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可是高危职业[综]》 游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来噜来噜!终于赶在新的一年开始前带着新文来和大家见面啦!! 以下是排雷和食用指南,欢迎收看猫老师的梦游频道~ 【排雷&食用指南(高亮): 本文以第二人称‘你’进行叙事,会穿插第三视角补全故事细节,增强代入感(或许也可以考虑把当成文字游戏?)。 [你]的立场并不唯一,偏向混沌善良,一身反骨,我行我素,热爱搞钱,嘴硬心软。 出场人物涉及各个领域,但篇幅没有很多,不影响。 含一丢丢装神弄鬼元素。 主角浪且叛逆,怼天怼地,当然也会怼某些欠收拾的年轻人(说的就是某些白毛黑毛),角色厨如有不适请及时离场,不要骂作者也不要骂主角,一切为剧情服务!! 接受建议也欢迎剧情讨论,也十分感恩能够指出我没有明确说明是私设的设定错误,但谢绝写作指导。 人物c归我,欢迎交流。 最后,很高兴能和每一位读者相遇,也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故事!】 晚高峰的地铁站人潮拥挤,你随波逐流地顺着人潮挤进了车厢。 艰难地挤到角落里,靠在车厢内壁旁稳住摇晃的身体,你这才松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消磨掉漫长的通勤时间。 打开聊天软件,随意翻尾部坠着小红点的未读信息,挑挑拣拣地回复了父母和友人琐碎的日常交谈后,你打开视频平台看起了出门前缓存在手机里的某热血战斗番。 看完主角团被惨虐、战力天花板被关小黑屋、主角阵营内忧外患、死的死伤的伤还活着的也濒临崩溃这一集,你在职场摸爬打滚好几年的铁石心肠除了发出几句类似于‘现在的热血战斗番已经这么黑泥了吗’的感慨之外,已经很难升起年轻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忿忿不平了。 随手翻了翻评论,姨母笑地看着被虐的嗷嗷哭的同好们泪洒当场,你忽然觉得上了一天班的疲惫瞬间就被治愈了不少,心情愉悦地留下相当报社的‘按照目前的发展来看不全员团灭很难收场’的黑泥评论后,看一眼时间,扭头就转战社交平台津津有味地关注起了时下热点八卦。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一股脑地砸进了难得的娱乐休闲里,你还沉浸在吃瓜的快乐里,耳朵已经熟稔地捕捉到熟悉的站点名称,握紧手机护住随身包包,你准备挤到左侧车门旁等候下车。 人来人往俨然是大城市的常态,你好不容易才在根本顾不上遵守先下后上的乘车秩序,一窝蜂涌入车厢的人群中逆着人流走出了车厢,呼吸到不同于车厢内浑浊的空气,你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边往出站口走边准备打开手机上的地铁码,忽然看到绿色的社交软件上重新冒出碍眼的红色气泡,你以为是刚才发出的消息收到了回复,手指点开软件。 弹出来的首先是一个只要在下班时间看到就条件反射反感的头像,然后才是标注着‘傻*领导’这四个大字的备注。 还没点开信息,你的额角就已经开始抽搐起来,就连拳头也恨不得穿过网线一拳把对面上班的时候屁也不放,到了下班时间就疯狂挤压你私人时间的油腻中年男人的假发打飞。 尽管真的很想把他当空气,或是硬气地怼一句少来烦我,但你想起了身上背着的每个月都要按时还的房贷,还是咬咬牙忍住了喷他一脸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地点开了聊天框。 【傻*领导:60s语音信息】×3 附带一个文档。 看到并排在一起的接连几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信息,你头都大了,笨重的手机这一刻在你的手上成为了脆弱的纸片,差点就要当场命丧你手,但你还是强忍烦躁长按气泡把一看就是连篇废话的语音消息转成了文字。 果不其然,三分钟的语音里有两分半在废话和画大饼,剩下的半分钟则是软硬兼施地暗示你加班干活。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我写的策划案上面领导不是很满意,所以就只好交给你来完成了。一份完整的策划案虽然要花很多时间,虽然我也是今天才交给你的工作,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很糟糕,但我明天下午开会之前就要拿到一份能用的,你看着办吧。 在脑子里用最优美的中国话循环辱骂了人如其名的傻*领导整整三分钟,在对方厚颜无耻地打来电话之前,你咬牙切齿地把对话框里输入的‘傻*’删掉,任命地回复了‘收到’两个字,顺手点开文档花费几分钟快速扫了一遍——这份狗屎一样狗屁不通的策划案如果能通过的话那她也就不需要纠结要不要继续待在这家公司里了,直接趁早卷铺盖跑路好了。 退出文档,决定晚点再折磨自己。再一看对话框,果然消息发出去后,对面瞬间安分下来。 你气的不行,想了无数遍的辞职因为时下社会经济萧条的大环境,在嘴边滚了无数次还是没能恶狠狠地砸到不要脸的领导脸上。 烦的不行的你退出社交软件,切回主界面准备找出乘车码,手指滑动,忽然注意到主页面上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图标。 黑底白字,印着一个‘神’字,上半部分清晰下半部分还是灰色的,看起来还在加载中。 咦?是之前预约过的游戏推出了吗? 你对此完全没有半点印象,而且APP下方也没有标注出应用名称,这让你感到有些奇怪。 难道是垃圾软件?还是病毒之类的……? 眼看着到了出站闸门,你决定暂时先不理会它,找出乘车码,排队刷码出站。 地铁口距离你家需要步行十分钟左右,你正想提前点开还剩好几张优惠券的某团决定今晚要宠幸的外卖,忽然发现刚才还在加载的APP已经亮了起来。 下载好了啊。 你无所谓地点了一下除了一个‘神’字之外什么也看不出的图标。 手机页面变黑,映照出皱着眉的你的面容。 仿佛在确认似的,黑屏持续了三秒,你莫名感到不安,像是在被看不见的眼睛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打量了一遍。 你的视线从黑掉的屏幕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脸上移开,看向冰冷空洞的摄像孔。 在将夜未夜的混沌光线下,它似乎正闪烁着电子产品本不该具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这让你忍不住怀疑起这是否真的是一个随机投放的病毒,正有人躲在摆满电子屏幕的房间里透过摄像头恶趣味地观赏你此时此刻介于疑心与忌惮之间的神情。 但这样的不适感只出现了几秒,就伴随着再度亮起的屏幕烟消云散了。 屏幕亮了起来,是和老套陈旧的图标截然不同的风格。高饱和度的色块铺陈,但描绘出的画面却让人心理不适—— 像是一幅厚涂的油画,色彩杂乱无章又乱中有序地堆砌在一起,左上角挂着代表太阳的明黄色色块,右上角却是弯月形状的诡异鲜红色,中间则是镶嵌着一台已经很少能在现代看见的老旧摆钟,摆钟钟面上只有位于印象中应该是‘12’整点位置的时针,没有分针和秒针,甚至也没有刻度。 摆钟下方的钟摆呈现出浓郁的墨水一样的颜色,但细看似乎又能隐隐约约的银色细闪,正在无声晃动着,你总觉得钟摆的形状十分怪异,于是把手机凑近一些盯着看了几眼,才发现那并不是钟摆——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只不过那似乎是一串如同一个个圆球黏连在一起被吊起来的奇怪图像,周身笼着灰蒙蒙的雾,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一个个大泡泡上凸起的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一样的小泡泡,隔着屏幕的短暂注视也足以令你感到一丝诡异的不安。 这一点儿夹杂着动物趋利避害天性的不安让你飞快移开视线,潜意识里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画面,但想要认真想时大脑就会一片空白,你只好放弃在下班时间劳役脑细胞的浪费行为。 不过,在发现了钟摆的秘密后再去看占据了一整个主页面的色彩过于鲜亮的厚涂油画,竟然完全没有给人带来视觉上感到明亮的感觉,反而极其突兀和割裂。 怪。 这是你对这个游戏界面的第一评价,接着忍不住吐槽道:游戏开发商到底在想什么,已经落魄到连美术设计都请不起的程度了吗?那就干脆不要做游戏了啊! 界面正中间的三个图标都是看不懂的文字,以你混迹网络世界多年的经验来看,也只能从散发出的繁复结构勉强辨别出这似乎是某一类古老的文字,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没准图标上的‘神’字其实也不是她以为的本国文字?说不定是通用字? 嘛,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啊。 但没差啦,毕竟这只是个游戏而已,虽然不知道制作组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这么生僻冷门的语言,既然已经出现在你的手机里了,之后应该也可以设置简中吧? 你无所谓地想着,把注意力放回了游戏里。 虽然看不懂,但你多年的游戏经验不是盖的,凭借经验就能把这几个选项的意思猜个七七八八——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游戏的话。 你优先点击了第一个选项,页面再度一黑,但这一次很快就出现了全新的画面。 虽然依旧是看不懂的文字,但第一页大图上的所有人物都十分眼熟—— 银发蓝眼睛,浑身散发王霸之气,长着一张主角脸的男人。 黑发丹凤眼,眯着眼睛笑的样子让你联想到办公室里光说不干的老狐狸同事。 还有看起来像是买一送一再来一个的三张年轻面孔……搞什么啊,这不就是最近突然火爆起来、就连你这个忙碌的老二次元牌社畜闲暇之余也在追的动漫里面的人物吗?这个游戏买版权了吧?之后被告上法庭的话可不要跨国追究她一个小小玩家的责任啊。 还是说这其实是官方在随机挑选幸运观众做问卷调查?那也不对吧,难道小日——樱花国已经能干到悄无声息入侵世界网络了吗?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你可就要开始考虑把这件事上报给国家了哦?毕竟这可是行走的五十万呢。 你一边习惯性天马行空地吐槽,一边一头雾水地盯着页面上的二次元纸片人,手指随意划拉几下,也不知道是点到了哪里,画面一转就变成了另外一群依旧熟悉的不得了的人物。 什么啊!你已经无力吐槽下去了,为什么文**犬和魔***樱也乱入了啊!虽说已经是可以算作时代的眼泪的两部动漫但以你的年纪当时可是经历过它们风靡一时的火爆期的啊! 这个APP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是的,这个软件已经被你从游戏分类踢出去划分成打算等下就卸载掉的垃圾APP了。 随手翻了几页都是眼熟的文娱产物,你对填写这种类似于观后感的调查问卷完全不感兴趣,再加上满屏都印着你根本就看不懂的文字,于是你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彻底消耗殆尽。 正打算切出页面回到主屏幕把这个莫名其妙被投放到你手机里的垃圾软件彻底删除,下滑的手指忽然抽了一下戳到页面下方奇怪的黑乎乎看不清是什么的图标,然后本以为没有互动属性的图标忽然就从一片漆黑变成了一道漩涡。 下一秒,正走在人行道上的你的身体突然僵住,原本吵闹的属于城市的嘈杂声音瞬间以极其突兀的、绝不可能依靠目前已知设备做到的手段凭空消失的一干二净。 耳边只剩下诡异的令你头皮发麻寒毛直立的安静。 你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感知身体传来的异常,一股惊悚的、仿佛被未知生物自上而下凝视着的感觉瞬间锁定了你。 你头皮发麻,浑身僵硬,每一块皮肤都冒出了细小的疙瘩。 咬紧牙关,你隐约间听到了不似任何一种生物能发出的声音。 “……来……吧……” 你想要听清那道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努力地抬起了僵硬到就像被冻结的头。 于是,你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静默的世界仿佛跨越时间门来到遥远的未来,远处的高楼变成坍塌的废墟,身侧的房屋破败不堪。原先干净整洁的道路裂开一道道足以将你塞进去的裂缝,伴随着浓稠黑红的血色,眩目几乎要将你的视力夺走的光线正从裂缝下溢出。 之所以知道那是血,是因为萦绕在你鼻息间无法忽视的浓郁铁锈味。 熏的你几欲发晕。 但这还只是开始。 你看到数不清的触手在开裂的大地上蜿蜒,看到血水里浮起来的残肢,看到逐渐没过你双脚的黏腻液体里起伏的眼球,你甚至能够感受到柔软的身体组织轻柔擦过脚背的触感……你嫌恶地踢了踢腿,居然出乎意料地从被恐惧震慑的僵直中抽离出来。 你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撞醒——是的,身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你坚信这一切绝对是因为你加班太多过劳产生的幻觉。 但就在你左顾右盼准备找武器对自己下手,不经意望远处瞥了一眼时,你看到了…… 地脉之上、山川之间、天幕之下,视线所及之处、目之所不能及之处,到处都布满了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片天穹的彩色光团。 而在那些不断聚合又分裂的彩虹色光团里,一只只撑开到极限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你。 你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然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觉从手臂升起,刺激着混沌的大脑。 下一秒,你遵循内心的操蛋情绪破口大骂。 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罪魁祸首 你再一次醒来,是在晚上。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但从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的爆炸一样的轰鸣声还是瞬间就把你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你在这个超大号的垃圾桶后面已经蹲了有一会儿了,结果还是没能把乱糟糟的思绪理清楚。 ——你是谁? ——你在哪儿?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问题多到完全可以在你的脑子里踢足球。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聒噪的声音企图把已经陷入迷茫的你叫醒。 “你听我说,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肩负起拯救世界的责任,你可是本使者精挑细选才挑选中的天选之人……” “再说了,这可是拯救世界欸!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 “只要能成功改变一个世界最终走向覆灭的结局,就能获得原住民的信仰,拥有信仰就是拥有力量,拥有力量就可以得到你们人类最看重的金钱和权力……” “嗯?”你耳朵动了动,被某个字眼击中猛地回过神来:“钱?哪里有钱?” “……”说了一大堆都被你当成耳边风的聒噪声音噎住,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画大饼:“只要好好为我工作就可以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哦,打工啊。那算了。”你瞬间对它的提议失去了兴趣。 眼看着你垂下眼睛,又要开始发呆摆烂,自称使者的聒噪声音再也按捺不住了,拍着胸脯保证:“等等等等!你不是喜欢钱吗?只要能在这个世界赚到足够多的钱,我就可以帮你开启货币兑换通道!” 你一听就知道这智障声音正在给你画大饼——呵,居然妄想给你这个在社会摸爬打滚这么久的老油条画大饼,可笑。 于是你依旧面无表情地躲在大号垃圾桶的阴影里,兀自放空累了一天还要被天上掉下来的大坑砸个正着的脑子。 你油盐不进的态度显然让聒噪声音感到棘手,它可疑地消音了几秒,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时抱佛脚跑去百度‘如何驯服一名心如死灰嗜钱如命的冷血社畜’去了。 但没一会儿它就回来了,继续游说道:“你们人类不是都有拯救世界的伟大梦想吗?难道你不想当一个受人景仰的救世主吗?反正、反正不管在这里待多久都不会对你原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不如就当作一次旅行、然后顺便拯救一下世界好了……” 你猛地抬起头:“‘不会对我原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是什么意思?” 聒噪声音被你不太好的语气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就是、就是你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去之后还是什么样子……反正就是【时停】啦!” “【时停】?时间暂停?”你根据字面意思猜测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聒噪声音狠狠点头,“就像游戏里面的存档一样,你的时间和人生进度也被保存下来了哦。” 说完这句话后,它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引诱你的大好时机,连忙补充道:“只要你能成功拯救世界,就可以顺利读取自己的存档啦!” “只要?”你眯起眼睛,眼睛里射出凶残的光:“我不配合的话,会怎样?” “哇呜——”聒噪声音被你狰狞的面目震慑住,如果它拥有实体的话现在大概已经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了,但见你一副问不出来就要把它拆掉灭口的样子,只好强装镇定颤颤巍巍又委屈巴巴地回答道:“也、也不会怎么样啊……” 你直接往最坏的可能想:“如果我不配合的话,现实的我会死?” “才不会!”聒噪声音急哄哄喊道,类似孩童的声音骤然拔高后显得有些尖锐,它又怂又委屈地解释:“就算我现在没办法送你出去,但如果你真的不配合的话,我也只会在合适的时间再把你送回去啊……怎么可能会死!” 它委屈地用眼神偷瞄你,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超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反正……¥%&*” “什么?”你侧耳。 “没、没有啦!”在你看不到的角落,它心虚地苍蝇搓手手。 “哦。”你点点头,总算从这道不太聪明的声音里了解了大致的情况,转念一想:“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在这里想好策划案要怎么做再回去……” “等等!”不太聪明的声音难以置信:“难道拯救世界还没有你的策划案更重要吗?!” 你毫不犹豫:“当然。” “……” 你的脑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大概是那道躲在你的脑子里自称使者但实则不太聪明的声音被你气到哑口无言了,你并不太在意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头顶上是挑高的房屋构造,显然是室内,且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 有透明的玻璃窗,紧闭着,能够看出是夜晚,但以你的角度看不到月亮。 角落里,一个超大号的公共垃圾桶,很干净,几乎没有异味,猜测是不久前才清理过。垃圾桶上印着分类垃圾的符号,没有文字。身后靠着的坚硬物体,看房屋构造似乎是现代建筑物。周围安静的可怕,猜不出具体的时间。 结论:起码是二十世纪或更往后一些的现代,国度不明,城市不明,晚上八九点到凌晨之间。 之所以猜测是凌晨之前,主要是因为时间越晚气温越低几乎全世界通用,但你刚刚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应该说这具不确定是不是你的身体上风格特色异常鲜明的穿着。 衬衫,格纹领结,深色毛衣背心,再加上薄薄的外套,下面是膝盖上下的裙子,和一双包裹着脚踝的白色棉质短袜,以及一双皮鞋,外加一个被你随手扔在一边的大号制服包—— 综合以上几点,你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已经不在国内、莫名其妙被丢到海对面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来这件事了。 ……就当出国旅游散散心了。 无奈之下,你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一举一动的聒噪声音大概是看出你的态度有所缓和,不再像最开始时表现的那么抗拒,抓准时机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你、主人,你要不要看看身份卡……” 身份卡? 你皱眉,凭借多年以来对众多游戏的涉猎经验来看,应该是指目前这具身体的出生信息……? 反正暂时也回不去,再加上你对策划案还没有什么头绪,那就随便看看好了。 你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接着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就从脑子里飞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的缘故,狠狠一个急刹车才避免了一头载到垃圾桶里。 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一团完整的白。更像是一个裹着毛茸茸斗篷、长了人类五官和四肢的、细细的手臂上还拿着一根顶端点缀倒立五芒星魔法棒的迷你小人。 你伸手戳了它一下,手指倒是能触碰到小人的身体,但指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触感,像碰到一团空气、一道影子、抑或是一个泡泡。 “你是什么东西?”你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的好奇给了小人自鸣得意的资本,它高昂带着尖顶帽的脑袋,单手叉腰,挥舞着手上的倒五芒星魔法棒:“这可是本使者特地为了主人模拟出来的最受小朋友欢迎的魔法小精灵形象哦!” 你:“……”既然是为了你,那‘最受小朋友欢迎’又是什么鬼。 “模拟的很好,下次别模拟了。” 小人的脑袋一下子就被打击的耷拉了下来,一脸沮丧地用豆豆大小的眼睛看你:“你不喜欢吗?” 你没有正面回答它的问题,而是转口问道:“你有名字吗?” 它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见你挑起的眉赶紧开口:“我好像是叫‘使者’……” 你无所谓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见它犹犹豫豫地瞄你几眼,扭扭捏捏:“你可、可以给我取一个新的名字……” “不要。”你一口拒绝,在它瞪大的眼睛下面不改色:“好麻烦。” “你你你你你——”它显然又被你冷漠的态度噎住了。 “你可以自己决定要叫什么。”你好心建议道:“那不是要比我这个陌生人给你取更有意义吗?” 你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只是为了在使唤这个不知道算什么生物的小东西时更方便一些。 当然,那是因为你料定它听不出你话语里的婉拒——你不打算和这个缺根筋的小东西相处太久,所以名字这种非常适合情感双方建立连接与羁绊的东西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已经是个合格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成年人了,早已经过了不顾后果的热血年纪了,和争分夺秒地利用好自己的私人时间养足精神比起来,拯救世界那种听起来伟光正的事情对你而言实在过于遥远不切实际。 而且很累。 工作已经够累了,你可不想在难得的休息时间还要多打一份工。 但这只不太聪明的不明生物显然没能听出你的画外音,“我、本使者要叫什么……?” 你敷衍地点点头,忽然听到它含羞带怯的声音:“我、我知道你叫秋葵,很好听……” 你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谢谢。” “可我不知道我应该叫什么……”它的情绪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一秒还开开心心,下一秒就变得忧伤起来,细细的手臂抱着自己的魔法棒,魔法棒顶端熠熠生辉的星星发出的微弱光明打在那张只有人类拇指大小的脸上,映照出一抹哀伤的神色。 “……” 你陷入了沉默,熟悉的无奈将你包围——一般这种情绪只有在面对明明只比你大几岁,但因为种种原因永远精准掐准你命脉,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秋叶女士时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你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从发光的魔法棒尖端移到小人那张愁容满面的脸上:“……星星。” “什么?”小人茫然地抬头看你。 “就叫星星吧。” 你懒得看瞪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笨家伙,把丢到一边的包扒拉过来,翻看着里面有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 “星星!” 小人开心地飘了过来,尖锐的童音聒噪到让你对自己的一时心软有些后悔。 “星星!以后我就叫做星星啦!” “星星!和秋葵一样好听!” “星星——我好喜欢!谢谢你!” 小人——不,现在已经正式更名为‘星星’的笨蛋绕着你飞来飞去,你被烦到不行,正想一巴掌把它拍飞,就看见它挥舞着魔法棒上倒置的五芒星,一张繁复华丽、仿佛蕴含着混沌与星穹的漆黑卡牌并着一张印着淡金色纹路的透明卡牌从闪烁的星星里飞出,静静悬浮在你的面前,像是等待主人开启的宝藏。 这是什么? 你上挑的眉峰充分传达了你想要表达的意思。 星星背着手飞到你的面前,就像一团柔软温暖的毛球,羞涩地低着头:“那张透明的是身份卡,主人翻开它就能看到自己的身份啦!” “黑色的那张……”它扭捏了一会儿,像是不好意思:“是星星用小金库为主人买的新手礼包,星星也不知道是什么。” 它看起来非常喜欢自己的新名字,就连自称都换成了名字。 不过你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而是注意到了此前没有听星星提起过的‘新手礼包’……还有小金库。 既然有新手礼包…… “这真的是个游戏?” “是的呀!”星星快乐点头,绕着你飞来飞去,“对于秋葵你来说,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场而已哦!” 这句话倒是显出几分与‘拯救世界’的光明正义立场截然相反的无情来。 但比起那个……你垂下眼帘,‘对于你来说’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可一点儿也不少。 不过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毫无心理负担地笑了笑,在清楚目前的情况对于自己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后,你终于升起了一点儿对这个‘救世游戏’的兴趣。 “既然是游戏,还有新手礼包,那应该也有商城吧?” “有的。”星星的话肯定了你的猜想。 你对这种‘游戏’里能花钱买到的东西十分好奇。 “我要怎么打开?” 星星察觉到你终于变得主动的态度,愈发开心起来:“请拿出手机,主人。” 原来还是要通过实际存在的物体才能形成交互啊。 你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口袋,最后从丢在一旁的制服包里翻出一个看起来像是二十一世纪初期的电子产物。 盯着躺在掌心上比你的手掌还要大上一些,也比你所见过的所有电子产品都要笨重得多的手机,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后才终于接受了疑似跑到科技倒退的某个现代时间点的事实。 于是你的脑海里忍不住冒出‘啊,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的话当初就努力一些去搞科研了,说不定还能成为引领这个世界科技潮流的牛*人物’的走捷径想法。 动作生疏地打开对你来说有些年代感的翻盖手机,你一眼就看到了小小的主屏幕上黑底白字的图标。 可恶的罪魁祸首。 祂的馈赠 商城就叫做【商城】。 你点开万恶起源的图标后,并没有和之前第一次启动时出现的画面一样,也没有再感受到被窥视着的不适感——这一点虽然你还没有找星星旁敲侧击,但一向记仇的你还是把这笔帐记下了。 不清楚是设备太落后的原因还是激活后它就开始像热恋期过后的男性一样开始懒得伪装自己,总之你一打开那个图标,冒出来的画面说好听点叫做特色风格,说难听点就是报看。 你粗略扫了一眼,点进图标后能看到下方的文字,共有三个板块——商城、收藏、个人。 你没有管另外两个板块,首先点入了商城。 大大的金光闪闪的两个繁体汉字标注在左上角,相比起简体要稍微难以辨认一些,好在曾经身为一个文科生的你多多少少还没有彻底把知识丢掉。画风既有点电影里未来世界的赛博朋克风,又隐约夹杂着一点儿古早页游的过时味道,两种极端的风格以各不相让的气势融合在一起,于是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变成你熟悉的文字了啊。你垂下眼帘,没有声张。 打开商城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商品,而是从透蓝近黑的类似某类高科技但又没有很高的网游风屏幕上浮现出好几个选项。 商城又划分为了【商店】和【充值】,下方还依次列出了或亮起或黯淡的区块。 你先是点进了【商店】,又是一段毫无美感可言的转场动画,接着就蹦出了一连串的色彩鲜亮的卡通盒子,每一个盒子下方标注着不同数字,点开则能够看到内容物—— 【新手大礼包:随机掌握一项能力,营养药剂×10,*宝纯净水×10,忘崽牛奶糖×10】¥1(原价¥12) 你一眼扫过最上方的盒子包含的内容物,然后盯着下方标注的【¥1】里那个极其眼熟的、代表着人民币的符号,短暂沉默片刻狠狠皱紧了眉头,“你不要告诉我这还是个氪金游戏。” 你阴恻恻的语气让抱着魔法棒的星星狠狠一抖,把脸藏在发光的倒五芒星后面小心翼翼又飞快地点了点头,不敢吱声。 “哈。”你发出一声短促且轻蔑的嘲笑,“你不会还要和我说我人已经被绑架到这里来了,这个游戏还能直接从我的账户里扣钱吧?” 感受到你呼之欲出的怒火,星星这次一动也不敢动了,但它还是强忍着害怕迟疑着点了一下脑袋,试图很怒火中烧的你解释道:“可、可以的,游戏是直接绑定主人的身份,所有在游戏内的真实消费都是由主人您来承担的……” 星星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错觉,它似乎听到了你手上的手机传来咔咔作响的碎裂声。 它飞快偷瞄一眼你的手,看到尚且完好的手机没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它直觉如果手机出事了,那么在这个空荡荡的地方下一个出事的人大概就只剩下它了…… 你深吸一口气,压下被欺骗的愤怒——任谁被强迫性地进行一场游戏还要被告知不仅人要为它无偿打工就算了还要被觊觎幸苦积累下来的财富大概都会火冒三丈。 呵,没有人可以从你手上骗走一毛钱。 你面无表情地浏览着商城里的礼包,反正你只是把这次不太普通的遭遇当成一场免费旅行——既然已经是免费旅行,那就别想让你花一块钱。 想通之后,你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也就有兴致看起了这些你决不可能花钱购入的游戏礼包。 【首充大礼包:当世界专属随机技能(永久携带)】¥6 【新手免伤礼包:自身免疫致死伤害一次并附赠新手光环5分钟(限购一次)】¥12 【小月卡:每游戏日可领取1.5金币】¥30 【大月卡:每游戏日可领取3金币】¥68 …… 金额以此类推,还有胆敢标价198、328及以上金额的游戏礼包。 你嗤笑一声,关掉了礼包页面,看向由【商店】衍生出的【金币商店】。 【随机召唤术:5金币/次(时长一个月,可续费10金币/周) 定向召唤卡:9金币/张(召唤此世任意指定人物,需对方同意。可逆向使用。) 自身免疫致死伤害:19金币/次 时停:29金币/5秒(不可叠加) 已知能力体验卡(复制):39金币/10分钟(可续费) 新手光环:39金币/10分钟(可续费) 天使疗愈术:49金币/次 时间回溯:49金币/5分钟(不可叠加) 起死回生(不限适用对象):199金币/次 ……】 除此之外,你还随手点了一下【充值】。 【充值: 6+6金币(首充双倍):¥6 30+30金币(首充双倍):¥30 68+68金币(首充双倍):¥68 198+198金币(首充双倍:¥198 398+398金币(首充双倍):¥398 ……】 你大致扫过,平复因为下意识代入了现实世界货币兑换率而急促的呼吸,放大的瞳孔缓缓恢复正常,你的脸重新变得面无表情——虽然你的姐姐秋叶女士常说你面无表情的脸就像一块丢在深山老林里风吹日晒五百年的僵硬老木头,但你一直把自己下了班就没有力气再做太多表情的状态亲切地称之为省电模式。 理智回笼,你意识到一件事:这个破破烂烂的游戏商城出售的物品确实非常逆天没有错,如果交给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土生土长且热血正义以拯救世界为己任的土著,那么他们大概会欣喜若狂并原意为之肝脑涂地倾家荡产也说不定。 但你不愿意。 说白了这个世界乃至这个世界的人是死是活又和你这个异世之人有什么关系呢? 就像星星说的,这一整个世界哪怕塑造的再真实,于你而言也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游戏场而已。 使用这些逆天能力的代价可是你在现实世界忍辱负重攒下的钱,让你用那些钱来拯救一个和你根本没什么关系的世界? 开什么玩笑啊! 你管他们去死。 你恶狠狠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干脆利落地将手机笨重的翻盖‘啪’的一声合上,然后随手揣进口袋里,决定先把还飘在你面前的卡牌解决掉。 “翻开就可以了对吧?”你一边问着,一边已经动手把那张透明的卡牌抓了过来。 搞不懂材质的卡牌触手冰凉,有点像玉石的质地,在你的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化作一缕淡淡的烟钻进了你的身体里。 你皱眉,心道反正这也不是你的身体,再说这个破烂游戏就算真的要对你的身体做什么估计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你能够抵抗的,于是你按捺下心里的警惕,细细感受着卡牌进入身体后的感觉。 ——凉凉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感受。 但很快,一些碎片化的片段涌入你的脑海,自顾自地在你的脑海里放起了电影。 你很快就看完了这场以人生为名的电影。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家庭富裕,父母忙碌,有求必应,目前独居,以及……女高中生。 没什么好说的,那是一个女孩说得上循规蹈矩的人生。唯一值得你注意的,大概就是这个女孩和你一样的名字以及几乎和你高中时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回事? 你看着自己的脸在异国他乡度过了一段相当精彩的校园生活,和记忆里高中时你埋头苦读不修边幅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这让你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而且,就算你自诩心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卖鱼强还要冰冷,也难免会想出现在片段里会笑会闹、会理解父母工作繁忙也会和同学悄悄约好去游戏城暴打游戏发泄情绪的,这个游戏世界里真正的‘秋葵’在你出现后又到哪里去了? 星星难得聪明了一次,从你接受了身份卡后紧紧皱起的眉头看出来你的惊讶和困惑,也察觉出你的怒火已经消失在你如同深海一样深不可测的内心,它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靠在你散在肩膀上的黑且柔顺的长发边,一边观察你的表情一边小声解释道:“为了照顾玩家的代入感,游戏都会全方位扫描玩家生理和心理数据进行溯源导入的,所以这其实就是主人的身体呀!主人看到的一起都是游戏扫描收录数据后自动生成的人生轨迹——换言之,这就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上的主人!” 你又从时不时透露出点什么的星星口中听到了一个新的信息:溯源导入。 如果只是按照字面意思来看,就是从根源导入。 换言之,复制。 至于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你暂且没有追问。 “嗯。”你应了一声,继续伸手去碰另一张黑底暗金纹路,繁复华丽但看不出具体信息的卡牌。 在指尖触碰到卡牌之前,你顿了顿,看向星星。被一团毛茸茸的白包裹着的迷你精灵原本正期待着你能得到最高级别的奖品,发现你停下动作后下意识歪头困惑地看了过来。 你没有试探出什么,于是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指尖终于触碰到卡牌坚硬的表面—— 刹那,那股仿佛被不可直视之物自遥远宇宙深处投下的视线锁定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但这一次,你显然已经无法再生出被这股窥视冒犯的感觉,而是…… 恐惧。 厚重的恐惧有如实质般铺天盖地朝你压下来,看不见的滑腻触手禁锢四肢,缠绕身体的每一段骨节,顺着双脚不断往上,你甚至能够感受到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软体拷在脖子上将你的身体恶狠狠往下压的窒息感。 被不知名力量狠狠刻入脑海深处倒吊着的不可名状之物骤然张开遍布浑身的眼睛,每一颗冰冷无情的瞳孔都在凝视着你,仿佛要将你从内到外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块骨头、每一根脉络、乃至每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都彻底从人类的身体中剖出,嗅闻,然后吞吃殆尽。 你甚至连微末的不安与退缩都无法升起,全身的力量都在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与精神不至于在这股利刃般的恐惧下撕裂。 死死睁大的眼睛映照出不可言说之物——是那只曾经注视着你的巨大眼睛,眩目的光线就像针一样扎入你的眼球,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彩虹色的光团。扩大的瞳孔想要转动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眼皮泛起刺骨的痒意,似是汗水划过,又像是流淌着涎水的、湿润黏腻的舌尖缓缓爬过。 你咬紧牙关,脑子混沌一片,无法想明白这股毫无科学依据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从不盲目信奉鬼神的你甚至如同渺小的羔羊只能在虚无不经意的绞杀下坐以待毙。 但你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光是想到对方莫名其妙把你弄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打工,你就火冒三丈,不由地恶向胆边生——你艰难地转动眼珠,使劲把瞳孔向上翻动,然后——对着那只无形的眼睛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没错,你威武不能屈地向疑似罪魁祸首的未知生物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身体僵硬地像被扔进了浇铸的水泥里,你甚至还想附赠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那只巨大的眼睛仿佛烙印在你的瞳孔里,因而你格外清楚地看到了它微微扩张的细微弧度。 它……又或者应该说,祂在惊讶。 你却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你的全身都痛的要死,像是有无数枚针从毛孔里推进去,摆脱不了的细密疼痛令你从头到脚升起骇人的颤栗。 “……主人……主……” “——主人——” “——主人!” 孩子气的呼唤将你即将跟随远去的灵魂夺了回来。 你这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窒息的闭塞感让你的脸涨的通红,再加上瞪大的眼睛里蔓延的红血丝,你却无力在乎形象,而是大口大口呼吸着鼻子忘记吸入的氧气。 方才的窒息感尚存,但你缓过神来后第一时间看向了茫然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不知所措的星星。 也许是你眼睛里的凶光太盛,也许是你的脸依旧狰狞,星星被你吓了一跳,抱紧了手里的魔法棒,弱弱地问道:“主人,你怎么了?” 你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会儿,收回视线,安抚着如雷鸣吵闹的心脏,头也不抬地问道:“刚才那张卡牌……”顿了顿,你把‘对我做了什么’改成了:“给了我什么?” 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下意识觉得,你似乎得到了馈赠。 ——直面未知的馈赠。 一场谈判 听到你的话,单线程的星星很快就忘掉了想要问你刚才发生了什么的疑惑,转头飘到你的额头前,举起尖尖的五芒星法杖戳了一下你汗湿的脑门——说是戳,但其实只是视觉所呈现出来的画面,你对它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星星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它就像是突然被家长拔掉网线的倒霉孩子,迟迟没有动作。 又过去了五分钟左右,在你的耐心即将告罄前,几乎被毛茸茸淹没的迷你小人终于睁开了小动物一样单纯愚蠢的眼睛。 你注意到星星缩小了无数倍的脸上露出的古怪又一言难尽的表情,挑眉:“按照惯例,免费的一抽抽出ssr的概率只有一万分之一,除非在我之前你还绑架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否则就不要指望一夜暴富了。” 你用客观冷静的语气阐述道,丝毫没有对这个所谓新手礼包的期待。 “ssr是什么?”星星果然被你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脸上不再露出那种单凭它的脑细胞大概这辈子都想不明白的困惑,转头就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游戏的话,”你瞥它一眼,宣告得出的结论:“那你绝对是个不合格的新手指引。” 星星睁大眼睛:“主、主人!” “好了,我困了,在我决定躺在这里度过今晚之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你的身体并不感到疲惫,但你常年紧绷的精神显然十分需要休息,于是你给愚蠢的小豆丁下达了最后通牒。 闻言,星星急地转了个圈:“不可以睡在这里,剧情已经开始了,会被困住的……!” 看来你又得到了新的情报——剧情。 但眼下这对你来说并不是第一要务,放到之后再严刑拷打也不迟。 于是你靠坐在冰冷坚硬的墙面上,抬了抬下巴,就像你人嫌狗憎的领导一样傲慢地准许不起眼的小社畜上台汇报。 这只是你个人的一点儿冷幽默,星星显然没有get到。 它抱着法杖,脸上又露出的苦恼的表情,冲着你欲言又止。 你丢了一个眼神过去,它就偃旗息鼓乖乖把知道的都吐出来了:“吾神将部分权柄分给了主人。” “权柄?”你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根本听不出尾音上扬的弧度。 当然,你注意到的可不止这个,还包括这小社畜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有恃无恐秃噜出来的称呼——吾神?看来还是高魔本呢。 你不急着刨根问底,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能出其不意。 星星眨巴眨巴豆豆似的眼睛,手指对在一起戳来戳去,“是、是【恐惧】和【钥匙】……【恐惧】是吾神的馈赠,【钥匙】则是吾神的权柄之一!” 【恐惧】和【钥匙】。 真是模棱两可的说辞。 你垂下眼帘,没有多少意外。 倒不如说,一旦从那种身体与精神都被拖拽到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同时直面庞大古老的未知生物,随时有可能被推下悬崖坠入深渊与之融为一体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你很快就意识到这绝对不是常人认知中的力量能够做到的事情。 你可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之前的人生里一直没有成为哪位神明的信徒也只不过是在唯利是图地考量付出不那么纯粹的信仰是否能为你带来财富罢了。 这样一看,你果然也无法成为不断为神明提供信仰深受神明喜爱的狂热信徒,就算紧急加入某位牛*哄哄神明的阵营大概率也只会是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人物。 不,你绝对不要这样。 一直被践踏着的感觉你在职场上已经受够了,如果这位随心所欲亦正亦邪的混蛋神明足够慷慨的话,你其实不介意正式加入某某□□成为一名肩负所谓拯救世界这种光荣使命的狂热□□徒——如果报酬足够丰厚的话,别说拯救世界,就算是把这个游戏世界搅得一团糟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扯远了。 你艰难地把自己的心思从发财上拉回来,“先说说【恐惧】。——只是让别人害怕我?” “不是的。”星星摇摇头,就在你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又重重点头:“不是‘人’,是‘令世界上所有物质恐惧’的超强能力噢!” 你并没有被这段典型□□徒发言冲昏头脑,而是第一时间抓住重点:“令它们恐惧,然后呢?” 然后……呢? 星星没想到获得了堪称超级ssssr能力的你会一针见血地问出这个能力的痛点,本就不富裕的大脑瞬间宕机,呆愣愣地看着你说不出话。 你冷笑一声:“让我帮你回答好了——然后就由我,一个十分钟前还在为策划案发愁的体虚社畜挥舞着板砖、菜刀、灭火器、赶猪棒、家用电锯,或是其他的任何普通人能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武器冲上去对正在谋划毁灭世界、报复社会、或是因为任何一个操蛋理由举起屠刀的敌人疯狂输出,再然后就被人赃并获的警察叔叔从凶杀现场当场拷走,再再然后就在监狱里度过我伟大的救世主生涯——” “啊,真是充实又完美的人生。” 你面无表情地用抑扬顿挫的播音腔发出感慨。 星星显然被你的一波输出震住了,迷你的脸上都露出了‘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可是、可是、”星星努力想要向你解释:“恐惧对所有物质来说都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存在呀,怎么会没有用呢……?” 你当然知道恐惧这种比起其他任何情绪而言都要更难以战胜的感官大有用处,但想要谈条件当然不能在拿到货物的第一时间就流露出满意的迹象,必须先否定表现出激烈的不满最后再勉为其难地对某一微不足道的方面予以肯定,这一连套下来说不定能榨取出让你满意的条件。 你表面上还是一幅不为所动的样子,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得冰冷且不近人情,不答反问:“难道你希望我们一起在又黑又潮湿的监狱里相依为命吗?” 星星着急:“当然不希望!” 你又问:“那我震慑住敌人之后由你上去补刀吗?” “我、我……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呀!我碰不到别人的……”星星急得团团转。 闻言,你于是冷笑一声,笑的星星越发怀疑自己:“难道这张技能卡真的没有用吗……?” 原来是‘技能’……也就是说大概率可以由你自主决定是否发动了,那倒还算是不错。 “不。”心里已经接受了白嫖的好处,但你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做出稍有缓和的表情否定了它的自我怀疑,开始进入第二步:“可是你想,我只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女性,而你又帮不上什么忙,恐惧充其量只能让敌人畏惧我们,当他们发现我们并不能做什么之后,他们还会继续畏惧我们吗?” 你可耻地套路着不谙世事的小精灵,直接用话术将它和自己绑定在一起,在它黑豆豆似的眼睛明显浮现出动摇后发出最后一击:“要知道,我们不仅要面对生物,更要面对人类——毕竟我的身份还是人类对吗?” “而恐惧对人类来说,是可以战胜的。” 你在谈判桌上锻炼出来的谈判技巧对天真到几乎让人怀疑它是不是单细胞生物的星星来说,可谓天克大招。它很快就接受了你的说法,并自然而然地默认了自己和你是一个阵营这件事,开始着急起来:“那怎么办?星星不想主人坐牢……” 你看着掉进了你编织的陷阱里还是第一时间为你着想的迷你小人,已经拿去喂狗的良心似乎都隐隐作痛起来——但对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好多年的你来说,良心痛归痛,完全不会影响你为自己争(哄)取(骗)好处:“是啊,怎么办呢?我也不希望我们一起被抓进监狱。” 装模做样地感慨一句,你适时地低下头,做出惆怅的样子,和自从进入游戏以来的强势完全是两副面孔,更是把自认自己身为‘神使’必须要肩负起引导玩家责任来的星星骗得团团转。 它纠结了几秒,一咬牙一跺脚,用倒六芒星法杖在你额头上轻点,“这是星星最后的存款……全部转给主人好了!” 哟,原本只是想诈点情报的你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你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但你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否则下次的羊毛就没那么好薅了。于是你微微皱眉,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丁点为难:“这不好吧?” “没关系!”星星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你的正眼相待感到自豪,那一丝对自己私房钱的心疼也不翼而飞了,昂起脑袋拍着胸脯保证道:“虽然不多,但星星不想主人被抓,所以全部都给主人用来保护自己!” 啊,良心更痛了呢。 你收起为难,耗费百分之一的电量朝信誓旦旦的小人露出一丝丝淡淡的笑容:“谢谢你,星星。” 得到你的感谢,星星越发飘飘然,催促道:“主人快看看五个金币可以在商城买什么!决定好之后剧情马上就要开始啦!” 看来剧情是否开始也和她这个唯一的玩家息息相关。 “先不急,再来说说【钥匙】又是什么?” 你没有听星星的话,继续盘问道。 “星星也不知道。”星星眨眨眼睛,“吾神从未有过将权柄赐下的先例,主人可以打开个人资料查看。” 没准是什么好东西。 你一边掏出手机点进APP打开商城,一边还不忘就目前已经收集到的情报琢磨。 指尖触碰下方三大板块之一的【个人】,页眉上很快就显示出你的个人资料。 除了你目前使用的这具身体已经录入的身份信息之外,还有没展开的属性和仓库这两项。你的目光落在了【属性】这一类目上。 指尖轻点,下面就分出了几行文字。 【属性: 10分钟新手光环(已启用/06:37):欢迎来到*****的游乐场!你将获得来自世界的祝福!在此期间,你将免疫一切伤害与负面状态! 恐惧光环(永久):恭喜你在精神污染中直面恐惧,成功获得来自*****的馈赠!装载光环,你将成为任何物质眼中不可名状、不可直视、不可想象的存在!(0/3) 【钥匙(永久)】:恭喜你在精神污染测试中表现独特,成功获得*****赐予的部分权柄!【钥匙】无法使用,你就是【钥匙】本身!请注意,【钥匙】会在任何时候生效!(0/3)】 你的视线从还在不断减少的倒计时上停留几秒,然后落在‘无法使用’这几个大字上,面无表情。 还真是有够谜语人的。 管他呢,反正只要没有不长眼的家伙突然跳出来打扰你的度假之旅,这些用了说不定就会被拷走的能力你也不会用。 切掉个人页面,你想到从星星那里薅来的私房钱,果断切到了商城。 买的东西用不用得上两说,天上掉下来的钱当然要全部花掉才比较安心啦! 五个金币啊……你用在工作中锻炼出来的高超眼力粗略将刚才听到要花钱后就懒得看的商场物品全部扫了一遍,哪怕这笔钱对本就不打算花一分钱的你来说属于天降横财,但五个金币听起来不多,用起来确实也不多。 看来游戏引导这份工不好打啊,挣得比你这个万年社畜还要少。 这么一想,良心更痛了。 但良心痛那是良心的事,该花还是得照样花。 星星凑过来和你一起看,察觉到你的目光压根不打算在超过两位数的商品上停留,它微微低下了头,显然是对自己的囊中羞涩感到不好意思。 你瞥一眼就知道它在想什么,没办法,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精灵根本藏不住事,出于对可持续发展战略的考量,你决定实行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策略。 你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某个商品上,它需要的价格恰好就是你目前手上拥有的五个金币,虽然随机性很大,但很难说这不是为你准备的。 点击,购买,余额归零,一气呵成。 你看向星星,屈指对它做出抚摸的动作,语气难得温和一点儿:“希望能迎来一位强大的同伴。” 星星猝不及防被你抚摸,虽然你感受不到,也不确定它会不会有感觉,但它显然很开心,豆豆眼亮晶晶地看着你,像是濡慕,也像是崇拜。 “星星也是同伴吗?” “当然。” 你点点头,随口应和。 劳务合同 你购买的是分区商城里的【随机召唤术】。 和字面意思差不读,只不过商品详情里更为详细地介绍了商品信息:恭喜你能够召唤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与其签订为期三个月的劳务合同!在此期间,你们不可以背叛彼此,不可以伤害彼此,也不可以抛弃彼此,你们将会是最忠诚的同伴!注意,请善待你的员工! 员工、劳务合同……? 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你氪金购入的召唤摇来的居然不是仆人而是员工’这种已经彻底没救了的资本家剥削想法。 花一秒钟唾弃自己的周扒皮行径,你的注意力重新放在另一个侧重点上。 你试探性地戳了一下,【劳务合同】这四个字确实是可以点进去的,身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你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将这份合同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遍,上面规范地列举了几条注意事项和禁止事项,最下方还留有需要劳务双方签署的空位。 你:……还挺规范。 综合来看,算是金币商城里性价比相对较高的商品。 就是召唤出来的‘眷属’比较随机,可能出现两极分化比较严重的程度。 你喜欢稳妥,但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赌一把也未尝不可。 啊,好像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赌狗的本性……没关系,成年人白开水一样乏味的人生也是需要追求刺激的。 再说,你不可能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反正购买之后也只是会存放到仓库里,是否使用以及什么时候使用的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 你也只把这趟莫名其妙的旅程当游戏看待,已经做好了零氪的打算,是不可能为它花一分钱的,前期能骗到手的物资估计就是你玩腻之前的全部身家。 就算只是一个游戏,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你决定当作一次难得的出国旅行玩的尽兴一些,能再抽空把策划案搞定那就更好了。 买完之后你就把商品暂时丢进了仓库,转头看向对一头雾水的星星:“现在,和我解释一下关于‘剧情’的内容吧?” 你当然要视所谓的剧情凶险度决定要不要现在就用掉你唯一的一次抽卡机会。 “噢噢噢!剧情!”星星一拍脑门,开始给你解释道:“游戏进度将会在玩家——也就是主人你介入之后正式开启,主人只要把进度推进到100%就可以圆满通关啦!” 你对如何通过游戏不太关心:“有生命危险吗?” “……”你总能第一时间抓住重点,这让星星时常被你问的卡壳,挠挠头,迷你小人试图顾左右而言他:“这、这个世界有一点点混乱邪恶……” “明白了。”你没什么表情,“我拒绝。” “什、什么?”星星一脸蒙圈地看着你。 “我说,我拒绝走剧情。”你平静地看着它。 “可是……” 星星还想说什么,被你打断:“就算不走剧情,也不会影响我以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继续完成旅行吧?” 没记错的话,这具身体的家境可相当不错。不知道如果你突然决定休学去世界各地旅游会不会把这具身体的父母气的跑出来对着你疯狂念经——退一步来看,就算没办法环游世界,偶(每)尔(天)翘课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毕竟要让你这个已经从学校毕业好多年的资深社畜跑回去学校上课,约等于关进监狱蹲大牢。 “会、会有一点点影响……”星星心虚地伸出手比划了真·一点点。 你眯起眼睛:“嗯?” “不开启关键剧情的话,主人会被困在剧情点附近没办法离开……” 你:“……” 很好,确实是一、点、点呢! 你深吸一口血,咬紧牙关面目狰狞地笑道:“只要参与进去就可以了没错吧?” ‘还要推动剧情改变人物走向改变这个世界最终走向覆灭命运的结局才可以’这句话此时此刻星星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只抱着魔杖眼含热泪地看着你:“是、是的……QAQ” “很好,那就走吧,去打·卡·上·班。”这句话你同样是咬着牙说的。 没想到都被绑架到异国他乡来了还是逃不掉打工人的命运——气死你了! 弯腰捡起丢在一边的书包,你随手把它甩在肩膀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穿着短裙,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朝不久前砰砰作响现在还在哐哐当当的方向走去。 * “小樱,小心——!” 黄色似猫似虎的迷你飞行生物灵活避开对面一坨恶臭大泥巴拍下来的手掌,又看到它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朝坐在长着翅膀的魔杖上身穿卡哇伊爱の战斗服的棕发少女狠狠拍下,连忙大喊一声。 少女操纵着魔杖一个低空侧飞,险险避开,她紧紧皱着眉往身后一瞥,灵光一闪抽出一张库洛牌:“影!” 礼堂是挑高建筑,内部的灯源悬挂的极高,眼下趁光源还没有被毁坏,她操纵着怪物庞大的影子打算将其束缚住。 影子也确实做到了,怪物短暂地被束缚住几秒,木之本樱还没来得及抽出‘力’牌将它打散,被这一行为激怒的怪物就已经大张着不断往下流淌粘稠液体的嘴巴嚎叫一声,将从影子里伸出的黑色锁链一把绷断。 影牌回到了小樱手里。 没办法,她只好继续和名为可鲁贝洛斯的守护兽一同牵制它,再继续等待时机将这个可怕的怪物一举消灭。 回想起看到的那些画面,小樱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她一定、一定会抓住它为无辜丧命的人报仇! 从泥巴怪身体上不断掉落的污泥一团团汇聚在地板上,木之本樱知道,这些污秽一旦抓住纠缠对象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从任何地方侵入身体里,她不用想也知道让这些东西跑进体内的后果是什么,因此哪怕她人在空中也格外注意避开泥巴怪挥舞肥大手掌时飞溅的污泥。 甚至在亲眼看到了那些污泥的入侵速度后,就连小可也不保证恢复真身之后能够凭借□□抗住。 然而,两人已经和泥巴怪周旋许久,他们消耗了不少精力,而泥巴怪却因为太久没能抓住他们反而越发暴怒。 出手格外猛烈。 战况陷入胶着。 双方都拿对方没有办法,一人一兽既无法将泥巴怪消灭,泥巴怪也无法将他们吞吃。 眼看着木之本樱已经显露出疲态,堪堪躲过泥巴怪的大手,却险些被污泥溅到,小可再也顾不上其他,大吼一声显出原型,高大威武类狮子四足双持飞行生物咆哮着冲向泥巴怪! “小可——” 木之本樱睁大眼睛,立马调转方向配合着它俯冲而下,一只手掏出盾牌在小可周身形成护盾,再召唤出冻牌试图将浑身都仿佛在不断滴落泥巴的泥巴怪冻住:“冻结!” 盾牌顺利将泥巴怪身上具有不知名附加效果的污泥隔绝在外,然而冻牌却只能堪堪将泥巴怪的下半个身体冻住在原地无法动弹,霜冻再往上蔓延就会被它挥舞着手掌不知疼痛地拍打在自己身上彻底击碎。 一击不成,盾牌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一旦超过了某个阈值就会自动化作卡牌回到她身上,眼看着巨大的双翅狮子兽几拳将泥巴怪打的东歪西倒,却丝毫没有办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木之本樱感受到盾牌即将回归,连忙朝还在和泥巴怪缠斗的小可大喊:“小可!快回来!!” 小可也毫不恋战,后腿蹬开泥巴怪的手掌,再挥出一拳将那张大张着想要将它脑袋吞下去的大嘴打歪,它一个拉升回到空中。 不行……再这样下去,绝对不可以! 木之本樱紧紧握着身下的魔杖,大脑飞速运作她还能用什么卡牌才能赢下这场战斗——她一定要打败这只怪物,不能让它再去伤害别人! 咬咬牙,她突然想到可以复制的【镜】牌。 可是她不能肯定如果使用镜牌再复制一个怪物出来,两只怪物会不会一起对付他们…… 就在她举棋不定间,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吱呀’声,身后坚守着的紧闭的大门开了一道缝。 木之本樱猛地朝礼堂厚重的大门看去,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先是把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礼堂正中暴怒挥舞手掌的泥巴怪上,顿住了。 木之本樱眼皮一跳,注意到泥巴怪耸动几下鼻子突然一动不动的异样,她头皮发麻,一股颤栗的寒意与深层次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晃了晃神,‘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到伤害’的念头从脑海中浮现,亲眼目睹生命逝去的悲恸与直面危机的焦急暂时占据上风压下并不多么清晰但已经足够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声音冲破干涩的喉咙,大喊道:“危险!快离开这里!!” 顺着大到差点把这栋楼崩掉、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剧情效果’影响,居然没有人过来查看一点儿也不合理的声响摸过来,为了稳妥起来,你先是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墙角——结果门板实在太厚重居然除了砰砰砰疑似互殴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听见,你大失所望,甚至升起来逼迫小精灵去给你探路的恶毒想法。 “星星。” “主人,怎么啦?”星星眨巴着黑溜溜的豆豆眼单纯地看向你,细细的胳膊拍着胸脯保证:“星星会保护主人的!” “……没什么。”话到嘴边滚了一圈,还是被你咽回了肚子里。 好险。你拍拍胸口,差点就有良心了。 你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把小傻子扔进去一探虚实,而是先给自己穿戴上【恐惧光环】,又瞄一眼【新手光环】剩下的时间还有不到四分钟,万事俱备,你这才伸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眼前这扇厚重的门推开。 门刚打开一道缝隙,你就闻到了浓重的铁锈味。 一开始你只是觉得这股扑鼻而来的浓郁气息很难闻,并不知道这是来源于人类身体里流淌的血液的味道,直到你看到了偌大的礼堂角落里看得出来被人尽可能的妥善安置在那里,但剩余的部分显然已经无法拼凑出完整模样的残肢。 没有马赛克。 你就这样突然地直面了人类被撕地破碎的躯体。 你的脸色白了白,变得很难看。 星星缩在你肩膀上的头发里,看到你的表情后担心地飞了过来贴在你的脸颊上。 你强忍住胃里翻涌的呕吐欲望,紧咬牙关,正准备眼不见为净,脑袋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很奇怪,是你不熟悉的语言,但陌生的音节进入耳朵后就莫名翻译成了你能听懂的意思。 你下意识看了过去,是一个骑在长着翅膀的魔法棒上、正在艰难地躲避泥巴怪肥大手掌四处逃窜的…… 魔法少女?! 最重要的是,这只魔法少女还有点眼熟?! 黑白双煞 你抬起头朝声源处看去,飞在半空中的魔法少女看到你露出的正脸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秋同学?!” 看来这只魔法少女似乎认识你。 你挑眉:“那我走?” 善良的魔法少女看到不知为何突然转身拔腿狂奔起来,就连地板都隐隐传来震动,一直跑到到角落蹲下,远离了你们的泥巴怪,稍微有些担心它会对自己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老师和同学们的……身体下手,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要留下来保护你还是冲过去阻止它。 好在心意相通的小可很快就从铺天盖地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明白了她的想法后,有利的前爪扛起礼堂里还算完好的长桌飞过去直接将莫名看起来像是慌不择路逃窜而丝毫没有反抗的泥巴怪一举怼入墙里,争取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魔法少女俯冲而下,落在你的面前:“我是木之本,这里很危险!请尽快离开这里!” 木之本……樱? 你好不容易从身份影片中找到了一点儿对这个名字的记忆:你的同班同学。 确切来说,是你这具身体的同班同学。 以及,你童年回忆里的魔法少女小姐。 亲眼看到魔法少女本人,如果是十八岁的你一定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很可惜,二十六岁毕业游多久工作就有多久的你已经彻底丧失了曾经的热血中二之魂。 “木之本樱?”你试探着将自己想说的话用嘴巴说出来——果不其然,说出口的并非你所熟悉的母语,而是这个国家的通用语。 似乎通过某种手段,让从来没学过霓虹语的你掌握了这门语言呢。 尽管如此,但你毕竟不是土著,能听能说也不代表初来乍到的你能够熟练掌握本国人奉为圭臬的森严等级制度衍生出来的,约定俗成的敬语文化。 你自然而然地直呼对方的名字,这让木之本樱以为自己的态度令你感到冒犯和不悦,故而才会这样严厉地叫出她的名字。 “是、是我!” “明白了。你现在是在守护世界的和平对吧?”你没察觉——应该说,你没把她的惊讶和紧张放在心上,而是一本正经(但只有你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冷笑话)地问道。 “不不不……”木之本樱连忙摆手,又想起了那些丧生的老师同学,红着眼眶目光坚定地说道:“那个东西害了很多人,我一定要阻止它伤害更多的人!” 很有精神呢。你平静地在心里夸赞一句。 然后缓缓移动目光,落在某一个空荡荡的角落——那里,星星正抱着你垂落的发丝滑到你的肩膀上,挥舞着双手鼓励你拉拢魔法少女加入你的队伍一同拯救世界! 你面无表情地扫过,状似无意实则是在说给它听地嘟囔一句:“这样就算打卡成功了对吧?” “什么?”木之本樱一边关注着另一边突然变得一边倒……也就是小可单方面殴打泥巴怪的战况,一边看向你:“我、我没听清……秋同学可以再说一遍吗?” 你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脑子里突然传来星星的声音:[主人主人,我在这里!] 你皱起眉头:[你在我的脑子里?] [不是的!]星星着急解释,:[在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星星才可以接收到主人的脑电波!而且而且,主人想要和星星说话直接发送脑电波就可以啦!很方便的!] [哦。]你应了一声。 星星这才想起你刚刚说的话,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进度条已经动了,算的……] [那你也能实时播报吧?那俩光环还有多长时间?] [星星看看……恐惧光环因为主人没有进一步对作用物进行威慑已经失效了,新手光环还有一分二十四秒。] 那就好。你满意地点点头,单方面切断和星星的联系,准备跑路。 果不其然,因为恐惧的消退,泥巴怪又恢复了狂暴。肿胀的手掌用力一挥,吞噬掉长桌大半的同时还有几坨污泥与狮子兽的大翅膀擦肩而过。 “小可!!”木之本樱重新坐上魔杖,正准备先将你护送出去再去帮自己的守护兽:“我送秋同学出去!” 真是善良热血的魔法少女啊。你再一次感叹道。 “不用了,我马上离开这里。”你半点儿不客气且理直气壮。 眼前的魔法少女似乎也因为你干脆果断的态度愣了愣,就看到你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甚至还贴心地准备将大门关上—— “美术到底怎么想的,这玩意简直丑爆了。” 门被关上前,透过门缝你看到满身恶臭淤泥的泥巴怪朝着你们的方向冲了过来,肥大变异的手掌在涌动着深绿色咕嘟咕嘟冒泡的淤泥身体两侧胡乱甩动,将恶臭的泥巴甩的到处都是。 没忍住,你收回目光之前皱着眉小声逼逼了一句。 下一秒,门还没彻底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砰——!”。 声音之大,可谓震耳欲聋。 就连脚下踩的地面都被震得抖三抖。 好在巨大的冲击力被厚实到没有丝毫注水的礼堂大门堵在门后,你身体晃了晃,险险稳住。 ……什么玩意儿? 那只魔法少女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该不会已经进行到扔炸弹炸粪池这一步了吧?? 那只臭烘烘的泥巴怪看起来倒是和化粪池差不多,炸掉的话……呕。 你一脸莫名,一边干呕一边盯着结实的大门多看了几眼,在有点儿好奇但不多的状态中摇摆不定,仅仅犹豫了一秒要不要伸个脑袋进去凑凑热闹,就在五脏庙的抗议下偃旗息鼓。 你转身准备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地离开疑似校园的事故多发地去找个好地方觅食,结果你刚刚转身,就看到空旷的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黑一白,目测都很高,长相倒是人模狗样……就是那股子不用靠近都能闻到的目中无人的味道实在是令人讨厌。 深知这种大动静引来的绝不会是普通人的你已经多少认出了眼前这两个就是你曾经在罪魁祸首的游戏界面看到的两个眼熟的动漫形象。 虽然早在捕捉到一只魔法少女的时候你就已经有所察觉,但…… 哈,没想到你还真是被丢到多部动漫联合改编的游戏里来了啊。 吐槽归吐槽但完全无所吊谓的你从那两个人脸上看出了‘不好惹’这三个字,于是你一边朝他们——准确来说,是朝被这两个人堵住的,通往自由的大门走过去,就当没看到杵在走廊正中间的两个人似的镇定自若地就准备离开。 甚至如果不是你从记忆里翻出这栋楼唯二的两个出口,一个是在礼堂的正门,一个则是你正准备去的后门,而你实在不想亲眼去看一看不久前才经历过激烈恶战的礼堂里到底是怎样一番惨状,于是不得不选择通过后门离开。 要不是该死的不打卡就不能走的破规定,你绝对在刚才就已经成功溜之大吉了! 毕竟你才不想和这种一看就不寻常的事故扯上关系。再说了,你确实只是路过这里不得不进去掺一脚而已,发生了什么和你这个普普通通三好公民有什么关系呢? 视若无睹地忽视掉那两个就差往脸上写‘麻烦’这两个字的家伙,你正要绕过那两个不知道想些什么居然也不急着进去查看情况的人溜之大吉,顺便在心里默默为肩负重任的善良魔法少女祈福一秒,就开始在心里琢磨起了一会儿到底该吃些什么的世纪大难题。 嗯……这个时间点适合吃些热量爆炸的碳水,最好再搭配上一杯满满气泡的冰镇肥宅水! 还没等你在披萨和烧烤之间艰难地做出抉择,身后厚重的大门突然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你半点也没有回头的打算,自顾自朝走廊尽头的楼梯走。 “多亏了你的帮助,秋同学——欸?你们是谁?” 你倒吸一口气,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用写满了‘你为什么要倒打一耙’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第一次失去了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引以为傲的冷静(心如死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欸?”木之本樱看起来很狼狈,身上卡哇伊的作战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大块大块的污迹堆叠在她身上,狮子兽估计变小藏起来了,带翅膀的魔杖也收起来了,除了一看就经历过不得了的事情之外和普通的女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看你不信,她还试图解释道:“是因为秋同学说……” 你当即打断:“你再想想。” “绝对和我没有关系。看到那样的场面我真的很害怕,你这么说会让我感到非常……”顿了顿,你忽然想起网上冲浪时知道的樱花妹十分喜欢说的词语,决定学以致用:“不安。我的家(美)人(食)还在家里等我回家,等不到我他们会着急的,我先走了,再见。” 你三言两语撇清关系,当下就马不停蹄往楼梯口跑。 结果才跑没几步,就看到了挡在你面前的银发少年。 “抓住了,心虚的小老鼠!”他带着笑,声音和语气都很轻浮,身量很高,以你们之间的身高差,你想要看到他的脸就要仰起头来。 但对方略微带着点儿散漫的态度让你也不太想要尊重他,于是你目不斜视,视线平移地看着他的……呃,胸,表情认真到仿佛不是在盯着美少年的胸而是在观看什么正经严肃的可研报告:“请不要信口雌黄,以及,麻烦让一下。” “你在看什么?”五条悟看着你脑袋上白色的发璇儿,似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眨眨眼睛好奇地问。 “大耗子的胸部。”秉持吃什么都绝不吃亏的生存理念,你语气轻快地以牙还牙。 五条悟:“……” 好样的。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胸骂。 不得不说,有点被冒犯到,但还不至于到对一个普通——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的女高中生生气的地步。 所以五条悟好脾气地俯下/身——身高确实是压低了没错,但那张精致俊秀但被表情拖累的脸蛋上依旧是那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骄傲小孔雀模样。 “你还不能离开哦,小姐。”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含着细碎的笑意望着你,语气却是上位者的不容置疑:“既然是你们两个把那只一级拔除的,那我们可得把人带回去交差才不会被夜蛾老头臭骂一顿啊。” 你皱着眉,平视他的眼睛,“我不是说了吗?这和我没有关系。” “唔,是这样吗?”五条悟眉眼弯弯,语气却不容置喙:“不过嘛,有没有关系小姐你自己说了可不算哦。” 你狠狠皱眉:“……” 看番时还不觉得,但当你设身处地成为‘画中人’,你才真正发现, 这种少年嚣张轻狂的人设或许在上帝视角看来确实很香很带感没错,但你绝对不会想要在真实的生活里和对方产生交集——尤其是在柔弱不能自理的你并不能强大到把他们打趴下的情况下。 更何况这句话里完全没有一丝商量的意味——就差把‘不管这么说请务必请务必和我们走一趟吧’的威胁写在脸上。 如果你是看客,那么你对他理所当然的态度也许不会有什么看法,指责需要,很多时候你情感上不愿意接受但理性上完全可以理解。但现在你是当事人—— 当成为几乎没有话语权的弱势一方时,你确实喜欢不起来所谓的‘唯我独尊’。 更反感莫名其妙的威胁。 所以,你平静的心掠起波澜,略微有那么一点不爽。 你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头: “你准备强行把我带走吗?” 口角之争 场面陡然一静。 你话语里不软不硬的钉子不单单出自一只社畜本能地划清界限,也本能地反击了对方理所当然的高姿态。 十分不留情面。 这让五条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他显然感到被冒犯的不悦,那张看起来昂贵而精致的年轻脸蛋面无表情地看着你,就像在看一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在巨人脚下大放厥词。 虽说你倒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口角之争火大,但输人不输阵,你干脆调整表情,用比他还要不爽的表情看回去。 开玩笑,你是来玩游戏的,遇到让你不爽的事情当然要二话不说刚回去,玩个游戏还得忍气吞声的话,你不如回去上班好了,上班还有几块钱窝囊废能领,这混蛋游戏还想着从你口袋里骗钱呢。 一想到把你绑架到这里来当什么救世主的混蛋居然觊觎你辛辛苦苦做牛做马攒下来的养老金,你就忍不住窝火。 于是局面在一方半真半假地借用口角形成对峙姿态,另一方天马行空越想越气的迁怒下,开始如脱缰野马般一发不可收拾地闯入另一条没人预料到的歧途。 你们就这样互相瞪着彼此,目光中仿佛有火光四溅,毫不掩饰的争锋之势像是将无形的空气凝成实质的利刃,你似乎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兵戈相见声。 对方的眼神和气势确实很可怕没错,但你完全无所畏惧——有本事瞪你那有本事就杀了你啊,没准被杀掉之后还能开摆威胁星星立刻马上就把根本懒得配合的你送回去。 像是被你下巴抬到天上去的模样气笑了,五条悟‘嗤’地笑出声,化冰融雪的蓝瞳似笑非笑地打量你:“脾气和胆子倒是不小嘛。” 你耸耸肩,笑得散漫:“彼此彼此。” 大概是在自己生来就被奉上神坛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油盐不进且悍不俱死的普通人,五条悟难得的对你感到棘手——毕竟不能随便动手吵起来说不定骂得比他还脏的普通人在他的生活里几乎是绝迹的存在。 额角抽抽,他嘴巴一张刚想说什么,那边已经确认过现场咒灵确实已经拔除,并顺利和当事人之一的魔法少女小姐达成友好关系的夏油杰带着明显有些拘谨的木之本樱姗姗来迟。 “悟这小子对小姐说什么冒犯的话了吗?”细长的凤眸笑起来时只能看到一点点在灯光下折射出的瞳孔的光泽,他笑容和善地同你搭话:“如果是那样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那家伙确实不太会说话。” 高大俊秀的少年温温和和地向你解释,无论是态度还是言语上都没什么可挑剔之处—— 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稚嫩年轻且不谙世事的高中生,那么你或许真的会和那边那位真正意义上单纯善良的魔法少女一样轻易被这一番话迷惑。 可惜,你不是。 你可是一个混迹沙场天天背着摸鱼同事甩手掌柜领导负重前行的部门顶梁柱。 如果说原本你只是单纯地对五条悟的语气感到不爽,那么在那位刘海先生开口说话之后,你的态度确实发生了转变—— 从【自大狂】转变成了【哦原来是臭味相投的两个自大狂】。 没错,自·大· 别以为你听不出来那句听起来像是站在你这边的话里里外外都写满了傲慢——‘我的同伴确实不会说话,但我既不会要求他道歉也不会替他向你道歉。虽然我们都不会为此感到抱歉,但还是希望你能不要放在心上’——从对方的语气和理所当然的态度上,你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当然不是你得了被害妄想症,而是这两个人言行举止透露出的那股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的强者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了。 你能理解年少轻狂的意气风发,但能不能接受就两说了。 没有顺着对方递过来的梯子顺坡下驴,你对和这两个上帝视角看的时候狂拽酷炫的高人气角色在真正见上面后就有了不太好的第一印象,鸦黑的眉微微下压,敛着清亮的眸,没接受对方的解释也没有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好的,我知道了。现在能让一下了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左一右挡在你面前,相视一眼。你软硬不吃的态度实在让他们感到头疼,于是夏油杰‘只好’无(心)奈(机)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落后几步来到你身后的木之本樱。 接收到友善地将烂摊子接过去,并提出会与她同步关于‘咒术界’部分核心情报的好心咒术师先生的求助,木之本樱小心地瞄了一眼那位笑容隐没之后就显得格外不近人情的银发先生,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看一眼表情和刚才面对自己时是截然不同的虽然还在笑但明显快要炸毛的你,皱着眉有些为难。 私心下,就算那位自称夏油杰的咒术师先生看起来多么友善,她还是更愿意站在互为同班同学的你的那边。 “夏、夏油先生,今天已经很晚了,秋同学的爸爸妈妈一定还在等她回家,可、可不可以、不……有什么事情请明天再说,好吗?” 顶着夏油先生温和但格外不容拒绝的目光,木之本樱还是选择了站在自己的同学身边,硬着头皮说出了前半句话后,看着对面两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性,她越发觉得不能就这样跟着他们回去解释情况,于是在说后半句话时她的目光反而变得坚定起来。 你微微挑眉,感受到了从身侧魔法少女小姐身上探出的柔软触角,散发着软绵绵但意外坚定的善意。 不过这份善意对你而言倒是可有可无——因为今天无论她站在你这边还是那两个人那一边,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夏油杰朝你看过来,五条悟也在看着你,他们就这样以俯视的高姿态看了你一会儿。 你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也就是他们胸口的位置, 盯—— 就连抬起头来多看他们一眼都懒得这么做的行为无论是对夏油杰来说还是对五条悟而言,都有够嚣张的。 虽说今天就算没能把人带回去,只把一句‘诅咒拔除,但不是我们干的’丢给身为他们班主任的夜蛾正道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但这种时候已经不是处不处罚的问题了,而是—— 他们被挑起了胜负欲。 挡在你面前的像两座山一样的家伙的沉默让你胸口开始升起一丝暴躁,肚子的饥饿感让你丝毫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不感兴趣的人和事的周旋上,但不知道吃什么东西长得这么高的少年的身躯将本就只是预留通道的走廊堵得严严实实,把你想要趁机钻出去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眉头蹙起,笑容消失后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这样认真还有点儿执拗地盯着他们胸口的位置——原本会因为部位而显得下流的动作因为你杀气腾腾的不耐烦显得格外正义凛然,你不耐烦他们的磨蹭:“现在能让开了吗?老——我很饿,要回去吃饭。” 太过不爽以至于差点习惯性地把‘老娘’脱口而出的你及时制止了没用的文化输出。 虽然你并不知道完全对这个国家敬语文化毫无了解的你说的每一句话经由游戏改造的身体说出口是都是最粗暴的版本——你所用的【俺】在霓虹语里和汉语中的【老子】相差无几。 所以在在场的三人看来,除了木之本樱完全不介意并觉得你虽然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但其实是一个乐于助人且深藏不露的直爽强者之外,剩下的两个家伙完全就把你当成了不良看待。 但这种小事你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 因此你依旧毫无心理负担地当着女子高中生中少见的恶霸。 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老子很饿。 配上你那张充满胶原蛋白的稚气脸蛋,以及懒得抬头仰望索性平视人家胸口的幼稚行径,很难说你的王霸之气到底是不是薛定谔的猫——没有人知道它存不存在。 夏油杰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无奈,说起来这大概是他经历的为数不多的碰壁。并且他知道自己惹恼了你,但他并不完全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你。 还让你毫不客气地表露出对他的抗拒。 不得不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能算得上是一种新奇的人生初体验。 反倒是五条悟,他似乎从你无差别攻击夏油杰的态度中获得了一丝恶趣味的安慰,消失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使得那张本就精致的面孔越发漂亮。 “你要去吃饭?”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干脆对你省略了繁琐的称呼上的礼节,简单粗暴地丢掉了所有的刻板规矩:“老子请你吃饭怎么样?” 他用了和你一样的【俺】,在别人听起来是【老子】,但在你这个通过游戏赋能才可以听懂霓虹语言的外来者听起来完全没差。 你本来准备尽快甩掉这两个人赶在附近的碳水美食关门之前多打包几份回去那个身份信息里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你一个人居住的房子里独自享用的,但一听这话,你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念头甩到脑后—— “什么都行?” 五条悟愣了几秒,但低着头的你根本看不到也不在意,他咬咬牙,舌尖抵着门齿压抑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来的笑声,脸上的笑容灿烂到没眼看:“……当然。” “走吧那就。”你二话不说,低头摸出手机决定重新选一家高档餐厅大展拳脚,一边研究一边还偏头朝愣住的魔法少女建议道:“一起去吧?” “欸?我吗?”看到你满不在意地点头,木之本樱下意识朝对面两人看去,就看到已经听到你这句话的夏油杰含笑对她点点头,温和地邀请道:“木之本小姐也一起吧?” 木之本樱呆呆地点头同意后才想起应该还在外面等自己的大道寺知世,连忙提了这件事,就见夏油杰依旧好脾气地笑着点头:“那就请木之本小姐的朋友也一起去好了。” 转头看到你已经开始埋头挑选起人均价格在六位数(円)以上的餐厅,木之本樱睁大了眼睛,决定就算肚子很饿等会也要少吃一点,以免夏油先生的朋友钱包大出血…… 你正在查看附近的高档美食榜单——就算对这部动漫知之甚少,但你还是知道干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赚的不少,于是就心安理得地选了一家你以前为了省钱几乎从未涉足的高档日料餐厅。 至于其他人的想法,那就完全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笑话,有便宜不占那你还叫秋葵吗?改成花钱大手大脚的姐姐‘秋叶’的名字算了。 如果说你刚才的态度完全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和他们划清界限的势同水火,那么你现在打量他们(胸部)的眼神就更像是利欲熏心的无良奸商正在对着货物待价而沽。 完完全全的墙头草做派。 木之本樱不由地在心里感叹一声,而后突然发现自己丑恶的想法——万一你只是突然心情好想要配合他们呢?于是她默默低下头为冒出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愧。 至于夏油杰和五条悟?你才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因为你不想仰头看人,脖子很累,于是一直盯着对方的胸部看,不仅没把他们看的不好意思,反而让一直盯着黑色看的你都感到视觉疲劳了。 所以你也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精彩的表情——大概就是突然发现他们两个的脸在你眼里居然还没有胸部、啊不、应该说还没有一顿饭来的有用。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为这个事实而难过,还是为终于能够得到你的松口而高兴……等等,这明明就不是他们的职责吧?到底为什么要身为前锋战力的他们为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情高兴啊? 不知不觉好像有被你cpu到的高专二人组陷入了沉思。 溜之大吉 某高级日料餐厅里。 靠近窗边的位置有一桌气氛相当奇怪的客人——说他们关系好呢,彼此之间又基本上没什么交流,可要说他们关系不好呢,却又能坐下来一起吃饭。 负责接待的侍者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了避免出错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引导入座、点餐、送餐的流程以最快速度完成。 餐点陆续送上,而看着这一大桌子生的、生的、半生不熟食物的你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告诉只在国内吃过简单日餐的你所谓的高档日料四舍五入等同于“茹毛饮血”。 你自以为还算能够接受生食,但看着眼前的生鱼片生虾生鸡蛋,还是多少有点儿难以下嘴。 大约是对眼前早已见怪不怪的食物不感兴趣的原因,五条悟没有动筷子的打算,而是托着下巴,目不斜视地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 比起食物,他显然是对身为此次事件中的重大嫌疑人的你更感兴趣。 “不吃吗?” 他的坏脸色早已消失不见,仿佛方才的小插曲并不能影响他一丝一毫,正抵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你,“刚才不是还急着回家吃饭——唔,还是说那只是秋小姐逃跑的借口?” 你微微皱眉,没有回应他,而是看向身侧也没有动筷的木之本樱和大道寺知世,“这些够你们吃吗?” 木之本樱好不容易才从你真的一点也不客气的大手笔点菜中回过神来,此时听到无论是性格还是实力都非常厉害的你问话便下意识思考问题然后回答,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太、太多了!” “你们能吃完吗?”你又问道。 木之本樱连忙摆手,不等她说话,你已经转头看向了今天晚上的冤大头:“这家店可以打包吧?” 没能得到回应的五条悟也不恼,冲你眨眨眼睛:“当然。” 你放心了,于是愉快地决定:“我家里没有其他人,你们吃不完的话应该可以打包回去吧?” 在看到木之本樱犹豫着点头之后,你又拿起菜单,这一次倒是十分谨慎地点了一份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生食的和牛拉面。 原本以为你还要点一大堆的木之本樱在目送侍者离开后暗暗松了口气。 你抬起头,正巧看到那双观察你的蓝眼睛若有所思。 发觉你的目光终于有空来到他的身上,五条悟张了张嘴,无声地对你做出一个口型:骗子。 你才想起来你刚才好像有用父母当作借口推脱的行为,说谎被拆穿是很尴尬没错,但你完全不在意他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会因此感到脚趾抠地的尴尬——最多只有一丢丢。 不过因为他十分上道地提出请客,所以你决定给他一点面子,装作没看到地朝他微微一笑。 因为你不同寻常的想法和行为,也因为这个出现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奇怪,唯独出现在一开始就恨不得和所有麻烦划清界限的你身上的灿烂笑容反而显得格外……该怎么说呢?宝贵? 姑且也能这么说吧。 总之,你的油盐不进和软硬不吃的强势性格确确实实在五条悟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那个……秋同学不尝尝吗?”似乎是察觉到你对生食的抵触,再加上你的语法对这个国家的土著而言实在过于奇怪,所以木之本樱和你搭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生怕你下一秒就说出什么奇怪又不客气的话来。 你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挑眉反问她:“你不喜欢?” “不不不!当然不是!”木之本樱连连摆手。 你点点头,朝她笑:“你喜欢就好。” 看着眼前的魔法少女微微睁大眼睛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模样,再之后看着你的眼神里就充满了友善的小星星,你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大清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脑子里一般都在想什么,但你也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这一桌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够麻烦的。 基本上都是你预备远离的目标。 你压根不打算把自己宝贵的度假时光浪费在他们身上,早就已经做好了白嫖完这段饭之后就跑路的打算—— 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你头发上的星星一直试图怂恿你趁机把这一大桌子未来战场的顶(大)梁(麻)柱(烦)收入麾下为你所用,为你今后即将开始的救世大业添砖加瓦,你也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想要把它物理闭麦。 感知到你在它的聒噪攻击下逐渐濒临崩溃的忍耐力以及蠢蠢欲动的杀气,单细胞生物星星大使者脑袋里小动物的警惕雷达呜呜作响,在你看似神游实则警告的眼神下缩着脑袋做出一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然后眨巴着豆豆眼对你露出讨好的笑。 你这才慢吞吞垂下眼眸,将注意力放在面前香气腾腾的拉面上,用筷子卷起一大坨,你毫无顾忌地塞进嘴巴里,恰到好处的温度和劲道入味的面在口腔里蔓延,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空荡荡的胃里一下子充盈起来的舒适感让你忍不住惬意地眯起眼睛。 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你无意识的撩拨下,一不小心就让重要剧情npc木之本樱对你的好感upupup,一下子就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而已经从好友那里知道了小部分事情经过的大道寺知世自然也对可以说帮助了好友的你十分友善。 察觉到这份善意,你又不是什么恨不得一个人单挑全世界的杠精刺头,当然不会对向你释放善意的人不客气。 这一顿饭在一桌子人有意无意的收敛下进行的还算和谐。 用餐完毕,你放下叉子,摸摸吃了拉面又尝了好几份甜点后鼓起来的肚子,口腹之欲得到满足的愉悦感让你眯着眼睛露出了舒适的慵懒,以至于原本显得过分冷淡的眉宇居然也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孩子该有的活力。 当然,这一点你并不知情,就算知情大概也只会感慨一句‘会有这种错觉只是因为身体变得年轻了而已’。 这一丝因为饱足展现出的松动,也让你对面早就有意试探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相视一眼,双双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一块深色的手帕被一只骨节纤长皮/肉匀称的男性的手递到你的面前,你抬眸看去,是那个扎着高丸子头、看起来和善的黑发少年。 “?”你的疑问和戒备从眼睛里传达出来,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感受到你瞬间升起的防备和冷淡,夏油杰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丝毫不显,指尖轻点左侧唇角,莞尔一笑:“这里有奶油哦。” 你半信半疑地接过手帕一把糊在自己嘴巴上,拿下来一看,果然有一小块淡淡的白色。 你揉吧揉吧手帕,一点儿也不客气:“脏了,我帮你丢了吧。” 你当然不会说什么‘洗干净之后还回去’的客套话,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是你把手帕借出去给别人擦嘴巴也不会再想要回来,特别是借给你手帕的人百分之百不像表面那样好说话。 你的行为让夏油杰有些失笑。 你的防备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半点缝隙都没有给想要撬开它的人留下。 这一点还真是令所向披靡的他们感到苦恼。 但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仔细擦干净嘴巴,你主动起身打破了餐桌上刻意缓和的和谐气氛。 拉开椅子,你的脸上扯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多谢款待。那么,我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也不打算等他们有所表示就准备离席,桌子上除了你之外的人脸上的惊讶还没停留多久,就因为听到的话和说出这句话的你过于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态度而露出了惊讶但又理所当然的怪异神色。 你倒是没有错过他们的讶异,只不过你十分光棍且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你从头到尾也只是接受了对方的邀请来吃了一顿饭而已,可完全没有答应别的任何事情。 虽然深究起来你的做法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吧,是无赖没错,但……谁让你已经在职场中把自己磨炼成滚刀肉老油条了呢?他们在想什么你才不在意,可是如果因为一时的不好意思松口答应下来什么事情的话,那之后无穷无尽的麻烦可有得你受的。 这可都是你宝贵的职场经验。 虽然你的不近人情多少还是出乎了夏油杰的预料,但你的态度让夏油杰十分干脆地决定放弃迂回委婉的路数——很显然那对你没用,说不定还会激起你的逆反心理。 短短几个小时,你在夏油杰的心里已经从‘一个女高中生’——‘一个似乎藏着秘密的女高中生’——‘一个藏着秘密,但不好惹的叛逆女高中生’发生了质的转变。 他飞快瞥了一眼玻璃窗外已经黑透的夜色,温和地提议道:“已经很晚了,不如我和悟分头送你们回去怎么样?” 你看一眼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但…… “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这句当然是假话,你是不可能在这两个大麻烦面前留下丝毫把柄的。 况且让两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男性——好吧,虽然用你的眼光来看这还只是两个高中生(身高超过一米八,一拳打死一头牛的高中生),总之,让他们两个送你回家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行。 说完你就准备离开,但心里最后一丁点良心还是让你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状况外的木之本樱和大道寺知世,你偏了偏头,明明是没什么情感起伏的声线,偏偏在有了对比后仿佛瞬间温柔了一百八十度:“你们怎么回去?” “欸?”木之本樱愣了愣:“我、我们吗?” 感受到你有点儿纠结的关心,大道寺知世温柔地笑了笑,体贴地为你解了围:“我家司机一直在楼下,我会拜托他把我们送回家的。秋同学要一起吗?” “那就行,我不用。”你点点头,摆摆手没有答应,态度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那么我就先走了,再见。” 但你还是没能走成。 刚刚转身,身后就传来‘叩叩叩’的敲击声。 你准备当作没听到,抬腿就要走。 大概是发现没能引起你的注意,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少年的声音:“喂喂,小骗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对那只咒灵做了什么——” 以及另一道无奈的劝阻的声音:“悟。” ——桀骜,意气,带着几分不对等的高傲,不用回头你也知道是谁。 你原本想当作没有听到火速离开这个麻烦堆,但想了想,你知道今天不给出一个答案这两个人大概不会放过你,于是你停下脚步,转身,一脸认真地对他们说:“我说了,和我无关。这件事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参与,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向木之本同学求证,还是不相信那就没办法了。” “我们当然相信秋小姐。”在五条悟再次开口之前,夏油杰打断了他,笑容依旧温和,看不出丝毫不耐:“只是具体还有些事可能需要找你了解,不知道秋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顿了顿:“当然,这次的事件也多亏了木之本小姐的及时阻止才没有造出更大的伤亡,如果可以,希望我们能够约个时间见一面,你们应该也对今天所见的生物感到好奇吧?” 木之本樱确实对那个怪物恨之入骨。 但你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只要你想,上帝视角的你甚至能对这个世界的设定信手拈来——但你讨厌麻烦,更讨厌被卷进麻烦里。 因此你彻底没了和他们继续纠缠的耐心,摆摆手转身就走:“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 秘技发动之——假客气敷衍话术。 这一次你不打算再和他们耗下去,说完就屁股着火似的溜之大吉了。 和眯眯眼说话太累了,简直梦回上班的时候和领导同事疯狂打太极,一场谈话下来就像开了十个小时根本没有人在听只有领导假大空狗腿子溜须拍马的会,你得赶紧回家躺躺。 万恶周一 拥有这具身体全部记忆的你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家”——也就是你在之后的旅途里要长住的地方。 站在贴着姓氏名牌的豪华独栋洋楼前,你默默仰头打量着这栋如果是在你的国家你生活的城市不吃不喝干个四百年也不一定能拿下的房子,狠狠倒吸一口气。 “是这里没错吧?”你问挂在你头发上的星星。 身为‘辅助器’同样拥有这具身体所有关键信息的星星歪了歪头,似乎对你罕见地流露出的情绪感到一丝困惑,但还是一脸认真地点了好几下脑袋:“是的!” 得到肯定,你这才把随手甩在肩膀上的书包翻过来,手探进去一番摸索,终于找到了能够开启你资本家享乐生活的钥匙。 钥匙插进锁眼的时候,你突然发现它转动起来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就像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一样美妙。 而你,秋·知名打工人·葵,首次觉得这个屑游戏也不是只有‘无限拖延写策划案的时间’这一个优点。 踏入院子,你的惊喜在发现打理得当的庭院和完全可以直接用指纹打开正门而不用费心去翻记忆找找钥匙时达到了顶峰。 你一边哇哇声不绝于耳,一边踏入玄关—— 感应灯亮起,每天白天都会有专人清扫的鞋柜橱柜甚至是脚垫都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程度。 而灯光亮起时你所看到的隐没在暗色里的现代化装修风格也让不太适应传统日式风格的你再一次发出了土拨鼠的惊呼。 大手一挥把一楼的灯光全部打开后,你趿拉着拖鞋简单参观了一下这座大huse后,就拖着因为一个晚上就经历了比你二十几年人生还要精彩的事情而显得异常疲惫的身体砸进柔软的布艺沙发里,疲懒地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差点被你砸成肉饼的星星也慢悠悠落在沙发上,手杖不知道被它收到哪里去了,正叉着细细的手臂好奇地看着你。 “我把那一次抽卡的机会用掉,可以召唤出一个能帮我洗澡的‘员工’吗?”你的脸埋在抱枕里,声音被捂得闷闷地提出不亚于职场性骚扰的糟糕要求。 星星睁大豆豆眼,像是不可思议花‘重金’购入的召唤术你居然想要用在这种事情上,但转念一想如果是你的话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能会召唤出和主人生理性别不同的员工哦。”接受了你的无厘头和随心所欲后,它尽心尽力地提醒道。 你撇撇嘴,想骂一句混蛋,结果脱口而出的居然是‘八嘎’,这熟悉的音节让你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所以说我拒绝拯救世界之后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你恶毒地畅想:“也就是说这个国家也会毁灭掉对吧?” “……”星星张了张指甲盖大小的嘴巴,但你没有听见声音,它有些沮丧地哭诉:“星星忘了不可以剧透。” 你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对你来说也只是个游戏而已,毁不毁灭什么的……关你屁事。 又瘫了好一会儿,你终于拖着恢复了百分之五电量的身体坚强地爬上楼,按照记忆找到位于顶楼的自己的房间,又艰难地将自己洗刷干净后,才得以躺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大床上美美进入梦乡—— 睡觉之前,你还收到了这具身体的父母特意转到你银行卡上的、这个月的零花钱。 你数了一下,换算成你认识的币种居然足足高达五位数! 抱着手机,你流着口水进入梦乡。 * 之后的两天恰逢周末,你懒散地在家里躺了两天,享受着饭来张口的颓废日子。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万恶的星期一降临。 早晨的阳光从按一下床边按钮窗帘就会自动关闭你都懒得按的窗户里透进来,而你是在一阵连绵不断扰人清梦的响铃中醒来的。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把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摸过来,打开,努力把沉重的眼皮撑开一道缝隙去看时间—— 9:33 你呼吸一窒,身体比大脑反应激烈地从软得令人恨不得死在上面的大床上一蹦三米高。 淦啊迟到了你的全勤奖!! 下一秒,眼前陌生的、和你主打一个温馨与参与感的小家截然不同的精致装修风格让你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对哦,你穿越了! 没记错的话,你貌似被抓壮丁丢到一个游戏里充当(传)救(销)世(头)主(子)的角色,而你的身份, 是一个有钱有闲父母忙碌的高中生。 回想起这一点的你:泰酷辣! 瞬间就把打工人的卑微丢到十万八千里外,你无视掉发现你终于起床后飘过来绕着你打转,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星星,往后一仰,惬意地把自己重新埋入被子里。 恰巧在此时,被你随手一抛扔在床上的手机却再一次传来嗡嗡震感。 “?”你的脑袋上显而易见地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星星不用你说也知道你想表达的是:‘大胆,哪个土著胆敢打扰老娘补觉!’ “主人主人,不要睡啦!”星星抓住你的一根手指摇晃。 你眼睛都没睁开:“说。” “来电人是主人的担任教师哦,不接电话对方可是会担心的!” “关我屁……” “说不定会联系主人的爸爸妈妈哦!” “……” 你都快要睡着了,但是星星的话就像触发了关键词,你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举起手机,亮起的屏幕上闪烁备注了‘長名老师’的号码。 正是你记忆里的名为‘長名里奈’的担任教师。 看到名字的同一时间,脑海里也跟着触发了片段式的记忆,長名老师是一位年轻温和的、十分富有职业道德感与责任感的女教师。 头,开始痛起来了。 整理好乱七八糟的脑子,你随手按下接听键,话筒那头立刻传来女教师焦急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秋同学吗?” “……是我。” 顾不上在意你语言系统紊乱的语法,电话那头的女教师狠狠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秋同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让老师你担心了。” “不不,没关系的。只是今天一直没能看到秋同学来上课,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老师可以知道秋同学是什么原因没有来学校吗……?” 习惯了应试教育高压环境和严格教学的你对女教师生怕担心刺激到你而显得小心翼翼的态度有些不自在,“不,没什么,只是……”睡过头了的话已经滚到嘴巴,又被你硬生生咽回肚子里,你熟练地扯谎:“凌晨起床发现头有些疼,吃过药之后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这样啊……”女教师似乎小小有些担忧:“好些了吗?如果还是不舒服不要勉强自己哦,可以在家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上课也没关系!” “好——”你正要欣然应允,星星突然戳戳你的脸颊,你看它一眼,它的声音随即变成脑电波在大脑里响起:[主人主人,今天要去学校哦,剧情点没有打卡会被强制传送过去,随机传送点星星也不知道会在哪里QAQ] 你:“……” 你表情失控地朝它露出一个五官乱飞的狞笑,恶狠狠地对它比了一个‘你完蛋了’的口型,到嘴边的‘好’硬是一个大转弯,改成了:“好多了老师,我已经好多了,收拾一下就去学校。” “是吗?那就好!秋同学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哦?” 你老实巴交地一一应下。 电话那头的人略有几分莫名其妙的迟疑,但最后还是挂断了电话。 你再一次倒回床上,盯着对你来说可以称得上装修豪华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手一伸就把不设防的漂浮小人捞了过来:“说,什么剧情。” 星星眨巴眨巴豆豆眼:“星星不可以说,到时候主人就知道啦。” “哦。”你丢开它,翻了个身,嘟囔:“没用的小东西。” 星星:QAQ 又在床上赖了五分钟,你才不情不愿地把自己从床柔软宽广的怀抱里抽出来,开始收拾自己。 在星星和记忆的双重提醒下,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全新秋季校服的你看着这套外套衬衫领结格子裙长袜小皮鞋的潮流打扮陷入了沉思。 你当然不是在想自己已经二十六岁穿这些会不会很奇怪这种胆敢怀疑自己的屁话,你想的是穿上这套制服之后,裙子以下袜子以上的部位真的不会在上年纪之后异变成老寒腿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你大剌剌地当着星星的面把整套制服套在了身上。 对着镜子一看,还别说,还真别说,就算是一脸不羁(?)的你在穿上了这套衣服后看起来也要精神了不少——起码比起头发乱糟糟一脸怨气的样子要看起来更像高中生一些。 衣服折腾好之后,你啪嗒啪嗒跑下楼,正要直奔被你随手甩在沙发上的书包而去,忽然眼尖地发现餐桌和你昨晚看到的有些微不同。 你果断脚步一转冲向餐桌,果不其然,上面比一人份稍微多一些的早餐温温凉凉的,虽然已经不热了,但最起码还没有彻底凉透。 在长姐如母的秋叶女士的‘悉心教育’下,对待食物除了遇上实在难以入口的之外(没错说的就是你——日料!),你一向不挑剔,二话不说坐下就开始干饭人干饭魂。 等你愉快地把差一点点就凉透的早餐全部塞进温暖的胃里,准备出门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整。 因为父母有意为之的缘故,住所离就读的学校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距离,你决定一边消食一边步行前往。 星星扒拉在你肩膀上,你顺手把它拎起来丢进制服书包里。 再过不久,就到午餐的时间了呢。 出门时,你忍不住美滋滋地想道。 今天又是不用打工、不用应付废物同事无良老板、不用攒钱还房贷的美好的一天呢! 便当万岁 你磨磨唧唧地来到学校。 長名老师大概已经和负责学校安全的保安大叔打过招呼了,你只需要登记名字就顺利进入了学校。 虽然只是一所高中,但或许是教育环境不同的原因,你一路走来看到的不止是教学楼办公楼,还有很多门牌上标注着各种社团名称的活动室,体育馆田径场更是一应俱全。 没有刻意绕路,但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地处校园中心的礼堂——黄色条幅密不透风地将这座建筑围了起来,以你的视角能看到的正门更是关得严丝合缝,最外圈还放上了‘施工中,请勿靠近’的警示牌。 咒术界的人大概已经出手干涉了。 你只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教学楼里很安静,你特意磨蹭了一会儿,在星星的指引下来到这具身体的橱柜前不慎熟练地换好鞋子,踩着下课时间走进班级教室。 引来了不少同学的关注。 按照记忆来到自己的课桌,随手挂好书包,你拉开椅子坐下,几名女生转过身来和你打招呼,顺便关心你今天的晚到。 你把和你打招呼交谈的女生和记忆里的脸一一对上,礼貌回应了她们的关系。 大概是这具身体是根据你本人不太好惹的性格一比一复刻的缘故,你在班级里的人缘虽然说不上太好,但也还没差劲到一个相熟的人也没有。 不过也仅仅只是止步于‘相熟’罢了,你独来独往的不合群个性在这个以从众为主流的国家显然是不那么受欢迎的。 兴许是察觉出你不欲多说的疏离,女生们友善地主动中止了交谈。 出门前的饱餐一顿在你步行上学的途中消化了不少,不至于撑得肚子难受。吃饱喝足后的你有些困倦,刚准备趴下眯一会,两道身影结伴来到你的面前。 “秋同学!” 你眯着眼睛抬头一看。 是木之本樱和大道寺知世。 你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木之本樱略显憔悴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上,抿了抿唇,在她慌张的躲避下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仿佛并未察觉,你看着她们歪了歪头。 “?” “有事吗?” 你直截了当。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对上你平静包容(?)的眼睛就忍不住眼眶酸涩的木之本樱飞快眨眼,眨掉眼睛里的泪光,没事人儿似的扬起大大的笑容:“没事!就是发现秋同学今天早上没来……稍微有点担心。” 大道寺知世垂眸掩去满心担忧,对你温婉一笑:“看到秋同学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能感受到她们的关心,因此不像在对待某些没礼貌的自大鬼时那样竖起浑身的刺,没告诉她们你完全忘了今天是周一,“只是早上有些头疼起晚了而已。” 你的说辞和对長名里奈的说辞一致。 “头疼?那现在好点了吗?”木之本樱睁大红通通的眼睛:“是因为那天晚上……” 她大概是担心两天前的事情对你来说太过离奇以至于让你产生不适。 明明自己也怕得不行,却还是强打精神安慰你吗? “不,和那没关系。”你一口否定,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全无关系,又改口道:“啊,或许有些关系……身为一个普通人看到那种吓人的场面还真是让人害怕,害得我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糟糕透了。” “欸?是因为……吗?”中间的几个音节她说的含糊不清,但你还是听出了‘怪物’的音节。 “也许吧。”你含糊应了,努力露出害怕的表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但既然已经过去了,与其让自己一直沉湎在恐惧里,不如干脆勇敢面对那些糟糕的事。” 意有所指的安慰点到即止,你没有理会因为你的这番话顶着一双兔子眼睛呆愣愣看着你的魔法少女,转而问道:“那天晚上那两个……”你想要问她们那两个家伙有没有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你转念一想,反正你也不打算掺和进去,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于是你话锋一转:“还有什么事吗?” “欸、欸……?”似乎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冷淡下来,木之本樱猛地回过神来,语气都变得结巴起来。 还是大道寺知世率先反应过来,意识到你藏匿的温柔以及你并不多么想掺和进与那天晚上有关事情的态度,她微笑着打圆场:“没有哦,只是小樱有些担心秋同学会受到影响,既然秋同学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啦。” 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眼前一头深灰色长发的女孩都十分得体。 你本来就没有针对她们的意思,颔首表示已经知道后,就自顾自地趴下了——重回高中怎么能不在课堂上大睡一觉呢! 反正你本来就‘身体不适’,想必只要搬出这个理由就不会有老师太过苛责你的‘恶行’。 抱着“反正我也不会在这个游戏待太久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游戏人间心态,你就这样一直睡到了午饭时间。 下课铃响起,老师十分知趣地没有拖堂,教室里的开关被按下,瞬间就从安静变得喧闹。 你艰难地把自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狠狠伸了个懒腰。 你一边揉着睡得迷糊的眼睛,一边思考午饭要吃点什么才好。 虽然距离你的早饭吃完还没过去多久,但睡眠消耗掉身体里囤积的热量,你开始感到一丝饥饿。 你正思忖着,面前突然出现两道人影。 “秋同学!” 你抬起头,不出意外,果然又是已经重新恢复元气满满状态的小太阳魔法少女和她的百变造型师好朋友。 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试图用眼睛传递自己的疑惑。 元气满满的美少女双手递过来一个粉色的卡通便当盒,翠绿色的眼睛满眼星星地看着你:“这是我特地为秋同学准备的午餐,如果不嫌弃的话……” 她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还一副冷淡态度的你直接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便当盒底部,还带着温凉的余温。 你的冷淡一扫而空,露出灿烂笑容:“不嫌弃,我正好在想午饭要吃什么,谢谢你。” 木之本樱睁大眼睛,苍翠的绿眸绽放出璀璨光芒,用力道:“不客气!我很高兴秋同学愿意接受我的便当!” “那么,希望秋同学用餐愉快。” 大道寺知世微笑着说完,就拉着似乎还想要说什么的木之本樱回到了她们的座位上。 木之本樱还回头朝你招手,笑容灿烂到露出洁白的牙。 你也抬手懒洋洋地朝她摆了摆。 打开两层的便当盒,上层是淋满酱汁的炸猪排、玉子烧和蔬菜沙拉,下层则是玉米青豆炒米饭——说一声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也不为过。 你看着炸猪排上用酱汁画出来的灿烂笑脸,以及蔬菜沙拉上切成可爱小熊形状的胡萝卜……一叉子戳了一块猪排塞进嘴巴里,笑脸微笑的嘴巴不翼而飞,又呱唧呱唧啃掉卡通胡萝卜—— 谁也别想动摇你冷酷无情的干饭人设定!!! 午餐时间很快就在你吭哧吭哧地干饭中结束,上课前木之本樱又来了一趟,带走便当盒的同时还对你的口味和身体表示了关心。 吃人嘴软——虽然你常常看碟下菜,但就算是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你在面对元气满满美少女时显然也是冷酷不起来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和你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便当盒离开的元气少女,你泄气地趴在课桌上,反复告诫自己,心软是病,得治,否则一定会被啃得渣渣都不剩的! 时间就这样在你给自己的洗脑中飞快流逝,一眨眼就到来放学时间——这还是你第一次体验这个国家下午四点半的放学时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甚至在想“难道下一节课是体育课?”“等等他们怎么开始收拾东西了?”“不对他们已经背好书包准备走了啊喂!”“居然胆敢光明正大逃课不要命了吗?!”“……不对这好像是放学了。”“放学?!!!!” 脑子终于转过来的你一把抄起挂在课桌侧面的书包,一个箭步冲向人比较少的后门——回家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紧跟大部队来到橱柜,生疏地换下干净的室内鞋塞进贴着自己名字的橱柜里,把皮鞋拿出来丢在地上,脚一踩一蹬就换好了,完全不需要弯腰,也不用担心裙子走光的问题,你干脆利落地把空空如也的制服包甩到肩膀上,朝着校门口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哪里还看的出半点身体不舒服的影子。 虽然你自认速度不慢,起码超越了百分之八十的纯血高中生,并且此时聚集在校门口往外走的学生还没有很多。 但是。 但是! 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樱花树下装*的黑白二人组啊淦! 等等……你躲在人群里眯着眼睛观察前方:除了像两个超大号电灯泡一样两眼的白毛和黑毛,站在他们身旁的还有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短发妹妹。 三个人的组合已经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三个人里就有两个一身痞气的不良不被注意到才很奇怪吧! 你万分希望这和你没有丝毫关系,于是你遵从内心,低着头借长发遮盖住脸,掉头就走。 并冷漠地祈祷所有人的眼睛在这一刻都暂时瞎掉,等你逃离危险区再恢复—— “砰——!”的一声,你被反作用力震得连连后退,双腿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个屁股墩儿—— 一双手扶住了你。 飞奔过来的魔法少女睁着一双担忧的绿眼睛,扶着比她还要高的你,“秋同学,你没事吧!?” 你定睛一看,你的面前明明就什么都没有—— 结界。 剧情。 操蛋的游戏设定。 你深吸一口气,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你眼风一扫锁定住扒拉着你的头发试图把自己小小的身体藏起来的星星,气得咬牙切齿,牙齿在嘴巴里磨得咯吱作响。 “我·没·事。” 你说这句话时表情可怕得吓人。 “怎么会突然摔倒呢?是被绊倒了吗?”但这并没有吓到天生温暖的小太阳,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你的脚下,那里除了你的双脚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就像刚刚擦过。 落后一步的大道寺知世小跑过来,还有些喘,但也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关心:“是头又开始疼起来了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在她们说话的间隙,你已经趁机把挂在你肩膀上星星抖了下去,眼不见为净地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社畜别的不行,在‘忍’道上的修行常人所不能比。 你很快就把愤怒咽回了肚子里,试图朝她们露出一个表示自己没事的笑容——但你强行压抑不爽的紧紧堆叠在一起的眉心让你这个罕见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平白多了几分扭曲的、恶狠狠的意味。 “真的没事吗?”你的笑容实在让人放下不下,两人都认为你这是为了不给她们添麻烦而在强撑。 “真·的。”你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蹦,心里很清楚自己大概是在劫难逃了,于是厌烦地决定早点把该死的剧情点过了早点回家构思策划案—— 这没人权的破游戏你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那两个麻烦家伙又来了。”看在便当的份上,你给还不知道这件事的魔法少女提了个醒:“不想被搅入更大的麻烦里,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啊……?”木之本樱起初有些茫然,听清楚你的话后那双苍翠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彷徨的踟蹰,但她还是非常认真地对给出建议的你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谢谢你,秋同学,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嗯。”你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其实与你关系并不大,甚至应该说,在话说出口之前,你就已经猜到了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你神色平静收回目光,看到魔法少女身侧只是普通人的大道寺知世看着好友的眼睛里酝酿着隐忍的忧色与不安。 某种意义上来说拥有“先知”能力的你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不想被卷入麻烦,但你还是给出了警示—— 希望这位充满活力的魔法少女能够在见识到另一个灰白色的世界近乎无孔不入的恐怖力量后依然还能保有这份纯粹的、勇往直前的生命力。 身后传来脚步声,先一步到来的是一道不可否认确实好听但因为和麻烦划等号以至于你听到就想跑路的声音。 “抓住一只想要逃跑的小老鼠——咦,原来不是小老鼠啊。” “小骗子,我就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吧?” 你的头,这下是真的开始痛了起来。 暴民发言 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没办法,你只好打起精神来应付已经拨开人群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来到你们面前的三人。 三个人里——起码有两个不良。 除了那位保持微笑的短发妹妹之外,你不觉得自己有和另外两个人交谈的必要。 但事态的发展显然不会顺从你的意志,昨天晚上才甩掉的白毛拨开架在鼻梁上的圆框墨镜,露出夺目璀璨的苍蓝眼瞳,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偷溜失败的你。 扎着高丸子头的黑发少年凤眸弯弯,清隽面孔上端的是一派如沐春风的温润。 但拥有上帝视角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究竟有多难缠。 “又见面了。”比起吊儿郎当的挚友,夏油杰的态度倒还算端正。 但是,这套在大多数人面前都还算吃香的招数对你完全不起作用。 你顶着一双死鱼眼,干巴巴地挤出两个语气词:“哈哈。” 夏油杰:“……^-^” 场面一时之间被你不按套路出牌的敷衍尬住了。 最后还是靠小太阳魔法少女把冷掉的场子救回来。 “夏油先生,五条先生,还有这位……” “你好,我是家入硝子。”短发女生没有让她为难,自我介绍道。 “家入小姐。”木之本樱朝她友好地笑了一下,她语气略有些迟疑,是因为能够看出对方的目的主要是你,而你不欲卷入是非的态度显然十分坚定,“你们好。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夏油杰微笑颔首,“是。关于周五晚上的事确实有些疑问需要解决,当然,也是为了确保三位安全。” 他话说得十分周全,同时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走神的你,“请问,几位有时间吗?方不方便谈谈那晚的事呢?” 你不假思索:“不方便。” 夏油杰:“……^^” “哈——”白毛皱着眉拉长语调,大概是想起昨晚你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和所作所为,他也不想再被你火辣辣的视线盯紧胸部,索性纡尊降贵地弯下腰,凑到你面前,四目相对。 一双蓝色的眼睛半点儿不含蓄地、直勾勾地看着你。 半是不自知的嚣张傲慢,半是介于好奇与戒备之间的探究。 是在你原本生活的世界里,从未见过的蓝色——你在职场里接触过的外国人其实不少,蓝眼睛的白种人也不是没有,但你从未见过这么纯粹的蓝—— 是难以用语言构筑出的色彩,像平静深邃的大海表面,但又更澄澈些。也像浮云散漫的明朗蓝天,但却又更难以捉摸些。 没有攻击性的色彩与圆润眼形,偏偏眼角眉梢挂满锐利锋芒—— 一个充满矛盾的家伙。 你平静回望,任由他一寸寸细致扫过你眼底明晰的,或流于表面或隐而不发的情绪。 “看够了吗?” “唔。”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五条悟笑得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之后’是指什么时候?” 你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甚至带着几分时间被耽误的不耐烦,“成年人的场面话听不出来吗?那我换个说法——” “之后就是没有之后。” 你其实不想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但是现在的你更不想留有余地以至于被迫卷入更麻烦的事情里去——你现在面临的状况已经有够麻烦,不得不走的剧情模式让你烦躁到连难得的休假都不想贪,只想趁这段时间把策划案搞定,然后拿把刀架在混蛋星星的脖子上威胁它把你送回去—— 但是麻烦真的是你想甩掉就可以甩掉的吗? 你虽然对此秉持怀疑的态度,但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时候,你还是决定稍微付出那么一点儿信心。 当然,如果真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你也不介意开始发疯。 社畜哪有不疯的?无非是大疯小疯显性发疯隐形发疯的区别罢了。 你在脑海里给被你一巴掌拍开后就委屈地飘在半空中em的星星发送脑电波:[这样剧情就算过了吧?] 你单方面关闭交流渠道以至于误以为自己被你讨厌的星星听到你的问询后瞬间像打了鸡血,感受到了被你需要着的存在感,屁颠屁颠脱离em状态扑棱着小翅膀飞回到你肩膀上,试探性抱住你的头发丝。 你没有拍开它,它于是更开心了,传到你脑海里的声音都雀跃起来。 [星星看一下……过啦过啦!主人可以回家吃饭啦!] 很好,这小东西还算上道,终于明白胳膊肘要往你这边拐的道理了。 你诡异地感到一丝欣慰,于是开口:“我……”饿了赶着回家吃饭。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盯着你的白毛忽然灿然一笑,洞悉了你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似的,“我请你吃饭。” 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默默将目光移过去,看着五条悟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就像在看一个上赶着将钱送到你手上的冤大头,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走。” 最难搞的你终于松口,而本就对那晚发生的事情十分在意的木之本樱自然不会拒绝能够一窥真相的机会,作为这次事件里唯一一个知情的普通人(反正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大道寺知世虽然很担心,但在夏油杰的婉言劝告以及木之本樱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没有加入这场注定不会平凡的‘鸿门宴’。 目送好友坐上负责接送她上下学的车子驶远,木之本樱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或许和过去的每一次所面对的危机都不一样—— 魔法少女再怎么元气满满地拯救世界,追根究底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勇敢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混蛋世界横冲直撞的未成年少女而已。 你对木之本樱的观感并不差,这不仅仅是因为你个人的童年滤镜,更多的也是因为深刻明白‘世界就是垃圾堆,大多数人类都是垃圾’这个道理的你私心里还是会对拥有美好品质的人有所偏爱。 更何况经过短期相处你也能感受到对方不断向你释放的善意,你还没有糟糕到以怨报德的地步。 所以在垂头丧气的魔法少女小姐对未知的世界感到不安与惶惶,下意识靠近你的时候,你没有继续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对这个游戏以及玩家身份的不满,而是什么也没有说,若无其事且平静地默许了她对你的亲近。 余光瞥到一直散发温暖的小太阳像雨天找不到归途的落水小狗,你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果然热衷于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什么的还是更适合一边bulingbuling变身一边biubiubiu打怪的热血元气番——某些把魔法少女设定成高危职业的家伙才是缺大德的混蛋’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总之,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在木之本樱潜意识朝一群陌生人里最熟悉的你信任地露出柔软肚皮,亦步亦趋地跟在准备导航到附近最贵餐厅的你身后时,你少见的没有发挥出自己怼天怼地怼一切的怨气,难得泄露出一点点——真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柔软。 但你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是,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另外三双观察的眼睛里。 比起初次接触、虽然已经从同伴的描述大致猜测出拥有某种神秘力量的你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的家入硝子而言,你的双标以及区别对待落在另外两人眼里就显得异常碍眼—— 这毫无疑问引起了他们巨大的不满。 夏油杰的打量与五条悟的挑剔几乎同一时间落在跟在你身后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还不自觉捏住你随手甩在肩膀上的制服包上甩来甩去的挂件的木之本樱身上,而在面对他们时比不良还不良、比刺头还难搞的你居然仅仅只是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就放任了那个小女孩黏糊糊的行为。 ——不公平! 莫名其妙的,同样没得到过几个好脸色的黑白双煞二人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路边有一只野性难驯的猫咪,每一个路过试图逗弄她的人都被她狠狠挠了一爪子,虽然凶狠但姑且还能以‘起码她对谁都这样’来安慰自己,被多挠几下气着气着也就习惯了,但某一天他们却发现一贯凶巴巴的猫咪却突然接受了某个人的靠近,尽管还是一点儿也不乖巧温驯,可至少她愿意对那个特殊的家伙收起尖利的爪子—— 而心里难以避免地生出‘什么!那个特殊的家伙居!然!不!是!我!’的不甘心。 这种古怪的感受倒也还没够到‘吃醋’的程度,但或多或少还是让被挠了好几爪子,就算不痛不痒但也不怎么好受的两人心情有些复杂…… “已抵达标记地点。”手机导航提示音。 你抬头看一眼坐落在校区附近,光是看着就十分富丽堂皇的餐厅,只瞥了一眼就理直气壮地带头走了进去。 直到侍应生上前微笑鞠躬轻声问询,木之本樱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匆忙跟上你的脚步,手下意识伸出抓住了你的衣角,“秋同学,这里……欸,哥哥?!”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一眼就瞥到了身穿侍应生服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高举盛着红酒的托盘从几人面前走过的木之本桃矢,小声惊呼。 你再次扫了一眼这位年轻的魔法少女小姐愈发得寸进尺的手,不太明显地叹了口气,但也没有不留情面地拍开。 坐在你肩膀上的星星火柴人似的小细腿晃晃悠悠,歪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你的表情,发现你居然没有感到不耐烦,只是看起来有点儿无奈。 它抱着魔法棒,芝麻大小的脑瓜子开始运转,眼睛也滴溜溜乱转,总觉得似乎发现了你的弱点,但又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当然,把它造出来的幕后黑手大概也没有指望它能够拥有聪明过人的智慧,充其量只是希望让你看到足够愚蠢但好歹好骗的它,借此诱哄你心软罢了——比起星星,幕后黑手显然一开始就洞悉了软硬不吃但在某些事上仍留有余地的你的弱点。 “小樱?”木之本桃矢也看到了你们,他的目光在你和其余三人身上短暂停留,看不出情绪的双眸落在自家笨蛋妹妹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木之本樱鼓起脸,“这话应该我问哥哥你才对吧!” “哦,我的意思是你的零花钱居然够跑来这里消费,果然还是太多了吗?”木之本桃矢一贯毒舌,理所当然道:“至于我?当然是在这里打工啊。” 木之本樱有什么反应你不知道,但你的心里突然飘过‘出现了!无处不在的天选打工人梗!’的弹幕。 这导致你看向木之本桃矢的眼神略微有那么一丝丝同为社畜可怜人的同病相怜…… 你的眼神变化显然被在场除了木之本樱之外的人捕捉到了,尤其是被你这么注视着的木之本桃矢,他往你这边瞥了一眼,而你的情绪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已经收起感慨准备挑个位置坐下用以前舍不得吃的昂贵美食犒劳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就那里吧。”你看向靠窗的位置,对微笑服务的侍应生说道。 侍应生态度恭顺礼貌,微笑着将你们引到你选好的位置上。 你慢吞吞落座,匆匆和还要工作的哥哥告别的木之本樱在紧张地询问过你的意见后坐在你的身边,五条悟夏油杰和从见面起就一直以观察为主极少开口的家入硝子在你们对面坐下。 你的正对面恰巧——不,应该说在对方的有意为之下又是五条悟。 他姿态散漫松弛,分明只是双腿交叠的懒散姿态,但偏偏从头发丝到锃亮鞋尖无一不散发出一股吹毛求疵资本家的气息——但又有别于你工作时遇到过的创业二代。 是一种没办法准确描述出来的,在森严礼教下成长,又绝不被规矩所束缚的惬意,还混杂着漫不经心的张扬与难以泯灭的傲慢。以你的经验来看,大概是在异性……乃至于同性里都十分受欢迎的独特气质。 不过……同性? 虽然你一贯不太关注番剧之外的衍生向创作,但你对关于这家伙的cp大乱炖也算是有所耳闻。 你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飘忽不定,眸光闪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但偏偏五条悟不信这个邪,他大剌剌且直白地问你:“这种表情……你在想什么糟糕的事吗?” “是在想我和杰对你的企图?还是在想要怎么报复我们?”他毫不吝惜于用恶意去揣测……抑或是激怒你,“又或者你看上我们两个之中的谁了?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眼光应该不会差到看上杰吧?” 就差在脸上写上‘是我吧是我吧老子就知道’几个大字了。 你慢吞吞吐出思考时习惯咬在嘴里的吸管,几滴清亮水渍溅到唇角,被你不甚在意地抬手擦掉。 你朝对面的白毛微微一笑,回以更大的恶意:“我在想,你们两个这么形影不离,该不会……” “真的是一对吧?” 且不说听到这句话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恶心到恨不得立刻离彼此一百米远,一直在摸鱼的家入硝子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你。 棕褐眼瞳将你稚气尚存的平静面容之下即将浮出水面的挑衅与无所谓尽收眼底。 是个狠人。 她认真评估几秒,然后在心里默默给你贴上标签。 悟是蚊子 也不知道是被你比自己更恶劣的揣测恶心到了,还是再一次意识到你绝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和性子,无论是明显表达出不虞的五条悟,还是眼尾笑意淡下去的夏油杰,他们都暂时消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试探和戏弄你,显然并不预备在目的尚未达成的情况下和你彻底结仇。 ——但这只是他们单方面的主张,你并不以为意。 玩家的身份高于一切,如果说一开始你只是纯粹因为不想被卷入麻烦而想要躲得远远的,那么在明确一定会被迫搅和到剧情里的情况下,你索性决定摆烂到底。 ‘没准被叉掉就能回去了呢。’ 怀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你的态度轻慢中夹杂着一丝自己并未发觉的、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 你本人或许没有察觉,也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也不打算放在心上,但和你接触过的每一个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敏锐而极富自尊与自傲,自然能够轻易觉察出你游离的姿态下显露出冰山一角的异常。 ——但那又如何呢? 你不在意。 而只要你不放在心上,那么此世所发生的一切就无法影响你,更没有人能够左右你的想法与选择。 ‘救世游戏’? 去掉假大空的‘救世’,对你而言也仅仅只是一个游戏罢了。 既然是游戏,身为玩家的你自然拥有肆意妄为的权力——在这场自由度足够高的游戏里,就算你心血来潮把所有人都叉掉又能怎样呢? 毕竟只要狠下心来动用银行卡里你努力搬砖攒下来的一串数字,你就算在这场游戏里为所欲为也没人奈何得了你。 就像高自由度游戏里,玩家哪怕肆意杀戮惩罚也只不过是变成被追捕的红名。 会失去什么吗?不过微不足道的损失罢了。 会真正死掉吗?不会。 那还怕什么呢? 脑子里划过的想法冷酷无情还反社会,但你依然没事人儿似的大快朵颐——要不说贵有贵的道理呢,就连只是作为饭后甜点的大福也和你在国内吃过的口感完全不一样——绵密的奶油凉丝丝的,配上糯糯的外皮,甜而不腻。 这样看来,说不定在这个世界苟一苟就能实现年轻时吃遍世界美食的春秋大梦? 你若有所思地放下叉子。 而对面除了在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吃几口主食之外,剩下的时间里不是在观察你就是在狂炫致死量甜点的五条悟在你终于吃饱后也跟着放下了餐具,单手支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歪着脑袋盯着你看。 你完全没有和他客气的意思,上来就把感兴趣的餐品点了一份——大概是中午其实没吃饱的缘故,你这一顿吃的还挺多,半点儿没有包袱啃啃啃吃吃吃个不停的样子或许有给这个国家的女孩子一点儿来自干饭人干饭魂的小小震撼? 反正这一桌子人看你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啊她终于吃饱了’发生了质的转变。 ‘哒’。 颇具格调的餐具磕在桌布上发出不太明显的声音。 吃饱喝足后的你心情多少还算愉悦,难得的朝冤大……啊不是,是大好人五条悟露出笑容,“那么,谢谢款——” 不用想也知道,你这个恶劣的家伙又打算利用完他就跑,五条悟嘴角一撇,下巴微扬,打断你的客套话,“现在可以和我谈谈了么,秋·葵·同·学?” 他是故意的。 故意顶着这副面孔用拉长的黏糊糊声音在你面前恶意卖萌——绝对是在故意恶心你。 你脖子上开始冒出小疙瘩,拳头捏的邦邦硬。 深吸一口气,到底吃人嘴软,你没有说话,但你也没有半点不留情面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的沉默四舍五入等同于默认。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无需言明,自然对你略微软化下来的态度心照不宣。 但大概是你刺头的形象已经深入黑白二人组的心,因此在你突然变得不那么难搞后,两人看你的眼神实在有些古怪。 ‘原来这家伙只要耐下性子来顺毛撸就可以吗?’ 相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睛里读出相同的信号。 机不可失,夏油杰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落在你的脸上,两双同样漆黑的眼睛在空气中短暂交汇——老实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这个无论行事作风还是脑回路都异于常人的女孩露出放松的神态——之前的那次见面对方不是令人头疼地盯着他们……的胸看,就是边挑衅边轻蔑地无差别扫射,要么就是哼哧哼哧干饭干完就溜。 气氛少有的平和。 夏油杰下意识朝投来目光的少女露出笑容,却见神色平静到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放在心上的女孩淡淡收回目光,做出……如果不是他老眼昏花那绝对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屑表情吧?? 额角青筋跳了跳,夏油杰维持着面上笑意,这次倒是没有再继续旁敲侧击地打探,而是开门见山:“那天晚上的事情,和秋同学你有关系吗?” 你用吸管拨弄被子里的柠檬片,头也不抬:“和木之本关系更大一点吧?” “也就是说,是和秋同学有关系的对吧?”夏油杰莞尔一笑。 你:“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哒。’皮鞋鞋跟与地面碰撞的细微响动。 “你能看到咒灵吧。”一贯坐姿散漫的五条悟放下交迭的双腿,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后摄人心魄的眼眸微眯——是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陈述句。你舒展的眉宇不见丝毫怯色,懒得搭理兴奋得两眼冒光怂恿你趁机坦白身份将在场的人都收入麾下的星星,漫不经心地装傻:“啊,什么是咒灵?” 看出她的敷衍,主要负责拷问……啊不对,询问的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善。 被他们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的你叹了口气,青春期的男孩子真没意思,你忍不住想起早上结伴来对你表达关心的木之本樱和大道寺知世,并默默地在心里对比起来,最终得出一个响当当的结论—— 这两个家伙无论是纸片的还是碳水的,果然该屑的人永远都是屑啊! 吃饱喝足后你又开始犯困,勉强打起精神来,你琢磨着要不还是速战速决好了。 “如果你们说的是那些丑八怪……可以看到,有什么问题吗?” 看确实是能看到,你的目光微微偏移,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躲在窗户外面暗中观察的愚蠢咒灵。老实说这些丑东西的存在除了有点儿污染眼睛外,在你看来和星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一个星星和n个星……呃,n个辣眼睛版悬浮物的区别罢了。 夏油杰隐晦地看了一眼正在盯着你沉思的五条悟,转而面向木之本樱:“那么木之本同学呢?是否可以看到咒灵的存在呢?” 突然被点名,木之本樱猛地回过神来,呆呆地指了一下自己,“我、我吗?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们指的是昨天晚上那个怪物,那我确实能看到没错……” 她神情并不坚定,迟疑几秒:“那个怪物……就是‘咒灵’吗?” 察觉到她起伏的情绪,夏油杰缓和神色,温声安抚道:“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咒灵的存在,你们看到的只是更强大一些、也更危险一些的咒灵。”话音刚落,看到木之本樱骤然睁大的眼睛里浮现的忧色,他很快就想通了她的担忧所为何事,解释道:“大多数时候,那些出没在人类周围的弱小咒灵并不具备对人类造成实质性伤害的能力,请不要担心。” “这样啊……那就好!”木之本樱长长舒了口气,“咒灵……”她动作幅度不大但非常仔细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碧绿眼眸认真看向对面的夏油杰:“我们的附近有咒灵吗?” 夏油杰顿了顿:“有。” 木之本樱睁大眼睛,似乎感到困惑,她又仔细环顾一圈,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她沮丧地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夏油杰笑容不变,正要开口,你不太想看到元气满满的魔法少女这副蔫巴巴的样子,散漫开口:“你当然看不到啊,你可是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和他们又不一样。” 你的开口在在场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外,且不说一边啃啃啃一边吃瓜的家入硝子,本就观察着你的五条悟和被打断的夏油杰都看着你,就连上一秒还在沮丧自己好像没办法把那些怪物消灭的木之本樱都朝你看了过来。 她瞬间意识到你话语里的安慰,脸上骤然绽放出小太阳似的明亮笑容:“虽然拯救世界什么的,我大概没有那样的能力……但是,谢谢你,葵!”脱口而出的昵称让她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捂住嘴巴,脸颊红扑扑地偷瞄你,声音也小小的:“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其实如果她不特意加上最后一句话,你大概不会把一个称呼放在心上,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你歪歪头,挑眉,正准备恶趣味地逗弄一下容易害羞的魔法少女小姐,居然有朝一日会被当成背景板一样完全忽视掉的五条悟开口打断了你们的交流,不满几乎写在脸上地盯着你看了一会儿,往后仰倒,抬手揉了揉眉心:“真的能看到啊,你身上明明没有咒力的痕迹……你是特殊能力者?” “不,如果你是特殊能力者的话,应该和那位小姐一样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看’到咒灵才对。”他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重新下了定论:“你不是咒术师,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能力者……那么,我很好奇,” 五条悟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随着这句近乎质询的疑问抛出,用餐时尚且称得上轻松的氛围瞬间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悄无声息蔓延开来的凝重与沉沉压迫感。 仿佛平静的海面骤然凝聚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在场每一个人无一例外都深处漩涡之中。 而你,则处于最为危险的、摇摇欲坠的漩涡中心。 无论是全程都没发表太多言论的、处于漩涡最外层的家入硝子,还是被动被剔除出危险范畴的木之本樱,她们都以为会从你平静到几乎可以说是冷漠的面孔上流露出哪怕一丝异样。 被质问的愤怒、被逼入窄巷的不安、被戳破秘密的窘迫……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你总该表现得不那么冷静。 但你没有。 你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从五条悟口中说出的全新的名词上——特殊能力者。 他们咄咄逼人的质询与探究非但不能让你止水般平静的情绪掀起波澜,反而让你开始好奇起这个多元融合的世界究竟是如何运行到如今还没有被玩坏的。 老实说,npc的冒犯对你能够产生的影响在你看来几乎和休息日在家里舒舒服服躺着看随便挑选的电影里主角因理念不合发生分歧争吵起来,而你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看客围观他们的争吵时忍不住萌发出‘都对都对你们都对’的看戏心态差不多。 充其量就是观感体验实在是有点太好了——毕竟身临其境嘛,换个角度想想这也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体验,但这也导致了当下的你是否具备极其强大的攻击性完全取决于你的心情好坏。 和那天晚上被迫接受自己被丢到游戏场里的糟糕心情不同,现在的你因为味蕾的满足与肚子里的饱腹感反而显得异常无害。 嘛,吃人嘴软。 话是这么说,但你又不能理所当然地回复他们‘我只是一个被某个乱七八糟的存在抓壮丁来帮你们这群土著拯救世界的平平无奇路人甲啊’——虽然你完全没有打算这么干就对了。 你毫无心理负担地丢掉包袱,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莫名:“普通人啊,还能是什么人?拯救世界魔法少女二号吗?” 被cute的木之本樱挠挠头,想说一句‘如果是那样就实在太棒辣!’的冲动在‘如果一不小心惹你生气说不定会被讨厌’的念头出现后瞬间熄火。 五条悟紧皱的眉心看得出来并不满意你敷衍了事的回答,但也清楚对待你的态度只要稍微强硬一丁点儿,就会让怼天怼地的你立马竖起身上的刺把他们全部串成糖葫芦。 你的回答其实在夏油杰预料之内——大概是你给他的印象足够深刻,他早就已经意识到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出发前来‘招揽人才’前老师特地和他们三个交代的事,他很清楚硝子大概是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而悟那家伙在这种就差针锋相对的情况下也是绝无可能率先后退一步的,那么就只能由他来提起了。 但……该如何向明显不想搅合到这摊泥沼里的你抛出橄榄枝呢? 夏油杰看着微微蹙眉的你,陷入了沉思。 你注意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交换的眼神,但你对这两个家伙在打什么哑谜没有太大兴趣,“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问完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睡觉? 在场的人无论有没有介入这场对话的都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呃,天边刚染上绚丽霞光,远没到天黑的时候。 你的不着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也能算是破冰神器了,最起码因为你不加掩饰的敷衍而逐渐耐心耗尽显露出一丝锋芒的五条悟在愣了一下后,看你的眼神已经从‘要不干脆直接抓回去*****’的危险转变成‘这家伙这真的是个现代人吗?真的是个正常人吗?真的是个年轻人吗?’——真是质的转变的,可喜可贺。 “你……”摩挲下巴,他盯着你吃饱了就犯困的眉眼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你演戏的痕迹——废话,那当然是因为你完全是真情流露啊。 他忍不住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和现代脱轨的老太太鬼什么的吧?还是说其实是政府研发出来的最新型能源机器人?没电了吗?需要买几块电池让你充充电吗?我手机里还有半格电哦,你现在哭着求我的话老子可以勉为其难——” 你对这一大段毫无营养的垃圾话左耳进右耳出,轻飘飘地回以痛击:“你真的不是蚊子吗?嗡嗡嗡嗡嗡,吵死了。” “什——”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已经不打算继续搭理他了,转头看向身旁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没有发言的木之本樱:“木之本同学,我要走了,你一起吗?” 刚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你可怕的语法再一次让木之本樱的大脑陷入混乱:*****,老子***,你小子***? 她艰难地从脑海里的一堆乱码中捕捉到关键信息,迟疑着回道:“一、一起吧……?” “你不用等你哥哥吗?”你难得用仅剩的理智帮她考虑到了这件事。 习惯了之后其实秋同学的语言系统也没那么无礼——“你(小子)不方便的话,我(老子)先走也可以。”——啊啊啊啊啊完全习惯不了啊——!!! 内心疯狂发出“哔——”声的木之本樱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语言系统不要跟着崩坏,一边摇摇头:“哥哥说他要结束工作之后才可以回家。” “好,那就走……”你刚准确起身,头疼的夏油杰开口叫住了你们:“请等一等。” 你叹口气,木之本樱问出了你们共同的疑问:“还有什么事吗,夏油先生……?” “老师交代的事情稍微有点难办啊……”夏油杰苦笑一声,正了正神色,面带笑意,温和而认真地向她们发出邀请: “不嫌弃的话,请到高专做一次客吧。我们的老师希望能和两位谈一谈。” “——关于两位是否愿意加入咒术高专的商议。” 脑子坏掉 “关于两位愿不愿意加入咒术高专的商议。” 每一个字都会在进入你耳朵里的瞬间翻译成你能够听懂的语言,但你还是完全无法理解这句看似流于表面的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 又或许说,正是因为听出了这层言外之意,你才愈发难以理解。 你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温润如玉的黑发少年,皱眉,直截了当地确认道:“什么意思?”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你半点不按常理出牌、能直说就绝对不绕弯子的说话风格,夏油杰垂眸笑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直白的交流能够省去一些没必要的损耗,譬如时间,譬如理解。 索性他便也不再试探,温声将利弊娓娓道来:“两位拥有独立于咒术之外的、能够直接作用于咒灵的未知力量,无论是我们还是……”他顿了下,意味深长地咬了个重音:“其他人,想来都会对这份力量感到好奇。为了避免二位受到不必要的打扰,我们的老师建议二位可以暂时以进入高专‘学习’的名义规避风险。” 言下之意,只要她们点头答应,咒术高专的存在就会给扎眼的她们提供一定的掩护和便利,将身怀秘密的她们纳入庇护之下,甚至愿意将她们引入常人难以涉足的灰色世界。 而作为回报,她们自然也是需要付出些什么的。至于付出什么……那就得看双方合作的诚意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非难以接受的霸王条款,而是对双方而言都利大于弊的‘合作’—— 前提是,你需要这份庇护与便利。 你垂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馈,平直的唇角令你看上去显得愈发冷淡不好接近。 当然,你可以直接拒绝,但你没有这么做。 深谙博弈之道的你很清楚对方狡猾的地方就在这里——尽管夏油杰话里话外对垒的人始终是你,显然他也明白在你和木之本樱之间你才是最难搞的那一个,但他话语中的对话主体却一直都是‘你们’,在这方面上他确实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你就算想开口拒绝也要多少考虑一下木之本樱的想法。 你知道如果今天没能把这件事解决干净,之后的麻烦必然少不了,也就没再急着离开,垂着眼没看任何人,羽睫遮盖眼底不置可否的散漫,耐心等木之本樱做出决定。 但你大概不知道自己难得考虑他人感受的退让落在始终对你投以审视目光的几人眼里,反倒让他们若有所思起来。 也许只要找对方法,看似软硬不吃的你说不定也没那么难搞……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到底留下了几分痕迹。 在一片逐渐蔓延开来的沉默中,关注点已经完全被夏油杰那番话吸引住的木之本樱没有察觉出气氛中若有似无的古怪,注意力完全落在了对方有意透露出的情报上。 “咒术高专……”她喃喃道,翠□□滴的瞳孔带着求证的困惑望向对面几人,“那是……” “当然是培养咒术师的地方啊。”五条悟双手交叠在脑后,面上带出几分松散的漫笑,眉宇轻狂,“我们这样的,咒术师。” 他仿佛只是心血来潮地解释了一句,也不管木之本樱懵懵懂懂听没听懂,笑了一声就抱臂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夏油杰无奈笑笑,接过话头:“是专门负责培养咒术师的学校,我们三个就是去年入学高专的二年级生。”顿了顿,他又朝两人友好道:“没猜错的话,两位今年也正在上高中一年级吧?” “欸?是。”木之本樱愣愣点了下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蓦地睁大眼睛:“去年……?抱歉,但是……三人?是我理解错了吗?” 她的目光环顾一圈,依次看向对面三人,飞快掠过看着就不好惹的五条悟,眉眼含笑的夏油杰,最后在几乎没怎么开口的家入硝子身上停留片刻。 察觉到她的视线,正在发呆的家入硝子慢吞吞眨了一下眼睛,冲正在踏入某个人陷阱的小白兔小姐露出浅浅的、友好的笑。 木之本樱愣了一下,也下意识对她绽开笑容。 很满意她顺利接过自己丢过去的话茬,夏油杰眉眼微垂,唇边笑意也跟着淡了,“不需要道歉,去年的新生确实只有我们三人。” “高专历年以来的入学人数相差无几,上一届前辈只有两人,往年更是出现过无人入学的旧例,对比起来看似不多的三人其实已经不算少了。”迎着木之本樱难掩震惊的目光,他淡淡道:“想来经过那天晚上的战斗木之本小姐已经看出来了,普通人一旦遇上诅咒大多无生还可能,除非咒术师及时赶到并成功拔除诅咒才能勉强控制住死亡人数。” “诅咒几乎无处不在,而高专的入学率也充分说明了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咒力的人只是凤毛麟角,而能够在数次与咒灵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并成为一名强大术师的更是少之又少。” “咒术高专的存在正是为了能够为咒术界注入新鲜血液,以及通过相对系统化的学习增加咒术师存活率。” 扎着高丸子头的黑发少年凤眸低敛,狭长眉眼半阖,温润水墨与锐利笔锋交织,白净秀气面孔上竟无端显出几分悲悯的神性。 你平静地收回目光,知道一腔热血的魔法少女小姐大概已经被这番话忽悠瘸了。 但你什么也没说,事不关己似的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如你所说那样,你不会趟这摊浑水,什么保护弱小拯救世界,和你这个外来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嗯,困了。 不同于你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反应的反应,端坐在你身侧的魔法少女背脊绷紧挺直,双手捏住衣摆攥紧,那双翠绿的猫瞳里盛满纷乱的思绪。 脑子很乱,混乱无章的记忆涌现,而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莫过于那一夜亲身经历的、在她过往十余年时光里从未体会过的、令人即便只是回想也不由后背发凉毛骨悚然的危机。 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哭喊、划破夜空的哀鸣…… 扭曲的面孔是那样绝望,飞舞的残肢是萦绕不散的恶魔,恶臭的巨口传出令人作呕的咀嚼声…… 木之本樱蓦然蓦地闭上眼睛,死死攥紧双拳。 不!她已经不想再亲眼看着任何无辜的人死去了—— 也不知是魔法少女神色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悲伤太过浓烈,还是眼角余光注意到她脸上逐渐失控的表情,你意识到不对劲,偏头,果不其然看到木之本樱端端正正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突起。 出于心里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好感,你没有冷眼旁观。 “木之本,我要回去了。” 就在木之本樱竭力压抑却又仿佛清楚地意识到冲破闸门的洪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归平静的刹那,一道清亮冷淡的声音平静而又宽容地划破迷雾,刹那将躁动不安的洪水安抚,呼吸道里刺挠的疼顿时消散无影无踪。 她缓缓抬起头,滞涩的空气涌入鼻腔,胸肺的疼痛消解,翠绿的大眼睛忽闪着破碎的光。 你微微皱眉,“你怎么了?” 对上你困惑的眼眸,木之本樱呆愣愣地看着你,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艰涩的笑:“我……” “不……我没事……”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应该让你和她一起承担那份亲眼目睹无辜的人在眼前惨死的痛苦,下意识摇头:“我、我只是在想夏油先生提到的事……” “是吗。”你不是没有觉察出她的异样,也或多或少看出一丝端倪,但你不认为你们的关系有好到可以互诉心事的程度。 你没有刨根问底,只收回目光后倦怠地打了个哈欠,想到明天居然还要继续早起上学,你就气到恨不得报复社会把学校给炸了。 ——别让你抓到把你丢到这里来的幕后黑手是谁,否则你一定要让对方尝尝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痛苦! 你恶狠狠咬紧后槽牙,开口催促道:“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要留下来还是和我一起走?” “欸?我……”木之本樱看一眼还在静候答复的夏油杰。 “啧。”兀自旁观的五条悟轻嗤一声,双臂环胸,不爽地嘟囔了句:“真是油盐不进啊,你这家伙。” 你当作没听到,夏油杰适时开口:“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秋同学?” 木之本樱想了想,她知道以你们两人的关系擅自开口劝说你的行为或许会让你反感,但想到那天夜里的惨状,想到来自诅咒抑或是夏油杰口中‘对这份力量感到好奇’的人的威胁,她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地看向你,迟疑道:“小葵……” 你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打断:“如果你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答复,那么——” “我拒绝。” “……” 毫不犹豫的拒绝啊。 夏油杰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无奈:“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原因?你皱了下眉,面上露出几分古怪:“那还用说吗?” 你直白地说道:“谁要在**里打工啊?我是脑子坏掉了吗——” 话语未落,你猛地僵住。 困倦到自动调整到省电模式的大脑仿佛被无形的大锤狠狠敲击,巨大的眩晕感瞬间将你笼罩,率先沦陷的是听觉。嘈杂声转瞬离你远去,耳畔只剩阵阵尖针尖锐地拧成一束般钉入脑海深处的震响与嗡鸣。 其次是视觉。你眼前的世界一片天旋地转,如同万花筒中的世界不断摇来摆去,失重感袭来,身体失去平衡骤然栽倒。 一双手扶住了你无力的身体。 ‘*的哪个王八蛋袭击我!!’ 脑子里的剧痛让你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呼吸沉冗绵长,心率飞速攀升,身体不断发出警告,你仍竭力想要与脑海深处传来的震颤抗争,但最终还是无法抵抗地失去眼前可见的最后一丝光亮。 意识彻底沦陷前,模糊的、宛若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视野里最后看到的是一双眼睛。 白雾迷障,天水相接的湛蓝眼眸审视般俯瞰着你。 ‘混蛋白毛。’ 你重又啐骂一声,对象换成了眼睛的主人。 冲突爆发 东京郊外。 一所鲜为人知的“宗教”学校里,医疗室灯光明亮,人影绰绰。 “……” “我知道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可是哥哥,我不放心把小葵一个人留在这里……” “诶呀!我没有和陌生人到处跑,哥哥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嗯嗯!地址我一会儿就发过去,那就拜托哥哥啦!” 挂断电话,木之本樱长舒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中沉浮的明月,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转身进屋。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肆无忌惮地拌嘴,听到脚步声,夏油杰回眸朝她笑了笑,“已经和家里人解释了吗?” “是,哥哥说晚点会到附近接我。”木之本樱下意识回了个笑容,心想要不是这两个危险的人一直呆在这里没有离开,让她实在放心不下把葵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完全可以先回一趟家避免爸爸他们担心,再偷偷溜出来。 想到一会儿见面绝对会被毒舌的哥哥教训一顿,她耷拉着脑袋快步走进了半掩的帘子里。 恰巧看到家入硝子收回探查的手,光团在指尖隐没的一幕。 她小跑到床边,先看了一眼沉睡的你,才扭头看向蹙眉沉思的短发少女,半是好奇半是迟疑地问道:“那是……?” 面目清静秀丽的短发少女抽回思绪,注意到她好奇地看着自己指尖的目光,笑了一下:“只是一种逆转咒力使其起到一定治疗作用的术式。”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因为机器检测出来的昏睡原因有些奇怪,出于担心我才会使用咒力重新检查一遍。” 木之本樱轻易相信了她的说法,着急道:“检查出什么了吗?” 家入硝子歪头看着满脸担忧的她,这位漫画里才会出现的魔法少女似乎很容易相信人呢……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有。”摇摇头,她如实道:“身体内部没有任何损伤,看来确实只是普通的脑震荡而已。” “可是……”听到这个结论,木之本樱皱紧眉头,“小葵她明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是突然晕倒的……” 她边说边下意识抬眸望向家入硝子寻求肯定,对上短发少女清泠泠的平静眼眸,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蓦然转头看着床上睡颜沉静的你。 摇摇头,她将满心猜测与担忧晃出脑袋,在心里稍微有点底后反而不那么担心了,转而向家入硝子请教起‘咒力’相关的事情。 这不是什么机密,家入硝子也没有隐瞒,大致说了一下什么是咒力、咒力从何而来、如何使用咒力等等等等基础理论。 “好神奇……”木之本樱听得全神贯注,忍不住感慨:“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力量!” “木之本同学的力量对我们来说也很神奇。”大概是魔法少女与神俱来的亲和力,总能让人一不小心就被闪闪发光的太阳照耀温暖。家入硝子双手交迭抵着下巴,闻言冲她弯了弯眼睛:“是非常独特的存在呢。” “欸?是、是吗,但是我好像没办法直接看到你们说的咒灵……”说着说着,她明显沮丧起来。 “那天晚上——我有从杰他们那里听说,你应该是可以看到那只二级咒灵的吧?”这种时灵时不灵的感应让家入硝子十分好奇。 木之本樱认真点头,“可以看到的,我还亲眼看到……” 话音戛然而止,她抿抿唇,垂下脑袋。 家入硝子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可…… 虽然这么很冷酷,但这就是咒术师要面对的常态。 ——异化的‘常态’。 *** 好亮…… 明亮光线轻易穿透薄薄的眼皮,不住刺激着眼球。 鸦黑羽睫极其细微地颤动,眼皮上微微突起的弧度不安地动了动。 声音仿佛自远方传来,尚未清晰的大脑已经开始下意识捕捉起飘散的音节。 “……检测……昏睡……奇怪……” “……没有损伤……只是普通的脑震荡……” 在说你吗……? 你迟钝地想,豁然回忆起断片前发生的事—— 安置在医务室单人床上的少女猛地挣开眼睛,怒气腾腾地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无视有被你没事人儿似的生猛举止震撼到的家入硝子和木之本樱,以及察觉到动静猛地从帘子后冒出来的两颗黑白蘑菇脑袋,你用力甩了甩头,除了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外,没有半点异样。 很好。 你咬紧牙根露出一个稍显……啊不,应该是‘非常狰狞’的笑容,环顾一圈,没找到混蛋星星的影子,索性一边在身上摸索找手机,一边在脑内嘶吼:[出来!少给我装死——你让那个有胆子搞事的王八蛋有本事给我滚出来啊——] 由于你主动建立联系,星星弱唧唧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主人突然晕倒星星要吓死了呜呜呜QAQ] [主人主人主人醒了吗QAQ] [呜呜呜呜呜星星要变成没人要的星星了QAQ] [主人主人主人xn] [……] 大段大段带着哭腔的念叨瞬间涌入你的脑子里,像是信号延迟似的,翻滚了好一会儿才播报结束。 你的怒吼这才塞入星星丁点大的脑袋瓜里,差点儿把它天灵盖掀飞。 [主、主人……?]大概是你的怒火比初见那天还要猛烈外露,星星呆了好一会儿才瑟缩地小声问道:[发、发生了什么……?] 它懵懵懂懂的语气不像是装的——最重要的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你不认为星星那还没有芝麻大的脑袋瓜里装的心思能瞒得住你。 看来它什么也不知道。 你深吸一口气,饶是竭力平复情绪,额角的青筋也还是一突一突。 [……滚出来。] 你没有继续迁怒它,平静地说了一句,脑海里没有响起回应,然后你就看到星星从你的袖子里飘了出来,飘到你攥紧的拳头上轻轻蹭了一下你泛白的指节,低着头丧着豆豆眼小心翼翼地偷瞄你。 和星星的对话发生在眨眼睛,你深吸一口气,继续在身上找手机。 没找到。 你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 一间陌生的和式屋舍,一群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正神色各异地盯着你。 你全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径直望向离你最近的家入硝子和木之本樱:“我(老子)手机呢?” 你此刻的心情谈不上好,说话的语气也冲了几分,再加上乱七芭蕉的语法,堪称杀气凛然。 大概是被你眉宇间不再掩饰的厉色震慑到,魔法少女碧绿碧绿的眼睛微微瞪大,唇齿微张,懵懵懂懂地看着你。 “你在找这个吗?”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一只莹白纤秀的手托举着的笨重手机递到你面前。 抬眸,你对上一双清泠泠的棕瞳。 是那个叫做家入硝子的女孩。 你和她并无太多交集,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因此在接过手机后你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短发少女歪了歪头,清秀的面庞上露出浅浅的笑,看起来乖巧极了。 你略一颔首,也没在意帘子后那两颗脑袋对你的打量与探究,自顾自打开手机。 主界面上显示的时间是【23:59】。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你顾不上目前身处的环境是否合适,紧赶慢赶点进万恶之源的应用图标,打开【个人】-【属性】,【钥匙】后缀的(0/3)赫然已经在你昏睡期间变成了(1/3),而后又在手机左上角显示的时间跳到【00:00】的整数—— 也就是新的一天时重新又恢复成了(0/3)。 虽然早在上次从魔法少女小姐口中得知那只怪物是在她面前突然炸开,以至于她最终认定是因为她做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猜测,但猜想真正得到正式的这一刻,你除了习惯性地在脑子里吐槽了一句‘好的不灵坏的灵,什么究极无差别扫射随机乌鸦嘴’外,第一反应就是顶着一干人等探究的目光冷不丁冒出一句:“秋叶女士发大财。” 说完你停顿了几秒,下意识就想要给你雷厉风行的姐姐大人拨个电话,手指都已经下意识打开拨号页面了,才恍惚想起你已经没办法联系上她了—— 最起码现在的你是暂时无法联系上任何一个你所熟识的人了。 压下心口涌现的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落寞,你化惆怅为愤怒,狠狠攥紧手机。 “你在一个人偷偷嘀咕什么?”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你的思绪,你满脸写着不虞地抬起头,已经摘掉了墨镜露出仿佛洞悉人心苍蓝眼眸的白毛凑的离你很近,微微眯起的眼睛毫不掩饰对你的审视。 你不闪不避迎上他的视线,一点儿也不在意将自己的恼火暴露在对方眼中,不答反问:“这是哪?” 五条悟眸光闪了闪,像是对你的回答表示不满,半开玩笑半恶趣味地避开了这个问题:“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故意想要讹我们吧?那你也太拼咯?” 他不说你也多半猜出来这是哪里了,本来被破规则背刺就让你十分恼火,再加上一丝丝直到此刻孤立无援时才一点一点溢出来的怅然,多种情绪累加在一起压下来的瞬间就连头都开始隐隐胀痛起来,这使得你本就不多的耐心几近告罄。 深吸一口气,你抬手揉揉一抽一抽的额角,在‘忍一时风平浪静’和‘忍个p这孙子谁爱当谁当’之间反复横跳足足三秒后脑海里的天平才彻底偏向后者。 你掀起眼皮,盯着恨不得扒开你的天灵盖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的混蛋白毛,蹙紧的眉宇豁然舒展,微笑,启唇,攻击性翻倍:“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情商这么低吧?” 你露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灿烂的笑容,开合的唇齿间吐露出的话语却和充满阳光的明媚笑容半点儿也不沾边—— 别说五条悟,就连懵懵懂懂的木之本樱都被你骤然爆发的恶意震住了。 一时之间气氛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大概是因为你阴阳怪气的调调搭配上真挚灿烂的笑容毫无违和感的同时还附带了沉默debuff…… 一次次被试探甚至还直接被打包扔到麻烦大本营里的你眉眼弯弯地出了口恶气,甚至还贴心地偏头做出倾听状,以免错过对方的反击。 于是你就看到嚣张的混蛋白毛难得露出怔愣神色,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张口正要说什么—— 但你什么也没听到。 应该说,他确实说了什么,但张合的唇齿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五条悟的口型明明是有变换的,按理来说你的老破小翻译器理应能够让你听懂他发出的音节,但你只看到近在咫尺的唇齿开合变换,却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 你皱了下眉,正想着这个破游戏要是敢跟你说老破小的免费试用期结束,必须续费才能继续使用,你绝对立刻马上死在它面前—— 和你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不同,瞬间就意识到不对的五条悟瞳孔骤然紧缩,杀意毕现的双瞳瞬息便锁定了你,似是怒极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猛地伸手扼住你的脖子。 大抵是判定拥有令他神不知鬼不觉中招手段的你足以列入危险范畴,他出手毫不留情,攥住脖子的力道还在不断加码,你甚至已经感受到喉管被大力压迫几欲断裂的痛苦,胸肺骤然失去供氧的窒息感让大脑短暂陷入空白。 但那仅仅只是一时,你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在缺氧的高压下仍然艰难地运作起来,就算是被强行绑来这个游戏充当什么救世主也从未经受过死亡威胁的你从对方仿佛把你当作一只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般扼住你的命脉不断施加力道却并不真正打算干脆利落解决掉你的姿态中感受到一丝屈辱—— 身为游戏玩家的你被一个并不真正存在的‘人’肆意玩弄的屈辱。 情绪上头的你已经完全把这场游戏的成败抛到了脑后,甚至分不出一丁点注意力给着急地飞到你面前试图帮助你的星星,你的脸因缺氧泛起浓艳的潮红,面庞显露出痛苦的扭曲,但你漆黑的眼眸里却无半点儿示弱与哀求。 即便原本坐在单人床上的你已经因为对方不断施加最后停留在一个不至于真的至你于死地但又足够让你感到痛苦的力道中不得不狼狈地挺直腰板,但你眼里仍然不见一丝一毫软弱—— 你仍在‘不知好歹’地挑衅着随时都有可能扭断你脖子的敌人。 你们之间的对抗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在其余三人还没有明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就已经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油杰,他一闪身便挤了过来,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五条悟,而是目露询问地看向暴怒的同伴。 你眯着眼睛,勉强看清五条悟对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张口作出你无法辨别的口型,而后就顺利接受到了夏油杰骤冷的眼神。 你艰难地牵起嘴角,掌心里还攥着那部手机,强行压下那股被人随意拿捏的屈辱与怒火感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自救的理性—— 大脑尽己所能运作,无视掉星星带着哭腔的声音,你正准备装载【恐惧光环】摆脱眼下的困境,昏昏然的大脑就被一声带着巨大惊惧的响亮的“葵——!”惊醒。 余光瞥向声源处,你看到了总是元气满满的魔法少女小姐苍白的面容。 或许是那天晚上的战斗让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的她在短短几天内就迅速成长了起来,尽管她眼底的茫然与惊惧仍然浓郁,但她已经下意识将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拽了下来,迷你魔法棒在莹光中变大,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权衡利弊,也没有丝毫犹疑,她几乎是瞬间就决定了站在你这边,将剑锋指向了伤害你的人。 你听到魔法少女小姐认真的、凝重而又锐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请放开她!” 撕破面具 几乎是木之本樱话音刚落的瞬间,你垂眸向星星发送了装载【恐惧光环】的指令—— 不可名状的力量自遥远的地脉深处汇入你体内,隐秘以你为中心向外蔓延,如同荡开的波纹,无形中将你拢入其中,你外在的狼狈、弱小顷刻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无以言喻的隐秘强大所取代。 恐惧。 自心底深处的洞穴中爬出的恐惧。 距离你最近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是最先受到这股精神冲击的人——精神层面的攻击无关强弱,但凡拥有灵智的生物在直面它的一瞬间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拽入恐惧之中。 区别只在于这股震慑所能维系的时间长短。 那一瞬间,无论如何强大的力量在这股冲击的干扰下都仿佛黯然失色,陌生的【恐惧】一股脑灌入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的天之骄子的身体里,足以扰乱他们的心神。 你扑腾两下双腿,跪坐在床上掰开混蛋白毛僵硬的手指,顺利把自己的脖子从任人拿捏的屈辱境地中解救出来。 跳下床,你由于缺氧眼前黑了一瞬,毫不客气地撑在一旁难得眼睛睁大到甚至能看到瞳孔地震的夏油杰身上稳住了身体,趁还有时间,你朝他们两个露出一个嘲讽意味拉满的轻蔑笑容,然后拔腿就跑。 你朝门口跑去,经过正准备掏出库洛牌的魔法少女身边时落下一句很轻的、只有你们两人能听到的劝告:“我没事,别管我。” 你知道伟光正的魔法少女小姐是绝对不可能在明知诅咒存在还对此视而不见的,毫无疑问,她绝对会加入咒术师阵营。 既然打算迈入那个世界,就不要傻乎乎地为了你和中流砥柱发生冲突啊。 你接受了魔法少女小姐的赤诚与好意,也心知无论今天被扼住命脉的是谁以她的正义感都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无奈。 一腔热血的家伙果然都是笨蛋。 话虽如此,木之本樱愿意毫不犹豫站在你身边的行为多少还是浇灭了一些你想要成为反派头子斥巨资拉帮结派拉着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冲动和恶意。 你勉强冷静了一点。 但你很快就意识到,随着你的远离,原本好歹能够坚持几分钟的震慑效果也因为在你身上无法发挥出最大效用的原因慢慢开始失去作用,而除了最大底牌外体质基本上和一个普通女高中生无差的你就算拼命跑路也只勉强跑出去几百米远,身后就已经传来了破门而出的动静。 被你挑衅到怒气上头的五条悟使出全力追赶你一个战五渣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呃,你甩掉这个把自己一并骂进去的念头,慢慢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已经越过你站在前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混蛋白毛。 [星星,准备使用召唤术。]你冷静地安排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局面的计划。 脑子里想起星星细碎的声音,大概是今夜你和高专方的冲突吓坏了它,一直怂恿你把他们收入麾下的星星居然没有一点儿迟疑地答应下来:[是,主人!] 努力挂在你飞舞的发丝上的星星猝不及防撞上你的肩膀,揉揉脑袋懵懵懂懂地爬到你的肩膀上依偎着你开始慢慢浮现出可怖的青紫指印的脖子,豆豆眼泪汪汪地看了好一会儿,抽抽噎噎地凑过来吹了吹。 脖子上的凉意几近于无,但此时此刻草木皆兵的你还是在短暂地紧绷后默许了星星靠近你不久前还受制于人的可怜脖子。目光径直落在拦路的白毛身上,他对你笑了一下,做了几个放慢的口型——你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但你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装作没看到,你皱了皱眉,比起看不懂所以等同于毫无杀伤力的唇语,你更讨厌他的眼神——一丝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仿佛在看牛羊于屠刀下挣扎的傲慢。 你努力压下的火蹭一下就涌上脑袋。 “星星,召唤。”你眯起眼睛,语气冰冷地下达指令。 星星没有丝毫迟疑,细细的火柴棍一样的手上出现一根缩小的魔法棒似的棍状物,尖端缓缓凝聚出一团灰白色的莹光,你寒气迸发的眸扫了一眼,光团并不温暖,反而不断向外散发出令人感到不安的诡异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神色同意冰冷的五条悟往你肩膀处靠近脖子的位置看了一眼,眸光微微一顿。 倒不是因为他真的看到或感受到了星星的存在,而是……少女的皮肤娇嫩细白,在他失控的怒火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借着灯光,他注意到了你脖子上狰狞的暗红色指印。 失神不过瞬息,那双透着寒意的蓝瞳很快就如锁定猎物的猛兽般牢牢锁定在你身上。 凝聚起来的光团在星星挥舞着迷你小棍子轻轻一点后晃晃悠悠地飘到你的面前,一点一点变大,慢慢汇聚成一道灰白色的门,并不凝实,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的风眼。你没有分神去关注它,双眼紧紧盯着靠近的五条悟,短暂窒息和奔逃让你急促的呼吸一时之间难以平复,死寂的空气中便只剩下你微喘的呼吸。 “主人,请补充口令。”星星的声音也罕见地绷紧,漆黑的豆豆眼也紧紧盯着前方的五条悟,你抽不出心神,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它不再柔软的眼睛里隐约浮现出的凶性。 口令?你皱了下眉,[什么都可以?] [是的,主人。]一向跳脱的童音在亲眼目睹你所遭受的对待后居然也显露出几分沉沉的稳重。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一提到召唤口令,你的脑子里还是冒出了那部在你的世界风靡一时的动漫。 远光的身体,震天雷霆——此时此刻的你不正需要这么一名能替你找回场子的好员工么。 于是五条悟便看到上一秒还如同被冒犯的兽类警惕地亮出獠牙与利爪的你下一秒忽而莫名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莫名的讥笑。 “出来吧,皮卡——” [哒] 话音未落,像是回应你的召唤似的,一只苍白的手自漩涡中探出,用力扣住光点凝聚的门框。 尖利的指甲,修长的手指,单薄的一层皮覆在精致的骨骼上,屈起时用力泛白的指骨,淡色的脉络血管—— 这是一只充满力量与美感的手。 身为此世之人,五条悟看不到那道灰白色的诡异漩涡,但他能够看到那只仿佛凭空出现的手。 ——第三人? 他看着你唇边嘲弄的笑,于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抉择。 一道黑色的影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你袭来,你一边后退,呼吸急促了一瞬,迅速下达指令:[把ta踢出来干活!] 眼看你即将落入五条悟抓来的手里,身体陡然一轻,宽大袖袍扬起,几缕洒满月辉的银发在你的视野里飞舞,淡淡的、阳光与青草杂糅的气息萦绕着你,来不及做出反应,你已经被单手护在怀中。 两道身影瞬息间便交锋数次,□□击打的闷响,划破空气的风声,你整个人陷入一片有别于人造材质的洁白毛皮中,身后是无声的凛冽交锋,而眼前却是赏心悦目的银发在翩跹起舞。 你急促跳动的心脏在方才的危急时刻有那某一个瞬间几乎跳出口腔,而后在此刻重重落回胸腔。 深呼吸,你吐出一口浊气,手臂不自觉收紧,环住单手将你抱坐在手臂上的人,才注意到飘到你颊边轻轻蹭着你的星星闪烁着担忧的眼睛。 “没事了……”你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紧绷到极致的干涩,安慰了它一句。 “主人……”星星抬起头看着你,线条似的嘴巴重重一瘪,带着几分哭腔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我们不要拯救这个世界了,他们都是坏人呜呜呜呜呜——” 你垂着眼,‘嗯’了一声,偏头,终于看清了你重金雇来的员工的脸—— 率先入侵视野的是一头流转着银白月华的飘逸长发,饶是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心比刀冷的你都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银发,白色为底的交领和服,左肩与袖口出红色不知名徽印,看起来手感就很好的蓬松毛绒坎肩……你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好吧,不是‘看起来’,而是真的手感很好。 ‘砰’的一声闷响,两道交战的身影各自分开。 抱着你的人身姿灵巧落地,那双冰冷的金瞳转了转,就把你偷摸的小动作抓个正着。 你盯着他的眼睛,神色略显凝重。 第一眼,有点眼熟,再看看。 第二眼,你一定见过他! 第三眼,dei!狗妖! 意识到对方来自哪一部动漫的瞬间,脑子已经顺利将印象里的纸片人形象与眼前具体的‘人’形成功配对,你眨眨眼睛,卡在嗓子眼里的招呼像打嗝似的蹦了出来:“……嘎,大狗狗?” 金瞳扫过,一抹杀气在你身上驻足徘徊。 “啊不。”眼下显然不是内讧的时候,你非常有眼色地收回了不太礼貌的称呼:“你来啦,我的好(狗)员工。” 真·远道而来的杀生丸眼神凉凉地瞥了你一眼,脑子里聒噪的童音还在暴躁地响个不停:“快揍他!!!快给我把那个混蛋白毛揍趴下!!!!”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居然敢欺负主人!!!!” “可恶!!星星绝对不能放过他!!”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星星绝对不要放过他!!!!” “杀——不、不可以、快去把他抓起来!!星星要让主人掐回去——” 童音尖利,一会儿丧失理智似的咆哮,一会儿又像触及到某种本源禁忌似的突然卡壳,但内容无外乎让他把那与他交手之人重创。 脑子被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念叨个不停的童音折磨,杀生丸忍了忍,神色不变,但眉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他微微俯身把埋在他毛发里蹭个不停的你放下,双脚踏上地面,你才发现自己的四肢因为之前高度紧绷的状态有些失力的软。 但你没有表现出来,神色如常地稳住了差点歪倒的身体。 幡红的袖袍垂下,远道而来的强大妖怪眸色淡淡望了你一眼,“让它闭嘴。” 话音未落,你便看到印着家徽的袖袍重又翻起,银发飞舞,有几缕与你凌乱的发缠绕在一起,又快速分开。 等你抬眸看去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经再次打得不可开交。 你默了默,低头,抱着你脖子心疼得直呼呼的星星无辜地朝你眨巴眨巴眼睛。 你略微苍白的面庞上蓦地浮现浅浅的、真切的笑容:“干得漂亮,星星。” 血统纯正的远古大妖怪,和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天之骄子,孰强孰弱—— 你并不在意。 听到这边的战斗传出去的巨大响动,第一时间意识到情况有变,甩掉企图拦住他的木之本樱赶来的时候,夏油杰看到的,正是两道快到只剩下残影的身影,和站在外围、听到动静朝他投来漫不经心一瞥的你。 夏油杰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从看似不分上下的战斗中得出与五条悟交手之人仍有余力的结论。 他盯着那人矫健的身手,目光只是在对方脸上的妖纹和异于常人的尖锐指甲上停留了一瞬,那双冰冷的、被激起斗志的金瞳便朝他投来漠然一瞥。 仿佛盘踞深林的野兽震慑企图来犯的敌人。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目光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一副看好戏姿态的你身上。 他朝你走了过去,并在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眯起的眼眸注视下,停在还算安全的距离之外。 和你有着一样黑发黑眸的少年很高,狭长凤眸弯出温和的弧度,对没什么表情的你微微一笑:“今夜的事,我们很抱歉,秋同学。” 你没有对他的‘打圆场’做出任何回应,只一脸冷漠地站在原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星星抱着你的脖子不知道做了什么,丝丝缕缕凉意中和掉热辣的不适,就像酷暑里的一口冰西瓜,或许没什么用,但心理上多少舒服一些。 紧随其后而来的是木之本樱,以及不紧不慢晃出来凑热闹的家入硝子。 她率先注意到的是和夏油杰似乎隐隐呈现出对峙姿态的、孑然一身的你,意识到‘孤军奋战’的你和几乎比你高出一个脑袋的少年之间不太美妙的气氛,木之本樱握紧魔杖站到你身边。 你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但眼角余光瞥见少女坚定的侧脸,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并接受了她的好意。 该说的你已经说了,姑且就当她自己想要这么做吧。 夏油杰头疼地看着眼下失控的局面。 不知何时中招的五条悟,终于展露出獠牙的你,突然出现的第三人,以及明摆着是要站在你那一边的木之本樱。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他叹了口气,望向你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 你平静回望。 即便是此刻几乎已经走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除了在刚得知五条悟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丧失了说话能力时短暂泄露出几分对你的敌意外,眼前的少年大多保持着温和的姿态。 ‘连这种情绪稳定的人最后都受不了地开始发疯,这个世界果然已经烂透了。’ 在这种时候,你晃了晃神,脑子里突然冒出不合时宜的念头。 你很快回过神来重新专注在眼前的事件上,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越发坚定了你早死早回家的信念—— 别说你不想,就算你真的热血上头想成为所谓的‘救世主’,这个烂掉的世界里某些发烂发臭的‘烂橘子’也绝对会想方设法背刺你。 你除了金手指稍微多一点点,外挂稍微牛*一点点之外,身体可是很脆的,可扛不住动不动就血肉横飞、缺胳膊少腿的战斗。 所以你还是好好当你的路人甲,该出场走剧情的时候冒冒泡,不该搅合的事还是跑的越远越好。 比起拯救世界,果然还是老老实实上班赚钱还房贷更适合你。 你爱打工,打工爱你! 你心里已经打起了威逼利诱星星早日把你送回家的小算盘,但表面上还是那副又疯又冷静的性冷淡样——一个人站在那儿愣是站出了千军万马的大无畏气势。 事实上,你也确实不是木之本樱想的那样‘孤军奋战’。 慢半拍的魔法少女警惕地盯着夏油杰,紧紧握着手里的魔杖,大有‘他敢动手她就敢朵蜜他(bushi)召唤库洛牌框框砸’的架势。 “你为什么会感到抱歉?” 你忽然开口,语气平静,没有半点儿诘问的咄咄逼人。 但正是这句看似平静的困惑,让夏油杰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你看向与五条悟打得有来有回的杀生丸(只能看到两道残影的你对便宜员工的实力没有太大概念),微微一笑,笑容里难免带上几分讥诮,也没有期待能够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而是自己给出了答案。 “因为我不是弱者。” 夏油杰面上温和的笑意随着你说出口的话语逐渐隐没。 你垂下眼眸,心里不是没有失望的——你不是不懂所谓天之骄子的脑回路——事实上,你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同样的骄傲,同样的自负,同样的以自我为中心,同样的……瞧不起那些碌碌无为的庸才。 可是现实教会了你做人。 没有谁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一个。 你曾经不愿意承认,所以撞得头破血流,撞得遍体鳞伤,可偏偏就是你曾经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向你释放出了善意—— 弱小不是原罪,平庸不是无能。 莫名其妙被绑来这个世界观大乱炖的游戏,你行动上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讨厌麻烦远离所有会带来麻烦的人,嘴上也说着讨厌自负傲慢的家伙,可你到底真情实感地去喜欢过每一个相隔着次元的角色。 你知道他们年轻气盛,也知道他们的魅力其实在于‘远观’而非近处,但你还是喜欢他们—— 就像喜欢变故前骄傲的自己。 可仅仅只是接触了两次,已经被社会磨圆了棱角的你就已经感到疲惫。 假如——你只是说假如,但凡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对你动手,你都会向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他们,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不是吗? 真奇怪,分明刚刚从昏睡中醒来,但你已经感觉到疲惫了。 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 你不想再和他们继续纠缠下去,你也再一次明确了自己绝对要远离他们的想法。 [星星,我累了。] 你含着浓重疲倦感的声音传入星星脑海里,那双乌黑的豆豆眼微微睁大,而后浮现淡淡的湿意。 “星星会一直在主人身边。”迷你般的小精灵火柴棍似的小手捧着你的脸,软软地蹭了蹭。 像一只湿润的幼犬。 但你不知道的是—— 正在和不同于战国时代强者战斗方式、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的人类酣战的杀生丸蓦地身形一顿,被再次出现在脑子里的尖锐童音吵到头疼,不得不分出一丝心神。 “快点抓住他!!!抓住那个坏蛋!!!” “快点快点快点!!!把那个混蛋抓到主人面前!!!” “可恶的家伙!居然敢伤害星星的主人!!星星真的生气了!!!” “快把他抓过来抓过来抓过来抓过来——” “……” 杀生丸:“。” 这个时不时跑到他脑子里指手画脚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了让它闭嘴,杀生丸面无表情地提前结束了战斗—— 一个[无声移位]来到那名人类身后,伸手,利爪在月华下显现出令人胆寒的光泽。 是[毒华爪],一旦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所释放出的剧毒能够将敌人融化。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一瞬间灰飞烟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眼前的敌人仿佛感知到危机,身影一闪,无形的屏障将利爪阻隔。 侧身飞踢,杀生丸随手挡住的同时鼻尖翕动,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而他原本所在之地发出某种怪异的力量波纹。 他嗅了嗅,是一股陌生的力量气息。 他看不到,但犬类与神俱来的嗅觉能够让他辨别出那儿的异常。 你在星星的提醒下抬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诅咒嘴巴张大到几乎撕裂的程度,用力闭合,巨大的咬合力足以将钢铁粉碎。 你转头看向同样望着半空的夏油杰,对方恰好偏过头来与你对上视线。 他冲你温和地笑了笑。 你又有点生气了。 [星星,让我的大白柴把五条悟打下来。] [是,主人!]星星的情绪也有些激烈。 差不多是它刚说完的下一秒, ‘砰——’ ‘轰——’ 接连两声震响,地面溅起飞灰。 半空中悬浮的白色影子一晃,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你面前。 灿金色瞳孔锁定你,你眨了眨眼睛,把滚到嘴边的夸赞——‘好狗’——咽了回去,冲他牵起一个浅浅的笑。 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心,以及略显疲惫的微笑。 这让你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堪一击的虚弱人类。 是从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杀生丸视野里的人类。 他顿了一下,脑子里的声音还在叽叽咕咕,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冷冰冰的模样,“让它闭嘴。” 你愣了一下,大概猜出他口中的‘它’指的应该就是星星,目光移动,对虚虚环着你的小精灵做了个“嘘”的口型。 小精灵眼睛忽闪,无辜又纯稚。 脑子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杀生丸有点满意,于是看向你这个弱得不行的人类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冰冷了。 此时此刻的魔法少女才后知后觉发现你的身边似乎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友军’,带着一点好奇的眼神在白得就像雪人的杀生丸身上晃了一下,就被冻到火速收回了视线,安分守己地握着魔杖往你身边躲。 浓雾散去,一个影子从中走出。 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你看到五条悟脸上破了几个口子,身上也多了几个泊泊淌血的洞,没受太重的伤——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但那身黑色的制服上多了不少狼狈的痕迹。 你平静地看着他,没什么快感,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有些人有些事果然还是要看别人做起来才有趣。 比如意气轻狂的少年,比如拯救世界的重任。 那双淬洗的蓝瞳第一时间看向了你,很亮,似乎燃烧着火焰。 你冷眼看着眼前在你面前吃了好几个闷亏,应该气到不行的五条悟,心里很平静,所以声音也没什么起伏,“你们不是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吗?我可以告诉你们。” 意料之外的结果。 五条悟和夏油杰,包括躲得远远的家入硝子和坚定站在你这边的木之本樱都朝你看了过来。 你像是对他们的目光毫无所觉,自顾自说道:“那个秘密就是,” 你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讥诮,但细细品读似乎又更像是漠然的陈述:“这个世界会走向毁灭,人类将不复存在。” 救世救世,不正是因为终结毁灭才需要拯救么? 那么就由你这个幕后操盘手钦点的‘救世主’来传达‘神谕’好了。 “不相信吗?”你扫了一眼几人各异的神色,偏了偏头,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那就不要相信好了。” “你们可以用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如何走向灭亡,看人类如何消失。” “听起来很有趣,不是吗?” 你说这番话的时候非但没有言之凿在的笃定,也没有欲盖弥彰的疯狂,反而平静极了,甚至还带着惬意闲适的笑——但正是这副平静到近乎陈述事实一般的理性,才让人越是摸不透你究竟是因为有底气才敢这么说,还是只是在虚张声势。 木之本樱愣愣地看着你平静的侧脸,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你这究竟是被惹急的胡言乱语,还是看破天机的预示。 世界会毁灭……是真的吗…… 木之本樱大概是这里最清楚地意识到葵究竟多么神秘的人,无论是礼堂的援手,还是今夜细细回想发觉的一切怪异之处,都和葵有脱不开的关系。 葵就像一个蒙着厚厚幕布的箱子,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人类天性中对未知的恐惧与好奇又让遇见葵的人都不自知地被葵身上矛盾而又割裂的神秘感所吸引—— 无论是那位不好惹的五条君还是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夏油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长久却不自知地停留在葵身上,不是吗? 这并非嫉恨,木之本樱也对这种正事之外的关注不感兴趣,只是,身为几乎参与了所有和葵有关事件的、对葵无所图谋的‘旁观者’,她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份不太寻常的、也并非只是出于对葵独特能力的【在意】。 没错,不止是‘关注’,甚至可以称得上【在意】。 但她很清楚葵并不想要这种过度的关注,葵……应该是个很讨厌麻烦、但其实非常温柔的人。 木之本樱看着你眉宇间漫出的淡淡疲倦,眸底划过一丝担忧。 看着你的不止是木之本樱,五条悟随手抹去颊边滑落的血迹,走到夏油杰身边。 蓝眸微睐,定定注视着你。 老实说,当一个人过分疯批到行为想法都无从预测时,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基本上都是敬而远之,换成五条悟大概就是看一眼然后不屑一顾。而当一个人冷静到事事周全步步为营时,说其谨慎抑或胆小都没什么错,面对这样的人五条悟也不会多么放在心上。但当一个人绝对理性地干着疯狂的事——偏偏还拥有不可知的强大力量时,又会如何呢? 在这之前五条悟从没浪费脑力去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直到—— 明月在上,远郊的夜色尚且带着潮湿的寒意。月光没有遮蔽地倾泻而下,铺在屋顶,铺在地面,铺在少女乌黑长发与莹白雪肤上,淡色的唇冷淡地下压,神色是冷的,眼底是无动于衷的。 可偏偏说出如此疯狂的话语。 被俯视的是她,被逼到悬崖边的是她,弱小是她,神秘是她,可偏偏居高临下的也是她。 这让五条悟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眼前的少女身上究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又或者…… 升腾的怒气并未因愈发难以抑制的好奇与征服而就此消失,反而与之杂糅成另一种更为复杂危险的情愫。 五条悟的目光灼热得让你根本无法继续装作看不见,你也不想这么做,于是你抬眼径直回望过去—— 湛蓝眼瞳在迷蒙夜色中亮得惊人,仿若雨后骤然放晴的洁净蓝天,毫不掩饰地将自己赤/裸的欲望向你展露。 心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绝对已经引起了他们——乃至更多的你连接触都完全不想接触的家伙的注意,甚至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生活在一双双眼睛的窥视下,你心情差极了,但更多的是累。 你已经很努力想远离这摊浑水,混混日子,在星星能做到的时候要求它把你送回属于你的世界—— 你不想当救世主,你已经足够低调,但好像有双无形的手一直将你推着往前走。 真烦。 别让你抓到。 你撂下两句没什么威慑力的狠话,准备彻底结束这荒唐的一天。 但在这之前,帐还是要算的。 再次抬眸,你的眼睛里多了些不耐: “在这之前,我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对你们提到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至于今天的事……也许我应该对你们表示感谢?”你语气里带着几分细微的嘲弄,继续道:“但我想一个不知为何昏迷的病人此时此刻更应该待在医院的病房里,而不是你们的大本营,对吗?” 你头脑清醒丝毫不被包裹在炮弹外的甜蜜糖衣所迷惑:“擅自把我带到这里来事认为我应该出于感谢接受你们的‘好意’吗?”你重重咬着‘好意’这两个字的音节,神色嘲讽极了。 “至于你,五条悟。”目光移向另一边,你注视着五条悟亮得有些刺目的蓝眼睛,第一次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平铺直叙,没有敬语,简单粗暴地拉开距离。你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他脸上的伤,和那几个明显是被你的亲亲员工戳出来的、还在框框冒血的血洞——虽然你很想以牙还牙也让他体验一下被踩在脚底下的屈辱感,但你还没有被愤怒彻底冲昏头脑——无论如何,你是绝对不会为这个混蛋游戏花一分钱的。 这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你继续说道:“我们还没有关系好到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地步。就当这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吧,这种状态持续到今天过去应该就会完全解除。” “如果没办法解除——”你蓦地笑起来,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羞辱:“那就来请求我吧。” 这件事对你来说确实只是一个意外——毕竟被划分到你的金手指里的名为【钥匙】实际上说一句‘混蛋乌鸦嘴’也不为过的不知名技能根本就不由你掌控,疯起来连你这个持有者都无差别攻击,更别提其他人了。 就目前来说,你其实也不太确定这种类似于debuff的负面状态持续的时间有多久,上上次发挥作用的对象已经死透了,你无从考据,而上一次的作用对象则是你自己—— 你是在技能次数刷新的前一分钟恢复过来的,假定这不是因为你是持有者给出的特别优待,那么让五条悟‘闭嘴’的负面状态按理来说也会在今天过去之前的一分钟解除。 当然,如果猜错了你也没办法,之后的日子要么就狂扁星星让它赶紧把你送回去,要么就只能趁早收拾包袱亡命天涯了。 让他来求你——只是因为你想要羞辱骄傲的‘神子’。事实上就算他真的跪在你的面前,记仇的你也不会为他花一分钱。 你不负责任地想,你有什么办法,一切的因和果又不是出于你本意产生的,要杀要剐当然得去找罪魁祸首啊。 如果能找到的话。 没有留意到你给出不太肯定的解决办法后看你的目光几经变化的众人,你继续表明你的立场: “最后再重申一遍,我讨厌麻烦,所以——”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否则,我不会再退让。” 你神情格外认真,说完后偏头看向身侧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魔法少女,“我要回去了。” 呆呆的魔法少女小姐完全没有get到你的言下之意,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顿了顿,微微抿唇,生硬但意外流露出几分不自知别扭地发出邀请:“……一起吗?” 抱着魔杖的木之本樱呆了几秒,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翠绿眼瞳微微睁大,反应过来后连忙用力点头。 你看着好像已经把你划分到‘好朋友’阵营的魔法少女,无声叹了口气。 她大概率误会了什么,但想要否定的你一旦对上对方水汪汪的星星眼,就很难把已经到嘴边的硬邦邦的解释说出口。 难道‘让擅长拒绝的人没办法拒绝’也是魔法少女的天赋之一吗……你不由得陷入沉思,最后得出结论。 ‘真可怕,一定要阻止她成为资本家。’你想。 初次会晤 把一路上都有些神情恍惚的魔法少女交到前来接她回家的木之本·天选打工人·桃矢手上,你在木之本樱担忧的目光下拒绝了他们同行的邀请,挥挥手告别两人,颇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高深莫测。 她显然还想说什么,但被仿佛洞悉了什么的兄长敲了一记爆栗后,到底还是忧心忡忡地向你道别。 目送轿车在夜色中远去,也逐渐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等到晚间的山风将尾气都吹地一干二净后,你的唇角才恹恹地耷拉下来,卸力般慢慢蹲下。 双手环住膝盖,脸颊埋入臂弯,你一边放空自己一边习惯性复盘今晚的会议……啊不是,今晚的遭遇。 ——糟糕透了。 不管是莫名其妙被带到咒术高专来,还是之后无意间触发的冲突事件—— 这一切都让你和自己吃瓜摆烂等回家的目的背道而驰。 今晚的事看似是你占了上风,但以你的角度来看,光是‘不仅被注意到了说不定还被臭白毛记恨上了’这一点就完全让你陷入了麻烦的漩涡中心。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你抱住自己的脑袋:“头好痛,好像要长瘤子了——” 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但还是有在好好陪伴你的星星睁着黑豆豆似的眼睛:“00” 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但出于种种缘由考虑居然没有丢下你的杀生丸:“……” “主人还是不开心吗?”牵着你头发的星星歪歪脑袋,湿漉漉的豆豆眼天真又单纯。 熟悉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杀生丸回忆起在他脑海里撒泼打滚的尖锐嘶吼,目光凉凉地扫了一眼你们两个相亲相爱的一人一星。 “倒也说不上什么开心不开心。”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带着些恍惚:“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主人……?”星星蹭了蹭你,豆豆眼懵懵懂懂。 你慢吞吞地站起身,抬手拍掉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漫不经心中还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准备继续在这边呆下去了……” 后面的话你说得十分含糊,就算是离你很近的星星也没有听清,故而扭着小小的脑袋困惑地朝你看了过来。 你敷衍地扯扯唇角,没有解释。 打了个哈欠,你衷心希望星星能够支棱起来,赶紧把你从这个八嘎国送回去。 “好了,我们回家吧!” 想到五金币买……啊不,雇佣来的能打能抗能rua的好员工,你打起精神来。 今夜的冲突事件不用复盘也清晰明了,如果不是关键时刻星星给你拉来了大白柴,之后会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 虽然不至于把小命丢了,但你光是想想就觉得憋屈。 感谢员工,感谢金币,感谢星星,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从今天开始,你给屑幕后黑手打工,招来的员工给你打工,那你不就可以光明正大摸鱼了吗—— 抱着这份美好的愿景,你看向杀生丸。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感受到你目光中充满期待的杀生丸:“……” 已经预料到在你的眼睛看过来之后会发生什么的杀生丸闭了闭眼,果不其然,下一秒脑子里就开始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环绕响起撒泼打滚的聒噪童音。 无耻的人类。 再次睁开眼眸,金瞳注视着你,没有应下你的请求,而是开口说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让它闭嘴’之外的第三句话:“此地为何处?” 你眨巴眨巴眼睛,脱离了那种让胸口闷闷的紧绷感后,心思才开始发散起来。 啊,虽然是狗狗,但声音意外的比你记忆里的更贴合这张脸呢。 你肯定地点点头,不过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从以前就开始怀疑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高冷的大狗狗吗?虽然因为贫穷所以就算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没有下定决心接纳一位狗狗家庭成员的你身为纯血狗狗教信徒,很难不对此表示怀疑。 晃神不过呼吸间的事,得不到回应,那双金瞳里俨然已经染上不善的神色。 你叹了口气,看在对方是小……大狗的份上,“欢迎来到n年后的小日……呃,霓虹。”差点嘴瓢暴露本体的你赶紧改口,附带一个和善但虚伪的笑容。 似乎是对你口中奇奇怪怪的对于年份的量词感到困惑,冰冷肃杀的贵公子幅度极小地皱了下眉,金灿灿的瞳孔便显得愈发冷酷。 “你……”雪一样冷清的大妖怪注视着你的方向,目光在你肩膀上超迷你的小小身影上点了点,你注意到了他注视的方向正是星星所在,有点担心他寻仇(bushi),但他只是挑了挑眉,正准备说什么,就被悄然出现的劳务合同打断。 一式两份,一份飘到你面前,一份飘到他那边。 你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罗列着包括‘请绝对不要伤害你的雇主/员工’‘随意丢下你的员工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如若要独自出门记得及时告诉你的雇主,请不要让你的雇主担心’等等十多条针对合同双方的条款,底下空白的署名处在召唤成功时就已经落下了你们的名字……呃,你盯着[员工签名处]那个红通通的狗狗爪印看了一会儿,好险理智尚存才没凑上去扒拉一看就不好惹的‘精选员工’的爪爪…… 显然对方也看到了右下角那个红通通格外醒目的爪印,酷酷地冷哼一声,尖利指甲轻轻一划,本该在他坚硬利爪下四分五裂的合同陡然虚化,而后又宛若没事发生似的凝实,继续漂浮在他面前。 你:“……” 摸摸鼻子,难得看到记忆里一直都高贵冷艳的大妖吃瘪,你其实有一点点想笑。 有如实质的视线钉在你的身上。 你轻咳一声, “虽然知道你现在大概想叉了我自己去找回去的办法,但那种做法绝对是没用的。”你示意他看那两份‘不把我收起来我就只好一直飘着’的劳务合同,半点也不心虚地甩锅,“因为都是那个东西搞的鬼。” 关于你其实才是召唤人这点你是半点也不提。 金瞳锁定在你的身上,你听见那道贵里贵气的声音分明说着异国的语言,但传入你的耳朵里已经转化成你能听懂的音节,“你又是何人。” 就算是询问也冷淡到半点情绪不露的酷哥一枚吖~ 你自娱自乐地想着,嘴巴也没闲着:“用它的话来说,我是你在这个世界……唔,时代的雇主,而你是我远道而来的员工,我们之间是纯洁无暇的雇佣关系,也就是说——” 你牵起嘴角,秀丽的面庞上笑容邪恶:“接下来你得给我做牛做……嗯,狗。” “?” 和往常一样走在路上结果被突然出现的灰白色漩涡莫名其妙吸进去,为了撕开困住自己的空间变回原形却被拽着爪子强行按下爪印,被脑子里聒噪的声音催催催个不停就算了,好不容易出来还遇到个弱小到让他都懒得多看一眼的低俗人类大言不惭地叫嚣着(你:?倒也没有)让他做牛做狗,远古而来的大妖怪灿金色兽瞳闪烁妖冶寒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冒犯自己的人碎尸万段。 被像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锁定住的你:笑.jpg 微微垂敛的金眸定定看了你一眼,宽袖飞扬,像是在评估要不要现在就做掉你。 你保持微笑。 “呵。”到底是暂时放下了蠢蠢欲动的杀心,但金瞳里明晃晃的杀气丝毫不减。大白柴嘲讽拉满地冷哼一声,明显不相信你有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你这人虽说非工作时候一身反骨,不过看在好员工能打能跑还能给你找场子的份上,就算员工态度差劲,你也决定宽容大度一些,笑容灿烂:“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暂时是我的小狗啦!” ‘chua’的一下,已经从你身上移开打量起周围环境的金瞳又重新回到你的身上。 你:“^^” 杀生丸:盯—— 你朝他眨眨眼:“来都来了,反正只有三个月而已,不如就好好在这边玩一玩吧?” 顿了一下,你忽然笑得十分兴奋:“我养你啊!” 注视着你的金瞳眸光晃了晃,眼前的大白柴分明一句话也没说,但你愣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你这个愚蠢的人类在说什么梦话’的鄙夷。 “啊,别板着脸,狗狗还是要保持心情愉悦才有利于身体健康。”你之前想过养狗,也为养狗做过一些准备,友好建议道:“不如之后我带你在这个世界到处看看,散散心怎么样?”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这个世界和你所处的时代……应该是战国时代吧?和那个时代很不一样哦。” 这一点杀生丸倒是没有反驳。虽然他还没有亲眼去看过,但……方才的建筑和人类都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把这三个月当一次旅行怎么样?这么一想应该也没那么糟糕吧?” 你继续忽悠,一边观察着杀生丸脸上的表情,眼前像个雪人似的冷冰冰的大白柴虽然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你莫名从那双金灿灿的瞳孔里挖出一丝松动的迹象。 于是再接再厉道:“虽然我很弱,不过说不定会有很多厉害的混蛋想要把我干掉,你不想和他们切磋吗?” 你感受到大白柴眼里的松动越发明显,笑容越发灿烂,邀请道: “所以,跟我回家吧?” 特调狗饭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是你与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初次会晤。 在你的蛊惑和邀请下,想对某霸王条款合同下手但又撕不烂,想丢下你跑路又莫名其妙被看不见的屏障挡回去,想拒绝你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雇主’提出的要求还差点被脑子里声嘶力竭的破锣嗓子折磨到丧失战斗力的战国时代知名大妖在折腾了一番后,心(杀)力(气)交(腾)瘁(腾)的目光看向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正朝他露出谜之宠溺笑容的你。 完全没有一点儿被凶兽盯上的自觉,你迎着大白柴凶煞十足的目光微微一笑,白净面庞在月光下露出纯洁而狡黠笑容地向他伸出手,细白的手晃了晃:“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理直气壮地指使如果不是有劳务合同的制约大概已经把身为脆皮人类的你干掉的大妖‘chua\''地一下带你飞回家后,累得不行的你把拐回家的大狗狗妥善安置在常年有人收拾所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房后,就非常过河拆桥地挥挥手示意对方自便但不可以乱跑,然后困到不行地迅速冲了个战斗澡把自己摔入柔软的被窝里,酣然睡去。 第二天在你一夜无梦的好眠中如约而至。 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半梦半醒地和学校请了假,等你睡到自然(饿)醒,顶着一颗鸡窝头起床下楼看到并没有好好在客房休息,而是盘坐在客厅一角闭目养神的杀生丸并对上对方蓦地睁开的清明金瞳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印在合同右下角的红通通的狗狗爪印。 大概是因为那个爪印给你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以至于就算直面不断散发出低气压的大妖怪你也忍不住把对方当成生闷气的大型犬…… 啊,糟糕的刻板印象,快改掉! 你晃晃脑袋,试图甩掉脑子里的画面,乱糟糟的长发蒙住小半张脸。 “早上好。”你打着哈欠和金瞳的主人打了声招呼,就趿拉着拖鞋走到开放式厨房里打开冰箱十分不健康地倒了杯冰水,仰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不用担心年纪上来之后身体老化,以至于年轻时的不良生活习惯导致的胃病一不小心就跑出来找存在感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忍不住握拳暗爽,一杯冰水下肚,你简直神清气爽。 心知这只看似安分守己的大妖怪在你睡觉的时候一定已经尝试过无数种离开这里自行了解这个世界的方法——虽然因为时间久远而已经长大的你的生活基本上都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工作和琐事占据,以至于就算还能一眼认出这只被你召唤来的狗狗侠就是曾经风靡万千少女的矜贵大妖怪,但你确实已经没办法再回忆起关于这部曾经大热的动漫番剧更具体的背景故事以及情节了。 不过! 贸然把一只从妖怪横行的久远时代跑来的强大妖怪丢到满大街都是人类的世界,很难说对方会不会突然干出些没办法收场的大事—— 反正从这只大白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言不合就准备把所有看不顺眼的家伙嘎掉的不道德气场里就能看出对方是绝对能做出‘与世界为敌’这种事的人……妖怪。 捧着杯子发呆的你感受到那道难以忽视的视线,扭头冲他笑了一下,非常有责任心地准备履行自己的诺言:“你饿了吗?” 大概是没想到能在自己杀气腾腾的死亡凝视下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金灿灿的兽瞳显然顿了一下,没听到你说的话似的移开了目光。 你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莫名从他不再看你的小动作里察觉出一丝丝强装镇定的别扭。 星星该不会又在鬼哭狼嚎折腾人、啊不、狗子了吧…… 忍不住暗自嘀咕两句,你走到客厅,身体软绵绵地倒在柔软但非常不好打理的布艺沙发上,拿出手机浏览起网路上口碑不错的餐厅,准备挑家想吃的打电话加钱拜托对方送上门。 昨天晚上身体已经快要累到神志不清了,可你的理智还是让你给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地照顾着你生活起居的沉默の家政阿姨npc发信息给对方放了几天假,以免被某些瞧不起人类还干不掉你的大妖怪当成闯入领地的入侵者迁怒……甚至误杀,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的‘你’生活足够富足,就算没有家政阿姨照料一日三餐也能随心所欲地给自己‘点外卖’……等等!富足! 脑海中灵光一闪,你微睐的眸瞬间睁大,噌一下燃起锃亮的光—— [星星。]指尖飞快地点按几下,打开某个软件的页面,看到上面刚打过来没多久的生活费,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手指悬停在手机上方,你顾不上填饱发出抗议的肚子,在脑海里郑重其事地呼唤了挂在你身上打哈欠的星星。 [主人?]迷你小人歪着小小的脑袋看过来。 [我记得你说过可以帮我开通游戏和现实世界的货币兑换通道对吧?]你盯着某某银行app上显示出的一长串数字,眼冒绿光的模样引起了被你无视的大妖怪目光怪异的打量。 [对呀,主人要开启吗?]星星声音软绵绵的,乖巧极了。 [当然——]你话音未落,肩膀上挂着的小人已经穿过你的头发的遮挡看到了你手机上显示的页面,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它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你突然提起这件事的原因,黑溜溜的豆豆眼缓慢地眨巴一下,又一下,边吞咽口水边小心翼翼地偷觑你的表情,[可、可是……] 啊,该死的先决条件。 听到代表转折和意外的‘可是’,你火热的心刹冷静下来,理智重回主导,木着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漂亮脸蛋:[说。] 星星圆球球似的团子手里伸出两根手指对在一起戳戳,[这些是主人可以支配的钱,可是不是属于主人的钱,所以不可以兑换……] 你:[哦。] 星星偷偷看你,雀跃道:[不过只要是主人在这个世界赚到的钱都可以通过货币兑换通道合理转换成主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使用的货币哦!] 你依然冷漠脸:[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打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你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可能打工。 [只要主人努力招揽伙伴——]星星兴奋的声音诡异地打了个转儿,变得愤懑:[那个可恶的白毛除外!哼!] 你理解它的愤怒,却反倒没事人似的语气淡淡:[说正事。] [是!]星星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主人成功拯救世界,就可以得到好多好多的钱哦~]星星美滋滋地握拳做加油状:[‘救世主不管做什么都是绝对正确的!’——吾神说的话绝对不会错!] 你知道这个传销组织小头目又要开始嘀咕‘吾神最棒啦!’‘吾神无所不知!’‘吾神说什么都是对的!’之类洗脑话术,秉持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八字真言,你果断关闭了交流通道。 心情过山车一样经历了大起大落,你本就萎靡的精神愈发消沉,丧丧地歪在沙发上,扭头,对上那双耀眼的、宛若利器于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般寒凉的金色眼眸。 你索性将身体扭曲成一个难度极高的姿势,脑袋倒吊着往后仰,“怎么啦我亲爱的好(狗)员工。” “……”金瞳缓缓下移,掠过挂在在你发梢上宣教的斗篷小精灵,径直看向你手里发出亮光的块状物,“那是何物。” 你扬扬手,欢快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的调笑:“手机。要给你远在n年前的家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吗?” 说完,像是被这句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促狭话逗乐,你脸色古怪了一瞬,莫名笑起来。 银发如月光倾泻,妖力化作的衣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自遥远时代而来的大妖脚步无声,直至压迫感十足的阴影几乎将兀自笑着的你笼罩起来。 笑声渐渐停歇,你抬眸便看到那张冰冷得没有半点儿人味的美丽面庞上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刀尖般锋利的妖异气息。 你鼻尖翕动,嗅到淡淡的、像是晒透了太阳的皮毛所散发出的令人沉迷的味道。 嗯……有点上头。 你还维持着脑袋挂在沙发上的奇怪动作,能够看到的视野有限,看不清杀生丸脸上的表情,只能勉强看到翩跹的赤红袖袍和波光粼粼的银色长发。 还真是冷淡啊……一点也不像你印象里热情的大狗狗。 唔,难道这就是成为大妖怪要付出的代价么——丧失掉狗生里最简单纯粹的快乐之类的。 脑子在胡思乱想,但身体已经诚实地扭转过来,你趴在沙发靠背上循着那股奇异清香的气味凑近:“唔,原来不是错觉啊……” 高贵冷艳的大妖怪和慵懒蓬松的狗狗味什么的……怎么看都很违和嘛。 不过一想到你的好员工本体是一只超——大的大白柴,事情突然就变得合理起来了。 将你脸上不像是在想什么好事的糟糕表情尽收眼底,杀生丸默了默。 也不知道是在组织语言,还是觉得从你这里没办法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银发金眸的矜贵妖怪垂下纤长浓密的羽睫,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大剌剌凑过来、半点儿也没有戒心的你。 无视对方迫人的气场,你双臂交叠搭在沙发靠背上,脑袋懒懒靠在手臂上,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神色冷冷清清的大狗狗,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湿意,抬手摁了摁濡湿的眼尾。 昨晚的情况下还不那么明显,可一旦外部威胁消失,你的白柴员工就成了你安逸生活的不稳定因素之一——其实你多多少少能摸准这只目中无人——嗯,字面意思的眼睛里看不到‘人类’这种弱小生物的大狗在想什么,但既然他没有直白赤/裸地表现出来,那你自然也就省事地当作不知道好了。 好的老板是要学会心明眼瞎的。 你在心里为自己竖起肯定的大拇指。 “人类。”清贵的声音磁性低沉,像轻抚耳尖的和风。 “嗯嗯。”你脑子里想着别的,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敷衍应了声。 “……”杀生丸大概是被你不加掩饰的敷衍给噎住了——又或许是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对待,那双浸润着蜂蜜的金瞳微微眯起,显露出一丝被轻慢的不善。 你还在神游,完全不为所动。 带着一点点尴尬的气氛在你们之间蔓延,你刚刚从睡眠里重启的大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歪了歪头:“唔?怎么啦?” “……”也许是你突然转变的态度居然还算软和,杀生丸刚刚升起的一点儿被慢待的不虞不知怎么的就卡住了,不上不下的。 尚且带着几分年轻妖怪清瘦感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颀长身影立于原地,只需要微一垂眸就能将你面上神色尽收眼底—— 你仿佛没有察觉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气氛,神态自若地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笑眯眯提议道:“要坐下来聊聊吗?” ‘我和低俗的人类可没什么好聊的’——虽然战国纯血大妖怪杀生丸的内心是这么想的,但当意识到你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距离传入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你身边。 而你,正偏着头打量居然真的乖乖听从口令坐下的大白柴。 大概是离得近了,那股淡淡的山林间的青草独有的味道夹杂着泠泠水汽混合着阳光烘烤每一根柔亮皮毛的味道在你鼻息间愈发浓郁—— 简而言之,一股狗味。 不过该说不愧是原型超大只的纯血白柴吗……还挺好闻。 你微笑着打量他的目光让杀生丸感到一丝丝陌生的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直挺的脊背不自觉紧绷,金瞳微睐地俯视你,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傲慢。 你想了想:“说起来,你应该能看懂合同上的文字吧?” 杀生丸不语。 “既然能看懂……”你也不在意,眼眸弯了弯:“那么,杀生丸殿下——”顿了顿,你像是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中二感到忍俊不禁似的轻笑一声,继续道:“我是秋葵,多多指教?” 杀生丸:“……嗯。” 没有把壮丁那声‘嗯’里泄露出来的不情不愿放在心上,得到了满意答案的你扑通一下倒在沙发上,手指唰唰几下点开网页。 终于把最难搞的大白柴搞定了,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当然就是—— 你们还没有着落的午餐! 说好了要养这只从远古时代抓来的大型犬,作为一个拥有优秀信誉的靠谱成年人,你当然不能在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承诺当成p放掉。 吃什么好呢,你重新浏览起周边口碑好菜色佳还接受送货上门的餐厅,聚精会神地滑动着琳琅满目的网页,一边询问饭搭子的意见:“你想吃什么?人类的食物应该没关系吧?不过你们的时代就算是人类的食物应该也和现在不同,保险起见……清口味清淡一些的荤素搭配营养特制狗狗饭怎么样?” “……” 身旁坐着的大型犬迟迟没有开口应答,你兴致勃勃地扭头看去。 对上了一双毫(凶)无(神)情(恶)感(煞)的眼睛。 你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唔,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直到你通过扒拉餐厅咨询热线并通过钞能力成功下单双份成年人巨无霸饭量的套餐以及一份价格高昂的超大份特调狗狗饭,那道一直落在你身上的视线也没有移开。 反而还隐隐有企图把一而再再而三不干人事的你先这样再那样最后大卸八块的架势。 成功下单解决了一个难题,眼看着客厅里的氛围似乎正在逐渐滑向另一个同样不太妙的极端,你瘫在沙发上思考了五分钟,眯着眼睛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决定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 黑发凌乱的少女蓦地转头,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直视着他,下巴微抬,神情倨傲,猝不及防丢给他一个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决定的选项: “杀生丸,你想要变强吗?” 我相信你 ——“你想要变强吗?” 抛出如上问题的人类少女目光灼灼,眼眸深处私有无边星火正在燃烧。 杀生丸遵从内心的意愿做出了选择。 于是—— “哇咔咔咔——我又赢了!” 正经不过三秒的无耻人类挥舞着手里奇形怪状的‘武器’,正抬着下巴昂着脑袋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自己的再一次胜利。 即便是屈腿而坐的姿势也依旧格外板正的颀长背影听着耳边和那道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一般无二聒噪的声音嚣张的叫嚣,伴随着刺耳的电子音一遍遍重复【K·O】的声音,杀生丸垂眸扫了一眼手里被塞过来的东西——据说是叫做‘游戏手柄’的神秘武器,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沉默。 难道,他真的无法领略强者的极致吗…… 而你,一个弱小的人类,居然能够轻松地操纵这小小的神秘武器一次次将他击败—— 金灿灿的兽瞳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似是探究又像是求证般盯着你得意忘形的笑脸。 你:芜湖~!想要在现代人的领域打败你,这只旧时代小狗还差得远~! “怎么样?还来吗?”你冲看起来被你忽悠瘸了的大狗狗扬起下巴,笑得灿烂又得意。 “……来。”杀生丸可不是轻易会被打败的妖,双手握紧手柄,严阵以待——但又时刻谨记着你‘学会控制力量才是强者的必修之路’的理论克制着力道,以免一不小心就把这第三个‘神秘武器’啪唧一下捏碎。 你也不磨叽,双手在手柄上劈里啪啦一顿按,某知名对抗街机游戏【拳*】正式开始。 嚯嚯哈嘿的打斗声再一次响起,除了急躁的按键声之外,安静的客厅只剩下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花哨的游戏界面里,你所操控的角色重拳出击,三下五除二就把笨柴犬操控的角色摁在地上暴揍,把他揍到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时再装作不经意地放放水,他抓住时机一个猛冲上来企图揪住你,你忍不住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细白手指动得飞快,一个膝顶,就把笨笨的敌人顶飞二里地。 你乘胜追击,冲上前就是一套左勾拳右勾拳连环踢,将敌人再次打倒在地。但很显然敌人还是不服,爬起来又锲而不舍地冲了过来—— 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话痨的星星也只是趴在你蓬蓬的脑袋上紧张地看着激烈的战斗,迷你拳头紧紧握着,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会儿偷偷观察你轻松愉悦的表情,一会儿怜悯地看看神色凝重但操作笨拙的杀生丸。 眼看局面马上就要被你们几乎一面倒的单方面殴打架到‘有本事你打死我’/‘嘿我还真能打死你’的地步,就算是坚决站在你这边的星星都忍不住嘀嘀咕咕起来: “不要打啦不要打啦!要打去练舞室——咦?这种可怕的话怎么会从星星嘴巴里冒出来?” 星星话说到一半就忘了想要当和事佬的初衷,懵懵懂懂地伸手隔着小帽子挠挠头,豆豆眼眨巴眨巴,开始思考起自己短暂的人生。 直到一方瞄准时机使出连环大招,一方被惨兮兮地踢飞老远,血条见底,游戏界面上再一次冒出【K·O】的结束语。 “啊哦,一不小心又赢了呢。”你歪了歪头,晃晃手里的游戏手柄,朝呆住的杀生丸露出‘腼腆’的笑容。 杀生丸:“……” 赤金妖瞳定定凝视你,你挑了挑眉,肆无忌惮的笑容非但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还有扩大的趋势—— 你慢吞吞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蔫坏蔫坏:“一次。只要你能赢我一次,就给你放一周的假,怎么样?” “带薪休假——也就是说,只要不干坏事,想一个人去哪里都可以哦?” 杀生丸有点意动,但他低头看了一眼暂时无法彻底掌控的‘神秘武器’,陷入了沉默。 “休战休战,我累了!”打了好一会儿格斗游戏也差不多有点儿累了的你心情愉悦地丢开手柄,大剌剌地张开双臂往后一倒,任由身体没骨头似的软倒在沙发边沿。 “对自己稍微有点信心嘛,你可是我靠谱的好员工欸!”你一边恶趣味地给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单纯狗狗画大饼,一边又黄鼠狼给鸡拜年地给貌似有被现代科技打击到的笨蛋狗狗加油打气——完全无师自通了混蛋资本家的无良做派。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你的恶趣味,看不出情绪起伏但你总觉得没准脑袋都已经耷拉下去的大白柴冷哼一声,“区区人类,我绝对会打败你。” 很有斗志嘛。你深知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道理,也不介意他的宣战,“好好好,我相信你!” “……” 杀生丸可疑地沉默了几秒,你正好奇地掀起眼帘看去,似乎从他清矜面庞上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错愕。 你眨了下眼睛,看到的却又好像还是那副漠然冰冷的面孔。 错觉吗?你没有放在心上,无所谓地移开了目光。 自然也就错过了在你视线移开的刹那,杀生丸眼里一闪而过的困惑。 你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我相信你’让杀生丸竟然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虚情假意还是……不,他重新将目光落在你身上,你正懒懒地歪在沙发上,像是累了,困乏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完全就是弱小又没什么用处的低俗人类。 拥有灿金色眼眸的大妖怪一时无言,沉默地看着浑身散发出‘啊好饿、饭、我的饭、饭饭饭’怨气的你。 难道说……就算只是孱弱渺小的人类,也在拼尽全力用自己短暂的生命追寻强大的奥义吗? 人类这个弱小卑鄙的族群里居然也有如此……勇(叛)敢(逆)的人吗? 他不确定地想着。 神色冰冷不近人情的大妖怪生来便站在实力的金字塔顶端,在他漫长的妖生里,‘人类’只是渺小而卑劣的符号,他没有俯身去看脚底下蚂蚁搬家的爱好,纯血大妖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他自负地睥睨忙碌一生仍旧不知所谓的无用族群。 他走在追寻父亲足迹的路途上,却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与他所熟知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 至于眼前的人类,似乎也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 “好饿好饿好饿——”“砰——”你突发恶疾似的狠狠揍了沙发一顿。 ……样。 金眸清冷幽沉,撒入室内的日光映入其中便如同泥牛入海隐没不见,杀生丸收回目光,垂在宽袖下的手指尖微动。 手有点痒。 有种被蒙骗后想要撕碎些什么的冲动。 强行压抑下去的、为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居然真的认为你是善于伪装的强者而产生的羞耻感在身体里乱窜,摆弄着手机的你却一无所知。 ——就算知道,你也只会冷酷地丢出一句:“呵,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瓦达西瓦(俺就是)八嘎(笨蛋)思密达(哟)!” ……好在你不知道。 金眸淡淡扫一眼重新仰躺在沙发上不修边幅的人类,强忍着狗生以来第一次体验的、虽然没有人知道但还是觉得十分难为情的羞耻感,目光从那大剌剌暴露在他面前的脆弱颈项掠过,平静收回。 完全没有戒心吗…… 从来都是被没放在眼里的人类恐惧敬畏的大妖怪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憋闷。 而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白嫖的员工脑子里想些什么的你终于等来眼巴巴盼了好久的讯息—— 肚子发出细微的咕噜噜,你摸摸急不可耐的五脏庙,刚嘀咕了句‘好饿’,放在盘坐的双腿边的地毯上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你噌一下坐直身子,拿起手机一看。 【您好,实在抱歉耽误您的时间,餐食外送已送达指定地点,麻烦您前来确认。】 你嗖地一蹦三尺高——简直超越了人类身体的极限。 杀生丸眼里又有了光—— 下一秒,你一边大喊着“饭饭饭我要吃饭——”,一边火烧屁股似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玄关。 强者的速…… “咔!” “阿里嘎多!” “砰!” 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餐桌,一屁股坐下后一边恶狗扑食似的撕扯着餐盒的外包装,一边笑得像人类里的白痴一样招呼他:“快来啊!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度。 杀生丸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死在了一顿平平无奇的餐食里。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神秘武器’,起身,袖袍拂开碎了一地的想象,冷冰冰地走到你跟前,坐下。 一大盒热乎乎香喷喷的饭食被你用双手吃力地扛着,‘咚’一声放到面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的功夫,两只微微凉的、滑腻腻的、居然没有半点儿常年与武器相伴才能留下茧子的手已经半点儿不客气地撩起他的袖袍,抓着他的手指,将一柄金属勺子塞到了他手里。 又是几道色香味俱全但明显口味偏清淡些的菜放到了他面前——像是担心小狗会饿着的铲屎官,不停地往小狗的碗里加这个添那个。 “好了!”你看着被饭菜包围的大白柴,心满意足地停下了继续投喂的行为,一声令下: “开动吧!” 外出实践 你就这样和你冷(耍)冰(大)冰(牌)的叛逆员工相安无事地在同一屋檐下度过了整整一天。 顺便被迫和战意正浓的大白柴打了一天的电玩—— 当夜幕降临时,已经快要把拳某皇打烂了的你仿佛一条彻底失去梦想的咸鱼,瘫在沙发上一边翻白眼一边吐魂。 到了晚饭时间,为了顺利吃上晚餐,在你十分拙劣的放水下,貌似一丁点天赋都没有点在电子竞技上的大妖怪终于第一次打败了你—— 毫不心虚地对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的大狗子露出‘哇居然打败了我!可恶!你也太棒了吧!’的做作微笑,你悄悄在他看不到的角落狠狠松了一口气。 放假就放假吧,同一个游戏翻来覆去地打这谁受得了。 至于把打手放生之后万一你被逮到该怎么办—— 大不了就是死,无所谓啦。 完全不知道你做出了什么可怕决定的杀生丸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握住神秘武器的双手,感受着身体里的力量。 你在一旁咸鱼躺,摸着肚子订起了晚餐,顺便再次高价拜托饭店制作了一份安全健康无添加的美味狗饭。 大概是有过一次制作经验的缘故,又或者是你们结束战斗后的时间成功错过饭点,这次送餐倒是很快。 从笑容标准模式化并鞠躬祝你用餐愉快的小哥手里接过餐食,你道谢后关上门,走到餐桌旁依次把餐盒取出,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特地用大号签字笔注明此为特制订单的狗饭—— 和你色香味俱全的丰盛饭菜比起来,超大号的狗饭除了肉和混在肉里的果蔬之外,大概也就只有那几只水煮大鸡腿比较看得过去了吧…… 咳咳。你淡定地移开目光,朝还在对着手里的神秘武器发呆的杀生丸喊了一声“开饭了!”。 这已经是你们今天第二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你单方面宣布你和你的好员工已经成功从‘陌生人’晋升为‘熟人’。 终于喂饱了抗议的五脏庙,你开始颐指气使地指挥大狗狗收拾残局,以及…… “来约法三章吧?” 你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准备和这只没有法律意识的大妖怪好好说道说道。 一身雪白的清隽妖怪将垃圾统统扫入你说的‘垃圾桶’里,掀起眼皮露出灿金色的兽瞳瞥了你一眼。 在没什么事情需要找人背锅……咳咳,帮忙的时候,你非常愿意让你的员工去自由探索这个世界:“三点——” 你伸手竖起一根手指,每说完一点就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点,不许随便杀人,也不可以随便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干了也不要被发现,被发现也绝对不可以牵连到我身上来,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不想蹲局子也不想吃牢饭。” “第二,要洗澡还是要吃饭可以回来,浴室在那边,等下教你用——等等,这么说起来你昨天晚上应该没有洗澡吧?咦——脏狗狗。”你的思维总是很跳脱,杀生丸企图用眼神恐吓你,但没成功,你还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无赖模样:“不可以找莫名其妙的地方洗澡!否则被拍到上传网路会被所有人看光光——好狗狗要清清白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表情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玩够了记得回来,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危险的,只有妈——啊不对,只有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忽悠忽悠,可别钱花出去了员工天天不见狗影,那同样作为打工人却被不当人的领导当牛马使唤的你马上破防给他看! “唔……别的等我想到了再加上吧。”你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需要另外补充的,索性就这样愉快而又草率地决定了约法三章的内容。 杀生丸还在观察你。 从你说出‘约法三章’的时候,他就在认真地观察着你的一言一行。 你并不是在假意试探他。 从你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就一直注视着你的杀生丸得出结论。 话虽如此,但……望着你没有半点儿作假的洒脱摆手,大妖清冷眉心一点一点蹙起来,细微褶皱为额间一轮弯月增添一丝若有似无的烟火气。 像神话里的玉藻前。 袖袍翻飞,衣带摇曳,颀长的影子自前方袭来,罩在你身上。 你的头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在阴影压下来的瞬间下意识抬眸望来过去,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和一轮血色弯月。 啊,你的便宜员工还真是长了张好看的脸。 你忍不住暗自感叹。 不过……急着回归独居生活的你分心去想,他怎么没有撒手没? 不是预想中的迫不及待或默不作声地离开你,而是缓慢但意外坚持地走到你面前。 你挑了挑眉。 不是错觉,银发金眸的男模……呃,男犬妖不知为何正莫名其妙地盯着你看。 嗯,还看个不停。 有点怪。 你索性睁大眼睛,眨巴两下表达自己的疑惑。 老实说,你还以为这只超大型犬在听到你这番话后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结果对方不但没有跑掉,反而露出一副‘搞不懂你这个八嘎人类在说什么’的笨蛋表情。 难道是因为小狗的脑容量有限吗?你忍不住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雪白身影无声站定,在距离你一臂之遥的安全距离,垂眸,雪一样的眼睫毛投落下两片小扇子似的阴影,扑棱扑棱的,怪勾人的。 金灿灿的兽瞳似乎也在观察你,细致得不放过你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但他大概想不到,深谙职场生存之道的你早就get到了面瘫的被动技能。 “?”四目相对,你顶着脑门上的问号一脸茫然。 你皱着眉冥思苦想,难道是因为…… 你抬起爪子挥挥,试探性地露出灿烂笑容:“早点回来哦……?” 居高临下以意义不明的眼神盯着你的杀生丸顿了顿,缓缓移开差点儿把你串成串儿的目光,倨傲、冷淡、纡尊降贵地点了下纯血大妖怪高贵的头颅:“嗯。” 你只不过眨了下眼睛,再睁眼时,挡住光线的颀长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你还维持着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的姿势,沉默几秒,你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从某些方面还是能看出点儿犬类特征的。 晚风从敞开的落地窗吹进来,带起纱帘翩跹漫舞。 你投去一瞥,偏了偏头,看见撒了一地的月光透着漂亮的银白色。 就像某只大白柴柔软漂亮的皮毛。 * 你的生活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远道而来的大妖怪发生什么改变。 照旧上学放学——你辛苦维持着‘虽然比当打工仔自由不少,但上课听不懂下课睡不醒’的生活,甚至在冲突事件后的第二天在学校里遇到你时明显有些担心和欲言又止的木之本樱时也表现如常,对她的态度不曾因为那天发生的事情有所改变,依旧抱持着算不上熟稔也不过分冷淡的微妙平衡。 你本身也不是十分外向热情的性格,这样的社交距离能够让你感到安心舒适,是你工作和生活中的常态,因此你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但在木之本樱和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凭借着对好友的了解或多或少猜到了一点的大道寺知世看来,看似随性和善的由内而外透出一股茕茕孑立的冷僻感——仿佛这个世界没有值得你投注目光的人,仿佛这个世界的悲喜与你无干,仿佛……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们几乎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有点无厘头但意外适合用来形容你的念头。 回响起你平日里总是没什么神采的眼眸,习惯性下压的唇角将整张书卷气十足的秀气小脸染上飘渺的孤傲,仿佛早已在他人和自己之间设下了不容靠近的天堑。 与其说是友善或冷淡,抑或是在竖起尖刺时的尖锐与桀骜,你所呈现出来的其实更趋近于成年人自成一体的原则。诸如……随性而为的客气与反骨。 你并不知道她们的想法,但你也曾是学生,你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行为对于真心想要和你交朋友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十分受挫的——更何况是在从众文化盛行的霓虹。 尽管如此,对你好感度颇高的木之本樱和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的大道寺知世还是乐此不疲地靠近你。 就这样不冷不热地相处了几天,素质教育背景下的高中生们丰富的校园活动很快就让你企图当独行侠的计划落空——当然,这一周的时间里,你的生活没有了某些家伙的打扰后开始归于平静,而享受这份平静的你自然也就没有遇到什么需要召回大柴犬撑场面的麻烦。 换言之,这一周的时间里,别说狗员工的影子了,你连一根狗毛都没看见。 反正抽卡资金也是白嫖的,你半点也不心疼,除了偶尔享用美食的时候会打开社会新闻看几眼,关注一下流浪在外的大型犬有没有因为惹事或者犯罪又或者湖边洗澡上了社会乃至法制新闻之外,你基本不会想起他。 也不知道古老时代来的大狗狗能不能适应现代社会的约束。你没心没肺地想着。 讲台上,指导老师正在宣布本月的外出学习活动是不久前由气象厅观测并公布的一场可能会在三天后出现的小型流星雨。 一次寓教于乐的天文观测学习。 对于只有上大学后才开始正式了解学习之外的广阔世界、发展自己兴趣的你来说,霓虹学子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真是令人眼花缭乱啊。 课桌上翻开的纸业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笔记,听懂是能听懂,但不打算把休息时间再用在继续霸榜第一宝座这件事的你单手托着小巧的下颌,细白指尖翻飞,几乎将手上没怎么用过的笔转出残影。 你看着窗外碧蓝天际线下郁郁葱葱的树,灿烂但并不炙热的阳光与树影交织,谱写出互不相让的晚秋篇章。 瞳孔些许涣散,你有些失神地想, 总觉得平静的日子要到头了…… * 无论你愿不愿意,每月一次的外出实践活动还是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你散养的大型犬回来了一趟,带回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从深山老林里挖出来的‘伴手礼’,确认你还活得好好的没有突然嘎掉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并陪你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你严重怀疑这只可恶的大狗就是回来蹭吃蹭喝的)之后,就又一只狗出门旅行去了。 只留给你一堆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伴手礼。 言归正传,为了更好地观测到这场小型流星雨坠落刹那的盛景,本次观测地点选在距离学校稍远些的一座供奉有神社的山顶上。 老师规定必须以三人以上十人以下小组形式活动。 身边的少男少女在听完老师们的叮嘱后就各自散开寻找同伴去了。 意料之中的,你落单了。 第n次打起退堂鼓的你下意识用目光在周围的人群里搜寻这段时间对你颇为上心的担任教师長名里奈的身影。 堪堪找到人群外身穿职业装站在老师群体里温和笑着的年轻女性,你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看到一只拨开人群的手—— “抱歉抱歉、市川同学、野矢同学,拜托请让一下!” “啊,是木之本和大理寺你们两个啊!” “你们已经找到想要组队的人了吗?”面前凑在一起交谈的两名男同学循声望去,爽朗一笑,两人边同来人打招呼,一边各自后退一步,露出与周围热闹景象格格不入的、仿佛身边是真空层的你。 “对!我们已经有非常想要一起组队的人选了哦!”是魔法少女热情四溢的声音。 你脚步一顿,抬眸,不偏不倚对上木之本樱绽放出惊喜光亮的翠绿眼眸。 “葵!原来你在这里!” 贴心地照顾着好友以免对方被拥挤人群推倒的大道寺知世同样露出温柔笑容和你打招呼:“葵同学。” 你只来得及眨眨眼睛,木之本樱已经带着大道寺知世风风火火来到你面前,笑容灿烂,如同一颗热情四溢的小太阳,‘啪’的一下双手合十对你发出邀请:“拜托请和我们一起组队吧!” 大道寺知世贴心地为好友补充:“如果葵同学还没有找到同伴的话,可以考虑和我们一起哦。” 你:“……” 借口没法用,再看着元气满满的魔法少女小姐令人难以拒绝的绿汪汪的狗狗眼,你真的很难继续冷酷无情下去。 于是,在不远处察觉到你们这边小风波的尽职尽责的長名老师欣慰的注视下,上一秒还想跑路的你到底还是接受了木之本樱的邀请。 你:……才不是因为被魔法少女伟光正的光辉唤醒了走丢的良知! 这个世界 想要观测到这一场可能出现也可能不会降临的流星雨,首先需要抵达一个足够高且周边没有建筑物遮挡视野的地方。 所以,由木之本樱、大道寺知世、你、以及那两位热情搭话的男同学,也就是名为野矢隼和市川和希同班同学共同组成的五人小组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 登山。 起先活动还算一切顺利,但你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能——没错,异世界的你的身体和现实世界中常年久坐办公室的秋·社畜·葵的身体几乎一比一复刻的废材。 在距离目的地还剩下三分之二路程,同伴们悠哉游哉地一边聊天一边兴奋地讨论这场期待已久的流星雨,而你已经开始气喘并感觉微微吃力时,就已经意识到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虽然心里顶着恶魔角的小人一直在耳边发出蛊惑的声音使你无数次打起退堂鼓,但看一眼身旁兴致勃勃的年轻面庞,你深吸一口气,继续咬牙坚持。 越发沉重的双腿让你连带着看挂在你身上的星星都有些不爽起来,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拉开背包的拉链使唤它进去里面呆着避免被你无处安放的挫败迁怒。 一心和耳边恶魔的低语以及消沉的情绪作斗争,本就不怎么搭话的你一心和越发沉重的双腿与急促呼吸作斗争,安静到几乎沉寂的程度。 小组里的其他成员很快就发现了你的异样,一向健谈开朗和班里每一个同学包括老师都能聊上几句的野矢隼和市川和希相视一眼,有些无措地挠挠头,在你这个年级段里出了名不好相处的女孩子面前少见的露出了几分局促。 他们身上还背着整个小组今天晚上露营需要用到的物资,体力好到半点儿没有负重前行的自觉,自然没有往你已经累到不想说话那一方面猜测。 反倒是心里稍微有点担心或许是他们贸然开口希望加入小组的决定让你感到不快……虽然他们也不太清楚这份带着点儿心虚的拘谨究竟从何而来,两人对视一眼,最后也只能将原因归诸于平时和你的相处比较少的自我开解上了。 话虽如此……但整个年级段谁不知道想要接近家世好成绩好的秋葵同学完全就是天方夜谭这件事呢。 想归想,他们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添乱比较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木之本同学和大理寺同学跟秋同学的关系明显还算不错,主动要求加入的他们只要好好地充当搬运物资的绅士就足够了。 大道寺知世微微偏头,早已观察到好友一直若有似无追随着你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向往与好奇的恍惚,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葵同学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呢,是身体不适吗?” 她这么一提醒,回过神来的木之本樱才注意到你苍白的脸色与泛白的唇,猫儿似的翠绿眼眸瞪得圆圆的,脸上的担忧与焦急真诚极了:“葵不舒服吗?脸色好差……是、是太累了吗?对不起!都怪我一路上只顾着发呆,没有注意到……” 真诚到让人根本没办法将她拒之门外的魔法少女小姐语气里的着急和自责实在太过真挚,咬牙坚持着的你愣了愣神,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在连续加班三个通宵好不容易把被领导和关系户同事搞砸的工作妥善处理好后,回到家直接睡得昏天黑地的你因为错过了手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而被风风火火杀上门来的秋叶女士从被窝里挖出来并揪住耳朵大骂一顿的画面。 低垂的羽睫颤动了一下又一下,你才后知后觉地将心神拉回到此刻:真是奇怪,怎么会突然想起那个大魔头呢。 “葵……葵?” 交迭的呼唤声将你的思绪拉回,你循声望去,分明说不上熟悉,但稀里糊涂成为同伴的几人正朝你发散出毫不作伪的善意—— 你能够感受到,那是赤忱的友好。 “嗯,有什么问题吗?”你嘴巴比脑子快一步回应了他们。 观察着你苍白面庞上并无异样的神色,几人明显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木之本樱担心地看着你,似乎想要说什么,身旁的大道寺知世握住好友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打断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现在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大道寺知世抬手指着石阶旁一条显然是被行人踏出的小路,小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并不长,从他们所在的地方能够轻易看到尽头的观赏长椅。她弯了弯眸,建议道:“这有一条小路呢,看来那边的景色一定很棒,可以麻烦大家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儿专门用来休息的长椅。 除你之外的其余几人也都瞬间就领悟了大道寺知世的意思,两名开朗健谈的男同学头摇得就像拨浪鼓,齐声道:“不麻烦不麻烦!实践活动本来就是以实践为主嘛,多看看周围说不定还能学到更多东西呢!” 木之本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那我们就一起过去那边看看吧!” 如果还没能察觉到他们拙略借口□□贴入微的好意,那你这几年的职场也白混了。 对上魔法少女期待的目光,你垂眸笑了一下,“走吧,正好我也想休息一会儿。” 这种……嗯,稍显笨拙的善意还真是让人没办法拒绝啊。 你忍不住发出感慨。 * 休息过后,你们继续登山。 气象厅预估的流星雨出现时间在晚上八点五十六分作用,前后误差一个小时,所以如果你们想要捕捉到流星雨出现的可能性,就需要在七点之前抵达观测点,以及无论最后流星雨是否出现,出于安全考虑,教职人员都会组织学生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到山脚下的旅店。 之后的行动还算顺利,小组里除你之外的成员性格都十分友善健谈,一路上天南地北地聊着,聊的最多的不是学校里一些流传甚广但你不知道的趣事,就是对这次流星雨的期待。 登上山顶的时候,恰好亲眼目睹橘红色的太阳落入地平线中消失不见,直到最后一抹晚霞的余晖消散,你们五人的临时驻扎地也已经在野矢隼和市川和希不算熟练的操作下成功搭建起来。 木之本樱和大道寺知世在一旁帮忙递工具,你在好不容易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后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帮工阵营。 两顶像模像样的帐篷在鼓鼓的小山包上拔地而起,两名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熟能生巧的男同学带着额角薄薄的汗珠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品,元气满满的小太阳完全不吝啬于对他们的夸奖:“太棒了!和说明书上完全一样欸!” 大道寺知世把手里的水递给他们:“幸苦两位啦。” “辛苦了。”你对他们微微颔首,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在晚秋与初冬交迭的时节为了方便活动身上只穿着单薄衬衫,仍然出了不少汗的两名少年起初还有些被夸赞得不好意思,随后很快就大方地笑了起来。 “咦——”木之本樱手上抱着两块从背包里找出来的薄毛毯,小跑过来,脱掉鞋子跪坐在野餐布上,环顾一圈,翠绿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你:“葵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吗!” 你坐在铺开的野餐垫上休息,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除了偶尔会帮忙找一下零件之外也把其他四人各自从家里带来的便当取出来放好,以便结束体力工作后随时能够进入晚餐阶段,但你很清楚自己只是把保温便当袋里的便当盒取出来,倒也没有到‘准备好晚餐’这种程度…… 厚脸皮如你,也忍不住老脸一热。 这只魔法少女怎么回事,像是对你开了八百米厚的滤镜似的…… 清咳一声,你澄清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把你们自己带来的便当拿出来而已。” 大道寺知世在好友身旁坐下,闻言转头朝你笑意盈盈道:“就算是这样,能够提前想到这件事的葵同学还是很细心呢!” “是啊是啊!”席地而坐的野矢隼手上还拿着擦汗的毛巾,小麦色的皮肤泛起一层薄红,爽朗地笑着,“爬上这座山可消耗了不少体力,能够第一时间吃上香喷喷的晚餐还是多亏了秋同学!” 在你右手边一臂之遥落座的市川和希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拭去额角的细汗,还算清秀的面庞微微露出含蓄笑容,为说话大大剌剌不过脑的同伴打圆场:“阿隼总是改不了夸张的毛病,大家不用在意他说的话。不过这次说得倒没错,麻烦秋同学了。” 你:“……” 一个两个的别以为你看不出来他们完全就是已经把爬上山差点丢掉半条命的你当成废物点心对待了—— “……不用谢。”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车轱辘话下去的你选择了接受。 但大概是你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的脸上呈现出的表情实在过于精彩,你听到了忍俊不禁的闷笑声。 你磨磨牙,憋屈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背包里流出来爬到你肩膀上,正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问你‘主人,这些人类在笑什么呀’的星星抖落下去。 笑什么? 哈,当然是在笑你原·救世主·现·即将黑化的灭世大魔头·主人啊。 你恶狠狠且不负责任地口嗨,脸上却不自觉扬起了笑容,目光掠过那一张张年轻面庞上朝阳般绚丽的笑。 虽然这个世界好像存在一大堆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 似乎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嘛。 变故突发 解决掉晚餐后,你们一行五人围坐在野餐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打发时间。 上山时还澄净的天空在落日的余晖散去后,便一点一点被浓郁的夜色蚕食。 直到天与地之间最后一抹昏昏沉沉的灰白色褪去,抬眼朝既遥不可及又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穹望去,目之所及之处除了无穷无尽的墨色,就只剩下点点繁星与躲在云后若隐若现的弯月是人类肉眼能够看到的唯一光亮。 山顶上其实有照明的灯具,还十分明亮,但这并不妨碍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从山顶往下看望见山脚下绵延的万家灯火时发出惊艳的低呼。 他们三三两两聚拢在围栏处,大概是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老师们担心再这样下去可能会造成安全隐患,但又不想呵斥影响了美丽夜景带来的和谐氛围,几名男老师索性就专门守在围栏边,有同学靠得太近才会出言阻止。 时间很快就就来到了19:56分。 大家都忍不住期待起接下来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流星雨,山顶上的氛围越发热烈。 你的心情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不由得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摆弄着手机上一串一看就是你会喜欢的风格的挂坠。 坐在你旁边的是木之本樱。 无论是脸上还是眼睛里都藏不住心事的,率直的魔法少女小姐。 你其实大概猜到了这一周以来她每每欲言又止又硬生生强迫自己咽回去肚子里的疑惑是什么,你也并不那么介意她旺盛的好奇心,但…… 算是一点小小的恶趣味,你还挺乐于看到她这副纠结的模样。 终于,心里的好奇再也控制不住,木之本樱暗戳戳凑到你跟前,自以为十分自然实则已经把紧张写在脸上地看着你,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你的表情,一边轻声问出心底的疑惑:“葵,那天晚上的事……” 你微微低下头来看她惴惴不安的绿眼睛,唇边还翘着淡淡的轻快弧度,开口打断:“我没有放在心上,对我来说那只是一次意外而已。” 是意外,但不等同于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意外。 你没有在木之本樱面前把话说得十分明白,没有那个必要。 凝视着你的翠绿眼眸迟钝地眨了一下,又眨一下,语气迟疑:“葵不喜欢……吗?” 她委婉地问,甚至含糊地将那两个家伙的名字一语带过,但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讨厌’,又觉得这个百分之九十九会被肯定的形容词貌似有点伤人…… 你微微凝眉——这是你思考时下意识的反应。 讨厌? 其实也不能说是‘讨厌’,非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那也应该是‘反抗’才对。 你是个自主意识十分强烈,甚至已经到了执拗程度的人。大抵是年幼时无根浮萍般随波逐流的生活给你留下了太多不堪的回忆,自从你从名为‘大人’的难以逾越的权威手中夺回自己的命运,并第一次享受到支配自己的人生、为自己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的犹如赌博般的刺激后,你就不再能够忍受被他人强迫着去做些什么、接受些什么的无力感。 只有你才可以支配你的人生。 这是世界教导你的第一课,也是你给自己上的第一课。 所以才会在被‘绑架’到这个世界,被要求着去‘拯救’这个世界后,展露出你无害皮囊下强烈的攻击性。 没有人可以强迫你——神也不行。 而现在的你显然连幕后黑手的衣角都没碰到,更别提把对方揪出来暴打一顿,恰好那两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又在这种时候跳了出来,还软硬兼施地想要强迫你做出选择—— 这可不就撞在你的雷点上了吗。 要说多大仇其实也没有,你对他们——乃至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没有太大意见,就连印象都不见得有几分,只能说是那种‘一旦你离开了这个世界继续投入忙碌的社畜生活就会马上忘光光’的程度。 说起来,你的策划案似乎还没开始动笔呢…… 算了,还不知道绑匪头子和笨蛋小弟什么时候才能放你走呢。 因为想起糟心的策划案皱成一团的眉心很快就舒展开来,仿佛被无形的手抚平,你抬眸看向一望无际的遥远星空,幽幽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你的神情落在他人眼中便显得异常淡漠疏离,仿佛剥离了完整的人性,只剩下似悲悯似嘲弄的非人性。 “不,我不讨厌任何人。” 你平静的声音响起,击碎了木之本樱望着你时恍惚的神色。 “那……”她还想追问,你再一次打断:“你已经开始接触那个世界了吗?” 翠绿瞳孔豁然睁大,对上你了然的眼眸,木之本樱不自觉有些慌乱,双手揪住上衣下摆扯了一下又一下,担心自己不听劝的固执行为会让你讨厌,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我……” 你收回凝视星空的目光,望向她,眉头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乎有点无奈的表情:“你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你用的是陈述既定事实的语气。 很显然,你认为她是清楚地知道但仍然决定那么做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木之本樱的无措在你的注视下慢慢平静下来,她眼底浮现一抹忧色,而后认真地看着你,郑重道:“我知道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你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看着她,像是一个难得耐心的倾听者。 木之本樱抓住衣摆的双手一点一点收紧。 她当然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可是,就算明知道这些,她还是想试试——她想保护大家,想救下更多的人。 哪怕只是多救一个也好,她想要为此而努力。 木之本樱看着你如包容万物的水一般平静的眼眸,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可你好像已经看穿了她。 你会觉得她不自量力吗? 怀揣着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她低下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无措。 你没有对魔法少女热血无畏的勇气发表任何看法,你只是尖锐地指出被她忽略的问题:“我说的危险不止是你本身,还有你身边的人——你想过吗,木之本樱?” 垂头丧气的魔法少女猛地抬起头,绿眸愕然地看着你。 “你即将做的事情说不定会给他们带来无谓的危险与不可逆转的死亡,关于这一点——” “你真的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说不清什么原因,也许是今天的热闹氛围你难得放松下来享受当下,也许是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曾经的你和现在的魔法少女小姐都有几分相似之处,你居然真的开始认真地给对方‘剧透’起来。 拥有上帝视角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咒术界这摊浑水到底有多浑——是强大如五条悟夏油杰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程度,你根本不想被卷入这堆一看就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里,但…… 你看着少女一点一点放大的瞳孔里后知后觉浮现的恐慌,姑且看在她能毫不犹豫站在你这边的份上吧。 你移开视线,警告点到即止,你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起身朝已经没什么人凑热闹的围栏边走去,给木之本樱留下消化这番话里信息量的时间。 20:50 你走到山顶的围栏边,一旁交谈的男老师看你一眼,叮嘱几句不要靠太近后就继续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你慢腾腾靠近,在距离围栏半米处停下脚步。 这是一个算得上安全的距离,你眼角的余光瞥到注意着这边的男老师松了口气。 从山顶上去看山脚下的景色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夜幕沉沉,万家灯火。 而你登高远眺,尽收眼底。 和你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抬头,你注视着一眼望不到底的夜空。 好像只有头顶这片天,是无论你身处何方都能够看到的相差无几的景色。 弯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月光透过云雾,撒下清泠泠的月华。 你晃了晃神。 20:55 “啊!大家快看啊!是流星——” 一声惊喜的呼声将这场热火朝天的观测活动推向高潮。 低着头或笑或闹,交谈甚欢的年轻少年闻言纷纷抬头,一个个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去看那片广阔的夜空。 你也不例外。 夜空映入眸底的刹那,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从你深褐近乎于黑的瞳孔中划过。 就像一个讯号,更多的、更明亮也更璀璨的流星开始自遥远不可估计的宇宙落入地球。 一场盛大而又美丽的流星雨在即将降临的那一刻, 戛然而止了。 天又‘黑’了……? 你微微睁大眼睛。 玻璃罩子似的深沉黑灰色就像倾泻而下的瀑布,先是从头顶开始落下,一点一点形成遮天蔽日之势。 ——消失了。 宇宙深处而来的浪漫星光在你的瞳孔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只有你能看到的由充满不详气息的、状似黑泥一股脑倒下来的能量构筑而成的结界。 而这只是你眼里看到的,无法捕捉咒力的普通人什么也看不到,还在为上一秒声势浩大、下一秒就瞬间消失不见的流星雨而震惊地呆立在原地。 他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维持着脖子使劲仰起来的别扭姿势,怔愣地看着这充满了不寻常气息的一幕。 你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安静坐在你肩膀上的星星随着你身体的起伏晃了晃,歪着脑袋看你。 正巧你也看向了它。 “剧情点?”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地在耳边响起。 星星下意识朝你露出可爱的笑容:“是的!主人要回家吗?星星看看……找到啦!只要在叫做‘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角色面前现身一次就算打卡成功啦!” 五条悟和夏油杰? 你第一时间抓住重点,出动他们两个的话…… 你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惶惶不安的翠绿眼眸里。 唇齿开合,你无声地将信息传达出去。 读取出讯息的刹那,木之本樱瞳孔骤然紧缩,流露出宛若灭顶般震颤的惊恐。 你说的是—— 「离开这里。」 变故突发2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 划过天际的流星仿佛一场幻梦,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乱作一团,有的揉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身侧三辆好友;有的大呼小叫着想要证明自己刚才绝对没有看错;也有更为理智且足够敏锐的人,已经从中嗅出一丝不太寻常的味道…… 变故正是在此时突然降临的。 人类不会因为羔羊柔软可怜的一面放弃榨干它身上每一寸利用价值,也不会因为被圈养在猪圈里终其一生只能等待死亡的猪崽没做错什么而放弃宰杀它,正如诅咒也不会因为普通人的弱小和年幼而生出虚无的怜悯。 人类在面对危机时会做出什么呢? 尖叫? 哀鸣? 奔逃? 抑或是其他任何一种出于求生本能所作出的抵抗行为? 都不是。 又或者应该说—— 都不能。 普通人之余已然生出自我意识的诅咒,就像猪崽之余人类,毫无还手之力,甚至…… 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你想要回到小组选定的露营帐篷时已经迟了,深秋的夜色带着凉意,晚风裹挟着骤然炸开的浓郁血腥味一股脑扑到脸上,呼吸间都仿佛只剩下那股刺鼻的铁锈味。 你一步步后退,直到身体被什么东西挡住,你下意识抬手,颤抖而不自知的指尖触碰到散发着寒气的栏杆。 不及你的指尖冰冷。 目光一寸寸掠过那些仿佛被谁按下停止键的年轻面孔——有些与你有过几面之缘,有些则是此刻才仿佛初见。 你看到他们上一秒还生动鲜活的面容先是茫然困惑的,随着鲜血炸裂开来,陌生的血的味道蔓延,慢慢地才从颤动的瞳孔里、翕动的呼吸里、大张的欲叫喊却仿佛被用力扼住脖子的嘴巴里泄露出巨大的恐惧。 你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再去看那些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此时此刻正在面临什么的年轻面孔。 [星星。]微微偏头,你朝挂在你发丝上歪着脑袋孩童似的好奇看着眼前一幕的星星递去一个眼神。 懵懂纯澈的豆豆眼冲你弯了起来,开心自己终于得到了你的重视,卯足了劲儿行使身为指引者的职责。 交代好退路,你最后才看向脸色煞白的木之本樱。 那双总是明亮灿烂的翠绿眼眸睁得大大的,紧缩的瞳孔不住颤动着,明亮的光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不受控制地摇摆起来,显出几分黯淡的颓败,只一瞬便噌的点燃,正死死盯着某一个方向。 你看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庞,自然也看到了她骤然爆发火光的眼眸。 亮得惊人,不知是怒火,还是……泪光。 为了平复快得令人不安的心跳,你紧紧握住手里冰冷的栏杆,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甚至不需要寻找,一只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类人型非人生物正背对着你,过分细长而显得格外诡异的四肢嵌在筋肉裸露的躯体上,双手撕扯着一具已经拦腰断裂,无法分辨出人型,但仍然能从那身穿在棉衣内染血的制服辨别学生身份的身体,正惬意地将一只手臂从半截躯干上‘拆’下来,令人胆寒的啃食声在一片死寂中清晰传入你耳朵里。 肌肤一寸寸冷了下来,指尖宛若浸入冰河般寒凉,你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糟糕,但你已经听到了胸腔里鼓点般越发急促的心跳声。 这是你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血腥的一面。 它是那么真实,风带来的铁锈味是真的,视野里大片大片浓烈的血色是真的,就连那些不久前还有说有笑地期盼着流星雨降临的面孔上流露的绝望也无比真实。 真实到……你差点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游戏。 而这个世界,真的也只是你的游戏场……吗? 缺氧的眩晕刺激着大脑,你缓缓吐出一口幽长的浊气,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帐」已经出现,根据星星提供的情报,这次的行动既然和上次礼堂事件一样出动了五条悟和夏油杰,那就说明眼前的这只诅咒大概率不是现在仍然对咒术界一知半解的木之本樱能够应付的,理性看待,木之本樱眼下的最优解是驱散人群,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赶到——只要愤怒与恐惧还没有占领高地,她就应该想到消失的流星雨和你的提醒意味着什么。 只要操作得当,大多数幸存的人都会得到解救,她也不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自身异于常人的地方,毕竟和咒术师不同,她的一切能力都会展现在普通人面前。 又或者她能够按捺下来,想办法吸引诅咒注意力并将它引出人群,再依靠自己与偷偷带来的封印兽可鲁贝洛斯配合作战拖延时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 你垂下眼帘,脑海中浮现出木之本樱郑重认真的眼睛,你其实很清楚,她不会为了保全自身冷眼旁观局面继续恶化下去。 善良的人眼睛里总是揉不得沙子。 更何况她本就拥有行使善良的力量与决心。 只是……指尖微微收紧,硬邦邦的钢铁让你心底一瞬间的不忍冷却下来,你抬眸注视着那道低垂着脑袋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影,眸色沉沉,带着几分怅然的叹息散在风中。 木之本樱,她真的—— 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混蛋!!!” 像是为了应和你的猜想,死一般的寂静中,几乎破音的嘶吼骤然爆发,掷地有声,成为了那柄划破黑夜的利剑。 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暴露、暴露之后会怎样这些在活生生的人命面前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知到什么时候已经召唤出魔杖的木之本樱红着眼,库洛牌飞舞将她环绕,手中的魔杖用力一点,牌化作盾,杖成了剑,一往无前地朝人群外肆意撕咬同胞躯体的诅咒砸去。 就像黑暗的房间里骤然亮起明亮的光,黑暗里的人终于看清了眼前残酷的真相。 咒灵是从外围出现的。 上一秒还仰着头期待而又惊奇地望着天空的年轻面孔在吹哨人的号角声中,终于从绝望的惊惧中回过神来,空洞的瞳孔下意识看向身旁熟悉的伙伴, “啊——!!!!” 尖利的惊叫声也是从外围蔓延开来的。 一张张面目模糊的面孔惊惧地摔坐在地,他们紧缩颤抖的瞳孔里映照出彼此糊满鲜血的脸。 喷溅在脸上的鲜血是那样滚烫,可夜晚的寒意带走了它的温度,它变得冰冷,粘稠地挂在头发上、脸上、甚至浸入御寒的围巾里,潮湿地贴在皮肤上。 他们下意识朝血花炸开的中心看去—— 一双盘坐的腿安安静静地定在那儿。 拦腰截断,只剩下一双交叠的腿,整齐断开的切口泊泊淌着鲜血,森白的脊骨在狰狞的血肉中若隐若现。 他的上半身去了哪里? 不……耳边明明还残留着同伴大声质疑流星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的声音,血人似的年轻孩子颤抖着、颤栗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地极大,暴突的眼珠几乎夺眶而出,无边的绝望与恐惧犹如没过头顶的水,一股脑涌入口鼻,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也无法思考。 恐慌是会蔓延的疫病。 从第一声尖叫响起,你就知道会乱起来。 你依然靠在围栏边,不远不近地看着像是静止的死水活了过来,转而成为沸腾的海啸。 静止的潮水翻涌起来,你看着他们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惊恐地、连滚带爬地推搡起来,恨不得跑得越远越好。 人群以最快的速度乱了起来,朝哪个方向奔逃的人都有,更有甚者已经全然失去理智,忘了此刻身处的地方是山顶,慌不择路地向人群之外的你的方向狂奔而来,在你的注视下抖着手脚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碾压繁密草木而后翻滚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嘈杂的哭喊声中。 亲眼目睹熟悉的同伴惨烈的死法,本就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大多慌了神, 一边是愤怒到不能自己的魔法少女全力以赴地阻拦试图继续对身后同学下手的诅咒,一边是乱成一团的人群,恐惧来源于未知,即便木之本樱在众目睽睽下展现出超乎寻常的力量,也不敌亲眼目睹的惨状来得震撼人心。 陷入恐惧漩涡的不止是同学们,年长的教师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活了小半辈子,長名里奈看着眼前这说是人间惨剧也不为过的一幕,她的目光牢牢焊死在不远处那半截血液迸溅的残躯上—— 参加今夜活动的同学不少,她没办法凭借着半具……遗体辨认出受害者的身份,但身为一名教师,她的眼睛早已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仍然硬生生压抑着,自虐般注视着学生的惨状,死死咬着下唇,即便口腔里满是血腥味也没有松开。 即便如此,她也强忍着悲痛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好不容易按捺下剧烈起伏的情绪,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半空中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敌人激烈战斗着的少女。 長名里奈记得她管理的班级里每一个孩子的名字,那是木之本樱。 她无法看到她正在面对的是多么强大的敌人,巨大的悲痛与恐惧之下也已经没办法再牵起更多的心绪去惊奇于那孩子奇异的力量,她只知道,她的学生正在竭尽全力地战斗着,在保护他们这些本该作为保护者站在他们面前的老师和如同惊慌之鸟般四散奔逃的同学们。 長名里奈用力睁大眼睛,但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她仍然无法看到杀害学生的未知的敌人,只能看到半空中少女一次次落空的攻击,和一次次狼狈的躲闪。 异变突发时第一反应是组织学生躲避危机,但被直面惨烈而失去理智的人群推搡倒地的長名里奈撑在地面上的双手死死握紧,仍在止不住地颤抖着,手掌擦破了一大块皮,但她仿佛失去痛觉般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痛觉能够刺激大脑,强迫她从恐惧与悲伤中清醒过来。 她的学生已经在全力以赴地战斗了,身为老师就算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又怎么能够拖后腿呢? 深吸一口气,長名里奈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从地上爬起来,好在今天的实践活动涉及爬山,女老师们都在旅店换上了方便活动的运动鞋,她没有因为摔倒而崴到脚。 站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环顾四周,身侧原本一同守在这边的男女老师有几个不知是追失去理智的学生去了,还是自顾自逃命去了,她没有深想,而是伸手一把拉住身边呆呆仰着头看着半空中的‘战斗’失神的女老师。 她用了些力气,掌心的血迹便清晰地印在女老师的衣袖上,女老师也终于回过神来,仍目光呆滞地望着她,口中喃喃道:“那是什么……?” “听我说,深代老师!”長名里奈提高音量,“疏散学生——木之本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疏散学生!” “長名老师……?”被叫做深代老师的女老师好像直到此刻才缓缓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她:“我……” 她还想说些什么,長名里奈知道她想说什么,她看到了她眼睛里要落不落的泪水,那是恐惧与惊惶。 可是如果就连身为老师的他们也不管不顾逃跑的话,那这些孩子、木之本那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長名里奈的目光愈发坚毅,语气也不复平日里的柔和舒缓,近乎强硬地坚定道:“我们是老师!” 声音有些大,四周或蠢蠢欲动想要逃跑,或与她一样愿意坚守信念的老师纷纷看了过来,長名里奈再一次重复道:“我们是老师!” “务必要快!”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松开紧紧握着的女老师的手腕,一头扎进了乱哄哄的人群里。 在她的身后,教师休息营地,为数不多的几名男女老师面面相觑,有的目光闪烁,有的咬紧牙根,纷纷汇入人群。 事故突发3 你并不知道教师里发生的事。 人群乱起来之后,你没有再继续呆在原地等麻烦找上来,而是从有些显眼的围栏边悄悄离开,但没有走远,边走边在边上找了颗巨大的树,一开始想要爬上树去耐心等待五条悟和夏油杰出场,在他们面前晃一圈完成打卡,然后就发现以你的体能想要不借助外力爬到树上的难度不亚于徒手劈板砖,索性就放弃了。 你缩在树后,探出半颗脑袋,习惯性眯起眼睛围观半空中说是一边倒也不为过的战斗。 战况并不乐观,[隐]牌用在了现出原形的封印兽小可身上,木之本樱手持魔杖,库洛牌满天飞,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地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组合牌型牵制敌人,但你还是从细长人形咒灵游刃有余的反击里嗅出几分猫捉老鼠的恶意。 保守估计这次的诅咒等级比起上一次礼堂遭遇的事件最起码要高上一级——已经不是木之本樱能够应付的情况了。 拥有上帝视角的你比谁都清楚,目前已经是高中生的魔法少女战斗经验或许算不上少,但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单纯的为了解决麻烦的‘战斗’和不死不休的‘死斗’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追赶上的。 战斗和对付诅咒,这完全就是两码事。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干,口袋空空开局只有一条狗的你肯定是帮不上忙的——当然,你也不是没试过发动自己名为‘钥匙’实则乌鸦嘴的技能,从一开始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地问候对方“腿拉这么长也不怕摔个狗吃*”“长这么丑能不能滚出地球”“混蛋诅咒吃吃吃就知道吃撑不死你”,再到耐心耗尽没头没脑的暴言“丑东西快滚啊!”“什么极限外星人形态去死啊”“那两个家伙倒是马上从天上掉下来砸死这个kpi啊”等等等等一系列会被哔掉的恶徒发言。 可惜一句都没派上用场,对此你表示十分遗憾并且无能为力。 没办法,幕后黑手塞给你的除了两个自保都悬的铜手指和一条早就在催还没赶到的大狗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你绝对不会动的破商城了。 躲在树后的你长吁短叹,抬头瞅一眼顶上黑泥似的「帐」,这玩意一旦开启貌似就会起到阻断作用,也不知道你的好员工能不能进来。 要是进不来的话……你认真想了一下,决定要是大白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那你还是趁早躺平摆烂威逼星星送你回家算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今晚还能活下去就趁早把策划案写了。 打定主意的你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战斗中心的一人一兽一诅咒身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你扶着树干的手微微一紧,平缓的呼吸频率也乱了一瞬。 三道逆着下山人流的身影艰难地从已经稀稀拉拉的人群里挤出来,脚步慌乱地跑向原本你所处的围栏边,那儿自从有几名学生慌不择路地跳下去后就没再来人,空荡荡的,便将站在那儿焦急地四处张望的人影显得格外突出。 「帐」内光线半明半昧,模糊的灯光下,映出几张苍白的面孔。 是大道寺知世,和那两名你连名字都没有费心去记住的男同学。 微微睁大的瞳孔里先是愕然,而后带出一丝困惑,你拧着眉,看着他们不似作假的焦急神色。 大道寺知世就算了,你知道她有多重视木之本樱,绝不可能在这种明显己方处于劣势的情况一声不吭逃跑,而且她大概已经猜到什么,于情于理,会来找你其实也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但另外两人……你想不出值得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不……也许你应该能想到的。 你猛地将视线投向人群。 除了噩梦将将开始时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年轻面孔在巨大的恐惧与慌乱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以至于还沉浸在惊愕之中的同伴没来得及阻拦而消失不见之外,你看到回过神来的教师满身狼狈但仍打起精神组织学生尽可能小心地朝着唯一一条下山的路移动;你看到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闭着嘴巴战胜恐惧跟着老师轻手轻脚往外挪;你看到在老师顾不上的地方,有男同学或合力扛起或直接背起受伤抑或满头满脸鲜血最先直面惨烈久久无法走出阴影的同学…… 困惑散去,水墨般郁郁的黑眸里浮现出一丝了然,更多的是复杂。 你再一次在脑海中轻声问星星:[这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吗?] 雪白雪白的小精灵听到你的心声,挂在你发丝上荡秋千似的晃动的小影子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纯真的豆豆眼看向你,轻快的声音在你的脑海里响起:[对主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呀!]——一场影响过去与未来的游戏。 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影响着它,将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禁忌悄然抹除。 你只听到了此刻的你能够知道的信息,顿了顿,你没有继续问下去。 尽管……这场游戏已经真实到让你感到些许生理不适了。 “葵同学——” “秋——” 风将极力压低的气音送到你耳边,你断开和星星的链接,抬眸,眼底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少了些什么,这让你身上非人的游离感少了几分。 “我——”你扬起手,正要开口告诉他们自己在这儿,那名戴着眼镜似乎叫做市川和希的少年已经看到了躲在树后的你,转头轻手轻脚地招呼同伴一起到你这边来。 你甚至已经看到了黑发一贯柔顺的大道寺知世顶着乱糟糟的长发,深紫眼眸在看到你的那一瞬赫然松了口气的模样,可是下一秒—— “知世——!!!” 几乎破音的女声在巨大的惊恐下扭曲变形,刺耳地划破巨变之下怪诞的寂静。 是小樱的声音。 大道寺知世下意识想要回头,浓郁的紫眸里浮现出急切的慌张,她听出了小樱声音里的恐惧,甚至带着哭腔—— 她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也想告诉她不要害怕,她会永远站在她的身后,所以,小樱可以一直善良一直勇往直前。 再一次遇到这种事,就算是最厉害的小樱也是会害怕的吧?更何况是那么善良的小樱呢。上一次的她没能陪在小樱身边,所以这一次她想尽己所能地帮上小樱,最重要的是……她想告诉小樱,无论结果如何,她已经做得很棒啦! 大道寺知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强打精神提议和她一起来找秋葵同学的同伴过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容,是不远处树下的秋葵同学蓦地睁大的眼眸——她还没有见过总是冷冷淡淡的秋葵同学露出这样的表情,总觉得一下子就变得亲近起来了呢。 她想笑一下的,但她很快想起发出声音的小樱,她开始迫切地想要回头。 可是,有什么东西‘扑哧’一下刺入了身体里,发出陌生怪异的声音。 大道寺知世低下头,一只没有指甲、手指和手掌细长得不像话的手险险擦过她的下巴,从胸口穿透而出。 就像老化掉的机器接收到的信号总是慢一步,直到看清那只非人手掌的全貌,滞涩的巨大痛楚才一股脑从被刺穿的地方袭来。 她看到鲜红的血从身体里溅了出来,洞穿胸口的异物被一点一点充满恶意地拔出,看不见的怪物没有从她的身体里带走什么,但她仿佛听到了在耳边回响的桀桀怪笑。 充满愉悦与享受。 大道寺知世很快就想明白,大概是和小樱的缠斗终于让‘它’感到厌烦,于是杀人、并让小樱痛苦成为了‘它’对小樱的恶意戏弄与挑衅。 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模糊,她能感受到血液从身体里止不住地流,也能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陨灭,耳边砰砰作响的打斗声变得杂乱,且毫无章法。大道寺知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哪怕只是一下,她想要回头,想要笑着告诉小樱她没事,想要……让小樱不要担心、也不要受伤,要好好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帮助更多想要帮助的人。 她很想,可是,她好像做不到了。 还没有用眼睛记录下小樱战斗的英姿,还没有看到小樱穿着房间里做了一半的战斗服奔赴下一场战斗,脑子里还有好多好多设计稿……她真的好舍不得小樱呀。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泪水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一双手接住了她。 大道寺知世努力睁大眼睛,看见一双温温凉凉的黑眸。 盛着黑夜与明月,像是什么都装不进,也什么都留不下。 你沉默地看着泪水与鲜血糊了满头满脸的少女,和看着屏幕里另一个维度的角色死亡时全然不同的感受让你稍微有点晃神。 血是滚烫的,慢慢变得冰凉。泪水冲淡血色,留下一行行可怖的泪痕。 毫无美感可言的死亡。 和动漫里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就像真实发生在你身边的死亡一样,真实到…… 让你切身体会到死亡的震撼人心。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半阖着,强撑着不愿就此闭上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一只冰块似的柔软白皙的手用尽全力抬起,落在你虚虚拢在她身边的手上。 像果冻从皮肤上滑过。 你看着她的眼睛,垂敛的眉眼间散开一抹浅浅的温柔。 脸色已经开始灰败的少女努力仰起头,没有焦距的瞳孔像是在寻找,又像是始终放心不下某些人某些事的眷恋,细弱的声音飘到你耳边。 你眉宇舒展,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静静看着她的手垂落,看着她眼睛里最后一抹光亮消失,看着她沉静的笑容永远留在脏污的面庞上。 你垂下眼帘,抬手缓慢地为她擦净脸上的血污。 生命的最后一刻,大道寺知世最后的请求,是—— “请帮帮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