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渣O疯魔了》 妻子 内城的秋天总带着几分寒冷,更别提现在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车窗玻璃上一片模糊,繁华的夜景变成扭曲的大片光斑,宋识舟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抱好保温桶,推开车门。 她乘坐的这辆二手奔驰是多年前的老款,保险杠和车身都有些破损的痕迹,与停车场内其他大几百万的豪车相比,显出几分明显的寒酸。宋识舟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迈出车门, 赵帮她打开车门,黑伞从身后支过来, “宋小姐,您注意身体,别被雨淋湿了。” 夜晚的霓虹似乎格外绚丽,内城是渭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而这里,是内城最大最繁华的市中心,林立的大楼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两侧,在交叉路口,宋识舟对眼前繁华的景象感到一阵淡淡的茫然。 她从小住在偏远的乡下,即使已经回到内城十多年,强烈的陌生感依然没有减退。 宋识舟接过小赵递来的伞,客气的向她道谢。 凌乱的脚步在地面留下几串涟漪,玻璃门自动打开,她的人和身后的两串水印一样显眼。 几道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宋识舟的耳边传来, “听说没…这就是宋家二十年前弄丢的那个女儿,可惜现在假狸猫成了气候,真太子反而无人问津…” “多好的运气,攀上了宋又攀上了白…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要脸啊,听说是个alpha,就这样跟着另一个alpha没名没分的厮混。” 小赵愤怒的冲着那些人说道,“你们胡说什么呢...” “别。” 宋识舟抬手,拦住了小赵。 这样锥心的话听多了倒也成了习惯,何况这些人也并非颠倒黑白,宋识舟长舒一口气,试图排解出心里常年堆积的郁闷, 没错,她们说的都没错,她确实是宋氏的亲生女儿,确实被宋家弄丢了十几年,当年宋母在快要生产时惹上仇家,不得不躲到一个偏远的小镇生下宋识舟,兵荒马乱里,便被别有用心的人换走了孩子。 换走她的那户人家姓陆,他们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对夫妻没有钱,更不忍心眼睁睁看自己的孩子去死,见宋母一家通身的富贵,便狠心将孩子换走了。 可惜陆家夫妇并不是知道愧疚羞耻的人,他们并没有因为交换孩子而觉得对不起宋识舟,对她心生愧疚,予以补偿,甚至因为知道她们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而毫无负担的虐待,苛待她... 陆家夫妇真正的女儿现在名叫宋逢玉,宋逢玉会马术插画,会名家赏析,通晓多门外语,精通钢琴,宋识舟会扫地,会做饭,知道冬天应该洗衣服时怎样能不生冻疮,知道家附近的哪家菜市场有打折菜品... 两厢对比,被舍弃的应该是哪一个,已经很明显了。 ... 想到这里,宋识舟不禁长舒一口气。 后面的事情她已经不想继续回忆了。 小赵知道她的脾气,恶狠狠的瞪着那些人,也许是因为不想和宋识舟起正面冲突,安静的有些诡异的大厅内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宋识舟低头笑笑, 这些人是真的因为不敢和自己起正面冲突才有所收敛吗? 未必。 她们怕的,不过是自己背后的那个人。 想到自己背后的那个人,宋识舟的唇边不禁勾出一抹微笑,带着几分甜蜜,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个画着小熊图案的保温桶,一副专用的昂贵餐具,她有些翻来覆去的检查这些东西,确保万无一失,然后走上前去,对前台小姐道 “你好,我和白小姐约定了今晚七点半见面。” 似乎是因为听到白小姐三个如雷贯耳的大字,前台小姐恭敬的笑了笑,立刻引她到vip电梯前, “白监察正在十三楼的会议室开会,现在这个时间上去,应该正好是会议的间隙。” “宋小姐,您请。” ... ... “针对十一区、十二区发生□□的的特别行动预计在下月十二号正式开展,在此之前各部门需要做好本部门的准备,” 一个穿着长款修身西装的女人站在会议室正中,这女人极有气质,眼神中带着几分久居高位的倨傲,扫视一圈,几乎无人敢和她对视, 最终却恭敬的看向正中的那个位子, 其他人的目光也一同看向中间那个位置,一个女人,众星捧月似的坐在长桌中央。 她大概是混血,一头令人诧异的白色长发,发尾坠着几个卷,眼睛是绿色的,像猫,又像豹子。 这个人并不能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因为漂亮大多是用来形容猎物,是摆在橱窗里待价而沽的商品,而面前的人显然不是猎物,更不是商品。 她是特别行动队的主人,更是这些人的主人。 白发,绿瞳,妖异的长相配上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庞,让人一时间竟然无法分清她到底是现实中存在的人物,还是只是一个完美的幻想。她的身份很多,可是最被内城人熟知的,却是作为监察处处长,特别行动队的绝对领袖。 白若薇。 “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后各组上台汇报各自工作。”白若薇身后的一个人起身,mia是白若薇的老师,工作中更像白若薇的助理,替她搞定一切不屑于出手的事情。 会议室内交谈的声音不大,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白小姐正在心烦,监察院的下属们尽心尽责的猜测着自家顶上司心烦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十一区最近发生的动乱?或许是因为即将展开的特别行动?或许是,因为感情? 似乎是想到白小姐身上最近的桃色新闻,几个八卦的男下属随即相视一笑, 白若薇看了一眼手表,表情有些难看,又看向mia, “七点四十分。” mia轻笑一声,有人迟到了。 白若薇的心头不可抑制的浮上一抹烦躁,她用手帕点了点鼻尖,特别行动队的人员主要由alpha组成,虽然每个人都贴了抑制剂,但是会议室里或多或少还是弥漫着一些alpha的信息素味道,这对之前身为alpha的白若薇来说当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问题是,她现在... 已经不再是alpha了。 一枚轻巧的吻痕落在后颈的腺体上,白若薇不动声色的蹭了蹭,这个吻痕虽然有点小,但好在很有存在感,时刻提醒着她变成了什么,成了谁的人,这意味着她失去了alpha的身份,已经成为了某个alpha的,专属mega。 腺体上的咬痕给了她些许安慰,白若薇平静下来一些。其实宋识舟很少迟到,约好七点三十分见面就会在这个时间出现,白若薇的心里不禁升起几分不悦,又觉得这点小事不值得自己生气, mia微微一笑,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 “宋小姐十分钟前进入市政厅大门,预计再有不到半分钟,就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市政厅的vip电梯是报废了吗,我竟不知道从一楼到十三楼要花十分钟。” 她点点mia的心口, “你以为你不向我汇报,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mia对她嬉皮笑脸, “只是小事,如果您不喜欢,下次就不会出现这样的小事了。” 白若薇哼了一声, 果然,话音刚落,会议室的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白若薇落在卷宗上的视线依旧一动不动,攥住扶手的手却紧了紧,mia紧接着示意开门, 讨论的声音并没有随着她的进入而停止,宋识舟捧着保温杯站在一旁,软乎乎地毯被她弄湿了,湿答答的留下一团水渍,让她愈发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你怎么来了?” 宋识舟鬓角微湿,脸旁也濡出两片新鲜的湿意, “白小姐,我来给你送晚饭了。”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彻底安静下来了。 监察处办公厅,寸土寸金的地界儿,哪有人需要送晚饭呢? 白若薇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脸侧濡出的湿意愈发热起来,宋识舟咬着嘴唇, “…老婆,我来给你...送晚饭了。” 备选 脸侧濡出的湿意愈发热起来,宋识舟咬着嘴唇, “…老婆,我来给你...送晚饭了。” 即使已经被小白耳提面命、旁敲侧击过多次,但在这么多人面前,用如此亲昵的“老婆”两个字称呼白若薇,还是让宋识舟感到十分羞涩,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不用看她也知道,白小姐现在一定是一副满意的表情。小白就是这样...不留余力的要她在别人面前示爱,现在甚至已经收敛了一些。她们刚同居的那几天,这个人的占有欲简直幼稚到了恐怖的程度。 她每天都要听宋识舟说爱她,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分开的几个小时还要缠着她打电话,简直粘人到了极点。稍微不依她就要生气发脾气, 她发脾气的手段也很小儿科,不过是故意不吃饭,睡觉时不盖被子,搞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傻事。宋识舟那时不知道白若薇的身份,以为她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mega,在知道白若薇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完全无法将这个粘人的恋人和杀人不眨眼的白监察联系起来。 就像你捡了一只猫,你以为它是一只爱撒娇爱粘人的品种猫,但它其实是一只狮子,每天要吃十个人的那种。 好在白若薇还没在她面前吃过人。 宋识舟的脸很快红了起来,说话时的气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mia好笑的看着这两个人,想着是不是应该把其他人都赶出去。 白若薇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卷宗,只是嘴角隐约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嗯。” 她冲宋识舟招招手,像唤小狗那样, “过来。” … … 因为接收到白若薇的示意,mia将特别行动队的众人都带了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传闻中冷若冰山的白小姐垂眸,一动不动的等着宋识舟动作,表情带着几分被宠坏了的骄矜, 宋识舟打开保温桶, 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薏仁双红汤,她小心翼翼的倒在碗中,用汤匙轻轻搅拌几下,热气和香味便一起散发开来,甜蜜的味道顷刻间便勾的人食欲大振, 也许是被受到粥水散发出来的热气影响,白若薇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红,让她看起来有些可爱, 宋识舟把瓷碗推到她的面前, “我炖了整整三个小时,米都要煮烂了,快吃吧。” 白若薇没说话,拿起汤匙小口的喝了起来, 看着眼前人安静喝粥的画面,宋识舟的心中不免生出一阵暖意。 这是她的,妻子, 宋识舟在心里悄悄想到。 她前半生如此凄惨,原以为自己此生注定孤独终老,没想到竟能受到上天眷顾,收到这么好的礼物,白若薇,最好的白若薇,她真心实意的爱人,上天弥补她的天使和礼物。 她是真心的爱白若薇,在为白若薇接风洗尘的那个酒会上,在那个荒唐却美好的夜晚,她沉默的注视白若薇的睡颜,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她愿意,只要她肯答应,她就会对她负责,会一生一世的爱着她。 “你今天,迟到了。” 冷冽的嗓音打断了宋识舟旖旎的回忆,她看看白若薇的表情,再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浓情蜜意,不禁有些哽住了。 挑剔的白小姐对食物向来没有什么兴趣,即使面对眼前这碗精心熬煮的粥,也不过是随便吃了两口。 她用手帕点点了嘴唇,苍白的唇色被粥浸得润润的,让人想要吻在上面, 宋识舟想了想,决定先撒一个小慌,“今天是工作日,大厅有很多人,你知道的...” 她不想把真实情况告诉白若薇,一是怕白若薇为难,二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窘境。 她不是事事依靠恋人的性格,更从未借助白若薇的身份从中获取什么好处...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白若薇打断她,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高速运转的内城里,任何事情都逃不过白若薇的眼睛,她有mia,有安插在不同地方的耳目,宋识舟不管做什么,遇到什么人,都会清清楚楚的摊开在她的面前, 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白若薇脸色微沉,她对这份占有欲心知肚明,甚至感到理所应当。 宋识舟是她的人,她对宋识舟有占有欲,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她对宋识舟没有占有欲才不正常吧。 “以后处理不了的事情要对我讲,不要什么事情都要我来提醒你,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恶心。” 因为生气宋识舟对自己撒谎,白若薇的语气有些生硬。 丢人、恶心,宋识舟有些眩晕,她相信白若薇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可是她刻意加重的语气,不屑的神情,还是让宋识舟心里一冷。 并不像是恋人的关怀,倒像是... 发自内心的嫌弃, 宋识舟点头,不敢去深究自己的想法, “是,我知道了。” “你今天的粥,煮甜了。” 白小姐将汤匙放回原处, “下次不要这么甜,我不喜欢。” 她是按照之前的剂量煮的,一丝一毫都不会有差别。白小姐在衣食住行上都很挑剔,所以她有底气保证不会出现差错, 所以,白若薇现在更像是在刁难。 因为不合她的意,因为没有向她坦诚全部,白小姐就要挑剔,就要发脾气。 宋识舟点头,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气氛重新变得沉默起来,被宋识舟哄了两句之后小白的心情才勉强好了些。她被宋识舟顺从的样子逗笑了,白若薇环抱双臂,感到几分满意, 双红汤甜蜜的味道在唇间弥漫,她回忆着宋识舟在众人面前喊她老婆的画面, 被人爱着的感觉让她志得意满,爱的力量让她无所不能,mia让她不要逼宋识舟太过,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白若薇想,她不仅要爱宋识舟,要蛮横的挤进她的生活,更充当她的一切,让她满脑子里除了自己别无他物, 白若薇倨傲的扬起下巴,心中传来一阵热流, 连带着身体也热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mega信息素味道,这是白若薇情动的讯号,宋识舟有点讶异,不明白白若薇为什么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动情, 她环顾四周,会议室显然不是一个疏解情/欲的好地方,她抓住白小姐的手臂,干脆利落的摁在那人的腿间, 白若薇浑身一僵,凭她的力气反抗宋识舟并不成什么问题, 宋识舟赶紧岔开话题, “我刚才听mia说,你们...很快要去十三区出差了。” 白若薇点头, “我们不是下个月十三号预定了婚礼吗...你方便吗,还来得及吗?” 她终于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她是白若薇的妻子,对她的行程却全然不知,宋识舟垂下眼睛,这并不能说明她有多不称职,而是能说明...她在白若薇心中,远算不上重要。 白监察确实是整个内城最忙碌的人,可是距离她第一次提出结婚的请求,算上今天,已经是她第三次了。 宋识舟抿了抿唇, 她不是木讷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样的反复拒绝意味着什么。 白若薇不愿意。 ... ... mia把队员安排在隔壁办公室,同李宁之在门口站岗, 如果mia是白若薇的老师,李宁之便是她的伴读,总之这两个人与白若薇都是知根知底,亲密无间的关系, 会议室内交谈的声音不算大,就算仔细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但mia是强化过视力和听觉的变异人,隐约能听清楚她们在讲什么, 李宁之也是这样。 “算上这次,宋小姐已经是第三次求婚了吧。” 李宁之的语气有些羡慕, “第一次是在花海里,好大的场面,第二次是公开表白,第三次收敛了些...这次监察长怎么都该答应了。” mia的瞳孔转了转, “她不会。” 李宁之沉吟片刻,“mia老师说的也对,宋小姐配不上监察长,监察长拒绝也情有可原。” “既然这样,白小姐为什么不干脆拒绝呢,留着一个不喜欢的人在身边,也挺厌烦的。” “大概因为。”想到宋识舟的身世,和她身上的那些传闻,mia不禁轻笑一声, “监察长喜欢宋小姐,但她更想让宋小姐...一直爱她吧。” 半瞬的爱也算爱,一刻的爱也算爱,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语气的爱也算是爱, 但这都不是白若薇想要的。 爱让白若薇志得意满,让她无所不能,她永远想游刃有余,她要人为的将宋识舟对她的爱画上一个期限,她要这个期限是一万年。那么宋识舟就要做她手边的一件物,一本书,一把刀,一个不知疲倦的追随者, 要永远亦步亦趋,永远唾手可得,永远做一个乖顺的备选品。 逢玉 从市政厅出来后外面的雨势更大了一些,赵还留在一楼,见到宋识舟后便迎了上来, “宋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等一起白小姐下班吗?” 宋识舟脸色苍白,依旧好脾气的笑笑, “她还没下班,今天就不等她一起回家了。” 小赵道:“好的,那我送您。” “不用了。” 宋识舟拦住她, 她一只手挡在自己的脸上,神色便被掩去了大半,虽然在极力遮掩着自己的狼狈,身体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小赵疑惑:“宋小姐,您怎么了?” 沉默了半分钟后,宋识舟松开挡住脸的手,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我没事。” 她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只是这几天有些不舒服,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没有好好休息过...我给你放几天假吧,工资照发。” 她总是这样,不管受了多大的伤,不管遭到多大的打击,都不会向别人袒露分毫,只要一个人休息片刻就好,只要片刻,能让她安静的舔舐伤口, 受伤多了皮肉也会坚硬起来,这些年来已经没有什么事能伤到她了,可是心口处还是传来一阵钝痛,即使她拼命的想要冷静,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是清晰的涌上脑海,白小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 这笑容她看过很多遍,在她提出些傻气的要求后,白若薇不会拒绝也不会同意,只会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或许她根本不想同自己结婚。 她早该知道了。 小赵是宋家给她请的贴身助理,主管工作上的事情,可是宋识舟在宋氏里一直处于边缘位置,根本没有什么工作好处理,所以生活上的事情小赵也会帮忙, 见宋识舟这样讲,小赵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那宋小姐您要注意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的好。” 宋识舟点头,“好,那你先走,我自己开车回去。” 来往车辆溅起的水花落到了她的裤管上,冰冷的雨水洇开一片湿意,阴冷的感觉逐渐弥漫全身... 她知道自己不该沉溺于这种悲伤的情绪,因为无用,依照之前的多次经验来看,除了让她痛苦以外便再无作用。 钱包里夹着一张白若薇的照片,是宋识舟随手拍下的,因为摩梭多遍,照片已经有些模糊。照片中的人微微向上看去,那双淡绿色的眼瞳,宛如星辰, 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宋识舟低下头, 这是她之前一直相信的, 现在却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相信。 ... ... 回家的路上有些堵,宋识舟没有上楼,而是伏在方向盘上,神色疲惫。 婚庆公司的人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很客气,问她这次的婚礼时间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又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可以来签一下合同。 宋识舟的喉咙似乎被卡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想说取消吧,彻底取消,反正她们近期也不会有举办婚礼的想法了。 可是“取消”这两个字似乎有千斤重,让她无法说出来, 她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她在心里这样说,她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心里有点不舍。 “喂,宋小姐,您还在听吗?” 或许可以多付她们一些服务费,让对方将婚礼场地多预留一段时间。 她精心安排过她们婚礼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装饰,白若薇并不喜欢这种大排场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怎么管过。其实不需要多大的排场,场地小一点,人来的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她只是单纯的期盼一场婚礼,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好像有了婚礼之后就可以拥有一个家,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拥有过的家。 婚庆公司的人听出了她的窘迫,也知道她是谁的妻子,表示可以为她破格保留场地,但是已经定好的司仪老师可能没有档期,还需要继续协调... 宋识舟向她道谢,并许诺会付双倍服务费。 合同大概是签不了,那么定金也不付了,识舟松了一口气。 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前几天陆琦打来电话,说家里不准备让她继续上学了。 陆琦是识舟在陆家的妹妹,她是陆家夫妇亲生的二女儿,小时候陆家夫妇对她还算上心,可是在小儿子出生之后,便不肯将多余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了。 她今年刚满十八岁,正是上大学的年纪。陆琦成绩很好,可是陆父陆母不愿意让她继续念书,因为陆家刚搬到内城,需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 识舟狠狠的咬着嘴唇, 陆家能搬到内城,大概是妈妈的意思吧... 她明知道自己小时候被陆家夫妇虐待,十二岁了还不如宋逢玉七岁时长得高,两手上长满了冻疮,还要把陆家父母接到内城来... 因为她顾念着宋逢玉。 顾念着宋逢玉对亲生父母的感情,所以不愿惩罚陆家,所以要把他们接到逢玉身边好好照顾, 可是妈妈有没有想过,她的内心该有多么煎熬呢? 宋母现在能把陆家接到内城,是不是以后逢年过节还要让她和宋逢玉一起回去拜访他们?! 她没有开灯,冰冷的夜色侵吞掉最后一丝光亮,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砰砰的两声,好像是车窗被人敲响的声音, 一个系着红色围巾的女孩站在车窗旁, 宋识舟将车窗降了下来,语气有些惊讶,“小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是约好十点见面吗,你在这等多久,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没等多久。” 陆琦回答道。 “我担心你开车不安全,所以就没有打给你。” 宋识舟下车,拍拍她的肩膀,“上去说,外面太冷了。” 陆琦往旁边挪了一步,“不用了。” “你是害怕遇到白小姐吗?” 宋识舟笑道, “白小姐还没有下班,就算真的遇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大好,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用了,姐姐。” 陆琦,“白小姐看不上我,我还是不上去了。” “你多心了。” 宋识舟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从小多疑敏感,父母的偏心更是让她变得自卑起来, 两人的交谈引得感应灯亮了起来,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陆琦的面孔变得格外清晰,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明明是浓艳张扬的长相,却因为总是扶低做小而变得有些阴郁,听她这样说,宋识舟便没再坚持,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张卡里有八十万,你不是很早便想要出国留学吗?这笔钱足够你交中介费。” 她把卡放到陆琦的手心, “送给你,小琦,生日快乐。” 识舟错过了陆琦十八岁的成人礼,所以决定要补给她一个难忘的礼物, 陆琦看着手中的银行卡,虚焦的眼神逐渐清晰。她看看银行卡,又看看宋识舟,几分疑惑,几分震惊, “给我的?” 宋识舟重重点头, “给你的。” “我的妹妹,值得最好的东西。” 出国留学是陆琦从小到大的梦想,她想逃离那个要和弟弟分享一张床的家庭,吃鱼肉只能吃鱼头,吃蹄膀要吃没人要的肥肉,冬天永远是冷的,男款棉服穿到恶心,没有自己的房间,没有价值,没有人爱,不配拥有...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值得,而且值得最好的。 宋识舟包住她的手把她的掌心阖上,因为太过用力,几乎成了一个十指紧扣的形状, 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这温度来自于宋识舟的体温。这样炙热的温度陆琦已经好多年都不曾感觉到了,让陆琦有些贪恋的不愿松开,她觉得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要被烧坏了,连同那颗早就腐烂的心,即将一同被烧成灰烬, 寒冷的天气让陆琦的脸有些发红,大半张脸更深的埋在围巾里,她好像在想事,静静的没有继续说什么, “既然这样,姐姐,我就先走了。” 她拍了拍识舟的手,似乎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一般, “识舟,保重。” ... ... 陆琦走后识舟在楼下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她把自己在宋家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钱都给了陆琦,算是给了陆琦一条后路,可是她的后路又在哪里呢?是白若薇吗? 宋识舟顿了顿,她也不知道。 走到单元门口时,识舟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便从漆黑的甬道里走了出来。 未见来人,先闻到一阵幽幽的冷香,熟悉的月桂香,让人想到晦暗的天色和朦胧的月,可是月并不会着急,它永远从容,永远高洁,永远高悬天空。不知为何,宋识舟现在却察觉出了几分急躁的意味, 那人的黑色长发被雨水打湿一半,藏在金丝眼镜下的双眼红的有些妖异, 宋识舟的心慢了一拍, 宋逢玉。 歹竹出好笋,陆家父母虽然长相平平,资质平庸,但无论是陆琦还是宋逢玉,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面孔。宋逢玉更是天赋卓绝,让宋岚依(宋母)不论如何也要留下她,哪怕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宋逢玉性格冷淡,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原因,需要常年吃药。她常吃的药物有抑制情绪的作用,平时活得一板一眼,像在教堂里讲经的神父, 可是逢玉现在不既冷静,更不像神父,她抖了抖伞上的水珠,识舟才发现她几乎穿了一身黑衣,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她几乎能听见宋逢玉急促的呼吸声, “识舟,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偷听人讲话这样的事也能如此光明正大的讲出来,还让人觉得理所应当,天底下能做到这份上的人也只有逢玉了, 逢玉。 宋识舟轻轻念着这两个字, 潇湘细雨,夜逢美玉, 多么美好的名字。 “前段时间我听你的助理说,你与白小姐好事将近,既然好事将近,怎么,为什么要取消婚礼?” 宋逢玉笑笑,声音有些沙哑, “是白小姐的意思吧。” “不是。”宋识舟反驳道, “取消婚礼,是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 宋逢玉挑眉,从上到下的打量她, 女人的眼神又薄又利,像一柄锋锐的刀一样把她上下斩断,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一条鱼,一条即将被抽筋剥皮的鱼, “婚礼是你求来的结果,为什么又要取消,识舟,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见识舟还想说话,宋逢玉不禁叹了一口气, “好吧,就算是你执意要取消婚礼,白若薇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告诉她了吗,她会生气的。” 宋逢玉突然笑了笑,美丽的脸庞有些温柔,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像神父诱惑懵懂的羔羊, “还是说识舟,你已经做好准备,离开她了?” 修罗 宋逢玉话音刚落,识舟的心便剧烈的颤抖起来, “逢玉,夜深了。” “有什么话还是上楼再说。” 房子的密码没改过,一直是白若薇的生日,宋逢玉盯着她输密码,看到数字后漠然笑了一声, “你可真细心。” 逢玉的唇嘲讽的勾起来, 可是再细心又有什么用呢,她随宋识舟走入房间,未脱下的鞋子在地板上留下一片刺眼的水痕, 谁看不出来,宋识舟和白若薇之间,不过是宋识舟的一厢情愿? 宋逢玉环顾四周, “和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好像毫无变化。” 这套小公寓是宋家买给宋识舟的成年礼物,一百多平,对于宋家这样的豪门来说简直有些寒酸,逢玉不常来这里,上次来的时候还是落户那天,她帮识舟布置房间, 她伸手摸了摸几年都没换过的廉价家具, “这样的环境,白小姐竟然也能住下去。” “我以为你和白若薇同居后起码会得到一些经济上的好处,现在看来,识舟,她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样爱你。” “可是感情又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种关系?” 宋逢玉的声音骤然狠厉起来, “你知道白若薇有多有钱吗?你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从小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面吗?半个内城都是白若薇的!” 宋逢玉冷笑一声, “白监察难道会舍得和自己喜欢的人挤在一百多平的小公寓,靠恋人每月几万块钱养活她自己?!” 宋识舟知道白小姐不缺钱花,也知道她对自己的下属从来出手阔绰,但白小姐不愿意对她提钱的事情,宋识舟也觉得很尴尬,所以她们大部分的开销,都有宋识舟来负责。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白小姐现在住在她这里……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逢玉尝试冷静下来, “识舟,我们先不谈这个,回答姐姐刚才的问题。” “你,做好准备,离开白若薇了吗?” 宋识舟顿了顿, “我现在...还没想好。” 宋逢玉的表情变了,“你难道不想离开她?” “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吗?你是个alpha,白若薇也是个alpha,她不可能娶你,更不可能嫁给你,你现在不明不白的跟她厮混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外面的人说的有多难听吗,他们说…” 白若薇变成mega的事情除了她们两个和mia之外再没别人知道,宋识舟不知道怎样跟逢玉解释,其实她不必解释,因为逢玉已经先一步沉默了,像逢玉修养这样好的人,后面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说我是她的情人,可有可无的玩物,逢玉姐,我都知道。” 宋逢玉脸色一变, “你就这么贱!” 这是从小到大以来,宋逢玉第一次骂她。 一直以来,逢玉都对她很好。 如果说陆琦的遭遇是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漠视,宋识舟的境遇便比她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她虽然是宋家长期的透明人,这几年的生活水准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进入了国际高中,出席各种名流晚宴,宋识舟没有过这些经历,她做不来应付不了,无所适从。 是逢玉熬夜教她英文发音,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完成自己的演讲,教她西装领结的十二种打法,因此延误了自己化妆的时间,在宋念初欺负她的时候让她躲进自己的书房, 宋逢玉的书房,是全家人的禁地。 没有人会恨上这样一个仙女似的姐姐,或许识舟之前恨过逢玉,可是现在却不会了,如果说逢玉是瑶池的仙子,那识舟便是那池畔里最卑微的一株野草,仙子向你伸手问好,你怎么会拒绝她的好意? 宋逢玉咬着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如往常般温柔, “识舟,不要生气了,我知道你气爸爸妈妈对你不好,更恨我,恨我没有做姐姐的责任。” 她脸色微红,似有所指, “我向你...道歉。” 逢玉什么时候低过头呢?即使是面对白若薇,她也从来是不卑不亢的态度。 “只要你愿意回来,什么都好说。算我求你,就算爸妈不同意,我也会把你从白若薇这里带回来。我们找一个只有两个人在的地方,你不喜欢和逢玉姐姐生活在一起吗?这不是你小时候的梦想吗?” 逢玉的话软下来,被她这样好声好气的安慰着,识舟的心中却愈发苦涩, “不行,逢玉。” 是她不知死活的招惹了白若薇,背叛的结果是她承受不起的,就算她能够下定决心一走了之,那些无辜的人怎么办?白若薇的手段和脾气她不是不知道,她会放过宋家,放过逢玉吗? “逢玉,你就当我在犯贱。我没办法,我已经爱上白小姐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便传来一阵诡异的沉默, 宋识舟知道自己这句话会令逢玉有多失望,她不敢去看逢玉,只能低着头,紧紧攥着一只茶包,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有些泛白, “你骗人。” 宋逢玉灿然一笑, “识舟,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 宋识舟愣住了, “你小时候养在陆家,陆家夫妇对你算不上好,你邻居家有一个女人大你几岁,你管她叫姐姐,你很喜欢她。” “你向来腼腆沉默,在大场面上不愿表现自己,给白若薇接风洗尘的酒宴是你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宋识舟,你哪里来的勇气,又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向白若薇表白?” “你之所以不知死活的凑上去,不仅是因为你喝了一杯烈酒,更是因为白若薇的长相和当年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宋识舟,你不过是在睹物思人,对着一个替身说喜欢,你不觉得恶心吗?” “我没有!” 门外传来咔哒一声,似乎是什么被捏碎的声音,但沉浸在情绪里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我和白若薇之间的事你并不了解,解释起来实在太长了,但是有一点,逢玉,我很确定我喜欢的人是谁。” “我不了解?” “怎么,这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 “从小到大你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我管过的?哪一件是我不了解,又有哪一件是我不知道的?” 她急切的向前几步,逢玉什么时候如此急躁过?她永远游刃有余,永远淡漠自如,宋识舟被逼得连连退却,熟悉的草木灰气息扑面而来,沉默的香气,明明同样是alpha的信息素味道,识舟却闻出了几分暧昧, “你不过是感情上头,以至于被坏人蒙蔽,是非不分...” 突然之间,大门被人推开,白若薇推门而入,看向满脸错愕的两个人。 宋识舟,有一个故人? 听到这里时白若薇便忍不住了想要推门,但她还是克制的站在原地。 她想听宋识舟怎么说。 她当然知道这个故人的存在,为此她还和宋识舟闹过很多次,传闻中这个女人和她长的极为相似,宋逢玉总说因为这个女人,识舟才喜欢她,向她表白。 虽然宋识舟多次和她解释过,但是她总是不愿意相信,白若薇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自信,或许宋识舟只是表面迎合她,背地里和别人就换了一套说辞呢? 她紧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又害怕自己错过什么, 可是宋识舟刚才说,她爱的人是我。 她的视线神扫视过房间里的两个人,在看向宋逢玉的时候只有厌恶,可是面对宋识舟的时候却有些颤抖,白若薇在心里想,她说她爱我。 她顿了顿, 她本来就该爱我。 这还差不多。 如雪的白发昭示着她高贵的身份,发尾却随意垂在熨帖的黑色西装前,淡绿色的如同宝石一样灿烂的眼睛,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则是一种天赋,宋识舟看得心惊,白若薇,高不可攀的白若薇,和这样的白若薇谈爱... 也许只能是一个笑话。 “陆小姐。” 凝固的气氛被人打破,白若薇的声音有些冷, “这是我家,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宋家和陆家的龃龉甚少有人知道,但至少在白小姐面前,内城没有秘密。 宋逢玉脸色铁青, “白小姐不必拿这个说事儿,如果识舟想要拿回她的一切,我随时可以还给她。” “你不用把压力给到宋识舟,她是什么样子的人,陆小姐再清楚不过。”白若薇淡淡道, “有这份决心,下次商会时不要以宋家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就好了。” 宋逢玉正对上她的目光, “这是我和识舟的家事,白小姐有什么理由参与?” 整个内城,敢和白若薇这样针锋相对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宋逢玉一个了。 “我今天的确不请自来,但有些事情我们总要谈个明白。” “谈明白?”白若薇目光一凛,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 能在王牌面前上桌的只有王牌,宋逢玉确实是内城炙手可热的一尊新贵,可再有价值的新贵在操盘手眼里也不过尔尔, 宋逢玉哽住,“我——” “好,看在你认识宋识舟的份上给你这个机会,可是你刚才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白若薇挑眉,看向宋识舟, 被这样有压迫感的眼神注视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宋识舟的脚步好像被冻住了,她不想动,可是她不得不动, 因为白若薇在着她表态。 一片沉默之中,宋逢玉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白小姐表面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指甲却深深的陷入了掌心里, 既然你说你爱的人是我,那总应该有些表示… 好长一段时间宋识舟才慢慢的挪过去,她站在白若薇身边,她闭上眼睛,如缠绵交颈一般,在白若薇纤长的脖颈上落下一吻。 白若薇冷笑一声,眼神嘲讽。 情愿 颈间传来一阵痒意,紧接着便是柔软的唇在上面暧昧的摩擦,白若薇一愣,半边耳朵迅速的红了起来, 淡淡的昙花香气弥漫在她的身边,这是宋识舟信息素的味道,白若薇并不喜欢转瞬即逝的事物,昙花一现,听起来怎么都算不上完满,她做事总是要尽善尽美才好。 可是昙花的花香也确实很香,很好闻... 她,很喜欢。 白若薇的喉咙滚了滚,不自觉的扶上宋识舟的腰,她和宋识舟身高相似,不过白小姐喜欢依偎在宋识舟的怀里,依赖似的蹭着她的脖子,宋识舟也就随她去了 白若薇这样靠在宋识舟怀里,看向宋逢玉,眼神挑衅, “!” 言语不可信,行动总能证明一切,两人相拥的样子是再好不过的答案,宋逢玉一口气堵在心口,迅速推门离开。 逢玉已经被气走了,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大半,宋识舟害怕白小姐的衣服被压皱了,把她抱起啦,好端端的放在沙发上。 “你跑什么。” 结果还没来得及动弹,便被人一把扣住后颈, 昙花的香气渐渐消散了,白若薇有些不开心, “我说过我讨厌宋逢玉,你还叫她来做什么?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把别人随便带进家门。” 她的话永远都是这么自然,不管说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就像身份暴露的那天一样,宋识舟颤抖的问她到底是谁,白若薇如同现在一般倨傲的看着她,反问她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你爱的是我这个人,又不是我的身份,我的名字。 “难道我换了一个名字,你就不爱我了?” 宋识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败下阵来连连否认, “当然不是...” 暧昧的热气落在宋识舟的颈侧,白若薇拽着她的领子不让她走,她就在心里吐槽着,明明是她气走逢玉大获全胜,现在还一副受了委屈颐指气使的样子,宋识舟捏捏她的腰身,没办法的败下阵来, “我知道了,以后尽量不让逢玉和你碰面。” “以后?” “这么说你是要私下见她?” 她实在不明白白若薇的心里哪来的这些弯弯绕绕,白监察日理万机,不是应该一颗心扑在内城的治安上吗?她听说十三区最近又发生动荡,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组织了新一轮反叛,白若薇过几天便要去弹压,她现在不是应该满脑子的行动计划,为什么非得绕到这种无聊的问题上面。 见她一直没有回答,白若薇便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白若薇心里一抖, “刚才宋逢玉说的那个女人...你最好。” “我没有。” 宋识舟抢白道, “我真的没有,小白,夫人,老婆...” 她一口气说了三各白若薇的爱称, “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解释过,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 絮絮叨叨的一番表白,宋识舟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遍了。她先说那天表白确实是借了酒劲,可是第二天她就醒酒了,她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她爱的是白若薇,白若薇,白若薇,是躺在床上和她亲吻的那个人...总之只要白若薇没有满意,她就得一直说下去,天荒地老,沧海桑田,她都要絮絮叨叨的讲下去。她以前以为这是白若薇爱她的表现,可是当爱变成一种负担,变成一种全然不顾的倾轧,这还算得上是爱吗? 宋识舟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宋识舟语气里的诚恳,白若薇这次并没有深究到底,她推开宋识舟,准备去洗澡, “白若薇。” 宋识舟罕见的叫住了她, 她确实可以这样一直讲下去,只要白若薇愿意听,她可以不厌其烦的讲到天荒地老,但是同时...她是不是也可以从白若薇那里得到一些肯定? 她可以一直在爱情里作包容的角色,可以一直做先低头先服软的那个人,但她不想被愚弄,不想被漠视,她也想要爱。 她也想听,白若薇说爱她。 “其实宋逢玉说的没错,我们...我们本来就差的很远。” “你比我强那么多,渴望被你垂幸的人满内城随处可见,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和我在一起。” 既然选择了她,又为什么不信她,要她一次次的表达自己,捉弄她,欺负她,难道看她伤心难过,白若薇就会开心不成? 宋识舟低头,脸上的神情有些疲惫,但她背对着白若薇,所以白小姐便看不到她脸上的卢默, “宋逢玉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还能因为什么原因和她在一起,白若薇被她弄得有些烦了,她不想回答,随便敷衍着堵住宋识舟的嘴。她的掌心留下了几道指甲的痕迹,她刚才自己掐的,她把手掌伸开递到宋识舟的面前,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她, 宋识舟攥住她的手腕,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在新鲜的掐痕上亲了两下, 白小姐紧接着伏下身体,也亲了亲她的嘴巴。 宋识舟用两根手指止住了白若薇的唇,拎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到一边, “小白,不要闹,先回答我的问题。” 还要怎么回答? 还能是什么原因? 白若薇彻底恼了, “你为什么总问我这么肉麻的问题?以后不准再说了。” 宋识舟沉默了, “是我不好...” “但是我真的一直想问你,你能告诉我,我们现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吗?” ... ... 她们当然是恋人,不然还能是什么?白若薇有点恼怒,她觉得自己被否定了,后颈处的标记不知为何泛起一阵痒意,白若薇一直是不怕痛的人,可是心中异样的感觉却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她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还是习惯性的把问题抛给宋识舟,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宋识舟淡笑道, “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 白若薇蹙眉,她怎么会这么想? 是她平常表现得还不够爱她吗?白若薇有点颤抖,可是她明明已经很爱她了,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这样宝贵过一个人,mia笑她是恋爱脑,除了出任务以外几乎满脑子都是她,要她不要随时随地都想着宋识舟,以免受伤。 白若薇坐到宋识舟的身边,竟然有些手足无措,白小姐没哄过人,也不会哄人,因为向她献媚的男男女女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可她讨厌那些人的接触,刚一凑过来便不耐烦的拒绝,所以直至今日都没有什么经验。她冷了二十年,遇到宋识舟后才第一次尝到什么叫恋人相拥的滋味,一整晚几乎都在发愣,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语言会骗人,但是身体的反应总不会骗人吧?她们有多么契合,她有多喜欢那件事情,喜欢到了几乎成了重/欲的人,难道宋识舟看不出来? 难道她相信了宋逢玉的鬼话? 白小姐对身边的人总是很慷慨,但她对宋识舟确实算得上吝啬...不是指经济方面,是在感情上。 她不会向宋识舟表达爱,如果她实在需要了,她才会分药似的给她一点点, 白若薇淡笑时表情很冷,她收了刚才玩闹时不讲理的模样,飘飘然的距离感便起来了,很冷,很傲慢,很疏远, 不似枕边人。 “随便你怎么想,如果你非要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多么高级的话术,轻飘飘就将所有问题重新推到宋识舟的身上,白若薇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是你这样要这样想的。 她早该预料到了。 从白若薇第一次向她隐瞒身份开始,到现在无所谓的说出这句锥心的话,种种迹象让她能够确定,在她和白若薇的这段关系里,不过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可是又何必骗她呢?让她一样期待着婚礼的期限,让她做了一个能够拥有一个家庭的美梦,又毫不留情的戳破它,捉弄她。 浴室的门被砰得一声关上,紧攥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 爱若迎风执炬,恐有烧手之患。 但如果白若薇爱她,宋识舟就可以...就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她摊开掌心,一枚钻石戒指,静静躺在那里。 这枚戒指是她攒了很久的钱才买下来的,因为实在昂贵,所以她只买了一枚,她本来…本来打算求婚的时候送给白若薇,可是现在应该用不上了。 坚硬的钻石割得掌心一片火热,明明已经很疼了,可是宋识舟却执拗的不肯放开。 即使在黑暗中,一点点光亮也可以显示出钻石的闪亮,如同吸引飞蛾的灼灼火光,明知痛苦也让人甘之如饴。宋识舟将它如珍如宝般捧到自己的面前,仔细观察起上面的每一个耀眼的光圈, “这戒指可真好看啊...” 信笺 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冷了下来,很快便到了特别行动队出任务的时间。今天是白若薇离开内城的第三天,宋氏主要经营酒店生意,内城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就是宋家的产业,宋识舟任职执行经理一职,名头上听起来确实很好听,但其实只是个闲职。 她在工位上处理着今天的工作内容,赵忙里偷闲,给她送了盆小树。 内城的秋天还是很冷的,见到这一抹绿色并不容易,宋识舟很喜欢, 赵挠挠头, “您知道爱情谷那棵有名的情人树吗?真是奇了,那树这几天竟然发了新芽,我托人去弄回来一枝,没想到竟然活了。” “这东西不值钱,就是个心意,祝您和嫂子的关系...越来越好。” 宋识舟听到是情人树的枝,手莫名的抖了一下,她没说什么,向赵道谢, 这个节骨眼上她没什么心情摆弄这些东西,却还是放任那棵小树放在她的工位上。 会越来越好吗? 宋识舟也不知道。 她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喜欢随便写点东西,胡思乱想,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写什么,也算是一种排解自己的方式。她抓过桌案上的一张草纸,随便写着今天的心情。 从早上吃了什么开始写起,写到上午都干了什么事情,最后又莫名其妙的绕回白若薇,一不留神在纸上写了好多个薇,字迹抖有些潦草了。宋识舟想把纸揉成一团扔掉,但最终没有忍心。 她之前也给白若薇写过很多封信,白小姐平时很忙,她会没有预兆的消失很久,然后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小沙发上,披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有时身上会有些血腥味儿有时则不会,抱着一杯茶,跟她说她最近做了什么,又添了哪几处新伤。 宋识舟会给她包扎伤口,虽然白小姐的伤都有专人处理,但她还是对这一环节乐此不疲,如果白小姐心情好的话,会问她最近都在做什么, “有没有想我。” 白小姐的眼睛亮晶晶的,宋识舟相信她能徒手拧断一个人的脖颈,但是从白若薇的眼神中,她竟然能看出几分柔软和渴望, 像一只被收养的流浪猫,还没习惯有家的感觉,会不自觉的外出闲逛,但好在还知道回家,记得自己的主人是谁。 宋识舟不知道她们的这种关系算不算正常,她在遇到白小姐之前没有谈过恋爱,白小姐也是...但她很喜欢这种关系,很喜欢两个人蜷缩在小房子里静静舔伤的感觉,她以为像白小姐这样的人应该眼高于顶,应该像逢玉所说的那样住在奢华的如同神殿一般的房子里里,可是白小姐好像...也很喜欢这种生活。 可是这种“不正常”的生活,她也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了... 宋识舟的心里惴惴地疼, 因为相聚的时间不多,她习惯给白若薇写信,当然这些信都没有寄出去过,白小姐偶尔光临时会拿出来看看。 她纪念日的时候会给白若薇写信,情人节的时候也会给白若薇写信,白若薇的生日,随便一天,一封封薄薄的信逐渐变成一大摞,白小姐有一封每一封的收着,后来她问这些信哪里去了,白若薇说她弄丢了,总之她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宋识舟笑了笑, 分手后,这些东西会被烧掉吗? 她脸色微红,咳嗽了几声, 她不舍得。 如果白小姐不想要了,嫌弃了, 那还不如、还给她。 至少她会,好好珍藏。 ... ... 她最近因为休息不好的缘故有些着凉,只是她一向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午休时宋母打来了一个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宋识舟几年前就搬出了宋家自己住,妈妈也不常给她打电话,也不常叫她回家吃饭,因为妈妈不太喜欢自己,她都知道。 宋母名叫宋岚依,她是宋家上一代的掌权人,和内城的老牌豪门不同,宋家家道中落过一段时间,全靠宋母咬牙支撑,好在逢玉足够争气,现在的宋家比以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书房是谈大事的地方,保姆引着宋识舟径直走向二楼,宋识舟推门进去,看到宋岚依坐在主位,玉姐常坐在她的右手处,可是今天却不在。 上来的时候,宋念初对她说宋逢玉走了,去三区出差, “你气的。” 宋念初一向不喜欢宋识舟,他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准备看好戏, 宋识舟没说什么,在宋岚依身前站定, 宋岚依喝了一口茶, “你和白小姐,是怎么回事?” 宋识舟和白若薇在一起的事情,宋岚依是知道的。 她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如果自己的女儿能搭上白若薇这条线,对家族来讲只会有好处, 所以宋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听说你和白小姐吵架了?感情上的事情能过去就过去了,还用我教你吗?” 宋识舟自嘲的笑了笑, 哪像一个母亲会说出来的话? 与宋逢玉想把宋识舟带回来的意见不同,宋岚依倒是很赞成她们在一起,但也只是在一起而已,她不管在这段感情里宋识舟扮演着什么身份,是否有尊严,是否快乐。 只要有利益就好了。 “妈,我已经成年了,感情上的事情就不用您教导了。”宋识舟淡淡的反驳道, “不用我教导又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一开始你们的事情我就不赞同,原本想着...算了。” 宋母的表情有些难看, “我听逢玉说,你和白小姐好像发生了一些误会,如果你们两个实在无法相处下去,你们就分手吧。” 宋母叹了一口气, “识舟,我知道你对我多有怨怼,怨我对你不够公平,如果你真的想和白小姐分手,我支持你。” “白小姐那边如果纠缠,我会出面斡旋,识舟,不论怎样你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弃你而不顾呢?白小姐虽然势大,但是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这话如同惊雷般在书房里炸起来,连在一旁看好戏的宋念初都忍不住开口道, “妈,白若薇是什么人您不知道吗?她背后是整个监察院,宋家这几年刚有起色,难道我们真的要...” “闭嘴,宋识舟是你的亲姐姐,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宋念初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母,又看看宋识舟,悻悻的摔门离去了。 不光是宋念初有些不可置信,宋识舟同样感到震惊,因为这是识舟从十二岁回到宋家起,宋母第一次为她说话,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而不是嫌她笨,嫌她没受过良好的教育,外文的发音奇怪拿不出手,长得不够美丽,不能带到豪门宴会上像逢玉一样给人展示, “妈...您真是这么想的?” 识舟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微笑,可是宋母很快就不笑了,她命秘书将门关上,书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我帮你平了这件事,是实在不想宋家因为你而蒙上羞耻,我宋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还不嫌你闹出来的事情大吗?” “我原以为,你只是念书比逢玉晚了几年,不成想你是品性上有问题,我实在不愿再见你了。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就离开内城,以后逢玉继承宋家,家族的事情你不要再过问了。” 对出身高贵的人来说,似乎得到每一个善意都是理所应当,而对识舟来讲,别人对她的每一点点好,每一个笑,好像都标明了背后的价格, 她能料到宋母的善意是有代价的,妈妈对孩子的善意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只是她没想到,宋母竟然漠视她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你年少的时候过的凄惨,但你也不必总拿这个东西来折磨我。” 宋母的话有点不自然,识舟还没有说话呢,她却像在挽回什么, “离开了内城,去三区也好五区也好,那里都有我们家的产业...” “妈,” 识舟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不是想过,如果我没有被你找回来,或者我被陆家夫妇虐待死了,你只有逢玉一个女儿,是最好的?” 宋母一愣, 她桌上那套茶杯是识舟送的,用自己的钱,识舟做生意的天赋不比逢玉差,她只是机会太少,宋岚依不想她接手宋家的产业,主要...主要是出于她的私心。 她害怕识舟又被她弄丢了。 她怕,她好怕吗,宋岚依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她怕识舟又突然消失了,她怕这几年的生活只是幻梦,其实识舟早就死了? 在知道逢玉并非亲生的那些日夜,她每一刻都在后悔,煎熬着简直无法成活,她不要识舟出人头地,如果可以,她想把识舟按在她的爪子下面,让她不要动,好好弥补妈妈错过的一切, 宋岚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几乎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或许是心病? 识舟精挑细选的那套茶杯还是被打碎了,宋岚依随手抓起一个,朝识舟扔过去, “滚!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车祸 从宋家出门后识舟缓了缓,宋念初见她脸色一阵青白,罕见的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识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下午还有事情要做,她在这伤心难过给谁看?宋识舟故意让自己麻木下来...或许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了。 车刚起步,赵突然打电话进来,说有一位陆小姐,自称是您的妹妹,在本市最大的夜总会喝多了酒,现在没办法一个人回去。 小赵有些为难, “要我派人去接她吗?” 陆琦,夜总会? 宋识舟心里一惊, 陆琦一直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会去夜总会那种地方?陆父陆母给她的零花钱不多,她又哪来的钱去内城最高档的那家夜总会喝酒? ... ... “可以啊陆姐,出手这么阔绰,带我们到这种地方消费。”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如此说道,可是她成熟的穿着打扮和稚气的面容并不相符, 她喝了一口酒,神色暧昧, “陆姐,我听别人说你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你家之前不是不支持你吗,你哪来的资金?” “你别不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vip包房绚丽的灯光让陆琦的面容显得模糊不堪,那张锐利张扬的面孔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只是简单的一个表情,便漂亮的让人心惊, 那女生知道陆琦脾气不好,她虽然是个mega,但打人又狠又疯,一般的alpha都打不过她,这个女生怎么敢轻易去触陆琦的眉头?见陆琦没有发作,她赶紧挤眉弄眼的闭嘴。 陆琦今天喝的有些多,不过她还打算继续喝下去,她又开了一瓶洋酒,酒桌上摆满了昂贵的洋酒,光是一万一瓶的就开了快十瓶, “说什么呢!你们没听说吗,陆琦的表姐,之前来看过我们的那个女人,叫什么...识舟的。” “她攀上上面的人了。” “上面的人?” 陆琦的这些朋友大多和她一样,撞了大运所以能搬到内城,她们哪里知道什么上面的人呢?有人胆子大的人好奇的问一句。 陆琦沉默了片刻, “她不是我表姐。” “...是我亲姐。” 众人赶紧附和了, “哦哦,原来是亲姐,陆姐,您姐姐可真好看哈哈哈…” 陆琦淡淡的笑了笑,接下来的一番话讲得慢条斯理,每个字都仿佛在嘴里浸了一遍, “她和白若薇勾结不清,这不是内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就静了下来,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根本没人敢接, “说话啊,你们怎么不说话?!” 怨怼的恶语让陆琦的表情有些扭曲,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变得恐怖起来,包房的门被小声敲响,一会儿便撕开一个小口, 陆琦听不见侍应生说了什么,好像提到了姐姐两个字。 陆琦还想再喝一点,突然被人大力的拽了起来,紧接着就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 这双眼睛时常会温柔的看着她,又宠溺又善良,现在却盛满了愤怒、失望等一系列负面的情绪, 陆琦半晌没动,过一会儿才绽出一个极美的笑容, 她轻轻抚上识舟的脸, “识舟,你来了?” ... ... 从夜总会到地下停车场的距离不算远,明明还是不冬天,内城竟然开始下雪,陆琦跟在宋识舟的后面,有强迫症似的踩着她的脚印。 就像小时候,亦步亦趋的跟在宋识舟的身后,才能够活下去。 宋识舟打开车门,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陆琦看着她的脸,半晌,笑了出来, “你装什么?” 宋识舟没说话。 下一秒,她抓住陆琦的衣领将她压在车窗上,少女单薄的身形被她推的踉跄, “陆琦,你是不是疯了?” 陆琦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他、妈,早疯了。” “从你离开陆家的那天我就已经疯了,宋识舟,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凭什么不去死?” 宋识舟扼住她的脖颈, “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你和我一起长大,凭什么你能被接回宋家,去过我这辈子都过不上的好日子,都是陆家的孩子,凭什么你不用忍受那对狗男女的虐待,凭什么你能先走一步。” 眼泪顺着陆琦的掌心流下来, “你装什么,你在这装什么。” 宋识舟紧紧捏着她的肩膀,“我是被抱错的啊,我不是陆家的孩子,你不明白吗,我不是陆家的孩子啊。” “那又怎么样。” “你不向来习惯拜高踩低吗?宋逢玉是你什么人?她抢了你的一切,你不恨她吗?你不应该恨她吗?你给她过什么生日?你明知道除了你以外不会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你为什么没来,为什么没来啊?”陆琦哭的崩溃, “姐姐...我,我...好恨你,” “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了,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保护我,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又要丢下我? 宋识舟双眼紧闭, “好,” 她没想到自己的善意竟然会换来如此狠厉的背刺,识舟闭上眼睛,她没有眼泪,只是薄薄的嘴唇被她咬破了,血的味道绽放在嘴里, “你恨我吧,从此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再管你了。” 陆琦哭的崩溃,雪下的越来越大了,两人的衣襟和头发上都浮上一层白色,宋识舟费力的从陆琦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那人却不顾一切的抱住她的腿, “不要,姐姐,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好不好?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要出国了,求求你,只要你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来,像我们从前那样,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怎么熬过去的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宋识舟,你难道看不出来我——” 剩下的半句话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 “你难道看不出?你难道不知道?” “陆琦!” 宋识舟双眼腥红, “闭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些疯子,宋识舟在雪地里费劲的迈开腿,可是女孩儿的力气大的吓人,陆琦抱着她的腿根本不肯撒手, “松开我!” “我叫你松手!!!” 她不想在雪地里和陆琦这样僵持,她现在身上背的桃色绯闻够多了,可是陆琦却莫名的笑了起来,宋识舟果然回头看她,她看到识舟墨色的发丝被雪浸湿,她自己的也是,陆琦迷迷糊糊的想,仿佛共白头一般, 她看到宋识舟的脸因为愤怒显得格外美丽鲜活,她在愤怒,她的眼神又肯留在她的身上了,即使是为她而愤怒, 但好歹,是为她,而愤怒。 她拽着宋识舟的裤脚,笑得美艳而狼狈, “你是要去找白若薇吗?”陆琦慢慢的从雪地里爬起来, “你还不知道吧,宋识舟。” “白若薇去十三区不是去弹压,而是去述职,她要结婚了。” “什么?” “她、要、结、婚、了。” “和三区的赵小姐,赵小姐同样在监察院任职,今年才刚刚二十一岁,比你还小四岁呢。她的家世和白若薇勉强算是门当户对,两个人昨天就已经订婚,婚期就安排在下个月...” “按理说你好歹是宋家的千金,这种消息应该比我先知道,姐姐,你不会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吧。” “因为白若薇不想让你知道。” “她不想让你知道,就有的是办法不让你知道,白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好聚好散不行吗?” 陆琦自问自答道, “说不定是觉得你不配吧。” “识舟,你好惨啊。” 陆琦笑得极美, “你好惨啊,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真心对你。” ... ... 宋识舟的确不知道这个消息。 但陆琦的话不能够全信,宋识舟在心理安慰自己,她从小就有这个天赋,别人越发疯识她就越冷静。她现在不能乱,一定要冷静下来,只有冷静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宋识舟深吸一口气, 她和白若薇才是恋人...她不应该,不应该因为陆琦的一句话而否定白若薇,怎么都得问问她才行, 她颤抖的拨通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她欣喜的以为接通了,可是很快便被人挂断了。 车里没开暖风,宋识舟冷得直抖,手也跟着不好使了起来,混乱间不知道点到了哪里,手机自动跳出来一些垃圾网页,宋识舟胡乱的退出去,直接退到初始界面。 一个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暴动只是幌子啦,白小姐其实是去十三区述职,打一个措手不及。” “白监察喜事将近,这次述职不止平步青云,情场上更是抱得美人。” 两人相视一笑的照片被贴出来,宋识舟轻点着白若薇的面庞,真是如双的一对璧人,寻常的晚礼服便穿得如同婚纱一般登对,她们的婚礼会在哪里举行呢?无论是哪里,一定是万人空巷的盛大场面,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她怎么能骗我呢? 宋识舟强忍着眼泪, 她怎么能骗我呢? 就算她不喜欢了、厌倦了、讨厌了,只要说出来,她明知道自己不是纠缠的性格... 难道看着她这样失魂落魄,她就会快乐吗? 即入穷巷,就应该及时掉头。 宋识舟抹了一把眼泪, 不管是白若微,宋家,还是陆家,这些人的事情她都不想参与了,她今年才二十五岁的,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是名校毕业的研究生,她有大好前程。 她要走,走的越远越好,她不会在回内城,碍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眼了。 这样想着,她打开双闪,准备掉头, 一百米外,一辆满载了货物的大货车因为着急交货,司机踩满了油门。 根本来不及反应。 重生 宋识舟从没想过死。 她活得比较坚韧,虽然前二十年几乎什么倒霉事儿都碰上了,但她还真没想过靠死来结束一切,毕竟,她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结果现在真死了,她反而有些不适应。 迷迷糊糊之间,大概是她的魂魄还没有飘散吧,她看到几个人抬着担架走过,一个医生走了过来,对围在旁边的人群说道, “是家属吗?家属在哪里?” “不必抢救了,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这句话宋识舟听到了。 没有生命体征,那她还挺高兴的,她看过电视剧里抢救病人的画面,除震器按压在心房,电得人几乎弹起来,看着就很疼的样子。 她不想那么疼了。 没有意义的疼。 她胡乱的想着,接到自己的死讯后玉姐应当很伤心吧,她不赞成自己和白小姐的恋情,是她一意孤行,不理解玉姐的好意,还将人气去了三区。 宋岚依女士呢?除了玉姐以外,宋岚依女士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大概是觉得解脱吧,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女儿死了,对于她来讲,大概开心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小姐接到她的死讯,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小时候喜欢看,里面的主角在得知爱人死讯后的反应都很激动,冷酷无情的会痛哭,高高在上的会下跪求饶,波澜不惊的会呕血,毫无形象。 那么白若薇呢?白若薇会为她流泪,为她痛哭,为她难过吗? 她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了。 ... ... 死亡的感觉如此漫长,寂静让人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前半生的画面走马灯一般,最后停留在一片冷僻的绿上。 淡绿色,璀璨的绿色,绿色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宋识舟感到一阵迷茫,那绿色最终化为实体,一双漂亮的淡绿色双眸出现在她的面前,里面写满了难耐和不解,看得宋识舟一愣, 她好像又能动弹了。 宋识舟瞪大双眼,双手茫然的撑在身下,陷入一片柔软之中, 不是被爆炸炸的粉碎的驾驶室,也不是充满药水味的抢救室,而是一间卧室,有着柔软大床的卧室。 她这是...重生了? 可这是哪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幽幽的月色顺着月台漫进来,现在正到了跳交际舞的时间,爵士乐的声音慵懒暧昧, “唔...” 一声不解的轻吟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宋识舟低头看去,一个女人如同小兽般难耐的蜷缩在她的身下,浑身写满了乖顺脆弱, 是...白若薇。 宋识舟双手颤抖, 她是真的重生了,还回到了标记白若薇的当晚。 眼前人刚被宋识舟吻到腺体上,Enigma尖尖的犬牙点在上面,信息素的味道绕在她的耳侧,身体的异样让白若薇感到几分茫然,她明明记得眼前的这个人和她同是alpha,怎么会...怎么会让她出现这么奇怪的反应? 陷入迷茫的白小姐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只不过因为身体虚弱,兴师问罪的动作仿若撒娇, 她咬着唇,迷茫又可怜 “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出一辙的跋扈口吻,听得宋识舟浑身僵硬,房间里的信息素味道浓的快要炸开,让她有些动弹不得, 要从头再来一次吗?要让之前的悲剧再度重演吗? 不,她不要,宋识舟斩钉截铁的在心中拒绝道,没错,是她痴心妄想,是她一厢情愿,她和白小姐本来就不是佳配,白小姐值得更好的,她更值得,她值得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一个一心一意爱她的人。 想到这里,宋识舟挣脱白若薇的双手,翻身下床。 这动作算得上不留情面了,即使被动陷入发情期,白若薇的力气依旧很大,她拽着宋识舟的衣角不肯放开,费力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要去哪?宋识舟...不准走...” 白若薇拽着她的衣襟不肯撒手,信息素主宰了她的神智,她在疑惑,她在茫然,刚才还在不断亲吻她的alpha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是她...不够好? 白小姐突然有些委屈,好像整个人经历了一场劫难一般,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的意识突然有些模糊, 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扑到在床上, 柔软的大床瞬间下陷出一个夸张弧度,白若薇的双手被宋识舟死死攥住,在上面留下两道刺眼的红痕。 宋识舟将她牢牢的按在床上, 白若薇不是想要吗,好啊,那就给她,彻底给她。她也有心,被伤害也会疼,也会难过失落。一阵抑制不住的邪恶念头翻涌而出,她想像上辈子那样彻底的标记白若薇,然后用信息素控制她,再操纵她的发情期,在白若薇快要崩溃的时候给她一点点信息素,让她向自己求饶,让她成为一个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的废物,把她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全部连本带利的全部还回去。 她要让白若薇也那样痛苦。 白小姐不知道眼前的这个alpha为什么一改刚才的温柔态度,她只知道自己的头越来越痛,神智越来越不清醒,她莫名的想要迎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迎合... 她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她费力的支起身体,在宋识舟的颈间吻了吻,淡淡的月桂香味弥漫在宋识舟的鼻腔,它们在跳动,在欢腾,吻从颈间转移到了宋识舟的双唇,然后是她的舌,她们在奋力的纠缠,淋漓的暧昧,白若薇觉得自己好像快被打开了,但明明...明明她是一个alpha。 宋识舟其实不是alpha,她是一个发育不全的emigna,这种性别比alpha还要稀少,拥有这种性别的人会获得更强的变异力量,同时,他们也可以标记任意一个alpha,把他变成自己专属的mega。 但宋识舟由于腺体发育不全,只能标记和自己高度契合的alpha。 尖锐的犬牙点在白若薇的腺体上,她简直感觉天旋地转,陌生的感觉让她感到惧怕,又有一点点期待,她好期待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像发生过了一样,让她获得一些亲吻的勇气,可是下一秒,宋识舟却突然推开了她, 白若薇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 衣冠整洁的emigna向后倒退几步,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她不能这么做,她也不想这么做,她不想因为一时气愤再赔上自己的一生,她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悔改... 根本不值得, 挣动间,一支水杯推到地上, 房间外,李宁之站在那打瞌睡,mia百无聊赖的摆弄手机,可是在听到房间里的异动后,两人立刻警觉起来, mia立刻敲响房门, “白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我进去吗?” 为白若薇接风洗尘的酒店是宋家的产业,宋识舟熟悉这里的每一间客房,她清楚的知道客房的暗门在那里,可是她知道mia的反应有多快,更知道这附近有多少白若薇的眼线,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如同逃跑一般,狼狈的离开这里。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的mia迅速撞开房门,可是没等她撞几下,房门便被先一步打开, 宋小姐衣冠楚楚,神色清明, mia狐疑的看向宋识舟,“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姐喝醉了,作为酒店的负责人,我陪她休息一下。” 宋识舟指了指茶歇上的醒酒汤, mia冷笑一声, “一个小时之前是宋小姐邀请白小姐共饮,这件事大家都看到了,怎么变成白小姐喝醉了?” 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mia便放弃逼问宋识舟,她半蹲在白若薇身边,轻声问道, “白小姐,您之前认识这个人吗...?” 白若薇的脑子乱得可以,根本想不起, 她迷惑的抬头看去,她和这位宋小姐今天的确是第一次见面,这人借着酒劲向她告白,她初到内城,对内城豪门的辛秘十分感兴趣,便想拿这位宋小姐作为突破口,所以便答应她的请求,陪她来到月台。 后面她们便情不自禁的吻在一起... 至于她以前认不认识宋识舟。 应该是… 有人先一步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认识。” 宋识舟肯定的语气让白若薇一愣,她不可置信的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宋小姐偏偏拉着白小姐共饮?又为什么...” 又为什么借着酒劲向白若薇告白? mia不知道这句话应不应当问出来,她想用眼神询问白若薇,却发现白若薇的视线正死死留在宋识舟的身上, 像有着什么不能言说的故事一般,悲伤的神情让mia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偏偏拉着白若薇共饮... 前世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心悦于她,所以邀请她喝一杯酒,宋识舟苦笑一声,现在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了。 “大概是因为,” 宋逢玉的话在她的耳边回荡着,她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大概是因为,白小姐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我思念故人,所以一时兴起,邀请白小姐共饮。” 话音刚落,白若薇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逃跑 “故人?” 白小姐玉雕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眉目微扬,轻轻念着这两个字, 她努力回想着,觉得自己确实不认识眼前人,既然她不认识宋识舟,那么更谈不上认识她口中的故人。 可是为什么当宋识舟语气玩味的提起这两个字时,她却会感到一阵不受控制的愤怒? 白若薇尽力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勉强开口, “抛开喝酒不谈,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你不清楚?” 宋识舟垂眸,一副客套谦逊的样子, “抱歉,白小姐,我刚才喝了酒,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向您道歉。” 说完,她微微弓身,看起来万分歉疚的模样。 白若薇一愣,酒气上头? 有很多事情她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却十分清楚,就在刚才,就在这里,宋识舟在这张床上吻了她,她动作轻柔,神色认真,一副万分珍重的表情。 那表情引得白若薇心惊,是她此生从未见过的神色, 难道这些都能被一句轻飘飘的酒气上头揭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白若薇的头痛得很,她不肯继续说话了,因为总有人会求着她继续讲,现在却没有了。 mia正在联系医院,李宁之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还有很多人...白若薇却觉得不对,不够,还不够,这些人明明都是她熟悉的朋友,她怎么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房间内簇拥的人愈来愈多,无论走到哪里,白小姐都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在声声关切之间,一个沉默的影子倒退几步,悄然离去, 宋识舟从人群中挤出去,她不够惹眼,就算走了也没人会注意, 白若薇却注意到了, 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乱, 她不想让这个人离开她的视线,就算她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就算只是离开片刻。 白若薇捂着发热的腺体,看着宋识舟离去的身影, “别...走...” ... ... 从逼仄的月台退出来之后,便是一副开阔的光景, 宴会上昂贵的香水味充满了鼻腔,暧昧的爵士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换掉,跳舞的人见她行色匆匆,不禁好奇的打量着她,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吧台要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个精光,终于找到几分活着的感觉, 跑, 赶紧跑! 她一刻,一分钟,一秒钟,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门口的侍应生认识她,抬手将她拦住, “宴会还没结束呢,二小姐怎么就要走了?” “夫人交代过了,要二小姐和大小姐一起回去,您...不等等大小姐?” 夫人自然是宋岚依,她是识舟的母亲,宋家现在的掌权人。大小姐说的则是逢玉,即使真相大白,宋母也依旧对外宣称逢玉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识舟,不过是从乡下接回来的二小姐,无论是身份,血脉,都不清不楚。 连宋家的一个仆人,都可以对她指手画脚, 她前世根本懒得和这些人纠缠,却给了他们指手画脚的机会, 宋识舟笑了笑,一向温吞的面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我做什么,难道还要事事向你们报备不成?” “备车,我要马上回家!” 几个侍者吓了一条,连声答应下来。 宋识舟十二岁回到宋家,从重生的这个时间节点算起,如今已经过去九年,九年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在宋家留下什么痕迹,不过几件衣服,一套日用品。 她推开宋家沉重的木门,月色顺着门扉抖落下来,一楼的客厅里黑黢黢的,这个时间母亲和弟弟大概已经睡下,识舟没有开灯,摸黑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计划,重生之后的每分每秒都很珍贵,她不想浪费在没意义的争吵上面,她最好能悄悄离开,谁也不要惊动。 “大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 可惜行李箱的声音还是引来宋岚依的注意,四年前的宋母还很年轻,她穿着一件香槟色丝绸睡衣,一点也看不出是快五十岁的人, 宋母点了点行李箱, “你今晚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逢玉呢,她没和你一块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宋母也知道她对宋识舟多有亏欠,可是每次和她说话时都忍不住的有些刻薄,她将这归结于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宋念初跟在宋母身后,半个身子探进房间里, “玉姐刚才给我打电话,宴会还没结束呢,宋识舟这是提前跑路了。” “听说白若薇白小姐在宴会上突然昏倒在月台,当时月台只有她和宋识舟两个人,宋识舟,不会是你让白小姐昏倒的吧?” 宋念初在家排行老三,他有逢玉这样一个哪哪儿都好的完美姐姐就已经很糟心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宋识舟和他分家产,他简直要气死了, 宋母皱眉, “什么?” “宋识舟,你知不知道白小姐是谁,给她接风洗尘的宴会有多少人排着号的想去?你要是招惹到她,逢玉也救不了你。” 宋母看向宋念初, “我本来就不想让她去丢人现眼,是你玉姐在我面前软磨硬泡,现在倒好,人家还不领情,又弄了个烂摊子。” 宋念初做了个鬼脸,母子俩顿时笑得不行。 放了过去,宋识舟这会儿可能会难过伤心,会被气得双手发抖也说不定,可是此刻她的心里轻松极了,太好了,她想着,妈妈,我们终于不用相互折磨了。 两看相厌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死缠烂打,更不是日久见人心,而是立刻分手,彼此解脱。 因为参加宴会的缘故,她纤细的脖颈上带着一条珍珠项链,这是她最昂贵的首饰了,是宋母在她回家那天送她的, 那是一串珍贵的大溪地黑珍珠,每一颗都是最高等的AA级别,最难得的是这二十七颗珍珠的大小几乎相同,每一颗上面都没有瑕疵,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宋岚依花费巨额买来这些珍珠,做成项链送给识舟,意味着她的掌上明珠,失而复得。 宋识舟轻笑一声,将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来, 越是珍贵的东西便越是易碎,不过轻轻一扯,这条昂贵的珍珠项链便被扯碎了。 失而复得的明珠重新落到地上,重新滚进最卑/贱的尘土之中, 或者说,它们从来都在这尘土之中。 宋念初被吓得尖叫一声,宋母也跟着一愣, “宋识舟,你这是做什么?!” 宋识舟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她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宋识舟走失了九年,她再见到识舟的那一刻简直心都要碎了,这些珍珠...足足有二十七枚,代表着她要用几倍的时间来弥补识舟,弥补她受的那些苦楚。 几乎没做什么思考,宋岚依下意识的跪在地上去捡,昂贵的珍珠滚了满地,蹦跳着不知踪影,就算勉强捡回来,上面也多了好多划痕。 再难复原了。 “妈,” 宋识舟笑道, “我走了,不会继续给你丢人了。” “我知道我不是妈理想的女儿,既然这样,妈以后就还和之前一样,只有逢玉一个女儿。” 砰得一声,大门被人一把关上,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把这条项链扯断…” 宋岚依喃喃道, “宋识舟!” “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你就永远也不要回来!” ... ... 宋母的一句话没能拦住识舟,同样,白若薇气若游丝的一句别走,同样没能让mia听个明白, 病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医生刚才和mia聊过白若薇的检查结果,白小姐的各项指标一切正常,之所以出现晕倒的现象,是因为被高等级的信息素刺激后的反应, mia有些惊讶,白若薇可是s级的alpha,内城里怎么会有比她的信息素等级还要高的人呢? 逢玉站在一个角落,半晌后才开口说话, “白小姐,实在对不住,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好在你的身体没有大碍。” “你是谁?” 宋逢玉没想到白若薇这么不给面子,“我是宋识舟的姐姐。” 白若薇蹙眉, “姐姐?” 白小姐语气生硬, “不是你做的事,我不要你道歉,宋识舟呢,让她进来,我要她亲自向我道歉。” 宋逢玉有些迟疑, “她...不在外面。” “不在外面?”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白若薇也从没想过宋识舟会不在她的身边,她莫名觉得这人熟悉的很,好像生来就会跟在她的身旁,她说东不敢往西,她说西不敢往东, 宋识舟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来?这些问题宋逢玉不打算再回答了,白若薇也没有心思去问。李宁之客气的把她送了出去,mia则半蹲在白若薇的身边, “宋识舟,女,二十一岁,第二性征是Enigma,但是腺体发育不全,各方面能力逊色于普通alpha。” “十二岁以前生活在下城区某不知名小镇,十二岁时被宋岚依接回内城,对外宣称是自己的侄女,实则...是宋岚依多年前弄丢的亲生女儿。” “要查查这个人的行踪吗?” mia贴心的附上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宋识舟不过十八岁,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白若薇接过照片, 那是一张普通的脸,最多只能称得上清秀,对着镜头露出蠢蠢的笑容, 白小姐盯着那照片看了好久,终于说出一句, “不要。” 她现在烦的要死,她不明白宋识舟为什么会不在,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陪在她的身边,明明是她伤了自己,怎么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她更搞不明白自己这些怨妇似的想法都是哪里来的,她和这个宋识舟不过第一次见面,哪里值得她浪费这么多时间? 医生为白小姐注射了一支舒缓心情的药物,她的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下来,萦绕在心间的酸涩渐渐消失了,白若薇微笑着,将照片还给mia,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要查她?” mia点点头, “等等,” mia一愣, 照片又被白若薇抢回去了, 白小姐怔怔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神色缱绻,仿佛在看知心爱人, 下一秒,她便将照片撕得粉碎。 消失 从宋家出来以后,宋识舟便直奔高铁站。 她走的很急,十几米宽的街道上满是来往的车辆,真要打车的时候却叫不到,她一边打车一边在手机上叫车。 好不容易打到车,她的行李箱还被减速带绊了一下,手提包的东西掉出来不少,宋识舟打眼一看,好像没什么重要的,她一个都没捡,噌的跳进出租车里, 司机师傅吓了一跳,回头看她, “姑娘,你这连滚带爬的...咱们这是被人追杀吗?” 宋识舟笑了笑, “和被人追杀也差不多吧。” 司机师傅以为她开玩笑,摁了两下喇叭, “真不捡啊,不捡我可开车了?” 识舟点点头,司机爽朗的笑了两声, “行,那咱们这是被谁追杀啊?” 宋识舟心说我要是讲出来被谁追杀,您恐怕还不敢接这趟活了呢。 她摆摆手,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开玩笑呢。”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做这样不缜密的决定了,宋识舟坐在后排,她把车窗打开,微冷的风吹散了她的碎发,雪花落在她的脸上,是很鲜活的触感。 还活着的感觉。 在宋家时,她是一个谨慎的影子,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要翻来覆去的想好几遍,宋岚依女士会不会满意?宋念初会不会找她麻烦?玉姐会不会担心?后来遇到白若薇这么个难缠的恋人,她说话做事就更是小心, 可惜就算她处处谨小慎微,她捧在手心照料的玫瑰还是长出了扎手的尖刺,可见谨慎有时候也不全是一件好事。 人活一生,还是随性开心最重要。 她在售票口前排队,现在是旅行淡季,高铁站巨大的石英钟转了两圈,售票员便问她要去哪里, “最近的一趟。” 售票员一愣,宋识舟又补了一句, “去哪儿都行,我要最近的一趟。” 都说生活是眼前的苟且和诗与远方,可是这话对于宋识舟来讲似乎只有前半句起效了,她活了二十多年,竟然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只要能快点离开内城,不管去哪里都好。 等车的间隙她登陆了一下社交软件,现在距离她发疯和宋家断绝关系才过去几个小时,聊天界面就像炸了一样,足足刷了上千条.... 宋识舟有一个小群,里面都是她在内城的朋友,这个小群平时叫做“AAA内城富婆养生会馆“今天也想成为女人的玩物呢”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名字,现在却被改成了“祝贺宋识舟女士咸鱼翻身把歌唱” 宋识舟破功,没忍住笑了出来, 内城第一大猛1名叫苏子晴,是宋识舟在内城最好的朋友,她发了一个阴暗爬行的表情包,问她是不是真的跑路了, “你妈压迫你这么多年,你终于要揭竿而起了?” “可以啊宋识舟,先斩后奏,不怕你家太上皇下凡抓你?” “你懂什么,宋识舟人都跑了,宋岚依女士还能抛下家业满世界的去抓她啊?” 过了一会儿,内城第一大猛1发来一条私聊, “昨晚的宴会,你怎么先跑了?” “靠,不是吧,你真和小白龙睡了?” 小白龙是内城这帮二代对白若薇的尊称,因为白若薇女士的压迫感过于强大,所以得名恐龙二字,可是这帮人一想到白小姐那张恍若天神下凡的俊脸,又觉得白恐龙这三个字儿和她太不相配了,哪有管美女叫恐龙的?社会进化的这么恐怖了吗? 于是苏子晴一拍大腿,决定省略一个字儿,管白若薇叫白龙,爱称小白龙。 宋识舟回了她三个句号,苏子晴正泡吧呢,迷迷瞪瞪的合计着三个句号是什么意思, 身边的美女拿过来一看,说呦,你这还不知道呢? “句号表示肯定,三个句号就是三个肯定,那就是睡了三次呗。” 苏子晴急得上蹿下跳,活像瓜田里想要吃瓜又被绞杀的某种动物,她胡言乱语的回复过去,留给她的竟然是一个红色的惊叹号。 宋识舟把她拉黑了。 群都退了! ... ... 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 宋识舟退出聊天界面, 她还在逃命呢。 她把和宋家有关的一切全部拉黑删除,动作干净利落,她觉得自己应该犹豫一点,起码停顿个几秒钟,毕竟这都是和她共同生活了七八年的家人。 也许是这一切在潜意识里演练过太多次吧,宋识舟的心中没有任何波动,直到逢玉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垂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不断闪烁的屏幕,电话铃声婉转的响着,过了好久终于自动挂断了。 可是很快便打来了第二个,第三个。 宋识舟叹了一口气。 她不怕白若薇的围追堵截,所以既没有乔装打扮,也没有规划精密的行动路线,因为她知道,只要白若薇想找她,无论怎样都能找到她。 她能做的只有赌,赌白若薇不会想起来,即使想起来了也不会来找她,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不是逃亡,而是切割,和宋家切割。 这里面当然包括逢玉。 对于腐烂的伤口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连根挖起,把糜烂的组织一次割个干净,再撒上药粉,耐心包扎,这样虽然疼,但好在干脆利落,强劲有效。 优柔寡断只能放任腐烂扩散,最终遍布全身。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狠心。 候车室内播报着列车即将发车的消息,宋识舟攥紧行李箱,想了想,还是给逢玉发了一条短信。 “玉姐,我心情欠佳,去外地散心几天,勿念勿忘。” 她迟疑着要不要打下勿忘两个字,最终删删减减,还是把那两个字删除了。 ... ... 登上列车后,识舟的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鲜少有这样旅行的闲适时光,小时候她便很喜欢坐车,因为坐车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待便好。 她小时候喜欢等待的感觉,因为等待不需要做事,没有成堆的家务活和成箱的蔬菜等着她去搬,陆家夫妇在菜市场有一个小摊儿,搬货的事情一半交给雇的小工,一半交给宋识舟。 后来长大了,遇到白小姐了,她就不喜欢等待了,因为等待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等着白小姐答应她的求婚,等来的是不断拖延的日期,她等着白若薇会内城和她说开,等来的是白小姐订婚的消息。 她简直要等出ptsd了。 怎么又想起白若薇了。 宋识舟自嘲的笑笑。 离开她就活不下去了吗? 列车上的人来来往往,宋识舟身边坐着的是个小姑娘,小姑娘不吵不闹,一上车就开始睡觉,这会儿应该做了好几个梦了。 宋识舟放下小桌板,打开电脑,登录了微/博账号。 她是第一次谈恋爱,白小姐也是第一次,两人都没什么恋爱经验,宋识舟容易紧张,又爱写些东西记录生活,就把两个人的点点滴滴写成恋爱日记,洋洋洒洒大几千字,絮叨又甜蜜。 她的微\博没什么人关注,就这么日复一日的写着自嗨的恋爱日记,没想到弄巧成拙,竟然收获了一批忠实的粉丝。 那段时间娇妻文学正在流行,宋识舟很担心,看着后台疯涨的粉丝和成千上万的评论,她害怕自己幼稚的恋爱日常会被别人嫌弃,更害怕有心人会扒出白小姐的身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惴惴不安了好几天,连白若薇都发现了她的异样。 结果这些担忧并没有发生,评论区一片祥和,甚至都磕起了她和白小姐的cp。 现在想想,宋识舟也不知道这些絮絮叨叨的片段到底哪里好磕了。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空打理微博账号,催更的人越来越多,撒泼打滚着要看更新。 可是她不会继续往下写了。 宋识舟笑笑。 因为她们分手了。 她敲击着键盘,努力做出轻松的口吻, “她们最终还是走入了婚礼的殿堂,可惜一个是新娘,一个是司仪。狗头\狗头” 宋识舟笑了笑,好在她还没惨到做白若薇和赵小姐婚礼的司仪。 明明是一个开玩笑似的念头,不知怎得,宋识舟的鼻子突然酸酸的。 她是最大度最宽容的人,可是还是过不去白若薇的这个坎儿。 微博很快发了出去,数量从0,跳成了1。 0? 她一愣。 怎么会是0呢,她之前明明发了那么多,多到微/博小助手都看不下去了,说她是高质量创作者,要给她颁发年度最受关注话痨的称号。 的确应该是0。 宋识舟愣了愣, 她都忘了。 她重生了,她这次没有不知死活的向白小姐表白,两个人也没在一起,她没被人家骗得团团转,当然也不会有这些蠢得可笑的恋爱日记,更不会有一群人嗷嗷待哺的期待着她们的点点滴滴。 本来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她真的没什么心情搞失恋伤感的那一套,何况她这也不算失恋,她是单方面被白若薇抛弃,现在又单方面离开白若薇,一人一次,或许很公平。 她只是突然有点可惜而已。 列车经过深深的隧道,在黑暗中,识舟轻轻笑了笑, “白小姐,再见。” 毕竟那些点滴,那些文字,所有开心的过往。 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遗忘 使出内城的列车沿途下起了小雪,飘飘洒洒,有些浪漫气氛,内城却无雪。 庄严肃穆的议会议事厅内,白若薇坐在第二排,安静的听台上人讲话, 桌前摆着锦簇的长排桌花,白色玫瑰和香槟色玫瑰交相开放着,雾蓝色的绣球花点缀在其中,简直让人疑心的绢布做成的假花,但内城议院做事向来奢靡,喜欢将经费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务上面。 一朵绢花的价格不超过二十元,还可以反复使用,但如果用的是真花,预算就要翻个十倍了。 白若薇会心一笑,伸手,戳了戳娇嫩的花瓣。 议院宣布让她担任代理监察长一职,这个任命她一个星期前就知道了,她按照排练好的顺序起身,上台,鞠躬。 她之前在一区做过一年的特区监察长,因为成绩优异,才被破格调回内城。 内城是渭国的中心,管辖着二十六个区,和数不清的周边地带,前十三个区是上城区,居住的多是分化成alpha或者mega,并且拥有异能的高级人类,后十三个区是下城区,居住着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被称为贫民区。 按照第二性别粗暴的划分阶级,带来的结果便是暴/动频发,因此内城需要监察院,需要监察长,需要白若薇,需要一把最利的刀去平息纷争。 mia从后排溜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 “一会儿是三区区长千金的婚礼,你得参加。” 白若薇点头, “知道了。” 娇嫩的香槟色玫瑰被她扯碎了,新鲜的鲜花汁液染在她的指尖,白若薇用纸巾擦了擦, 应酬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虽然她一向不喜欢这些大场面。 但人活着,怎么可能万事随心。 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选在一家高奢酒店,如果不提前预约,普通人连走进来的可能都没有。这里环境僻静,格调高雅,新娘的捧花都换成低调的莫兰迪色系,好好一场婚礼搞得十分肃穆。 白若薇坐在贵宾席,笑着听桌上的人寒暄。 寒暄的话题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些内城的豪门秘密,她听了一会儿都有些困了,婚礼还没正式开始,乐队在舞台上低声演奏着仲夏夜之梦,黯淡的灯光间,一个人坐到了白若薇身边的位子上, 赵一清握着酒杯,神色紧张, “白小姐,您好,” 她侧脸温柔甜蜜,因为过分紧张的缘故,柔软的唇线有些紧绷, “我们在三区见过面的...您还记得我吗,我姓赵,我叫...” “赵一清。” 白若薇回答道。 温声细语的白小姐显得有些温柔,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可怖了,赵一清的双眼低低的垂下来,羞涩的扫过白小姐俊秀的面庞,白小姐穿着一件低调的米白色呢绒风衣,背像一把清俊的竹,让赵一清在心里小小的惊叫一下, “是我。” “赵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赵一清慌忙摇头, “没什么事情,就是远远的看到了白小姐,想来和你打个招呼,如果能聊天就更好了...” mega的容貌娇媚可爱,比某些人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 “听说白小姐前几天在一场晚宴上晕倒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白小姐有没有去医院,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赵一清神色紧张,声音关切,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小的旁敲侧击到, “我听说当时,宋识舟小姐当时和您在一起...白小姐的身体还好吗?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宋小姐,冒犯了您?” 白若薇的心里好像被钩了一下, 宋识舟三个字几乎成了她的禁忌,连mia和李宁之都不能提起来,万不得已要提起时,mia会用那个人来替代, 因为只要一提起宋识舟三个字,白若薇就觉得头疼。 刚才还算得上温柔的面孔瞬间便冷了下来,白若薇嘴角微僵,眉眼神色有些厌烦, “你提她干什么?” “我不认识她,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和她没关系。” 赵一清被吓了一跳, “白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听说你在宴会上晕倒,有点着急,所以才...” 白若薇摆手,不想听她继续解释, 她其实没有要责怪赵一清的意思,更何况不知者无罪 只是她是实在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赵一清是个mega,又喜欢白若薇那么久,突然被白小姐疾言厉色的拒绝,着急的快要哭了出来。 白若薇没想到赵一清这么脆弱,两句话就被她吓哭了,她咳嗽两声,尴尬的岔开话题, “我才来内城不久,对这里的事情不太熟悉,不如赵小姐给我讲讲?” 赵一清有些雀跃,“我对内城的事情也不太熟悉,但今天的新娘是我的好朋友...她可小气了,白小姐,你知道吗,她的这位未婚夫整整求婚了三次,新娘才勉强答应。” “是吗?” 赵一清仿佛受到了鼓舞, “第一次是公开求婚,两个人在餐厅吃着吃着饭,突然好多人捧着鲜花进来,可浪漫了,” “第二次是在热气球上,两个人去看薰衣草,在篝火前求婚,” “第三次那个男生有些气馁,还以为人家根本不想和她结婚呢。” 赵一清笑了笑, “不过新郎这次还是鼓起了勇气,他直接预定了婚礼时间和场地,来了个先斩后奏,我朋友再想拒绝也来不及。” “虽然她总是拒绝,不过我觉得我朋友还是挺开心的,她大概就是没什么安全感吧,觉得新郎越顺着她,就越喜欢她。” 越顺着她就是越喜欢她,所以不惜搞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蠢把戏,以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白若薇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是得有多闲,多缺爱,多无聊,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赵一清见她又不说话了,又小心道, “白小姐,最近有恋爱的打算吗?” “还是说,其实白小姐把我们都瞒住了,白小姐早就谈恋爱了...” 白若薇听的有点不耐烦,赵一清不就那么点儿事儿吗,旁敲侧击的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对象的人选是谁...她不是喜欢把感情生活拿出来当噱头调侃的人,也不像今天的新娘一样无聊,靠折磨另一半来获得优越感,不过白若薇确实没有什什么谈恋爱的打算,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我最近很忙,没有心思谈情说爱。” 赵一清,“是啊,监察院的事情那么忙,白小姐琐事缠身,怎么有时间下凡来谈恋爱...” 她越说声音越小,谨小慎微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白若薇笑笑,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 “不过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也许会谈吧。” 被这样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赵一清不禁有些脸红心跳,她借口补妆,先走一步。 白若薇身边的位子重新空了下来,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钢琴独奏幽幽响起,实木大门被人从两边拉开,一束光落了下来,司仪和花童接二连三的上场,白若薇坐在僻静的vip区,还是觉得吵闹异常。 我以后的婚礼肯定不能这么办。 为了形式而形式,有什么意思。 但这种大场面,宋识舟不是一向很喜欢吗? 那就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好了。 她自己的婚礼? 白若薇一愣,突然有些困扰, 她连恋爱的兴趣都没有,怎么就联想到婚礼了。 这跨度似乎有些太大了。 她又想到刚才赵一清讲的那个故事,陈小姐不愧是区长千金,架子摆的可真大啊,让未婚夫求了三次婚才勉强答应,不过赵一清紧接着称赞起来,说这才是真爱,虽然过程波折了一点,但结果总是好的。 白若薇笑笑,真不真爱她倒是没听出来,反而觉得这位陈小姐可真能拿乔。 三次求婚才答应。 三次求婚。 三、次、求、婚。 难以言喻的酸楚不打招呼便瞬间袭来,疼得简直让她无法招架,两道微凉的液体顺着脸庞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白若薇双眉紧蹙,嘴角不自觉的颤抖着,她好疼,好难受,几乎哪里都不舒服。 她好想去找什么人,可是她连自己要找谁都不知道, mia坐在她的身后,见到她的异样,便有些诧异, “白小姐...您怎么了?” 白若薇一愣, “我怎么了?” 她转身,mia递给她一面镜子, 两行泪不知何时流下, 白若薇万分震惊, 她到底... 为什么要哭? 嫌弃 宋识舟坐的这趟车开了很久,两天三夜的旅程,久到像她的一生。 列车穿过隧道时发出隆隆的声响,然后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识舟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喜欢列车上的黑暗,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蜷缩在黑暗中的蛹,天亮了便会迎来破茧和新生, 旅行的念头来的仓促,行动的也很仓促,宋识舟在车上没吃什么东西,她对于重生后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的新鲜感,因此没什么饥饿感,最多喝了几口甜水。 人在高度兴奋的时候大概都吃不下饭吧,识舟自嘲的笑笑,苏子卿说逢玉是喝露水的仙女,逢玉是不是仙女她不知道,自己这下却真成了喝露水的仙女了。 不过仙女喝的是露水,她喝的是营养快线。 她还在车上买了一个蛋糕,就是那种小时候常吃的老式蛋糕,十块钱一袋子,一袋子里面有好多,拿出来的时候油会浸到手上的那种。 她早过了喜欢吃甜食的年龄了,今天却突发奇想的买了一袋, 她想给自己,过一个生日。 其实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今天是她离开内城的第一天,是她重生的第一天,同样,也是她自由的第一天。 她在陆家的时候每次过生日吃的都是这种老式蛋糕,一块还要掰成两半儿,分陆琦一块,回了宋家后每年倒是能吃到很华丽的奶油蛋糕,甜甜的糖霜,精致的小人儿提着粉红色的裙摆站在蛋糕中央,和宋识舟格格不入。 车上没有蜡烛,花钱也买不到,列车通过隧道的时候宋识舟双手合十,小小的许了一个愿望, 她今生,想为自己而活。 ... ... 列车的终点是十三区,这里不像内城一样繁华,宋识舟走出车厢,但好在空气良好,环境优美,让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真不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爽的雨后味道。 自由后的第一件大事,宋识舟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经济状况。 二十五岁的宋识舟有一笔不小的积蓄,二十一岁的宋识舟却没什么钱,她的卡被宋岚依女士冻结了,宋识舟把所有能支配的资金都转到微信里,账户上才将将有两万元。 这两万是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零钱,她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这些钱对于苏晴可能有些拮据,但对她来讲,够她活一段时间。 她先找了一家便宜的民宿,她还不确定要在十三区停留多久,只签了一个月的短租,三天两夜的旅程让她十分疲惫,但她并没有在房间里睡大觉,她现在缺钱,交完房租后剩下的钱就更少了, 其实宋识舟生活能力挺强的,照顾好自己不在话下,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她赚钱的能力也很强。 她找了一处人流较多的步行街,又在附近找了一家小画馆,问老板借了画材。 她会画画。 托了早年生活在贫民区的福,她小时候没什么娱乐项目,陆父的卖菜摊儿不是永远都有人来,没客人的时候她就观察菜市场来来往往的人,一支笔,一个本子,够她画上好几天。 后来回了宋家,宋母给她请了专业的老师,宋识舟的画技就更加精进。 她也给白若薇画过。 那时白若薇还没向她坦白身份,不过白小姐向来严谨,即使陪她玩过家家的游戏,也让mia给她做了一个没有漏洞的假身份, 宋识舟本来就不怀疑,有了这个假身份,她就更不会怀疑了,等到两个人相处一段时间,感情越来越好,宋识舟羞涩的邀请她做自己的模特, 她那么爱白若薇,给白若薇画画和练笔玩闹当然不同,她就连握笔都有些紧张,白若薇看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被她这副滑稽的样子逗笑了,问她你行不行,会不会画。 白小姐哪能知道她那时的心情,她画的哪里是人,一笔笔下去,简直是在剖开她的心。 恋爱脑, 宋识舟摇摇头, 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 她年轻的爱人视线低垂,见宋识舟神色愈发认真,她罕见的露出了一些羞涩的神情,宋识舟耐心的描摹着每一个细节,她对这具身体再了解不过,上面的每一个伤痕,每一个隐秘之处,她都抚摸亲吻过,白小姐罕见的配合着,没有吵着腰酸背痛,也没有嫌她无聊。 画完后她让白若薇来看,白小姐坐在她的身边,双眉微蹙, 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内城第一千金白若薇,白小姐有数不清的艺术家朋友,更有数不清的人求着白小姐让自己给她画像,这些人从小接受名师教育,天赋卓绝,比半路出家的宋识舟高明到不知道哪里去。 白若薇的画像也确实挂在内城的美术厅,不过不是这一幅,是她担任监察长时请著名画家画的那一幅。 坦白身份的时候,白若薇特地把那幅画找了出来,她嫌弃那副画,她笑得停不下来,拙劣的笔法,廉价的油彩,白若薇挑剔的评价着,誓要把这幅画批评的一无是处,简直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入眼, 宋识舟羞赧的想要把画收回去,白若薇不让,她说要留着,以后不开心了就拿出来看看,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 后来那幅画去哪里了,她也不知道了。 她再没为白若薇画过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