了半晌,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干咳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无事。”宋云纾淡淡启唇吐出两字,而后移开目光,转身径直朝前走去。 宋云纾走后,卫景翊一动不动待在原地等她,屁股上那支箭还好端端插着。 她很想拔了,但又怕一时半会止不住血,主要是这个位置她既看不到,也没办法自己处理。 难道真的要等宋云纾来帮她处理吗,这也太尴尬了吧。 卫景翊深深叹了口气,系统随之被召唤了出来。 【宿主,你还好吗。】 卫景翊好气又好笑:“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这家伙只有在看戏吃瓜的时候才准时出现,其他时候哪怕喊它,它也装死不回应。 系统憋着笑解释。 【我不出来,是怕打扰了你跟女主的二人世界。】 卫景翊已经被气到没脾气了:“那你可真是通情达理。” 系统没贫嘴,急着跟她讨论自己看戏看出的端倪。 【宿主,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女主今天很奇怪。】 卫景翊一听这话就头疼:“你哪天觉得她不奇怪?” 系统语气变得格外正经。 【我是认真的,我怀疑今天出现的刺客跟女主有关,她来了大姨妈,又明知道今天会下雨,居然还同意陪你出城上香,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卫景翊沉默了几秒,眉头随之一点点拧紧:“原来你也发现了。” 系统很兴奋。 【宿主,你也是这么想的!】 卫景翊点了点头:“只是怀疑而已,还没确认。” 她想起上马车带宋云纾离开时,隐约听怜月提到什么天机楼,当时情况紧急,她没听清别的,只听清了这三个字。 于是她问系统:“你知道天机楼吗?” 系统回复的很快。 【天机楼是个暗杀组织,高手如云神出鬼没,他们收钱办事就连朝廷官员都敢暗杀,并且从未失手过。在原剧情中,女主明面上不好处理的人或者事,都由天机楼的杀手替她处理。】 【虽然里没挑明,但天机楼的楼主应该就是女主,哪怕不是她,也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系统才刚讲解完,卫景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她一转头,就看到了折返的宋云纾。 宋云纾手中依旧拿着那根树枝,她缓步走到离卫景翊两三步远的位置停下,神情冷淡语气亦是:“不远有处石窟,还算干净。” 说话间,她将树枝另一头递给卫景翊。 卫景翊盯着树枝看了眼,默默伸手牵住,然后一瘸一拐跟着她身后。 宋云纾闲庭信步,牵着她犹如牵着一条狗。 系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悄悄冒出来安慰。 【宿主,你就算是狗也不是普通狗,你是警犬。】 卫景翊额头青筋一条,咬着牙关怒怼了回去:“不会说话就别说。” 洞窟离得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这洞窟刚好在一处不高的悬壁底部,两侧爬满青翠的藤蔓,入口高且宽,不必弯腰便能进入。 里面的空间还算大,干净且干燥,最深处铺了层厚厚的干草,一旁放了两块还算平坦的大石头,左侧甚至放了堆劈好的干柴。 那两块大石头中间,还有烧过火堆的痕迹,四周围了圈碎石。 这应当是附近的樵夫村民进山后,暂时歇脚的所在。 能在暴雨来临之前,找到这么干净且舒适的洞窟躲避,简直是运气爆棚。 卫景翊一进洞,就盯着角落里那堆干柴看,现在已经很冷了,等下了雨会更冷,应该早点生火取暖才行。 可这里好像没有能生火的工具。 卫景翊想起宋云纾带着的手炉,转身询问:“你的手炉可还在?” 宋云纾掀眸,手中那根树枝竟还没丢,她把玩着树枝,漫不经心启唇道:“在马车上。” 当时,她才把手炉放下,就被冲进马车的卫景翊端跑了,连一句话都来不及问。 卫景翊继续若有所思的盯木柴,口中喃喃自语:“我们得把火生起来才行,可以转木取火。” 宋云纾并未言语,视线自她背上往下滑,落在那根颤颤巍巍的木箭上,神情染上几分复杂几分玩味。 片刻后,她轻启檀口悠悠道:“不急,还是先瞧瞧你的伤口吧。”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卫景翊老脸一红,僵硬的转头看向她。 宋云纾下巴微扬,露出那极尽完美的下颌线,清冽凤眸轻阖敛去了流转光泽,高傲中掺着极致的诱惑力。 在卫景翊的注视下,她缓缓抬手,素白指尖拈着树枝指向一旁的石头。 她声线清冷慵懒,却又仿佛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趴下。” 卫景翊脑子有点昏有点木,她大概真的中毒了,就连看着宋云纾手中的树枝都觉得不对劲。 树枝不是树枝,落在她眼里好似变成了皮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