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三国:自易命序列开始长生》 第1章 东汉末年项氏人,风中残烛三日寿 一月六,小寒。 宜开光,忌安葬。 银盘高挂,夜鸟啼鸣。 林地间素淡朦胧,幽静中一座矮山凸起,奇石伴孤树,叶片稀薄。 月下薄烟绕奇石,一位少年盘坐在上,粗布麻衣染血,破漏之间露出强健有力的身躯,夜风微抚掀起额前发丝,浮现一张阳刚硬朗的面庞,高鼻薄唇,刀眉斜飞入鬓,英气逼人。 眼下,他紧闭双目,不动如松,在吐纳运劲,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轻微的气流从口鼻间散出,让身后的枯枝薄叶都随之微微晃动,沙沙作响。 伴着一缕叶片落下,项稷缓缓睁开了眼,眸子很亮,有年轻人的锐气,月色中,他心神沉入脑海深处,赫然出现了一幅巨大的紫光图卷。 哗啦!星河翻卷,辉光茫茫,一百零八颗绚烂星辰沉浮图卷上,各居一方,在星光映照下,图卷上记载的文字也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大字:易命图! 紧随其后的便是项稷的面孔五官与一连串最根本的命宫信息: 命主:项稷·字山河。 命格:上乘黑色命格·命途多舛、天煞孤星(黑青红黄紫白,下中上三乘六品色)。 命星:普通孤星(万千尘埃之一,毫无特色)。 根骨:中人之姿。 后天改命:无。 武道及序列:入门武者,可晋级上位-奎木狼序列·十步武夫(未完成仪式)。 道果星图:无。 武学招式:基础刀法、基础拳脚。 寿元:三日。 战力:拥有两倍常人气血的武者/一马之力。 “避开了追杀,觉醒了易命图,也只剩下区区三日的寿元吗。” 项稷微微一叹,虽然得到了这神秘的图卷,但他的处境却并未好转,仍旧面临着两重难关。 不仅只剩下了三日阳寿,还被人莫名其妙的扣了个‘霸王后人’的帽子追杀着,真是应了这黑色命格所言,命途多舛·天煞孤星。 一切还都是缘于近来江湖上的流言,称:灵帝起党锢之祸,又倒卖官爵,十常侍祸乱朝纲,大汉皇朝气数将尽,昔年乌江之战惊天一现的‘天打雷劈屠真龙’将要再出,推翻刘氏江山,天下易主。 要知道,当年西楚霸王那天打雷劈屠真龙的一式刀招,不仅令汉高祖刘邦留下暗伤,更真真切切影响到了西汉国运,出现过衰败近灭的绝境,若非天子神器赤霄剑镇压气运,光武大帝再立东汉,说不得真要短上一截, 如此言论在暗中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席卷疆土四方,致使刘氏也不得不重视,虽然还不到惊动京城那一步,但一些地方的势力也做出了应对,纷纷遣兵搜查探寻,竟莫名对深山中的猎户一家动起手来。 除却被大汉封赏姓刘的三脉外,这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只是因为姓项便被认定为了霸王后人,家中只有一个十五岁的项稷,十岁那年亲属早已死去,一人采食野果,习武打猎成长至今。 面对桃侯手下的甲士,其饮恨乱刀之下,但天有一线生机,在其死后,家传玉佩放光,竟引来了另一道灵魂入体,完美结合在了一起,便是穿越而来的项稷,两人同名同姓,甚至就连相貌都一般无二,只是经历与所处的时代并不相同,就是平行的個体他我。 随穿越而来的,还有脑海里那副从古玩市场淘来的‘易命图’,爆发强光击退了呆滞的甲士,带着他远遁至此。 只是可惜,此身被杀导致阳寿已尽,是易命图复苏后方才多出了三日寿元,血气膨胀翻倍下勉强苟活,要想延寿,便只剩下三条路:其一,武道修为突破,争取神通序列的晋升仪式;其二,吞食天材地宝滋补;其三,得神兵认主反哺,哪一种都不容易。 “基础的武道修行广布天下,但真正的神通序列却被官府与世家门派牢牢把持垄断,我若想晋升,难上加难。” 整理着思绪,半日之间项稷已经适应了自己穿越大汉,武道时代的事实,肉身与魂魄完美融合,他们就像是一个人,过往习练的武艺与手段涌上心头,皆信手拈来,如同自己苦练了十年一般。 福至心灵间,他摆开架子,双臂随步伐徐徐而动,气血充盈,皮膜坚韧,舒展手臂如弓弦紧绷,充满了力道,不断调整每一寸筋骨的发力,全身的力量拧成一股,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缓慢,但拳架子开阖之间却沉浑异常,拳锋所过之处,一股力感油然而生。 “神通序列之下的基础武道,讲究打熬筋骨,原身十年习练已是入门,内劲自生,那些兵卒也多为这等层次,但这还只是最常见的,我有命图滋养壮大的血气,可以一敌二,却不能敌五,且战且退,寻觅良机才是。” 项稷心中有数,眼下危机四伏,找寻一处安身立命所在才是关键,至于武道与神通序列,久困山林之间,也不可能知晓当世进展如何。 这方世界,他所了解有限,似是三国演义的平行世界,又混杂着天子传奇、神兵玄奇之流的要素,融合成了这样一个架空的历史王朝,除却一些习俗、物品食物、衣袍材料与正史不同外,大体脉络还是相似的,三字姓名也不少,并未如正史那般受影响。 而武者个人实力得到了飞速拔高,高官将军无一不是高手,更不用说真正的皇帝,龙气加身更是所向披靡,历代都是天下前十的人物,只是同样受困于此,又与诸世家大族之主制衡博弈,龙气反噬下寿元从不过八十一之龄,甚至活过五十岁的都很少,无法如其他人一般增寿。 武道虽强,但不得长生! 世人皆欲长生,唯有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通序列能够做到,天有九野四象二十八宿,每一星宿都有星君与命星,更都是一条完整的进化序列,武道入门锻体练劲,踏足五大天关后,只需按部就班的完成仪式,便可得到对应的权柄与力量,改变自身命运。 只是这些序列都被朝廷、世家与门派牢牢把持垄断,寻常百姓只能习练‘始皇帝’天下布武时开创流传出来的基础武道来强身健体、打熬筋骨;但没有机缘再强也不可能崛起,动摇不了上层的统治,完全成了上下阶级的统治模式。 而昔年乌江一战更是成为了近古以来最强之战,硬生生轰开了更高序列的壁垒,差点就完成了屠龙仪式,也就是自那一战后龙气受创,天地环境衰退,渐渐多出了桎梏。 不仅生灵寿元大减,随着时间流逝武道更是逐渐难以晋升,数百年来直至今日更是连武道五天关的武师都可以纵横一域,所得到好处最大的反而成了皇帝,致使权力越来越大,只有屈指可数的世家大族能够制衡。 “虽有三日之寿,但若连今日这一关也抗不过,便是一日也无。” 片刻后,项稷目光一凝,看向远方山地处,细密的碎石抖动着,烟尘溅起。 嗡! 骤而整座山峦都一阵颤抖,隐约间可见人影纵跃,刀光剑影,群马奔腾之间有兵卒结队而现,烟尘冲上夜空,如地龙翻身,余音隆隆,不远处那株古木终于是被气流震的倒了下去,激起一片烟尘。 月明星稀,项稷长身而起,而后如雄鹰展翅般横空一跃,脚步一错便远离此地而去,避开尘土飞扬的方位,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他知晓,追兵来了,山地终究就那么大,甲士横行,再有奇径、山路阻道也被找寻了出来,陷入了危局中。 同一时间,脑海中的易命图浮现出漫天星线,六十四重卦象重合交叠,竟应景化作了一重中上卦象: 下坎上兑,是谓泽水困,象曰:时运不来好伤怀,撮上押去把梯抬,一筒虫翼无到手,转了上去下不来。 “困卦?困境求通,” 项稷心中一动,这是关乎到己身大事时可以测算?兑为阴为泽喻悦;坎为阳为水喻险。泽水困,陷入困境,才智难以施展,仍坚守正道,自得其乐,必可成事,摆脱困境。 而对卦象的解注也化作信息与选择涌入他的脑海中: 【应卦:留下正面应对甲士,死战不退,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吉-死中求活,逆搏机缘;天无绝人,一线生机。 凶-自闯危局,九死一生;轻则重伤被擒,重则身亡。 破卦而出,识得一线天机·黑色品级·观星。】 【逆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避开甲士,躲藏苟活,天大地大命最大。 吉-知难而退,暂避锋芒,得一夜安平。 凶-权宜之计,只得暂缓,明日又见危局。 破卦而出,识得一线天机·黑色品级·流离。】 “这是··卦定吉凶,顺逆而行,破卦后的天机又是什么,两种路线所得截然不同?” 项稷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敏锐注意到一点,在这卦象出现后,自己的寿元直接从三日减少到了两日! 这算卦,耗的是命。 目光微微一沉,只有两日可活的项稷自然知晓该如何去选,所谓的避而不战看似能脱离危险,多活几日,实际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时间越久追兵越多,更何况如今只剩下两日阳寿,这便不是个好选择;而另一种看似危险,但却阐明了有一线生机与机缘,左右只有两日阳寿,还有什么好犹豫? 死中求活,一线生机! 他紧握猎刀,心脏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动起来,血液加速流动,一种紧张、兴奋、彷徨混杂的情绪让身躯都忍不住轻微的颤抖,每一寸内劲汹涌肌体间,如天雷勾动地火,将要暴起。 没有话语,没有嘶喊,那一队兵卒直冲项稷而来,手持火把,身带利刃,寒光闪烁。 呜呜呜···周遭山林野兽莫不被惊动,惶惶不安,战战兢兢,纵使昔日可虎啸山林,盘踞一方,如今眼见一条条黑影冲来,也莫不胆寒心惧。 噌!马蹄声渐消沉,项稷一跃而起,眼绽冷电,张口一声轻叱,背后猎刀应声倒转入手,白色的刀身带起寒光,四面劲风刮起如江潮荡波般冲去,直扑迎面而来的甲士。 剑走灵巧,刀重刚猛,大拙反璞,一刀足以!他腾空举臂,单刀朝天,最简单直接,毫不花俏的刀,凌人劈下! 力劈华山,此刀招乃是最基础的刀招,但在体魄大进的项稷御使之下,也颇有几分大巧不工的韵味,令得那飞奔而来的甲士一怔,迅速抽刀斜撩,没有一点手软,制式环刀上斩间寒光耀眼,冷冽刺骨,铿锵之音间便架住了那柄猎刀,但臂弯却止不住的沉下,显然招架的无比吃力。 “见鬼,这小子十日之间莫不是吃了熊心虎胆?气力较之当日足足涨了一倍!”甲士心中暗动,眼见手上讨不到便宜,当即双腿一夹马腹,惊得胯下畜生顿生大力猛撞向前。 项稷见状收刀变式,腰腹一个收卷便使了个‘兔子蹬腿’,双脚一屈一挺笔直踹在了甲士操刀手臂上,这犹如弯弓开弦般的一击显然势大力沉,纵使甲士侧臂回挡也吃了暗亏,身子猛地向后一摇倾倒,环刀落地,人也跌下了马,滚落在后方同伴身前,出了洋相。 “咳咳,小心,这小子有问题,劲力凭空涨了一倍,多半能应付两个入门武者。”甲士咳嗽几声,也顾不得灰头土脸,直接开口提醒,余下四人直接飞身围拢而来,心中自是警惕了几分。 “好,很好,这下我们更能说你是西楚霸王的后人了,杀了、死无对证便是大功一件,还有你那不知名的保命之物,也是我们的了。” 铮!环首刀出鞘,在夜空中如一道闪电惊空,甲士队长眼中闪烁凶光,手中雪白刀身森寒,冷气迫人。 “我是不是,你们还不清楚吗?乱杀无辜谋求功利,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桃侯手下,养的就是这么些猪狗吗?” 项稷瞥了一眼被劈出豁口裂纹的猎刀,毫不犹豫的捡起了那口甲士脱手的环刀,这种佩刀可不是山野村夫打造的粗铁所能比的,自穿越而来,他的意识已然与此身磨合,虽没有什么章法精妙可言,却也能使得一手粗刀壮足胆气。 “横扫千军!”甲士队长眸光闪动,口中呼喝,引得项稷心中一动,理所当然的收刀横斩,要阻截那横斩之刀,然而转眼间他就面露错愣之色,只因那出手甲士冷笑,手中铁刀猛扯一拉,如一道溪流垂落而下,竟是一个竖斩就劈开了项稷守刀,自他肩膀上猛然拉开一道豁口,火辣辣的痛感混杂着大片的血水同时迸发,迫的项稷抽身急退,暗道不妙。 这哪里是什么横扫千军,分明是力劈华山! 到底是老人精的甲士,呼喝出手之间就能摆诸多武人一道,若是不察,当真是要吃上一个大亏! “不讲武德啊。”项稷吃一堑长一智,心下学了一招,虽都是初窥门径、练出了‘内劲’的习武之人,算得上武者,打熬筋骨,但技巧、心机、反应等亦是重要因素,他这雏鸟自是难比得兵卒甲士,更遑论他们还有人数之利。 “哼,无知小儿,战场厮杀之时,谁还管你喊得是什么,我说这是横扫千军,那就是横扫千军,谁规定过这一式就要横斩?”甲士队长冷嘲,持刀逼来,身周几人也下马围拢,虽不屑动手,但也不会容许变数出现。 方圆十里已被他们其他弟兄困锁,由他们轻功最好的五人组成一队前来抓捕,余下百人皆散作小队巡逻搜寻,能给他们撞上,也是大功一件。 “稀里糊涂来,我可不愿再稀里糊涂去,谁也不能抢走我的命!” 深陷危局,项稷也不禁被激起了几分戾气与怒意,凭什么要死的就是他?凭什么稀里糊涂就要遭受这些苦厄?凭什么因为同姓就要被追杀?凭什么受人摆弄! 心中有不平,劲沿刀长鸣,刀锋似有点点寒星流露,不吐不快! “嘿!蝼蚁百姓,存在的价值便是为人所用,死前能完善桃侯大人的计划,成为霸王后人吸引目光,都是你的荣幸。”四位甲士冷晒,也不多言,皆抽刀剑劈来,上下四方,咽喉胸腹、下阴前额,皆被锁住,欲要一剑夺命! 铮铮! 刀剑交击,金铁之音刺耳颤鸣,为这夜色增添几分凄凉与萧杀。 五道身影接连交错,兔起鹄落之间已是分离开来,项稷血气方刚,但双拳难敌四手,能在四位甲士围剿下挺立,已是难得,粗布麻衣又如何比得黑铁甲胄? 一番拼斗下来,四位甲士只是身上多了些白痕,拳印脚污罢了,就连手腕都被护得严严实实,反观项稷,布衣早已稀碎,身上满是剑痕留下的口子,手脚处血流不止,伤势惨烈,实力相近之时兵甲之利便极为突出。 这也是正规军武与流寇的差异所在,一甲在手,力敌数人都不是问题,镇压暴乱当真是闭着眼睛掀桌。 “小心那发光的东西作怪,桃侯一脉给的情报可没这东西,搞不好这深山人家真有些来头,先废他四肢。”四位甲士交流一阵,就连先前被踹下马的那人也起身靠拢过来,令项稷无处可逃。 紧握刀柄,项稷眼底闪过一丝求生本能的疯狂,本来就只剩两日寿元,而今更是一日都难保,谁要他的命,那他就夺了谁的命,很公平的买卖。 轰隆! 就在局势危急之时,一声巨响由远及近轰鸣而起,狂暴的气浪犹如实质化的海潮一般扑面而来,瞬间就将六人拍了个七零八落,惨叫声中,血肉撕裂,骨骼断裂之音清晰可闻。 项稷只觉一阵剧痛,原本就剑痕遍布的身躯更是被撕扯的裂开,一连串血线落下,森白骨茬凸起,让他面色煞白,但也因此看清了远方异象的真实情况,那竟是一条五爪金龙冲天而起! 昂! 突兀的,有龙吟声响起,没有半点征兆,自遥远的东方响起。 “那是,龙!” 这一刻,整个大汉疆域中,十三州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了这样惊人的一幕。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 比房屋还要硕大的龙鳞,龙角峥嵘,五爪凌厉,洞穿真空,这是一条金光灿灿,煌如天日的真龙,那一双光芒凝聚的龙眼,仿佛可以纳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九天明月在这一双龙眼前都黯然失色。 相伴五爪金龙而现的,竟是二十八个金光熠熠的气团,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冲向了四面八方,飞落往大汉王朝各地! 而再细细看去,金龙之下更有三道黑影若影若现,在合力将金龙撕开!他们才是导致这一切变化的罪魁祸首! “龙?竟与整片山河呼应,是传说中的天子龙气?!”项稷心下一惊,脑海内的易命图却是登时大亮,仿佛引动了什么一般,令那四散的光团之一,改变了轨迹。 同一时间,围杀他的五位甲士亦瞪大了双眼,心中大震,得见如此异象心神失守,加上被狂风巨浪吹的七零八落,也顾不得项稷。 “那是···京城皇陵的方向!” “皇陵龙气暴动,发生了什么?不是有昔年追随光武大帝的云台二十八将遗蜕驻守吗!” “等等,你们看,那断裂的龙气之中,有数十道光团冲了出来!” “不好,其中一个奔着那小子去了!” 顷刻间风云忽变,事情出现了巨大转折,一道光团呼啸而来,擦过四散的甲士们闪耀掠过。 其中一道,赫然降临在了此地,直扑项稷而来! 卦象吉兆·死中求活,一线生机! 同一时间,原本呈现出泽水困卦象的图卷赫然再变,霎时转为了下乾上兑的卦象。 泽天决·决而能和,是谓上上卦! 决卦,一统乾泽,泽气上升决注成雨,雨施大地滋润万物。五阳去一阴,去之不难,象曰: 蜘蛛脱网赛天军,粘住游蜂翅翎毛,幸有大风吹破网,脱离灾难又逍遥! 第4章 长街小巷赤脚医,小村大难讨债客 腊月初一,山头火。 宜求财;忌争执。 涿县、楼桑村。 枯树、湖畔、茅草屋。 清静的院落里,一张床榻摆放树下,沉香入鼻,令人心神宁定,青石雕琢的兽首香炉中青烟袅袅。 项稷躺在床榻上,在熏香影响下也有了几分平和之意,一夜过去,这已是他被那位阿德带入村中的第二日,误以为他是遭了附近虎狼峰流寇打劫的行人,便送来了村子里唯一医师的院落里。 眼下,他也知晓了这楼桑村的大概情况,就是一个依山而建的村子,而王家则是村子里最大的势力,因为早年几代前出过一个县令,也算是书香家世,自从上一代乡长于勇遭流寇毒手后,王家老爷子就接过了乡长担子,打点通县里关系,顺利干了下来,加上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偶尔也会接济村民,也小小累下善名。 只是村子里近来却不大安平,似乎遭遇了什么变故,时而都能见到村民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谈论,尤其是他这个外人出现后,便更明显了,眼下都能瞥见几個妇人立在医师院子外往里张望着,窃窃私语,耳力过人的项稷却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来。 “那小伙生的俊朗,却是个江湖人,还遭了流寇劫难,唉,能活下来都是福大命大了,真不明白这些孩子怎么想的,手上没多少力气,却总想着闯荡江湖,搏取功名,学艺与种地却总不肯下心思,咱们这些庶民没机会读书,比不得没落寒门,更比不得世家大族,能有个手艺混口饭吃就不错了。” “张大娘说的是,新帝登基七年以来,咱们这涿县下面三个乡,家家户户多少人口,可这么多年来又出了几个武者?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方,拿什么去练武!西北风可不能当饭吃。” “对啊,咱们楼桑村也只是布匹制造上得了台面,周遭还有流寇马匪年年作乱,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中没了顶梁柱,县太爷都不愿来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大人物?” 几位妇人越说越是叹气,见惯了年轻气盛的‘江湖人’惨剧,因为每一年,都有胸怀大志的穷苦人家孩子走出村子,镇县,想要寻访名师,求取机缘,还有一些热血少年,阅历浅薄,心思桀骜,书没有机会读,整天想与人争强斗狠,幻想着驰骋江湖,得到奇遇,一鸣惊人。 然而事实总是冰冷的,尤其是一些贫瘠、偏远的地方,军队供给不足,武力孱弱,也没有多少门派世家,恶兽横行,潜伏的流寇与马匪很多,普通老百姓一出门,就再没有了人影。 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更怕无力傍身。 “灵帝登基七年,那如今应是175年,一年后便是党锢之祸余波再起的节点,九年之后,便是黄巾起义。” 项稷听着村民的话语,对时代节点也有了个大概认知,这般看来,只要等到明年,朝廷便不会有什么精力来关注他这‘被定义为霸王后人的小角色’了,接二连三的变故开始出现,汉室也将走向末路。 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亭长的领头便是乡长,而乡长之上便是县,这楼桑村之上的涿县更是整个涿郡的治所,地位非同小可。 哒、哒!就在此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那名为阿德的少年来了,手中还端着东西,见到项稷已醒,目光也明亮了三分。 “这座院子是黄老医的,也是前些时日刚来村子里的游方道士,因助乡长解了几桩难事从而留了下来,在此暂居,周遭人家都称他医术好,本事高,而且心善,每日都会义诊,不收钱,所以我将你送来了这里,嘿嘿。” 阿德傻笑着,递来了一小碗热腾腾的稀汤,半块焦黑的烤面饼,眼角却不自觉的瞥向他背负的长刀,露出一抹向往与艳羡。 汤很稀,米粒屈指可数,面饼很薄,不过半个巴掌大,看得出来,村庄里粮食也并不富裕,能送来这样一份吃食,八成也还是看在屋子的主人,黄老医的面子上。 “有劳了,若无你相救,夜里山林间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在下姓楚,字山河,还未知晓你的姓名。”项稷含笑相对,以楚代项,用了自己新生后取的‘字’,不曾透露真名,抱起缺了一角的汤碗,将那小饼捏碎放入其中一混,便吞咽起来,奔波数日,他也腹中饥饿,正是赶上了时候。 “村里人都叫我阿德,积善行德的德,至于名,嘿嘿,老父当年拖家来到此村时亡于流寇之手,一直未取,宗族与家谱难知,家母希望我做个德行兼备的人,便阿德阿德的叫到了现在。”阿德望着他进食,不由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别过头去,目光却又一次忍不住落在了长刀上,忍不住道“你是练武的吗,我也很向往江湖,可惜吃不饱、穿不暖,始终不得入门,当初一个路过镇子的师傅,还曾夸过我根骨不错呢,若是得高人传授···” 嘀嘀咕咕的,到了后面他自己声音也小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一口气,自顾自侧坐在那里了。 普天之下,地方多少宗派,多少世家,又有几个平民百姓能够得到传承?不要说被垄断的‘神通序列’,就是武学也无比难得,就是有些门路的富贵人家,小一些的官宦子弟,也只有举孝廉或走关系之后才能够有进入地方乃至皇家书院修习的资格,但传承也不是立即可以得到,需要经过诸多审核和考察,各种考验下来,才能够拜入门下,择优传授。 当然,这是针对普通百姓与寒门的子弟,真正的大户弟子则不需要这么多考验,另有门路。 而文武并举一直是光武大帝立下的规矩,想要缓解垄断的局面,可惜少年人历来血气方刚,哪有几个坐得住的?故而习武的才是大多数,但吃食药浴却是一大难题。 “这怕是动了学武的念头,与我一般大的年纪,只因吃不饱穿不暖而不得入门,委实可惜。” 项稷心中一叹,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懂的,看出了阿德的心思。 以他入门的武者眼光看来,阿德虽瘦削,但浑身筋骨打熬不曾落下,只是进补不足反而亏损了身子,这才迟迟不得入门,只需改善一段时日便可好转。 虽然他练的是刀,但武道已入门,最基础的拳脚刀剑功夫还是能演练一二的,教上一手也无妨,权当是回报他‘安全入村’。 “若是有心,我指点你一两手粗浅功夫也无妨。”说着,项稷按住刀柄,将木碗放到了一旁,径直来到了树下。 望着那口带着血污、甚至有些豁口的环刀,阿德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总是背着刀不撒手?连睡觉吃饭也不放下,昨夜我给伱换衣裳时也拽不下来。” “因为窗外有狗。”项稷摸了摸胸前的剑伤,目光微微阴沉。 阿德有些糊涂了“背刀与狗有什么关系?” “正是,我背刀与你有什么关系?”项稷理所当然的笑了笑,一手指向身旁空地,不再多言。 阿德闻言笑了,领会到了什么,也不再说话,径直走到了旁边,聚精会神的观看起来。 吸~ 呼~ 项稷定下心神,脚步挪移分踏左右,整个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甚至若有若无,好似一颗古松立在那里,伴随着呼吸的加深愈发挺拔沉稳,脚都站不稳,还练什么功,只有脚站稳了,肉身才不是无根浮萍,力量才能够通达全身的每一寸角落,这便是最基本的站桩。 阿德跟着照做,以往一些别扭不通之处也由此对照了出来,呼吸也由紊乱转向有序起伏,功底很扎实。 引导着双臂在胸前划动如拨水,项稷呼吸更加绵长,下一刻,他震拳,整个人四肢竟同时挤压向内,猛地缩成一团,像是被挤压的弹簧一般又猛地舒展,四肢绽放,啪!的一声爆出炸响,就连一旁古树的枝干都被摇动,散下几片叶子。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阿德目光一亮,他曾在乡长家听过这八字,知晓其意,不由脱口而出,看明白了这简单几个动作中的理念,静动之间转化,爆发在一瞬之间。 项稷点点头,莞尔道“你倒是有慧根,我所学不多,但也明白一个一脉通百脉明的道理,这一静一动之间不止是拳脚功夫,刀剑亦可用之,接下来我要练刀,你可细看。” 说着,他便挥动起环刀来,扫、劈、拨、削、掠、奈(自上而下是为奈落)、斩、突刀内八法一一而现,横扫千军、力劈华山、缠头裹脑式、斜撩式、旋身盖顶式都在此列,朴实无华却最为好用。 “真的只是基础刀招。”阿德目光有些古怪,从头至尾,他就看到项稷举着刀,一刀一刀劈落,分明就是他早年随路过江湖客学过,打兵刃底子的基础刀法。 普天之下,几个习武之人不会几招基础刀法?甚至就算是练拳脚的,也要熟悉最基础的剑式刀招,这些基础的东西,是最初入门时都要有所涉猎的。 不过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问题,出刀的姿势,站桩的架子,发力的劲道,变招与衔接等都是只有名师指导才会透露的东西,他从未了解过,但在演练中,项稷却是一一为他展示,没有隐藏。 这是传授解惑,亦是一份恩情,阿德暗自记在心中,决定明日入山采药砍柴时多寻觅一番,为山河兄带一些回来。 习练了半个时辰,项稷收刀而立,又问起阿德一些事情,诸如附近的军队、大人物等,甚至还问起了有没有织草鞋的刘姓人家。 “所以,刘姓宗族基本在涿县西南角,楼桑村里也没有叫刘备或字玄德的人?奇怪,莫不是有了什么不同? 罢了,倒是没有问起你为何要练武,难道也是坐不住读书?” 项稷却发现不曾听闻过什么刘备与玄德之名,中山靖王之后的名头都快成涿县招牌了,无他,太能生会生,子子孙孙实在太多,县内或多或少都是有那么一点沾亲带故的,分支密密麻麻。 这让他有些失望,早先还以为阿德与刘备有什么联系,现在看来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阿德摇摇头“那倒不是,圣贤道理我在乡长那里学习的不少,在村里也算得上知书达理,但山河兄,我觉得吧,咱们活在这世上,不过沧海一粟,甚至人的一生对于天地来说,搞不好就是眨眨眼的事情,因此我总想着要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可郁郁困守一地?” 说着,他看向远方,看向村外,目光中满是向往,村子太小,承载不住他的梦,风云乍起,才能让理想扶摇而上。 “男人啊,胸怀大志,阿德你习武练功,就没有一个变强,俯瞰天下风云的梦想吗?”项稷好奇,在他看来,习武不就是为了变强,增加寿元,为了走到更高,活得更久,无拘无束,快意江湖吗? 他的看法很朴实,因为没有真正经历过江湖纷争,骨子里还是那个幻想着快意恩仇的‘市井小民’。 “山河兄,我虽不是什么人物,但也明白一个道理,武功再怎么练,总会有人比自己强,天资再怎么聪颖,也总是天外有天,故而活够自己,能践行自己的理想,便足够了。” “阿德,那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两人交谈,兜兜转转会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项稷也讶异的发现,他自己都不曾好好想过,想要的是什么,追逐的,又是什么? 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挣扎求存,渴求寿元。 “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流寇横行,土匪作乱,我的父亲便是死于那一场动乱中,连我的名字也没来得及取,族谱在何方、宗族在哪里皆一无所知,只剩下母亲一人将我辛苦养大,家中其他人也遭遇流寇打劫而亡,这个地方啊,吃不饱、穿不暖,但大家伙都很心善,接济我们母子,吃百家饭,穿百衲衣,从未有人鄙夷、嫌弃过我们,反而尽可能的帮助。 所以,我练武,就是想要保护家人、以及村民百姓,更希望能建立一个老者安之、少者怀之、人人安居乐业,不必向豪强低头、不必担忧绿林骚扰的地方。 山河兄,村里人常说我不切实际,你不会笑我吧?”阿德有些憧憬,这是他自小到大,经历种种后的理想,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虽然有些远,甚至很多人都付诸一笑,觉得荒谬,他也不曾改变过,小心翼翼怀揣在胸中,奋力向着那一天赶去。 “不,不会,我也希望会有那样一片桃花源,可惜啊,你是阿德,不是玄德,我是项稷,也不是项羽。” 项稷一声轻叹,喃喃自语,后半句话却低到不可闻,让阿德也没有听清。 吱呀! 就在此时,石门被推开,一个白发束冠的老人走进来,虽然佝偻着腰,但是这老人也十分高大,足有近七尺,灰色的兽皮坎肩,乌袍蓝衣,一手拄着竹杖,穿着草鞋,打扮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 他仿佛听见了两人的交谈声,对着阿德多看了两眼,旋即将一只石罐递给项稷,淡淡道“里面的药汁都喝光,足够恢复你的剑伤了。” “多谢黄医师。”看着手中石罐内黑黝黝的药汁,项稷嘴角一抽,卖相属实不佳,他仰头灌入喉中,顿觉奇苦无比,但那药液入体间却能舒筋活络,令他疼痛稍稍减轻,一股清凉感自小腹蔓延开来。 而身上伤口处也纷纷发痒发热,快速结痂恢复起来,药效很明朗,项稷见状运起震雷劲活络筋骨,一蹦足丈高,顿觉神清气爽,忍不住笑起来。 “嗯?”黄老医目光一动,察觉到了什么,盯住了项稷双脚,似是感受到震雷劲的存在,不由脚步顿住,心头思绪连转,一时无声。 阿德有些不明所以,只当是项稷学过轻功,转头问道“黄师傅,乡长那里如何了,几个泼皮可走了?县衙的捕快不会还没来吧。” 县衙巡察的捕快,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皆为入门武者,而县衙是一镇衙门,也是一个镇子的军所,县令大权在握,正因楼桑村里出了些事,才请捕快赶来处理。 “还未来,这位小友既是一位入门的武者,你便与阿德同去帮帮场子吧,那些泼皮无赖的很,村里壮丁大部分都在田里,若是能解决,你这外人的身份,在村子里也能安稳。”黄老医盯住项稷,意有所指,竟要他们两人也去乡长院子里相助。 闻听此言,项稷心中一动,正要解决自己身份的问题,若能解决此事,说不得乡长也能助自己弄出个新身份来,到时候走出去就说自己是楼桑村土生土长的人儿,谁能知晓? 说做便做,他让阿德带路,一路走街串巷来到了乡长院落处,此地正是楼桑村正中,占地广大,三座大屋拔地而起,点缀着几株桃树鲜花,更有两座石鹤坐镇门前。 只是内里不断传出呼喝吵闹之音,甚是不安平,门口也聚集了不少妇人小孩看着热闹,目光多少有些畏缩,面对泼皮也不敢上前。 “走。”项稷背刀迈步,一马当先跨过门槛入了内里,正见一群赤着上身,拎着铁胚粗胎的汉子围在其中。 院子里已经来了数个江湖客,一个赤着胸膛,胡渣凌乱,一身短打的汉子见项稷与阿德这两个十五岁少年到来,不由放声嘲笑“哪里来的两个娃娃,饭都吃不饱,衣服都破破烂烂,也敢捡把破铜烂铁学人做侠客,闯江湖? 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赶紧叫声大爷听听,把身上值钱的物件留下,便放你们出去,不然,便割了你们雀儿下酒!” 粗声刺耳,言语肮脏嫌憎,不少人听着都气愤起来,这也太过分了些! 而院子里除了汉子之外,还有三个中年人,或是一身劲装,或是带着斗笠,并不露出真容,压根不关注到来的两人。 “哪家的狗儿没栓住,叫的这般臭,再乱吠,跺了狗头当夜壶!”项稷武功在身,目光一扫便知晓此地没有涉及‘五天关’的武师,加上一身能独斗四位武者的本领,心中自然镇静起来,张口就敢对冲,丝毫不把那汉子泼皮放在眼里。 一语出,院子内顿时安静下来。 不止是叫嚣的汉子错愣顿珠,就连门口妇孺老少皆瞪大了眼,吃惊的望着这少年人。 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皮流寇,都是见过血,抢过命的狠茬子! 这位背刀少年又是哪里来的狂人,敢这般吼喝? 第6章 福临机缘到,涉事不求深(6K) 一刀惊鸿起,三分红霞落。 问柳棍李寻花的尸体还热着,众人的心却冷了,说不清是喜还是惧。 破卦而出,得一缕天机! 也就在此时,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项稷感受到把握天机的玄妙之感,就连自己的易道修为也跟着进步,这等若于得到一次磨练。 【黑色天机·诛害:行侠客之道,帮可帮之人;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善有善报,经此一战体魄精进,血气潜力挖掘得一马之力,有功于此地,行如‘游侠’,受到人们的尊敬,官府对你略有好感,成为十里八乡传闻中的一部分。】 好在使得是木刀,环刀不曾暴露···项稷思量,卦象似乎也会受到人为因素的影响,就像他不使用环刀便不会暴露,所以卦象也只是称‘可能’,但不用最擅长的刀所对应承受的,便是危险,实力发挥不全的危险,是谓凡事都有两面性,一个选择一条路。 如今有了一牛一马之力,也超出了寻常一关武师的力道。 “少侠好功夫,不知师承何处?此番托小友之福方才解围,还请入厅一叙,让我好好招待一番。”王老爷子回过神来,眼神热切,受天机影响只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上前拱手一拜谢过项稷出手相助,旋即侧身探臂指向屋舍内部,邀请入内一叙。 周遭村民们看来的目光也多出了一抹尊敬,像是见到了传闻中那些仗义除暴的游侠,对于陌生人的抵触也渐渐消减。 项稷向着阿德点点头,随手一掷,木刀入土三分,便转身跟着乡长入屋道“山野猎户,哪有什么传承,不过是寻常杀畜生的刀法罢了。” 乡长王老爷子笑笑,只当他是谦虚,虽然使的都是基础刀法,但内里运转的那股‘内劲’显然不同寻常,非有传承的人家摸不透,心中也更敬了三分,觉得是个有来头的人物,不敢轻慢。 很快,院子里出现几個家丁,或提桶洒水清理血迹,或拖起问柳棍尸身寻地掩埋,灶房内的伙夫们也忙碌起来,切菜起锅,要为招待两人摆上宴席。 不消片刻,厅内长桌上已是摆上了果蔬米酒,面饼烧鸡,一样样菜品都呈上来,香味扑鼻,富贵人家格外不同。 “少侠不必客气,我昔年也是习武之人,知晓练武最重要的就是吃,尤其是出手后补充血气,吃下一头牛都不是太夸张哈哈!”王老爷子一举酒杯,邀项稷与阿德共饮,一来二去之间也聊起了武学基础与常识,只因项稷是外乡人,要套近乎不可能用村里事来谈论,只得以武学旁敲侧击,看看能否有所了解。 毕竟练武之人,不可能日夜苦练,很多时候都需要进食,大量的血气进入体内,就需要依靠打坐与站桩来加快消融吸收,同时恢复精神损耗;而习练琴棋书画可知礼明义,通达六合,习练之下也可耳聪目明,精神正直,念头所至便身合天地,与武学相合更事相得益彰。 故而一些大儒武学修为很高,大臣能人更是文武皆通,张口能谈论天文地理,提笔能绘春秋图卷,上马可镇压一方,都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精英’。 聊到兴起,王老爷子更是拍掌唤来了下人,很快便有一个仆从捧上一个柳木盘子,上面盖着红布,到了项稷面前后打开,竟是精铁反复锻造出来的一口雪白长刀。 “少侠之恩,我王府上下铭感五内,这是答谢之礼,昔年闯荡江湖、好友赠来的一口‘百炼利器’·踏雪寻梅,正所谓宝刀配英雄,还请少侠不要嫌弃,日后如有所需,我王家力所能及必然相助。 楼桑村虽不大,但也是个歇脚养身的好去处,以少侠的武学造诣,若能传业解惑,不论在哪个村子都能安身立命的本钱。” 老爷子端坐在上首,他笑容满面,气质儒雅,现在祸患泯灭,他也恢复了几分书香门第的风仪,言辞之间,令人如沐春风。 百炼利器,这便是卦象中王家的回报? 项稷心中泛起喜意,本是使刀的好手,眼见好刀在前,自然目光一亮,忍不住打量起来,刀长三尺,半指宽厚,雪白刀身上还夹杂着锻打云纹与寒梅墨迹,更胜他那口砍出了豁口的制式环刀。 乌云踏雪,寒梅飘香,好刀,真是好刀。 武学博大精深,兵器更是千变万化,好的兵器对于实力提升很显著,就像是甲胄一般,而世俗之中对于兵器也有着明确的划分,即: 浑铁粗胚、百炼利器、通灵宝兵、青史名器、天降神兵五个品质。 而在历史传说中,神兵内似乎还有地神兵、天神兵之别,不过太过久远,还与天子神器‘赤霄剑’有些联系,便少有人知其中奥妙了,连一方名器都少之又少,在大汉境内的‘百兵谱’也不过才记录了一百件历史名器。 这样一口利器,寻常村子里根本见不到,就是镇子里也很少见,入门武者里能得到的屈指可数,如此看来王老爷子年轻时结交的朋友身份显然不一般,他自家也富裕不凡,这般送礼,多半是希望他能暂留下来,成为村子里的‘武学师傅’,这样的人物平常只会在镇子里出没,哪里是山村沟沟能留住的? 且自从项稷表露出武者实力后,村子里所有人都对他敬畏三分,不再以外乡江湖客的身份来看待,这是力量带来的身份变化,就是乡长也要重视。 有人指点和没人指点,完全就是两种境况,就算在镇子里、城池中,大户人家也供奉有专门的武道门客,各房子嗣筋骨长成之后,就有专门的人负责引路,传道授业,进行启蒙,解除困惑。 “乡长真是大手笔,我也不是弯弯绕绕的性子,谢过收下就是,不过在下也正好有一事相求,希望乡长能相助。 早些时候,祖上避难入山打猎为生,后来家中长辈就在山林中栖身安定下来,书藏虽不少,能识字明典,却不与外界交流,故而我这户籍始终为难,无法出入城池与镇子···” 项稷顺势收下,也道出了自己来此的重要目的,一个正式户籍,一个新身份。 若无这些,寻常镇子与城池都无法通过,最先抓捕的就是这种‘流民’,拿来冒领功劳充匪寇人头都是常事。 昔年乌江败项羽后,汉高祖统一天下,采取了一系列安定社会秩序的措施,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恢复整顿户籍制度,设计主管全国的户籍登记,制订了“编户齐民”的户籍制度.汉时期的依附民,仍是国家控制下的编户齐民;宾客门客登身份自由,仍是国家的编户;而奴婢却是不入户籍,作为主人的家赀登记在财产簿上。 王老爷子闻言一顿,思索数息后展颜一笑“哈哈,少侠于我有大恩,这也不是难事,只劳烦少侠暂时屈身做我门客就是,流民身份需得遮掩一番,便称作是自流寇手中救下的‘孩童’,自幼收养在身旁,明日我修书一封,附些银两送往涿县内的衙门,便可明确文书下来,县尉王谦兄与我有些交情,到时候楚山河少侠便也是我楼桑村的编户了。 不过县令失踪,这也是个麻烦,少侠若是有闲暇,不妨相助捕快找寻一番,若是能成,不仅户籍畅通无阻,在官府中也能有些名声,日后做事都方便些,毕竟举孝廉这条出路可以上上心,官府县衙还是说得上话的。” 项稷知晓,如今尚是朝堂稳固呢,全国户籍工作一把抓,各级地方政府也均有专门人员主管户籍,县令之下还有军事负责人县尉、县丞、主簿等县吏,只有到了东汉末年,战事频繁,人口流动加剧,豪强地主与国家争夺人口,户籍方才散乱,随意更改。 如今也需得上报一番,有王老爷子遮掩打点,会顺利很多。 从门客身份到拥有正式户籍,也不过是半月内就能完成的功夫,日后他便可以‘楚山河’的身份行走天下,但也不能轻易暴露了紫雷刀法,加上知晓自己样貌的甲士已死,谨慎些便可。 要知道,在眼下这个历史节点,基本上每个豪门大户都私匿奴婢门徒成百上千,与皇室争夺人力资源,也造成东汉末年没有平息战乱的兵源和财源;这些被隐匿人口,有些人是不愿意向国家纳税和服徭役,有些人是被兼并了土地的自耕农,有些人是害怕战乱而投靠了豪门大户,而当真正的乱世来临时,这些豪门大户便会将隐匿的大量人口弄成私人武装,参与割据与逐鹿中原,都是早有谋划。 “王老爷子说的是,明日一早,我便也入山搜寻一番,看看能否见到县令留下的痕迹,村里孩童若有武学疑惑,来黄老医院落里寻我便可,对了,乡长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助我挑些品相好些的泥鳅来?” 项稷拱手谢过,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养潜龙’易命之法,索性一并提起,省得拖沓。 “泥鳅?莫不是少侠想吃那道‘青蛟入海’的名菜?”王老爷子诧异,只因龙等同天子,便以蛟字替之,联想到了那道泥鳅钻豆腐。 项稷瞥了一眼身后的阿德,倏尔笑道“非也,要活的,两条便够了。” “好,明日一早,我便差人送入黄老医府上,少侠自可收取。”王老爷子也不多言,人家既然没有多说,那便不该自己多问,活了这么多年一些事理早已烂熟在心。 又是一番寒暄,待到日落西山,项稷方才起身告辞,要去黄老医那里一趟,还上恩情,毕竟也是他指点来到乡长住处解决的这些事。 临别前,王老爷子又塞给了他十两银子做拉拢报酬之用,倒是让项稷感叹,果然武力在身,走到哪里都好办事,他随手一抛,一枚银两便入了阿德怀中,村中也是需要些熟人的,看得顺眼就是有缘,当初斗李寻花时阿德便曾口出聪慧之言,看得出来悟性很高,来日说不得有腾飞的一天,雪中送碳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唉,我在村子里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足够买二三四五六个月的吃食药浴了。”阿德摸了摸银子,珍重的擦了擦,决定回家给自家娘亲换身新衣服,买些吃食与布匹,茅草屋也该加厚加厚,柴米油盐酱醋也该补一补了··· 走街串巷,拐过了两个弯,熟悉的桃树出现在眼中,黄老医正巧在门前静立,见到他们回来,看到那口利器长刀,便知晓乡长之事已经解决,推开门示意他们进来。 “这几日有劳黄老先生照看,一些薄利还请不要推辞。”项稷上前一步,取出一枚银两放在了长桌上,以作报答。 这样的数目,在这涿县中都能买两石大米,足三百七十八斤,管普通人家三月吃食,以此答谢,堪称郑重了。 就是黄老医也忍不住看了项稷一眼,有些意外,但对于银两却并未多在意,只是示意他们坐下,忽地开口“据说,县令失踪,与当初皇陵大变,光武碎片出世有关。 你们既是帮了王老爷,那么按照他与县尉的交情,也一定会请你们相助县令之事,毕竟他就是在这附近的虎狼山岭中失踪的,不过其中险恶,需得自行把持,没有武师的功底,还是不要深入的好。” “一个行走江湖的赤脚医生,怎么会知晓这么多隐秘? 看来这位黄老先生并不简单,他前段时日突然来到此地说不得也是为了光武碎片,我得小心一些,不能暴露。” 项稷心中立刻警惕起来,说话也拘谨了三分,装出一幅‘头回听说,并不了解’的模样。 阿德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仔细听着黄老医讲述,这才明白这光武碎片很可能与历史名器之上的‘神器’有关! 据说昔年,光武帝麾下有二十八名得力干将,号称“云台二十八将”,他们跟随光武大帝征战多年,所持兵刃因沾染真龙之气,从而变成仅次于历代天子神器的半步神兵,超越了‘历史名器’,是为“光武”,光武帝坐化后葬于原陵,皇家听取道流建言,尽纳云台二十八将的历战佩兵造像结阵,镇国守陵,二十八将的兵刃,贯忠义,存斗气,奸邪辟易,百载以来,长保汉室安泰。 直到前些时日道人于吉、天妖传人与天魔传人联手,借昔日霸王乌江残留之雷力劈汉陵将龙气打崩裂做三份飞出,云台二十八将兵器化作光武四散,这才有了今日这般局面。 阿德听的连连点头,心中憧憬,而项稷却是忍不住心惊,这种事情能知晓的这么详细,黄老医绝不是简单人物,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到涿县来找寻光武碎片的存在。 要知道,刘备便是那三分之一龙气与一枚光武碎片的主人,可惜连他如今也没有寻到其在何方。 “楚山河,我观你已练出了一牛一马之力,皮膜鼓实,要不了多久就要踏入第一天关,成就‘皮甲膜衣’,气力更胜寻常武师,有自信要掺和此事,但我也提醒你一句,那失踪的县令,可是立在了第五关的山头上,能让他着道的事情,你好好掂量。 不过,伱的性子对我胃口,合眼缘,根骨称得上百里挑一,我今日便传你一式打坐桩,好生习练,若是有成,也可在我身畔打个下手。”黄老医盯住项稷双脚,似乎在感应着震雷劲运转,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是否有所‘发现’,在思考着什么。 而他所言的第一天关,便是练皮、也被称为武师,全身皮膜结实,体魄强度大增,一发力人皮如牛皮一般坚韧,全身有一牛之力,“单指”便能开百斤弓连射数次,能在围攻下徒手杀败五位武者级全副武装士兵。 而当这一层次修成,也会生出对应的‘人体特征’·皮甲膜衣,即肌肤内外部,长出角质层皮膜,犹如薄铁铠甲,三寸皮膜坚韧无比,可挡刀剑飞针。 而第二关的炼血则是练到将全身大块肉练得结实饱满,反应灵敏,单指能开两百斤弓连射,能徒手杀败十位全副武装一关甲士联手,洗练身心,去除血肉中的杂质,全身极度敏感,反应更加灵活,甚至肢体部位能够膨胀变大。 这一层次圆满,不仅冬暖夏凉,血气如火,更可集中于一处,化作对应的特征“巨灵搬血”,即对应的肢体猛然变大,殷红一片,乃是将其他部位的血液都引导过来,调动全身之力打击,练至高深处,整个人都能化作九尺巨灵。 第三关的‘筋弓脉弦·劲气外放’,更可令筋脉全身筋伸缩强劲,身体每一寸角落都能迸发弓弦力道与劲气,手指脚趾皆能开四百斤弓连射,徒手能杀二十五位二关士兵联手;第四关的‘金肌玉骨·外功小成’更是铜头铁臂,体力胜过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身怀象力,单指能开八百斤弓连射,徒手能杀五十位‘全副武装’的三关士兵,一拳可把熊虎打成肉泥,劈掌粉碎石狮子;更在其上的第五关‘五脏通神·劲气化形’更是意味着‘外功大成’,各地县令都是这一层次。 可以说,武道之路,每一个层次都有明显的特征与神异,宛如人体在不断进化一般,走向一个全新的方向,也许真如世人所猜测的那般,是始皇帝开创出的‘序列雏形’。 “这想来便是卦象中黄老医的‘缘分’了,天机,真是玄妙。” 项稷啧啧称奇,按照黄老医所言,那位县令是一位‘五脏通神·劲气化形’的外功大成武师,这样的存在失踪之地,显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就算真的要去探索,也该浅尝即止,万万不可贪功冒进。 “打坐法?这可是养内劲的功夫,涿县武馆内才能传授,我听闻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五岁后便开始立站桩、打坐,可惜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没见识过呢。 村里人常说投胎有投胎的命,我等平头庶民自出生便与他们有了差距啊。”阿德吃惊,这门功夫可有些了不得。 不过黄老医没有驱赶他,似乎也是有容许他旁观的意思? “人世间从来没有公平这回事,否则不会有人做皇帝,有些人却要做讨饭的叫花子,唯一称得上对等的点只在于,他们都是只有一条命,仅此而已。 阿德,能一见投缘的人少之又少,一见死心的则多不胜数。这世上很多看似绝无可能的事,都是由有志气的人一手缔造出来的,布衣可封侯拜相,甚至荣登皇座;一无所有的人可以成为富商巨贾,此种事早不乏先例,你大可以此自勉。” 项稷拍了拍阿德肩膀,出言鼓励,这孩子心底有一股劲,来日不会泯然众人。 “此话在理。”黄老医竟也破天荒的点了点头,认可此言,对项稷印象也跟着长了几分,少年人能有如此见识,称得上‘慧根’了。 跟着,这位来历神秘的老师傅便开始传授起打坐之法,练功之前,先得练性,务要扫除一切杂念,然后盘膝稳坐,左腿向外,右腿向内,为阳抱阴;左手大指,捏定中指,右手大指,进入左手内,捏子诀,右手在外,为阴抱阳,此名‘子午养气法’,所谓手脚和合扣连环,四门紧闭守正中是也。 依循照做,项稷体内震雷劲竟也跟着运转起来,一炷香的时间里自双脚起游走向肌体各处,当来到头部时,五感骤变,整个天地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更丰富,很多平时忽略了的细微情况,竟一一有感于心,就连平时忽略了的风声细微变化,均漏不过他灵敏听觉。 最奇怪是,伴着时间流逝,无论天与地,一块石头、一株小草,都像跟他是相连地活着般,而自己则成为它们其中的一份子,再不是两不相关,打坐越久这种感觉便越是强烈。 一刻后,他微微抬头,透过破陋的天窗,他遥望星空,这一夜群星闪烁,星河灿烂,他生出一丝莫名的感应,却又朦朦胧胧,只感到今夜的星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令人亲近,对于他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迷蒙之中,他想到了前日翻阅细读的‘紫雷刀法’,意识驾驭内劲,忍不住借势游走起来,在双臂穴位处盘桓,“假想”演练起刀法第一式·春雷暴殛。 这种空想演练之法无刀在手,自然不会暴露刀招,只是劲气游走罢了,顶多在高手眼中被察觉内劲,算是安全。 而这紫雷七击的第一式,堪称大巧不工,以紫雷劲的简单一劈,就是改版的力劈华山,实而不华,胜在耗力较少,足以对付一般对手。 噼啪! 震雷劲在他手腕处微微一震,带起微乎其微的响声,极其细小,连虫儿都不曾惊动,武者也不会关注,但黄老医敏锐捕捉到了这一声闷雷般的动静,眸子内顿生精光,一下子盯住了项稷。 “嗯?!” 第7章 山中老虎,猴子大王 月上蒙雾,清冷幽寂。 桃树之下,黄老医神色微变,盯着项稷看了又看,心底不由升起一种似是而非之感。 雷属内劲? 莫非,那传闻是真的?可那一脉应根本没有后人留下才是。 “也许只是巧合,类似的武学不少,哪能仅凭一声响就断定身份,倘若为真,有那等传承,他此时又岂会是入门武者?至少也得是三重天筋弓脉弦·劲气外放的水平了。” 跟着,他摇摇头,露出释然之色,不再思量那些江湖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只当是块投缘的好苗子,起了爱才培养之心。 不多时,自手腕穴窍内起伏的震雷劲也逐渐散去,项稷脑海里只剩下紫雷刀法的第一招来回勾勒着,假想着自己手握长刀不断劈斩,一次又一次,逐渐有了些感触。 春雷暴殛,殛(jí),意为杀死,曾有言春雷一声发,惊燕亦惊蛇,这一刀招以此为名,便是体现在刀招如春雷一般转瞬即发,突兀迸现的劈杀之法,对于项稷而言,就是改良版的‘力劈华山’,有着武功底子,上手自然不难。 黄老医曾言他根骨百里挑一,这的确是实话,破星升格之下,总归是成了‘才’。 这还只是温养的初步功效,时间越久,命数便越强,资质便更高,这也是历史上得到神兵相助者修为总能突飞猛进的缘由之一。 “可惜,我的奇门修为不够,测算的太模糊,若是那传闻为真,也不失为一桩助力,天打雷劈屠真龙啊。”黄老医却是微不可察的一叹,这涿县也真是个不凡之地,初来乍到便叫自己遇上了两个不错的苗子,天机测算之下,还牵扯到一些隐秘。 而依照子午养气法打坐的项稷演练刀招完毕,竟观想起体内的易命图来,不断体悟理解着‘易术’之理,意识空间内,图卷蔓延的紫光将他元神包裹,呈现出种种异象,有时像群山古林,有时像江河湖海,还有时似乎漫天星辰,一片星海沉浮。 一夜无话,待到卯时日出,第一缕清辉洒落时,项稷方才醒转,自那无数命理卦象的海洋中登岸入世,呼出了一口浊气。 虽一晚未睡,但他的精神不曾疲惫,反而空前高涨,双目如藏火,给人以热烈明朗之感。 “山河兄。”一旁的阿德醒来已有些时候了,正在桃树下等待,整个人势头亦大不相同,朝气蓬勃,亦多出了一分沉稳。 读书养人,习武壮胆,为官孕气,历来都是有些说法。 “名不经传的楼桑村,竟然也藏着你们两個苗子,真是难得,只可惜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若一早就有镇国武学立下根基,未来成就将更高,只是那种东西可遇不可求,生来没有,入土也不会有,强求不得,都是名门大户垄断的底蕴。 你们若要入山,此刻便能动身了,还是那句话,不要贪功冒进,这是两张朱砂刻画的医符,若受了伤,焚之入水饮入腹中便可治疗。” 正当两人交流心得之时,黄老医的声音响起,并递来了两张泛黄符箓,上面鬼画符一般勾勒着看不懂的东西,那些条纹初看无感,但越是细细打量便越觉得头晕目眩,委实古怪。 “符水?倒是有些像巫祝的手法。”阿德轻咦,以前看的志怪缪谈之书里便记载过类似的手法,汉朝昔年也爆发过类似的巫蛊之乱。 “自古医巫不分家。”黄老爷闭上眼,说完便倚靠在桃树下的藤椅上,也不搭理两人,任他们去了。 出了院落,王家竟然已有两位家丁在候着了,见到两人出行,连忙指路道“老爷吩咐,虎涧峰、狼牙峰一带便是搜查范围,县尉大人率领捕快在山上虎狼台整顿,若有什么线索,可前往那里汇报,这是地图、还有山河师傅需要的两条泥鳅。” 虎涧峰、狼牙峰都是涿县内的险地恶山,东西互拱,下有一岩,名曰虎狼台,虚寂轩豁,傍一石穴如星,名曰大凶,俯视万虎涧,松风哮吼,涧云交飞。 据传那里虎豹蛰伏,恶狼成群,一般的武者都不敢独行,只有天关武师才能降伏那些恶兽。 “如此也好,不需以身犯险,找到线索便可上报,得了人情又安稳。”项稷收下地图与泥鳅,心中暗动,王家显然是颇有家资的书香门第,否则老爷子昔年也走不到武者的层次,更难以登上乡长之位,其与涿县县尉王谦的关系也很不一般。 县尉那可是县令之下的实权人物,主管着衙役治安,己身实力必然低不了,多半是一位‘筋弓脉弦·劲气外放’的三关武师。 阿德见他将泥鳅以白色瓷桶分开承装,放在了背光之处,灌水直到泥鳅顶上两指水方才停止,还去灶房捡了两块破蛋壳分别放入桶中,心中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他知晓,若是愿意说,山河兄自然会说,既然没说,那自是不必问的。 “养潜龙,见月不见日,喂食与念经都要在日落之后,早上背光,留下两条,一条赠予阿德对照印证所用,毕竟我是易命改的命数,会有什么不同也不清楚,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项稷盯着泥鳅看了一眼,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摇摇头,各自带上干粮与水囊,再转身便与阿德一路出村,直往虎涧峰去了。 “阿德与那位山河师傅一路出村,不知是要作什么去?” “据说是相助涿县衙门去了,以山河师傅的刀功还有什么好担心,连那横行三乡的问柳棍都被他以木刀正法,可见实力。” “不错,听闻王乡长留他做村子里武学师傅,那真是一桩幸事、好事啊,往日里可是县镇才有这样的能力挽留武者。” 一路上,楼桑村内村民们交谈不断,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武学,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还是相当的遥远,吃饱穿暖,才是他们的现实与生活,自古如此,往后亦如是。 出了楼桑村,项稷并未急着去探路,而是先支开阿德,回到之前自己埋藏盔甲的地方,将那之取了出来,除却头盔外都套在衣衫之内,当作一层保险,此行不可不郑重。 做完这些,他方才找回阿德,两人一路向西,过河十里,方见草木繁盛,枯藤野花丛生,两座互拱的怪山耸立,中间更有一处高台般的凸起,隐隐绰绰有人影晃动,那便是虎狼台所在。 “虎山狼峰,这里不是善地啊,那位县令好端端往这里跑,真叫人不明白。”项稷啧啧称奇,难道真有个光武碎片掉在了这里不成? 阿德摸了摸腰间背着的粗胚铁条,像剑,但像的不多,是村里铁匠送他防身的,一身半入门的武学功底用起来也足够护身了。 两人打探了一番环境,四周群山环绕,太阳早升过山顶,大江自西而来,在身侧流过,这段河道水深流急,险滩相接,礁石林立,至今都还有些许船只残骸留着呢。 “山河兄,有些不对劲,你看树上这些记号,不是官差留下的,而是那些流寇之间互相交流的印子!”忽地,阿德低呼,指着树上所刻一个‘眼睛’般的标识。 他家中人昔日为流寇所害,也目睹过不少场面,故而对此有所了解,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项稷闻言心中一凛“流寇也掺和了进来?莫不是他们对涿县有所图谋?” 若单单只是县令因光武碎片而失踪,那还不算太麻烦,但若是其中出现了流寇与马匪的身影,那就值得玩味了。 保不齐还是一场有预谋的布局,事情真是越扯越深,叫人头疼。 “这样,我们先在附近搜索一番,登上那座小山头,再找些线索便前往虎狼台报告县尉王谦,有他们的兵马相助,才有解决问题的可能,也不需咱们以身犯险了。” 他略一沉吟,决定还是谨慎行事,自王老爷子所赠的蓝衫上撕下一小角挂在了山脚一颗树梢上当作记号,便带着阿德摸索上山。 以小六壬趋利避害,项稷还是有些把握不撞上麻烦的,但若是有相关之人八字过硬影响到了测算,那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万事大安起,一月九日巳时,天宫地宫人宫齐,算我上山吉凶路。” 他手掐小六壬,大安起,天宫取一入大安,地宫取九入速喜,人宫子丑寅卯辰巳取六入留连,得出的卦象就是大安、速喜、留连。 大安代表静,不动,吉利,阳,木;速喜代表动,快速,吉利,阳,火;留连代表慢,反复,拖延,阴,土。 “阳阳阴,这是兑卦啊,兑上缺,木生火却遇土,这意味着上山路途要快方才能避开灾劫,但最终却不可避免遇上拖延反复的麻烦,此行先易而后难。” 得到提示,项稷便快速上山,与阿德一起飞奔向那座小峰之顶。 一炷香后,穿过一层薄薄的山雾,就是一片温暖耀眼的金色阳光洒落下来,两人已经登顶,这处小峰尖端似一平台,只是有些斜,尚有三个汉子围坐一团,在那里闲聊,言谈之间不是劫道就是草芥人命。 “是流寇!”阿德一眼认出,那三人装扮散乱,带着兵器,头顶蒙着一块绿巾,一看就是打家劫舍的行当。 项稷瞥了一眼其他几座小峰,思量着多半都有人驻守,若是动静大了,必然引人注意,三人皆没了,亦会打草惊蛇,还是等待时机,谨慎为上。 “得,在这守了一早上了,光是喝酒不吃肉,我这屎尿屁都憋不住了,去解决解决,你俩可注意些,不要断了一刻一查的旗子信号。” 片刻后,机会出现,其中一个汉子骂骂咧咧的走出,要去方便方便,而另外两个汉子却嗤笑道“你急个什么,头儿又不是有千里眼,哪里望得见这里少了一人,只要旗子信号不断就是,你且去,路上再打两只野味回来,咱们不就能解解馋了吗!” 方便汉子点点头,这倒是实在话,索性绕入林中,找寻些鸡兔鸟雀来,解解馋。 “一刻一旗,这倒是个机会,擒下此人送往虎狼台当证据,让那县尉率兵前来一探就是,但这路途不短,一来二去必然生疑···”项稷心中思量,想着是否要动手。 阿德却是开口道“既是一刻一旗,那山河兄伱先后小动静解决那三人后将衣衫拔下来,我在附近寻些草木充塞混作人影,你带着三个人去虎狼台找县尉,我躲藏在这里掩人耳目,挥旗保持信号,毕竟山头之间相隔较远,他们也看不清这里的情况,还是有些谋划空间的。” 闻听此言,项稷觉得可行,按照卦象所表,若是在此时拖延反复,便是大大的不妙,当机立断就是。 哒、哒,而那汉子也已然入林,解开了腰带,正要开闸放水。 唰! 下一刻劲风乍起,草丛里倏尔跃出一道身影,在他精神最松懈的时刻自然躲闪不及,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被项稷一拳捶在他脑后,巨力灌头,迷迷糊糊就一头栽倒下去,悉悉索索的水流倒灌了一脸,委实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黄汤灌汝口,此物最醒酒。”阿德摇头晃脑的开始扒衣服,只剩个赤条条的汉子躺在林中。 “满嘴顺口溜,你想举孝廉啊。”项稷调侃一句,便顺势摸上小峰去,剩下两人他有自信不惹出任何动静就快速擒下,若是杀人,他自然不费什么功夫,几个呼吸就完事,但这是要不惊动其他峰头的情况下生擒人证,留下来拷打情报的活人,自是麻烦些。 峰上,两个汉子还不知晓已有人摸索过来,仍旧自顾自的吹牛打屁,连周遭的卢氏书院、山水门、五虎门派都被提及了出来,当作谈资。 啪!忽地,一枚石子飞出,击打在了两人后方,引得他们目光转去,也就在一息之间,有人影从天而降,双臂左右一震如大鹏展翅般落下,还不待汉子反应,项稷双手一左一右就按在了他们脖颈处,用力一掐,当场就令两人面色涨红,呼吸急促起来,大张着嘴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跟着砰的一声,他直接拽着两人头颅连撞三下,一片青紫鼓包中两个流寇方才昏厥过去,被赶来的阿德一一扒光了衣服,看光了身子。 “剩下的交给你了,若两柱香我还未归,你也不必在乎什么打草惊蛇了,直接跑,自身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项稷盯住了阿德一声,看着他将草木塞满衣服,造了三个稻草人出来后方才一左一右夹着流寇,背着一个动身离开。 一路上,他连运震雷劲,速度飙升,足有上山时的数倍,只可惜没有轻功与步法傍身,否则还能再快上几分。 “也许,我也该寻觅一番武学,拜个门派或书院,似乎都是不错的选择。”项稷心中暗动,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途中,三人也曾苏醒过,想要挣扎,但直接被他双肋一夹,倒钩脚一踢又晕了过去,老老实实昏厥。 一炷香后,虎狼台映入眼帘,一位位持刀衙役分列其中,竟还有马匹饲养左右。 “县衙驻地,来人止步!”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立时便有一根箭羽落下,扎在了项稷不远处,这是示警,亦是警告。 若是动起真格来,恐怕就是一轮齐射,覆盖山头了,军伍实力万万不可小觑,皇朝,本身就是最强大的世家与门派,集权集财。 循声望去,一个红袍束发的男子立在人群中远眺而来,似乎就是首领,县尉王谦。 第8章 妖兽作乱,人心作恶(6K5) 虎狼台,外延于丘之顶,后有群峰连接,前留山涧峡谷深不见底,江水在左方三里外流过,穷山荒野,不见人踪。 台上衙役云集,箭羽阻路,项稷两手一松,脊背一抖,顿时三个赤条条的流寇就滚落下来,跌在脚下,引得台上目光一阵闪动,第一个念头就是遇上了‘绑票劫舍’的盗匪。 “流寇横行,马匪窝藏,这不是善地,空手拎着三个赤条汉子,委实不似好人,试他一试,注意分寸,若为正道,我等给他赔礼,若为邪道,就地抓捕。”此前那红袍男子看来,虽躯干粗雄,但脸如铁铸,满脸风霜,颧骨高起,压得闪闪有神的眼睛比对下细了不少,加上鬓发修长,真有几分铁面军爷的味道。 伴着他一声令下,此前射出箭羽阻路的那個捕快便快步走了出来,一身袍子生风鼓荡,劲力流转,显然也是位入了门的武者。 “小兄弟,荒郊野岭不得不谨慎,得罪了。”嘴巴虽这么说,但他肉掌一翻,呼吸之间就沉到项稷右臂之上,曲指反弹往手腕脉门,一动两打,暗含‘弹劲’之妙,显然也是得了官府武学习练。 项稷脚下生根不动,面色平静,缩手成刀再曲起手掌,以掌背反拍往他的弹指,须臾之间指掌舒张变化,竟在空中荡开噼啪爆竹之声,这几招往来全在方尺的窄小范围内进行,既迅捷又深合攻守之道,看的不少捕快都忍不住轻咦。 “不生不熟,还是少些触碰的好。”然而,项稷不欲拖沓,轻松荡开那捕快劲力,指掌如电只往前一探就抓住对手的衣襟,一把甩了出去。 咚! 一牛之力!那捕快一叫,几乎就如同稻草人一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就顺着劲道重重摔落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好大的力气,好刚烈的劲道。”不是他不想借力卸力,安稳落地,而是刚刚一瞬间,自项稷体内传递而来的震雷劲只一动就震散了他一身气血,气血散乱,他空有想法却没有一丝气力,自然生不出一点反应。 什么? 这一下,就惊住了很多人,须知那可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的下九流,而是真正的捕快!一位入门武者,打熬出了‘内劲’的人物! 如此实力,却叫人抬手一抓就丢了出去,实在有些惊悚,莫不是一位踏足天关的武师亲至? 就是其他老资历的捕快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手段简直摧枯拉朽,于平静中见强硬,根本不容有半点反抗之力。 “用刀?难道是郡里卢氏书院的门人?据传大儒卢植传下一刀一剑一笔一拳一掌一腿的功夫,合称丹心六绝,是门了不得的功夫。” “不大可能,卢氏书院离得远,来到我们这里少说也需要三天的功夫。” 有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捕快猜测,有些迟疑,最重要的是,项稷太年轻了,这就很难与他们记忆中的人物匹配。 而附近乡村里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高手,反而不小可能是从流寇与马匪的饿狼寨中出现,不得不警惕。 与此同时,易命图放光,吸取了项稷一日阳寿开始测算吉凶,只余三百五十六日,化作了一幅卦象显露: 下坎上坤,是谓地水师,寓意行险而顺,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 象曰:将帅领旨去出征,骑着烈马拉硬弓,百步穿杨去得准,箭中金钱喜气生。 【应卦:拳压不服,横刀立威,显武者风姿,扬名县衙。 吉-以力服人,得县尉青睐,知悉虎狼峰隐秘,县衙知名而小有好感。 凶-招致有心人嫉恨,安危不定,参与县令事件出力更多,风险更大。 破卦得天机·黑色品级·黩武。】 【逆卦:出言解释,力证清白,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德服人。 吉-得县衙感谢,不费气力引动兵卒,名声入涿郡。 凶-被视作累赘,指路离去,无法参与事件,回报减少,涿县局势变数增多。 破卦得天机·黑色品级·明哲。】 我这莽夫和脑子,可不习惯动口···项稷摸了摸背负的寻梅刀,对那虎狼峰隐秘倒是有些兴趣来。 “县衙捕快,马大眼、朱黑皮,向小兄弟讨教了。” 下一刻,似是不满衙役风头被压,很快两道身影自捕快中一跃而出,一人生马脸,小眼短须,握四尺朴刀,一人身材臃肿,却面白如玉,手持一杆黑铁大枪。 他们生的别致,名号恰与己身反过来一般,颇为怪异。 “此行本不为斗勇,但要讨教也并非不可,只是我的刀轻易不出,出,就一定要见血,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项稷语气很平淡,但是字里行间却透发出来一种强硬。 “小兄弟误会了,如今我二人出来与你过招,不为好狠斗勇,其一是探探你的武功路数,看是否有别于流寇山匪;二是想看看你的实力,能否参与此事,相助官府一臂之力;若是邪道,自不必多说,若为正道,愿意助力自是极好,我等会给予报酬,不愿相助也无妨,我等赔礼,赠予盘缠指条安全之路与你就是。” 马大眼与朱黑皮虽听他话语狂气十足,却也不恼,反倒耐心解释起缘由来。 当然,他们技痒难耐,见到好手想过过招也是有的,不必多言。 “楼桑村,楚山河!”项稷见状了然,有武力别人才看得起你,也更好办事,索性便露上两手,在县里也能有个名声。 只见他抬脚猛地一跺,四周的土泥就炸开,嗡的一声有刀鸣颤动,抬手握刀柄,背后寻梅刀一寸寸拔出,一股难言的凌厉感弥漫开来。 踏雪寻梅,霜寒十里! “百炼利器!”两位捕头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警惕,也是经过数十上百次锤叠以上的精铁刀剑,这样一口刀或剑,恐怕得不少银子才能够买到,当即分奔左右,各抄招式协同打来。 马大眼侧手弯刀矮身,劲力吞吐间一个骤停,人身与脚下土地传达的两股力道骤然合起,被他运入刀身猛地一个上撩,直取项稷肩头而来,正是‘百花刀法’中的‘向阳而生’! 项稷面色不变,脚下生闷雷,一跃三丈高,避开了上撩刀尖,手中三尺寒刀一滑便斜斩而下,直扑那无声无息‘钉’来的长枪。 铛!铁器碰撞之音响起,朱黑皮直接扎开马步,吐气开合,双臂猛握枪身一抖,手腕青筋暴现,力道全数传递至枪尖,竟刹那间让尖端连抖四下,打出了四股力道! 这正是‘百花枪法’中的‘争奇斗艳’,与刀法一般,皆是官府内的传授武学,十八路兵器齐全。 “倒是两个好手,难怪能成捕头。”交手知功力,仅凭这一手就能看出两人比之问柳棍李寻花只强不弱,项稷心念一转有了招式,也不与枪尖硬撼,侧刀一滑便借着这四股劲道连退四步,闪到了三丈开外。 就在两位捕头想要压近时,他却垂刀迈步,直接反压上来,叫一众捕快愕然,不知这是什么路数。 叮叮叮! 下一刻,长刀在地面拖动,青石台上火星迸溅。 项稷的步履极快,最初不过一步数尺,后来就一丈多,三步后,他一步下压抡臂力劈,在长刀裹挟震雷劲扬起的刹那‘劲风’顿生,众人仿佛看到了惊涛骇浪扑面而来,须臾间,那三尺长的寻梅刀划出一道极为刁钻的轨迹,斜斜地斩向长枪与钢刀,空气如裂帛,发出了‘呜咽’之声。 拖刀斩! 是基础刀法,却精简到了极致,对准要害,却又不似刺客的阴毒,虽然同样狠辣,却堂皇正大,铁骨铮铮。 铛!铛! 一连双响,马大眼与朱黑皮手腕狂抖,忍不住闷哼,脚下更是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纷纷面露异色,皆是感受到了一股沛然大力传递而来,足有一牛一马之力! 那可是一关武师的力道,真不知这少年吃什么长大的,血气竟这般浑厚,几如那些世家门人了。 “两位,路数已清,便给我撒手罢!” 就在此时,项稷动了真章,紫雷刀法第一式应声而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无比凌厉,这一刀劈出,空中如炸雷,仔细分辨,却如碧海汪洋上掀起的巨浪,惊涛拍岸,震耳欲聋,更可怕的是,方圆一丈之地,一些细碎的尘土和落叶轻颤,最后竟离地寸许,上下沉浮,被这股刚猛劲风带动卷起。 砰! 一刹那,马大眼与朱黑皮皆呼吸一滞,骇然无声,眼睁睁见着那惨白刀光砸落,不是劈斩,而是猛砸!宛如一道惊雷当空砸落,空气被压迫,生出爆鸣声。 “这是什么刀法?如此刚猛凌厉!”就是周遭捕快也忍不住惊呼,只感觉劲风扑面,好像刀剑切割,刮骨的生疼,忍不住以手掩面。 才刚一交击,两位捕头便发出惨呼,刀枪齐飞散落出去,手腕虎口处更是溅出鲜血,被迫出伤痕,脚下两道淡淡的犁痕向前延伸出三丈许,众人不由一惊,这可是足足被震退了三丈之地。 咚! 也就在此时,县尉王谦踏入场中,横截在了双方中央,他一呼一吸十分悠长,双臂自然舒展,被气劲包裹着接下了刀锋,拳架子刚柔并济,他捏拳印,身上内劲不断游走变幻,似若万木成林间凶蛮之兽骤现扑咬,一股劲气蓬勃发出,硬撼刀锋将之截下。 啪!跟着他一跺脚,刀身上的劲道宣泄而出,直接将一旁的古木震的炸碎开来,枝叶混杂着泥土四溅,惊得众人说不出话来,化解后的刀劲都还有这般强势,若是直入人体,那两位捕头怕是今日就要昏厥过去了。 “多谢县尉相救,多谢小友手下留情。”马大眼与朱黑皮有些后怕,起身后连忙拱手一礼,虽然疼的手腕都在发抖,但心中也忍不住惊叹,他才多大啊,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弟子,竟能有这般实力? 经此一变,所有捕快都不敢小觑,就是屈指可数的武师捕头也凝神看来,有了三分郑重,这是予以武道好手的‘尊重’。 “良材美玉,竟有几分锋芒的味道,我涿县真是个潜龙之地不成?仅凭这蛮牛烈马之力,外加霸道内劲,一己之力敌四位武者也不在话下,非寻常习武之人所能比,这是‘才’,就是不知是人中草莽,还是走地蛟蛇?” 县尉王谦也不禁心中暗赞,更是回味着此前那一刀中,仿佛刀芒一般的劲力,虽然还差了很多,但也有了几分气韵。 刀道锋芒,如剑气一般,是属于刀的锋芒之气,通常而言,这是唯有兵刃登堂入室者才能够体悟领会的兵刃真谛,是用兵者的分水岭,后续还有大家名宿才能领会的‘刀意’,涉及到了玄之又玄的精神。 江湖亦有言,‘一步锋芒,手可摘星,意境如画,镜花水月’,可见其中差距。 “高手!是三关练筋·劲气外放的人物,多半便是王老爷子有交情的县尉了。” 眼见王谦轻松化解刀招,更可将劲气外放打出,项稷便心中有数,这样的存在,就是赤手空拳也能收拾上百个普通甲士,放到边疆,也能作为‘百夫长’了。 见不再动手,县尉王谦拱手一礼道“据我所知,附近村落里未有这样的高手,唯一拥有武者的只是流寇与马匪,近日里听闻那问柳棍骚扰往楼桑村去了,你背上那口刀有王府的印记,但武器来历与身份很难界定,请恕我等谨慎怠慢,万一是流寇与马匪的奸计,那也很麻烦;当然若是证明了阁下身份,我等自会赔礼,来日设下宴席好生为阁下接风洗尘。” “自是有的,县尉请看这刀,为王老爷子亲手所赠,而问柳棍李寻花已伏诛,若是不信,尚有此地图能够佐证。”项稷收刀归鞘,自怀中取出了王府家丁所予的地图,正是当初县尉给王老爷子的,留有两人印记,一看便知。 此前出手,也不单单是拼斗,更重要的是‘展示实力’,证明自己有资格参与,也有资格‘分利分功’,否则官府的好处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他若是大刺刺来,张口就要见县尉,给书信,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只会驱赶,只有以实力令人信服,才会得到尊重,有与王谦交流的机会。 “县尉,我此行前来便是发觉了流寇踪迹,他们盘踞虎涧峰上镇守,三人一哨,我留了朋友在那里应变,将其中三个流寇捉来,望能助官府一臂之力。”跟着,他指向那三个赤条条的流寇,简略表明了来意。 “好,此前多有得罪,此间事了,我在县内酒楼设宴请山河小兄弟一叙,马大眼、朱黑皮,伱们将这三个流寇带去审讯,将能问出的情报都给我问出来!”王谦看完书信已是了然,惭愧的拱手一拜,而后自怀中掏出一壶酒,远远地抛来,道“这是镇子里官府特供的药酒,赠予小友,这天寒气重,活活气血。” 药酒?项稷闻言灌了一口,顿感不同,长酒入喉,十分辛辣,下肚后浑身上下的气血都隐隐沸腾起来,暖洋洋的,竟有药力在滋补血肉,温养筋脉,委实神奇。 按他估摸,这一口酒,就抵得上十日苦练打熬的筋骨,绝不是寻常捕快能得到的,几两银子都买不到,恐怕只有县令县尉这样的大人物才能得到官府赏赐,这一壶酒显然就是赔礼了,为此前的冒犯而道歉。 跟着,易命图一颤,卦象破碎消失,一线流光飞离融入项稷元神内,意味着破卦而出,把握一线天机! 【黑色天机·黩武:壮士当唱大风歌,宵小之辈能几何? 天机入体反哺,血气壮大,增加一马之力;你对武学酷爱,好战无比,推崇武力解决问题,拳脚、兵器之法悟性提升,由入门而精通,三流及不入流武学可快速上手。】 “倒是很适合我。” 项稷微微一笑,如今有了一牛二马之力,对他这一身功夫的提升很明显,在一关武师中都称得上气力过人,而日后发展,优先的还是刀法与拳脚功夫,正合天机。 “小友是不是也很好奇,为何我等在此按兵不动?你且看那山间。” 审讯完三个流寇后,县尉指向了山林深处,常人看不清,但习武之人却是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在银月高挂下有一片深沉的阴影盘踞在那里。 项稷凝神,那竟是一头庞大的乌龟,玄黄龟甲,比枯木还要沧桑的老皮,满是褶皱的龟掌,好像一座古孤峰坐落在那里,颇为厚重,方向也正是虎涧峰畔! 很快,有嘶吼声响起,只见那龟首向天,对准了九天明月,狠狠一吸。 霎时月华如柱,坠落下来,似乎整个天地都开始朝着那巨龟口中坍塌,这是一种惊人的气象,那每一片比磨盘还大的龟甲上都浮现出来异象,山川江河,刀枪剑戟,日月星辰,诸多景象交织,变化莫测,令众人都有了刹那的失神。 直到此时,县尉王谦才是无奈一叹“山河少侠,这便是我等止步不前的缘由之一,县令失踪也与此有关,可不单单是因为什么光武碎片。” “如此巨龟,恐怕至少有五天关圆满,外功大成的实力吧,说不得都踏足了神通序列?”项稷低语,光凭那小丘般的身躯,气力就绝不会小,就是盘在那里任刀剑弓矢劈斩远射个把月恐怕都留不下印子来。 王谦心中思量,斟酌道“你既是王叔请来的人,那便是信得过的,我也不瞒你,此前县令入山寻宝,却为玄龟所伤,又遭虎狼山的两大恶兽围猎,寸步难行,躲藏在了峰顶‘隐蔽处’。 故此我才率兵前来相救,可谁知饿狼寨不知从哪得了消息,有所谋划,跑这里来堵住路,想要将县令大人害死其中,干涉涿县大权。” “可按理来说,他们应是斗不过官府才对,什么给了这帮人底气?”项稷有些不解,跟官府作对是嫌命长吗,流寇马匪能成什么气候。 这会儿可不是东汉末年的天下大乱,谁给他们的胆子? 县尉王谦扫视左右,压低声音道“这也是我担忧不解的地方,流寇马匪背后的靠山我也摸不清,敢对县令下手,恐怕强人不会少,很可能有了什么势力在撑腰,依照刚才审讯三个流寇来看,不小可能就是一直与‘卢氏书院’作对的邪道组织‘消灾楼’,那帮刺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历来喜欢发展流寇与马匪做下线。” 消灾楼?这种杀手组织还真是历朝历代都能混口饭吃,比得上造反专业户白莲教了···项稷无言,心中暗暗摇头,还真是不管什么地方都少不了这样的组织。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消去的,就是人命。 “事实上,就是消灾楼内也隐隐有当朝大官与十常侍的影子,这些杀手就宛如他们的手套,专门用来刺杀政敌与不合者··· 罢了,大事要紧,暂不论他们,如今夜色隐蔽,正是良机,既然少侠摸清楚了他们的位置,那我们也该动身了,只是马匹却不能骑乘,动静一大必然发现,便挑些好手疾驰赶路。 趁着天黑遮掩行踪,十位捕快随我动身,先行斩首流寇;余下人带好弓箭箭矢紧随在后,火石信号一发立刻动手;另外再挑选十位衙役将马匹带到山峰另一侧,要能听清动静的地方,一旦开始动手,立刻驱赶马匹,让它们受惊狂奔,营造出‘援军众多’的假象,兵分三路,即刻出发!” 县尉王谦当机立断,做出了三分安排,彼此相扣,一旦动手便可起到震慑敌军,混淆人心的作用,手段老练。 说着,他又回头看着项稷,谨慎道“山河小兄弟便与我相伴左右,也好护你周全,一旦出了什么麻烦,你只管掉头离去,报信于周遭村落,我等官府衙役自会为你争取时间。” 也不待多言,王谦大手一挥,众人顿时兵分三路运作起来,由项稷指路攀行,一路上动静极小,连野兽都不曾惊动。 一刻过去,众人急行至小峰,远远便见三道倚靠在石头后的身影里窜出个脑袋来,见到是项稷,立刻低呼“山河兄,快些,我曾见他们山顶那处旗子有一次没亮起,可能发生了些什么。” “事不宜迟,直接奇袭山顶,我怀疑就算不是县令在那里,也一定有变故,正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王谦吩咐众人攀登而上,力求最快速度抵达山顶。 “好,我去处理其他传递信号的流寇。” 项稷与阿德一路,直接趁黑摸上了另一座小峰,对上了三个驻守在火堆旁的流寇。 “什么人!” 三人一听动静直接警戒,操起兵器就砍了过来,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要你命的人!” 项稷抽刀断水,雪亮寒光在夜空中一闪而逝,三尺长刀如巨浪狂卷,劲气纵横,一人立即应刀丧命,另一人给他扫得打着转飞跌一旁、口吐鲜血而亡,另一人慌不择路的逃窜,却被阿德当面堵住,铁剑当棍使,迎面就砸在了那汉子面门上,砰的一声倒头就昏,自山岩上哧溜一声滚到了林中。 兔起鹄落间三人已是被解决,他们又不断上攀,一连又收拾了九人方才安静下来,再不见哨站。 “山河小兄弟,速上山顶!” 就在此时,王谦的声音响起,似乎发现了山顶的什么东西般,很是郑重。 第9章 涿县县令,白眉鹰爪(6K) 虎涧峰顶,上应三天,晨夕见日月升降,有流云覆岭,脊如虎跃,悬崖峭壁生怪松,盘桓如龙蛇,顶台接霄汉,尽头生断崖,陡峭惊人。 顺着王谦所指方向看去,项稷只望见十余道身影,一个个黑布遮面,夜行衣,藏头露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在中央有块被切开的碎岩如凳子般横放,一个中年人正在坐在上面小酌,不过他用来盛酒的不是酒壶,而是一名妙龄女子的头颅,脑袋被挖空了,里面荡漾着如血浆一般的酒水。 这中年人看上去有些萧瑟,两鬓生白发,不过样貌俊朗,蓄着胡须,还穿着一身姑娘家的红花袍,小酌的同时,另一只手还在翻看一册竹简,却是一本《春秋》。 虎涧峰顶,男着女衣,人头盛酒,读儒学五经,怎么看都是一幅诡异的画面。 “是他?难怪敢来暗算县令,原来是個外功小成的人物,在涿郡一地都小有声名,已是四天关‘金肌玉骨’的‘人头下酒·图红颜’,他守在此地,失踪的县令大人多半就在峰顶附近潜伏,我等齐动,弓箭手齐射,辅以火油焚烧,围攻之下未尝不可破局。 只要能让县令知晓我们到了,便足以,他自然会现身配合。” 见到此人,王谦却是忍不住一惊,认出了其身份,特征很明显,也是一位有名的好手,而眼下虽已有造纸术,但造纸步骤还比较老旧,质量又并非很好,纸张价格昂贵,多是王侯将相,官员名士所用,故而大部分人用的还是竹简。 “孤陋寡闻了。”项稷无言,自己这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还真是一个都没听过,皆不认识。 王谦耐心解释“早些时候,这位‘人头下酒’年轻时还是个人物,可自从订亲的女子离开他与一位世家子弟远走高飞后,这位主便彻底癫了,练起邪功,专门杀那些他认为‘不贞’的女子,若非如此,说不得也有上上月旦评‘龙虎榜’的机会。” “世家子弟的成长条件与环境,不至于强占民女吧?”项稷神色古怪,按理说东汉世家对于子弟培养还是十分注重,不至于出现明面上欺压百姓的状况,这种事若是传出来,那家族的名声也就成了各地的笑料。 县尉王谦摇摇头“不是,是女子看不上他,嫌弃家境贫寒,主动投奔了那人当了侍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啊?那还真是,有些,嗯,惨。”项稷听着有些意外,跟自己所想的‘飞扬跋扈世家子弟’的事迹却是截然相反了,看来自个这观念也该调整调整,不能小觑了那些世家大族。 他们理念就是培育精英,就是再差也得个学有所成,事业有底,一辈子甚少与普通人家有交际。 不过这月旦评所拟定的龙虎榜倒是引起了项稷注意,心中有些发痒,想要看看天下英雄人物,便趁机问起县尉来。 “龙虎榜之详细,每隔一月便会在各县各地张贴布告,评议那些杰出的年轻人物,据我所知,汝南袁氏的正统嫡系代言人,‘山岳藏河’袁基便名列榜首。 京城书院里,也有些个扬名之辈,如汝南袁氏的梦刀、悍鬼双雄,皇室宗亲的坐天蛟刘野、张让的养子葵花断命张奉、‘沧海归心’孟德,白马公孙等少年豪杰人物,日后都是武林弄潮儿,庙堂得意客啊。” 眼观四周,王谦压低声音说出了几个名讳,放眼整个大汉十三州,二十五岁以下者,声名远播的一百零八人都位列月旦评榜上,不论他们的武功修为有多高,只是其本身的这一份天资和才情,就足以令得各大门派与家族也要重视,因为在五年、十年后,极有可能就是这样一群人纵横江湖,舞动风云。 他们站在武林与庙堂的高峰,注定会成就一番事业。 不过可惜的是,皇室嫡脉不入榜,否则人们也能见识到传说中的天子武学与皇家神通序列。 昔年汉高祖以赤霄剑以及天子武学‘天剑神功’定鼎天下,伐‘浑天宝鉴’之秦皇、败‘紫雷七击’之霸王立大汉天朝,历代天子,皆如真龙,言出法随,一言九鼎,掌日月轮回,只可惜也因登位大统付出代价,从未有人寿数超过九九之极的八十一岁,甚至超过五十的都少之又少,亦是冥冥之中的‘平衡’。 强如昔年的光武大帝,也只是六十二岁便坐化世间,散功天地,庇护大汉山河。 “俗世历史里世家大族都能培育那样的风云人物,更遑论如今这样的武道世界?那些历史上的名人只怕是会更加绝艳恐怖,逐鹿天下者岂有滥竽充数?”项稷不由感叹,可惜自己虽在涿县,却还是不曾见到另一条‘潜龙’刘玄德,否则也能好好观察观察,究竟有什么不同。 退! 就在此时,县尉突兀大喝,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浮现在项稷心头,劲风乍现,宛如钢刀铁锯般剐肉而过,直扑背脊。 噗的一声血花狂飙,项稷与王谦还未反应过来便遭了暗袭,被暗处探出的大手猛抓一记,衣袍开裂,五条血痕自后脖颈一路抓到了尾椎骨,关键时刻,他所佩戴的盔甲起了作用,卸去挡住了部分劲道,免于当场遭劫,县尉王谦也及时发力,伸臂一拽就带着两人后撤一丈远。 “好强的爪功!”直到此刻,项稷方惊觉有人偷袭,微微一模便发现披着的铠甲背面竟然直接被抓出了五条指痕,整个破开,若是王谦动的再晚一点,便会直接贯穿他的脊背与胸膛,当场重伤。 可后退也一丈也无法避开,只见那来袭之人侧手一抓,内劲外卷,他整个人已陷进一种近乎无可抗拒的劲漩里,那是数十上百股奇怪的力道,部分把他扯前,部分直压而来,还有几股横向和旋转的力道,就像掉进下大海怒涛汹涌的漩涡中,使人难有自主把持的能力。 武师! 这份功夫,纵使被三关好手王谦牵制住也有余力来影响他,实在惊人,居然一直隐于暗处,发现了他们到来也不声张,直接偷袭斩首,若叫他得逞,当真是要大乱。 “横扫千军!”一念之间,他便拿出了压箱底的杀招,虽然口上喊的是‘横扫千军’,实则使得是力劈华山,利器雪刀凌空怒劈,单刀向天,震雷劲狂鼓其中,轰隆闷响连绵四起,伴着那抹刀光疾掠而过。 紫雷刀法·春雷暴殛! 那偷袭者也未多想,听着是横扫千军,便惯性横手一挡,却不曾想被摆了一道,力劈华山扑面而来。 咔嚓!刀破劲气,宣泄往远方,三丈处一株粗大的树身直接炸开,拦腰而断,轰隆隆倒地,扬起漫天尘烟。 “放箭!三轮后出手!发信号唤援兵!”王谦见已暴露,直接喝令放箭,霎时一轮密集箭羽扫射而来,直扑峰顶十位黑衣人与‘人头下酒图红颜’,这不是普通箭矢,而是涂抹了油脂的火箭! 就算是武师,在枯木草丛间面对这样密集的火箭也会头疼,会被牵制,尤其是在空旷旷的山巅,一跃就是悬崖断路,更是难以躲藏,只能硬接。 光凭这一手,便让图红颜与十位黑衣人蹙起眉头,不得不出力抵抗,一时之间难以赶过来以强硬实力斩首。 “小子倒是会耍滑头,你家横扫千军是力劈华山?能使成这样倒有几分门道,可惜只是个运道不错,得了个百炼利器的普通武者,若是位三关武师,常某掉头就走。” 偷袭者冷笑一声,也不惧,毕竟紫雷刀法见识过的都死了,除了皇室人物,根本没人知晓刀招是何模样,更不用说第一式与力劈华山无有区别,自然不会有联想。 转眼间其连连出手崩打,回手抓拿,分明只有五个指头,却给人一片大网般的紧密感,那指节连点之间分筋错骨,点穴闭气,翻转灵活,神形似鹰,攻伐更是刚暴凶狠,快速密集,让项稷暗暗叫苦,招架不住,若非县尉挡住九成九的力道,又有利器宝刀相助,他早就被劲力压服了。 铛!伴着一声轻响,那不断击打在刀身侧面的五指猛地一并一啄,宛如雄鹰叼兔般一震,竟令项稷长刀脱手而落,空门大开! 残余劲气外放,被王谦挡了一下,但仍有些许如箭矢般轰击在他胸前,竟是直接将贴身铠甲轰的全部炸开,散做数十上百块碎片漫天飞舞,迫得项稷连连后退,胸闷头昏,都有些站不稳了,一股鲜血自嘴角溢出,浑身都好似被刀剑乱砍一通般难受。 “鹰爪功,你是雄县白眉鹰,常空?”关键时刻,王谦拳劲一崩,人体大筋如弓弦般发力,一团土黄色拳劲都如利箭般爆射而来,直接阻断了鹰爪接下来的攻势,也迫的那偷袭者落入明面,显出了身形。 “嘿!原来是县尉大人,‘穿林拳’王谦,有趣。”那是个鹰钩鼻的阴冷汉子,开口之间吸腰收胯、含胸拔背,宛如鹰形,双手更是分抓左右,拇指外展弯屈,其余四指并拢,二三指节紧屈,各屈指尽力向手背方向展开,手背后张,形如鹰爪状。 这正是鹰爪功的桩,模仿搏击长空的雄鹰之形,凌厉狠辣。 若是其真个腾出手来,没有百炼利器与铁甲、县尉相阻,抬手一抓就能断人心脉,信手一撕就能扯下三关之下习武者的头颅,爪力深厚。 “是了,我终究出道短暂,经验浅薄,刀刃被夺便有失神,以至空门大开,护体铠甲都碎去,吃一堑长一智,我也该习练一门拳脚功夫相辅,不至于丢了兵刃便实力大减,任人宰割。”项稷心有余悸,再度捡刀在握,反思起这一战的错漏来。 若是无人相助,他说不得就交代在方才那失刀的一刹那,还是犯了自大,贪功冒进的毛病,武师交锋又岂是武者能掺和? 虽有一关武师的一牛二马之力,却没有其皮甲膜衣的防御力,接近终究也不是成就,这是血淋淋的教训。 几番思虑,项稷长出一口气,取出黄老医所给的符箓往弓箭手那里借了口火点燃,便就着随身带着的水囊灌入了腹中,以符水之力疗伤,化解劲力。 直至水囊饮尽,浑身疼痛与异状才消去一些,他心神又定下,观摩起王谦与常空的对决来,两人交手间全身皮膜鼓起,露出一层三寸厚的角质膜衣,一身大筋连连弹动,骨骼噼啪作响,气血也开始涌动,甚至传递出来犹若流水的哗哗声,双臂一下子膨胀到了大树粗细,拳爪交错间劲风滚滚,断树裂石,劲气外放犁地纵空,十丈之内都一派萧杀。 一关的皮甲膜衣、二关的巨灵搬血,三关的筋弓脉弦神异尽数显照,迸发于兔起鹘落间。 “山河兄,接着!”忽地,阿德自一旁窜出,抛来了护心镜,是自流寇身上拔下来的,他自己足足垫了两层,背后一个前胸一个。 阿德还真是机敏···项稷心中暗道,穿上护心镜就杀向周遭流寇,他右脚垫步,身形前冲间重心前移至右腿,右脚踏实,左脚向前上一步,脚尖向前,随左脚上步左掌向前推出,掌心斜向右指向上,左手劈掌、右手挂刀紧随其后,迎面便骗住了一位武者实力的黑衣人,在其举臂格挡住劈掌的刹那,长刀一晃而过,当场在他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线,收割了性命。 左掌前劈以阻敌人进攻,右手后拉藏刀为蓄劲,以利下一步进攻敌人,这是藏刀式! “这里有个逼近练皮武师的好手,一起上!”剩下三个黑衣人冲来,细细看去,九个黑衣人之间衣服也有细微的分别,死去的与冲来的都是普通黑衣,另外六个却是三个胸前有一道金痕,两个双痕,一个三痕,显然是对应着武道修为。 咚! 就在此时,马大眼与朱黑皮来援,并放出了信号弹,须臾之间山腰处的十人便得到指示,直接策马暴动,马蹄奔腾之音在山道的放大回荡下仿佛有数十上百号人手压来一般,动静巨大。 不好!一刹那,所有流寇色变,就连图红颜与常空也低吼“县衙大军围拢,撤!” 一个撤字出,人心顿时散乱,而也就在此时,山顶斜角处的断崖上猛然跃出一道身影,以狂飙之势扑向了撤退的两位好手。 嘣嘣嘣! 他指尖穿空,如无数箭雨攒射,五寸来长的纯白指劲破空,密密麻麻,气势之盛,竟是凝聚化成了骑兵悍马扑面而来,直迫的两人冷汗狂流,大吼一声回身格挡,却直接被冲飞出去十数丈远,跌落而下,手臂酸麻。 五脏通神,劲气凝形! 这是外功大成的五关高手?! “县令!你未伤?竟一直暗中蛰伏于此!”图红颜不禁惊呼,大感意外,却又刹那有些狐疑,仍觉得对方是受了伤。 白眉鹰常空却是催促“县衙军马已至,管他伤不伤,先撤再说,落入包围就死路一条了。” “贼子,还想走!”县令显出真容,是一位长须瘦削男子,一身锦袍,双手一错便见内劲外放,凝聚成数十上百道箭矢般射向两人,阻住了去路。 两人相差了一个武学层次,又有‘大军逼压、县尉驰援’,计划被打破自然无心再战,只想着逃跑,而县令专攻白眉鹰一人,他出掌如烈火熊熊,仿佛置身于岩浆湖前,这种掌力炽烈霸道,空气被震破,半空中都出现了苍白的手印。 噗!不消三招,白眉鹰当场被打断了双腕,一掌印在胸前烧焦了衣裳,仰头便倒,气绝而亡,若是有人破开身体查看,则能发现他五脏六腑都被灼烧殆尽,被内劲入体灭杀。 见白眉鹰伏诛,图红颜吓得肝胆欲裂,哪里还敢细思县令究竟伤没伤,一路挪腾跳转,跳入了山涧里,连山腰人马都来不及细看,还真以为是‘大军压境’呢。 劲气凝形,好狠的手段···项稷暗自惊叹,不愧是能稳坐涿郡治所县令之位的人物,果然不同寻常。 “大人!莫非此事是您将计就计,要一并收拾这些贼子?”王谦大喜,快步上前行礼见过,颇感意外。 县令却是摇摇头,一声长叹“此事远非那么简单,就连我也是中计被利用,从头到尾都有消灾楼在暗中牵引扰乱,始作俑者是上一任县令之子‘撞山钟于海’,其堕入邪道,成为了消灾楼门人,事不宜迟,速速回归县衙,我修书一封送往卢氏书院,请那里的好手前来镇压。 按照那于海所言,我涿县之下的三乡之一,已有一处被他们占据,这绝不容许!消灾楼想要起兵乱事,背后一定有朝廷人物的影子,多半就是阉党与世家在借机博弈。” 语落,众人快速打扫战场,阿德机灵,不与官府争兵器,只在那流寇与黑衣人身上摸索,真还摸出了一吊钱与两枚碎银来,顿时眉开眼笑,来到项稷身前分给他一半。 正所谓见面分一半,感情不会淡,从小在市井摸爬滚打的阿德自然知晓。 “山河小兄弟,这鹰爪功是自那白眉鹰身上搜出来的册子,居然是缣帛材质,不知是从哪个大户人家窃来的,我在此做个主,赠予你了,其他功劳,回县衙后自会论功行赏。” 跟着,县尉王谦也走过来,眨眨眼,借着王老爷子的关系给合眼缘的项稷走了个方便。 否则这样的三流武学没入衙门内,至少可都是武师级捕快来争,不会落入外人手中。 而事实上,若是没有项稷干预楼桑村之事,县衙众人也不会来此救援,县令安危自然难料,甚至就连楼桑村也会落入饿狼寨手中,整个涿县便有两个村子被占据,加上县令失踪,县衙人手在外,堪称局势大变。 “多谢王大哥。”项稷心头一喜,正要寻觅拳脚功夫,这就送上门来,这下子就算不出刀,他也有了拿出手的技艺,更能遮掩身份。 噗! 也就在此时,方才还大展神威的县令面色一红,张口就喷出一口血来,倒地昏厥过去,气息都衰微到时有时无,惊得众人一时愣住,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糟,方才县令只是强撑一口气出手,实则已重伤,回气不及,附近村落里可有医师?县镇遥远恐怕赶不及!” 关键时候,还是县尉王谦脑子灵动,站出来稳住局势,要送县令医治。 “楼桑村内便有一位功夫高深的医师,医治县令多半足够。”项稷一下子联想到了黄老医。 那位医师高深莫测,来历神秘,得他医治,必然能渡过这一劫。 只是对方是否愿意救,他可说不上话。 “好,楼桑村我还是知晓位置的,将快马牵来,我送县令大人前去医治,山河小兄弟你们也快些来。”王谦也不拖沓,直接背起县令疾驰下山,几个纵跃就到了山腰,乘上一匹快马就飞奔而去。 观其脚步,显然也是习练过轻功。 “嗯?这枚龟甲是?” 忽地,项稷一顿,目光敏锐在角落里捡到了一枚漆黑龟甲,竟足有巴掌大,只是不知是何人遗落在此,一下子让他联想到了那‘吞月玄龟’。 是它身上脱落的吗?没来由的,他觉着此物来日会有大用,也不作声,默默收起,跟上了队伍。 一路上,捕快们交谈声阵阵,都觉得今日之事藏着大秘密,人头下酒图红颜、白眉鹰常空、撞山钟于海,一下子出现三位涿郡内有名的好手,委实不一般。 而当他们赶回楼桑村时,正见到黄老医将王谦送进屋,走出来挑选药材。 “你们倒是有本事,竟真个将县令给带了回来。”他深深看了一眼项稷,不知想些什么。 马大眼与朱黑皮上前行大礼“还请老师傅救治,官府必有报答。” “为医者本就该悬壶济世,我自会相救,至于官府如何,倒不必说了。”黄老医抬手一托,一股劲力直接将两人扶起,骇得他们面色骤变。 这楼桑村到底什么地方,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内劲外放的高手?! “山河,伱也进来,搭把手,学上一学。”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黄老医喊上项稷,竟是要他也一同入内。 这是要传艺? 在县令面前赚人情? 众人心中一跳,这可是大机遇啊! 第10章 一关武师,皮甲膜衣(6K) 楼桑村西南角,桃树耸立,藤椅古旧,一座显得有些幽深的院落相伴而起。 甫一临近,就可以嗅到浓郁的药香,隔着竹篱笆,可以看到一簸箕一簸箕晾晒的草药。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在在其中翻找着,不时能听到老人开口指点之声,譬如分辨草药与毒株,怎样的功效、又需怎样的搭配。 “黄老先生来历恐怕也不一般,当世行走天下的医术行者,或多或少都与药王谷、神农架有所关联,武功不会低。”县尉王谦凝神,竟发觉自己也看不透那位老医师的深浅来。 涿县,究竟发生了什么,引得这类人物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草药太涩太苦,不过饱肚子是一流。”阿德想起曾经见到的黄老医,其气质平和,每次辰时朝阳初升,他就开始在院子里整理簸箕中的草药,将沾了一夜晚露的挑拣出来,将已经晾干的用药罐收起,事事躬亲,从不假借人手。 “在这天下行走江湖,一些基础医术必不可少,而重要的还有眼力劲,对于天下名门大派,世家大族也要认知明确,一些独门武学特征明显,这类人物需得警惕。” 黄老医慢声细语,似是真的而将项稷当作了帮手门人一般,叮嘱起一些师门长辈才会告知的事情来。 虽心下觉得古怪,但项稷还是仔细听着,记在心中,往日历史上那些名臣名将都将于世间搅动风云,他也该掌握些情报。 按黄老医所言,当世声名远播的世家大族为:皇族刘氏、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颍川陈氏、琅琊诸葛氏、太原王氏、河内司马氏、东海王氏···等,都有名震天下的上古武学、掌握有‘神通序列’,高手大人物历代不绝,他们一些独门武学,特征还是相当明显。 正邪最大的门派便是‘东南西北中,妖魔乱世凶’:万古长青正五方:东白马寺、南越剑派(虎贲将军王越所立)、西五斗米教、北冥宫、中洛阳学院;妖魔恨绵祸万世:天妖门、天魔门、南蛮毒恨谷、草原祸狼殿、渡世教。 世家弟子可以参加人才选拔,进军仕途,但武林宗派弟子却不得入朝为官,只有三条路可以选,一、协助衙门成为捕快;二、从军入伍;三、进入皇室的护龙山庄,成为拱卫大汉江山的龙卫。 当然也不乏一些隐世家族与门派、过往的避世皇朝遗族等不被列入其中。 在这相似历史的神魔世界,文武一家兼济天下,有大儒习武养一身浩然正气;有大臣征战边疆凝碧血丹心;都是如道门金丹、佛门舍利一般玄之又玄的武学‘神通’。 据说昔年也有边境外族潜入重地,妄图刺杀文臣,却被一掌隔空震碎了心脉,连着所在山头也被天降流火打崩,尸骨无存。 听着这些,项稷心中逐渐对当世风云有了了解,心神雀跃激荡,颇有种想见识天下高手的冲动感。 扬名县镇乡村算什么,名入月旦评,登上龙虎榜方才是真人物! “只可惜,人可以练武,兽可以成妖,草木却始终难以成精啊···这天下,吃不饱永远是个问题,粮食要上贡,可时而灾害,时而流寇,又能种出多少呢?只有一些特殊的神通序列能够影响操纵,可却都垄断在世家大族手中,成为争权夺利的资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黄老医拿起药罐,目光有些沉重,似是想到了什么伤感之事。 粮食,百姓农夫再怎么种,它也只能产出来那么多,更何况习武之人吃的更多,饿的更快,一個人饭量抵得上多人,又怎么供养的起?除非是自古时传下来的‘配方’,日夜以兽血、人血灌溉的灵米,亦或权柄涉猎农田的神通序列,可那等珍物又如何容易培育得到了?都死死垄断在‘世家大族’手中! 故而哪怕是武道流传,出现影响食物的大变时,也往往会伴随着动乱,背后不乏有着世家与门派推动的影子,涉及到与皇族的博弈。 人可以练武掌神通,妖兽可以开智拜日月,但庄稼难成精啊! 吃不饱,穿不暖,还能如何?唯有拼死一搏,起义争命。 “县尉,你来为县令疏通气血,活动筋骨。”黄老医将药罐内的植物捣碎,又抄起一张黄纸符箓,也不见他点火,那符纸就凭空燃烧起来,被项稷端来的碗接住,融入水中,而后整个倒入药罐的草木枝叶内混杂起来。 王谦将县令上半身推起,双掌运劲抵住背心活动筋骨血气,项稷则在黄老医的授意下以药罐将符水药液一同喂食给县令,这样的一幕落在屋外众人眼里就不一般了,是要将大功送给他啊! 可以说,救命之恩有项稷的一份,县令欠了他份人情,日后在这涿县里高低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伴着符水药液的灌注,黄老医一指点在县令咽喉上,惊得王谦一颤,好在不曾有什么刺杀举动,治疗劲气徐徐下移,裹挟着水液一路入腹,而后旋掌一拍,柔和劲力扩散在县令四肢间,令他浑身都响起了爆竹般的噼啪声。 噗!只十息,昏迷的县令便张口咳血,喷出一串乌黑腥臭的淤血来,神色渐渐好转,呼吸也平稳了起来。 “静养三日,一日一符水,每日子时与午时、由你为他疏通筋骨血气早晚各一个时辰,便能醒过来了。” 见状,黄老医收手而立,又留下三碗符水,方才走出房门,并不想多呆。 “多谢老医傅相救,大恩在前,县衙莫不敢忘!来日县令复苏,必然亲自登门拜谢。”县尉王谦面露喜色,当即行大礼一拜,神情真诚。 黄老医却是摆摆手“不必,日夜操劳的是你,喂药相救的是山河,我只是施法医治罢了,功劳皆有,非我一人。” 闻听此言,王谦与项稷忍不住对视一眼,两份大人情就这么送出来,这位老医师为人处世还真是令人心悦诚服,好感连生。 “只是,平白无故的,他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真是看中资质想要收为弟子,我只是百里挑一可不是万里挑一。” 项稷忍不住思量,自己身上只有两件东西引人注目,其一是‘光武碎片’,其二就是‘紫雷刀法’,但前者没暴露过,后者也没在黄老医面前用过,只是以震雷劲暗走穴位空想演绎过一二。 若是因此被看出了猫腻,那这只能证明黄老医武功可怖,要么活得久远要么传承古老,自家运道也太差了些,紫雷刀法当世认识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知道招式的更是一只手数的过来,总不能就这么巧给他遇上了吧? 不论如何,至少他如今善待于我,我也该礼敬三分,知恩需图报,多留个心眼便是···他心中念头起伏,迈步来到了灶房,自己的泥鳅正养在这里。 而奇特的是,当他注视着泥鳅之时,那条粗壮的泥鳅便游走,跑向别的地方,似乎不愿对视。 按照养潜龙之法,若是泥鳅认主,则会喜爱与主人对望,主人转向哪边他就会游到那一边,永远保持正面相对,这便是开始过运的时候了。 “你我皆困潜水中,力搏时运转啊,来日我若搅动风云,也当有你飞黄腾达之日。”项稷思索,自己身上如今的经文便只有易命卦象歌诀了,还是阿德那小子精明,找王老爷子借了一箩筐竹简,用上面记载的‘佛寺流传出来的普世佛经’去念给泥鳅听了。 “六神掌中日月行,处处玄机尽出奇;三才四象五行转,日元月建年运看;世人皆言应难断,应期本是地支转;卦气外应细细观,方是天地玄机显···” 易命之言徐徐诵念,项稷心神渐渐宁和,陷入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若有若无的诵经声逐渐形成了一种有规律的音波回响,那条背离他的泥鳅,似乎也不再游动,静于水面中,仿佛也受到了影响一般。 “有趣,真是个气运浓厚的人才,身怀‘易数’之法,与我所学之‘术’有些区别,缘之一字,越算越是奇妙。 也无怪总有人说信卦者为卦所束,我倒反而更期待你真是那传言中的霸王后人,这样也不必与那几个假姓刘的打交道。” 屋外,黄老医虽立在桃树下,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意外听到了一句经文,可很快他便收敛了听觉,不屑于做窃法偷听之举。 跟着他更是自袖袍中取出一根香,指节一撮火花乍现,屈指一弹间点燃的熏香便插在了灶房门前,一股宁神静意的烟气散入其中。 得此相助,闭眼诵经的项稷眉宇舒张,莫名觉得天地亲和,自然质朴之感涌上心头,经文声更有力了三分,那泥鳅吸入一缕烟气,愈发宁静,偶尔还会瞥向人身所在的方向,转瞬即逝。 半个时辰后,灶房内响起脚步声,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来到了院落里。 嗯?忽地,走出的项稷一怔,竟在脚下看到了香灰痕迹,回眸望去,一根熏香燃烧过的痕迹尚在,顿时明了了前后因果,看向黄老医谢道“惭愧,得前辈助力而未觉,多谢此香恩泽。” “少年人,拘谨个什么,别学那些老油条拿捏话语,我历来做事讲究缘分,逢人也讲究眼缘,伱正有这个缘分,又何必多想,若能传承下我的医术,将这一脉开枝散叶,播种四方,自然也是好的。 当然,坐的住的少,好动才是这年纪的常态,眼下这院落够大,你若要练拳舞刀也可。” 黄老医仰躺在藤椅上,指了指空旷小院,便不再多语。 项稷心思灵动,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指点武学的机会! 刀法不可露,但他此前可正得了本‘鹰爪功’呢,粗浅习练之下,若有高人指点,必然进展迅速。 一念至此,他摆出了‘鹰形桩’,双臂后背如收翅,吸腰收胯、含胸拔背以显鹰形,劲力暗运游走双肩双脚之穴位,刺激之下就连眼神也锐利起来。 砰! 下一刻,双臂展翅若雄鹰击长空,项稷刹那由静转动,猛烈一震,连空气也生出了一声闷响,院落外的捕快纷纷睁眼,投来目光,见县尉在屋中,便又收了回去,不再关注。 唳! 只见项稷踩着步法,五指时而上翻扭啄,时而下压擒拿,来往之间,舌顶住牙齿,腹部运气,连呼出声,气鸣自口腔喷出时如鹰啼。 刺啦!他信手一抓,直接自青石上留下五道深浅不一的抓痕,回身一掏,五指由下自上迅猛一刮,竟是硬生生扯下一串石皮疙瘩来! 是谓:出手拳掌打,回手鹰爪抓,双拳密如雨,脆快一挂鞭! 虽只是粗练,但运走的劲道却是实打实,抓在人身一扯就是连皮带肉一大串,扣住咽喉便是死。 “东练三九,夏练三伏,鹰爪功有多种练法,水中抓葫芦是一练,抓圆球是一练,都是鹰爪功,是练有形之物,未入无形之境,若独自苦练鹰爪功,乃以气为归,不借任何器械,三年功成可外出行走,屈指可如鹰爪之钩。 今日我指点一二,形之变换,劲走奔雷。” 黄老医手脚不动,却平地生风,一股浑厚气流凭空吹出,将他身形托扶而来,立在了项稷身前。 他衣袍一鼓,立地显雄鹰,振翅起落,只见他抖擞精神,掌指每一次打出之时,全身骨骼都似乎在内部运抖,爪甲齐出,冲撞踢击之间,在旁边看着的项稷都觉得自己骨骼就好像是钝刀被磨刀石上磨着一般,渐渐的生出了锋芒来。 而在项稷看的入神之时,那头振翅击天的雄鹰却是骤然扑来! 黄老医突然化掌为拳,吐气开声,全身擂响,百骸震动,有如雄鹰蹬水,一爪硬击而来。 好生凌厉!项稷心中一惊,连运起鹰爪功对挡,可还不曾成爪,胸口便挨了一拳,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老师傅也不讲武德,来偷袭?”他呲牙咧嘴,虽然对方只用了同层次的气力,但胸前就像是被啄掉一块肉似的,生疼。 黄老医单脚立起,双臂回环抱胸,莞尔笑道“武功交手本来就是抽冷刀子,打冷拳,迅雷不及掩耳,你自己不防备,怪得了谁?” “好,那老师傅你也领教我的横扫千军!”项稷一咬牙,腾空跃起,将刀招化入拳脚之中,一爪凌空就撕扯下来。 原想着侧手挡击的黄老医眼观六路,明了滑头,见状连声大笑“好好好,你这小鬼头现学现卖,使得个力劈华山也喊横扫千军。” “嘿,这不是您说的武学至理吗。”项稷哼了一声,双脚纵提便在空中倒转起来,头下脚上,双爪齐出旋转着扑下,宛如雄鹰抓捕猎物一般,气劲成螺旋绕臂缠指,直扑坠落。 砰的一声,两只鹰爪对撼长空,一连交互六次,次次震叶扬尘,爪劲宣泄出去在青石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白痕,端的凌厉。 两人交手了一阵,黄老医将鹰爪功精要尽数展现在了交手中,让项稷掌握的飞快,一个时辰间便通消了门道,粗浅入门。 这也是那天机·黩武的推动增幅,三流及以下下拳脚兵器功夫皆领悟飞快。 “一个时辰就能入门,你的天资真是古怪,根骨分明只是百里挑一,但拳脚与兵器的天赋却是老天爷赏饭,正常武人要三年才能登堂入室,你只要半年就可,好,真是个好苗子。” 黄老医也忍不住赞叹起项稷的根骨来,的确是练武的好苗子,真是越看越顺眼,世上谁不喜欢投缘的人才做传人呢? 一旁的项稷却是已经开始‘行功’,按照鹰爪功的锻炼之法来训练爪劲与反应,共有三法:鹰爪提坛、抓瓢、点石。 现在做的便是提坛,以指尖勾起坛子平悬于身体左右两侧,站桩一个时辰,而后不断抛掷、以手指钩住,不断来回。 练完后便是闭眼抓瓢,仅靠听觉来分辨方位,于水缸中不断抓起水瓢,还不能在上面留下印痕,习练两个时辰。 最后一步便是点石,即五指并于大拇指做‘鹰喙’,不断点击青石留下印痕,当作到随意一击便可留下坑洞时便是成了。 待到一套习练下来,已然是夕阳西下。 望着坑坑洼洼的青石,项稷松指收功,一身劲力缓缓平复下来,而此时,他就感觉到自己皮下筋络有一种渐渐粗壮的趋势,同时鼓起的皮膜,也有一种好像生牛皮打熬成熟牛皮一般的坚韧。 “要成了!” 他心头泛起喜意,这是将要成就‘练皮’武师的征兆,一旦跃入五大天关,就是在县镇之地也有了一席之地,可以成为一位‘捕头’,总领三位捕快,实打实的有权在手,缉拿不轨。 甚至就是在民间,武师也当得起‘师’这一字,有了开馆授徒,坐镇一方武馆的底气,吃得好穿的好根本不是问题,甚至连大户人家都要敬佩三分,保持良好关系。 这就是武学带来的地位变化,要么举孝廉得功名、要么练武扬名一方,两条路,自己选。 “练武也得吃好,今日起你便早晚同我服用药膳,将那个阿德也喊上吧,都是好苗子,既然有缘相会,我也不愿见埋没。”黄老医的声音传来,听的项稷会心一笑,脚步一提一跃已然出了院落。 再回来时,身旁已是多了阿德的身影,两人勾肩搭背,经历了县令一事,彼此意气相投,也成了友人。 望着两个少年的身影,黄老医哑然失笑,心底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晚膳十分的丰盛,除了几碟精致的点心,蜜饯,果子之外,还有燕窝粥,乳麦粥,莲子粥,蜂蜜调乳,等多种养生的粥点。 粥点之后,就是一小碗一小碗拳头大的乌鸡山参烫,五味羊肉烫,乳鸽汤,鲫鱼脑髓烫等等,也是补元气,调精神,滋养内脏的汤。 能有这般丰盛那也是县尉王谦出了力的,毕竟县令也在这里养伤,伙食那是万万不能落下,都有官府之人送来。 饮食之间,项稷与阿德也好奇问起黄老医的家人来,疑惑他这般年纪,怎么儿女不在身边。 “我一人孤身惯了,未有姻缘,自然也无子嗣,只是年幼时相伴两位弟弟长大,可惜十五岁那年,他们死在了一场被镇压的暴动中,便只剩下我一人孤身至今。” 黄老医摇摇头,神色平淡的叙说着往事,当提及死去的弟弟时,眸光也不自觉的微微一暗,让项稷与阿德都有些沉默,知晓说错了话,触到伤心处。 也只好闷着头扒饭,匆匆下桌。 一连三日,项稷早中晚皆食用药膳,苦练鹰爪功不辍,就在第三日的日落之日偶有感触,触动了心灵,突发奇想绕着楼桑村走一走。 呼~ 清风微抚,枝叶飘香,望着自田地里归来的农夫们,项稷脱下鞋,赤脚行走在黄土地上。 一步、一步。 他冥冥中感受到了大地的呼吸,乡村的脉搏,赤脚走遍了楼桑村的每一个角落,在偏僻处饮山泉,于飞瀑下洗刀,至巨石上沐浴夕阳而眠,心境精神愈发平静,这些时日以来积蓄的最后一分戾气和杀伐气,也随着夕阳西下而散于无形。 夕阳西下,再回首,武师已成! 刹那间,伴着那股清风吹过,项稷周身劲力游走,浑身上下上的所有筋,肉,好像绞丝一样,猛烈绞成一坨,霎时他整个人都壮硕了一大圈,用上了全部的力量,一身人皮硬生生的鼓起来,只觉得有一种撕裂的疼痛。 这种疼痛的感觉就好像是里面筋肉膨胀,要把皮膜撑得裂开来,而当他不断鼓动时,皮膜也在不断拉伸壮大,分泌出一种全新的‘角质层’,均匀密布在了肌肤间。 砰! 到最后,壮大的皮膜筋肉再度收缩,重新变回了少年模样,只是在他肌肤表面,赫然多出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角质层’,在西落的艳红霞光中盈盈生辉。 “皮甲膜衣,成了!我已为武师!” 项稷福至心灵,忍不住哈哈大笑,体外那薄薄的角质层也跟着颤动起来,竟生出了几分铁器铿锵之音。 自武者一跃成了武师,踏足五大天关,今后地位再不相同。 如今,他已不是那个被追杀的霸王后人了。 楚山河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11章 县衙捕头,山河武师 夕阳斜,桑村炊烟。 织膜衣,一跃新天。 “如今,才有了行走州县的底气,那些年轻龙虎,也还在三关左右,正是我奋起直追的时候,天下风云,可不该由那些大户人家独揽。” 项稷眉眼锐利,刀眉入鬓,倏尔一笑,赤足点地而起,双臂一展便如雄鹰腾跃滑翔出两丈远,竟是化用出了鹰爪功的鹰飞之形入步伐,飘摇赶向黄老医的屋舍。 唰! 什么东西?沿途村民只觉一阵风吹过,回过头来什么人影也见不着,倒是地面沙土上模模糊糊显出个鹰爪般的痕迹来,那是换劲弹地时的发力痕迹。 一些习练轻功者可不留痕迹,可那等武学比之刀剑拳掌类还要难寻,是多少世家与门派的立身之根。 “武师!” 院落前,负责留守的捕快皆是一惊,敏锐察觉到了一种武师独有的意志气韵。 在那艳红的夕阳晚霞中,一位背刀赤足的少年腾跃而来,第一个刹那注意到的,便是他那双眼睛,如鹰一般凌厉的眼睛。 第二眼,便是他肌体表面一层薄薄的透明角质,也是众人判断出实力的根源,是最明显的‘皮甲膜衣’特征。 “他,他?他,三日成了武师?!” 此前有过交手的马大眼与朱黑皮更是心中惊愕,面上都控制不住的露出意外之色,实在是料想不到。 那可是武师啊!踏足五天关的人物,三日便突破? “十五岁的武师,足以扬名十里八乡,去郡县搏功名了!”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你说这楼桑村到底是什么地方,奇人异事扎根往外冒?” 院内外的捕快都被吸引过来,一片哗然,盯着项稷目光热切的像是要将他扒光研究一般,各个抓耳挠腮,联想到自己的武道之路,不由叹气起来,真是对比强烈。 “这般资质,若能得到世家大族的心法苦修,来日外功大成恐怕都只是起点,有机会完成神通序列的仪式。”就是在此的另一位武师捕头也忍不住惊叹,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啊。 要知道,光是武者就足以在县村之中占据一席之地了,入官府可为捕快,入村可为教头;武师更在郡中也是号人物,在衙门里位居捕头,于县镇与城池中皆有开馆授徒的资格,从军也是一位‘伍长’,就是一些家族也愿意招募这样的门客,真正实现了地位变迁。 而这皮甲膜衣的层次一发力,皮膜就如牛皮一般坚韧,最高可达三寸厚,身怀一牛之力,单指能开百斤弓连射,徒手能杀五位全副武装的武者士兵围攻,肌肤内外都长出角质层皮膜,犹如薄铁铠甲,可挡刀剑飞针,自保能力更是足够,行走荒山野岭都不怕。 哒、哒,在众人艳羡与复杂的目光中,项稷不紧不慢的走来,虽是赤足,但却不染尘埃,自有劲力附着脚下,震开泥沙。 “捕头,请借百斤弓一用。” 忽地,他看向那位武师捕头,要以大弓试试如今的气力。 捕头一怔,也不犹豫,抬手一抛便送来了自己的百斤大弓,此弓色泽暗黄,为上等古木所制,两头镶嵌铁纹与官府印记,弓弦更是以狼筋所制,有一种莫名的凉气。 “好弓。” 项稷轻抚弓身,而后双脚大拇指外蹬,小指裹抓,双膝外分,双臀内吸,腰暗进胸明出,左右蹲马步张开,双臂猛地操弓扬起,竟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勾指拉弦。 嘣! 下一瞬,整個弓被一下拉成满月,一松弦,发出了清脆有力,坚实的声音,虽不搭箭,但却有股劲引风而出,砰的一声在一旁大树主干上留下了指头粗细的印子。 “单指开弓力百斤,的确是武师层次了。” 那捕头颔首肯定,这一露功夫便知,武师底子扎实,筋骨打熬有成。 嘣嘣嘣!然而转瞬之间,项稷指节连动,以一根手指反复开弓发弦,径直九声闷响传出,震落树干枝叶。 单指开弓,连射九箭! 开弓单指力百斤,九箭连出,让在场的捕头都是顿住,话语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面色发怔。 这是刚突破的武师? 怎么比他们还生猛! 练皮武师,每一根指节都可开百斤大弓,一指‘随时随地随意’一挥便有如此力道,五指成掌成拳时自然威能更甚,随心所欲挥洒的力道都是源源不绝。 “我的娘,这是要震聋人不成?”一众捕快双耳嗡嗡,仿佛那大筋就在耳畔起起落落一般,浑身筋肉竟然都浮现出了一种酥麻感! 如此表现,也无怪世上还有些音波功夫,专门以‘乐道入武’了。 “短短时日成就武师,孩子,你就有着常人远远不及的天赋。” “哈哈哈,以山河小兄弟的功劳与实力,来我县镇衙门里,也能当上为捕头,到时候人手一层皮甲、配发刀剑长弓,岂不是活得舒坦?往日里,这寻常百姓私藏这些可都是要登陆在案的,否则便是招引祸患,唯有官府才能戴甲出入各地。” 很快,听到动静的黄老医与县尉王谦就赶了过来,见到项稷武功有成,皆露出笑意。 官府衙门,历来都是有着朝廷留下的武学,不仅分立十八般兵器,更是侧重‘刚柔’两面,重刚猛冲杀的武学皆冠以‘坤山’前缀,重棉柔变化的武学则加以‘百花’之名,此前马大眼与朱黑皮习练的便是百花武学。 而武师级别的捕头,在县里衙门中也屈指可数,饶是身为涿郡治所的涿县,自周遭十里八乡、自外地招揽,也不过才区区四位而已,这还是官差! 也只有在那些一州主城里,高手才多些,机遇也多些。 “托县尉大哥的助力与老师傅的指点,方才有此成就,应是山河谢过你们才是。”项稷并不自傲,拱手一礼,谢过了两位前辈的相助。 若无鹰爪功指点与每日大鱼大肉药膳的供给,他要练皮成功,恐怕也得再来一个月的功夫。 “哈哈哈,你且随我来。”黄老医听的舒心,索性叫上他来,一同进了自己的屋舍。 与寻常人家不同,这里不摆床铺,就连桌椅也没有,屋内香烟袅袅,只得见一张长达三丈的条案上,供奉着瓜果面食,条案后,是一座一人高的塑像。 案前便是处蒲团,黄老医入夜时便在此打坐养神。 “这是供奉的什么人物?”项稷心中一动,还未听过行医会供奉神像的,这么大的物件,难不成黄老医是一路走一路背的不成? 细细看去,这道身是用经年的紫檀木雕琢而成,碧眼童颜,手执藜杖,檀香阵阵,透着金星,远看如有星辰点点,似勾勒出一片浩瀚星空,一位仙人在星海中沉浮,道法无边。 “山河,你似乎并不礼拜神佛,对这香火供奉也并不笃信。”黄老医发觉,项稷的眼里没有敬畏、只有好奇与怀疑,似乎并不笃信鬼神。 项稷斟酌一番,缓缓道“我自幼生长山林间,多为猎户,斗天时、斗地兽,对于这些自然不执着,且武道博大精深,理念便是‘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那是说每个人都怀有一个深藏的宝库,潜力无穷,只是被各种执着蒙蔽了而已。” “世人多有不虔诚,或利欲熏心,自然难有回应,世上可不乏捐个铜子儿就求家产万贯,升官发财的。”黄老医置身烟雾中,神色看不清,语调却是愈发飘渺起来。 微微沉吟,项稷并不否定他人观点,只是静静阐述己身见解“依我拙见,倒不是不敬鬼神,只是,世上还有什么比对待自己更虔诚呢? 每个人本来就在供奉自己的肉身像,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天天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漂漂亮亮,心心念念都在想把这个肉身像住的庙弄大一些,住的舒服一些,他人态度恭敬一些,布施要多一些,最好让全天下都供奉上,出则众星捧月,入则群燕环绕,如此虔诚,何人可比?然而,可曾求得自己功成?可曾求成一事? 虔诚待己身尚且如此,又何况怀功利之心所供奉的‘外神’呢?他们又凭什么回应?” 此言一出,黄老医不由顿住,第一次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项稷,沉默数息后方才笑道“你说的这观点倒是新奇,予我有些启发,既如此,这张图录伱拿着,什么时候能在脑中观想出来了,再来告知我。” 观想? 项稷闻言不由意外,这不是传说中修炼精神意志的法门吗,是准备神通序列仪式的前提,只在世家大族、儒释道三家中有所流传,少有其他势力能掌握;正常而言,都是要五天关走完后,才开始凝神观想,沟通天地权柄,触及这一层面。 接过图录,他赫然发现其描绘的是一片漆黑瀚海,骇浪之间还有一条巨鱼若隐若现,颇有神韵,只是注视着,便让项稷如面大海,耳畔都响起了惊涛拍岸之音。 “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 这是鲲鱼?项稷愕然,不是说观想神仙吗,怎得观想起北海鲲鱼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这种玄之又玄的‘精神武学’千金难求,能得到一幅观想图都是自己的造化了,先钻研一番,壮大自身实力再说。 世上金钱会丢、权势地位会失去,但自己练出来的武道,却会生死相伴,永不背弃。 所谓的圣贤道理若是没有力量支撑,就是无根浮萍,香火人烟若是没有武力镇压,就是纷乱四起。 对于项稷而言,眼界决定行事,利益主宰人心,真真假假,阴阳虚实,只有武力永恒不变,力即理,有力便是有理! 有力方可走遍天下,无力寸步难行,他要做那有力的人,再不想如此前一般遭罪。 一夜无话,直至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屋舍内便传出了一道惊喜之声。 “县令醒了!” 才刚一响起,周遭捕快便飞身而入,齐齐挤在了院落里。 项稷顺势望去,那位长须锦袍的县令已然推门而出,县尉王谦与黄老医紧随其后,观其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筋骨自然舒张鼓胀,便知一身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 “哈哈哈,山河小兄弟十五岁年纪便成武师,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承你相救,又有药石之情,这涿县境内,只要占着公道名分,你有什么需求,尽可来寻我。 早先,我听王谦提及过,你对衙门有些兴趣,如今官府内正好有一‘追风捕头’之位空着,小友实力与资历都足够,可以一试;只可惜近来事务繁多,有贼子勾结匪寇想要作乱,不便久留,这样,十日后,我在涿县之畔的‘西鹤楼’设宴感谢诸位,务必到场,告辞。” 这位县令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番交代与感谢后便径直离开,直奔涿县而去。 他所言的宴请自然也不是小事,而是一县掌权人设宴,规格不会小,说不得也会有些世家人物出席作陪,是个长见识、开眼界的机会。 县尉王谦苦笑着解释,如今三乡之一被流寇占据,县令自然心急如焚,要调动兵马攻打回来,否则朝廷追究起来也不好受。 “十日之后,时间还很充裕,这下我与阿德也能见见涿县内的人物了,这几日那小子伙食得药膳滋补,根基已经恢复好转,成就武者多半也就在近日了。” 项稷也不多想,径直脱去上衣,露出精壮身躯,双手屈指做鹰喙点落青石上,已是开始了鹰爪功的修行。 就这样,日出东方时他习练刀法,日上中天后以鹰爪功三法锻炼指劲,日落之后前往灶房给泥鳅诵经,入夜时盘坐屋顶之上掌心向天,体味群星之力而观想北海鲲鱼图。 楼桑村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的过去,转眼便来到了赴宴之日。 辰时,日出已有一个时辰,村口渐渐出现了三道身影,其中两个少年人才一见面,就有模有样的肃然行礼招呼起来。 “恭喜山河兄成就武师。” “你近来精进也不小,成了武者,在这十里八乡也是一号人物了。” 互相吹捧了一阵,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分明是少年人,却硬要学那些老江湖,委实有些四不像。 “好了好了,也该我们去赴宴,有此恩情,你那户籍不仅功成,更是一举与官府有了联系,日后走到哪里也好办事。” 黄老医笑着在两人脑袋上拍了一下,旋即便见到县衙的马车已经停在前方等候,有了些时候。 “请三位上车。” 驾车的正是熟人,当初的捕快马大眼,他对着项稷嘿嘿一笑,便当起了马夫。 西鹤楼,位于涿县之外八里地,依山傍水,伫立涿江之畔,因常年有白鹤居于楼顶,便得了个名号。 而这里的黄酒飘香,哪怕到了这一月寒天,也十里长街不散。 马车才一至酒楼,项稷便感受到了热闹的市井气息,食客络绎不绝,孩童嬉闹、眷侣缠绵,爷孙闹耍、喧嚣之音扑面而来。 “是县衙的马车!” 也就在此时,不少人认出了马车来历,纷纷投来目光。 一行正要步入酒楼中的队伍也停顿下来,有人回眸,目光如火,噌的一声扫视了过来。 第12章 卢氏书院 ,消灾楼人(7K) 涿江,东去不回,时而舒缓,烟波浩渺,时而浑浊,奔流汹涌。 县衙马车停放,一束目光自西鹤楼前窥探而来。 “武师?” 项稷睁开眼,平方膝上的手掌伸出一指,修长有力,骨节突出,一寸膜衣绕指柔,宛如鹰羽般张开,只往那车窗处一点,便有莫名劲力荡开,掀起风声,揉碎了那窥探目光。 武师!一声低语响起,目光来源处的人群中,立着一名身着灰袍,看上去面容有些木讷的青年,约莫十六岁,此刻却也感受到了马车内的另一位武师人物,观其血气蓬勃程度,只怕是比自己还要年轻! “平儿,不要误了县令的时辰。”灰袍青年身畔,一位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瞥了一眼马车方向,抬手一压间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风平浪静,就连飘荡的落叶也硬生生卷了回去,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只是在其袖袍上,一个‘卢’字格外醒目,竟是以金线绣纹,证明着来历与身份。 “那标记,是卢氏的象征!” “什么?大儒卢植的家族,这两人莫非真是其族人,旁支不成?” 霎时间,西鹤楼周遭喧哗起来,有道是,行走江湖越老越是宝,不是说武功有多高,而是三教九流各种门道都了然于心,于年轻一辈而言,可以当得上是一部活着的百科书。 眼下正是那些混迹江湖的老油条道出了两人来历,引来阵阵目光与低呼。 单肩担天分日月,文武双全定浊清·大儒卢植! 此话一出,顿时楼内外一片热闹,就连屋舍之上都有人探出头来,望着那中年人与灰袍青年的目光饱含敬意,那可是当代大儒的族人啊,甚至算是大儒马融一系、郑玄同门。 放眼天下庙堂与武林,这样的人物被称之为泰斗,都是镇压一方,照耀一个时代的人杰,历史长河滚滚,都抹灭不了他们存在的痕迹。 “家训有言,不可借门户之名而张扬谋利,不可因前人之名而自傲跋扈,叔父,我们还是早些进去吧。”那名为卢平的灰袍青年低语,脚步一迈便要入楼,并不想过多的抛头露面。 市井之中可是不乏一些想要扬名的江湖客,最快捷的路子自然就是挑战世家大族与门派传人,不是说能击败,只求能过个几招,完事自然能让人另眼相看。 “看来也是县令邀请作陪的客人,咱们也入宴吧,莫叫人久等。”黄老医呼吸绵长,语落,负责驾车的马大眼已是翻身落下,掀开车帘侧身在旁,请三人下车。 好年轻的后生!望着下车的项稷与阿德,不少人都露出意外之色,没想到县衙马车专门接送的,竟是这样的少年人? 难道是涿郡内某些势力的传人不成? 咚! 就在此时,一声闷响自长街西头由远及近传来,伴着剧烈的马蹄声,不时有行人的惊呼响起。 “涿江巨鲸帮办事,闲杂人等闪开!” “快滚快滚!” 紧随而来的,便是刺耳的呼喊声,转眼便见到两個大汉骑马冲来,沿途也不知被打翻了多少摊位行人,甚至有直接践踏到稀巴烂的行囊果篮,皆是敢怒不敢言。 混账东西!有江湖客要仗义出手,却被一位老人连忙按住,低声道“不要命了,那可是涿江一霸,巨鲸帮的老爷们! 这些家伙是横行霸道惯了的,背后有幽州刺史夫人的家族支持,白日里管理江道运货,暗地里搜刮女子与钱财孝敬,一些案子都压了下来,否则哪能这么横行霸道,也只有面对县令时,他们才会卖三分面子!你这样的雏儿上去,杀了都不会有人追究。” “是啊,这可不是涿县境内,而是县镇之外的三不管地带,就是死人了也不会有衙役来!”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心中一跳,当今大汉十三州,司冀幽并凉益交荆扬豫徐青兖;涿郡便是在幽州。 郡内更足有二十九县镇,治所中心则在‘涿县’,故而此地县令若无关系与门路或功绩,是很难坐上的,而背靠幽州刺史这等大人物的巨鲸帮,自然也成了涿江一霸,横行无忌。 幽州刺史,那可是实打实的大人物,号令一州,莫敢不从,故而在知晓来人身份后,根本无人敢阻拦,都是自道路两畔退开。 “娘的,这群龟孙闪的还真快,大爷正想撞两个人乐一乐呢!想昨日多爽,那几个小屁孩还敢对我们做鬼脸?直接策马撞过去踩成一滩泥哈哈哈,现在想起来看着那老头子的面色可真有趣,快活啊!” “唏,别提了,都是一帮挫货,连个好看的小娘皮都没,老子奔波数日,风尘仆仆,想找个地方泻火都不行,真是一帮贱民,滚开!滚开!” 这一幕更是看的两个蓝袍汉子哈哈大笑,胸前纹着的鲸图都有些扭曲起来,心头得意,马鞭又是一挥,正对着项稷三人所在位置就冲了过来,要让他们自己让开。 至于真个被大马撞死了又如何? 谁还敢与他们巨鲸帮为难,赔些钱财就是! “这般嚣张跋扈,一看就是欺凌惯了乡人!”阿德愤愤,这样的家伙,比之流寇马匪又有什么区别? 同样都是鱼肉乡里,欺凌百姓逞威风,真要遇上了武人,一个个缩头比夹裆还快! 项稷不语,指节微微舒张,指尖滑动时传出了宛如布匹撕裂般的声音,目光渐渐冷厉,意识空间内易命图再次亮起,又吸取了一日寿元,化出卦象: 下艮上坎,是谓水山蹇,寓意险阻在前,见险而止,明哲保身。 此为下下卦,象曰: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 【应卦:见险而止,明哲保身,君子暂避锋芒求安稳。 吉-无事发生不染尘,安安稳稳入宴席,可与巨鲸帮结缘,藏拙守锋,避开后续一劫。 凶-心气受阻,遭前人鄙夷,一切尽收县衙与宾客眼中。 破卦得天机·青色品质·权计。】 【逆卦:路见不平,念头不通,莽夫横刀见血求快意。 吉-仗义出手抒胸气,长街喝彩宾客迎,可与卢氏书院结缘,得县令青睐,扬名一地。 凶-结怨巨鲸帮,一难在前二难在后,此风过后见雷雨。 破卦得天机·青色品质·刚烈。】 一难二劫,这巨鲸帮只是为王先驱的棋子···项稷得见卦象,不由心头一凛,警惕起来。 “巨鲸帮虽然吹的势大,但真让人卖面子的,也只是帮主,下面的帮众不算什么,对于涿县而言,谈不上麻烦,而这西鹤楼,不在县镇内,而是立在荒郊野岭畔,也算是特殊地带,没有什么规矩。” 也就在此时,西鹤楼内传出了一道声音,不知是何人所言,有些年轻。 “哈?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小觑我巨鲸帮,给大爷滚开!” “大胆!我巨鲸帮也是臭鱼烂虾能嚼舌根的? 你已有取死之道!” 两位大汉眸子顿时一厉,竟是张口就要杀人!可见平日里也是横行霸道惯了,在这涿县之外,无有官府之地便无法无天。 噌!立时拔剑之音响起,其中一人已是操剑刺来,剑身很细,弯曲如鱼鳍,一进一出,最善撕裂皮肉。 项稷身子不动,一双眸子内似有寒星闪灭,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长剑刺来,直指咽喉。 后生,快闪!长街上有看不过去的江湖客喊了一声,捡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来,却被另一位巨鲸帮众抬手打碎,目光冰冷的看过去。 叮! 也就在此时,长剑去势被阻,犹如撞上了山岳一般截停空中。 而当众人诧异看去时,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巍峨山岳。 而是一根手指。 一根晶莹的食指。 不是很长,却弧线饱满,指肚轻轻按在那鱼鳍剑剑尖之上,剑尖锋锐却不能将其洞穿,被生生阻在了咽喉前三寸之地。 细细看去,那指节肌肤外分明生出了一层薄薄的透明角质层!正是这层皮膜挡住了剑尖,让其不得寸进。 “皮甲膜衣?一关武师!!” 刹那间就有老江湖惊呼,认出了这明显的武道特征! 这不过舞象之年的少年,竟然是一位真正的武师? 嘶! 这一刻,不少江湖散客忍不住咂嘴抽气,就是一些涿县内的大户人家也不禁侧目,他们认认真真,上上下下打量项稷一眼,从刚刚这个少年镇静气度他们就察觉到一些异样,却也没有想到,其一身武功,居然到了这样的境地。 如此年轻的武师,就是在涿县内也可开设武馆,成为一号说得上话的‘人物’。 “武师?!”这下子,莫说那刺剑的汉子,就是在旁看戏的巨鲸帮帮众都心头狠狠一颤,头大如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是面对武者他们也能凭借着身份插科打诨混过去,对方也招惹不起,但这可是武师!能在县镇内开设武馆,成为地头蛇的武师! 他们这蝼蚁般的人儿,怎得招惹上了这等人物? “好·好汉,饶命!” 刺剑汉子更是嘴唇发抖,想要求饶,但可惜,项稷依旧没有回头,不曾正眼看他,目光始终注视着西鹤楼内。 铛! 下一刻,食指朝前轻轻一按,这粗胚杂铁铸造的短剑便脱手插落在地,而那汉子如遭雷击,一口逆血吐出,人如败絮般跌落,却又被那只鹰爪般的大手掐住喉咙拎起,宛如小鸡仔般抓着,狼狈不堪。 “什么臭鱼烂虾,来与我为难。” 项稷一手后负,一手抓人在身侧,他风淡云轻的开口,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关注,只指劲发力,嘎嘣一声捏碎了这汉子的咽喉,随手一抛就是一具尸体落地,砸起烟尘丈许高,惊得长街两岸行人目瞪口呆。 “你··你真敢下手!这里可没有官府撑腰,没有捕快来!”另一个帮众已是吓傻了,平时都是他们欺凌别人,哪见过同伴见血的场面。 “你也知道没有官府撑腰?那我还顾忌什么。” 项稷慢条斯理的弹指抖手,烟尘尽落,他只抬脚一踩,方才入土的鱼鳍剑便被劲风带的抛飞起来,而后屈指一弹,铛的一声剑身便飞射出去,直扑三丈外的巨鲸帮帮众。 “饶命,饶命··啊!”那帮众哪里见过这神乎其神的杀人手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飞剑刺入了胸膛,仰头便倒,栽倒在一滩烂泥里,没了声息。 单指都可连开百斤弓,这一弹指的力量,自然可化‘十步飞剑’,夺人性命,轻而易举。 “单指开弓如奔雷,皮甲膜衣挡刀剑,果真是一位真功夫在身的武师。” 有老江湖激动出声,手中竹杖都在抖,这可真是一位人物了! “巨鲸帮大胆,县令贵客也是你们能轻慢的! 江湖恩怨江湖了,官府不会掺和,但也要长眼,有些人不是伱们能惹的!” 这时候,马大眼轻咳一声站了出来善后,故意让两个帮众死去好‘泄愤’,毕竟武师威严不容侵犯,直接就扯上了官府大旗,就是巨鲸帮想做什么也不行。 此话一出,自然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摆明了这是江湖恩怨纷争,死了也不会追究,都是自作自受。 好!众人一阵叫好,心中快意,巨鲸帮横行霸道,早就惹得涿江沿岸怨声载道,动辄就动手伤人,杀人夺财,自然都是鄙夷厌恶的。 能有人挫他们锐气,那便是为民除害,是善举,大义的名分。 “可惜,我武功入门,打熬出劲力,正想试试手呢。”阿德却是有些可惜,摸了摸腰间的长剑,散去了那流转在双足的劲力。 “嗯?” 就在此时,黄老医目光一闪,轻哼出声,项稷亦有所感,盯在了那汉子驾驭的大马上,那匹马竟然还在向着他们奔来,并无人驾驭。 哧! 就在大马逼近的一刹那,马腹中猛然倒翻飞出了一道身影,直扑项稷而来,右手自背上取下长弓,呼吸之间单指连开弓弦六次。 霎时六根箭羽齐刷刷射来,那人身着黑衣,黑布蒙面,身材粗壮,跟着弓矢后迫来,手中握一口近五尺长的宽刃大剑,剑刃猩红,那是常年饱饮鲜血才能浸染渗透进入铁质的血色。 剑刃如裹挟腥风血雨,空气凝滞,这是有备而来的伏杀! 显然,这才是卦象所映照的‘凶’之所在,所谓的劫难在此。 “武师!”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单指连开百斤弓,这绝对是一位有成的武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人里混入了消灾楼的刺客,他们是来报复上一次虎狼峰之战!”县衙捕快马大眼疾呼,一下子揭开了其身份。 这是消灾楼的杀手,前来报复! “嘿,看来你们的消息并不灵通。” 项稷玩味一笑,脚下立地生根,吸腰收胯、含胸拔背,直接摆出了鹰爪功的架子,而后双臂如雄鹰振翅一晃,直接抓下了三根箭羽,撩脚倒后一踢,刀尖颤鸣,背负的长刀应声而起,被他一把握住,挥斩之间便使了个‘横扫千军’。 铛铛铛! 三声长鸣,两短一长,最后一声格外悠扬,因为那第六根箭羽是混着大剑一同劈来,却尽数被横刀挡下。 “情报有误,撤!”见到这一幕,黑衣人心中一凛,这哪里是什么武者,分明是一位武师,还是血气雄浑到有‘二牛之力’的怪胎! 显然,这是消灾楼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快就突破,成就武师层次,故而只是派了位一关武师来,对付武者自然是十拿九稳,可对上同为武师的项稷,便是大大的不同了。 一念至此,他劲力都轻了几分,揽剑迂回,是谓一击不中,远遁百里,再觅良机。 “想走?晚了!” 可眼下,实力大增的项稷怎会让他逃?浑身气血混着震雷劲登时一冲,二牛之力蛮不讲理的迸发! 只见他左手翻腕一抓,五指根根利如倒钩,震雷劲一运之间长空闷响,悍然抓住了大剑之上,让其抽身不得,力拔不退;右手则挥着利器寻梅刀力劈华山,刀身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呜咽声,沿途更是有密密麻麻的闷雷之响,压得人心底沉闷无比,呼吸急促,动弹不得。 紫雷刀法·春雷暴殛! 杀招一出,便是决生死于一线,黑衣人心有撤退之念,已是失了胆气,又是兵器被夺,再失锐气,如此相逼,一身实力已是只能发挥半数,径直落入下风。 噗! 这一退,便是自断后路,血溅当场,兔起鹘落间只见得黑衣人惨呼一声,踉跄倒退,那探出握剑的一只手自手腕处齐根而落,一寸厚的膜衣也被长刀切断,鲜血喷涌,剧痛入骨。 皮甲膜衣虽强,却也只能当粗胚铁器,挡不住真正的百炼利器! 而项稷却是得势不饶人,抓着长剑的那只手猛地往前一顶,那剑柄被劲力贯通就如铁杵一般打去,迎面顶在了黑衣人胸前,虽不破皮甲,但却有震雷劲爆发,直接压断了他的胸骨,当场就喷出血来,跌倒在地上。 “好功夫!” “三招两式就败了一位消灾楼的武师杀手,这份实力足以扬名了。” 众人忍不住出声赞叹,先斩巨鲸帮,再败消灾楼,涿县看来又要多出一号‘少年人物’了。 就是不知晓,他会得个什么名号? “消灾楼的贼子,还敢在我涿郡内露脸,找死!” 而也就在马大眼上前,准备将那黑衣人擒下送往衙门时,人群中又是一道劲风传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筋肉壮实的青年,约莫十七岁,浓眉虎目,一身学子白袍,黑发肆意披散,他胸膛挺拔,龙行虎步,眸子开阖之间有一股戾气,竟是直奔到底的消灾楼杀手冲来。 砰! 他举手投足之间,都伴着筋骨齐鸣,气血勃发,探出的手臂猛地涨大一圈,好像成了巨灵神的手掌,空气被推动,生出了连绵呜咽声,直接就一掌按在了那杀手脑门上,噗的一声打的其当场毙命,口鼻眼皆是一崩,鼻涕混着眼泪一起落下,更有两条血线顺着尸体耳朵直接喷射出来,溅了周遭路人一身,引得一阵手忙脚乱。 练血如奔江,巨灵逞凶狂! 第二天关,练血武师! 这是形容二关武师满的异象,‘巨灵搬血’,一念之间,全身气血勃发,可以肆意到达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力量凝聚,造成一种巨大化,好像神话传说中的巨灵神一般,顶天立地。 嘶,这又是哪里来的人物?众人又是一震,怎得今日接二连三的有高手蹦出来?真是个大日子不成! 项稷却是露出异色,此人为何下手如此狠辣? 要抢在官差前杀了黑衣人,若无仇怨在前,便是另有问题。 “在下高诱,卢氏书院门人,与这消灾楼乃是死敌,院内不少师兄师弟都是亡于这帮贼子之手,故而在外见了一定要杀之,惊扰了诸位,在此赔礼了,还望莫怪。” 高诱除了黑衣人,气息逐渐内敛,竟是对着周遭行人躬身一拜,道出了出手缘由。 这不由让众人一愣,武师那是什么人物?竟然还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行礼道歉,委实是头回见,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卢氏书院的弟子,难怪这般年纪就成就了巨灵搬血的武学修为!” “观其底蕴,若是勤练,及冠之时也许便可成就三流高手了。” 卢氏书院!这一名讳亮出来,便是比之巨鲸帮还要响亮的招牌,涿郡幽州谁都要卖些面子,只因他背后站着的人,便是如卢氏一般,为大儒卢植。 这是当朝大儒卢植所开创的学院势力,也算是半个朝廷直属,背景实力皆不一般。 俗世之中,外功小成,可称三流高手,外功大成,便是二流人物,神通傍身,那便是一流大家,而在书院里,光是出名的二流人物都有数位之多! 天儒坐山客、地儒白马问、翻掌震西天··无一不是闻名幽州的好手。 同时间,项稷脑海内易命图放光,卦象缓缓散去,熟悉的充盈感再次浮现,破卦,把握一线天机! 【青色天机·刚烈:恩怨有数,睚眦必报! 久战生奇思,领悟内劲变化,受力打力之法,遭受敌人攻击后可将受击力道与下一击攻伐力道同时打出。】 “这次涉及武师,天机便化成了青色?越是危险便收益越大,富贵险中求。” 项稷心中一动,有了几分见解,这倒正好印证了福祸相依之说。 而这次得到的天机,很适合他刚猛的进攻路线,可以以伤换伤,越战越勇。 “哈哈哈,原来高诱小兄弟与山河兄弟皆至,那真是赶巧了,来,快快上来,县令大人有请。” 下一刻,一声大笑自楼中传来,熟人王谦一跃而下,立在了门前,邀请众人入座赴宴。 楚山河? 不少江湖客看向项稷,原来这位少年武师便是前些时日救出了县令的少侠,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而今都是武师了。 “若我能如他这般,多好。” 一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更是露出艳羡之色,可惜,逐梦的人太多,他们只是其中的一小丛野草,野火烧不尽,但春风吹过,再生出的,就不再是他们这一茬。 每一天,江湖武林中都有人流血,恩怨情仇,太多纷争,没有人能够理得清,江湖中,意气用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义气有用,世人还求什么高深武道,若是豪气干云有用,还求什么富贵功名。 这世间很多时候,机缘不是想求就能有的,有的时候哪怕机缘就摆在你面前,你也只能看着,而得不到。 看的东西多了,眼界阔了,自然也就看开了很多东西,心性已经不是初入江湖的雏儿,觉得奇迹在我,机缘造化唾手可得。 “请。”“请!” 那高诱与项稷对视一眼,皆是一笑,而后并肩上楼,一路入顶,来到了县令设宴所在。 刚一进入,便见到了此前的那两位卢氏族人,卢平与其族叔,赫然在列。 “莫非县令还与卢氏有关系?”阿德轻语,作陪的不是卢氏族人就是书院弟子,这关系绝对不一般! “哈哈哈!来来来,我来为诸位介绍一番,这便是我的恩人,楚山河小兄弟与黄老师傅。” 见到他们到来,县令笑着起身相迎,就连卢氏两位族人的目光也顺着看来。 意味深长。 第13章 涿江有庙现明王,东海王氏逐圣僧(6K) 涿江,西鹤楼。 日上中天,江波微漾间金鳞如画,水面上渔船点点,张张大网洒落,不时有观景赏玩的游船驶过,装扮奢华,船头都立有壮硕的家仆护卫。 岸边杨柳垂枝,小桥石亭成簇,田地肥沃,塘里鱼虾肥大,酒楼庄子的西侧是磨房,酿酒坊,榨油房,还有养畜牲的场子,这是以西鹤楼为中心形成的农庄,除了官府把控的盐之外,基本能自给自足。 西鹤楼上,许多江湖客喜欢登高远眺,品尝江鲜,谈论江湖见闻,庙堂大事,时而可浮一大白。 此刻,三层临窗的位置,县令设宴,众人其乐融融,正在介绍其各路身份。 “原来这位便是山河少侠,早就听闻虎狼峰的名声,如今再见,已然是武师,三招两式间就败了消灾楼杀手,真是年少有为,意气风发。” “哪里哪里,卢氏之名扬天下,书院之风涤涿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几人彼此互相吹捧了一阵,县令方才笑眯眯的请他们入座,饮酒吃食。 这终究是答谢之宴,自然不会有什么弯弯绕绕,杂七杂八的东西,七人随性而谈,项稷与阿德虽然不懂这些繁文缛节与习俗,但跟着黄老医、学着卢平等人也未出什么问题,正好长了见识。 他也因此知晓,之前在楼内出言提醒的,正是那位灰袍青年卢平,其见项稷有动手的心思,便顺水推舟的开口担保。 而书院与卢氏来人,也不单单是陪坐,更重要的,还有另一桩事,就是相助县令维护涿县附近的治安,以及将消灾楼与饿狼寨占据的‘狼溪村’给打回来。 所谓的维稳,似乎也是因为涿江上游发生了一些事情,一路波及了过来,造成了很大影响,甚至牵连到了一些大宗与世家的传承,不得不防备。 至于源头是什么,县令没有说,众人自然也无从知晓。 “偶尔享受一番平静的田园生活,也不错。” 看了一眼‘埋头苦干、风卷残云’的大德,项稷享受的眯起眼,饮一口清茶,看一眼窗外街头喧闹,吃一口鹤羽酥,入口香脆,不粘牙齿,清甜香气由喉入腹,当真是舒坦。 这一口,也就是一贯钱,一桌宴席,足要数十上百两银子,寻常百姓人家,一年的用度,至多也不过七、八两银子,一两银子是一千文,而三文钱,就能买到一个洒满了芝麻,油香四溢的大烧饼。 与正史的走向不同,眼下经济还未崩溃至以物易物的时候,布匹粮食等只是赏赐,主要购买力还是金银铜币,哪怕是武学也是以此交换。 “实不相瞒,家师便是大儒卢植的弟子之一,故而我也算得这一系门人,自该投桃报李。 呵呵呵,说到此,我还有一份礼送于山河小兄弟,以报恩情。” 县令说出了自己的来历,也因此他才能稳坐涿县这等一郡治所的县令,背后的靠山便是卢氏! 所以,书院与卢氏族人才会来助他,彼此都是一系。 语落,他探手一推,递来了一部户籍文书与官印,上面还刻写着‘追风捕头’四个大字。 “山河谢过县令。”项稷接过户籍文书与捕头官印,心中不由泛起喜意,日后他也有了真正的安全身份,不必担忧那些平皋一脉与桃侯麾下的纠缠,且还在官府得了个职位,有了武学与兵器、人力的提供,自然是好事。 武师实力,县令恩情,完全足够坐稳捕头之位了,更不用说还是追风捕头这种时刻游走在外,搜集情报的闲散之位。 在朝廷内,捕头同属护龙山庄,也被划分了完整品级,即普通衙役、武者捕快、各类武师捕头、青绶捕头、银章捕头、紫绶捕头、金章捕头、神捕、总捕头;自青绶开始,地位便等同于县尉,但无实权处理政务,只有缉杀镇压之权,最后的总捕头兼任护龙山庄庄主,乃是皇帝直属,嫡系中的嫡系。 而目睹这些,卢平与高诱却面无异色,在他们的观念中,做事哪里有施恩不求回报的说法,名利皆是报,若施恩无回报,长此以往,天下谁肯施恩义? 不求回报,九成都是假仁假义,引人忘恩负义,自古以来,施恩义都要接受报酬才能长久下去,形成秩序。 “背靠朝廷好办事,小友天赋异禀,也可借此习练朝廷武学,平步青云。” “武学虽不影响境界突破,但却与实力真切挂钩,天关之后的神通序列也息息相关,也不得不考虑啊。” 卢氏族叔与县令纷纷开口,道出了武学的关键,也是世家大族不衰落的根基之一,除却垄断的神通序列外,他们还把持着高等武学这一核心。 正式踏入五大天关后,便对武学的需求极大,各式‘内劲’也会因武学的不同而打磨出不同的作用与强度,各种武学也有不同的‘锻体’方法,‘养身秘方’;虽然不至于武学差就不能突破、走的更远,但这却真切关乎到实力问题,武学越精妙,发挥的实力自然就越强。 抛开個人资质、单纯以正常人而言,三流武学习练者与二流武学交手,自然是不敌的,与一流武学交手,兔起鹘落间就是要被放翻的,练出来的‘体魄与内劲’强度也很难相比,‘打熬的效率、锻炼的区域、孕养的内劲都是差距’,除非能做到那传说中的‘至诚之心’或‘人武合一’的心灵境界,可这二者极难达到。 前者需至情至信,心灵无有缺漏,达成者无一不是历史上义薄云天的忠义之辈;后者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的武功打磨,只练一门武学,将之精通到合一层次,皆很困难。 故而到了练皮,所有武师都会开始寻找强大的武学修行,实在不行就多修几门普通武学,以繁对精,也诞生了一批人物。 且好的武学有一个特征,便是涵盖‘下位’,也就是说只要路子相同、练法相近,武人是可以无损改修上位武学的,并不会冲突导致内伤等。 这也就成了世家大族与门派的一种发展、约束手段,先给下位武学,等到忠心后才可以习练上位武学,实力提升并无影响。 更有一种关于神通序列的说法,认为所修武学的‘方向与类型’也会影响适合己身的神通序列,倒不是说不能随心所欲的选择,只是早选定早准备,这便是平头百姓所不知晓的领域了,一些原因、秘密全都把持在世家大族手中,根本不愿外泄,不加入便不知晓。 “难怪衙门捕快这般吃香了,吃公家饭,还有完整的武学体系与神通序列知识。” 了解这些后,项稷不禁感叹,免费提供武学的衙门一下子显得诱人起来,毕竟对于散修强者而言,投效世家和门派,远不如直接效力朝廷,不仅有资源财物,还有主理江湖事物的权利和地位,并且不是客卿,没有上升的血缘和传承障碍,若立功晋升,更是可以得到相应秘籍。 另外,朝廷还有对应举孝廉的武举,为护龙山庄招收人手,这是让天下习武者有出头的一条路子,不至于只能依附门派和世家,若非朝廷的资源也是有限、不少强者习惯不受拘束的江湖生活,说不得护龙山庄早就将诸多散修收入麾下。 当然,门派和世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在这方面施加了很大压力,让皇室的实力不至于膨胀,保持在各方可以接受的水准,而且,门派和世家也在往山庄与朝廷里掺沙子,比如每三年一次的武举榜单少不得门派俗家弟子世家支脉子弟的名字。 涿县衙门内的百花武学与坤山武学便是朝廷创出的三流武学,足够纵横县镇之地了,而立功者与县衙实权者,更有机会一窥二流的朝廷武学,完美衔接,也是朝廷笼络人心的手段。 就是卢氏书院里,对正式弟子也只是传授三流武学,精英弟子才可炼就二流武学,代言人才可得到真正的一流武学传承,提前触及神通序列的仪式。 好的武学练出的筋肉劲力非比寻常,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都非虚言,月旦评龙虎榜上的人物都是如此,世家大族与镇国大宗在这些方面太有优势。 “我是否也要寻些武学呢?紫雷刀法只有前三式,关键的紫雷心法也缺少,鹰爪功也只有练法与招法,关键的还是神通序列,完全被世家门派与朝廷垄断,没有别条路可走。 而今也算是涿县捕头,可修习坤山类武学,劲走刚猛也是一路,日后可寻上位武学替代,只是如此未免有些不甘,寿元未必够这么慢慢修行,这霸王后人的名头越来越感觉假了,真有可能是个‘引人耳目’的鱼饵。 不过黄师傅曾给我一幅鲲鱼图卷,是淬炼精神意志的武功,加上后天气运与天机,也可暂时替代一会儿,只可惜不知晓开启下一次易命的条件是什么,莫非还要吸收其他的光武碎片或者突破武道境界?” 项稷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不断思量起来,他目前需要的便是一门锻体练劲的武学心法,以此为目标,还有寻找其他的光武碎片,都将是自己接下来一段时日的计划了。 思绪漂浮间,县令与卢氏、书院之人已然谈起了正事,时而激愤,时而感慨,时而又叹息失意。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圣上遭受十常侍等妖人蒙蔽,竟忽略了卢师祖的肺腑之言,唉!” “乱世出真龙,盛世孽龙舞,世家大族暗中的动作不少,我看不出几年,第二次党锢之祸后的余波又要再起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中,黄老医目光微动,以此捕捉到了些朝堂局势,暗中的风起云涌。 天下,并不太平啊。 “涿江之上,东海王氏传人与白马寺小圣僧对决,已是从上游一路打过来了。” 忽然,有粗布麻衣的江湖客进来,大喝一声,呼朋引伴,哗啦一下数十上百人涌出去,本来食客众多的酒楼,一下空了近半。 不论是男女老少,还是江湖客等,都不愿错过这武学对拼的大场面,要去看热闹,若是因此得些机缘,能照葫芦画瓢学个一招半式,那都是天大的造化啊。 “果然还是来了,便有劳三位相助维稳了,我担忧的是涿江下的那片旧地现世,白马寺他们很可能就是因此而···?!” 县令闻言立刻起身,请到来的三位卢氏强人相助,可话还未说完,西鹤楼外,涿江江面上便是轰然一震! 轰隆! 惊涛拍岸,虚空生闷雷,那波涛汹涌的江面下,赫然有一尊巨大的佛影显现出来,这尊佛生有三面八臂,通体暗青,手执钵、杵、棍、刀、轮、剑六种武器,背后黑金火焰蒸腾,一闪而逝。 武学异象,传承现世! “降三世明王?” “数百年过去,当初坐化涿江内的最后一代明王传人,斗酒狂僧所留的庙宇现世了!” 霎时涿江岸边惊呼声一片,降三世明王身,传说是光武大帝起兵时所现世的武学,与白马寺关系密切,昔年创始人更是以此入神通序列,搬山填海,化在世明王,武学诞生之日,天降祥云,佛光普照,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哪怕是在天地凋敝,寿元被压制的当世,此法也有强大威能,位属一流之列,仅次于顶级世家与镇国大宗的传承武学。 眼见异象现世,县令也只能无奈叹道“唉,我担心的就是此事,昔年修炼此法的最后一代传人,斗酒狂僧便是坐化涿江之上,为避免自己死后失控的‘明王忿火’伤及无辜,便在滔滔江水中葬下了自己的舍利子与庙宇。 没想到事与愿违,还是被波及现世了,要说白马寺那群和尚没有在暗中影响,想取回明王秘法,我是不信的,也少不了东海王氏的推波助澜。” “降三世明王身,与白马寺也有些因果,昔年一代在世‘明王’所创的武学啊,号称:身担业火携昆仑,三面八臂定阴阳,曾是一门一流武学,只可惜难练难通,一不注意就是业火焚身,自燃心脉,时而煞气入脑,丧失理智。 佛门武学都是这样,拆分成两部分,一半是武功一半是化解反噬的佛经,暗地里防备流传与外人,没有佛经调和便是只知杀戮而不明慈悲,容易反噬、忿火入脑,历代成就者也数的过来。” “世上哪门强大武学又不难练呢?或多或少都有些弊端与负面作用。 但相较于实力而言都是值得的,练成之后自然强大无比,苦尽甘来。” 卢氏书院与族人对此却兴趣不大,他们有着完整的传承与体系,自然不会冒险去争这习练苦难的武学,最重要的是路子与他们截然不同,更与白马寺有些因果,就是抢到了也练不了,还惹得一身麻烦,何必费这个心思? 其次一点,就是白马寺那群和尚里不乏有顽固迂腐之辈,若是因此产生纠缠,那也是够头疼了,世家大族能避免就避免,只有江湖客才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也没有什么影响,白马寺不可能全天下的找寻他们,正是合适的人选。 “降三世明王身?莫不是镇国大宗之一,白马寺内流传出来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思量着武学来路的项稷一下子注意到了此事。 不过此时,窗外另一件事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长街上行人不知为何聚集了起来,齐齐跟着一道身影向前。 他顺眼看去,流云下,日辉金红,青丝微漾,一名红裙少女沿街而行,约莫碧玉年华,身姿婀娜,双腿修长,只是缓步行走,就好像翠柳摇枝,漾人心神,她前额饱满,肤若凝脂,睫毛很长,唯一令人惋惜的就是双眼处以一条黑纱系起遮掩,并不能视物,手持一块幡杖,轻轻拄地,摸索前行。 “天妒红颜,这般年纪却不能见光明。” “可惜了,不过算个命也是好的。” “这年头相师算命,有几个不是察言观色?不是老头子就是道士和尚,难得有这样的女子。” 周遭行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却情不自禁的跟上,也不知是要算命,还是想看人。 片刻后,那红裙女子来到了一张不大的榆木桌子前,自桌底抽出一条长凳,桌子前竖一块幡,上面书写两行大字: ‘屈指梅开明算八九避灾祸、开口方见二一生机趋吉福’。 “也是个学习易数的?” 项稷有些兴致,他身怀易术卦法,也算是一条路上,自然想见识见识其他易数的功夫。 不过眼下宴席未散,自然还不是动身的时候,不急。 过了片刻,事从紧急,县令便先一步告退,带着卢氏书院的高诱与家族的卢平三人前往了涿江沿岸维护稳定。 临别前,他已然付下了定金,为项稷三人定下了十日的厢房。 吃穿用度皆在西鹤楼内,安置的很稳妥。 “山河兄,我先练功去了,咱俩就在隔壁,串门也方便。” 阿德走入了乙字号第三间厢房内,伸了个懒腰,便脱干净衣服,在室内扎起马步来。 黄老医的在乙字号第一间,项稷则在第二间,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入房歇息。 “练武有张有驰,日日紧绷也不像个样子,我便该外出走一走,交感天地。” 以子午养气打坐法运功两个时辰后,项稷自床榻上睁开眼,莫名觉得心中有些活泼,便起了下楼走走的念头。 嗯?那算命的竟然还在? 当望见长街上那一方木桌时,他不由挑眉,自白日算到傍晚,少见有这么久的相师。 项稷索性缓步上前,来到摊位前坐下,也有见识一番其他易术的心思。 他看向红裙女子黑纱下紧闭的眸子好奇道“这位师傅莫非学的是心卦,开慧眼算尽世间起落?” “这位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天生失明,算命不过家传易学,糊口而已,哪里懂什么心卦。”红裙女子微笑道,她笑容极明媚,似乎艳丽更胜西落斜阳,轻声道“不知公子要算什么。” 项稷想到了锻体练劲的武学一事,不由沉吟“算前路方向,机缘何在。” “请公子一语,名或字皆可。”红裙女子抬手在案板上摸索起来,能够见到桌布上一朵朵梅花的纹路,霎是繁复。 项稷微微犹豫,还是轻叹道“山河。” “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 能知万物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 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 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红裙女子得了一语,掌指瞬息在案板上堪算起来,手速极快,但却隐约能看出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万算不离阴阳五行八卦,这是根本。 原来是梅花易数···项稷心中一动,通过口诀便知晓了对方的易数来路,与自己的易术有所不同,正可借鉴一二。 而其这一法,便是为人占;凡为人占,其例不一。或听语声起卦,或观其人品,或取诸身,或取诸物,或因其服色、触其外物,或以年、月、日、时,或以书写来意。 听其语声音,如或一句,即如其字数分之起卦。如语两句,即用先一句为上卦,后一句为下卦。语多,则但用初听一句,或末后所闻一句,余句不用。 “咦?算不出来。” 半响,红裙女子眉头微蹙,像是遇上了什么古怪之事一般,忍不住轻咬嘴唇。 她心头疑惑,这人命格好生古怪,变换不定,时而富贵不可言,时而低微惨戚戚,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奇怪的是,牵扯之下,她自己的命格竟也有卦象改变的趋势,这是什么道理? “算不出来又怎么能称得明算八九,二一生机?”项稷心中诧异,虽然只是字,但一语却是真,仍然能算出相关之事才是。 除非,有异物遮掩了他的命数! 红裙女子依然微笑道“算不出来就不能开口、自然不明,即不应幡言‘开口方得’之四字;算出来了自然得一二生机,且公子这名,未必全嘞。” 原来如此··项稷瞥了一眼那梅花纹路,取出一贯钱放于案上道“尽人事,知天命,谁又真能时算时准呢,我等习练易术,反而更易自困。” “公子既可自算,又何必来问我?是来寻我开心呢?” 红裙女子眉头一扬,语气软糯,她姿容妩媚且清丽,两种气质交融,却没有半点不合,浑然一体。 借着那一卦,她似乎算出了些东西,却又不能肯定,这位少年的卦象变化不定,实在奇异,在这么多年里还是头回见,不由起了几分好奇,留意起来。 听着这话,项稷微微一顿,可目光扫过对方雪白的脖子时,却不由自主的弹了弹指节,想起了平日里习练鹰爪功的景象,这等距离,若是横扫,一爪便可压住其脖颈,二指激突也可碎裂咽喉···若拔刀,足有六种斩法,刀刀断命只留痕,不落头。 一息后,他摇摇头,驱散这些练功练魔怔的心绪,轻笑道“医者难自医,与人论证总胜过闭门造车。” “公子说的在理,不过这卦钱却是多了,如此,我便送你一个契机,涿江一线,明王有悔,机缘所在,便看公子能否有所得了。 还有公子,下次与女儿家会面时,可不能盯着人家脖颈想不好的事情了,寒意虽无锋,却也难逃五感。” 淡淡的笑声中,红裙女子已是起身离去,拄着那布幡,一步一步,消失在长街尽头。 “梅花易数···有趣,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啊。” 项稷略一掐算,却莫名感知到一种不谐,以易数算易数,显然不通。 今夜,月长明。 无云,不见星。 第15章 仇不过夜当场了(7K,求追读) 唇才动,也成月旦春秋。 涿江一线,竟又引来了两位登上许劭月旦评之龙虎榜的人杰。 龙虎榜第一百零七位,血头陀,早年乃是一流势力-迎江寺的弟子,以佛门外功之一的般若罗汉掌闻名一郡,为年轻一辈中少有的强大武师,后来却叛出寺院,加入邪道血河派,转修‘血神’大法而一举登临龙虎榜,位列二关层次。 龙虎榜第一百零六位,寒江剑,出自一流势力-蜀山剑派,以驭剑术闻名天下,讲究剑在人在,一身修为皆在剑上。 故而一些精通者哪怕未曾涉足精神武功,亦有独特之法将剑与心神相连,念动则剑动,驭剑术之凌厉,远比寻常剑法更灵动刁钻。 “走走走!快去瞧瞧!” “这两人都来了,斗酒狂僧栖身的明王庙多半也出现了!” 一时之间,疑问声,惊叹声,震动声交汇成让人耳朵嗡嗡作响的嘈杂之音,有人恍如梦中,不动不移,有人蹬蹬蹬就跑了出去,要去看热闹。 “前辈,阿德,我也去瞧瞧!”项稷招呼了一声,转眼已是运起震雷劲腾跃而起,飞檐走壁,劲力运转间双脚连弹,已是越过了长街消失不见。 黄老医面色不变,只是藏于袖袍中的左手掐指测算起来,一边看向阿德道“你且入房歇息。” 另一边,出了西鹤楼境内,残阳西落,沆瀣渐生。 晚风如刀剑,虎狼开始出巢,项稷越过丛林,再穿过大片老藤,就看到了一条大江。 清澈的江水潺潺流淌,四周的树木并不浓密,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有千丝万缕的阳光洒落下来,金斑点点,那涿江就好像一条盘亘的金色游龙,鳞波闪烁,灿灿生辉。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江涛间,竟有一座寺庙浮现,自水面中屹立! 隐隐约约,还有数道身影在那里纠缠,劲风呼啸,搅得江波铺天盖地。 铛! 就在此时,那悬挂寺庙顶部的大钟轰鸣,宏伟的古寺更加庄严神圣,如一座不朽的丰碑,静静矗立,给人浩大不可侵犯的庄重感。 项稷心头一凛,伴随着音波掠过,涿江岸边所有草丛都倒伏下去,在音波下成为绿毯,白净长空也都涌起了波浪层叠,浩荡不已。 “那是··佛像?” 他眯眼望去,精神力自眉心祖窍蔓延入眼眶加持,让目力一下子倍增,直接穿透水雾照见了寺庙内的景象。 开启的门户之后,宽阔的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尊镀金脱落、斑驳生锈的佛像。 再细细看去,其金漆散落的身躯呈玄黄色,生有三面八臂,三面分别为青、黄、红色,面作忿怒暴恶相,通身周围有烈焰般的红绫围绕,左足踩大自在天头顶,右足踏天妃乌摩胸部,中间两手当心结印。右边三手分别持五钴、箭和剑;左边三手各持五钴钩、弓和索。 正是传说中的降三世明王! 这般奇特景象与巨大的庙宇,顿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昔年,降三世明王身最后一代传人坐化涿江之内,只留下一座栖身庙宇,青灯古佛,伴随着岁月流转,江河改道,庙宇也被淹没,直到今日被人有意影响方才重现世间。 “明王传承,也是一门无主的一流武学啊,五天关内可有一席之地,不知最后花落谁家?” “白马寺的小圣僧疑似为此而来,后面到来的血头陀与寒江剑却是目的不清晰。” “我看涿县县令又有的忙活了,连书院与卢氏都被请来了人相助,啧啧啧。” 涿江岸边,一众江湖过客汇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赫然有两道身影立在江边突起的巨岩上,承受着一波波江涛劲浪的冲刷。 “那便是血头陀与寒江剑?的确各有气韵。”项稷凝神,眉心竟传出海浪起伏之音,周遭一丈以内都冰冷了起来,宛如寒冬腊月。 巨岩之上,一名桀骜的年轻和尚负手而立,脑袋上六点戒疤,他细眉狐眼,眉宇狭长,嘴唇竟是紫色,气质邪魅,一袭赤衫随风猎猎作响,显然便是血头陀。 对面则立着一个蓝袍青年,手握一柄足有三尺三寸三分长的利剑,寒光湛湛,他面容方正普通,宽鼻厚唇,目光却是凌厉迫人,浑身都透发着一股劲,宛如雨后春笋勃发重天的劲,正是寒江剑。 两人都是二关武师的修为,位列龙虎榜榜尾,一旦成就筋弓脉弦的三关层次,劲气外放,恐怕就可再上几个排名,称得上一郡人杰。 “你这死脑筋,嘴里喊着什么正邪不两立,要替天行道,莫不是被宗门那些老家伙忽悠瘸了,懒得理你还偏要纠缠,说了多少遍,什么狗屁正道魔道我也不在乎,我不求什么花哨东西,只求一个痛痛快快,你却偏来阻我。”血头陀冷哼,目光森寒,很是不满。 寒江剑却凛然道“你求痛快我不管,但杀了蜀山弟子的亲属族人来吸血练功又是什么意思?甚至将断头寄上门来挑衅,此仇不可不报!” “蠢狗一条,什么是江湖,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恐怕还沉醉在那些匡扶正义、惩奸除恶的胡话中,江湖中从来都是以武争雄了恩怨,利益为尊,且我要杀的是他,自有一桩私怨,早年我族人死于他手,自然要报复回来。 正主又不是伱,来凑什么热闹!”血头陀厉声喝骂,竟一刻也懒得拖延,直接动手了! 噌! 霎时寒剑碎空,铜棍翻江,一红一蓝两道身影飞腾肆虐,直接对决在了一起,荡起一片波澜江幕,遮掩四方。 “唉,真是艳羡,可惜我等终究只是话本故事里的见证者,背景般的野草而已。” 岸边,被人杰交手刺激到的江湖客们唏嘘不已,当未及而立之年的年轻岁月时,他们何尝没有过纵横武林,睥睨四方,奇遇在我,笑傲江湖的念头,但想象只能是想象,梦最终还是破灭,他们慢慢认清自己,只不过是世上最常见、最普通的凡人而已。 能武道有成者,谁又没几分运道在身?这世间机缘造化不多,但也不少,总会有人得到奇遇。 铛! 就在此时,那江面上露出的庙宇上方,一口金色大钟竟又一次震响,扩散开雄浑音波。 且,紧随而动的,还有那尊降三世明王像,宛如有灵般,响起了禅唱之声: “唵,苏婆,你苏婆,吽,蘖哩诃拏,蘖哩诃拏,吽,蘖哩诃拏,播野,吽,阿曩野,斛,婆誐鑁,缚日罗,吽发吒···” 三世明王咒? 众人心头一颤,这竟是佛音再现,佛像内很可能蕴含着传承! 降三世明王,密号最胜金刚,降服贪嗔痴三毒与三界,故称降三世,是斗战与刚猛的象征。 “天下机缘,有缘者居之!” 一下子,江湖客们心头火热,直接就冲出了数道身影,直奔庙宇而去。 花拳陆仁、秀腿龙涛、拖枪客、谢烟鬼、田野豹···一個个都算是十里八乡有些名气的武者,但皆不曾入武师之境,在此一搏,也只是为了前路。 “荒唐!” “什么武功,丢人现眼的东西,也敢来争造化!” 一声暴喝,长空连震,一连三道身影跳出,各施手段,劲风飞舞间血溅江面上,只听得噗的一声,方才还神气洋洋、跃出人群的几位武者就横尸当场,碎裂成了数块。 死··死了?! 岸边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冷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仔细看去,那几颗脑袋都还热乎着,口鼻间冒着白气,但却再也动弹不得,身躯四分五裂,命丧当场。 仅这一瞬间,就不知击碎了多少少年人的江湖梦,真实的江湖,远比他们想的血腥可怕。 “什么东西,武师都不是,也学人来争造化!能死在我们三兄弟的手上,也算是留名了!” 其中一人不屑冷哼,一抖虎皮坎肩,雄浑气劲便将掌指间的血迹与肉末震飞,露出一张粗豪的汉子面孔,背着一口三环大刀,匪气极重。 “这片区域我们要了,二关武师之下劝你们还是绕道而行,不然下场就跟这些碎肉一般,通通喂了涿江的鱼。” 新出现的三人并肩而立,都带着斗笠,似乎是同行而来,一出手便知晓都是武师层次,惊得众人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奇怪,平日里听说的武师都怕是没有今天见的多了。 他们这霸道的言辞与行径也让不少人蹙起眉头,就连血头陀与寒江剑都不曾这般阻人占道,他们又凭什么? “啊,原来是他们,代郡的盘山三虎!” “外郡的武师?难怪都没听说过,我就讲涿郡内武师哪有这么多,在哪里都是少见的紧。” 忽地,一位自上游跟过来的江湖客低呼,认出了三人的来历,正是临近代郡的三位结义武师。 他们并非亲兄弟,而是三位匪徒结义而成,平日里躲避官府露面不多,谁知今日却大张旗鼓的跑了出来。 “代郡的武师?幽州境内好手看样子还真不少,就是不知代郡的三个匪徒,能否在涿郡内换钱?” 项稷身形如燕,直接越过竹林来到了涿江岸边,对于这盘山三虎所谓的‘区域禁令’根本熟视无睹,脚步一旋一点就跃上了另一座巨岩,不断靠近中央的庙宇。 嗯?! 登时间,盘山三虎目光就冷厉扫来,警告在前,竟然还有人敢闯进来,真当他们哥仨是三猫不成? “三颗匪头,怎么着也该有几十两银子吧? 这也算是机缘,一并收了,权当捡钱。”项稷却是思索起赏金的事情来,这三人都是一关武师的层次,尚未交手还不知水准如何,不过有以一敌三的本事,他也不太在意,只有那两位对决的二关武师值得他提防。 这番做派自然引人注目,不仅岸边武人们频频看来。 就连三位匪虎也心中警惕,狂妄行事多半有两把刷子,想要试探一二。 “三弟,嘿,又来一个毛头小子。” “呵呵呵,二哥,咱们还见得少吗?年轻人总是自负的,觉得自己只是差了机遇,有了机会便可搅动风云,实际上只是一条钻泥巴的泥鳅,也当自己是龙属了。” 盘山三虎投来目光,颇有些狠厉,嘴上虽然阴损,但眼眸却是死死盯着项稷腰间的长刀,这是以言语在激,想要探出些根底来。 对于少年人来说,这种激法是最不能忍的,一冲动就会上套,屡试不爽。 “哼!不知所谓,那是我们涿县的年轻武师,县衙的追风捕头!” “人家十五岁的年纪就成了武师,也是你们三个能比的?” “同样的年纪,你们武者都不知还成没成呢!连消灾楼杀手都被三招败去断手,三个山沟沟里窝着的土老帽也大放厥词!” 谁知预想中的情况还没出现,西鹤楼附近的江湖客们就叫骂起来。 竟是都在为项稷撑场子,宣扬名声。 西鹤楼附近可都是见证了前些日子巨鲸帮与消灾楼遭劫的,更是知晓县令与项稷的关系,此刻外郡人叫嚣,他们自然是要站出来撑腰,不能挫了自己人威风! 盘山三虎闻言一怔,这是什么路数? 长这么大,闯这么多地方,还真是头回见。 “难不成踢了个硬茬?是个在涿郡有名的主儿?” 虎老三心中一凛,常在河边走,今日真要湿鞋了不成。 “哈哈哈!山河兄,看来有人看轻你了,可需我出手教训一二?涿县可还轮不到代郡的家伙来指手画脚。”同时间,镇守这一带的高诱显出踪影,大笑之间已然落在了江堤上,袖袍上那卢氏书院的标志格外瞩目。 是他,当初卢氏书院的弟子,巨灵掌高诱!不少人目光在项稷与他之间来回晃动着,没想到这两人还相识? “与卢氏书院有关?” 虎老三忍不住脚趾一紧,跟钩子似的抓在地上,眼珠瞪得浑圆,那可是涿郡、乃至整个幽州的大势力,背靠大儒卢植! 他们这些横行郡县的虽然看着风光,但却是远不能与之相比的。 青衣猎猎随风而摆,项稷一手按在刀柄上,淡淡道“野地里刨食的狗儿总是叫得响,虚张声势,觉得人多,会些三脚猫功夫,便自号‘一二三虎’了,若是连驱赶苍蝇之事都需高兄出手,未免太怠惰了些。” 野地里刨食的狗? 三脚猫? 好生张狂!盘山三虎闻言眼睛不由一眯。 今日遇到个比他们更狂,更嚣张的,还真是难得。 “好好好,那就不打搅山河兄了,尽可放心,若要交手,无人可扰乱你们。”高诱拱手一礼,一个倒翻便不见了踪影,轻功之快令血头陀与寒江剑都瞥了一眼,有些意外。 “后生,看来你在涿县有些名头,但与卢氏书院看来也不是多深的交情,我等···” 虎老二心中莫名觉得不对劲,常年刀口舔血的直觉让他变得谨慎,正要开口调解,却被项稷直接打断。 “掌嘴。” 项稷冷冷出声,短短二字却似有千斤重,直接压得场中一时无声。 就连岸边看热闹的人们,也有些咂舌,这位主儿的性子,当真是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那可是三位武师啊,县郡中的人物,竟然也上来就要他们掌嘴自辱! “你,说,什,么?”盘山三虎一字一顿,一股火气顿时燃在胸中。 掌嘴? 这二字就连他们横行霸道时也极少对人说过,如今却是降到了自己头上? 项稷却是不耐烦的冷哼“掌嘴!我让你们自掌三个耳光!不然,就把命留下吧。” “小子,你未免太嚣张!真以为有些关系就目空一切了吗?!”连环相迫,就是泥人也忍不了,更何况是恶匪出身的盘山三虎? 他们一手后抓,直接就要抄起兵器,作厮杀之态。 “哈,哈哈,哈哈哈! 好,某今日就目空一切!既然不掌嘴,那就就地正法! 追风捕头楚山河,在此办案,缉杀恶匪盘山虎!如有插手,皆为同党,杀无赦!” 项稷仰天大笑,杀意浓烈,直接亮出了捕头官印,追风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官府捕头?追风官印? 这一幕霎时镇住了众人,就是盘山三虎也是一呆,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以公家身份出手,捕头擒拿恶匪,合乎情理且天经地义。 就是性烈如火的虎老三也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回真是撞枪口上了,跳脸官府,勇冠二地。 追风捕头,缉杀要犯! 这是官府的势,是朝廷的势,谁敢不从? “盘山三虎,自代郡潜逃涿郡,图谋不轨,此为一罪! 威胁官差,目无衙门,此为二罪! 出手伤我涿县武人,此为三罪,而今罪上加罪,当,就!地!正!法!” 项稷狞笑,一字一顿,腰间长刀铮的一声寸寸出鞘,每落一罪便抽刀一寸,语落之时,三尺长刀俨然出鞘,直指三虎。 刹那间,几人目光触及,恍惚之间似有骇浪之音迸发,北冥有海,无量无疆!精神武功迸发,镇压意志。 以一敌三,他··他真敢?!盘山三虎心神被摄,忍不住倒退,气势直接被压倒了一头,精神不断摇曳,宛如陷入了北冥海中的一叶扁舟。 尤以虎老三为最,在他眼中,项稷的身形越来越高大,越来越不可战胜,宛如那浩荡北海中的无底阴影,鲸吞天下。 就在这一刹那,项稷动了! 他一步上前,手中利器寻梅刀撕裂长空,自上而下呼啸降临,势如力劈华山,震雷劲滚滚而动,附着刀身上不断激荡,爆发出阵阵闷雷般的响声,直指虎老三眉心,口中同时大喝“虎老三!” 干?干什么了! 虎老三心头一惊,犹如响起了一声炸雷,整个人眉心都觉得酥酥麻麻,迷迷糊糊如同半梦半醒,连出手还击也不记得了,只剩下一个念头,一片海。 一片冲刷在脑海内,波澜壮阔的北海! 噗! 只在这呆呆伫立的一瞬,长刀已悍然落下,紫雷刀法·春雷暴殛! 轰隆一声,长刀骤落,闷雷般的炸响爆发在虎老三额前,整个眉心都被砍出了一道豁口,血线自上而下绵延到了咽喉,转瞬崩开,飙射出一挂猩红。 铮!项稷落在他身后,手腕一抖刀身便一震,所有血渍消失不见,雪白依旧,青衣潇洒,宛如未动。 可在他脚后,只听得噗通一声倒地,名扬一地的盘山第三虎已然死去,成为了一具尸体。 蓄势、先声夺人,精神压制,而后一刀斩杀,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一刀杀武师,追风镇山虎! 直到此刻,众人才反应过来,一片哗然,那可是名扬代郡的武师啊,有着开馆授徒的本事,镇压一县的底蕴,就这么被一刀宰了? 杀畜牲的屠夫剁肉也没这般轻松啊! “三弟?三弟呀!!!”盘山二虎悲呼大叫,他们同样被精神武功影响,在那一刀之下动弹不得。 今日,他们明白了祸从口出的道理,但却付出了血的代价。 “盘山三脚猫,伏诛其一。”项稷漫不经心的开口,以他一身功力与武学,杀几个江湖散人武师,当真不难,只有家族、宗门弟子才能与他交手,紫雷刀法、精神武功拿出去都是珍贵底蕴,自然不凡。 “追风捕头,当真力压一方,一刀斩武师,这下恐怕周遭郡县都要传起他的名声了!” 涿江岸边,一些江湖客对视,心中皆明白,又一位年轻人物崛起了,也许会尝试着冲击龙虎榜,也许会奔赴卢氏书院,但不论哪一条路,都注定他···不会平凡! 铛! 下一刻,明王寺内,高悬的金钟再次震响,内里更是显露出了白马寺小圣僧与东海王家公子的身影,他们的大战震动佛像,使得那尊降三世明王像愈发璀璨,更是震荡出连绵佛音。 机缘! 机缘到了! 一下子,众人注意力就被吸引,就连盘山二虎也自悲痛中醒转,露出了火热之色,半途结义的兄弟情终究抵不过造化诱人。 “大哥,这人有古怪,不可硬撼,传承要紧,庙里再清算!” “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残缺的盘山二虎一个纵跃就奔逃而去,嘴上说是不惧,但心头已然有了阴影。 在他们看来,那个涿县的追风捕头,就是有着一刀砍死武师的实力,是个怪物! 不可力敌,只能撤退。 “逃?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能逃往何处?” 项稷冷笑,脚步一迈间双臂如羽翼般滑翔急震,犹如鹰击长空,直接追了上去,一前一后冲向了明王寺。 追杀盘山虎去了!岸边众人见状皆是一惊,这也太生猛了些,真要把盘山三虎一网打尽,都不留啊! 而那激斗的血头陀与寒江剑也已然跃入其中,要在两位龙虎榜前列的高手中虎口夺食! “那是什么东西?” 追击二虎,项稷忽地发现寺中有些古怪,那降三世明王法相周遭居然还有三根矮了半截的石柱耸立,上面各自立了一个浑身漆黑的罗汉塑像,仿佛对应着被降伏的‘三界’。 而此刻,伴随着生人进入,寺内忽地刮起一股阴风,森冷冷迫人,邪祟之感油然而生。 “我听闻,人死后执念不散,很可能会形成怨鬼,实力越强者精神强大,便越容易如此,一些神通序列更是行走此道上,不知这闹鬼之说可是真?” 血头陀与寒江剑分开,扫视周遭,忽地眉头一蹙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闹鬼? 先后进来的几人也是一怔,这寺庙外看的庄严堂皇,内部却是阴森古怪,倒真有几分闹鬼的模样。 哒! 此刻,安静的庙宇内忽地响起脚步声,正自降三世明王像畔出现。 嗯?众人凝神观望四周,忽见对面三根柱子上的漆黑罗汉动弹起来,铜质的身躯嘎嘣作响,竟然改变了姿势。 在几人愕然的目光中,三个铜人下了柱台,走路一步一拖,慢慢悠悠,在大殿内行走起来,像是漫无目的的苍蝇,又如喝醉的酒鬼。 “为何有股浓郁的精神意志存在,真闹鬼了?” 项稷眉心莫名发胀,感受到另一股‘意志’的存在,盘桓在三个铜人左右。 “此人倒是有些手段,需提防一二。”看了一眼项稷,小圣僧、东海公子、血头陀与寒江剑都留了个心眼,他们虽没显露出精神武功,但也有了类似的感应,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只有盘山二虎什么也没察觉,什么都不知道,呆愣愣杵在那里,四处张望着‘机缘’。 而那三个铜人仍在围着降三世明王像转圈,步子奇怪,左脚向前大大跨出,右脚再慢慢拖上,直到与左脚并拢,继而右脚又跨一步,左脚再慢慢跟上。 似是操线木偶,又如纸人横行,十分的古怪。 “搞什么!” 片刻后,有后来的武人渡江至庙中,没见到先前变化,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顾着闷头前冲,踏入了三位铜人巡逻的范围。 噗! 下一刻,不料其中一个铜人蓦地张口,吐出一道泥水,正中那武人面孔,没有任何惨叫声,只见那武人身子一抖,目光忽变呆滞,浑身上下竟然飞速变得漆黑起来! 当其身躯发黑后,又凸显出一股黄铜般的色泽,加入了巡逻队伍,如那铜人罗汉般,拖着步子一步一顿,也不进攻他人,就这么绕着圈。 一圈,一圈,又一圈。 “真闹鬼了?还是说涉及到了特殊的神通序列?” 众人不禁蹙眉,如此妖邪的变化,让他们难以理解,不由联想到传说中的神通序列。 铜人诈尸,如今还同化了一人。 四尊漆黑铜人环绕,将降三世明王像拱卫中央,似遥不可及。 如何是好? 第19章 神通途径奥妙显,天雷入刀淬此身 厢房清净,一株熏香燃起,荡开袅袅白烟。 项稷翻开官府记载神通序列的竹简,被强权垄断的知识顿时现于眼前。 最开始所书写的内容,便是三句话,为神通序列的本质: 序列本质是自然存在的天地权柄,亦是自古流传的神位命格。 序列有互补,也有冲突,可以转修逆改,但同修会有未知的灾祸。 最初的功法(武学‘前身’)与序列同期出现,但武道诞生却在神通序列之后,为始皇帝开创普及,汉武大帝完善改良,的确是一种‘可以兼容’的序列雏形。 三句话之后,便是标注着‘级别不够’的空白,项稷不由眉头一皱,这显然还有其他禁忌与隐秘,却不是现在能知道了的。 跟着的,便是流传在世俗间的一些流言,真相却有所不同: 武学会影响可选择的神通序列,但并不绝对,仪式与命格影响更大。 神通序列如武道一般,亦是有‘入门’的阶段,可以在第三天关,筋弓脉弦·劲气外放时举行仪式完成,但序列第一关,却必须要第五天关的武道体魄才能承受蜕变,开始修行。 除却二十八星宿外,还有其他上古神魔与前贤遗留在武学中的特殊序列,但鲜少有完整体系,大多前路断绝,不具备二十八星宿的普适性。 “越看越是觉得平民百姓没有出路,只有世家与门派才是真正的‘人’,寒门士族也只是拥有入场卷而已。” 越是翻阅,项稷便越觉得无奈,这种武道至上的世界,垄断简直太容易,甚至难以打破,高境界、高层次的路直接被人家断了,捏在手里,只给自己人,你怎么斗? 所以,至今的天下之争,都是皇室与世家的游戏,仅此而已。 感叹了一番,他也终于见到了神通序列的信息,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命格中武道坤山劲诞生后的上位序列·‘角木蛟’。 角木蛟:主管人间将军、兵甲、雨泽、延生、农田耕稼之司。 入门权职·坤山夫长、一关·雨泽校尉,后续空白·无法查看。 “仪式居然要入伍后才能查看,看起来有些像军队的所属职介··第二个是,亢金龙?怎么还被标了个禁忌?” 项稷轻咦,官府对这些东西把控的太严格了,标注着入门仪式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要申请才能知晓,这对应着亢宿的序列更是被特殊标注。 亢金龙:主管人间瘟灾、大风、飚石、百药、国师、三公、五老百官禄秩之司。 入门权职·乘风鱼龙,后续与仪式便是一片空白,连第一步都不知晓,似乎被故意隐瞒,封锁禁止他人修行。 而跟着的一条序列便引起了项稷的注意,不由瞪大双眼,露出愕然之色。 氐土貉:主管人间后妃官府、山林草木、雨水淫溢之司。 “入门权职·掷果郎(媚骨魁),居然是那问柳棍李寻花的上位序列,仪式是让九位女子或男子爱上自己,得到精血做药吞服?这···妥妥的采花大盗啊,难怪问柳棍被人喊淫魔。” 项稷倒吸一口凉气,顿感恐怖如斯,赶紧看向下面的序列。 房日兔:主管人间藏内、宝器金玉、管惊风、骇雨负重、擎骆之司。 入门·梁上君子、一关·摸金校尉。 箕水豹:主管人间斜风细雨、奸邪淫佞妄、蛮夷狐貉、虏狄津梁水族之司。 入门·落草之寇、一关·草头天子。 尾火虎:主管人间祥云瑞雾、女人不和之司:【入门·布衣神相。】 参水猿:主管人间将军权衡境域、杀伐冤仇、劫夺忿悦之司。【入门·绿林好汉。】 奎木狼:主管人间武库兵甲戈矛、沟渎池庭、风雨雷电之司【入门·十步武夫。】 鬼金羊:主管人间金玉疋帛、丧祸诅咒、毒药、司察奸恶之司【入门·毒手无常。】 危月燕:主管人间丘陵坟墓悲泣、旋风沙石、危厄艰险之司【入门·借道阴兵。】 “奎木狼,涉及刀兵与雷电,倒是与我很适合,难怪是最先出现的上位序列,只是这接下来的鬼金羊与危月燕,也太古怪了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序列的职介,似乎也只对应了序列权职的一部分,残缺的,而非全部。 这又是为何?是遭受过缺损,还是隐藏了某种隐秘?” 项稷放下竹简,不由沉思起来,县衙内捕头能查看的序列只有这么多,剩下的需要更高官职才能查看。 看完能知晓的卷宗后,他轻咳一声,朱黑皮顿时心领神会,转过身来,取出了一块特殊的蓝色火石,略一碰撞就点燃了一簇血色火焰,飞速将一摞竹简燃烧成灰烬,落入陶罐中。 这火焰··似乎与神通序列有关?项稷状若无意的扫了一眼,目睹着朱黑皮收起灰烬,行礼告退后方才闭眼思量起来。 一等便是一炷香过去。 呼! 狂风澒洞响天籁,长空隐约轰春雷。 此刻,大风呼啸,乌云泱泱,不知何时一场惊雷将要降临。 “虽未有紫雷心法,但以同属性的震雷劲催动紫雷刀法,以精神武功调和,未尝不可借天地之雷杀敌,而今正是雷暴天气,可以一试。” 他一跃上九层楼顶,立在最高处望着泱泱乌云,那沸腾的银弧让他心中悸动。 天地之威,自然之力,却可以人身调动,就像是一个支点撬动了庞然大物,有一种别样的触感。 铮! 长刀寸寸出鞘,每一声铁音响起都伴随着一道闷雷震响,刀身粗犷、泛着寒光,伴随着他缓缓扬起,积蓄的震雷劲盘绕刀身每一寸角落,划过之处空气皆被撕裂,拉出一道苍白的波纹。 呼吸。 沉气。 九层楼顶,项稷缓缓闭上了眼,舌抵上腭,呼吸止住,双脚合拢与高举长刀过头顶的双臂连成一线,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条笔直的线,一颗挺拔的古松,一口冲天的刀! 呼~~~ 风,渐渐沉凝。 轰嚓! 当空一声惊雷乍起,银弧从天而降,撕裂长空,璀璨的光芒在一刹那照亮了整个天空。 噌! 也就在同时间,项稷动了,骤然挥刀,是紫雷刀法第一式,春雷暴殛! 乌云聚,雷霆落,刀光生,狂风起,呜咽如鬼哭厉啸。 轰隆!天上那一道闪电滚滚而过,似乎也完全连贯上了刀势! 这一刀,人,天,雷,风,完全融合! 紫雷七击·春雷暴殛! 这一刀挥出,天地似乎变了颜色,就连那条落下的雷霆也被微微牵引了轨迹,向着长刀劈落的方向扫荡过去,更有一丝电弧混着刀身与震雷劲混合了过来,激荡项稷全身上下,就似一尊驱雷策电的天君涤荡人间,摧毁一切。 轰隆! 雷霆轰坠,前方一片山地直接被轰爆成焦黑一片,橙色的火焰自地面上跳动而出,延续着毁灭。 天雷地火,至阳至刚。 而挥出这一刀的项稷亦是僵在了原地,利器寻梅刀铛的一声坠落在地,他意识恍惚,满头发丝根根倒束冲天,蒸腾白烟,肉身焦黑一片,浑身仿佛遭受了烈火焚烧一般,衣衫都烧成了灰烬,只有坤山劲庇护分担的头颅与胸膛被护住,却也不断淌血,裂开一道道口子。 “妈的,这一刀还没劈人,先把我自己劈死了。” 只来得及骂一声,项稷仰头便倒,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酥麻,那可是自然界的雷霆,哪怕只有一簇被长刀所导附着了过来,也足以造成恐怖的温度与杀伤。 若非他的震雷劲与天雷同属,加上坤山劲庇护的体魄超越寻常武师数倍,这一丝电弧就足以让人昏迷过去,而不是眼下这般瘫软在地,意识清晰。 不过,玄奇的是,在这天雷刺激下,那停留脑海中的光武碎片,第一次出现了异动。 嗡! 那沉寂已久的光武碎片悠悠生辉,竟扩散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金色浪潮,像是要融合,改造,诞生出一口光武神兵般。 而它,又能与什么融合? 第21章 杀敌如拔草,单骑扫楼桑(6K合章) 涿县治下,匪寇暴动。 占据一村,本就是暴乱般的大事,更何况如今他们更兵分两路围攻了另一处楼桑村,这显然是对整个涿县都有图谋,想要染指大权。 “怎可能,饿狼寨哪来这么大胆子?” “笨!真以为事情这么简单?凡事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莫不是忘了饿狼寨背后的是谁?是消灾楼!幽州最大的杀手组织;县令背后的谁?是卢氏书院!两家本就是死敌,这看似是村匪暴乱,实则是消灾楼与卢氏书院的博弈!” “难怪了,有消灾楼支持,饿狼寨做到这一步就不奇怪了,据说他们原本只有三位当家的,如今又多出了一位神秘的龙头,想来就是消灾楼的手笔。” 霎时西鹤楼内外一片喧哗,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江湖豪客,都被这一消息震动,纷纷猜疑起来。 更有一些出身书香门第的才子目光闪烁,敏锐察觉到了这一变故后的政治意味,涿县将有动荡,甚至会有权力更替! 往大了说,甚至可能是天下十三州走向纷乱的微末前兆,要知道,历朝历代,无论多么鼎盛的皇朝,兴亡都涉及天数气运,一场天灾一来,一场兵灾一来,再加上野心家推波助澜,天下立刻一点就燃,就算朝廷镇压下去,也会有所损耗,天下从此多事,由鼎盛转向衰败,然后群雄并起,龙蛇并舞,各自问鼎天下。 社稷江山也就好像被白蚁掏空似的,说倒就倒,令人触目惊心;故而任何一点微小的火星都不能忽略,很可能就是其他世家趁势而起的机会。 “饿狼寨,消灾楼,都是与我有仇的家伙,万万见不得他们好,能打压就打压,能剿灭就剿灭,否则他们势大我就不好过,更何况如今围攻楼桑村,县衙已经开战,于公于私都该回去收拾一番。” 项稷见到阿德焦急赶来,又听闻此事,不由神色一动,这种暴动必然要派兵镇压,若是处理不好,就不仅仅是涿郡,而是幽州的事情了,到时候涿县县令必然会受到影响。 显然,暴乱开战只是表面,这些家伙的真正意图是涿县县令,甚至是背后的‘卢氏’这一庞然大物,背后有没有幽州其他派系、朝廷人物的影子都说不定。 “这次暴乱不论成功与否,都将成为一个兆头,一个引子,日后天下不会平静,各地野心家更会借机生事效仿,以谋利益。” 黄老医轻叹,武道虽可镇压世间,但武力越高,野心也就越大,血气方刚更不愿屈居人下。 最简单的一個道理,武人也要吃饭穿衣,修炼更要场地,也要人伺候,甚至需求开支抵得上一群百姓,大汉而今在走下坡路,上一次党锢之争的余波还未消弭,土地兼并严重,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底层百姓活不下去,就会起义;朝廷这个时候对各地控制降低,各地世家与野心人物就会积蓄力量,天下的牛鬼蛇神更会乘势而起,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这东西根本是个死结,没有万年的江山。 “衰败之势既不可阻,便不如最后猛烈的燃烧,绽一刹芳华,浴火重生也尚未可知。”项稷面无表情,他对王朝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单纯的借势谋利,找出背后的罪魁祸首,当初改姓刘的两大项氏族人才是他纠缠的大头。 在他看来,而今这武道世界与寻常历史有一定区别,对于实力最强的朝廷来说,什么天下大乱与农民起义都不可怕,可以快速镇压,真正可怕的是一些有实力的牛鬼蛇神借着这个机会出来作祟;另外世家大族乘着这个机会积蓄力量,消耗削弱皇室力量,从而干扰脱离朝廷控制,将天下局面搅更乱,然后摘桃子谋取利益,甚至替代成为新的皇室。 普天之下,门派有多少?世家有多少?隐世势力与虎视眈眈的外族有多少?简直太多太多了,其中也有许许多多深不可测的之辈,要是一旦发动,整个十三州都可能要大乱。 故而皇室的盟友与支持者从来都是世家,他们的敌人,也一直都是世家,彼此牵制制衡,博弈交手,从而演变出天下局势。 “兴亡百姓皆苦,不过我现在不在乎那些世家与门派怎么想,我只在乎楼桑村如何,天大地大都比不过家大。” 阿德抱着剑,摇摇头,并不在意那么多,什么天下、太遥远,咫尺之间的柴米油盐才是生活。 而若有人想要打破这种宁静,他便要以剑去拼。 项稷拍了拍他肩膀“那便动身吧,没什么好耽搁,正好我武功再进,合该这些流寇来领教。” 唰!霎时他足下发力,整个人拔地而起,混合着呼啸风声,形成了一道如同旋风般的气流,两侧街道上横挂的几面旗帜相隔都有七八步远,却被他这一冲吹得猎猎作响。 “也是个急性子,我们骑马便可,他的速度只快不慢。”黄老医信手一提,便将阿德拉上了马,一冲而过,直奔楼桑村而去。 沿途各种消息飞传,真假难辨,不过其中最醒目的,还是涿县县令张贴的布告,‘剿匪有赏’。 “缉杀一个流寇与土匪便有一百钱!还不论是有没有武功的?我的天,这杀二十个不就有一两银子了吗?人头这般值钱了?” “涿县官府这是要发威了啊,这布告一出境内武功好手都要赶来了,各方合力剿匪!” “哪里有那么容易,据我所知,这次带兵围攻楼桑村的可是饿狼寨四寨主与三寨主,两位真正的武师!” 一路上马匹不少,有些是传递消息的,有些则是直奔楼桑村与狼溪村而去的,交谈之间透露出诸多消息。 而饿狼寨的两位寨主,竟是武师级别的高手,难怪能在县衙的镇压下流窜作案,横行乡里,不过若非消灾楼支持,他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武师,至多不过一位。 只因武师这样的存在,走到哪里都可以混出名堂,千里挑一,落草为寇者基本都是各有各的原因,部分是遭逢大变、部分则是天生坏种。 “县衙可不缺钱,前几日刚收获了百两黄金大钟呢。”项稷心中有数,县衙这是现学现卖,直接把天时地利人和利用起来了,要全方面打击剿匪。 阿德却是忽地开口“山河兄,那个四寨主与三寨主不可小觑,在消灾楼没有介入、空降龙头前,他们就是曾经的三头目与二头目,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尤其是这个四寨主,在江湖中也有些名气,据说他本来是个小富人家,有妻妾十余人,子女也有近十个,结果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那些子女没有一个是自己亲生的。 他大悲大怒之下,在雷雨夜杀光了所有子女与妻妾,投身饿狼寨中,借助这股势力灭掉了所有奸夫与家族,连带着妻妾满门全都屠戮,一个不留。 而三寨主就没有那么曲折的经历了,早些年是位镖师,后来见财起意杀光了同行之人,抢劫了东家,带财带艺投奔到了饿狼寨,直接成了当时的二头目。 “一个普通匪寇都值百钱,寨主级自然该以银两计,便不要怪我刀下无情了。” 项稷目光微冷,行走天下没有银两可不行,他又没有什么产业,每月衙门那点俸禄不够看,眼下自然是一个机会。 唰!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便奔袭到了楼桑村外的乡间土道上,隐隐已能看到前面扎堆的人影。 “几位大爷,要不要算一卦?诶,这位大爷,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有血光之灾啊!”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草丛里窜出了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他颔下几根老鼠须,面皮枯黄,神色庄重,左手托着陶碗,右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挂着‘算定生死’的招牌。 项稷瞥了一眼楼桑村的方向,笑道“血光之灾?可惜你学艺不精,卦象只对了一半。” 老者轻咦,有些好奇的转过头来“哦?大爷莫非也精通此道,能言善算?” “精通谈不上,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算的,比如今日的确有血光之灾,但却不是我的,而是,他们的。” 项稷笑吟吟的开口,指向了楼桑村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另一手抖起一甩,一贯铜钱便落入了老者手中的陶碗里。 “大爷,多了,多了。”老者一怔,旋即就要取出部分来还,却被项稷抬手止住,古怪笑道“不多,不多,剩下的,买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这让老者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嘟囔着走到一旁。 而此时,不远处围困楼桑村的那些百号匪寇人马也察觉到了有人到来,四十号人依次排开,弯弓搭箭,一言不发的盯住了这边。 一个斥候窜到领头的两位寨主身边“四寨主,三寨主,有人来了,看服饰不是官兵。” “管他是不是官兵,只要不是咱们的人,直接放箭!”三寨主是个光头壮汉,眉心处一条疤痕蔓延到鼻尖,竖在两个倒三角眼正中,更添三分戾气,穿着狼皮袍子,背着两口杀猪刀,一幅粗狂打扮。 “什么人,我只看到了几个刺猬。”一旁的四寨主冷笑,薄唇鹰鼻,眼眸狭长如狐,一身短打劲装,手里还倒提着一口五环大刀。 哧哧哧! 收到命令,四十号匪寇想也不想,直接放箭射来,一片箭羽如乌云盖顶般落下,遮住了项稷几人的上空,劲风贯穿长空,每一根都能入肉三分,夺人性命。 “若是四十号武师开弓搭箭,我还正眼相看,四十头连武者也不是的杂毛鸟在这放箭,也想伤人?” 项稷嗤笑,连长刀都不屑抽出,只两臂凌空一扫,便有一片晶莹显露,正是皮膜鼓起的‘皮甲膜衣’,足有三寸厚! 砰! 一声声沉闷之音响起,那漫天箭羽宛如射上了牛皮盾牌一般,不仅没有射入,反倒自己折落了下去,被项稷大臂一扫就抡飞了一片。 皮甲膜衣护体,他视箭雨如无物,抬手一抓就攥住了一排箭矢,抖手一甩便以更快的速度反射回去,当场射中了五位匪寇,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倒头就死。 当初县衙放箭那可都是精心训练的武者与武师配合特质的火油箭矢,一染就着加上地形问题才不利于膜衣对抗,可眼下这些草头班子,箭都射不准,更没有火油辅助,自然算不上什么。 “武师?难怪敢来掺和!不过我饿狼寨也不是谁都能挑旗的,留下两只手,尚且能活命,否则便等着家里人凑赎金来买全尸回去吧。”四寨主操起五环大刀,冷冷出声。 若是县衙大军,他还顾忌三分,单枪匹马的江湖客可没有什么好怕。 “我对你脑袋的赏金更感兴趣。”项稷发笑,正要上前,背后却忽起劲风,在这分神之时,有人偷袭! “小心!”阿德低呼,便看到一根竹竿如毒龙出洞,直戳项稷的侧脖,俨然便是刚才的算卦老头,印堂发黑、算定生死的算卦老头! 嘿!项稷却是老实神在,淡笑一声,右手臂如大刀似的忽然弯曲,蓄力、然后一下弹直,如同弓弦拉起爆射一般,刚猛劲力迸发,前面就出现了一条被切割开的气流,直接抵在了刺来的竹杖顶端,啪的一声将之打的稀碎。 而他的左手却使了个爪功,先笔直然后曲爪一弹,发力的时候有细微的筋肉轻轻颤抖,发出了急促不停的噼啪之声,好像急促无比的催命符向前勾拉而去,直接倒扣在了算卦老者的咽喉上,那层薄如蝉翼的皮甲膜衣根本挡不住,被鹰爪功轻而易举的刺破。 “你··?”老者一惊,自己消灾楼一关武师的修为竟然连一招都挡不住?! 那指劲未免太可怕,一刹那就粉碎了他脖颈的皮膜甲衣,连缭绕的气劲都被打散。 “我说了,多的钱,买别的东西,自然是买你的命。 匪寇围村,哪个算卦的敢在村口摆弄?自己蠢还当别人蠢,你不死谁死?” 噗的一声血花溅起,项稷面无表情的扭断了老者喉咙,留下了五个深深的血洞,随意一抛,便落入了先前的草丛内。 从哪来,到哪去。 血光之灾,已然应验。 “给我上!一人赤手空拳,还以为自己是百人敌了吗!” 四寨主眼眸一眯,决定先派炮灰送死探一探来人的虚实与手段,更能够消耗他的‘气力与体能’,为自己关键时刻的出手奠定胜局。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匪寇顿时围攻而来,就连他自己也动了,提着那口五环大刀飞扑直下,根本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 这又不是过家家,是厮杀,能围攻就围攻,能下毒就下毒,无所不用其极,只有一个目的,赢! “百位甲士有些麻烦,百头猪还是轻而易举的。”项稷体内血气奔涌,三寸皮甲膜衣鼓荡而起,宛如披上了一层刀枪不入的甲胄,只把手往下一抓,便将路畔一颗手臂粗细的大树连根拔起,握在了掌心。 嘣! 跟着,这只手掌猛地一攥,将这棵树当作长枪一般爆发投掷了出去,发力刹那骨骼雷鸣、皮肤紧绷,条条青筋蛰伏在手臂中,血液瞬间布满了整个皮肤,洁白的手掌颜色变幻,血红的几乎透明,变成了水晶一般的质地,直接膨胀到了人腰粗细! 练血如搬江,巨灵逞凶狂! 轰! 霎时大树破空被掷出,似一道黑电,空气被划破,拉出一条长达数丈的白痕,迎头就扎进了人群中。 噗噗噗!一连数道血线飙起,足足五人胸口被这颗大树洞穿,将其生生钉在大地之上,跟糖葫芦似的串在一起,连摇也不摇,颤也不颤,就这么咽气。 “练血如搬江,巨灵逞凶狂,这是二关武师?!”这一下,所有拦在路上的匪寇就露出震惊之色,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居然如此生猛,这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实力! 一下子,原本临近的几人掉头就要跑,自觉死到临头,面上惊慌不已。 “走?身子我不许,魂儿,倒是能往黄泉路上走一遭。” 项稷冷斥,袖子一甩,气血炸响,一股劲风伴着掌指就迫至眼前,直接将那几位流寇抽的打旋飞起,如一道流星横飞出去,撞在村口土墙上,深深嵌入其中,如一个大字,头一歪,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液,便当场死去。 二关武师,皮膜血肉锻炼到了可怕层次,单指都可连开二百斤弓,抬掌一扫,劲道更是可怕,击中头胸活生生将人拍死都轻而易举。 “拼了!”危急关头,有人逃跑,自然也有人被激发了血性,死战到底。 左右两名悍匪体态魁梧,身如毛熊,手持两口厚背大刀,都是浑铁粗胚级的兵器,刀光交织成十字,刺啦一声破空切割而至,更有十八枚金钱镖做暗器射来,可项稷却看也不看,气劲绕体,同样一挥袖,大手猛然膨胀成脸盆大,什么大刀暗器,皆一下崩碎。 跟着袖袍一鼓,从内悍然弹出两只侧弯紧绷的拳头,直直捣在胸前,两名悍匪顿时如遭雷击,魁梧身形如被大锤砸中,浑身筋骨噼啪作响,一瞬间不知道断裂多少根,横飞十步远,砸飞十几名流寇,落地时已没了声息,当场被打死。 “一起上,围攻他!二关武师也还是人,赤手空拳还能是百人敌吗!”剩下的也都是刀口舔血之辈,此刻恐惧、愤怒混作一团,已是被鼓动,齐齐扑了上来。 刀锋呼啸、剑影重重、大枪抖花、箭羽齐射,就连暗器也不断浮现,毒水等更是撒个不停,将四面八方堵得密不透风。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又言刀剑无眼,这么多兵器一股脑的砍过来,凡俗肉身总要避一避,可项稷却根本不惧,自持有三寸厚的皮甲膜衣,直接在原地立定踏足,坤山劲一运便与浩瀚大地勾连起来。 后天命格·不动如山! 刹那间,他的身影在一众匪徒的眼中就拔高壮硕起来,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 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足下生根,项稷不迈脚步,双臂却是运起降三世明王身心法,变得滚烫炽热,‘忿火燃烧’,皮膜血肉全都赤红一片,宛如烧火棍一般乱舞起来,横扫左右,乱击八方。 砰!每一次挥出手出,就有一名流寇横飞出去,缺胳膊断腿,落地便是咽气,一个也活不了。 而那劈来的长刀、刺击的长枪、上撩的长剑、飞射的箭羽在打到项稷肉身时,却都如软趴趴的泥巴一般散落下去,根本打不穿三寸皮甲膜衣,而那宣泄的劲力也难以奏效,每一击的三成都被导入地下,剩下的又被‘动如雷震’导出,附着攻伐反击回去,不仅没伤到他,还将一众匪徒打的七零八落,凄惨不已。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匪寇尸体越来越多,而他脚下的大地也出现寸许深的脚印,更是形成了一个小坑,全是被坤山劲引导出去的劲力所致。 目睹这样的疯狂屠戮,就算是杀人如麻的饿狼寨四当家也一阵发寒,哪有这样人越多还杀的越猛的? 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就算是数十个人围攻也撼动不得,反而被力量反打了回来,伤亡惨重! 这才多久?百号匪寇就被杀掉了足足一半,不是伤,而是活生生打死,从不出第二击! “在给我挠痒痒吗,就连感觉也没有啊。” 项稷立在原地,悠悠开口,目光扫视四方,风轻云淡。 虽然他没有动,甚至一步都没有迈出,但那些紧贴街道两侧,根本没有拦着他的道路的匪寇却还是情不自禁的退后、闪避,心中压上了一座厚重无匹的大山。 他目光一动,众人就退后一步。 当话语说完之时,身周十丈之内竟一个身影也见不到! 百人敌! 一刹那,楼桑村内外,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样三个字。 少年武师,镇压百人! 第23章 郎溪乱战,不动明王(6K7合章) 狼溪村外,烟尘漫天,隆隆震音毫无遮掩的传入了匪寇们耳中。 “既然涿县官府已经到了,那便好好招呼他们一下吧。”消灾楼的来人一跃来到村子最高点,俯瞰向外部那连成一线的烟尘长蛇。 原本的大寨主蒋无功更是一声大喝“放箭!” 嗤嗤! 霎时上百名匪徒弓箭手奔走向前,弯弓搭箭,刺耳的空气摩擦声中箭影满天,一股脑的落下来。 “左右混队,一盾一弓,结阵而行,挡下一波箭羽后就给我射回去!让他们知晓什么叫官府的军队!” 县尉王谦指挥兵马变换阵型,盾兵相伴弓兵走,面对一轮齐射直接架起大盾将头顶护住,长蛇行阵法的盾牌自头顶连成一线,直接挡住了六成射下的箭矢,行军步伐只是被阻了数息便再度恢复。 跟着,盾牌一翻,便露出了弯弓搭箭的弓兵,刺耳的弦音一崩,顿时漫天箭矢呼啸射出,凌厉更胜先前,直勾勾射进了狼溪村内,当场就听闻到了几声惨叫。 没有专业训练的匪徒在弓箭精准度上自然是比不过官府队伍的,对射之下很快就混乱了起来,逼迫的那些匪寇都不敢在原地停留,只能边跑边射,反正射不死人,也就不在乎准头,对着远处乱射一通,保持威慑力就行。 “全军突击!”而在这敌军混乱之时,王谦更是一挥令旗,一字长蛇阵再变鹤翼阵,开始冲锋,直指狼溪村大门,最前方的捕快更是提着两人合抱粗细的木制尖锥,要直接撞开大门,强行突入。 见到这一幕,那‘人头下酒图红颜’冷笑两声,直接挥了挥手。 当即便有匪寇狞笑着将一位位村民自屋舍中拽出,一把长刀就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跟着,寨主蒋无功便登上村头,遥遥长啸“你们听好了,只要县衙之人前进一步,我便屠一村民!” 说着,当场就有匪徒动手,将一位村民抹了脖子,殷红血线飞上高天,只留下一双无神的眼睛,倒塌的尸体,还有那不甘沸腾、冒着热气的血液。 到死,他都如麻木一般,对世道绝望,对生活绝望,对未来绝望,活着,死着,都不过行尸走肉,只剩下一腔忿血染长空,转瞬即逝。 哈哈哈,真是痛快!一众匪寇怪笑,在他们看来,官府就是容易被牵制的,总是会顾头顾尾,比不得他们这些肆无忌惮的快活,能威胁的地方太多。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那些奔袭而来的县衙人马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他们看不到村民,只看得到‘县令’,杀再多的人又如何?关他们屁事,死的又不是世家大族的人。 “全军听令!狼溪村上下皆壮烈,为县衙大军拖延时间、拼死抵抗匪寇,不幸全村皆亡,为饿狼寨匪寇所屠戮,以我县令之名为村内所有人铸庙立碑,日夜香火供奉! 现在,所有人全力进攻,为狼溪村上上下下三百余人口报仇雪恨!斩一匪徒,赏百钱;杀一教头,赏银十两、屋舍一栋;杀寨主者,赏银百两,提拔县吏!” 目睹这一幕,县令根本不上套,直接一句话反过来堵死了狼溪村匪寇退路,定性这是一场屠戮,更直接许诺赏金升官,让所有兵马都卯足了劲前冲。 你想威胁?成全你就是! 看天下人是信一位铸庙立碑的县令之言,还是信你们这些匪寇侩子手的鬼话! 若是村民真的死光,就按章程来,还能得个功名;若是村民未死,他这一句便是缓兵之计,能够反过来威慑匪寇不敢下杀手,最重要的是,只要此战能胜,那么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好好,好你个县令,竟如此果断狠辣!也是,区区三百号人口而已,又怎能与剿匪平寇的功绩相提并论。” 见到这一幕,寨主蒋无功与图红颜也不由微微蹙眉,低估了这位县令的果断,终归还是要正面厮杀一场。 “尔等贼子,负隅顽抗,屠戮百姓,当诛!” 下一刻,长空震荡,音浪滚滚,县令展露出高深实力,一个纵提就在长空中连踏七步横渡十丈之地,凌空就点落了一指。 这一指看上去没有半点神异,甚至一点气血波动都没有,平淡无奇,软绵绵的,感受不到一点力量。 可一刹芳华乍现,自指尖猛地迸射出了绚烂气劲,外放交织,勾勒一副画卷,绵延数十丈长空,隐约可见山川江河,五湖四海之象,有仙雾缭绕,瑞气蒸腾。 劲气外放,化物凝形! “呵呵,县令倒是有些手段,便让我来领教领教吧。”就在此时,一道道紫黑色气劲如龙蛇般突然出现,在山河图录之上盘绕,有阴风怒号,一股冰冷残暴、肃杀嗜血的气息浮现,簇拥着一個黑袍人从村中最高点一跃而下。 砰! 两人当空就对了一掌,雄浑气劲外放纵横,呼啸十丈之地,将草木沙石等震得飞扬而起,不断炸开碎裂,一片混乱。 “五关武师,‘颠倒寰尘大法’?你便是消灾楼下十二无常之一?”县令双目一眯,感受到劲气的诡异颠倒,顿时认出了身份。 消灾楼作为能与卢氏书院对抗的势力,自然也是底蕴非凡,外功大成的人物在楼内被称为‘无常’,足有十二位,各施一种邪法,传说无常之上还有其他的存在,却在江湖上鲜为人知了。 “摄魂无常,领教了。”黑衣人斗篷一甩,劲气外放支撑下顿时化作一张大网遮笼下来,将两人淹没其中,爆发激战。 而此刻,咚的一声,县衙兵马已然推动木锥撞开了大门,冲入了狼溪村内。 可惜迎接他们的,是一跃而下的图红颜! “吼!” 他一声大吼,百花红袍蓦地膨胀起来,双手握拳,浑身皮肤都呈现出了一种‘淡金色’,正是四关特征‘金肌玉骨’,舞动之间犹如一双金锏铁鞭抽刷,双拳抡开,刹那之间周围十几个人就给他打飞出去。 砰砰砰!身为武功在身的捕快,受到袭击自然也下意识的作出应对,但不管是试图躲闪或者格挡,甚至拔刀相对的,只要被拳头碰着了一下,当场浑身一震,七窍流血,等到他们身子飞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 “七伤拳!” 县尉王谦遥遥挨了一击,顿时狼狈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翻身倒腾卸下了劲气,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在掌心里,狠狠地捏紧,难过得想要吐血,可那血腥味儿又直往眼睛鼻腔里涌,要喷射出来。 七伤拳,顾名思义,七情所感,内力所伤,伤而动念,所出必破;此拳损心、裂肺、断肝肠、藏离、精失、意惚恍、魄飞扬为七伤。 江湖传闻,练这拳的,若欲伤人,必先伤己。 唰!倏尔劲风乍起,一道身影跃起落地,大袖一甩便将图红颜周遭的捕快送了出去,转而和他对了一拳,不动不摇,只有劲风宣泄而出,激荡三丈地。 “人头下酒图红颜,听说过,在下卢宁,字常安,领教了。”来人正是卢平叔父,大儒卢植的族人,卢常安,竟也是一位‘金肌玉骨’级别的猛人。 “掌若悬河·卢常安?”图红颜面色一凝,显然是听说过这位大儒族人的名头,亦是一位四关好手,名扬一郡之地。 “剿匪平寇!”“杀光这帮狗腿子!” 霎时整个狼溪村口都吵闹起来,双方人马正面碰撞,匪寇之中混杂着消灾楼的黑衣杀手,不断跃出,与县衙捕快交手,纷乱之下局势也很难看清对谁有利。 王谦一边调息养伤一边紧紧盯住寨主蒋无功,两人都是三关武师,一动便是风云骤变,筋弓脉弦的神异让他们臂如大弓,随便一捏物件就能当箭矢射出,比之寻常弓箭更为恐怖,还能在每一击中将劲气如‘箭矢’般通过筋脉外射而出,或者爆发在肌肤表面的‘皮甲膜衣’上,威能不下于攻城的‘投石机’,再搭配巨灵搬血的神异,人身一动简直就是一团不断爆炸的投石机。 啊! 蓦地,战场西南角响起一连串惨叫,有匪寇如同破布般横飞,肢体断裂,咽喉凹陷,还没落地就咽了气,眼珠瞪的浑圆。 什么人? 不少人目光望去,顿见到一位青袍身影如雄鹰盘旋般从天而降,五指大张如弯钩倒扣在一位匪寇脑袋上,硬生生抓出了五个指头大小的血洞,只见得手腕一旋发力,那人头便如麻花一般逆转了三圈,嘎嘣一声骨骼扭曲断裂。 跟着便见到周遭足有五口兵刃劈砍了过来,封锁他退路,青袍少年凌空身子虚拔、劲力倒灌硬生生往上窜了一截,而后十指一绷,分扯左右,可以清楚见到指尖扩张出来的三寸‘皮甲膜衣’,直勾勾对上了兵刃劈落,铿锵声中竟双臂一震反过来将五位匪寇掀翻了出去,跌落丈许远,根本不能抵挡。 “三四寨主已然伏诛,尔等还敢作祟!” 来人自是项稷,与王老爷子交谈后便赶赴而来,要在饿狼寨的覆灭中加上一把火。 伴随着巨灵血气一运,他双臂双掌骤然膨胀到脸盆大小,左右五指各自捏爪,劲力贯通绷紧成形的一刻,十片指甲连带着指头里面的筋膜、骨骼一起颤动,竟然好像拉扯出如琴弦铁片拨动之音。 唳! 这奇异的嗡鸣余韵未散,聚集起的气流便形成了一声嘹亮鹰啼。 那十根指头划开空气的声音叠加在一起,犹如鹰击长空,直接在人群中撕扯而过,跟一团狂风席卷过境般,依稀可见长空中留下的十道苍白浅痕。 “嗬嗬··?”就在他一冲而过后,沿途十几位分列左右的匪寇身子皆是一顿,怒目圆瞪,嘴巴张了又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丝丝缕缕的血渍自嘴角滴落,而后砰的一声栽倒在地,到死都没有发现自己是如何中的招。 怎么回事? 众人皆是一呆,待看了数息后方才发现,这些尸体的咽喉处,不知何时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印,直接击碎了喉结,劲力折断脖颈,一刹那就断去了十五人的生机! 如此爪功,真如昔日的白眉鹰常空一般! “是鹰爪功的鹰击长空!”“怎可能?白眉鹰不是死在了虎狼峰一战吗?” 匪寇大惊,皆是一颤,哪里又杀出个这般猛人? 观其实力,绝对是一位武师,这等存在于眼下战场已是能影响部分局势的力量了。 “哈哈哈,原来是山河小兄弟来了,如此,楼桑村当是已经解围!只有狼溪村这些还在负隅顽抗。” 匪徒惊慌,官府自然便欣喜,县尉王谦更是大笑,他明白项稷到来意味着什么。 那率领百位匪徒围困楼桑村的四寨主与三寨主已然翻不起风浪! “不错,四寨主、三寨主已然伏诛,百号匪寇皆为我所杀,一个不留!” 项稷指尖晶莹不染血,淡淡一笑,道出了一则大消息。 饿狼寨的两位剩下武师已死,连同百号人马一齐被他斩灭! 什么? 两位寨主都为他所杀! 此言一出,不仅是匪寇,就连官府人马也大为吃惊。 虽然听说过涿江一战的消息,可那时这位翻江复蹈海不过是一关修为,短短十几日竟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他可不仅仅是二关武师,更是击杀了数位武师的可怕人物,寻常二关根本不是对手!是有望登临龙虎榜的少年人杰。 “好好好!不愧是我涿县英才!” 就连远方交手的县令也忍不住心中畅快,长啸一声,破了饿狼寨的布置便是优势,这些都是功劳! “好一个翻江复蹈海,当初虎狼山也是伱来招惹,破坏了谋划,如今更是连杀连两位寨主,岂能容你!”蒋无功面色一冷,自己麾下的两位武师寨主竟皆被他所杀,计划也被破坏,怎能不恨? 一声令下,周遭上百位匪寇就分出一片围杀了过来,他自己也是脚尖一点急速逼近,而县尉王谦自然不会坐视,亦是施展轻功赶来驰援。 “嘿,有仇自然要了结,斩草除根,所以这一战我要全力助官府灭你们!一个也不留。” 项稷大笑,直接摆开鹰爪功架子,含胸拔背双臂一挥,一个贴身就撞靠在了来袭匪徒的身上,继而揉身探爪,震雷劲一抖就好似秋来万物皆杀,萧瑟风声过处,片甲不留。 哧!爪劲翻飞,一道又一道身影如同割麦子般倒下,再凶悍的匪徒在二关修为面前也很难起作用,除非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否则只能靠着数量来牵制拖延。 眼见人群将自己淹没,项稷双掌一合抱拳高举,整个手臂都膨胀了一倍,震雷劲奔腾在血液穴窍中,直接挥拳如抡锤般轰砸下来,将脚下黄土地当作了大鼓狠狠擂动! 咚! 一声巨大的震颤在烟尘中迸发,如同天雷炸响在耳畔,此地所有人都听到了,离得近的几十个人更是被震破了耳膜,口吐鲜血的跌倒在地,项稷左右的十几人更是直接打着旋飞出去,直接被劲风震到昏厥,失去了战力。 “不可硬撼,远处干扰他!”这一幕看的匪寇们头皮发麻,纷纷改换了路数,使起弓箭、火油与暗器来。 方才可看得分明,近身搏杀根本就是送死,擦着就晕,挨着就死。 唰!一时间不只是箭羽漫天,更有一些毒粉飞洒、火油焚烧蔓延过来,项稷正欲跃起对敌,却见一连五条铁索长鞭甩了过来,一下子缠住了项稷四肢和脖颈。 细细看去,那是五位骑着马的悍匪,鞭身上还带着细密的倒刺,寻常被这一绞一拉,恐怕也要立刻掉层皮肉,但却被项稷体表的膜衣所挡,半点不入。 “驾!” 下一刻,五个悍匪大喝挥鞭,人力与烈马之力同时爆发,自五个方向拉扯开人身肢体,要将项稷五马分尸! 而就在这一刹那,人群之中又有多人相继冲出,各种毒烟与兵器劈头盖脸的砸来“桀桀桀,马大爷来杀你!”“饿狼寨李大爷取你狗命。” 这当真是砸,跟一片大河临头浇下似的,前后左右、目光所见所不见,都有人使出招式杀来,人数之密集,竟在一瞬间给人一种寒风都吹不进去的紧密感。 “明王!明王!不动明王!!!” 项稷眉眼怒瞪,忿火自胸腔喷薄咆哮而出,衣衫顿时鼓荡如球,被劲风所填满,直接炸开成漫天碎屑,显露出精壮的上身,那背后的降三世明王相寸寸紧绷,像是要活过来一般,伴随着肩胛骨上挺,骤然··睁眼! 轰! 刹那间沛然大力爆发,他整个人肌肤都化成了红色,一下子膨胀了一圈,足有九尺高、两人合抱宽,皮肤血肉中似有火焰在燃烧一般,四肢与脖颈寸寸绷紧,一块又一块的肌肉如同精铁一般凸起,在日光下泛着金辉,宛如一座精心雕刻的神像,威严壮硕。 稀律律!蓦地便听闻到了烈马惨烈嘶鸣,铁索颤鸣,竟是连人带马的被项稷拽回来! 同一时间,他喉咙鼓起、嘴巴大张,猛地咆哮出声“明王!” 顷刻间音波气劲混杂着精神力迸发在周身一丈内,化作了惊天狂澜,什么毒烟、全都被倒卷而回;什么暗器、全都被震落当场;什么火焰,全都被压灭成空;什么刀剑,全都被轰飞,一吼之下攻势尽散! 明王?不动明王?! 那一块块绷紧的肌肉与铁索看的匪寇们肝胆欲裂,一个人被围攻成这样怎么还能倒拉五马回? 横推百人倾,倒曳五马回! 方才那一拨围攻被迫更是让他们腿肚子都在发抖,真的在恐惧,这还是人吗? “好!来的好!来的好呀!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都给我死在这明王身之下吧!” 项稷面容狰狞,宛如金刚动怒,双腿不弯,地面却突然一震,双臂直接发力回拉,当场就将五匹烈马拉扯的一个趔趄,而后势不可挡的到拽回来,在地面上不断摩擦。 “颠佬!他妈的颠佬啊!” 五位悍匪心惊不已,也在同时双脚紧紧夹住马腹,随着项稷四肢大张,头颅后仰,他们所谓的反抗就如纸糊的一般脆弱,直接就被到拽了回去,在地面上留下寸许深的划痕,更有人抽出长剑插进地里都不能抵挡,依旧被拖拽着稳稳后退,犁出一条长痕,无比绝望的挣扎。 “妈的,拼了!老子们就是人多,还怕死吗!” 见到这一幕,周遭匪寇们皆是红着眼跑来,一个个皆是拽住了铁索,相助骑马悍匪拉动锁链,要将项稷牵制住。 每一条锁链上都出现了十九人,或在前端,或在末尾,皆奋力拉动着,面目狰狞,吃奶的气力都使了出来。 “不知所谓的东西,蝼蚁聚群也妄搬山!命格!不动如山,给我停!” 项稷全身劲力爆发,双脚运起坤山劲立地生根,与泱泱后土连成一体,不动不摇,势如山岳,又如何能是人力可撼动? 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环状人海将他围在了中央,跟陀螺似的旋转。 “一百号人,加上五匹烈马都拉不动他?!这是什么怪物!真是那不动明王生了根不成?” 争斗中的捕快与匪徒们目瞪口呆,哪里见过这场面,也太骇人了些。 这哪里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分明就是一位百人敌! 放到战场上,甚至可能做到百人屠! “哈哈哈!拔河?那就都别想松手了,试试我这人肉长鞭的滋味吧!” 忿火燃烧,项稷心中戾气顿生,狞笑一声,不动如山转化动如雷震,四肢就一个收缩回扯,震雷劲顺着铁链传导开来,只见他扭腰旋身一摆,恐怖的劲道便带动百号人与烈马齐齐甩动起来,他们个就身不由已朝着旁边的匪寇同伴扫荡过去,如同人肉铁鞭般上下抽刷。 啊!!当场便听的一阵惨叫,原本还在与捕快争斗的二十三个人,直接被砸的筋断骨折,血洒黄土。 啪!啪!啪! 人肉长鞭上下翻飞,每一次抽甩都有人筋骨断折的跌落出去,而后便被下一次长鞭抽个身死当场,压成个血肉大饼,场中一时惨烈不已,血腥味令人作呕。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畅快,你们这些渣滓,竟能让我如此之快活,好好好,嘿,真是好呀!” 忿火入脑,项稷神情愈发暴戾,只有眉心不断扩散出海浪般的寒气压制,才保持住些许清醒,降三世明王身虽强,但缺点亦很明显,忿火勾动负面情绪,人会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与平日里截然不同···就连王谦也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暗自惊疑。 轰隆! 下一刻一声巨响,只见项稷扭腰跺脚,猛地发力带动身子旋转起来宛如陀螺一般剧烈转动,五条铁链更是带动着人们与马匹飞速轮转起来,就像是一团风暴成型一般,可怕的劲风直接将附近人不分敌我的吹飞了出去,大树都连根拔起,岩石满天乱飞。 啊啊啊啊! 一连串凄厉惨叫回响,有人想松手,但却根本无法脱离,只能越转越快,直到突如其来的一个停顿,便见到项稷并手拢脚一个倒转就将五条长鞭汇往同一方向砸落。 砰! 烟尘漫天,残肢断臂夹杂着血花飞溅乱舞,锁链在摇晃,却只有项稷一人平静落地,身上缠绕的铁链寸寸碎裂,方才还起起落落的人海顿时不见,只有一地死尸。 少许几个幸运儿还留了一口气,也只剩下满心惊恐与悚然,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会那么强!” 有人难以置信,这都不像是‘人’了,简直就像是话本小说里的‘金刚力士’! 百人敌,真正的百人敌! “好小子,岂能让你逞凶狂!” 眼见如此,苍狼啸月·蒋无功冷哼,大臂筋脉如弯弓搭弦般一抖,便有劈里啪啦的炸响迸发,一下子将王谦震退,继而便见到他连连腾跃,落地之时更是如饿狼奔腾一般四肢着地一撑,静动之间浑身皮膜、血肉与筋脉都寸寸绷紧,凝成一股力道轰杀过来。 嗷呜! 长空之间宛如有狼嚎,罡风一片清冷,劲气洁白迸射,似明月孤照。 第25章 名扬涿郡,宝刀配龙虎(求追读) 圆月坠,苍狼喋,狼溪村外,那道横飞而出的身影,击碎了人们心底最后的一根弦。 败了?! 堂堂三关武师,饿狼寨之主,苍狼啸月·蒋无功败在了一个十五岁后生的手上? 以二关武师之身逆伐击败三关武师! 翻江复蹈海,楚山河! “距离他自楼桑村走出也没有多久吧,一个月而已,就登临二关武师,如今连老牌的三关武师都被打败!” 就连县令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太离奇了,一个月的时间,那年轻人居然已经精进到达了这一步? 一個月,从入门武者到击败三关武师? 此言一出,人们顿时难以置信,很多人都说不出话来,因为自光武中兴之后,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少年,不过十五岁,便展现出这样惊人的资质与修行速度,如此根骨,是很多人一辈子也不能达到的境地。 这不禁让他们想起一个人,曾经汉武时代里的一代璀璨冠军侯,其昔年亦是绝艳一代,比之眼下更为恐怖。 但不论相信也好,怀疑也罢,这位追风捕头,翻江复蹈海已经进入了诸多势力的眼中,这样的天赋武力,已经不能够再如过往一般等闲视之,再过两三年,按照这样的势头,绝对能在一州之地扬名,甚至冲入龙虎榜前一百位。 而在场中心,项稷肉身与元神已然归一,缓缓闭上了双眼,赤裸的上身筋肉壮硕,双臂也跟着张开扬起,像是要拥抱天地,背后那降三世明王相更是眉眼大张,镇压红尘万丈。 呼~ 风,喧嚣而来,却在此刻显得莫名静谧,环绕着一个人,环绕着一口刀,拭去尘埃,真性显。 “吼!” 下一刻,明王睁眼,忿火灼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 咆哮!他在肆意咆哮着,宣泄着,将心中的畅快,念头的通达,筋骨的舒张,一切,一切,爆发式的告诉所有人! 在那啸声中,所有人都清晰感受到了一种情绪,一种自信,一种野望,一种··我自飞扬凌天下的意志! 眉如刀、眼如刀、发如刀、在众人眼中,仿佛立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口锋芒毕露的宝刀。 蹬蹬!一刹那,周遭不论是捕快还是匪寇,全都心中一寒,忍不住倒退,根本不敢与之对视,更在那凌厉的意志相迫下选择了臣服。 噗!见到这一幕,跌落在地的蒋无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心如死灰。 他知晓,自己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而那击败了自己的刀客,精神意志更是得到了洗礼与突破,变得更强! 这一战,奠定了他的信念,真正有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飞扬傲气,臂揽十方,天下布武! “难道是传说中的璞玉天成,他的运道,也绝不一般,就算不是王侯将相之命,也必然为一方豪强。”摄魂无常轻咦,开始猜测项稷的天赋根骨,绝对不一般。 而在不远处的山头上,从头到尾目睹了所有的两道身影也陷入了沉默,在思量。 “可惜是精神武功,若是武学,我就要怀疑他是否为镇国大宗北冥宗的弟子了。”数个呼吸后,其中一位黑衣白衫的高冠男子沉吟,摇了摇头,觉得对方并非那北冥神功的传承者。 尤其是那一脉自有卓越轻功‘凌波逍遥·微步巡天’,走的不会是这种刚猛霸道的路子。 另一人着青花绣纹锦袍,拍了拍手中折扇笑道“依我看,翻江复蹈海这个名头长了些,依这位的路数与风格,倒不如结合这精神武功与刀法,取个‘翻天鲲’的绰号,不神气的多?” “翻天鲲?好一个翻天鲲,哈哈哈!许兄,这可就是你们家族的强项了,以你的身份,在月旦评龙虎榜中说一句,不就自然有了名头?”高冠男子思量一二,拍手叫好,只可惜鹰爪功前路有限。 若有朝一日,打破桎梏,化鹰为鹏,说不得又能得个‘落地鹏’的名声。 是谓刀里翻天鲲,拳中落地鹏,正合鲲鹏二字,那便该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了。 “倒也不需我说,今日这战绩传出去,他自然就登临龙虎榜,不过前一百位还是差了火候,榜尾却已是足够了,领悟武道锋芒、逆伐三关武师,已经算是过了标准线,日后踏足外功大成之境也有了底蕴。 只是他这元神之事最好还是不暴露,也罢,相见即是缘,我正有一封信要送往洛阳,便全一段善缘结交,替他遮掩了这一事,换他助我送一封信给北冥宗的故人,他这精神武功正适合。” 许姓青年哈哈一笑,他们这一脉,最好游览天下、见识各方人杰,点评风土人情,这段时日正因追逐涿江之事到来涿县境内,不曾想还目睹了一位‘璞玉’的开光见日,称得上难得奇遇。 而两人出身非凡,自然明白想要晋升外功大成,精气神合一是最大的关隘,唯有领悟精气神合一,才能够轰开内外天地的壁垒,身融天地自然,接引下来乾坤深处无穷无尽的阴阳之气,洗炼己身,锤炼内劲做法力。 而精神力与内劲交融,已是达成其二,只要领悟‘入神’,便意味着这位志学之年的少年人有着踏足第五天关,成就外功大成的资本。 “哈哈!好,山河兄弟,今日你立大功,败了蒋无功,灭饿狼寨你便是最大的功臣!今日事了,我上书郡里权人为你请赏,要这涿郡之地都响彻你的名声!” 县令见状大喜,局势一下子逆转,算上县尉王谦,便是空出来了两位三关武师级战力,元气大伤的饿狼寨还如何能抵挡了? 更不用说唯一的四关武师图红颜还在与卢常平苦战,只要两人前去相助,就有将之击败的机会,再会合过来助他,就算是摄魂无常也不敢说自己有把握突围出去。 作为高手,摄魂无常同样想到了这些,甚至颇为不解。 不知为何,他事前通知好埋伏的另一位无常竟然没有来! 要知道,那可是另一位相当于县令的高手,作为底牌居然没有现身,只要他来了,联手之下绝对能击败乃至击杀县令,再不济也能收拾这些麻烦与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消灾楼敢图谋此地,自然是有着万全的准备,但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不仅援手没来,对面还蹿出个三关战力,真是见鬼。 而在狼溪村外的树林里,一场无人知晓的对峙正在进行。 黄老医面无表情的盯着不远处的紫衣男子,双眼中竟各有一道面容相似的身影伫立,却年轻不少,那紫衣男子的衣袍上绣有五条金纹,正是消灾楼的另一位无常! 只是,他的运气很不好,撞上了担心项稷安危而来的黄老医,被拖住,根本无法去救援,落了个坑害同伴的尴尬境地。 “摄魂,便要伱自求多福了,这涿县究竟什么鬼地方,藏着这么多高手?” 紫衣无常心中无奈,眼下自己能不能走脱都是个问题了,遑论驰援。 这老头哪里来的? 而在狼溪村内,摄魂无常越等越急,左右不见同伴来援,已然心神烦躁。 该死,这帮不成气候的垃圾!他心中暗骂,手上劲道却是更重了三分,要找寻突围的机会。 “待我斩了这强弩之末,便来相助!” 说着,项稷便抽刀而起,三步快走横跨五丈远,直接来到了蒋无功面前。 哗啦!精神力外放,翻涌的北海波涛中顿时出现鲲鱼虚影,轮廓已有了五成,如鱼一般生有黑色斑纹的妖体,两对鱼翅泛着细碎金光,猛地一震便附着在了刀身上,霎时刀法展开,虎虎生风,时而刁钻,奇正相合,杀伐之意毕露,周遭一丈以内更是空气粘稠如泥沼,波波海浪冲刷,难以动弹,难以挪腾。 “你!”双手断掉的蒋无功早已实力大减,此刻不禁又惊又怒,却不敢有丝毫耽搁,脖子骨头啪啪作响,借助武道特征软成长蛇,顺着刀砍的方向就往旁边偏去,与此同时,他双臂一个交错夹住刀刃,哪怕鲜血直流,白骨露出,也不敢有丝毫颤抖。 跟着,他一咬牙,腰间猛地发力一个上卷,双腿顿时在巨灵血气与筋弓脉弦的推动下擎天而起,如两根不断爆炸的通红铁柱顶了上来,狂暴的劲气如汪洋一般倾泻爆发打出;项稷见状刀至一半赫然变招,突然加速,极尽大力,直接转做了‘春雷暴殛’,刹那间风声四起,闷雷声摄人心魂,仿佛被一线银电四下乱溅,隐有空气挤压收缩的感觉。 砰!闷响一起,便伴着血光飞溅,蒋无功面色痛苦,虽然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但自己的双腿也被砍出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对方却不依不饶,又一次操刀杀来。 今日,当真是十死无生! “蒋无功,你今日便应劫罢!死在我这刀下,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北海无疆,鲲鱼吞天!” 项稷眉心越来越热,倾泄出来的精神力也从周身一丈暴涨到了一丈半,主动攻伐之际更是通体发光,一身血肉都变得有些通透,好像一座人形海渊,挥刀双臂在巨灵血气推动下不断膨胀,更有精神力缭绕皮膜间喷薄,一道道仿佛骇浪击天,冰冷且森寒。 这一刀所过之处,惊涛之音连绵不绝,空气都像被冻结,要成为冰粉簌簌而落,透过刀身,隐隐照见一片海底深渊,有一条大鱼扶摇而上,冲破深渊,比山脉还要巨大,冲破海平面,冲上九天,吞纳日月,将蒋无功淹没在了下方。 “纵横半生,占地为王,搭上消灾楼这条线,却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折戟沉沙,我恨呐!” 蒋无功最后怒啸一声,竟以头为掌猛提而上,身为武人,绝不可引颈受戮,死他也要战死! 噗!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已交错而过,烟尘凝滞,一切都仿佛僵硬在了空气中,直到一声轻响,淡淡的血色自蒋无功额前淌落,一滴、两滴··· 砰的一声,他伏地而倒,再无生机,一条刀痕自眉心蔓延至下阴,切开了所有皮肉,一击毙命。 “今日起,便再没有饿狼寨了。” 项稷长出一口气,劲气卸开,踏着脚下足有三寸深的巨坑挽了个刀花,心中安定了不少,这一与自己结仇的势力已经彻底走向毁灭,三位寨主全部死在了他的手上,斩草除根! 在他周身一丈半以内,淡淡的蓝光流转,犹如波涛海浪,日辉之下更映照出一种瑰丽色泽,让人看的目眩神迷。 精神武功?他的精神武功又有所突破了!众人心中一凛,这显然不同寻常了,战斗果然是实力提升最快的路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不该发展这些垃圾当下线! 涿县,这个地方我记住了,还有你,楚山河,我消灾楼不会忘记你的,一定会好好的报答!” 摄魂无常冷哼一声,猛地发力与县令对了一掌,各自飞退,他甚至故意将县令打到了‘图红颜’的附近,要牺牲此人来换取自己的退路。 果不其然,县令见旧怨匪徒在畔,新敌久攻不下,自然心中有了决断,直接向着图红颜出手,要将他擒拿归案。 最后看了一眼楚山河,摄魂无常便翻身入了树林中消失不见,看也不看那些被包围的黑衣杀手,都当作了弃子。 “消灾楼!你们这帮混账!”图红颜气急败坏,他妈的,竟然被人当成了替死鬼! 斗一个掌若悬河·卢常平都相当吃力了,再加个县令怎可能赢? 不过数个呼吸间,便被县令一巴掌拍翻当场,气劲外放直接贯穿了他的四肢,凝聚成芒将之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开始拷问情报。 “剩下的一个不留,全部斩立决!” 跟着,县尉王谦下令,将包围的黑衣人与匪寇全部击杀,丝毫不给求饶的机会。 望着这一切,项稷也不在意,静静站桩调息起来。 接下来已没他的事情,只要等着分好处就行,少不了。 一个时辰后,此地事情彻底了却,满地尸体也被处理掉,聚拢在一起浇上火油,就地焚烧干净。 剩下的狼溪村村民也被救了出来,死去的都登记在册,发下了抚恤金,更明确了会为他们建立庙宇与排位来祭奠,这才安抚下村内民心,解决后患。 而县令等人则赶赴狼溪村匪寇先前的据点去收缴钱财重物去了,足足半炷香后才搬着几个大箱子跑回来。 同时间,易命图所呈现的卦象破碎,凝聚成一丝光点没入了项稷元神内,化作一线天机: 【青色天机·英姿:雄姿英发,正是吾今日风貌! 强健筋骨,英姿勃发,悟性与体魄在一战后取得突破,增加一牛之力,精神力得滋养与运用而壮大,反馈肉身使魅力提升。】 “这该不会使我又多出一条走掷果郎的路子吧。” 项稷眉头一挑,如今气力也变成了二牛一虎之力,鲲鱼观想也从五成提到了六成,堪称提升显著。 跟着,周遭捕快便被吸引,敬佩的望着项稷背影,被英姿所折服,好感顿生。 “来来来,山河兄弟,这是专程留给你的。” 刚一放下箱子,县令便不自觉的注意到了项稷,莫名心中浮现起‘雄姿英发’之感,更觉得合眼缘,不消片刻,这位化暴乱为功绩的县令便神秘兮兮的递来了一口黑木匣子,表面还有着消灾楼的金线标志。 噌! 项稷开启木盒,顿有刀鸣声响起,荧光遍照面孔,盒内竟是一口能有五尺长,通体碧翠如玉的长刀,刀身修长,而刀刃薄如蝉翼,更能清晰见到刀身上那百炼云纹,交织成二字:听风。 林海听涛,风声正好。 这是一口百炼利器! 好刀!项稷露出笑意,腰间的百炼刀也发出了颤鸣,如同呼应。 “这样一口百炼利器,至少要百两银子,饿狼寨是不够格收藏的,此物乃是消灾楼赏赐下来,当作信物,此番你立大功,便交予你;余下还有钱财首饰等分润,一并送入你府上。 回去后我即可修书一封上报今日之事,为你请功请名,若是得贵人青睐,说不得能得到前往洛阳书院求学的机会。” 县令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虽然一开始是暴乱,但是处理完毕,还抓到了消灾楼的证据,挫败了阴谋,这便是‘政绩’了。 更是升迁封赏的本钱,在这天下太平的时候,能有这样的平乱之功委实难得,故而他心中欢喜,要为项稷请功。 “如此,我元神出鞘便可使上两把刀,甚好。” 没有推诿,项稷直接收下了长刀,与腰间的百炼刀一起放入了黑木匣子中收藏,背负在了身后。 远远望去,竟也能感受到一二锋芒,不自觉的双目刺痛,百炼利器实在不同凡响。 “对了,山河兄弟,我等明日便要去封锁饿狼寨,路途有些遥远,但毕竟是这帮匪寇的大本营,剩下的好东西不会少,到时候收缴完了我差大眼与黑皮送些到黄老医府上去,你记得收。” 临别前,县尉王谦告知了一则消息,仗打完了,该是分好处,清点收获的时候了。 尤其是饿狼寨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积蓄的宝藏与钱财绝对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其次三位寨主全都是武师,他们的武学传承与奇遇所得必然也都放在了寨子中,不会随身携带。 可以说,那就是一颗待采摘的丰硕果实。 “好,有劳王大哥了。” 项稷颔首道别,背着黑木匣子一路向西,踏上了重回楼桑村的路途。 一炷香后,乡间泥土荒地间刮起一阵清风,天雨止,云开雾散。 温软的阳光洒落,落到村落围墙上,长街上,卖豆腐花的妇人的案板上,一派祥和。 “山河师傅回来了!”“这么快,看来狼溪村的事情已经解决。” 沿途村民们见到熟悉的身影归来,纷纷聚拢过来,有些讶异,这一来一去才三个时辰,剿匪平寇就结束了? 自果摊江大爷手中接过一枚通红的果子,项稷啃食一口后点了点头,香甜汁液浸润唇齿之间,透发着一股稀薄的天然香气,沁人心脾,果肉脆实爽口,几如温酒过喉,留下淡淡的愉悦。 得到肯定的答复,村民们也松了一口气,没了饿狼寨的威胁,他们又可以恢复到从前的安稳日子。 相较于吃不饱、穿不暖,人们更怕的还是战争与混乱,不安定是最不能接受的环境。 “山河兄,我那养的‘龙儿’似乎认主了!” 就在此时,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阿德,兴奋的从屋檐上跳下,带来了一个意外消息。 第27章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求追读) 涿县长街,十里飘香。 三乡闻名的“快活面”便坐落在长街天青楼对面的摊位上,每日百碗都供不应求,时常有代郡的人儿赶早来品尝。 自古都有‘涿江两岸快活面,一县涛声连一线’的美名。 呼~,袅袅升起的热气,汤水中舒卷着细如发丝的面条,几点葱花隐现,肉末与果块混杂着搅拌,入口清甜鲜香,项稷依靠在挂着龙虎榜的木桩前,大口喝汤,抬头之间已是将面条连同肉末嗦了个干净,自嘴边喷出一股股热气。 “快活面,吃的真快活。” 他张口一吸,最后一点汤汁也不剩下,心满意足的擦干嘴,发出感叹,汤底余味回甘,更有细碎的果块解腻,一碗下肚浑身滚烫舒泰,连出三口热气,在这寒冬之日,称得上一声‘快活’。 周遭行人也见状不怪,每日都能见到这样的人儿,这面可是他们涿郡出名的美食嘞。 甚至,还有懂行的老大爷拄着锄头,笑道“后生,吃碗面,再来一杯天青楼的烟雨茶,那才叫享受,不过也是大户人家的乐子,少有人可消受,只能过过眼瘾了。” “老人家说的我都心里痒痒。”项稷哈哈一笑,抛了一枚果子给老人,转身就向着对面的天青楼走去。 越过布告栏时,正见一群年轻人围拢在那里,望着龙虎榜的目光无比艳羡,渴望有朝一日名列其上。 “真不容易,咱们平头百姓家终于又崛起了一位龙虎人杰,这下看那些没落寒门还端不端架子,成天看不起我们!” “是啊,这位翻天鲲便是崛起于草根微末,不正是我们的榜样与例子吗?有这样的前辈出现,是好事,证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有飞黄腾达的机会,虽然无比稀少,但总归是比没有好的。” “我一直都不服气,龙虎榜上之所以九成九都是世家大族与门派的传人,只不过就是他们吃得好过得好能心无旁骛的练武罢了,真论天赋,还未必比得过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呢!” 这些年轻人怀抱刀剑,却连最低级的浑铁粗胚都算不上,只比烧火棍好些,衣着也很朴素,显然出身并不高明。 但出身如何,身份地位又如何,他们还年轻,身上有朝气,有热血,有冲动,有一种不顾天高地厚的气质,化虚为实,就是三个字。 不服气! 同为年轻一辈,哪怕知道同辈中多少人天赋异禀,又达到了怎样的境界,获得了怎样的成就,做出了何等惊人之举,在最初的震惊与感叹之后,就只有一股气憋在胸中,没有人相信自己会一生碌碌无为,很多时候生死都不重要,反而最怕自叹不如。 “我才这年纪,就要当前辈了?” 路过听到话语的项稷闻言讶然一笑,谁又能想到,龙虎榜上的人杰真的会来亲自一看,还顺带在柱子旁嗦了一整碗面条,这与常人眼中的高手形象相去甚远。 只是,他人如何看,眼光如何,又与他何干了? 又不是为别人而活,自己快活才是实在。 临近傍晚,天青楼中已有不少人,涿县毕竟是整个涿郡的治所、中心地,故而江湖人不少,一些大户人家与地方豪强也有,带着护卫,在这里饮酒交谈,说不出多大的隐秘,却都是大江南北的异闻,各路消息交织,有真有假,奇闻趣事不少,尤其喜谈名门大派,武林高手。 这时,一些人看到小二引了一個头戴斗笠,青袍大氅的少年上来,有人露出诧异之色,这个年纪孤身一人进来天青楼吃喝,可是少有的事情。 莫非是哪位富家少爷偷跑出来了不成? “这里可有什么出名的茶水酒食?” 项稷上了二楼,在一张靠窗的空座坐下,对此前那位大爷所讲的烟雨茶很有兴趣。 相较于酒,他更爱茶。 “有,我天青楼最好的茶就是烟雨茶,最好的酒便是月色酿。”说到自家茶酒,小二顿时来了精神,嘴巴一张“正所谓天青色等烟雨,捞月色而酿酒,幽州不敢说,但这整个涿郡,我天青楼的烟雨茶称第二,没第二家敢称第一。” 项稷颔首一笑“那就上一壶烟雨茶来,配些干果。” 一壶?一个人? 小二目光一滞,他们这的烟雨茶可是按‘杯’卖!还真是头回见到一个人来喝一壶的,临近几张桌子的江湖散人有人摇头,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雏儿,花钱如流水,一点都不心疼。 “尽管上便是,我自付得起。”项稷神色平静,历经楼桑村与狼溪村一战,搜刮饿狼寨匪寇,分润官府所得,他身上的钱财可不少。 “一壶足有五杯,值五两银子。” 小二话音刚落,便见到眼前多出了五两银子,成色明亮,顿时眉开眼笑,居然是个深藏不漏的富家子弟,他拿起就恭声道“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煮茶,请师傅来为您泡制。” 肥羊,还是卧虎? 这时,临近的一些江湖客相视一眼,就眼前一亮,面上神色不改,可说话声却不自觉地有些大了,频频瞥来。 而渐渐的,天色暗淡,越来越多的行人踏入了楼中,只是衣着较为不同,也没有寻常武人那种粗狂与喧哗,静静寻了处角落坐下,或是成群结队的占据一张桌子,目光在楼中不断游曳,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瞥见二楼窗边的那道身影背负的黑木匣子时,他们方才微微低头,小声交流起来。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的陌生人便又多了些,小二也带着师傅,托着茶杯缓缓靠近,一路上将周遭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望着提茶而来的师傅,项稷心中一动,一两银子一杯,抵得上寻常百姓半年开销,难怪门外老汉会说大户人家才能享受。 “请公子品鉴!” 那师傅行了一礼,将托盘放下,一连取出了六个茶杯,一大五小,最大的那个是醒茶所用。 只见小二手脚麻利的在醒茶壶内放入各种花瓣,倒入一丝茶水后快速摇晃起来,花瓣被水流推动着洗涤杯壁,不一会儿就将清香充满了整个壶中。 此时,师傅才将烧开的茶水尽数灌入壶内,让香气融汇一炉,盖子一盖便尽数沉淀其中,散入茶水内,令之愈发芬芳香甜。 以花香刺激茶香,还真是新奇···项稷饶有兴趣的看着表演,周遭江湖客也不自觉的投来目光,方才泄出的一丝香气太明显,令人着迷。 跟着便见到煮茶师傅高提茶壶,轻提手腕,肘与腕平,轻轻一抖便让水飞流直下,好似瀑布落潭,接着提腕发力,上下提拉注水,一连反复三次,让茶叶在水中翻动,滚滚香气夹杂在淡淡白烟中蒸起,芬芳馥郁,如置身百果园中,秋风送爽。 所谓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煮茶师傅显然功底深厚,达到同响同轻、同粗同细、同高同低、同起同落的精炼手法。 而那茶叶细碎绵长如丝,齐落之时当真有几分烟雨朦胧的味道,袅袅白雾腾起,满室生香,让不少江湖客都眯起眼,深吸一口气入腹,遥想甘甜。 “万里红尘一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好功夫。” 项稷颔首赞许,举起了面前的一杯白玉茶杯,茶水不满,只盖七成,叶片色泽鲜润、红绿相间,汤色橙黄明亮,花香与茶香在热水蒸煮下完美融合,带来另类的清爽享受。 他微微一抿,茶水入口,顿感薄荷般的清凉感自口腔蔓延至鼻腔与喉头,紧随而来的便是温润水流的热气,当流经唇齿时,那股花叶之香便不再潜藏的爆发出来,沸腾在嘴中。 呼~一口下肚,项稷轻呼出声,满意的点点头,看的周遭客人颇为艳羡,盯着剩下四盏茶杯的目光尤为火热。 “天青色起烟雨,长街短巷满香气,好茶,名不虚传。”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天青楼的门帘再次掀开,轻微的木杖敲击声响起,一道婀娜的朱红倩影踏入厅堂中。 一瞬间,便有数十上百道目光汇聚了过来,惊艳又惋惜的注视着来人。 惊艳为其容颜,惋惜为其眼眸上盖住的一条黑纱丝带,少女持幡而立,她眼睛闭着,不知道是天生失明,还是后天之因,难以想象,这样清丽动人的容颜,若是再睁开眼,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是她?”项稷微微一顿,是当初那个给自己算卦,还在明王庙内争抢机缘的女子。 不知其夺得乌摩妃塑像后得到了什么? 咦?蓦地,那名持幡的红裙少女指尖一掐,几点梅花落入掌中,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登上二楼,缓步而来,于窗边紫檀桌前轻轻坐下,入了项稷的座。 “公子,正如当初所言,我的卦象正确的紧,的确是很有缘分呢,在这里都能相见。”少女睫毛很长,黑纱丝带遮掩下的双目闭着,却一步也没有走错,而其姿容妩媚且清丽,两种气质交融,浑然一体,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真目不能视还是选择性失明?项稷神色有些古怪,试探性的在其面前挥了挥手道“小师傅真的不是练成了心眼,听闻八方?” 红裙少女微笑,选择性的忽略了这句话,黑纱遮掩下的睫毛轻颤,一双樱唇粉光熠熠,眨动间已有悦耳之音奏出“恭贺公子名入龙虎榜,位列一百零八位。” “恭贺早了,你应再待几日,便不会只是一百零八位了。”项稷侧掌一推,一盏烟雨茶已是到了少女面前,他自己则又抿了一口,眉宇舒张,渐渐放松了下来。 与此同时,楼内那些后来的异装行人也逐渐看了过来,显然也是听到了这番对话,有意无意的在靠近。 “勇猛精进,看来公子的底气很足,这段时日以来的精进与机缘不少。”红裙少女伸出双手,细腻而洁白,在桌上微微摸索了一番后便双手捧着茶杯举到了面前,像是稚气未脱的孩童捧着宝贝一般。 项稷没有在意,豪迈一笑道“江湖浪里浪淘沙,沉在岸上的,都是渣。” “公子心中总有股傲气,只顾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别人有红颜当面,可不会光想着自己。”少女闭着双眼,睫毛轻颤,琼鼻如玉,一双樱唇轻抿茶水,露出笑意,哪怕没有靠近,也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项稷不为所动,轻敲桌面“你可知道,世上有句话,一直令我深信不疑。” “既是公子深信不疑的,那奴家便不听了。”少女红裙轻扬,她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显得有些得意,古灵精怪。 你?项稷话势被堵,不由一顿,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来? 不应该是公子请讲,而后他再来吗,怎得直接不听了? “我娘亲说过嘞,越是喜欢说大道理的男人,便越不会去遵守,他们心里想的永远是相反,恨不得天下权财美色都入怀。”似是感受到项稷的停顿,少女嘻嘻一笑,打趣起来。 项稷顺势轻哼一声“我师傅也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那公子,在你眼里,奴家可是那会骗人的?”谁曾想,少女接过话头便微微侧脸,紧闭的双眼颤动着,似是能见般看了过来。 项稷微微一顿,撇过眼眸抿了一口烟雨茶道“心如明镜,你自可常照己身,还需问我吗。” “嘻,依公子所言,那我一定是一尊菩萨了,当初也曾布施你一桩机缘呢。” 见他避开不谈,少女似真似假的行了个佛礼,一本正经的絮叨起涿江明王庙来。 项稷敷衍的点点头,没好气的拖长鼻音道“是啊,还准备跟我动手抢的机缘是吧。” “公子啊,伱得了大自在天塑像,我得了乌摩妃塑像,其中有什么,应不需多言,此番我们相见,是缘分,亦是必然。”提到机缘,红裙女子也终于正色起来,表面了来意。 项稷一下子想到了雕像内的半块令牌,目光不由一闪“不必兜兜转转了,直说来意。” 红裙女子双目虽被黑纱遮掩紧闭,但却似有目光探出注视着项稷一般,压低声音道“那枚令牌,是一枚钥匙,是仅次于小圣僧所得秘咒的凭证,与昔年白马寺,以及传说中的···如来神掌佛兵有关!” 神魔武学·如来神掌! 短短几个字,却如炸雷般轰鸣在项稷心中,以至于后面的‘佛兵有关’四个字都险些忽略了,若是分开自然惊天动地,但连起来却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了,远不至于如真正神魔武学那般掀起天下骇浪。 而此刻,二楼厅堂间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批身影,都是先前成群结队进来的汉子,没有带起一丝声响,却根本逃不过红裙少女与项稷的感应。 瞒得过常人,瞒不过他们。 “消灾楼,你们好大的胆子!” 项稷淡淡扫视周遭,不知什么时候,楼内一片压抑,进来喝酒吃肉的江湖客都莫名看了过来。 当初狼溪村灭掉饿狼寨,破坏了消灾楼的谋划,他们自然是要报复的,甚至比人们想的更快,更急。 轰! 震雷劲一运,最后一句话说出时,空气如水波般震荡,好!大!的!胆!子!这五个字一字一顿,越来越高,如黄钟大吕,回荡众人耳边,而他的气势也随之改变,仿佛一柄出鞘狂刀,锋芒毕露之感扑面而来。 恩怨情仇,杀! 第28章 杀人拔草,一文买命(求追读) 天青见烟雨,楼内波未平。 一道道身影目光闪烁,自四面八方而来,围拢向窗台坐席所在,有的宽袍大袖,有锦衣玉袍,有的劲装头巾,有的短打草鞋,有富有贫,有强有弱,其中不少竟还都是先前街头遇上的行人,声音鼎沸,各种口音回荡。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发布龙虎榜的地方果然就有你的身影。” “你坏我派大计,今日便是报复与追杀的开始,日日夜夜,只要显露行踪便不会停息。” “勾魂令已下,三关武师将尽出袭杀,附近无常也将你作为第一目标。” 话语交错,不仅仅是在威胁,更是在影响心神,打击意志,搬出足以威胁性命的强者、更提及县令级别的无常强者,可以轻而易举的碾杀五关以下的胜利,这是在压低敌人的心气,挫败其自信。 高手交锋,气机相争,精神暗斗,谁的心灵或精神若出现破绽,谁就难以发挥自身实力,落到失败的结局,这一点,境界高低都是如此。 “看来摄魂无常那一战伤的不轻,甚至回去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人数,对我从来不是问题,今日来的,便都不要走了,我出一文钱,买你们所有人的命。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项稷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红裙少女,缓缓站起身来,盯住了那些伪装成江湖客的杀手,眉心精神力流淌而出,一丈以内气流变得潮湿,围绕着人似要形成水流,若是闭上眼睛,纯以意识去观想,会生出种周围有滴滴水珠凝聚,化成了汪洋大海的异感,起伏不定,波浪汹涌。 那是北海,是北冥之地,仅是远远看着,磅礴大力都像压迫了胸膛,呼吸变得艰难,周身刺骨的森寒。 “摄魂无常就在附近养伤,伱敢妄动?”此前化作吃面汉子的杀手步步逼近,皮膜鼓起成甲,竟是一位武师级人物。 唰! 没有废话,项稷抬手一摘,头顶的斗笠顿时旋飞上天,巨灵血气流通手臂筋脉,当抡起时已然到了腰身粗细,硕大的巴掌五指张开,带着呼呼劲风反抡盖脸,直接抽在了那武师杀手的面颊上。 嘎嘣!刹那骨骼崩裂之音响起,碎牙带着鲜血划过长空,武师杀手整个左脸都在不断的凹陷坍塌,眼珠被扭曲的肌肉硬生生挤出眼眶,浑浊的汁液与断折鼻梁骨喷出的鼻涕一起甩在下巴上,整个人都斜飞着跌落在地,残缺的面门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半捧烟尘,连一声动静都再没有传出。 一巴掌就拍死了? 这一幕瞬间让在场的杀手们面色一变,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敢下如此杀手,无惧于附近摄魂无常的威胁。 “上!为无常大人争取时间!” 霎时四面八方人头攒动,皆围拢而至,项稷左臂一震,将凌空一剑刺来的杀手整个拍翻,三寸皮膜覆盖的掌指将铁剑连着人头拍了個稀巴烂,更是余势不减回环抽刷,一个横摆轰在了来人的胸膛上,打出一个足足一寸深的凹陷,骨骼碎裂倒插五脏六腑,当场毙命。 哧! 跟着他一步迈出,抵在了双手挥动大斧劈来的杀手面前,并指如剑猛地一吐,指尖雄浑气劲缭绕更胜刀剑,直接戳穿了那杀手的咽喉,侧腕一切就自脖颈中央砍出,足下一点扭腰发力,如圆月弯刀般的掌刀便划过一个刺目的圆弧轨迹,噗的一声劈斩在了背后偷袭的杀手眼眶上,当场将骨骼联动眼球一起压爆,惨叫声中,他右手一拳轰出,当场将其胸膛打的凹陷下去,身子一转便旋摆而出,来到了大厅正中,只剩下两具摇摇晃晃后仰倒落的尸体。 目睹同伴死亡,非但没有人退去,反而更加凶狂的冲来,全都服下了一枚乌金色药丸,瞳孔霎时充满血丝,像是失去痛觉般嘶吼着冲来。 “无生丹?消灾楼什么时候与草原外族扯上了关系,连长生天信徒的药丸都弄到手?” 席位上,红裙少女神色微动,竟不知以什么法子感知到了这一幕,握着竹幡的手指不由一紧。 刺啦! 同时间,场中一片混乱,一人挥动大戟凌空劈落,却被项稷俯身下潜顺势侧身一个摆拳重砸在了后脑上,脊柱神经连接处当场爆开,哼都没哼一声当场倒地,劈落的大戟却被项稷拽起一掰,直接当作了两把利刃在手投掷而出,精准扎穿了左右两位翻身连环挥刀砍来的人影。 眼观六路刀枪剑戟,耳听八方暗器毒音,项稷只把右手一扫,便击落了九把飞刀,大袖一甩就揽下三十六枚满天花雨金钱镖,拳力在一个无声靠近的杀手脑门上轰然一击,磅礴大力迫的其跪倒在地,双膝欲碎,立马栽倒。 杀!咆哮声中,一个杀手直接拖动门口石柱举起砸来,足有两人高、水桶粗细,却被项稷探手一切,指尖晶莹撕破劲风,直接干脆利落的抹了脖子,另一手侧垂于腰,在迈步交替的一刹那猛戳而出,直接顶入了侧面来袭杀手的眼眶中,犹如戳中一颗富有弹性的软肉一般,将之寸寸挤压戳到爆开,见到其仍因失去痛觉双臂一张要怀中抱杀时,项稷翻掌一捏,嘎嘣两声废掉了他的手腕,继而并掌一拍正中其胸膛,恐怖劲力第一时间震碎心脏并推动着其横飞数丈远,直接砸出了酒楼外。 噗通!长街上溅起一片烟尘,诸多行人愕然望着横飞出来的血色尸体,身子一抖,发出了惊叫“杀人了!” 惊叫乍起,劲风相随,刹那间一柄大刀劈斩在了项稷的背上,却被精神力组成的浪涛抵住,连衣服都不曾划破,一眨眼便见到项稷转身屈臂竖掌一顶,直接反手捅穿了他的下颚,发力一顶竟是竖指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托在空中,正是鹰爪功的‘危崖立巢’;另一手并指顺势正手直刺太阳穴,指尖捏成‘鹰喙’直接贯穿皮膜血肉,扎入了脑腔中猛地一搅,托着这死去的尸体便猛地摔砸来了飞扑过来的另一位杀手身上。 砰的一声,还不待其从眩晕中反应过来,他旋身就是一脚猛地踏落,轰震如雷鸣,直接踩断了两个人的脖子。 眼见越来越多的身影围来,项稷一跃至桌面上,脚下一点便腾空而起,屈臂举拳直扑落单杀手,落地一刹拳锋直接砸爆对方鼻梁骨,撩腿抄底直接顶在其下阴处,恐怖的力量直接让其拔地而起,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三楼的顶梁上,硬生生塞了进去,撞出大洞,木屑木刺扎满脸,却怎么也掉不下来,就跟灯笼似的挂在了悬梁上。 跟着便有两个红眼汉子俯身冲来,丝毫没有章法的抱住他腰间要推出去,却发现项稷好似脚下生根,根本不动不摇,反而左右按掌一拍,当场将两颗头颅拍的一炸,血线如喷射一般自两人七窍飙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任由项稷从中走过一手探出就抓住了侧边全力打来的拳头,翻腕一扭直接断掌,继而顺势一拽,整个人向前倒落,头颅前倾,而他则右手臂弯内屈成弓,猛地往前一夹,便将其头颅夹在臂弯里上下一抖,当场断开,连血都不曾溅出一丝。 哪怕眼下人头如割麦子般一茬一茬倒下,也仍旧有吞服了无生丹的杀手不要命扑来,忘却了疼痛与恐惧,这种丹丸原本是大草原长生天研制出来给军队用的,专门投入战争中,却不知怎得流入了大汉内,还被消灾楼所得。 明了局势,项稷索性鼓劲搬血,双臂上下前后摆动大回环,两只拳头就如同重锤一般旋转抡砸而过,横推四方,擦着就骨断筋折,挨着就身死当场,砸扁出一连串肉泥,硬生生在人群中打出一条血路来,到最后更是前冲一脚踹出,正蹬踢在面前杀手肚子上,压得他整个人飞砸到了墙上,刚抬起头就见到项稷迎面轰来的拳头,眼前一黑便被打桩一般压入了墙壁深处。 呀!转瞬间,一位杀手正蹬踹过来,腿风凌厉迫人,却被项稷侧闪避开,顺手一抓拽住了他的大腿,而后翻掌一劈直接砍断腿骨,松开的手掌并成鹰嘴般的叼钩,啪啪两声钉在了其眼眶上,双臂一转抵在其脖颈与腿弯处猛地抱起,砸落之时瞬间提膝上顶,上下两层力同时爆发,当场击断了他的腰与生机。 人群不断倒下,又不断填补,成堆尸体中,一个武师杀手手握长枪疾冲杀来,直刺项稷背部,手腕不断抖动,致使枪尖颤动连点,正是枪法中的‘青龙探爪’,却不曾料到精神力遍布一丈以内的项稷如背后长眼,翻身双臂卡住枪身,继而脚步交替向前,双臂不断交错,整个人枪杆为中心连转三圈逼到了杀手面前,正是刀法步伐中的秘式‘单刀过枪’! 不理其如何反抗,项稷双手一左一右按住头颅,同时发力逆旋,嘎嘣一声将颈椎拧成了麻花,死的透彻,那杆长枪也被握着一杵,扎入地面足有一寸深,牢牢钉在了那里。 紧跟着扑来的杀手毫无抵抗之力,被他一巴掌一个抽飞出去,撞向了那直冲苍天的枪尖。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八个! 足足八个杀手被击飞抛起,整个仰面朝天撞在了枪尖上,被当场扎穿胸膛,串成了一串。 血色浸染长缨,在穿堂过巷的晚风中微微摇晃,凄艳刺目。 再回首,酒楼内已然安静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所有杀手全部死去,惨烈骇人。 只有项稷一人衣衫不染血、不沾尘,甚至没有一丝皱纹,轻描淡写的走来,举杯尽饮烟雨,拿起了那落在木桌正中的斗笠,戴在了头上。 “看来今日不是谈话的好时候,姑娘,有缘再会。” 他淡淡一笑,屈指一弹,一枚铜板顿时抛飞而去,转身就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叮铃铃! 铜币跌落在地,缓缓旋转着倒下,露出了刻着小字的一面: 右五左铢,钱文清晰,字体方正。 是谓:一杯烟雨见天青,万花丛中任我行。 躲在角落里的江湖客们瑟瑟发抖,心中止不住的冒起一个念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不正是那青袍大氅少年人所言的,一文买命钱吗? 一文,买消灾楼的命! “武功,就是杀人技,差距到一定程度,已无需什么章法,举手投足都是致命;龙虎榜一百零八位,翻天鲲,名不虚传。” 红裙女子虽目不能视,但却能够感受到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幽幽一叹。 方才那一战,不仅仅是杀敌,更是在威慑,展露实力。 合作,是要有对等的资格的。 她缓缓取出一枚海螺般的器物,将剩下的三杯烟雨茶倒入其中,就这么拄着竹幡走了出去。 只是奇怪的是,红裙女子似乎心情不错,鼻间轻哼着轻微音节,便没入长街人流中消失不见。 而直到两人都走后,一些江湖散人才从楼外又跑进来,都知晓了出手者是何方神圣,顿时露出振奋之色。 “翻天鲲!居然是这一位到了涿县。” “龙虎榜上第一百零八位的年轻人杰,乃是当今年轻一辈的风云人物,就是很多老牌的三关武师也不是对手,一身实力比拟县尉。” “这一战他根本未出刀,一身实力施展的恐怕不超过三成,杀人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是鹰爪功的招式!” 当见到现场的惨烈景象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大为震撼,更能从中窥出一二强者风采。 尤其是那杆串着八位杀手的长枪,至今都还温热着,血水浸没枪身,将之染上了一片殷红。 一些涿县大户人家走出的武人目睹尸体死相更是忍不住悚然,招招致命狠戾,完全不像是少年人打出的,鹰爪功修出的爪劲当真是可怖。 “那些风度翩翩,潇洒飘逸的剑客固然让人钦慕,但顶天立地,慷慨而行,豪情冲霄的刀客亦是雄伟好男儿,脚下白骨如山、身前血海阻路也一刀斩之,良善乱心一刀斩之,谁人不从一刀斩之,霸绝当世,亦如昔年西楚霸王。” 也有人遥想风情,热血沸腾,仿佛自己也成为其中一份子般。 周遭少年人听到这话,也不自觉紧了紧随身携带的兵器,露出一抹向往之色。 他们看到的,向往的江湖,是胜利者留下的。 惨淡的一面,少有显露。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靠在县衙的马车再度驶出,只是与来时不同的是,车内又多了几道身影。 “兄台所言可是为真?若真是如此,这楼桑村当真是藏龙卧虎,人杰地灵啊。” “呵呵呵,县尉当面,我又怎会妄语?实在是巧合,也是听闻了那狼溪村一战后才发觉一些端倪,昔年的确是有一脉流落,其中曲折实在难言。” “无妨,入了村,一问便知。” 马车内,县尉王谦与一位儒袍老者相对而坐,在商谈着什么,神色有些疑惑,一旁还有一位青年盘膝而坐,任由马车上下颠簸也巍然不动。 “素闻翻天鲲大名,今日也正好有见一见的机会。” 适而他开口,峨冠博带,宽袍大袖,剑眉星目,双手如玉,神情之间隐含倨傲,似有不俗的武功在身,竟开口就要试一试龙虎榜上的人杰。 轰隆隆! 马车奔腾而过,直接消失在了长街尽头,而不远处的摊位上,项稷正把玩着一枚榆木圆珠,似有所感般看向了县城门楼处。 方才的马车,似乎是从县衙内出来的? “奇怪,那一没落宗族的人,跑来县衙作什么?还让县令都亲自接待···不行,事有蹊跷,我要去看看。 当初紫衣那些家伙坑害了我,今次便也叫他们多等会儿,哼。” 跟着,便见到一位鬼魅身影自县衙不远处的屋檐上跃出,胸前纹刻着五条金痕,正是当初的十二无常之一的摄魂! 他原本准备潜伏县衙附近看看县令伤势如何,不曾想却意外撞破了一桩秘事,顿时有了心思。 至于那找到行踪的‘翻天鲲’,一个二关武师还能跑到哪里去? 更何况芥蒂在前,怎能比得上此事重要。 而在楼桑村外,采药归来的阿德背着竹篓,竟又在村外山道上见到了一个满身泥泞的人。 “当初捡了山河兄回去,今次不知又是哪路人物?”他挠了挠头,常听传闻里那些主角能捡到稀世珍宝,怎得到自己这里,就成捡人了? 第29章 假霸王与真玄德(6K7合章) 涿县,劲风忽起,层云重叠,日辉渐渐稀薄。 官道上,项稷大氅舞动,脚下连点,穿行在山林之间,目光微微一凝,手中不自觉掐指测算起来“日上中天,云雾忽起,遮蔽生机,这可并非吉兆。” 算算时日,也该是阿德泥鳅蓄养的转运之时了,不知是否会受这天象骤变之影响。 “转运之日,天日不可蒙蔽,不可有惊雷惊醒潜龙,更不可造杀孽,我叮嘱过阿德很多次,希望他能记住。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要想壮大己身命格,可相当不容易。” 念头转动,脚下一发力,他便远远就望见了县衙的马车。 看其行进的方向,也正好是楼桑村所在。 “嗯?这倒是巧了,路遇故人。” 忽地,马车内县尉王谦神色一动,已是瞧见了飞奔在路上的项稷。 这位翻天鲲此前也到了涿县? “县尉这也是要到楼桑村去?”项稷很快便与马车齐平,透过车窗见到了县尉王谦,还有一位儒袍老者与高冠青年。 王谦含笑回应,如同面对同层次的三关武师般开口道“山河兄弟说的正是,不如上马同行?” 说着,他便侧身让开了位子。 目睹这一幕,儒袍老者神色微动,看出了项稷实力的不一般,能让县尉都让座,显然就是那位近来声名鹊起,击杀了三关武师的‘翻天鲲’。 好,项稷颔首一窜,便自车窗处一跃而入,入座在了王谦身畔,大氅缓缓落下,遮盖住背负的黑木匣子,他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儒袍老者与青年,微微一点头,便算是见过了。 “练武一道达者为先,前辈便是龙虎榜第一百零八位的翻天鲲?在下刘德让,冒昧打扰,想讨教一二!” 蓦地,那峨冠博带的青年开口了,宽袍大袖,眉目有神,双手一拱见礼,神色带着一丝傲气与火热,径直看了过来。 “刘德让?没听说过。”项稷神色平静,闭目养神,根本没有在意的意思,只淡淡撂下一句便不再理会。 “德让,不得放肆,你初出茅庐,什么战绩也没有就敢挑衅天下英雄,平日的道理都忘了不成。”儒袍老者刘元起呵斥,面露不悦之色。 这未免太失礼,人情世故教了那么久真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德让却撇撇嘴道“正因如此才更要挑战啊,翻天鲲这样的人物又不是时时都能遇上,难得撞见了才更要把握,爹你怎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错过了这次机会,天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遇见同层次的龙虎人杰,时不我待啊!” 被他这么一说,刘元起声音不由一哽,王谦神色也有些古怪。 这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些道理,虽然不多。 倒是项稷被逗乐了,嘴角微翘道“那你便在车厢内出手吧,指点你一二。” 车厢内出手? 岂不是连刀也不出? 王谦与刘元起对视一眼,明了了其中意思,更感受到一种自信与从容。 只手足矣,不必见刀。 “好!多谢山河前辈,领教了!”刘德让见状目光一亮,起身拔剑出鞘,噌的一声就刺了过来,剑尖寒光烁烁,劲力附着下竟不住的抖动起来,宛如游龙摆尾,一刹五击,甩出了五朵白森森的剑花。 王谦目光一眯,这正是游龙剑法中的杀式·见龙探爪,上来就用全力,这位涿县俊杰显然也不敢托大,只不过··· 而面对这一击,项稷依旧是闭着眼,甚至盘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只是随意的抬起了一只手。 砰!长空起闷音,这一拳看似无力,却给了三人一种小流涓涓,柔水无形之感! 精神力沸腾一丈以内,似有泉水涓涓而淌,浪花朵朵,将长剑给层层包围,而当拳锋临近时,又刹那从小流归河化成了百川入海的磅礴之势,拳到中途,已是发生了两次变化,到了最后,更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水之不争而善胜,势不可挡! 铛的一声,犹如闪电四蹿,水浪飞溅,才刚一碰撞,这见龙探爪便被正面破去,五朵剑花凋零,长剑更是倒翻着插回鞘中,一分不差,一如未拔出时,只留下刘德让怔怔立在车厢中,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山河兄功力又有长进啊。”看着这一拳,王谦也不禁深吸一口气,连三关层次的自己都能感觉到小溪汇成长河,百川争先入海的韵味,说明对方精神武功又有精进,致使一拳一脚也意蕴悠长,威力不可小视。 “翻天鲲,当真是名不虚传,是我孟浪了,给前辈赔礼。”刘德让拿得起放得下,输了当场就认,弯腰行了了一礼便再次盘坐了起来。 只是其双手不断暗暗比划着,皱眉苦思,显然还沉浸在了方才的短暂交手中,要吸取教训,提升己身武学。 “孩子打小就是武痴,还请山河捕头莫怪,小老儿元起也见礼了。”儒袍老者名刘元起,见状摇头苦笑着也拱手一礼,与项稷见过。 真正名入龙虎榜的少年人杰,果真非一县之地的人才所能比拟,差距很明显。 “嗯,不必多礼。”项稷依旧闭着眼,微微颔首便算是无事发生。 王谦也见怪不怪,这两人虽有些来头,但对‘翻天鲲’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在同一片江湖中。 一路无话,马车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楼桑村门口,项稷先行离开,准备去见一见黄老医。 长街巷子里人声鼎沸,只是此刻似乎出了什么乱子,不少村民围在院落前,神色慌张,显得很是忧虑。 “发生什么事了?” 项稷微微一顿,忽地发现,阿德常走的那条小径上,赫然出现了一片肮脏水洼,一只蚂蚁正在其中挣扎,苦苦不得上岸。 风不断吹拂,雨点不断打落,总在它有希望靠岸的一刻将之掀翻,前功尽弃,就要沉沦其中。 “天象预兆吗,这蚂蚁···” 还不待他算卦,周遭村民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叙说起村里发生的大事。 有人说,阿德又从村外捡了个人回来,竟然是个流寇伪装的,而这個流寇正是昔日谋划坑害县令的前任乡长之子,如今消灾楼门人,撞山钟于海的手下,内外相合直接撂翻了驻守的捕快,一路破入王家大院,将王老爷子擒住抓走,往村口跑去了。 “遭,阿德今日正是逆天改命的时候,这是遇到了劫?可万万不能造杀孽,否则前功尽弃,连累旁人!” 项稷顿时色变,身形一转便向着王家大院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楼桑村边缘,阿德院落。 两道身影正伫立于此,阿德反而被打倒在地,面上淤青。 “真是要谢谢你,若非你将我手下捡回来,有他带路,我可不会这么顺利破开县衙阻碍的回来,将老王头带走。”当先的那人背着一口黄铜大钟,面色阴冷狠戾,正是撞山钟于海。 “嘿嘿,蠢货,路上什么人都敢救,伱当是人人圣人的年代吗?”那作为他下属的背叛者流寇冷笑,丝毫没有内疚的情绪,反而洋洋得意。 于海也不废话,一掌拍倒了院落墙壁,拎起王老爷子就飞身而起。 “不!”阿德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撞山钟于海一掌拍塌了房屋,梁柱连同屋顶一齐压下,将自己的母亲掩盖在了下方。 这一刻,他脑海里再也没有了什么忍耐,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什么三关差距,都不放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凭什么?他出生以来行善积德,却要遭受这样的惨剧? 凭什么,他的父母亲属本本分分的生活着,却要遭受流寇的毒手? 凭什么,世上恶人那么多,却活得逍遥快活,而好人就要遭受欺凌? 凭什么?好人就该被刀剑指着! “混账!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啊!”阿德疯了一般冲上前去,却被于海侧身一掌就拍飞了起来,身子如同破布柳絮般飞出三丈远,直接砸落在地上,一大口鲜血呕出,浑身筋骨都散架了。 “为什么?很简单,弱小就是原罪,庶民就是没地位,再仁善又有什么用,没有意义的慈悲,不过是害人害己,你一时发了善心,将这家伙捡回来,以为会有善报? 哈哈哈,错了!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咎由自取罢了,若没有你带回探子,我又怎会回来报仇?这就是因果,你自己招惹出来的因果!” 撞山钟于海大笑,不住嘲弄,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切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山河兄说的对,仁义道德没有力量支撑,就是一纸空谈,今日之祸,皆因我起,还有何颜面面对楼桑村民众?”阿德悲愤不已,就因为自己的一丝善心,却害了王老爷子与母亲,这让他心中无比痛苦与自责,更不自觉产生了一种迷茫。 仁德,真的是错吗? 君子仁义,真的在这世道活不下去吗? 是否为恶,才能活得安稳,活得快意? 他真的,错了吗?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山河兄在身边,能给他答案,但不能。 此刻,只有他自己。 “小子,我来了兴致,要让你如我当年一般,承受整个村子的唾骂与屈辱活着,被人视为祸害、灾星,这乡长,我就收下了。” 撞山钟于海抓着王老爷子脖颈,转身就走,要让阿德体会到他当年的痛苦,将这乡长之位夺回来。 “别走!别走啊!”阿德见状狂奔上前,奋力一扑,想要挽回自己的过错,却被于海随手一推又跌倒了回来,无力挣扎。 “狗皮膏药般的东西,去你妈的,还捡我回来,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那被阿德亲手捡回来的流寇却是一脚踢出,直接将阿德踹倒在地。 跟着,他更是走上前来,一脚又一脚的踹在阿德身上,让他眼睁睁看着擒住王老爷子的于海逍遥而去,只留下一串笑声。 更让阿德心痛的是,那个他亲手救回来的人在践踏他,羞辱他。 一种背叛感在他心中涌动,更胜肉身上的痛楚。 悲愤中来,一股劲力蔓延在他体内,让阿德猛地暴起,一把将流寇掀翻在了地上,翻身就压了上去,操剑而起。 “你这个混账!” 他手中紧握着长剑,双目赤红,一把抓住了背叛者的衣领,剑锋已然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一发力,便能割破那层皮膜,了结他的性命,报仇雪恨。 但,杀了他,真的报仇了吗?出手的于海仍旧逍遥,杀的,不过是一个替死鬼而已。 欺软怕硬,走上这条路,又是否与他们有分别呢? “杀我?杀我啊!孬种,连剑也不敢挥,你练的什么武!”背叛者在嘲笑,肆无忌惮的讽刺。 他不怕死,更厌恶这个世道,只想看着一个不同的人,堕落到与他们相同的道路上来,这样心中才有安慰,并非他们愿意如此,而是世道所迫。 面对这一切,阿德犹豫了,脑海内无数声音嘶吼着混杂在一起,头疼欲裂。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杀杀杀!抛却仁义道德,舍弃良知,只有为恶,才能在这世道中活下去。 而同时间,另一道声音也在对抗,改命之日不可造杀孽,否则前功尽弃,甚至连累亲近之人。 “啊!!!我到底又该如何了!” 阿德狂吼,痛苦不已,一拳又一拳的砸在那背叛者的脸上,泪水止不住的涌出,这一刻,他真的迷茫与无力,心中的信念破碎。 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人能开导他。 泱泱乌云之下,电闪雷鸣,只有他一人悲戚。 终于,他还是握起了长剑,缓缓对准了背叛者的咽喉。 捅下去! 只要捅下去,一了百了。 “嘿,嘿嘿,就是这样,人性就是如此,人之初性本恶,你再怎么行善积德遮掩也没用,在这样的时刻终究会暴露,会恢复。 你,又与我们有什么分别呢?哈哈哈!” 见到自己如愿,背叛者主动闭上眼,大笑着等待死亡来临。 他果然没有错,人之初性本恶,世道压迫下所谓的善人与君子也将与他没有分别。 然而。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温热触感出现在面庞上。 下雨了? 不,当他睁开眼,赫然发现,那不是雨。 而是血! 自长剑上滴落的,属于阿德的血。 没有开口,阿德眼眸如枯木一般沉闷,一手的确压下了长剑,但另一手却牢牢握住了剑身,纵使被切割的伤口不断渗血,也不曾松开。 “不同。” 滴滴鲜血淌落,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让背叛者瞪大了双眼“什··什么?!” “我与你们,不同。 若乱世之中,仁义道德化作一纸空谈,还有我,便由我,来坚守这最后的底线,由我阿德,来践行!” 声音很轻,很淡,很虚弱,但却犹如惊雷般炸响在长空间,坚定有力。 阿德摇摇晃晃的站起,望向乌云密布的高天,望向隆隆作响的雷电,望向那水洼中不断挣扎的蚂蚁,缓缓竖剑额前,低语道“我练武,就是想要保护家人、以及村民百姓,更希望能建立一个老者安之、少者怀之、人人安居乐业,不必向强权低头、不必担忧绿林骚扰的地方。 不亲手杀你,不是为命,而是为我心念,为我的底线,今日种种,不坠我心,犹如寒梅,砥砺前行。” 你··你?背叛者心神颤动,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卑微过,在这个人面前,他竟真的看到了一种仁德,属于人的善。 “就像蚂蚁泥鳅,就像微尘杂草,就像芸芸众生,我,绝不要被‘命’困住!”阿德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有力,手掌推动着剑尖一寸一寸的在额前划过,撕开了一条血淋淋的竖痕,咬着牙低吼“我,就是我,就是性本善的那个人!就是昏暗世道中的仁德!我是···阿德!” 伴随着鲜血溅落,背叛者无比震撼,他清楚的看到阿德额前像是开了一个血色的天眼,正对苍天,这是在,改命? 轰隆隆! 这一刻,乌云被撕开,狂风止息,一道惊雷劈落,照耀长天一片苍白。 雷光之中,更是有一团浓郁的金光以及一条金龙般的气流,竟是传说中的天子龙气! 轰嚓! 惊雷劈落,裹挟着龙气与光团自眉心血色竖痕没入了阿德体内,更是宣泄而出,直接将一旁背叛者轰中,当场烧成了一团焦炭。 天罚?最后一个念头还未升起,他的生命便走向终点,彻底消亡。 背弃者,天谴之。 噗通!被龙气与光团击中的阿德仰天便倒,直接昏迷了过去,被一丛丛草木遮掩庇护。 风声止息,水洼中,那只小小的蚂蚁终于爬了上来,重见天日,静静立在雨后的天地中。 天空之上,原本绵延的乌云已然散开,金灿灿的大日重新出现,普照向大地万方。 坍塌的院落中,一位背着药篓的老人缓缓走来,掀开了瓦砾,抱起一道昏迷的身影。 一切,都重归了宁静平和。 而在村内,王家院落里,项稷似有所感般抬头望天,露出异色“拨云开雾,重见天日,复归吉兆,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那于海倒是跑的快,还好王老爷子没有大碍,被我救了回来。”匆匆赶来的县尉王谦摇摇头,只觉得这桩功劳来的莫名其妙。 走在路上,刚在村口下马车就碰到拽着王老爷子跑路的于海,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真是白捡的功劳,好运道啊。 “县尉大人,既然乡长之事已经了结,便来谈谈我们此来的目的吧,那位阿德。”此刻,那位儒袍老者开口了,来到楼桑村正有目的。 阿德? 项稷闻言一怔,怎么还跟他扯上了关系? 县尉沉吟数息后颔首道“这本就是一桩好事,认祖归宗,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他们孤儿寡母的,多有不便,宗族内可有安排?” “自是族中有了安排,听闻阿德名与表字因父亲早亡而未排,族老们也为他定了下来,等到年满及冠便可用之,是谓玄德升闻,乃命以位.,孔圣亦有云‘玄谓幽潜,潜行道德’,合他之名,表字应为玄德,取名的话,前有族兄为‘让、藏、储’,循而尊之,当为···备!”儒袍老者刘元起轻抚长须,含笑道出了名讳。 这样一个善名传扬十里八乡的好苗子认祖归宗,对他们而言也是好的,正好今年有前往京城书院学习的名额,恰逢人选。 “备,好,阿德也终于有了名字,刘备,玄德,刘玄德,中山靖王之后,加上刘氏宗族三年一次的入京求学机会,元起兄资助,玄德与德让同去也有腾飞之望,好啊,很好。” 县尉王谦也不禁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一桩好事,以刘元起的身家以及宗族的本事,资助刘德让与刘玄德一起入京求学不难,更何况大儒卢植就是同乡,有宗族身份与人情多半可以拜入其门下学习。 刘备?! 刘玄德!项稷思绪一阵混乱,嘴巴微张,陷入了茫然“阿德··是玄德?! 175年,玄德由宗族而入京求学,竟是如此?那岂不是我以改命之法间接推动造出了一个刘玄德?” 亏他找了那么久的刘玄德,竟然就是自己身边的阿德? 而他成为刘玄德,也是因为自己? 世上本无玄德,因缘际会才出现?不,不不不,也许亦是历史的轨迹?就算没有,也会因为种种缘故诞生,甚至改名出现一个‘刘玄德’? 这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出乎预料,只能说,养潜龙与改命之法的确成功了,也算是好事。 所谓改命,其实原理也没有那么复杂,就像你口渴很想喝水,但最后要不要喝水这个决定是由你自己选择的。 细细想来,一切似乎又串联了起来,与自己交手的刘德让本就是历史上与刘备同去求学之人,此番到来的刘元起更是资助他们的族叔,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易术,命数,真叫我看不明白,难怪会有人说,越是精研便越不解。” 项稷深吸一口气,心中泛起波澜,对于命理命数又有了全新的理解,易术修为更上一层楼。 就像是风吹着雨,砸入小水坑,如果没风,雨砸不进去,如果没雨,风吹也没用,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在一起,很多人都觉得我如何做如何选择,尚且不知你的选择必须迎合你自己的命格;所谓命格,就是决定你一切的周遭,就像是你的出生,你的环境。很多很多,看似是不好的事情,实际上对于你来说,未必不好,看似好的东西,其实背后隐藏的危险和杀机,无处不在。世人皆知财富美好,但是大部分人却对他人的嫉妒和算计视而不见,都觉得光芒耀眼的感受很棒,但是不知道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双恶毒的眼睛就在死死的盯着那光明照耀的地方。 而这一切,都被门外的黄老医目睹眼里,似乎就连那一声炸响的惊雷也瞒不过。 “都说你是霸王后人,那么真的就是吗?若是别人让你以为,是否你就真的成了那个人? 也许,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霸王后裔,只有一个山林间普普通通的猎户家庭,碰巧姓项而已。 姓项的有很多,但霸王只有一个。 姓刘的也有很多,刘邦也只有一个。” 黄老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背着的女子放在王家大院外,正是阿德的母亲,被及时救下,并无大碍。 也许他白来了一趟,但也许,也并未白来。 一个被推到台面上伪装成霸王后裔的人,一个机缘巧合成为中山靖王之后的人,冥冥之中,亦有交汇。 是真是假,也许并不重要。 不是霸王的霸王,不是玄德的玄德, 也许当年他师傅所言的那句话并不正确,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不,并不,现在,见到了项稷与刘备的黄老医,心中已有了另一个答案: 万般皆是心,点点皆由人。 第30章 取你头颅,赠我友人万里路(6K合章) 楼桑村,翌日,辰时。 朝阳初起,正是一日生机绽放时。 王家大院里,打坐观想一夜的项稷睁开了眼,两丈以内隐现波光粼粼,似有海浪翻涌,一片巨大的鲲鱼阴影潜伏其中,已是凝实了七成,金色斑纹与黝黑的身躯若隐若现,就像是海平面上升起的一轮金焰黑日般。 细细看去,当鲲鱼跃出北海,与他肉身合一时,三寸皮膜的表面竟荡漾开一层水波涟漪,而后燃烧起黝黑的元神之火来,似是太阴之属般焰光冰冷,仿佛可以冻结人的魂魄,专门针对精神意志的杀招。 “北冥入身,齐天蹈海。” 项稷长出一口气,体表燃烧在皮膜上的黑火顿时消散,维持这股‘杀招’的消耗可不小,等若于点燃精神力来提升体魄与内劲的杀伤力,以他如今的元神也不过百息时间就要精神力干涸,需要打坐观想来恢复。 迎着朝阳紫气,他深深的呼吸,一连运劲自小腹游走四肢百骸再归来三个周天后方才站起,浑身筋骨猛地一绷,发出拉弦之声,血肉晶莹有力,竟是较之前日又长高了一寸,打熬筋骨有成。 “开窍,凝形,外显,三步若是修成,这副图录的精神武功便算是登堂入室,足以习练下一副图录,可惜你不供奉香火,否则··· 也罢,既你已走了一半,又要远游,这剩下的一幅图录我也该早些给你,过些时日,我也该离开楼桑村了,前往冀州。” 吱呀一声,一旁的木门被推开,黄老医走了进来,面色平静,递来了第二幅图录。 这副图录上纹刻的不再是北海鲲鱼,而是一头乘风而起的金色大鹏,纵横九万里,浑身翎羽如剑气呼啸,还有一条条墨色纹路交织金色体表,呈现出与鲲鱼截然相反的姿态。 “这两幅图录是一体?是鲲鹏图?”项稷接过图录,一下子联想到了北海鲲鹏,这一传说中的生物,也许真的存在。 由鲲而鹏,正是阴阳变化,杂糅一体,达到了一种平衡。 “应该说,这鲲鹏图,是另一组图录中的部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讳,逍遥游,开创者便是我当初供奉的那一座神像。”黄老医目光幽深,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一叹。 可惜,若是此子愿意信奉鬼神,供奉香火,便不需有这么多顾忌,直接就可以拜入他的师门中。 哒、哒。 就在两人交谈声,又有脚步声响起,院落的门再次被推开,有人进来。 是阿德,或者说,刘玄德。 如今的他,较之当初已然大不相同,眉心处一道淡淡的金色竖纹在日光下微微放光,双耳耳垂显得厚大,双臂也像是得到了某种拉伸般显得很长,甚至垂下来能够到膝盖,更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亮有神,蕴含坚定,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沉稳、坚韧而光明。 善良仁德仍在,只是变得更加明智有底。 “阿德,不,玄德,日后该称呼你为玄德兄了,中山靖王之后。”项稷见他到来,已然变得有所不同,不由心生诧异。 昨日他经历了什么,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而当真切感应时,他顿时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与他的元神微微呼应,那是···光武碎片! 果然!项稷神色一凝,二十八块光武碎片之一果然与刘备相合,多半还有那三分之一的龙气,这才让阿德发生蜕变,甚至从入门武者的层次一跃成为了一关武师,踏入了皮甲膜衣的境界。 “认祖归宗,也是我父母的愿望,今日能成,是好事,算上武道修为突破,双喜临门。”阿德笑了笑,神色间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祖上阔绰,宗族超然,可一年又一年的岁月打磨下,早已淡忘,柴米油盐填满了生活。 现如今真的实现时,却又没有了那份激动与期盼。 “听闻,你将入京求学,拜入大儒卢植门下?” 见好友已为玄德,项稷也为他欢喜,想到了他入京求学后的经历,也将与公孙瓒、曹操等人接触,有了交集,那也堪称是当今天下最上游的一撮年轻高手。 龙虎榜上皆有名! “的确,山河兄何不同行?以你的资质,在镇国大宗之属的洛阳书院必然能够大展拳脚,那里汇聚的龙虎榜高手不少。” “我终究不是伱们宗族的人,行事多有不便,日后准备游历天下,兴许会有京城相会的日子,那时可不要忘了请我品茶饮酒。” “自不会忘,山河兄与我同享福共患难,已是知己,天涯海角也不能阻,日后再见,玄德必设宴为兄接风洗尘。” 两人对视一眼,感触良多,短短时日里遭遇的变化却是不少,一桩又一桩,推动着他们从稚嫩走向成熟。 世道如此。 “哈哈哈,好,玄德兄,既是你今日傍晚便要走,我也该为你备一桩礼物。” 分别之际,项稷看了一眼西北方向,眼底闪过一抹寒光,要去做一件事。 他准备的礼物,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一個人,撞山钟于海。 取下其头颅,才是与玄德告别的最好礼物,一切都了断。 早先,其被县尉王谦与刘元起打伤,一路逃往西北方向去了,自有捕快在后面跟着,逃不掉。 于海实力较之当初的饿狼寨寨主还是弱了不少,也是近来才靠着消灾楼之力成就三关层次。 “山河兄,找到了,一路上兄弟们都盯着,还有,这是县令大人托我带给你的书信。” 很快,王谦便带来了有关撞山钟于海的消息,有捕头追踪到他的痕迹,就在西北方向十里外的荒原小山中。 “多谢。”霎时项稷动身而去,身子一翻便跃出了院落中,长空中步伐连续一踏,便有劲风扶摇而起,托着他飘荡滑翔向远方。 正午,午时。 西北十里外,荒野苦寒,薄雾弥漫。 项稷飞奔而来,自一片又一片倒折的土地间走过,面色很平静。 他打开了县令的书信,内里所述内容很简单,乃是县令告知他狼溪村后续之事“山河小友,正如我当初所言,此事上报,得贵人赏识,加上师门一系的推动,我或有升迁之望,原本打算提拔你做县尉,再调往附近县里做县丞,日后未尝不可为一地县令,但我终究是卢氏一系的门人,这份恩情需要投桃报李,提拔一些范阳书院出来的门生。 但我并非忘恩之辈,多方争取之下,将原本举荐入范阳书院的名额改换成了送往洛阳书院入试的名额,其中也有卢常安等人的相助,分了一个书院名额过来,作为镇国大宗之一的书院,其又坐落皇城,从其中走出的学子无一不身担官职,不少皆为羽林郎而近天子。 故而我将此名额争取过来,赠予小友,也正可全你与阿德洛阳再会,祝君,武运永昌。” 洛阳书院···项稷看完书信不由心中一动,正好他亦有许远的一封书信要送往洛阳,这倒是一举两得了。 在前方,一座峰峦耸立,薄雾之中显得有些飘渺,巨木参天,粗如虬龙,一条条老藤垂落,粗大如黑蟒,毒虫蛇蚁成群,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原始的气息。 吼!忽闻山中有咆哮声凶厉,震动云霄,那是一头金毛巨猿,能有三丈高,在山脉中行走,红眸如两盏神灯撕裂长空。 在山的另一头,一条能有四丈长的黑蟒倏尔钻出,鳞甲铮亮,长身如磨盘,所过之处,古木老藤都被碾碎。 “孤山妖兽,此地就如同虎狼峰一般。” 项稷环顾周遭,没有犹豫,直接攀山而上,大氅被劲风吹拂的鼓荡飘摇,如同雄鹰展翅一般裹挟着身躯在峭壁上不断攀行。 他的速度很快,每一脚落下都如刀子般戳出一个豁口,一身劲力掌控没有丝毫浪费,一步一个脚印,就算是在悬崖峭壁上也稳固无比。 很快,他便来到了山腰处,一捧细微的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淡淡的白烟升起,一个背着铜钟的汉子坐在那里,以一堆枯木杂草点燃取火,正烧烤着一头野兔,手中还不断挤压着一种蓝色药草,滴下泛着荧光的汁液调味。 无需查探,见到那口铜钟的一刹那,项稷便知晓,那就是撞山钟于海。 唰! 他没有偷袭,也没有丝毫遮掩,大氅遮空,身形如一片帷幕般从天而降,落在了于海面前。 噼啪!火堆燃烧干草发出炸响,摇曳的火光显得两人面庞忽明忽暗。 于海也在打量着他,十五六岁的面容,靛青大氅内着黑色劲装,背部有一个匣子般的凸起,非刀即剑,大眼薄唇,刀眉斜飞入鬓,给人英气果断之感。 高手! 武师级高手! 于海望向那眼睛的一瞬间便有了感应,心中也浮现出一个近来耳熟能详的名讳,不禁眯眼道“翻天鲲,楚山河!” “撞山钟,于海。”项稷面无表情的开口,大氅一松,被他抖手甩在了一旁的古树枝桠上,另一手已然摸在了黑木匣子口,瞬间就能抽出长刀。 凛冽杀意混杂着寒风,让燃烧的火堆都不住摇晃起来,眨眼熄灭。 于海起身,单手提起了那口黄铜大钟,了然道“你是来杀我的。” “取你头颅一用,赠别离!” 没有废话,项稷步步逼近,一脚就踏在了方才熄灭的火堆上。 两人相距三步而立,都未有拔刀或出手的迹象。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中愈发弥漫有一股压抑的气息,方圆三丈之地,寒风止息,荒草停止摇曳,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山石如冰,荒野孤寂,远方传来悠远的狼的嚎叫声,有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呼! 无声无息的,一点劲风在两人中央之地显现,而后如潮水暗涌一般,朝着四方扩散开来。 这一刻,两人如身在一汪清湖里,日光下、薄雾中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铮! 铁器杀伐之音刹那迸发,项稷抽刀出鞘,三尺‘踏雪寻梅’间寒光凛冽,一片煞白。 刀光乍现,扑面而来,周遭两丈以内仿佛一下进入了寒冬腊月,吐气可成冰,令于海都露出几分郑重之色,一只手已然拍向了大钟。 铛! 钟声悠扬旷远,在筋弓脉弦之力拍击下发出一记破裂般的杀伐之声,有穿透金石之能,砰的一声钟体扬起,挡在了刀锋处。 叮~~清脆声响起,刀钟交击,竟一个照面就出现了裂纹,偌大黄铜钟表面上赫然浮现出了一道细细的碎纹。 “百炼利器?一寸刀芒!” 于海面色微变,兵器上就吃了个大亏,如此交手,不出三招他的大钟就要报废,被硬生生切开,到时候空手面对一位位列龙虎榜的刀道高手,可绝不是好事。 一念至此,他运转巨灵血气,身形猛地胀大一圈,条条大筋如弓弦一般绷起,劲力飙升,直接推动大钟顶开了寻梅刀,更是双臂连舞,以大钟卷起劲风乱草鼓荡向前,迫使项稷挥刀劈斩,破开阻碍。 而当长刀劈开薄雾的一刹那,已然冲出了一个身如铁塔的九尺巨汉,于海浑身筋脉凸起如纹路,肌体流淌黝黑光华,显然习练了一门属于消灾楼的炼体武功, 轰的一声,大钟横了过来,钟口正对项稷,便见于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以铁山靠的姿态猛地撞在了钟壁上,推动其刹那就压到了项稷的面前。 刹那间,巨灵推山,黄铜大钟如一座暗金山岭倾倒,大片气劲倾泄喷射,这种威势惊天动地。 撞山钟! 这才是他名号的来源,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好,死在此刀下,也不算无名鬼,长江三浪叠!” 项稷目光一冷,摆出了崩刀式架子,虎口朝上,刀尖向前高与胸口平;左掌按刀于右腕内侧,眼看刀前,跟着他左脚向前上步,脚尖外撇,右手握刀垂地,连踏三步后手握刀把一个内旋向前挑刺而出,手腕一抖筋脉如打炸雷一般发力,力贯刀尖,寻梅刀刀尖赫然凝聚出了一寸黝黑锋芒,始一出现便切割的空气滋滋作响,寒风自散。 刀道锋芒,百炼成罡,一刀既出,无怨无悔! 噌! 下一刻,他上挑至头顶三尺的刀锋悍然一转,扭刀劈落,承转折变化,劲力三分层叠,一瞬三响,直打得周遭寒霜草石高高扬起,火星迸溅。 一刀!一刀!又一刀!春雷暴殛! 紫雷刀法杀招乍现,项稷长刀由下往上,转而向下,刀势汹涌,锋芒澎湃,两丈之内更有北冥海浪滚滚相随,似乎爆发出了撕天裂地的海啸。 刀道锋芒,精神武功!一连两大杀招出现,就是于海也有些心惊,附近两丈之内空气变得粘稠,一重重虚幻海浪相容化作了黑海,浮现项稷身后,以壮声势。 轰嚓! 海啸扑来,吞没万物,闷雷阵阵,初春惊魂,恐怖的一击在一个照面时就打爆了黄铜大钟,这口于海赖以成名的奇门兵器在今日走向末路,根本无法抵挡。 撞山!撞山!魔猿撞山!于海大喝,自兵器碎片中冲出,没有认输,气势反而藉此攀升,不断攀升,双拳一上一前,荒蛮沉重,像是将项稷当作了一座挡路之山,悍然撞来,要将一切拦路石都摧毁! 噌!长刀再起,这是长江三浪叠的第二浪!依旧是春雷暴殛! 轰的一声,劲风暴起,两道身影皆是倒翻后退,一连踏九步方才停下,在雪地间拉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蒋无功死的,不冤呐。”于海心中发冷,双掌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血色豁口,深可见骨,三寸皮膜直接被砍爆,不能抵挡刀法与兵器之威。 嘣!项稷长出一口气,脚下已然裂开了一个一寸深的大坑,撞山一击被他以坤山劲分担走了三成力道,又以震雷劲配合三浪叠打出,己身承受的伤害自然不多,被明王身化解。 “最后一刀,送你上路。” 撂下话语,他步伐一提,巨灵搬血,身躯同样膨胀到了九尺之高,背后纹刻的明王法相睁眼吐火,一层漆黑的阴火顿时在他体表蔓延开来,北冥入身,齐天蹈海! 哗啦!海浪层叠,有鲲鱼跃入刀身,载三浪之尽,一刀天降,春雷暴殛! 面对这一击,于海竟生出了绝望之感,他分明于近日里突破了三关,为何还是不敌?甚至要落败身死! 这就是龙虎榜上的人物吗? 每一位拿出来,都可逆杀老牌三关,睥睨一郡? 可惜,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问,死去的苍狼啸月蒋无功也不行。 先被县尉王谦所伤,又被翻天鲲所败,于海心乱如麻,已是失了方寸,待到起掌对抗时,刀锋已然到了面前。 噗! 长刀破空,寒风乍起,惊雷只在一瞬间。 没有什么多余的可能,也不会有什么逆天的反转,寻梅刀直接斩过了于海的脖子,劲力入体搅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已然没有了活路。 而他的双掌,甚至还不曾握住刀身,差了半寸。 “我不甘心!费尽心思,倾家荡产成了消灾楼门人,怎能默默无闻的死在荒山野岭?!” 于海口吐鲜血,却仍旧咬牙切齿,不甘的低吼着。 他心中有恨,有怒,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翻天鲲要来杀自己? 双方根本没有什么恩怨才对。 “甘不甘心,旧不旧怨,与我何干? 我来,只是杀你,只因你伤了阿德,仅此而已。” 项稷没有倾听的意思,也懒得管什么恩怨是非,他来只为杀人。 噌! 下一刻,手起刀落,于海的头颅已然被他斩下,直接挂在了那只剩下一半的残钟上,提入手中。 “消灾楼的令牌,还有···长沙郡的密信,五溪蛮族的蛊虫印记?” 项稷搜刮着尸体,忽然发现于海身上还怀揣着消灾楼的消息,那是一封自长沙郡据点传过来的消息,只因他近来成就三关武师,才有机会抓住这个功劳,护送往其他据点。 而长沙郡与武陵郡盘踞着不少五溪蛮族,传闻那里的武者精通养蛊与御兽,用毒之道天下无双,亦有高手无数,有别于其它区域,那里也只驻扎一位太守,少量军马,很难影响到当地的势力。 “罢了,与消灾楼本就是仇怨深重,也不差这一点儿了。” 项稷摇摇头,将密信收起,准备交给县令,交给消灾楼的宿敌,卢氏书院去头疼收拾吧。 与此同时,一辆自涿县而来的马车已然停在了楼桑村门口。 驾车的正是刘氏宗族家仆,刘德让与刘元起同至,前来迎接刘玄德入京求学。 只是此刻,这位中山靖王之后没有上马,而是伫立在村口,在第一次相见的黄土道上,远远望着西北方向。 那里,夕阳西下,斑驳余辉洒落大地,一派艳丽。 他在等人。 等一位,友人。 刘德让没有打扰,刘元起也没有催促,他们就这么静静的望着。 等待。 终于,落日余晖中,一条长长的影子浮现,由远及近,向着众人靠拢。 那是一位披着靛青大氅的少年,背着赤日走来,身前是楼桑村炊烟,身后是北风斜阳。 漫天赤霞中,他手中露出一颗头颅,一颗串联在破碎铜钟上的头颅。 撞山钟,于海! 阿德笑了,笑得纯净朴实,就像最初相见时那般,一如往昔。 众人望着那颗头颅与铜钟,心中却是不住的震颤着,那是三关武师的头颅! 阿德的仇人,消灾楼门人,三关武师撞山钟的头颅!竟被人斩下,就这么提着回来? 夕阳西下,单刀扫十里,提头归,送友人! 镇外,寒风凛冽,枯树摇曳。 古道斜阳,骏马昂首嘶鸣。 两道人影伫立,遍地银白。 “玄德兄,此去多风雨,保重!” 项稷按下斗笠,将黑木匣子缚在背后,大氅披肩,递来了头颅。 “山河兄,江湖路远,你,慢行!” 阿德,刘玄德,他接过头颅,又向着村里母亲的方向叩首三拜,深深看了项稷一眼,拱手道别,两腿一夹,骏马奔腾而起,便在烟尘中远去。 夕阳西下,纵马逐尘。 项稷静静望着他远去,远去,直至连烟尘也不可见时,他才按了按自己的斗笠,微微一笑,翻身上了县尉带来的骏马,在烟尘与夕阳中消失在地平线上。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第31章 代郡夜雨饮晚风,故人曾辞西鹤楼 夜雨高楼,空饮晚风。 画舫灯红,七八盏。 代郡、灵丘。 号称郡内第三楼的听风楼上,项稷脱下靛青大氅放在桌间,背负的黑木匣子不动,挥挥手便唤来了小二,点了一碗鱼汤面、一叠烫干丝、一块烧饼,一壶刚刚泡开的花茶。 离开涿郡后,他策马赶路十五日,来到了临近的代郡,准备游历一番。 自从成就二关武师至今,寿元还剩下两年又三百一十日,较之最初时的三日,可以说是相当宽裕了,少有的多了几分闲心。 “当初涿江里斩的盘山三虎,便是代郡灵丘县走出的,那老大当初生死未卜,按照寒江剑所言,我也该回来探查一二,有所提防,既是官府捕头的身份,那在此地找些捉刀人助力也不难。” 他放松身体倚靠在椅子上,想到了危月序列的执念夺舍,若是为真,当初的三个铜人还真是一场灾难。 所谓捉刀人,即接取官府的悬赏,帮官府捉拿一些穷凶极恶的恶徒,领取赏金,以此为生之人,在县衙附近还是有不少的,实力品行参差不齐。 此刻,客栈大堂里人声鼎沸,各种声音交织,三三两两的江湖客与地痞流氓混杂,大多背负兵刃,其中尤以刀、鞭二者居多。 秦皇汉武以来,武风极盛,灵丘县附近的两座三流门派·秋刀门与赶山宗便是以两种兵器而闻名,很多年轻人自幼幻想拜入门下。 “咦,又是一个模仿龙虎榜人杰装扮的,这个月以来已是第多少回了?” “靛青大氅,黑色劲装,背负木盒,这是模仿的榜上第一百零八位交椅·翻天鲲。” “不老老实实的习武养家,年轻人非要随波逐流,徒有其形又有什么用,人家翻天鲲可是实打实击杀了两位三关武师的人杰,这也能模仿吗?” “还不是近来的盘山论剑,两宗广邀见证,搞的不少好高骛远的年轻人过来,都想着出风头扬名,好搏一条出路。” 远远的,看到项稷之后,一些江湖人士先是一怔,既而就露出感叹之色,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见过了数十個如此装扮的年轻人,大多虚有其表,被人一试探就露了馅。 听到这些话语,就是项稷自己也有些错愣,这年头,还有人学他的打扮? 这是真不怕被消灾楼给找上出气啊? 胆子够大。 “兄台,你也是那位翻天鲲的仰慕者?想来也是一位刀客,如今幽州习武练刀者,谁不闻长江三浪之名,已是一代人追逐的榜样了。 不过兄台,你模仿的虽然像,但还是差了点味道,翻天鲲那样的刀客,一定是冷俊的,不苟言笑,眉角眼梢都带着锋芒,说话都是,一,顿,一,顿,的。” 忽然间,身边一名离他最近的大氅青年到了身边,仿佛看到了知己一般,但同时又怕破坏了辛苦模仿出来的气质,眼中虽然有笑意,但是神色不变,脸上的皮肉忍得都轻轻颤动起来。 “他,真,是,这,样,吗?” 项稷神色古怪,摸了摸自己眉梢,又捏了捏面皮,既没有感受到锋芒,也没有冰凉感,他莫不是假的,成替身了吧? 跟着,他看向面前的大氅青年,似乎比他还要大上几岁,刚成就武师不久,皮甲膜衣还有些稚嫩,不过一寸厚,显然有些传承与来头,但不大。 “学人家打扮又如何,学的来实力与战绩才好!”青年身后不远处走出一名老人,须发斑白,锦袍挎刀,目光时而瞥向这里,时而吹胡子瞪眼,显然是被他身边这一位的装束气得不轻。 作为长辈,并不希望门下弟子或者后辈盲从,同样的路,未必能够走出第二人,大概率还是碰一鼻子灰。 “阿弥陀佛,原是故人在此,倒是巧了。” 远远的,一声佛号响起,便有风声相随,快速靠近着座席。 “是你?”项稷挑眉,就看到眼前多出了一身如血的赤色僧袍。 是个和尚。 熟悉的和尚。 年轻和尚看上去很清秀,目光幽深,脑袋上戒疤依旧,正是当初涿江会过的血头陀,他如一个普通的和尚般走进来,就这样径直在周遭狐疑的目光下来到桌前坐下。 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目光刹那变得桀骜,怪笑道“施主当面,小僧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的,明明排位比你还要高,为何却无人来模仿我,学你的倒是不少。” “废话,谁没事模仿邪道的打扮,生怕路上没人来找自己麻烦吗,你若是此前还在迎江寺的时候,说不得还有一二,如今已是血河派,没人抓伱就不错了。”项稷瞥了这榜上龙虎一眼,心中不禁思量起来,若说巧合,也许有,但不能尽信。 他认为,此事还是与明王庙内的传承脱不开关系,也许得到传承之人彼此冥冥中也联系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相互靠近,以神通序列的莫测能力而言,不是没有可能。 “历经涿江一事,又在此相见,我们也算是有缘,不请小僧吃一口吗?”血头陀看了一眼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食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要化缘。 项稷凝视他看上去莹白,并不厚实的脸皮,直到这位排行一百零七位的血头陀有些受不了,方才将烧饼推到他面前,淡淡道“一块饼,自己掏钱。” 穿一身赤色僧衣的血头陀嘿嘿一笑,将烧饼一折一卷便塞入了嘴中,又掏出些盘缠唤来小二,加了一壶酒与三碟干肉,推了一碟到项稷面前后便是一顿风卷残云。 也直到此时,项稷才认真地看他一眼“你现在是算和尚还是算还俗?” “当然是还俗了,不过清规戒律还是在遵守一段时间后再打破更有快感,你不懂。”血头陀一边饮酒,一边大口吃肉,很有心得。 项稷闻言目光一亮“那这不就意味着你的身份还是邪道血河派弟子,被官府通缉? 我若对你出手,岂不是又能提升位次,又能得赏金?” 一箭双雕,他觉得很划算。 “对我出手?先不论你是否敌得过我,你就不怕我杀这些无辜人士来威胁你?这座听风楼里的人可不少。”血头陀闻言目光一转,扫视周遭一个个路人,指尖已然染上了一点猩红,像是随时都要出手。 然而,项稷却是无所谓的一笑“与我何干?” 代郡人生地不熟,楼内都是过客,与他何干? “你···你不是官府正道吗?怎得跟那寒江剑差别这么大。”血头陀闻言一顿,颇有些意外,以往屡试不爽的手段居然失效了? 这可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些龙虎人杰截然不同,作风做派太利己了。 “练武把脑子练坏了吧,拿一群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威胁我,谁又说过官府正道就一定要乐善好施,受人掣肘? 我看,你是对官府两个字根本没概念,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理,就像现在我亮出官印,说你是逃犯,那你就是逃犯,不是,也得是;说你抓住用来威胁的人质是团伙,杀了可以领功亦如是,明白吗?” 项稷无语的扫了他一眼,也太天真了些,难怪那么容易被血河派忽悠的叛变迎江寺。 不过与他那鬼金羊序列恐怕也有关系,根据官府的仪式记载,涉及到了反复无常的一些因素。 “倒是比那寒江剑灵活得多,不愧是追风捕头,真是懂变通。” “知道就好,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血头陀一呆“什么提议?” “拿你这个逃犯回去领赏啊。”项稷理所当然的瞥了他一眼。 这么一个龙虎榜上的邪道门人,可是值不少银子呢。 血头陀闻言眼角一跳,颇有些无语,你来真的啊? 沉默半响,他敲了敲桌子,挑开话题正色道“其实,我这次来灵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与当初明王庙内的所有人都脱不开干系,必须要处理。” 明王庙?项稷目光一凝,难道他也知晓令牌的事情? 见他倾听,血头陀也不隐瞒,直接道“我见到了当初被阴兵污染的盘山虎,他落江后未死,而是又回到了灵丘县,在盘山附近显露踪影,我已经打探过,其祖上不详,真名为赵虎,家族亲属都已不在世上,遭遇过横祸。” 赵虎?盘山? 原来不是令牌···项稷昂首闭眼,自鼻间出了一股长气,变得平静,他忽然想通了,也无所谓风雨,事实上,无论他立在哪里,哪里都是风雨。 巧倒是也巧,他来代郡为的也是探查盘山虎后续一事,没想到血头陀也被牵扯进来,还有所收获。 想了想,项稷闷声道“若是再见,再杀一次就是,阴兵污染倒是轻的,就怕是斗酒狂僧留下的怨念将他夺舍。” 谈起杀伐来他也不忌讳,对于项稷而言,他从不以正人君子自居,若论杀人,他手中鲜血并不少,若论求利,他也趋之若鹜,底线也有,不过较为灵活,他自认为单独几个词就涵盖一个人,是不妥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七情六欲俱全,心思变化不定的人;该动手时,他也不会被条条框框与道义束缚;能仗义相助时,他也不会犹豫与计较得失。 “我也正是担心此事,可要同行一探?”血头陀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想要两人联手一探;原本他虽有这个打算,但与正道同行实在概率不大,可听了项稷一番话后他转变了主意,这个作风迥异,透着一丝邪气的追风捕头很合他胃口,同行也不会如古板子弟那般闷。 一位龙虎榜高手或许有意外,但两人联手便大不相同。 点点头,项稷应承下来,两人并不拖沓,直接起身就走,脚步一点就旋飞出了窗外。 谁?! 霎时周遭不少江湖客都被惊动,诧异的看来,当见到那大雪间腾跃闪动的身影与巨灵血气时,皆是瞪大了眼,心中一下子冒出两个名讳。 翻天鲲,血头陀! 龙虎榜榜尾的两把交椅。 “那似乎,真的是···” “真的是翻天鲲啊!” “还有血头陀!” 一下子,惊呼声四起,此前还觉得项稷是模仿翻天鲲才披大氅着青袍的人更是瞠目结舌。 真的!见到真人了! “他不是扮的,而是真的! 我的天,我刚刚在教翻天鲲学翻天鲲?” 早先那位大氅青年更是一呆,回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似乎可以吹上半辈子了? 而当他们一哄而上,想要见一见庐山真面目时,却发现早已没有了两人的踪影。 “龙虎榜一百零八与一百零七相遇,难道要爆发一场大战吗,可惜,这样的精彩对决我等竟不能见证!” 有武痴捶胸顿足,这可是一场机遇啊,却白白错过。 片刻后,灵丘县外。 通往盘山的官道上,一道身影正在飞奔,虎皮坎肩,背着一口暗红色残刀,上面满是豁口,白发飞舞间露出锐利双眸,但即便沐浴在阳光下,也难掩一身的垂暮之意。 他面庞约莫中年人模样,可目光很冷,双眼如鹰一般看向前方,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个奔走于大地上的猎物,眨眼消失在烟尘中。 “就是他,昔日的盘山三虎之首,分明已经死在了涿江,但却疑似被夺舍,涉及到了危月燕序列,很可能就有相关的仪式与媒介,跟上。” “难得有野生的神通序列媒介,不能错过了。” 数息后,官道旁,古木之巅,溪流边,磐石之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十余道身影,大多是老人,哪怕生有一幅中年人的面孔,也鬓发如霜。 他们像是有所预谋般,紧紧跟随着盘山虎的脚步,也向着盘山而去。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洛阳皇城。 司州中心,一座恢宏的大城坐落在大地之上,沧桑古老的城墙高耸似大岳,整座城宛如一片古老的山脉,匍匐在这片疆土的正中央。 这是洛阳,天下的中心,东汉基业的重地,亦是汉天子与诸世家之主的战场。 这里的高手,太多太多;这里的人杰,远近闻名,说是天下十三州最繁华最强大的区域也不为过。 洛阳南长街,博士府。 一片白玉堆砌围拢的水池前,一捧又一捧莲叶低垂,池水青碧,倏尔有一条锦鲤翻身,那池底的淤泥顿时被掀起,池水渐渐浑浊。 水池前,三尺寒梅相接,清香中露出一张楠木金纹桌,摞摞竹简摊开,其上墨星点点,勾勒正气之言。 书写者,是一位中年学士,儒生打扮,半黑半白的发丝整齐束起,他目光平和,手中握着的紫檀貂毛笔挥动,笔尖凝聚着浓浓的墨汁,直到那锦鲤翻身,吹皱一池清净。 见到这一幕,他不禁放下笔墨望着变得浑浊的池水,负手转身,忍不住摇摇头,轻叹远眺“乌江已故,光武中兴,已经是一池淤泥,又何必要再翻起呢?” 语落,一旁的磨墨子弟神色一变,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是谁,又能引得大儒卢植落此一言? 冀州桃侯国,蟠桃楼。 古楼门户高大,厅堂富丽,院落内古树耸立,粉烟飘香,一只羽生三色的雀儿立在枝干上轻啼。 当代桃府管家正坐在树下藤椅上饮茶,心腹仆从就立在身前,叙说着所有的见闻。 “逃了?” 叮~他捻起茶盖轻敲瓷杯边缘,淡淡的开口,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听着这声轻响,仆从却不禁心头一凛,头颅又往下低了几分道“也许只是运道好,虽然将三页刀法也撕下,但没有紫雷心法修出的雷属内劲,他也发挥不出多少威力,没有对应的雷刀也精进不到第四式,应是离不开幽州境内。” “做事,不要推测,只要结论,明白吗?”侯府管家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下,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的逗起了一旁枝干上的三色雀。 叽喳声中,那仆从连连点头“是,属下明白,这就联系幽州人手在各郡搜寻刀法出众者,重点关注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 “盛世太平,所有人都想看到,也没有人能够违逆这样的大势,为此牺牲几个小卒,那也是光荣且值得的,去请刘康大公子出关,该登上舞台了,真霸王在后,总有个‘挡箭牌’为王先驱,立在台前。” 管家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但其意思已经传达的很清楚。 那仆从见状行了一礼,便躬身走出,将门户关上,一路来到了别院。 此刻,这里已经有一行下人婢女等待着,递来了卷宗与竹简。 “让我看看,近来幽州内声名鹊起的使刀年轻人,天罗刀王笛、五虎断门刀胡飞···嗯,还有个龙虎榜一百零八位,翻天鲲楚山河?” 翻阅之间,管家心腹仆从已是将幽州一月内露头的刀道好手看了个遍,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龙虎榜榜尾的人物。 然而一众下人却是神色古怪的对视一眼,苦笑道“可这位楚山河怀有精神武功与两口百炼利器,拳脚功夫为鹰爪功,还有炼体秘法,都不是常人能得到的,还是位二关武师,可杀三关,那山野猎户不过入门武者,差距未免也太大,一月达到这种程度根本是不可能。” “此人户籍?”尽管感觉可能性不大,但管家心腹还是谨慎的多问了一句。 领头婢女立刻递来另一卷文书道“托些人脉查到了,很清白,是楼桑村乡长自小收养的孩童,后来成了门客,历经机缘后成为了涿县追风捕头,与县令的关系很好,那位县令您也知道,是大儒卢植的徒孙,那一系很不简单,也不会收来历不明的人,我们也不好深挖,继续查下去,点到为止。” “卢氏一系却是麻烦,还有那楼桑村王家,我知晓了,原来是那一脉的远亲,可也不能忽略了,便小小打探吧,重点放到其他人身上。” 负责此事的仆从听了也有些头疼,也只能削减其嫌疑,着重观察其他人了。 明明只是一个山村里的普通猎户,怎么还能让他们这般折腾? 第33章 赏银百两,谁可接某一刀?(7K求追读) 龙虎榜一百零八位,翻天鲲! 这话音一落,整个山道上就变得静谧无声,连那丛生摇曳的树枝也止住了弧度,像是因此而驻足。 “涿江龙虎,翻天鲲楚山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宛如晨钟连响,振聋发聩,震得很多江湖客与门派弟子心神颤栗,身子都哆嗦起来。 那可是领悟了刀道锋芒,亲手逆斩了两位三关武师的强横人物,只要不招惹世家与豪强,在一郡之地横着走没有问题。 “此前,不是有传闻这位翻天鲲的故友入京求学,他也离去了吗,竟是来了代郡?” “怪了,为何不选择一同入京求学?那可是不得了的机缘造化,洛阳之繁华与强盛,远非其他州郡所能比拟。” 这时候,很多人也都反应过来,目光落到那个靛青大氅,黑衣劲装的少年身上,那一位怎么会到了他们这灵丘县中。 很快,就有自河对岸赶来的武者急匆匆开口“方才那位与他同行,赤袍僧人似乎与传闻中的血头陀扮相一般无二,来盘山的龙虎不是一位,而是两位!” 什么! 这一下,整个盘山脚下就沸腾了,一次盘山论剑,竟然有两位龙虎人杰到了! 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江湖散修,江湖浪里滚三滚,就为了能够学到一身功夫,扬名立万,现在见到翻天鲲这样的年轻高手,心潮翻涌,顿时难以自抑,恨不得立马上去拜师求学。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与他们截然相反的,便是此前气势汹汹的赶山宗与秋刀门弟子。 此刻一個个都哑了火,话也说不出一句来,他们居然以为那位翻天鲲是欢喜教的团伙,一起来盗窃秘籍的淫贼,这可实在是有些下不来台。 覃长老更是一阵头大,虽然同为二关武师的层次,但差距却是云泥之别,他可没那个胆子接着撑起‘追山赶江’的架子了,只能苦笑着起身对项稷行了一礼“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误会了阁下···” 听着这些话,项稷双目微阖,手中寻梅刀不动不摇,仍旧是一言不发,没有回应,也没有颔首。 这样的姿态更让两宗弟子难受,退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只能面面相觑,围着欢喜教白衣使者的尸体站成一圈,成了木桩。 “嘿,这下赶山宗与秋刀门有热闹看了。” “他们应该庆幸,只是嘴上说说,还算克制的没有上来就动手,否则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很多人都神色玩味,一个个都在看热闹,露出饶有兴致之色。 行走江湖多年,他们深知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否则江湖险恶,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但看热闹这个乐子还是必不可少,可以不参与,却不能不看。 反正倒霉的又不是他们! “兄台,这株老参足有五十年药龄,价值百两银,这里还另有百两银子,是我等不敬、误会阁下的赔礼,还望收下,能够海涵此事。”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宗弟子有些局促起来,覃长老却是果断上前,一咬牙决定出血割肉,直接双手捧来了一枚红木盒子与百两银子的布包,要当作赔礼上供。 这么大出血?周遭围观者不禁有些意外,按道理来说赶山宗与秋刀门就在山上,双方也并未动起手,底气很足才对,怎么此刻还愿意付出这些代价来平息此事了? “三关练筋,这人参也有些用处,百两银子,可比我在涿县挣的都多了,他倒也舍得。” 项稷睁开眼,不见抬手,精神力运转间袖袍一下子鼓胀放大,犹如一团漩涡般将红木盒子与银子一起吸了进去,幽深不见底。 这一手显露,众人顿时神色一凝,到了三关筋弓脉弦的层次才能劲气外放,但眼下翻天鲲就有了类似的手段,难道又要突破了不成? 还好还好···见此,覃长老更是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否则光凭污蔑淫贼一事,对方就足以拔刀相向,场中可没一个斗得过的,加上秘籍失窃一事,两宗是再遭不起损失与折腾了。 “山河兄,在下代郡孙家,钦佩翻江刀法已久,可否赏脸来一叙?” “小兄!我等也尽是爱刀之人,神往已久,今日一见甚是欢喜,可否留步共赏盘山风水?” 有灵丘县的武林名宿欲上前见礼,纷纷放低了姿态,在这位真正的少年龙虎面前,他们过往的名声与傲气也算不得什么。 但项稷懒得理会,黑木匣子无风自动开启,寻梅刀入大氅归鞘,他鬓发轻扬间已是迈步远去,看似闲庭信步,但每一步落下,都横跨一丈地,如缩地成寸,几步之后,就彻底消失在崎岖山道间。 “下次长些心,哪有同伙拿了东西不走,在原地等着人来的。” 同时间,一道声音回响,不是很高,却清晰地传入两宗弟子的耳中。 哎呦! 一众赶山宗与秋刀门弟子摸了摸脑袋,有些发懵,每个人都被项稷恶趣味的敲了一板栗,也算是了结此事。 “唉,这下秘籍没追回来,欢喜教窃贼还死了,人参与银两也搭上,真是时运不济。” 有弟子叹息,觉得实在是运道不佳,一连串的事情折腾的头晕脑胀。 可那位覃长老却是白了他们一眼,教诲道“笨,你们记住,一时之得失不代表永远,这次看似是损失了人参与百两银子,实则化解了一桩祸事,甚至还与那位翻天鲲有了联系,明白吗? 日后想要交好,那都是有印象的,要知道他如今是上山去了,势必会与两位门主有所交流,肯定会有其他长老请他出手相助解决秘籍失窃一事,这个时候,咱们付出的人参与百两银子就显出作用来了,这才叫广结善缘。” 原来如此···众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到底还是经验浅薄,没有摸爬滚打过,太稚嫩。 与此同时,山道上一袭青色大氅飞驰而过,以极快的速度攀登着。 沿途不少武者都是眼睛一花就见到一抹清风掠过,便什么也见不到了,不由狐疑。 山顶,两宗比试之地是一处悬崖,传闻底部就是昔年开掘出来的地宫所在,但却无人知晓真正的位置。 悬崖上宾客云集,有仆从摆了上百桌酒席,供江湖好汉们自来自吃,人声鼎沸,端得热闹非凡。 秋刀门门主秋老虎与赶山宗宗主赶山客正坐在席位上首,眉头紧锁,竟然是跟丢了那位欢喜教的教主,这下子秘籍不知所踪,敌手又不见行迹,自然郁闷。 可以说,他们这一次的盘山论剑是白搞了,秘籍都不见了两帮人马还争个什么?白给外人看热闹! 还供给他们吃吃喝喝。 而在两人下方,坐着的则是两派大长老,约莫六十岁左右,须发半黑半白,皆是三关武师的修为,再往下,便是属于其他长老的职位,此前的那位覃长老便是大长老坐下第一批,与秋刀门的‘风沙刀’封长老平起平坐,皆是二关武师的修为。 在灵丘县内,两派实力堪称强大,让县衙都有些顾忌,一直在制衡周旋,维持着平衡,虽然麻烦,但相较于其他县郡里被世家大族压制的县衙,已经好上太多了。 宴席上,到来的江湖好手不少,座位也已满了六成,入座者或闭目养神,或交谈低语,最次也是武道入了门的人物。 此刻,山道上又一道身影出现,靛青大氅,头戴斗笠,一步起时还在门前,一步落下却已然入席落座,出现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番变化自然引起了一些人注意,但却没有相识之人,也只能看了两眼就作罢。 “覃长老还未归,看来又是出了变数,我总觉得这次欢喜教的行动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会不会是县··?” “慎言,一切等有了眉目再说,眼下要解决的,还是盘山论剑之事,咱们两派要保存实力对付欢喜教,抢回秘籍,自然不适合动手,需要做出一些改变,我看到来的人也不少,不若···” 席位上首,秋老虎与赶山客正在传音交谈,劲气外放笼罩下也无其他人能够听到。 席位角落里,项稷望着面露忧色的两派弟子,不禁思量起来,盘山虎为何要抢夺那一本血祭秘籍?要说来头,也只能是那座地宫,莫非真的与传闻中的赵武灵王墓有什么牵扯不成? 以其危月燕序列关乎阴属的能力来看,也许他图谋的并不是那么简单,盯上了赵武灵王墓内的尸体也说不定。 “罢了,遇事不决算一卦,自能明白。” 一念至此,项稷时隔多日再次以精神力触及了那副易命图,寿元瞬间被吸取了一股,只剩下两年又三百零九日。 跟着,一幅卦象清晰显露而出:下震上离,是谓火雷噬嗑,阴阳相交,喻恩威并施,宽严结合,刚柔相济。 噬嗑卦,刚柔相济,象曰:运拙如同身受饥,幸得送饭又送食,适口充腹心欢喜,忧愁从此渐消移。 【应卦:论剑展锋,点到为止,相助解围,名扬灵丘。 吉:可参悟秘籍,入地宫探索三日机缘,得两派好感助力,发掘盘山虎线索。 凶:身入局中,官府亦不可助,变数频生,四面牛鬼蛇神皆现。 一线天机:青色品级·解围。】 【逆卦:冷眼旁观,伺机而动,趁乱入地宫,另夺机缘造化。 吉:夺地宫剩余机缘造化,掠两派藏匿金银,可得欢喜教助力。 凶:与两派彻底敌对,代郡内追杀不休,官府身份受到影响,名声受波及。 一线天机:青色品级·贪狈。】 “这么看来,逆卦的收益很大,但同样危险也很大,我终究是需要这个身份来站稳脚跟的,加上地宫连执念附身的虎老大都觊觎,多半不是现在的我能掺和劫掠,危险不小。 应卦可以发现虎老大线索,得到血祭秘籍入地宫参悟三日,与逆卦有部分重合,危险虽有,但有两派助力显然会有所好转,还是选这条路稳妥些。” 项稷思量得失,考虑到一些问题后,还是决定应卦而行。 盘山论剑,一展锋芒! 也就在此时,一声轻咳响起,压住了在场所有喧嚣,人们目光一下子被吸引,看向了席位上首的两位门主。 “此次盘山论剑,规则更改,因秘籍被窃据,我等暂时分不出人手,也不好内耗对敌,便换了个法子。 由诸位到来的同道挑战,两派门主不出手,只要能胜过三场,便可参悟那部血祭秘籍,入地宫感悟三日,但也有个前提,就是助我等将秘籍给找回来。 据目前线索可知,秘籍是被欢喜教的门人所窃取带走,由县令带县衙众人封锁,还未离开盘山境内。” 秋老虎扫视众人,蓦地道出了一个大消息。 盘山论剑更改规矩,竟是让到来者挑战? 那本神秘的血祭秘籍竟然愿意让出来,供外人参悟? 众人颇觉有些不可思议,可转念一想还要帮两派找回秘籍,便又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诱人的还是那地宫的三日参悟机会。 一直都有传闻说地宫与赵武灵王墓有所牵连,有验证的机会自然不会有人愿意错过。 “好!两位门主慷慨,我马远就来试一试!” 不久,一位马面短打的汉子就一跃而出,要挑战两宗弟子。 “原来是烈马拳的弟子,听闻这一脉的烈马劲有些门道,腿功与轻功很不凡。”也有江湖人看出了身份,开口解释了一番,让众人明了。 马远始一上场,便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于五十招内击败了一位弟子,又在百招时击败了第二位弟子,让不少江湖客都看到了希望,可惜却惜败在了第三位弟子手上。 跟着,又接连有几人上去挑战,无一例外皆是落败,甚至还有二关武师出现,与那位‘风沙刀’交手,一样败了。 望着场中逐渐不再冒头的众人,秋老虎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还是出声“可还有人要挑战?” 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两位门主渐渐失望时,一道身影忽地自角落席位处站起,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是他?不知来路。” 一些武人不由轻咦,想起了这是那位方才飘摇入席的神秘人。 此地集结了灵丘六成高手,竟也没人能认得出身份,多半是其他区域到来的武者,让不少人都露出异色。 赶山宗与秋刀门的六位弟子分列两旁,聚精会神的望着他,等待着他选择敌手。 项稷戴着斗笠,身披大氅,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这六名弟子,以及那位风沙刀长老,平静道“出手吧,你们一起上。” 出手吧,你们一起上! 六名弟子先是一愣,既而就心火上头脸色一黑,这是哪里来的狂徒? 不少人也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年轻人是疯魔了吗? 什么叫做一起上,这可是两大门派精挑细选的弟子,最弱都是武者,杰出者甚至有了一关武师的修为,这也敢口出狂言? 他把自己当成了龙虎榜上的人杰不成! “狂妄!” “无知!” “好大的胆子!” 转瞬之后,就有两宗弟子出声斥道,一点不客气,什么叫一起上,这是对他们的轻视,认为所有人一起出手才能够匹敌吗?未免自视太高,迷失了自己。 诸多早前到来的灵丘高手也摇摇头,这位少年人有些过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自认弱于他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轻视,而是一种挑衅。 “十息,尚能立于台上者,某赏银十两。”这时,项稷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般平静。 什么?六名弟子皆一怔,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项稷就出手了。 这一出手,就是寒光裂长空,鹰啼颤人心。 形如鹰,爪如刀! 人们根本看不清项稷的身影,快,太快了,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猎鹰,三息之间就自六人身旁穿梭而过,背对着他们驻足。 砰! 下一刻,衣衫崩碎,兵器颤鸣,六名弟子所持的刀与鞭几乎在同时脱手而出,坠落下台。 “四息。” 跟着,那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头也不回,只猛地旋身扫腿,便有劲风乍现,直接将六名弟子七零八落的扫飞出去,紧跟着兵器落下了擂台。 一击,皆败! 四方皆静。 很多武人,乃至是两派长老都瞪大了眼珠子,这未免太快了些。 此前被注视过的风沙刀也心头一凛,因为他就发现,那位斗笠客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直接看向了他,竖起一根手指淡淡道“接我一招不败,赏银百两。” 一招不败,赏银百两!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色变,狂,好狂! 这到底是他在挑战两宗,还是两宗在挑战他? 气势太过霸道了! “风沙刀长老刚击败了一位二关武师,他凭什么这么自信?”也有弟子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带着斗笠的神秘人看起来也就与他们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实力? 然而,项稷没有在意,依旧淡淡的看着风沙刀,等待着回应。 “好,封某今日就来搭把手!” 一声大喝,风沙刀腾跃而起,手中直接出现了一柄漆黑阔刀,脚步连点,一个照面就拖刀轮臂斩来,势大力沉的刀锋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犹如黑色的山岳般轰砸下来,这简直不像是舞刀,更像是抡锤!大锤! 此前那位落败的二关武师更是面色一凝,他就是输在了这一招下,也想看看会被如何化解。 面对这一击,项稷依旧云淡风轻,没有拔刀,只是慢慢抬起手,伸出了手指。 一根手指。 真的就只是一根食指,朝着前方点落下去。 这一指看上去古朴无华,但在尖端却有精神力与劲气缠绕,凝聚出一层黝黑的锋芒附着在三寸皮膜的表面上,让整个指节都化成了漆黑一片,犹如黑金所铸,两丈以内都响起了淡淡的浪涛冲刷之音。 唰! 霎时间,此前落败的六位弟子就恍惚了,他们眼中,就仿佛看到了一片波澜壮阔的汪洋,如山岳一般庞大的鲲鱼腾跃而出,激荡风云,洗练星河。 而在一些长老级人物眼中,看到的,就是一口刀,一口可怕的刀,避无可避,逃之不得。 一寸锋芒!刀道锋芒! 跟着,这一根食指向前,在风沙刀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以一种他难以反应的速度,却又看上去十分缓慢,按落在了他的刀尖之上。 铛! 一声巨响,如寺院古钟撞响,指刀之间,一股劲风波浪如潮水一般朝着四周扩散出去,惊得不少武人都离开座席,跳出去躲避。 台上,两人静立不动。 项稷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一根食指按落在那一截黑色阔刀上,神色从容而随意。 反观风沙刀,却是大汗淋漓,神色狰狞,他能够感受到手指尖传递过来的力量,愈发宏大,他的劲力仿佛撞击到了一座巍峨大山之上,不但没有能够留下痕迹,反而自身粉身碎骨。 铛! 然而,那一根食指坚定不移地压落,刀身弯曲的弧度越来越大,从新月成半月,又化成满月,最后更是反压到了风沙刀的肩头! “一根食指,抵住了二关武师的一击啊!” “不对,不是抵住,而是压制,他压制了风沙刀长老!这不可能!” 众人都有些懵了,这局势变化太快,太过悚人,当真是反应不及。 苦也,怎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风沙刀更是暗暗叫苦,在他面前,项稷越来越高,看他的目光成为一种俯视,淡漠而平静,令他几欲吐血,因为随着食指按落,他渐渐承受不住,双膝都开始弯曲。 显然,只要维系下去,他跪倒在地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若是跪了,丢的可就是两宗的颜面,秋老虎与赶山客目光也渐渐凝重。 可就在风沙刀心力憔悴,将要倒下的一刹那,那股劲力由刚转柔,竟是将他托扶而起,指尖轻轻一弹,劲力顿生,直接将他震退,落下了高台。 一指镇压! 四方寂静,整整十息,都没有一点动静。 这··?不禁诸弟子一愣,料想中的屈辱场面没有出现,就连风沙刀自己也有些意外,居然在这时候留手,保住了他的颜面,双方可没有什么交情。 “多谢手下留情,阁下刀法精湛,我自愧不如。”他也反应的快,真诚行礼谢过后便跃了回去。 项稷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而是看向了两位三关武师,其意不言而喻。 什么?! 这下子,山顶直接炸开了锅,就连秋老虎与赶山客也忍不住对视一眼,露出意外之色。 现在的年轻人,未免太生猛了些,这是要一路打上天不成? “呵呵呵,好后生。” “有时候,给人挫折也是一门必修课。” 两派大长老淡淡一笑,身子微微一动,就要离席,自位子上站起。 可就在此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宴席上赫然闯进来一批人,为首者正是前往山脚下追查欢喜教使者的覃长老。 “宗主!欢喜教白衣使者半路暴毙,被一个冲出的神秘人所杀,夺走了秘籍,后我等遇到赶来的翻天鲲,发生了一些误会,现已化解,他应当也赴宴至此,宗主可请他相助一臂之力!” 覃长老快言快语,直接将发生的变故道了出来,又引起一阵波澜。 谁也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秘籍竟然又被神秘人抢了,欢喜教使者暴毙,还来了一个龙虎人杰。 而就在此时,覃长老注意到了台上的变故,神色一滞道“翻天鲲道友,你怎的上台去了?” 翻天鲲? 翻天鲲! 刹那间,原本正要站起来迎战的两宗大长老直接就又坐了回去。 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一点防备,神色动作改换之快之迅捷让人措手不及。 他竟是龙虎人杰,那位一百零八位的翻天鲲?!众人神色不由大变,联想到此前种种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有这么逆天的实力,还敢挑战三关武师! 一个初出茅庐,没有名气的小子或许不行,但若是龙虎人杰,那便是毫无问题! “现在,可有三关武师愿与我一战?” 项稷淡笑,负手扫视全场,锋芒毕露!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两派大长老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动也不动。 三关武师,无人敢战! 三战三胜,已然夺魁。 第34章 女土鬼金危月三宿序列齐至(7K求追读) 山风萧萧,两岸涛涛。 偌大盘山之上,竟无一人敢回音。 龙虎之身,翻天巨鲲,一人一刀,压得两派长老弟子抬不起头。 即刻,盘山之巅震动,连风沙刀长老都败了,两派大长老,三关武师级别的存在也闻名而怯战,这位自涿江而来的翻天鲲横跨一郡,当真是一条横压了地头蛇的过江猛龙! 事实上,在听闻到了那翻天鲲名号后,就没有人还能生出战意,只有生生的无力。 哪怕是身为门主的秋老虎与赶山客也只能无奈对视一眼,总不能他们以大欺小的出手吧?早先可是就说了规矩门主不出手。 况且以四关武师对付二关武师,说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可除了他们,又根本没人能敌得过,更何况如今第三场已经不战而胜,还节外生枝做什么? “如此,三战三胜,是山河小兄胜了,依照约定,可参悟血祭秘籍,入地宫参悟三日。” “涿江龙虎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方才明白月旦评的重量啊,哈哈哈,若非变故在前,我等定要与小兄弟把酒言欢,赏一赏我代郡风情。” 两位门主哈哈一笑,起身宣布结果,默认了两位三关大长老自动认输,不敌翻天鲲。 连胜三轮,横压三关,何等悍勇!在场到来者的脑海中都回响着如此念头,他们会铭记这一天,这一刻,又是龙虎扬名时! 说不得等这一日后,那位一百零八的排名又要往上升一升了。 项稷颔首而笑,脚步一点便又回到了席位上,不过这次却不是之前的角落了,而是由两位大长老亲自接引,再添一座,插在了他们与两位门主之间,以表重视。 同时间,易命图上的卦象破碎,最中心一点流光骤然落下,与他的光武元神融为一体。 破卦而出,握一线天机: 【青·解围:坚壁清野,以挫敌锐!化守为攻,出奇制胜。 当你双足踏地时,体魄强度提升一牛之力,时刻保持头脑清醒,精神力范围扩展一丈,可与其他命格、天机配合。】 头脑清醒?项稷神色一动,这倒是能缓解降三世明王身的部分反噬,煞气入脑很容易变得暴虐嗜血,需要有配套的佛经化解,但那些经书基本都是白马寺的不传之秘,他也只有凭着北冥鲲鱼图的力量来缓解。 与此同时,易命图那漫天散落的紫光忽地一凝,化作一连串信息灌注入项稷的脑海中,他融入的天机已经超过六个,有类别相合的存在,可以消耗‘百日’寿元来将同类的天机融合,组合成更高级别的天机‘拼图’,去填充成一块更大的。 黑色天机只需十日,青色则需百日,红则一年,黄则十年,以此而推。 这破卦得到的一线天机就像是拼图一般,每一种卦象都是由六十四种天机排列组合而成,这些天机彼此之间也有类同者,能够合一,组成一个全新的天机,继而扩展成全新卦象。 “天机相合命格,也可拼接融合归一?就如此前得到的刚烈、与如今的解围为同类天机,这两大天机又与‘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命格相合,浑然一体,正可融合一试,我离三关武师不远,增寿在即,百日阳寿并非不可一搏。” 他暗暗思量,实力越强大能搏的机缘才越多,也更有机会延寿,藏着掖着到最后寿元也是白白流失。 一念至此,他的阳寿顿时被抽离点燃,化作一团青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只剩下两年又二百零九日。 在这团青色火焰中,象征着‘刚烈与解围’的两团天机拼图开始纠缠在一起,逐渐化成了一块更大的碎片,闪烁着点点星光,须臾之间便将火焰吞噬的一干二净,没入了项稷元神中,成为一部分。 【青色天机:斗转星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斗转·接触异种内劲与力量越久便抗性越强,相性越高,使肉身逐渐适应,达到可以融合接纳继而转化转移的地步;星移·接触精神力与内劲后能够进行转化补充己身消耗,填补缺漏,亦可在承受范围内转移出去还击,需要有媒介接触。 体魄强度提升一牛之力,当双足与大地相连时,可保持清醒,精神力范围扩展一丈,化去临体七成力道倒转而回,当与命格配合时,可将所有力道尽数打回,但不可超出己身承受范围,超越三关层次皆无效。】 与此同时,他的肉身气力也有所增长,达到了‘三牛一虎’之力。 寻常二关武师也只有一虎之力,他却硬生生高出了一节,在向着三关武师的‘九牛二虎’之力逼近,所谓横推二虎倒、倒拽九牛回,莫过于此。 “斗转星移?此前便觉得相似,而今也算是对上了,不知何时才能达到四关武师的巨象之力。” 项稷长出一口气,经此一变,己身实力又有所提升,与人交手真就是站桩打法了,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他也想起了此前分散开的四个天机,观星、诛害、黩武与英姿,这四者不知可有契合、能够合一的存在。 心念交感之下,元神之中浮现了四块天机卦象碎片,或黑或青,其中三块形状相近如八角,细密纹路间焕发着淡淡的光泽。 “诛害,黩武与英姿相近,同属一类天机中,拼凑的卦象也相近。” 项稷发觉诛害,黩武与英姿相合,便毫不犹豫的再消耗百日寿元推动合一。 霎时三块碎片彼此纠缠,破碎之处相接,打着旋没入了寿元化成的青色火焰中,逐渐完整,化作一线青中泛红的明光融入项稷元神中。 【青色天机:龙虎英姿·龙腾虎跃,武运昌平。 得龙精虎魄,心肺器官壮大,血气与耐力提升一成,七魄孕虎魄,抵抗部分精神冲击与阴邪侵蚀,元神对阴寒之属有部分克制。 增加一牛之力,提升体魄与元神,魅力入皮,拳脚与兵器功夫登堂入室,二流武学及以下可快速上手领悟,已成为州郡之地传闻一部分。】 寿元再去一百,只剩下两年又一百零九日,原本的三牛一虎之力也化作了四牛一虎之力。 一身实力再度提升,项稷心中也多了几分信心,掺和盘山之事没几分底气可不行。 只是这龙精虎魄是什么,还得研究一番。 “山河小兄?” 见他出神,一旁的秋老虎轻声低呼,在桌前轻敲了两下,吸引了项稷注意力。 “门主有何见地?”项稷神色恢复,顺势问起两宗打算来,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慢慢搜山吧?那得到猴年马月去。 赶山客轻咳一声道“方才,有人见到了山北面传来的信号,求援烟花炸开了,是县衙的标志,此前来到访的县尉可能遭了麻烦,我们想了一下,可能与此前袭杀了窃贼的神秘人有关,亦或是撞上此前逃跑的欢喜教教主了。” “所以我们准备留一人在此,另一人与小友一同前往支援,不知意下如何?”秋老虎道出了打算,两位四关武师,只需出动一位便足够诚意了。 当然,还有另一個原因他们没有说,只有见到那位县尉后才能知晓是否为真。 项稷颔首应下“好,现在就动身吧。” 赶山客顿时起身,身后背负的两杆长鞭微微晃动,泛起一抹土黄色的光泽,日夜以体内劲气祭练,这兵器不可等闲视之。 两人自山巅一个纵跃就长驱而下,直奔山北而去。 与此同时,山北深涧,信号传出之地。 灵丘县尉正浑身是血的躺倒在地,一条臂膀被撕下,不远处还有三道身影在对峙,他面上还残留着惊愕之色“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莫名其妙对我下手?此前县内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若非这位龙虎榜第七十二位的笔判生死与一百零七位的血头陀出现,今日当真是要栽了。” “古怪,连第七十二位的狠茬子也来了,这家伙可是令支公孙氏的族人,甚至又是那位白马飞影的从弟,他难道是盯上了盘山虎体内的危月序列媒介?不是没有这可能,传闻他在三关武师后就举行了仪式,成就女土蝠序列,若得到相近之危月序列的媒介,提升必然巨大。” 血头陀神色凝重,不时瞥向一旁那位身着黑白长袍,头戴高帽的苍白青年,其面无血色,嘴唇发紫,眼眸略青,望之不似活人,身高足七尺,却给人一种干瘦、阴暗之感,很不同寻常。 龙虎榜第七十二位,笔判生死·公孙越,三关武师级别的女土蝠序列入门者·魑魅魍魉,其一身实力恐怕不下于四关武师,拥有神通序列的可怕力量,身旁一左一右更是多出了两团黑气缭绕的身影。 其一人脸兽身,长着四只脚,为传闻中的魑魅;另一个则是三岁小娃的样子,通身黑里透红,长耳朵红眼睛,是为魍魉,为女土蝠序列入门后所得到的力量,诡异难防。 也正是他们,将紫目白发的虎老大拦在了中央,对峙至今。 另一头,山涧入口处,两道身影正在飞速靠近。 项稷扫视周遭林木,精神力观察下赫然发现了一排暗器痕迹,很像是血头陀留下的,他一路追击盘山虎,那阻击县尉的,恐怕就是阴兵夺舍后的虎老大。 唰! 就在这分神的一刹那,临近的山林里直接有两道人影掠出,手中拿着锁链连接的狭长弯钩,大臂劲力一运便隔空扣押了过来,一左一右拉扯而至。 “井中捞月·赵家兄弟,奇怪,他们分明是收到了请帖前来观礼的人物,是新城赵氏旁支的好手,怎么反而出现在这里阻道,不曾赴宴?” 赶山客神色一动,辨出了两人身份,但却颇感诧异,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出手的理由。 与县衙、两宗皆无冤无仇,也跟欢喜教不对付,总不能是因为那神秘人来阻道吧? 项稷精神力涌入双目,须臾之间看清了弯钩路数,双臂左右张开如雄鹰展翅般往前一扑,三寸皮膜包裹的双掌捏成‘鹰喙’自上而下猛地一啄便凌空将两道钩子打开,跟着五指张开做掌一拽便把那锁链拉入了掌心,吐气之间沛然大力爆发,一个拉扯便让那赵家兄弟横飞出来,身子都失去了平衡,把控不住。 这两人面貌年轻,也是成就了武师的好手,只是他们的眼眸皆是一片紫意,浑身上下莫名多出了一股腐朽的精神力,原有的意志被奴役,已经失去了自我,为人奴仆。 “已经被夺舍了,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永无解脱之机,倒不如我送他们一场快的。”项稷一看便知这是被盘山虎的力量侵蚀,奴役意志成为了阴兵,事实上与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这句话说出来也只是给赶山客听,让他做个见证,免得代郡赵氏到时候找麻烦。 噼啪! 下一刻,项稷指节捻起接连弹动,一刹那在震雷劲的加持下发出了鹰啼般的声响,快速穿过了两人之间,脚步不停,赶向更深处,直到他离开三丈远后,才接连两声轻响爆开,两兄弟的咽喉处便多出了一个鹰喙大小的血洞,劲力透三寸皮膜而过,硬生生打穿了脖颈,从脑后也清晰可见。 可惜···赶山客摇摇头,两个未来有机会成就外功小成的人物就这么死在这里,实在憋屈。 山涧内灌木丛生,枯藤卷小溪,时而有野兽穿林而过,却又被两人的气息惊动远去。 他们沿着山地继续下行,出了这片灌木丛后,前方便是一条堵塞的小径,一次只能有两人通过,它右侧是峭壁,左面是泥潭毒沼,隐约可以看见瘴气弥漫,灵丘地势险恶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这时,山路小径后转出来一个人,他长发披肩,面无表情的脸孔上一双眸子泛紫,手中拎着一杆铁戈,冷冷地看着项稷两人,阻拦在此,不容前行。 “崔家的燎原戈?他不是也被请来观礼的吗,怎么出现在这里,竟也着了道,被镇压奴役了精神意志? 山河小兄弟小心些,此人出身涿郡世家,一直有传闻实力可入龙虎榜···” 赶山客心头一凛,这下可真不妙了,被控制的都是世家传人,一旦都死在这里,所招致的祸患绝对不小! 可还不待他出言提醒完,便见到项稷的身形如电射般冲了出去,直扑那燎原戈而去。 糟!赶山客眼光一闪,世家之所以强大,可不仅仅是垄断了神通序列的缘故,还有他们的血脉传承,名为族纹的力量! 哧!风声疾烈,那位燎原戈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怀抱的铁戈缭绕劲气猛地上挥,巨灵搬血一运间双臂膨胀放大,自袖中竟有淡淡的火石粉冲起,被戈锋带动点燃,直接在长空中燃起了一条火龙,铁戈变得通红,带着火焰急速杀来。 燎原戈法·寥落晨星! “花里胡哨。”项稷只有四字评价,两丈之内顿时波涛云起,一层又一层漆黑的精神水浪显照,冲刷漫天火舌,只一卷一荡便将之扑灭。 哗啦!跟着漫天海水间蓦地冲起一片巨大阴影,鲲鱼现世,庞大身躯附着在项稷右掌上从天而降,直接拍在了那上撩的长戈上,铛的一声将之打的偏斜出去,继而他掌势一收,左掌一压便摁在了燎原戈的天灵盖上。 呀!燎原戈竭力挣脱,浑身劲力在巨灵搬血的推动下不断爆发,将周遭枯叶藤曼都撕扯的乱飞,然而一只大手盖落到头顶,四牛一虎的悍然巨力爆发,铿锵作响,他眼冒金星,一身气力顿时被震散开来,都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到那只手掌攥起成拳,咚的一声打在了脑门上。 登时七窍飙血,一连串血线他的双眼、双耳与口鼻中喷射而出,脑袋一歪便倒落在地,身上那一股腐朽的精神力也消散而去。 “可入,也仅仅是可能,永远不是既定。” 项稷轻飘飘的落下,双手不染一丝血迹,就这么负手走过了小径,再也没有看一眼那倒地的尸体。 连族纹都来不及唤出吗,还是说被镇压了意志后无法动用?赶山客微微出神,眼下的情况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代郡人杰一个接一个的被摁着杀,当真没有这位翻天鲲的对手不成? 穿过小径,山涧传出信号的区域已经遥遥在望,隐约能够见到树下躺着一位断臂男子,身着官服,正是此前自宴席离开的灵丘县尉! 可就在这相近之地,又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依旧是面无表情,紫色眸子表露着已经被镇压奴役,成为了新的阴兵,他朱衫花顶,手中各握着一口铁环,左大右小,正是子母鸳鸯环。 “新城孙氏的烽火连城?这位擅使双环,以特殊铁石打造,只要与器物碰撞便会产生爆炸,溅射火光,算得上奇门兵器。” 赶山客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介绍对手的路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全程看着冒出来的豪强子弟如割麦子一般倒下,都快麻木了。 “他不会有机会打出的。”项稷依旧只有一句话。 赶山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一句话没说,翻天鲲三个字就足以压平一切反对声音。 唰!两人交谈之间,那位孙氏的烽火连城已然舞起双环压来,风声沉重,一股燥热之感扑面而来,就连十步之内的枝叶杂草都被点燃,冒起轻微火星燃烧起来。 噌! 一刹那,项稷探出的手掌并起,蓦地冲出了一寸黝黑锋芒。 那是属于刀道的锋芒,伴着一道绵长的嗡鸣声似跨越了久远的岁月,直接传递进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锵! 紧接着,就是一道雪白的刀光,什么叫做动如雷震,此刻赶山客见到的这一缕刀光,就可以算得上是动如雷震。 一寸黝黑刀芒,却扩散出与己身截然相反的雪白之色,这雪白不是冰冷,而是一种炽烈的白,如九天之上的雷霆,在劈落地平线的那一刻,迸发出来了夺目的光和热。 长空生雷,一刹白昼! 锋芒直掠而过,闷雷之音溅起三重浪,整片泥地都猛地震三震,碎石如跳蚤,土泥里蛰伏的蚯蚓都被震出来,断成数截。 烽火连城的身影僵在原地,手中双环也在微微燃烧着,可却再没有了动静,始终距离项稷有一步之遥。 也正是这一步之遥,成了永恒,生死之隔,阴阳两分。 “走好。” 项稷淡淡开口,自烽火连城的身畔走过,以此一刀击杀,留下全尸是对武人的最后尊重。 不能救下你,但能让你走的像一位武者。 望着那僵硬的尸体,以及眉心处那细不可察的刀痕,赶山客不禁沉默,这一刀,无愧是锋芒之力,就是三关武师也要避其锋芒。 翻天鲲,当真是无愧龙虎人杰之名! “这下子,崔家、孙氏与赵氏都要成为他名声的一部分了,初来代郡就闹出这些事,真是让人无奈啊。” 赶山客轻叹,这位翻天鲲身上可还有着官职,追风捕头,若能解决灵丘县一事,升为青绶捕头也说不定。 击杀了三家被奴役的阴兵后,再无人阻路,两人径直来到了县尉疗伤的树下,但场中却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三人。 血头陀不断游走,时而射出毒针,公孙越带着魑魅魍魉正面硬撼盘山虎,东西南三个方向各有一位白发老者在出手,竟是集五人之力围猎! “赶山宗主也来了,还请助他们一臂之力,拿下那个袭杀官府的狂徒。 出手围攻的不仅有两位龙虎人杰,还有崔家、孙氏与赵氏的长老,此人身怀危月燕序列的神通媒介,极为重要!” 见到赶山客到来,县尉顿时面露喜色,要请他出手相助,更提及了那三位出手围攻的老人,皆是世家之人。 这三家都来了?难怪之前能遇到三族的阴兵,多半是击杀后被操尸利用···赶山客神色微动,心中思量起来。 崔家,乃是涿郡博陵崔氏分支,世赞崔为文宗,世禅雕龙;汉昭帝时崔朝任侍御史,其子崔舒、孙崔篆世吏二千石,如今自光武中兴后更是跻身名门,家传序列为危月燕,也无怪会出手抢夺。 新城孙氏,号称一门两侯,家传序列为鬼金羊;代郡赵氏的源头更是天水赵氏,家传序列为女土蝠,都是与两宗有联系的势力,自然要相助。 “他就是击杀了欢喜教使者的人,秘籍在他身上。”项稷也及时开口,更奠定了赶山客要出手的心思。 不远处,血头陀见赶山客抽出双鞭,大步流星的加入战场,自己顿时不再出手,一个闪身来到了项稷身旁,神色凝重道“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这些人都是奔着盘山虎的序列媒介而来,那个跟尸体一样的家伙是排位七十二的笔判生死·公孙越,那位大名鼎鼎的公孙瓒从弟,咱们可争不过他们啊。” “我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人不一定能拿得下他啊,自始至终都不曾出过全力,昔日斗酒狂僧是什么境界无人知晓,他的执念绝不会弱。”项稷沉吟,莫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还有一个推测他没有说,他怀疑盘山虎是为此地的赵武灵王墓而来,否则不至于抢夺秘籍,其唯一的作用也不过与那座神秘地宫有关。 轰! 另一边,在赶山客这位四关武师加入后,争斗顿时激烈起来,足足五位四关级别的战力爆发,就是执念附体的盘山虎也有些不好受起来,渐渐不如当初那般从容。 罢了,倒不如算上一卦看看···项稷没有掺和争斗,将县尉扶起后止住了他断臂的鲜血,得到感谢便开始以小六壬之法推算眼下如何行事能够对自己好处最大。 “正月甘三酉时,万事大安起,天宫入速喜,地宫入小吉,人宫入大安,嘶,这卦象,三喜临门,机缘在前啊!还是快喜临门。” 项稷见此卦象不由心头一喜,立刻解卦推演起来,速喜为朱雀火,位在四角,数喜二七八;小吉为玄武水,位在北方,数喜五三八;大安为青龙木,位在东方,数喜一四五;合而推之,他便看向周遭,正发现一身赤袍的血头陀立在自己的北角。 他脚步连迈,越过血头陀,一连朝北迈了八步,正巧压入了山涧出口的一角,又见他面朝东方,四步之地竟有一株碧绿古木生长,契合卦象。 砰! 也正在此时,大战生变,赶山客一声怒吼,双鞭抽向被围攻的盘山虎吼道“交出秘籍!” 双鞭落如山崩,盘山虎不由一顿,环顾前后左右五个同时杀来的敌手,破局艰难,竟是直接探手自胸怀中取出了一本秘籍,猛地向外一抛,顿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得到空隙便向外一跳,脱离了包围圈。 该死!赶山客不得不收力回鞭,以免当场打灭了秘籍,可残留的劲风依旧爆发,当着众人面将册子吹飞了出去,落向远方。 而此刻,那秘籍,正顺着那株古木的方向飞来,承应卦象,离得最近的,自然便是四步之遥的项稷!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第35章 祸福相依(求追读,上章融合天机听书友建议已修改,虎魄龙精) 盘山山涧,群狼猎虎,一本秘籍飞空落树,引动了众人目光。 四步之遥,项稷呼吸之间便已越过,稳稳立在了树下,抬手就接住了那本落来的秘籍。 一切都显得刚刚好,仿佛巧合,没有一丝差错。 速喜、小吉、大安入三宫,机缘速至! “还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不信!”离得第二近的血头陀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若是方才项稷不动,机缘岂不是就到了他的手上? 快嘴边的鸭子飞进了别人的锅! 那好歹也是地宫内出土的血祭秘籍,让两宗斗了百余年啊,高低也是个机缘,就这么在面前没了,谁能受得了?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能在我们手上得到机缘,只能说明他的气运浑厚,绝非凡俗。”崔家、孙氏与赵氏的三人也瞥来目光,却没有出手抢夺,他们目标只是盘山虎体内的媒介,这本秘籍可有可无,不必因此结恶他人。 而与他们想法一致的,还有那位笔判生死·公孙越,他出身公孙世家,对气运之说了解更深,不由点了点头,无论是风水还是阵道,都提到过气运之说,这种冥冥之中的力量,无形中形成的轨迹,会对一个人,乃至一个地方,一方天地,甚至是一個朝代,一段岁月造成影响。 气运有什么用,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谜,而有人提出过,气运也是天地运转的根基之一,但除了历代天子,终究少有人领悟出来气运之道,这也被当成了是一种臆想,最终湮灭在岁月长河中。 唯有赶山客松了一口气,那毕竟是他请来帮忙抢回秘籍的,落入其手跟自己手里也没有太大分别,眼见目的已经达成,他抽鞭就退,赶往项稷所在,准备回去解决论剑之事。 可就在此时,此前借机退开的虎老大却是紫眸一冷,凌空架起黑雾就横跨数丈来到了项稷面前,干枯的手掌自雾霭中探出,一股死气沉沉的衰败之感顿时显露,无声无息间周遭十丈以内的草木全部凋零,一刹那就化作了枯黄之色,继而干瘪着谢落,无比诡异。 危月序列莫名的侵蚀力显照,化作腐朽精神力冲击项稷眉心,要入侵他的脑海,奴役精神意志。 嗷吼! 刹那间,虎啸震山林,自项稷体内蓦地传出猛虎之音,更有一头巨大的虚幻虎影自身下冲入眉心,将那腐朽精神力破开。 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亦是位于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阴穴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七个能量场;其中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且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被化作虎魄的那一魄正是第七魄英魄,此刻驱邪镇鬼,硬生生抵抗住了精神侵蚀,将盘山虎攻势打散。 “唵苏··吒!” 眉心刺痛感应之下,项稷口诵降三世明王真言,双手作相背,右手朝上,左手朝下,手背相向,两指小指背向相钩,两食指亦是背向竖立,直接捏起不动明王印催发精神力汹涌而出。 他声如鲸啸,又似龙吟,心脏砰砰剧烈跳动,传递出一连串奔腾若蛟龙的精血,肺部更如风箱般不断抽动着,口鼻处气流呼啸卷动成狂风,化作股股音波,这正是龙精之显照,更胜狮子吼,倏尔庞大的精神力让两丈之内空气扭曲,一头庞大的鲲鱼虚影显现出来,金黄眸子,如鱼一般生有黑色斑纹的妖体,两对黄金翅几有遮天蔽日之象,伴随着滚滚音波猛地撞向了那抓落的手掌。 砰!那枯瘦手掌一顿,被阻住数息,而后腐朽之意加剧,一抹灰白月光洒落,就压平了一切海浪,只一抓便将那鲲鱼虚影捏爆,炸碎成漫天光点。 “血河迎江,头陀破戒!”这一击也惊醒了血头陀,他可没忘记来灵丘的目的,当即一甩赤袍,自两袖中飞射出九根殷红如血的飞针,掌劲一运就跟随在后拍出,这一次不只是五指泛红,整个手掌都大了一圈,化作赤色,如一片火烧云盖了过来,直指虎老大。 “明王!明王!不动明王!”项稷也爆发出全部实力,巨灵搬血之下身躯膨胀至九尺高,衣袍登时炸碎,露出脊背上那三面八臂的明王法相,青色法体大亮,伴随着双肩一鼓,顿时在血色的火焰中睁开了双眸。 明王睁眼,忿火净世! 他双足踏地,运起斗转星移,迎空一拳迎上,拳动有皮下火光翻涌,三寸皮膜外还有漆黑如墨的精神力勃发,如汪洋般涌动,生出惊涛骇浪之音。 咚! 一拳一掌撼一爪,三人上下对撞,生出一股宏大的撞击音,一股连绵的空气波纹以他们为中心,朝着四方扩散开来。 虎老大神色不变,按落的手掌微微一顿,便再度下压,迫的空气嘶嘶而鸣,如一条又一条长鞭抽刷而来,让血头陀神色骤变“怎会如此?实力比之当初我追逐时强大了数倍!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噔噔噔! 可惜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只有接二连三的炸响升起,项稷微微一晃便借斗转星移稳住身子,甚至反过来将虎老大震开,令其诧异的望来,目光在身躯上下游曳不定的扫视着。 而血头陀却直接连退一十八步,足下都犁出来一条深达两寸的沟壑,小腿肚子都埋到了泥里去,双臂酸麻,一阵悚然。 跟虎老大有差距就算了,什么时候跟翻天鲲也有这么大差距了? 他不是排位还在我后面吗! “哪里走!”关键时刻,三大世家的老人与那位笔判生死同时压来,闪电般出手,拳如电似光,纠缠若深海漩涡,暗流涌动。 铛!铛!铛! 五人大战迅疾猛烈,仅是肉身之力,气血交织便影响到了方圆十丈之地,乱石穿空,金铁音铿锵,可怕的劲气肆虐间震动人心。 “此事与我们无关,先走。”赶山客背起断臂的县尉,不愿在此久留,喊上项稷便撤退,离开山涧入了山道,直奔顶峰而去。 血头陀却是不走,他跟这两宗没有交情,自己身份特殊,便决定留此观战,看看有没有机会。 山路上,寒风凛冽,枝叶萧条。 项稷没有着急翻看秘籍,而是在思索,盘山虎为何要争抢此秘籍,他既然对赵武灵王墓有想法,那么便足以说明盘山地宫与那座大墓有所牵扯,内里唯一的一本秘籍是血祭之法,由此引申出两种可能: 其一:血祭之法是盘山虎用来祭练明王庙内的两枚‘钥匙’所用,为的是日后那如来神掌的‘佛兵’,但这其实并不靠谱,因为昔日斗酒狂僧那等修为,根本不会缺少祭练兵器的法子,可能性极低。 其二:血祭得到的兵器不是重点,这‘温养器物的法门’本身才是重点,是开启赵武灵王墓或者相关之地的‘媒介’,要以此法配合后人之血或者干脆自己的血去开启封闭的门户,可能性较大。 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血头陀此前所言的一条消息,虎老大真名便是赵虎! 这就不得不让项稷联想起来,也许阴兵执念夺舍虎老大也并非偶然,或许早有预谋。 片刻后,他们回到了峰顶,秋老虎已等待多时,见到两人归来,顿时眼光一亮,见赶山客微不可察的颔首后立刻明白事情成了,不由沉吟道“有劳诸位今日捧场了,县衙生变,我等也要前去相助,恕不远送。” 此话一落,到来的人们便知晓是要送客了,两宗显然没有透露县衙求援与秘籍下落的意思。 至于找没找回来,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今日能有人抢夺,难保日后无人觊觎,小心为上。 “两位门主不必远送,我等自去就是。” 很快,原本还热闹的宴席上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弟子都被遣去护卫山道,只有两位大长老相伴,是信得过的人。 直到此时,秋老虎与赶山客对视一眼,方才向着项稷拱手一礼,真诚谢道“有劳山河小兄此番出手相助,我等感激不尽,此前所许诺之利句句属实,不会改变,这秘籍便先由阁下保管,待到入地宫参悟后归来,再交予我等便是。” 秘籍找回来了?两位大长老神色一动,这也太快了些,方才还是县衙信号求援,这下子就带回了秘籍,连断臂县尉也背回来了。 “这是进入地宫的钥匙,需要血祭之法滴血开启,地宫就在悬崖正下方,自此下攀行至三树围绕的一处湖泊下便是入口。”跟着,秋老虎传音入密,借着袖袍一震隐蔽递来了一枚弓箭般的器物,是为钥匙。 这一切自然是防备着县尉,都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完成。 项稷心中有数,也不多言,袖袍一抖便将钥匙收起,缓缓思量起来,悬崖正下方,湖泊底部? 这地宫的位置还真是独特,真如世俗传闻中那些跳崖得机缘的地点一般了。 “诸位,此行生变,那狂徒太过骄横,我已传信予县令大人,片刻间他便会来援。”县尉伤势有所好转,目光闪烁之间吹响哨子唤来了信鹰,将变故消息传回县衙。 目睹这一幕,秋老虎面色微冷,他一直以来都怀疑欢喜教教主能潜入盘山,与县令关系很大,很可能就是其故意放纵,甚至亲临此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其得手,从而削弱县内的阻碍力量,制衡双方,好让官府一家独大,毕竟两家背后都有世家做支撑,争斗并不少。 与我无关··项稷懒得管这些,正准备翻看血祭秘籍,熟悉一二,忽地眉心一阵刺痛,精神力不断预警,有危险在逼近! 他掐指一算,正月甘三申时,人宫入留连? “糟糕,留连即反复拖延之灾,有祸临门!”他腾的一下起身,却见赶山客与秋老虎也神色严肃起来,一言不发的盯着山北悬崖处。 那里劲气呼啸,正有数道身影飞窜而来,交手之间闷响隆隆,崩落山石,让这悬崖峭壁上都生出了淡淡的裂纹。 “快走!他生吃了崔家长老,得到了危月燕序列的补充,实力再进,吞噬的人越多实力就越强!” 血头陀遥遥高喝,胸口正中央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掌洞,竟被硬生生打穿了人体直透后背,那一处的血肉筋骨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闻听此言,众人登时色变,放眼望去,此前围攻盘山虎的四人赫然只剩下了三个,皆身染血迹,负了伤势,而此前的那位崔家长老则只剩下了一颗头颅被提在盘山虎手中,其心脏已然被咀嚼吞咽,只剩下一抹血痕残留在盘山虎嘴角,勾起森冷笑意。 啪!公孙越全力出手,手中判官笔猛地点在盘山虎身上,一缕缕黑气化作山精鬼怪面孔缠绕而来将他固定,孙、赵二顿时一左一右轰拳在了盘山虎脑壳上,将他打的身躯一震,横飞过来。 “药,都是大药!”盘山虎无所谓伤势,只见他一把劈开崔长老头盖骨,张口就是一吸,嘴巴猛地张大到脸盆大小,将脑子连同浆液全部吞入腹中,气血一下子回升,伤势修复过半,哈哈大笑着抓向了两位大长老。 “出手!山河小兄快走,若能存活,望将‘信物’交付我派之人,其余弟子速退离山,以免沦为血食!”到了眼下,赶山客与秋老虎也不犹豫,悍然杀出,在场众人都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一下子就决定了联手。 项稷莫名发寒,盘山虎似乎是冲着他来的,留在此地太危险,论剑之事也已了结,他抽身即退,奔向悬崖最前端的凸起所在,准备前往地宫避难,这个时候已经远不是三关武师战力所能涉及了,要有自知之明。 噗! 仅仅是一个照面,两位三关级别的大长老就被盘山虎扭断了脖子,指节一个上挑便掀开了头盖骨,吸溜一声,他便将两人脑浆吃干抹净,一身气机再度上涨,连背后砍来的大刀与双鞭都不在意了,发力一震回轰双臂便让秋老虎与赶山客攻势化解,面露惊疑之色。 “必须在此地杀了他!若是其离去,将祸乱天下!”公孙越疾奔而来,事情越发脱离掌控了,这该死的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晚了,你们的媒介,我都要!” 盘山虎理智似乎愈发清晰,盯住了两位长老与公孙越,一边应付他们的出手一边向着项稷靠拢。 不过几个呼吸间,双方便只剩下一步之遥。 到了这一刻,盘山虎一个转身就扑了过来,大手一抓就锁向了项稷肩头。 春雷暴殛! 项稷毫不犹豫的抽刀出鞘,动用了杀招,一寸锋芒直接自寻梅刀尖窜出,凌空劈向盘山虎。 噗!裹挟杀招的寻梅刀被盘山虎只手挡住,劲气一震就碾碎了那锋芒。 他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一拳就打穿了项稷腹部,跟着左手一掰,硬生生握住了长刀,反压过来想要刺入项稷肩头,要将他分尸当场。 杀!抓住这时机,公孙越、赵孙二老与秋老虎、赶山客齐齐出手,动用了最强手段轰在盘山虎背上,恐怖的劲气外放如雷震,轰的一声将整个悬崖前端震得生出大片裂纹,摇摇欲坠,崩塌只在瞬息之间。 斗转星移! 项稷全力施为,以身撞刀,将压在刀身上的盘山虎之力倒转而回,硬生生将其冲击的倒退,遭遇众人第二波围攻,自己也脱离魔掌,继而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毫不犹豫的使了个千斤坠,整个人都如火石一般撞击在了将要分崩离析的断崖上。 嗡隆一声,悬崖坍塌,盘山虎脚下失去平衡,不得不凭空踏气回跃山顶,还未落地背后就又遭重击,当即身躯一颤,体表迸射出大片血液般的黑水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项稷如流星般坠入了悬崖正下方。 吼! 伴着一声充满怒意的咆哮,项稷便再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身躯如流星般笔直下落,直接砸断了一颗树木,噗通一声掉入了湖水中。 湖面荡漾,扩散开一圈圈波纹,却不见鱼虾,周遭树木幽静,除却被砸断的那一颗外,还有两株青翠挺立。 三树围绕一湖,正在悬崖下方。 第36章 地宫拉弓现天鹏,筋弓脉弦梁山剑(7K求追读) 正月三,天刑值。 宜入殓移柩,忌动土祭祀。 盘山之下绕树生湖;水波之间别有洞天。 坠入湖底,却没有什么泥沙,反而有一处海眼般的漩涡卷动,将项稷身躯吸纳穿梭,一片幽暗后甩了出去,落入一片潮湿的山洞中。 “山路十八弯,水路兜兜转,这给我摔到什么地方来了?” 骨骼断裂,项稷浑身剧痛,瞥了一眼自己被贯穿出碗口大血洞的腹部,不由微微喘息,自黑木匣子内取出了黄老医留下的符纸,也没机会找水源了,他干脆沾着血一揉,以寻梅刀身猛地擦地蹦起火星点燃后就塞进了嘴里吞咽入腹。 闭目养伤片刻,直到感觉有所好转,恢复了行动力气后,他才抬眼看向周遭,山洞内幽暗崎岖,乱石嶙峋,顺着洞口向外看去,时而可见一些残破的器物,有封闭的古井,沾满尘土的石瓢,破碎的陶罐、陶碗,乃至一些细瓷碎片,凝结成坨的炭火堆,都显示出来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我是坠湖来到此地,又是悬崖正下方,多半便是那地宫所在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到来,好在秋老虎早些时候就将钥匙给了我,可真是应了福祸相依这句话。” 项稷长出一口气,有多大本事,揽多大活,越是虎踞龙盘的地方,越要小心翼翼,这个道理他知道,但没想到这次生出了这样的变化,所有人都低估了盘山虎被夺舍后的实力,导致生出这样的祸患。 这也很无奈,因为在当世根本没有多少人接触过星宿序列的真正力量,斗酒狂僧都是数百年前的人物了,遗留下的执念天知道是位于哪个层次,附身个一关武师居然能把一群四关三关战力吊打虐杀,属实是信息差导致的惨剧。 吃一堑长一智,项稷吸取经验教训,决定早日将奎木狼序列的入门仪式完成,登临十步武夫,如此也算是有了护体之力,不然根本没可能与那些世家大族的人物争雄,他们一旦登临三关武师,可以劲气外放后,必然会完成入门仪式,直至五关后再开始正式的神通权柄继承。 他深吸一口气,自地上爬起,浑身伤口还是不断传来刺痛感,但也不影响行动了,寻梅刀也重新收入了黑木匣子里,把钥匙与血祭秘籍换了出来,该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沿着山洞一路向外,方才的残墟映入眼帘,看有一条暗河汩汩流淌,能有两三丈宽,水流幽暗,相隔很远就感到一阵冰凉感,与那处湖泊相通。 伴随着深入,项稷发现河边渐渐出现一些奇异草药,有的如蓝玉一般,蜿蜒如蛇,扎根在河里,生长在石缝中,有的如珊瑚一般血红,枝杈很多,没有叶子,却生有一枚枚青涩的果实,都是依水而扎根。 “虽然我一個都不认识,但好歹也跟着师傅学过几日草药,看得出来这都是好东西,应是‘阴属’,需辅以阳药合用,先采了再说。” 项稷一本正经的观察后毫无所得,便秉承着雁过拔毛、风过留痕的原则开始动手。 大的小的统统不放过,一股脑的塞入了黑木匣子里,两口利器长刀都被他取了出来别在腰上,免得空间不够。 过了这一段河路,草药便渐渐稀薄,转而化成了一颗颗散落的石子,也看不出有什么玄奇,项稷便没有捡了,只是闷头赶路。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方才逐渐见到河的源头,是一扇能有两人高的石门,镶嵌在岩壁之上,石门斑驳而古朴,流淌着岁月沧桑的气机,河流正是自门下淌出的。 “这个缺口,便是钥匙孔?” 项稷上前摸索了一阵,发觉门户正中有个箭矢形状的缺口,登时便想起了秋老虎给自己的地宫钥匙,阴差阳错之下倒是提前来了此地。 他也不拖沓,只将钥匙往内里一插,便见到整个石门都颤动了起来,发出嗡隆声响。 咚!咚!一声又一声,如战鼓擂动,既而吱的一声,这古朴的石门便如同生锈了一般,发出刺耳的声响,缓缓打开了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接下来,就该是血祭秘籍派上用场的时候了,不过他们所说的地宫参悟三日,又能参悟到什么?” 大门内,赫然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只是这走廊大得有些离谱,石壁上,一盏盏能有一丈来高的青铜灯蓦地点亮,明黄火焰绽放,整个走廊顿时亮如白昼。 一人行走在走廊上,就好像蝼蚁一般微小, 那石壁上的一盏盏青铜灯,看上去是青铜,事实上却是青铜精,往往百斤千斤青铜,才能够锤炼出来巴掌大的一块青铜精,还需要兵匠大师这样的人物出手才能够做到,青铜精,可以用来铸炼百炼利器,称得上珍贵。 而看这条走廊中,这样的青铜灯足有一十八盏,堪称富贵了,也难怪会有人觉得地宫与赵武灵王墓有关系。 更为奇特的是,这些青铜灯上面纹刻着不同的图画,项稷依次看过去,记载的居然是从驯马到骑马,乃至培养骑射之兵的法门,观其服饰似乎与胡人有些相像,一开始还只是普通的训练之法,可越到后面就越是复杂,涉及到了以兽血、奇异草药配合调制的秘药,似乎是用来强化骑兵的事物,自成一脉。 “这便是地宫内的机缘?骑射之术,包含了骑法与射法,的确是值得感悟的传承,不过我眼下是被打落悬崖,上面又是不知结果的死战,若是虎老大逼问出地宫所在赶过来,那也是个麻烦。 石门虽厚,也未必挡得住,那血祭之法阻道的门户才是栖身之地,也不必在乎什么三日不三日了,先往里面看看再说。” 项稷估摸着这几日盘山绝对是最危险的,甚至山上那些人联手能否挡住都未必,这些青铜画随时都能看,命可不是随时都能留的。 他一路走一路看,时而幽暗时而光明,足足跨越了里许地,终于越过了走廊,来到了一座同样高大,占地约莫三十丈的地厅前,被同样的石门阻路。 依旧是箭矢大小的孔洞,但这一次孔内却是一片暗红色,正是需要血祭之法才能打开的门户。 此前两宗许诺他在地宫内感悟三日,必然是考虑到了深处的这扇门,想要开启多半要三日以上,否则他们可不会那么放心。 只是眼下情况特殊,谁也料想不到了。 “兵者有灵,祠蚩尤,曰兵主,昔日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石子,造立兵仗刀戟大弩,煅兵‘虎魄’威振天下,黄帝仁义,不能禁止蚩尤,遂不敌,乃仰天而叹;万兵之主,祖尊蚩尤。” 翻开血祭秘籍,开篇一句话便让项稷轻咦起来,世间供奉的兵主竟然是蚩尤,兵器祭练之法都被认为源于他的传承演化,是祭兵之祖,更造就了虎魄这样的绝世神兵。 “血祭者,以人身连兵身,犹如种物养育,日夜以血灌溉通灵,内劲游走锻打相融,烙印己身气息,辅以磁石,假以时日,自然可成为一部分,彼此相通···” 不断翻阅,项稷大概也明白了这种血祭之法的路数,就是每日以血液灌溉、内劲温养,到达能够闭目感应到其存在后,便可开始寻找磁性石料,将之研磨成粉末,一部分以血液涂抹、烈火熬炼融入武器中,另一部分则吞咽入腹,形成稳定联系。 而手中这杆箭矢般的钥匙,则是早就祭练过的器物,只需要以血祭之法祭练五日以上,便可唤醒其中残留的灵性,开启这一扇门户,见到这座无主地宫的真正面目。 昔年也只有两派祖师以未知的法门进去一观过,但也没有宣称这地宫就是他们的,依旧是公认的“无主之物”,只是钥匙与路径在他们手中,外人不好进来罢了。 “五日···难怪两宗那么放心的让我下来参悟三日。” 项稷神色古怪,这还是被盘山虎的出手打破了局势,全乱套了,也没人管的上他在这地下呆了多久,甚至都没人知晓他掉落悬崖进地宫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卦象预告的‘机缘’,福祸相依,莫过于此。 他干脆盘坐了下来,伤口也不包扎了,拎着箭矢就往血肉里一插,仰头就躺倒在了门前,体内坤山劲与震雷劲轮流转动温养着箭矢,静待五日之后便可。 在这黑暗的地宫内,时间流逝也逐渐模糊,项稷自己也只能大概的判断,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取出此前追山赶江覃长老所赠的五十年老参,既能滋补养伤,又能壮大修为。 药力入肚,在内劲推动下温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身血肉逐渐充盈,筋脉隆起,有了冲击第三天关的迹象。 一晃五日过去,伤口也已愈合,血液滋养下钥匙开始变色,凸显出一抹暗红色泽,插入石门缝隙后果然有了反响,这扇石门也一下子松动开来,裂开了一条一人通过的缝隙。 “便让我来看看,地宫内究竟还剩下什么,当初两派祖师真的将之搬空?” 他松了一口气,这一番折腾都有些精神疲惫了,迈着步子便踏入了大厅内,伴随着进入,这扇石门也缓缓闭合,再无动静。 只是这地厅内的景象颇为不同,东西不多,中央之地是一口石棺,看上去不到半人长,一臂来宽,石棺竟是掀开了一角,棺身还雕刻着一幅万马奔腾图。 “这是···锋芒感?” 看到这口石棺的一瞬间,项稷就感到无比心悸,一种如同刀道锋芒般的力量浮现,无比浓烈,似乎充盈着整口棺柩中。 运起精神力,他仔细望着那棺柩掀开的部分,渐渐看到了一角器物,那葬的不是人,而是一口弓! 一口青铜为底,朱红金纹的华丽大弓! 噗!就在看清的一瞬间,项稷双眼一痛,泪水混杂着血液自眼角不断淌落,若非以精神力附着守护,方才眼球可能都要炸开,那口棺柩太危险,隐藏有未知的力量。 足足过去了半炷香时间,他双眼才有所好转,血迹渐干,看向了其他方向。 除却葬着大弓的棺柩之外,围绕着石棺的,是九座石雕,这石像雕刻的,却是一口口形体不一的弓箭。 虽然只是石像,甚至没有箭矢搭载在上,项稷却同样感到心悸,只是远没有那口石棺那么强烈。 “这地宫,究竟是什么地方,棺材里葬着弓,棺外又以九口石弓陪葬,不像人的墓··· 史书记载,赵武灵王推广胡服骑射,加上此前路上记载着骑射之法的青铜灯柱,难道这地宫便是他葬下自己弓箭的地方?” 项稷思索,逐渐有了一个推想,弓矢钥匙,地宫内深处又是葬着弓箭,估计就连赶山宗与秋刀门都想不到自己能成功进来。 毕竟一开始约定的是三日,三日时间就算以血祭之法也进不来这片区域,他可是足足耗了五日才踏足,见到这片地宫的真正核心地带。 “嗯?这九座石弓雕塑之上,还刻写着一些东西?” 忽地,他发现面前的石雕上如同青铜柱一般刻画了很多东西,只不过非是之前的图画,而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当仔细观察后,项稷傻眼了“这字,我不认识啊!” 第一座石雕上刻写的字体不少,但却一个也不认识,战国时代的赵国文字,哪里是如今世人所能认的? 可宝山就在眼前,他又岂能甘心错过,空手而归? 以精神力交感试试?项稷脑筋转动,一只手按在了石雕上,眉心祖窍内一股股精神力化作海浪汹涌而出,笼罩两丈之地。 渐渐的,这些精神力触及到了那些小字,顿时感受到了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这些小字犹如蝌蚪般游曳起来,交融成一幅幅不同的画面,画面中一个男子眉心放光,元神竟出窍盘坐在天灵之上,精神力汇聚,在他的左手掌心凝聚出来一张白色大弓。 跟着,其右手抬起,凌空虚握,天地间的日月之光躁动,被元神牵引而来,与精神力交融在一起,搭载在了白色弓弦上,一股属于精神武功的感觉弥漫开来。 辉光渐浓,精神力沸腾,大弓上一杆元神箭须臾间成形,晶莹璀璨,赫然爆射而出。 噌! 项稷眉心一痛,脑袋猛地后仰,险些栽倒在地,那箭矢竟直接射入了他的脑海里,并且分化成了此前所见的蝌蚪文,不断重复着那弯弓搭箭的精神力运用法门。 “居然有这样的精神箭法!精神为弓,意志为箭,凝天地之力! 其名为··武灵骑射之法?” 片刻后,他逐渐清醒,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当年赵武灵王推广的骑射之法! 昔日,赵雍亲政后,因赵国于中原诸侯争霸战争中常年不利,且赵国疆界常受邻近诸侯国威胁,及游牧民族侵扰,遂奋发图强,提倡胡服骑射,并在赵国北部与游牧民族交界地区训练骑兵,改变了战国时代的作战方式,因此被部分人认为他是骑兵的始祖。 而也就在得到传承的一刹那,项稷按住的石雕上忽地凸起一根尖刺,锋锐无比,不知是何材质所铸,当场就刺穿了他三寸膜衣,撕裂指腹取出了一滴血来。 不好!项稷登时色变,瞬间联想到了王侯世家的特色‘血脉传承’!只见那一滴鲜血落下,却并未与这口石弓相融,立时便如同触动了什么一般,整个殿宇内都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意。 哧! 刹那间寒光飞射,竟有一束锋芒自石弓上凝聚而出,对着项稷笔直射来。 非赵国后裔而闯宫夺术者,当受万箭穿心! 项稷挥拳而上,笼罩周身两丈的精神力不断浓缩,压缩化作一层黝黑的水波附着在了双臂上,上下夹击一锤将锋芒顶住,不断摩擦轰击。 哗啦!虚空生波涛之音,拳势如百川入海,浩荡奔流,而当左右双拳上下一错时,似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的劲力顿时旋转起来,犹如漩涡般吞吐锋芒,将之扰乱停滞。 咚!锋芒被阻击,项稷脚步往前一踏,化拳为掌一推便将之打飞了出去,倒射入石壁中,足足没入三寸深! 哧哧哧! 然而这只是开始,一击被阻,那无弦石弓顿时暴动起来,一连射出十八箭,箭箭自虚空而凝,化作锋芒射杀而来,凶悍无比。 要知道,项稷如今也不过领悟了一寸刀道锋芒,而这动辄就是十八重锋芒临体,就是三关武师也要大惊失色。 “这处地宫有验血的机关,很可能就是留给赵国后代的弓术传承,我非后裔,多半是触动了此地的防守机关,要击杀闯入者!” 他心头一叹,真没想到王侯世家对传承的把控严格到了这种地步,垄断二字当真不是虚言,难怪当初两派祖师都只是取走了兵器与不重要的武学,这些东西根本动不了。 噌! 寻梅刀与听风刀同时出鞘,白青二色气贯长虹,挥舞之间刹那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锋芒交织,漆黑刀芒如北海最深沉的海沟,那是鲲鱼在腾跃长吟。 紧接着,项稷眉心所有精神力外放,演绎一轮明月出于深海,照耀九天。 海上升明月,鲲鱼吞九天! 霎时双刀连斩数十上百次,音啸声连成一气,化成震天的鲲鹏吼荡漾而开,猛地与十八道锋芒碰撞在一起。 铛! 沉闷之音响起,锋芒大半都被挡下,但仍有数道飞过,撕开了项稷的三寸膜衣,留下血痕,可危机并未解除,石弓仍然在射,甚至更为猛烈! 嘣! 这一次,足足一百零八道锋芒迸射,如百千神羽箭矢,每一根都掀起真空波纹,这种可怕的威势,看得项稷也心惊肉跳,面对这一击,若无保命之物,他自衬多半也下场惨淡。 “天旋雷转!”他一声断喝,弯腰成板桥,脚下一点便挥舞着双刀旋转起来,震雷劲不断催发,刀风连成一片宛如一个雷球般将他罩在了里面。 哧哧哧!锋芒瞬息迫至,才一个照面就在刀罩上撕开生出密密麻麻无数道细密的小孔,有锋芒如流水,仿佛月华一般倾泻而出。 哪怕是紫雷刀法的第二式也挡不住,被瞬间撕开,而后炸碎,成为万千闪光的光点,激射向四方。 “斗转星移!” 一连倒退到石门附近,双足猛地踏地,项稷运起最后的手段,身躯膨胀到九尺大,猛地迎向了一百零八道锋芒,以肉身承而转之;如此天机接触异种内劲与力量越久便抗性越强,相性越高,便能使肉身逐渐适应,达到可以融合接纳继而转化转移的地步,他打算用时间来磨。 噗! 霎时血光飞溅,他浑身上下犹如筛子般破陋不堪,直接多出了一百零八道孔洞,不断向外淌血,散落骨茬,无比惨烈。 身受一百零八剑! 一百零八道锋芒肆虐在项稷体内,让他痛苦不已,皮甲膜衣都被寸寸撕开,根本抵挡不住,纵使精神力镇压五脏六腑也无意义,难以抵挡那可怕的锋芒。 这种感觉就像是凌迟一般,让他忍不住发出痛吼,不断的咆哮着,强行控制着手臂将钥匙插入石门内,而后顺着那一道缝隙冲了出去,后续射来的锋芒被不明材质的石门挡下,再无声息。 暂脱险境,项稷直接跌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痛彻心扉,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肉如同花瓣般切割落下,骨头犹如纸糊般裂开移位。 卸力转力,两股力量同时在体内爆发对冲,更是迫得项稷一口鲜血喷出,受了重伤。 不过有此消耗对冲,一百零八道锋芒也削弱了不少,伴着时间推移伤害将越来越小,身体的适应也会越来越强,有了被镇压的可能。 “元神出窍,一人镇压不了那就两人!” 跟着,他一声大吼,眉心处顿时浮现一团漩涡,一个发光的人形迈步而出,正是化作了光武神兵的元神! “唵苏婆你苏婆吽蘖哩诃拏蘖哩诃拏吽蘖哩诃拏播野吽阿曩野斛婆誐鑁缚日罗吽发吒!” 下一刻,元神与肉身动作同步,项稷口诵降三世明王真言镇压一切内乱,一切锋芒,一切外物,同时结不动明王印,站起了明王桩,肉身与元神各有一手伸出相连,犹如阴阳两极般一左一右的相绕站定。 明王!明王!降三世明王! 肉身之音与精神波动共振,两者同时双手作相背,右手朝上,左手朝下,手背相向,两指小指背向相钩,两食指亦是背向竖立,右转起结界,左转化辟除,勾连在了一起。 由此刺激,他的精神力被不断打碎又重组,在坚韧打磨中壮大,吸收着斗转星移转化过来的力量养分,在半日后终于将鲲鱼八成的形体推至了圆满,彻底凝聚而出! 北海有鱼,其名曰鲲! 霎时间,一头庞大的鲲鱼虚影显现出来,金黄眸子,生有黑色斑纹,两对黄金翅几有遮天蔽日之象,要跃入九天化鹏。 “是了,这一百零八锋芒在体内只会是祸患,但若顺势借助斗转星移之法凝聚大鹏图,不正是天赐良机? 所谓福祸相依,两者并行,这正好可凝成金翅大鹏的羽翼,铸我神图。” 项稷福至心灵,遭遇灾祸也可转为福源,气运为炉,转危为安! 轰的一声,霎时那头鲲鱼跃起,携漫漫北海将一百零八锋芒淹没,犹如一百零八剑横列空中,神剑如林,锋芒森寒,竖立向天,光芒璀璨中煞气冲霄。 斗转!肉身暗运内劲,不断融合适应着锋芒之力;星移!元神调和,将锋芒不断转化对冲,融入观想出来的大鹏图框架内,融合后的天机配合不动如山命格全力运转。 一进一出,连消带打才逐渐让这些剑光重新排列,组合成了一头大鹏的形状,化作其上翎羽,那副图录也自项稷元神深处浮现映照,成为了载体,镇压锋芒。 早先所采摘的无害药草与水囊也被取出,饿了便食药果,渴了便饮河水,全然将此地当成了修炼之所。 一息、十息、百息···一日、两日、三日。 足足九日之后,这些锋芒才逐渐消弭,转而化成了一百零八根金灿灿的羽翼。 唳! 下一刻,这些羽翼组合成一头神禽,长啼之间穿金裂石,震动长空,刺耳生疼。 “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项稷低语,那赫然是硕大金鹏,神武无匹,展翅裂天地,挥爪碎虚空,浑身羽翼刺目闪耀,如一轮大日冉冉升起,普照九天。 大鹏扶摇图,一百零八剑! 也就在此图初成的刹那,那肆虐在体内的异力终于散去,多日以来的折磨与伤害让他的肉身如百炼精铁一般得到了锻打与熬炼,将此前五十年老参与一众无害草药的药力彻底吞噬殆尽。 熊熊!项稷趁热打铁,欲再取得突破,元神与肉身姿势一变,霎时化成了明王锻体桩,皮膜血肉之下忿火燃烧,让药力充盈在整个肉身内。 一日、两日、三日···十五日! 足足半个月过去,项稷的肉身在打熬滋养下已然恢复了伤势,血枷逐渐脱落,露出新生的血肉。 也就在这一日,他背脊猛地挺直,眸光锋锐,迸射精芒,心脏跳动间竟生出擂鼓之音,须臾间,全身上下每一寸筋肉中,都迸发出来灼热的气血,一条条大筋舒展,如强弓连射,霹雳惊弦,发出急促而短暂的开弦之声。 砰!霎时一股股劲气自筋脉搭起的弓弦上爆射而出,肆虐周身十丈之地,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二关入三关,劲气外放! 筋动暴风骤雨,弓如霹雳弦惊! 筋弓脉弦,三关武师。 第37章 扶摇冲天,归来操刀(6K,求追读) 四月一,天德值。 宜纳财出行,忌动土行丧。 地宫深处,厅堂门前,项稷站桩蹲立,吸腰收胯,含胸拔背,拇指外展弯屈,其余四指并拢向手背方向展开,手背后张,形如鹰爪。 而后他架子一变,双臂一扬如雄鹰展翅,蹲立的身躯也立地拔起一抖,传出噼啪声响,化作站桩,双臂高举过头顶,脊背上的明王相也跟着显露出来,伴随着肌体动作而扭曲,内劲外放游走,不断调整每一寸筋骨的发力,他动作不快,但拳架子开阖之间却沉浑异常,拳锋所过之处,空气生出呜咽之声。 九牛二虎之力随心运转,蒸腾股股气浪汹涌三丈之地,他体内气血滚滚而动,竟传递出来了小溪流水般的声音。 嘣! 下一个瞬息,有如弓弦拉动,项稷肌体之上,一条条青黑色的大筋浮现,起伏拉伸,似乎一口强弓,生出连绵不断的离弦之音。 练筋如弦动,圆满连珠弓! 哧哧哧!霎时一连串劲气外放射出,以大筋为弓,以脉络为弦,将内劲外发,势头猛烈,更胜凡俗拳脚之劲,每一道外放的劲气都如弓矢般射出,就等若于自然附加的一种技巧了,融入了射术变化。 “三关武师,筋弓脉弦劲气外放,身怀九牛二虎之力,我有此先四牛一虎的底蕴才在一月之内成就这等造化,恐怕就是师傅也想不到,我这般快就自二关入三关,已然位比县尉,可杀入龙虎榜前一百了。 而第四关的金肌玉骨,身怀一象之力,肉身宝藏挖掘的更深,循循渐进,不知还有怎样的神异?这武道被誉为全新的序列雏形果然不是虚言,秦皇汉武以人力做到这一步,当真是盖世人雄。” 项稷拳随心动,念头起伏便拳风不绝,思及秦皇,遥想汉武,这一趟拳足打了一个时辰方才停下,鹰爪功与明王身交错而动,牵引之下倒有几分佛门大鹏王拳的意蕴。 而世间锻体武学,不论浅薄与高深,道理都殊途同归,无非是皮膜、血肉、筋脉、骨髓、脏腑,层层递进后产生的质变,是人体厚积薄发的过程,或者说,是一种循序渐进的生命进化。 若说自古流传下来的二十八宿序列走的是把握天地权柄,那么秦皇汉武开辟的武道便是壮大自身,挖掘人体的进化途径,实现身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如今位列三关,天关之路走了大半,已经到了可以举行神通序列入门仪式的标准,如今我可走的便是奎木狼序列与角木蛟两条序列。 前者为十步武夫,仪式我很清楚,也有实现的条件;而后者的坤山夫长仪式在军伍中流传,暂时不好得到,便该为十步武夫晋级做准备了。 十步百人屠,心血铸武经,完成之后,不知实力会壮大到哪一步?” 项稷思索前路,已是有了目标,心神不由沉入脑海之内,他有所察觉,在吸收了一百零八道锋芒后,自己那化作光武神兵的元神也有所长进,取得了突破,摆脱了浑铁粗胚,达到了百炼利器层次。 但要想达到历史名器的层次,就任重而道远了。 精神世界内,一片黑暗的祖窍天地似乎笼罩了一层蒙蒙的天光,天光下,那盘坐的元神小人笼罩着一层蒙蒙的清辉,氤氲如雾,缓缓立起,虽然没有五官,但却给人一种睁开眼般的感觉。 这时候,他看到的虽然是真实的世界,但念动间,世间一切,就尽皆化成黑白二气,混沌诸色,仿佛这样的世界,才是最本源的,是真实无虚的。 “这是··我命格对应的气运?” 忽地,项稷发现自己元神肩头上还缠绕着一条青色光影,自然而然的明了这是自己的气运化形,气运之说向来缥缈,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对应他青色命格显现出来的便是一条能有三寸来长的青色虚影,这虚影形似蛟蛇,但却被青烟包裹缭绕,是一条通体碧色的泥鳅,只是这它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尾如蛟般生有鳍,额前有两个小鼓包,那眸子也不是竖瞳,而是如人类一般的眸子,瞳孔明黄,似乎有日月在其中沉浮。 远远望去,就像是要化成青色的龙鳅一般,青烟愈发浓烈。 泥鳅,不必小看,更不必也轻贱冠之,实际上,它是堕龙,也就是被罚堕泥犁的龙,有龙性却无龙形,有龙运却无龙命,有龙骨却无龙相,但若有机缘,这龙运在身者便可化作真正的‘龙鳅’,一搏那腾跃九霄之上的天机。 “恐怕也只有那些王侯将相,世家大族出生的传人能够气运鼎盛,不必后天奔波,我以微末之身逆流而上,没有易命图这等奇物相助想要逆改难如登天,在这個武道后路与神通序列被世家垄断的时代根本不可能。 这个时代,是属于世家的舞台,皇族,也只是其中强大的一支,普通人只是背景,是在境界与力量垄断下的‘田地’。” 他没有自卑叹息,也没有自傲飞扬,只是保持着自我认知,向着目标奋进,哪怕是蝼蚁,首先要学会的,也不是仰望天上的真龙,而是要先学会尊重自己,看得起自己,才能看得到未来! 片刻后,自入定中醒来,项稷眸光熠熠,面色红润,浑身气血充盈,精神力也恢复到圆满,甚至比之前更精纯了一分,心念一动如臂使指,修炼圆满的鲲鱼图镇压心神,初成的大鹏图外放而出。 霎时在他周身三丈之地就多出了一头硕大金鹏,神武无匹,展翅裂天地,挥爪碎虚空,浑身羽翼刺目闪耀,如一轮大日冉冉升起。 唳!伴随着其振翅,天地间竟有一道道剑芒冲天而上,鹏羽化一百零八剑横列空中,神剑如林,锋芒森寒,竖立向天,煞气化作实质雾气起伏着,有此手段,配合他一身战力,足以对抗神通未入门的四关武师。 项稷对己身实力有了把握,当即决定离开地宫,前往地上一探,不知当日笔判生死、孙赵二老与两位宗主联手围攻下,盘山虎结果如何了。 他们之间不需要什么大义凛然的借口,也不需要掩盖什么,就是最简单的仇人关系,你不死我心难安! 至于血头陀,以他的作风会捡便宜,但不会去送死,苗头不对第一个跑的就是他。 离开十里青铜长道,熟悉的山洞映入眼帘,项稷直接顺着溪流投入了那海眼内,被漩涡一裹挟倒冲逆流,再度回到了那处三树环绕的湖泊内。 唰! 水波四溅,他赤着上身一跃而起,来到了被自己撞断的那颗大树下,遥望天际。 此刻,残阳西落,沆瀣渐生,越过水潭,再穿过一挂老藤,就看到了一条山溪,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一切都显得祥和而宁静。 似乎山上的搏杀,山下的险境都与此无关,同一片天地不同的景象。 蛰伏一月重见天日,项稷不禁感叹,普天之下,最缺是机缘与造化,最不缺的,也是机缘与造化。 咚! 他一步迈起,脚下劲气外放如闷雷,一股反冲力道当即将他身子往上一抬,足有三丈高,跟着左脚右脚交替踩踏而下,一股又一股的劲气爆发上推,竟是硬生生将项稷从崖底一路飞腾到了山腰上。 “难怪都说三关上下截然不同,光是这全新的赶路之法都无比便利。” 山道上,项稷环顾,却不见两宗弟子的身影,心头不禁生疑。 他一路飞奔,几个呼吸间就凌空踏步来到了此前举办宴席的峰顶,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与碎石断木,依旧不见两宗弟子,反倒是斗笠打扮的江湖客不少,在这里翻翻捡捡。 见到他到来,人们也不意外,像是早已习惯了般,只是瞥见项稷那赤裸的上身时才微微露出一丝古怪神色。 “朋友,不知这一月来,盘山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初宴席后我便离开,闭关至今。”项稷找上了一位胡子花白的老钓叟,他正在废墟间翻找着,想要得到两宗遗留下来的东西。 听到有人问询盘山的事情,老钓叟不由诧异“这盘山的事情都闹上天了,震动代郡,灵丘县衙都一片混乱,你出关一路赶来竟然没有听说? 罢了,在一月前举办论剑宴席的那一日,欢喜教使者被觊觎赵武灵王墓的虎魔击杀,夺走了秘籍,而后遭遇笔判生死与崔赵孙三家长老联手围杀,就连血头陀与翻天鲲也曾出现,但最后他们打到了山巅,乱战之下三家长老全灭,公孙越重伤不知所踪,两位宗主一路逃亡县衙···” “孙氏长老战死,赵氏长老被钉死山门前,笔判生死不知所踪,两宗宗主逃亡县衙求援去了?他们其他弟子呢?” 项稷心中一惊,那么多人竟然都拿不下盘山虎一人?两位宗主都要去求援县令,希冀其五关的实力能够镇压住局面。 “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弟子,死了,都死了!那一日虎魔发疯,到来的世家长老都被杀了个尸骨无存呐,全部被吸了个干净,连两位大长老都着了道,被练成傀儡,又有欢喜教教主半路折返,趁乱将两宗弟子血腥屠戮修炼邪法,余者全灭,宗门成空,只剩下秋老虎与赶山客悲愤逃离,求助县令。” 而老钓叟接下来的话语更是骇人听闻,秋刀门与赶山宗灭了! 欢喜教趁乱而来屠戮弟子,延续了百余年的门派竟然只剩下两位宗主得以逃出,实在惨烈,是谁也没预料到的悲剧。 以往,该教上上下下都是被县衙通缉,两宗打压的邪教,门徒子弟都是一些奸淫掳掠,杀人取血,奸男取精,淫女取红的砍头贼子,这一次更是心狠手辣,直接覆灭了自己的两个敌人。 “欢喜教,好一个欢喜教!”项稷神色渐冷,原以为是虎魔动的手,没想到却是那个盗书不成的欢喜邪教,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也是承了两宗的情,与他们合作,未来未尝不可发展成伙伴,结果如今却被邪教趁乱屠戮,怎能不为所动? 见他如此,那老钓叟却是慌忙做出了个捂嘴的动作“诶,壮士慎言,如今两宗覆灭,灵丘县如今最大的势力便是县衙与欢喜教了,你如此开口,说不得会被他们寻上门报仇,那些家伙不是犯了事就是大牢里逃出去的,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老人家不必忧虑,很快便没有什么欢喜教了。” 项稷没有多言,知晓了秋老虎与赶山客逃亡灵丘县衙,他自然要去相助一番,之后那欢喜教,便用作自己屠百人取心血,晋升十步武夫的仪式之地,正好! 这年轻人··老钓叟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面前却直接不见了人影,再一回头,不禁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方才那个少年人踏空而去,步步生雷,如流云长溪般浩荡而过。 劲气外放,三关武师?! 这么年轻的三关武师! “嘶,这等实力与年纪,不知是龙虎榜前一百名的哪一位?” 周遭一些在废墟间翻找的江湖客也不禁看了过来,纷纷露出愕然之色。 盘山,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一月里面足足出现了数位龙虎人杰的身影。 ··· 月上中天,晚风渐渐绵柔。 通往灵丘县衙的小径上,数道身影匆匆掠过,惊扰枯枝鸟雀,一片扑腾。 石桥耸立,湖水长流,两岸人家已然入睡,却不见窗外暗流汹涌。 “快了,县衙就在眼前。” 赶山客面色发白,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深可见骨的掌印,周遭血肉筋骨全部坏死,惯使的双鞭早已断折,只剩下两个手柄悬挂在腰间,秋老虎被他背着不断赶路,气若游丝,像是马上就要昏死过去一般。 当初一战太惨烈,竟让两位四关武师都伤成了这副模样。 “嘿,嘿嘿,还想跑?如今可不是我欢喜教在追杀你们,还有那不知来路的虎魔,这两位追逐的傀儡可相当眼熟啊,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你们两宗的大长老吗,难怪下不了手,哎呀呀呀,可需要我出手相助一二了?” 同时间,另一道身披百花袈裟的身影自阴影中显露出来,面容俊美邪异,嘴唇竟是紫红色,眉心正中还以朱砂点了一朵桃花,正是欢喜教教主,一路追杀至此。 在他前方,还有两位紫眸老人追杀两宗门主,竟是秋刀门与赶山宗的两位大长老,俱是三关武师的境界,如今却是成了虎魔的傀儡。 唰!下一刻,欢喜淫僧出手了,左手肌肤霎时闪起金光,一甩间抖落漫天粉红气劲,犹如桃花盛开,花雨飘然而落,其中还夹杂着某种催情粉末,可以唤醒人的情欲,失去理智,不论男女。 “无耻淫僧!”赶山客怒骂,转身就是抡臂抽打,一双臂膀瞬间化作金色,宛如黄金所铸的佛像一般捶落双臂,雄浑有力,拳锋与花雨劲气碰撞,甚至发出嘭嘭的声响。 哈!顷刻间两大高手同时吐气大喝,体内顿时响起噼啪的骨骼脆响,好像年祭时家家户户点燃的鞭炮,连成一串,密密麻麻的劲道顿时喷涌而出,让他们金色的臂膀上都凸显出玉白色纹路,那是骨骼所在,这是四关武师的神异,金肌玉骨。 练骨如点炮,连环一线天! 噗!然而交锋刹那变化,本就重伤的赶山客还背负着秋老虎,自然不是欢喜淫僧的对手,双臂霎时开裂渗血,脚步猛地倒退,横飞到了石桥正中,面色渐渐难看。 因为动的不只是欢喜教主,两位成为傀儡的大长老也跟着压来,可就在此时,一股莫名的锋芒感出现,一下子令两人脚步顿住,紫色眸子无神的扭头看向一旁。 但见石桥南边的水流陡然像被柄锐利长刀一刀切成两半,浪涛迭起之间自动向左右分开,石桥彼端,却有个紫色劲气环绕的孤独身影迈步,正徐徐向石桥而来。 他上身袒露,肌肤强健有如精铁,赤足所过之处,地面焦黑如遭雷击,留下一个又一个印痕。 “山河小友!”赶山客面露惊喜之色,没想到跌落悬崖的他还活着,此刻赶过来驰援! 欢喜淫僧也有些惊疑不定“翻天鲲?” 传闻中这小子不是二关武师的境界吗,什么时候成了三关! 这劲气外放的手段太明显太高调,做不得假。 “欢喜教,你们的人头,应值不少银子。” 寒风凛凛,杀意浓浓,项稷双眸寒光四射,紧盯着欢喜教主迈步而前。 每走一步,魁梧的身躯都仿佛更加膨胀一分;每跨一尺,萦绕周身的紫色震雷劲就愈发澎湃高涨。 左脚踏下,长街屋舍似笼罩泱泱乌云,沉闷压抑;右脚提起,湖泊石桥如落入雷暴电海,长条青石板赫然焦黑熔化,此时此刻,这方才还激烈热闹的区域,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伱以为自己是笔判生死公孙越吗。”欢喜淫僧冷笑,脚步一错身子扭转便逼近过来,脚印由浅而深,晃动速度相应越来越快,甚至叫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相距三丈,两人之间的紫粉二色气劲已然扭曲纠缠在了一起,初春时节,冬寒未消,一阵冷风从桥头吹拂而过,赫然竟仍带有彻骨之意。 下一刻,项稷动了,浑身紫色气劲如电闪雷鸣般炸开,令欢喜教主眸子一颤,瞳孔内刹那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这一动,就如狂风骤雨。 太快了! 他身子一闪,就如一口长刀,径直切入了石桥上,直接阻挡在了两个傀儡与赶山客之间。 粉色气劲转瞬即逝,那原本锁定在他身上的欢喜教主气机,被瞬间崩碎。 砰! 他化掌为刀,切碎赶山宗大长老护体劲气,仅在刹那之间,斩过了对方的脖子。 这位三关层次的傀儡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被一掌刀劈碎了脖颈,横飞跌落成尸体。 秋刀门大长老紫眸大亮,弓身就是一刀劈来,却见项稷抬手一抓就射起一蓬湖水,挥手洒出便见滴水成刀,泛着波光,刀身粗犷足有三尺长,空气被撕裂,拉出一道苍白的气劲痕迹。 什么! 四方皆静,欢喜教主与赶山客同时神色一凝,这可不仅仅是劲气外放,还有锋芒的手段! 此刻的项稷,便如虎入羊群,弹指间空气震破,就将羊群肢解,造成累累伤痕。 砰!这湖水凝成的锋芒之刀肆虐而过,直接打爆了秋刀大长老的护身劲气与三寸膜衣,如游蛇攀附,震散气血,直接将他横压当场,脑袋都歪斜着扭飞出去。 根本挡不住! “锋芒,纯粹的锋芒之力,竟然不止一道?他的体内足有两股锋芒,还有这种以劲气外放做桥梁搭载刀芒的武学技巧,他又是从何处学来的?”欢喜教主见他一瞬间就镇压了两位三关武师,不由有些惊异。 此子虽没有一象之力,气血不足,但身怀的锋芒异力杀伤力却不差多少,真的有与他们征伐之资本。 “你看够了吗,事实上,你走不走也无所谓了,逃回欢喜教也避免不了必死之局。” 看也没有看两具尸体一眼,项稷负手立在石桥上,平淡的目光直勾勾盯住欢喜教主,锋芒暗藏。 听到这话,不仅是赶山客与秋老虎很意外,欢喜教主更是挑眉冷哼“什么意思,我们应当没有太大仇怨吧,何必要走到这一步?” 他不明白,才第一次见面,怎么眼前这位翻天鲲就要他的命? 就算是能逆伐而上的龙虎人杰,也不能这么张狂吧? “仇怨?为什么一定要借口呢? 既然你想要,我可以给你,因为你灭了赶山宗与秋刀门,坏了我本来的两个盟友,而我能破入三关,算是承了他们的情,自要还善报。 我做事一向很公平,既然你灭了两宗,那我就灭了欢喜教,你追杀他们,那我就追杀你。 你可以试试,能否在我手上逃回欢喜教。” 项稷神色漠然,仿佛是在说着极为普通的家常话一般,将灭教之事吐露的云淡风轻,将追杀一位四关武师的行为叙述的轻而易举。 这已不是少年人的张狂,而是霸道! 一切尽在掌握,以及对己身实力有着绝对自信的···霸!道! “好小子,真将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一百零八位而已,你以为是七十二位的笔判生死公孙越当面吗? 若是他,我还顾忌一二,你,还··” 欢喜教主面色一沉,再能忍心头也有了几分火气,立时就要开口讥讽,打压这翻天鲲的气势与信心,高手交锋,心灵意志亦很重要。 噌! 一声刀鸣打断了话语,项稷并未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肩头一鼓黑木匣子打开,右手一扬已然握着寻梅刀寸寸出鞘。 三尺寒芒随风而显,在月夜下格外森寒,随着刀鸣响起的,还有那肆无忌惮的平缓之音: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把自己的决定知会你一声而已。 你只要听到就好,至于听与不听,信与不信,悉听尊便。 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欢喜教,今夜必灭。 而你,必死。” 第38章 灭欢喜教,开始仪式(6K) 初春夜风,微寒抚波。 石桥前,两道身影冷冷对峙,吹来的风,荡起的浪,都在他们身畔停滞,重归平静。 “不逃,我便来杀你了。” 扫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欢喜教主,项稷就迈开了步子,手中三尺寻梅刀在地面拖动向前,石桥上火星迸溅。 劲力吞吐,他的步履极快,一步数尺,三步后闷雷声平地起,他一步跨来,背后空气扭曲,一片黝黑海浪中有鲲鱼腾跃而出,吞月吐星。 精神力外放,好强的气势!欢喜教主仿佛看到了惊涛骇浪扑面而来,劲风临体,好像刀剑切割,刮骨的生疼,那黝黑海浪冲刷间更是有了令他脚步都不稳的迹象,在颠倒精神,蛊惑意志。 “欢喜力士,阴阳金刚气!”一股桃花真气蒸腾扩散,欢喜教主浑身骤变如黄金浇铸,散发出来冰冷的金属光,宛如一尊金刚力士像驻足,硬生生撞碎了精神力与劲气。 刹那间,双方距离拉近,他手臂连震,气劲交织,十指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瑰丽而诡异,仿佛一名木匠,又似一位园丁,雕栏玉砌,极尽芳华。 霎时空中盛开了一朵朵桃花,在指节引导下团成一簇簇,宛如置身桃花园林一般绚丽迷蒙,正是欢喜教武学·雕花指! “当心,他的真气日夜以毒粉熬炼,如今配合招式,方圆三丈以内都有催情失神的效果!”见到这一招,赶山客不禁目光一凝,当初他便是被这一招打伤,浑身燥热,险些当场失控发情,在众人面前出丑。 现在想来更是后怕,毕竟欢喜教主可是出了名的男女不忌,通通都采补,灵丘县内也有传闻其是得到了掷果郎仪式的秘方,想要成就氐土貂星宿的途径。 咚! 长空一震如惊雷,紫色雷劲与桃花真气纠缠爆开,宛如一团团烟花在此盛放一般,簇簇桃花凋零,凌厉的电光也渐渐平息,那股含杂在出手之间的催情药粉也跟着飘向四方,被冲散,不知蔓延到哪里去了。 “呼,不要紧,两个我都同样的玩呀! 将你们的阳精采干榨尽,便化作我氐土貉序列入门仪式的材料吧,日、后也会好好款待你们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哈哈哈!” 欢喜教主目光在项稷赤裸的上身上游曳而过,不禁炽热起来,采补一位龙虎人杰,那真是想想都刺激!至于赶山客那家伙,虽然算不上年老色衰,但留存的风韵不多,只能是个下酒小菜了。 桃花真气一鼓,他的目光却是愈发清晰起来,这种邪术专门影响他人情欲与理智,但却让自己思绪敏捷不受影响,在争斗中可谓阴损之招,愈打愈上火,加上欢喜淫僧的言语挑逗与恶心,也的确是一种有效的战术。 可惜,这些话语动摇不了项稷的心神,这个男人只让他感觉到恶心,一种杀之而后快的··厌恶! “不知所谓的东西!寻梅刀,给我轰散这淫虫吧!” 他大喝出声,一刹那侧刀横斩,左脚点地、右脚猛地一蹬发力,让整個身体都歪斜着划出一个圆弧来,手中长刀更是不断挥舞,结合着‘足力、腰力与腕力’同时爆发,产生带气的旋风带起多重斩击雷轰骤然炸开,正是紫雷刀法第二式·天旋雷转! 铮!寻梅刀旋斩之间掀起一股狂风,若暴风雨的海上轰落惊雷,刀刃雪白,精神力汇聚,凝成了两寸长的刀芒,刀身之上更有重重海波伴着鲲鱼缠绕,重若覆海,让长空间都留下了一条苍白的轨迹。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刺啦!才刚一对撼,硬接此招的欢喜淫僧双手袖袍破碎成漫天飞絮飘舞,双掌更是出现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足下凹陷入地足有三寸,更是面露痛苦之色,眉心处一片青紫,遭遇了精神力的斩击。 一刀双斩,鲲鱼吞神,紫雷灭身! “以拙破巧?这又是什么刀法?”赶山客一怔,这一式刀法于朴实无华中见刚猛凌厉,竟硬生生能破去欢喜教三大武学之一,当初可是连他都着道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也不是如今翻天鲲的对手了? 一月啊,这才堪堪过去三十日而已,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叫人难以接受。 “小鬼,我要杀到你花开流水,淫心四起,哭着求我采补你呀!金肌玉骨,给我出来!阴阳金刚,桃花拈指!” 四关神异,金肌玉骨再现,猛地顶开了接下来的刀招,似乎真的金刚不动,肉身无铸,欢喜教主百花僧衣猎猎而动,他指掌如黄金浇铸,真气流转,掌心一抹玉白扩散成气波浩荡冲刷,直冲刀气锋芒,迸溅出一连串拇指大的炽热火星,将岁月冲刷多年的青石板都烧融,显现出一个个焦黑,足有婴儿拳头大的坑洞。 跟着,他左手并掌竖于胸前,右手后三指扬起、拇指与食指虚捏而笑,形成了芝麻大的圆孔,双脚一前一后站定,摆开了桃花拈指的架子,凌空一点间浑身真气都凝成一线顺着二指虚捏之处爆射而出,不再是花哨的桃色,而是一抹殷红,夹杂着血迹的红。 这是欢喜教的秘传杀招,采补的处子之血与处男之精越多,熬炼出来的血色真气就越强,是不被世俗所待见的邪法。 “花里胡哨!”项稷一步不退,甚至反压向前,背后仿佛有一尊古老的佛影显现出来,这尊佛生有三面八臂,通体暗青,手执钵、杵、棍、刀、轮、剑六种武器,火焰蒸腾绕体,已是动用了降三世明王身之力。 跟着,这桃花拈指的真气直接与寻梅刀碰撞到了一起,在感受到对方真气临体的一刹那,项稷眉眼一厉,直接坤山劲遍布全身,挺身一掌便用出了斗转星移。 噗!指劲自他体表一晃而过,刺穿了三寸膜衣与明王气劲,留下一串血痕后便被引导着反击而回,直接射入了欢喜教主的胸膛中,金肌玉骨也被破开,清楚见到了骨裂,脏腑出血。 “什么?将我的指劲反弹了回来?这是河内司马氏的龟蛇功还是哪里的路数?!”欢喜教主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招数,一时不察着了道,被自己的绝技打伤,憋屈又愤怒,心中也忍不住打起退堂鼓来。 这个翻天鲲实在古怪,真有逆伐四关的本事,再在这里搞不好就要栽。 可他想走,项稷却是不让,没交手时耀武扬威,发现不敌了就想跑,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他纵身前压,借着斗转星移的力道直接打出了长江三浪叠,寻梅刀一连震动三次,每次都在力尽而落的刹那复回再劈,一浪高过一浪,一刀重过一刀! 铛!铛!铛!被自己绝技所伤的欢喜淫僧口吐鲜血,但又不得不催动金肌玉骨硬接,左右双臂连挡两刀,都被砍的皮开肉绽,终究是挡不住最后一刀,被迎面劈在了脸上。 噗的一声血花飞溅,一道贯穿额骨、鼻梁骨与下颚骨的伤痕浮现在欢喜教主脸上,金肌与膜衣全部被撕裂,玉骨也被百炼利器砍出裂纹,伤痕惨重,更恐怖的是那震雷劲深入肆虐,直接让他口水、眼泪鼻涕混杂着鲜血同时自七窍喷出,发出了惨叫。 “四关武师啊,竟然一招失守便被压着打,这份实力当真可怕。”目睹淫僧惨状,赶山客也生出几分惊惧,他没受伤前也就与欢喜教主相差仿佛,岂不是也非翻天鲲对手? 能上龙虎榜的人物,当真可怕。 “接某此刀!”蓦地,项稷周身雷劲肆虐环绕,让整个长刀都附上了一抹紫色,而后猛地对欢喜淫僧劈下,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的自下拍出,毫无劲气,就像是抚摸一般随意。 已是重伤的欢喜教主来不及多想,面庞上的刺痛,精神力的冲击无一不在打压着他的理智,只来得及十指张开合掌做花瓣状一推,桃红色的掌指便迎上了劈落的长刀,但却并未感受到多么强大的杀伤力,令他不由心头一凛。 有诈!也就在他升起这个念头的刹那,一只手掌无声无息按到了他那被自己绝技重创的胸膛前,顷刻间项稷浑身金光炽盛,绽放出刺目的光辉,大鹏扶摇起,翎羽一抖化成上百道可怕的金色剑芒射出。 大鹏扶摇图·一百零八剑! 久藏的夺命技爆发,杀气凌云,让石桥屋舍皆颤抖,也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惊醒,通体发寒,湖泊之上皱起波澜,密密麻麻的锋芒一齐自掌指间劈了出来,斩碎桃色气雾,恍惚之间一道鹏影振翅而飞,摧枯拉朽。 轰!短短时间里,皮甲膜衣与金肌玉骨接连告破,不多不少,整整一百零八道剑芒,每一道都长达三寸,自掌胸接触之地贯穿入欢喜教主体内,而后肆虐乱窜,在他体内刺进刺出,避无可避,留下了一百零八处血洞。 一下子,他那身躯便被金色的翎羽锋芒淹没,重伤之躯再受绝杀,已是死局。 “你!阴!我!”欢喜教主惊怒,那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没有被智慧玷污过的光芒。 向来都是他下毒祸害别人,今日居然反过来被人给阴了? 这一刻,他心中有些绝望,怎么对方使用的都是龙虎榜上不曾记载的招数?一连吃了两个大亏,已然无力回天。 “蠢货,伱还真信,我说的是这一刀!”项稷嗤之以鼻,鹏啸长空,他持寻梅刀立劈而下,气血鼓动九牛二虎之力,心肺在龙精推动极速运转,拉扯般风箱火炉般的嘶鸣,气流在口鼻间形成漩涡,吼如震钟,整座石桥都在摇动。 锵锵! 精神武功镇压意志,真真切切影响到了欢喜教主的‘思想’,三丈以内,他的视角内出现了幻觉,所见到的一百零八剑竟然化成一只只金色的天鹏,撕裂天地,扑杀九万里,这是无上攻势。 怎可能? 劲气化形,那得是五关大成者才能做到,他凭什么?欢喜教主发懵,一百零八只天鹏,铺天盖地,都如黄金铸成,个个皆狰狞,神武无匹,展翅裂天地,挥爪碎虚空,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血痕,纵使金肌玉骨也不能尽数挡下。 “精神武功?该死,他步步为营,自出现就开始塑造己身强大的心灵印象,这就是在为精神武功做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 都是假的,一百零八头天鹏不可能出现!” 神鹏纵横,一声声鹏啸,像是要崩塌这片天穹,骇的人心神欲碎,但四关终究是四关,欢喜教主很快摆脱了影响,清醒过来,果然发现临体的不是什么大鹏,而是一道道金色的锋芒,其上附有精神力,这才在临体时加强种种幻象。 然而,他已是强弩之末,最后醒悟也没有意义,那被洞穿成破烂筛子的身躯根本抵不住项稷的劈杀,寻梅刀顺着额骨裂纹猛地劈进来,震雷劲肆虐头颅内,那两寸锋芒第一时间搅碎了脑子,浆液四溅间更是一路往下,劈开了鼻梁骨、斩碎了下颚骨,直接贯穿入脖颈狠狠一扯,当场将欢喜教主劈杀,自额前到胸腹直接刨开,内脏散落一地,凄惨无比。 “我给过你机会逃,可以死在自己的山门前,可惜你不仅做错了选择还实力不济,真叫我失望。” 瞥了一眼脚下的尸体,项稷摇摇头,取出心脏,提刀一切便将欢喜教主的头颅割了下来,系在了腰间。 其衣衫早已破碎,并未掉落什么秘籍竹简,显然是留在了大本营里,银钱之流也已在交手中碎裂,没什么好搜,只有一枚宗主铁令掉下来,背面刻有山门暗语与位置。 “这··是真的?四关武师啊,就这么被击杀,被自己的绝技重伤,实在憋屈。 常人不是都只能练出一种锋芒吗,都知道翻天鲲有一寸刀芒,可又什么时候在体内留下了一百零八道?且这锋芒,好熟悉,似乎与地宫···” 就连赶山客都呆住了,翻天鲲果然有傲视年轻一代的身手,竟然以三关之身攻破了金肌玉骨,击杀了一位四关武师!这是何等犀利与强大的攻击?! 如此战绩,加上破入三关的实力,已然能够让这位翻天鲲自一百零八位冲入前一百了! 只是那些行列里,大部分都是举行了入门仪式的神通武者,堪称实力是大不相同。 最重要的是,光凭欢喜教主的一颗头颅,就已经能在灵丘县衙内领取四百两银子的赏金了, “头颅我另有用处,这尸体便交给你祭奠两宗亡魂吧,地宫之内我得了些机缘,等欢喜教之事了却,我会详细告诉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考虑一下与我结伴而行,入京城的落阳书院发展。 兄台你便先送秋老虎去县衙医治吧,现在,我要去灭了欢喜教,就在今夜,一个也不留。” 项稷念及涿县县令所赠的入院选拔资格,不由生出了几分心思,若能使这两位四关武师追随,那么自己进入洛阳书院后也算是有了帮手,很多事情都会容易起来。 在这个时候,单打独斗不是不行,但有组织班底的机会也没必要错过。 他日后的敌人桃侯势力可不小,想扳倒他不会容易,官职权力、武道修为、势力下属都将是他谋求的东西。 “县衙我信不过,事实上盘山发生了这样的事就是县令有心放纵,想要制衡县内势力的结果,当日欢喜教主能潜入山内就是因为他来访故意拖住了我与老秋,事后两宗覆灭时他也遥遥旁观,根本不阻止,只是追逐虎魔去了,如今我二人已是失了势,只剩下报仇的念头,待我将老秋送往故交医师那里,便来助你绞杀欢喜教。 正好县衙一早就发布了针对欢喜教的悬赏,赏金比匪寇都要高,若是一网打尽,可得百两银子,加上你手中的欢喜教主,足有五百两。” 赶山客叹息,道出了背后真相,县令顾忌崔家与赵氏一直没有明面上打压两宗,捞取好处,但暗地里的制衡手段可一点不少,甚至有意放纵欢喜教与他们折腾,自持有镇压局面的力量,根本不在乎损失。 “如此也好,只是劳烦兄台帮我一个忙,前往欢喜教时带一口寺庙内的鼎来,再捎百根香烛便可,欢喜教的据点位置便在这本图册内。” 项稷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取出了当初在白衣使者身上搜出的图录递给赶山客,上面记载有联络暗号与巢穴地址,交代他带来奎木狼序列入门仪式所需的‘部分’器物后便向欢喜教据点所在而去。 作为邪教,欢喜教的山门自然很隐蔽,且每隔半年就变换转移一次,这半年他们的据点定在了灵丘县边缘地带的一片山洞间,门人约莫一百出头,也谈不上少。 这些门人不是奸犯科的逃犯就是犯了死罪的囚徒,甚至还有流窜的匪徒流寇,聚集在欢喜教门下寻求庇护,事实上也不会有正常人加入这种邪祟教派,加入后所沾染的血债自然不会少,灵丘县内失身最多的反倒不是女子,而是童男。 因为他们相对羞愤,不会开口吐露,也基本不会暴露,才让这些匪徒更加肆无忌惮,甚至以此威胁捞取钱财。 一炷香后,项稷来到了一座山洞密集的峰峦前,这里临近官道,谁也不会想到有邪教敢把据点放在这里,实在胆子大,在搏灯下黑。 而山洞前的隐蔽角落里,已然有人注意到了陌生人的到来,尤其是发现他还大摇大摆的往洞口走来时,第一时间警惕起来。 “小心,来者不善,敢闯山洞,多半是位置暴露,教主又不在,很可能是来县衙之人!” 两个门人低语,第一时间点亮了火把,通告内里伙伴,所有人都警戒起来,而另一人则对着项稷喝道“你,快走,这里不是外人能来的地方,再不走,就不要怪我们刀兵不客气了!” 然而,项稷对他们的话语充耳不闻,仍旧是负手迈步走来,腰间拴着的头颅一晃一晃,在这火把照亮的黑夜里格外可怖。 “妈的,这是哪来的疯子,腰上还挂颗头,咱们该不会是遇上练尸功的吧!” “不对,你们看仔细些,那是··那是教主的头颅啊!” “胡说什么?教主可是四关武师,连赶山宗与秋刀门都灭了,谁还能杀他?县令不可能这么年轻!” 而当看清那摇晃头颅的容貌后,守在洞口的三位门人直接惊叫了起来,无比恐惧。 能杀四关武师的人上门,他们还能有活路? 可就在他们想要逃窜之时,那黑夜里漫步而来的身影忽地一闪,平地起惊雷,伴着闷响已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噗! 只随意的抬手一点,便有三道劲气外放射出,三位门人话都没说出来一句,便眉心血花绽,轰然倒下。 “哪里来的疯子,敢杀我欢喜教的人!” 跟着,便有大批的身影自山洞内冲出,他们没有听清三位守门人的话语,只知晓有人来闹事,被惊扰了睡梦,正一肚子火气。 砰! 回应他的是一巴掌,一只隔空扇来,劲气纵横三丈远的掌风。 迎头而上的两个壮汉顿时如遭雷击,魁梧身形如被大锤砸中,浑身筋骨噼啪作响,一瞬间不知道断裂多少根,横飞数丈远,砸飞八名同伴,落地时已经没了呼吸。 项稷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挥拳,震雷劲伴着拳锋呼啸迸发,肆虐在周遭,这一拳打出,四方皆震,宛如雷霆横空,霸道凌厉到了极点,几乎要将几乎要将人的精神意识都践踏崩碎。 “他是武师!三关武师,快逃!”这时,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知晓差距想要逃窜,教内一位三关武师死在不久前虎魔的手上,另一位三关武师·白衣使者也于一月前被虎魔所杀,剩下的无人能挡。 但不知何时,场中已被精神力笼罩囚禁,他们如置身海底,被浪涛不断冲刷,如溺水般倒地挣扎着,根本生不出其他念头。 而在外界,却根本不见什么水波浪涛,只有一人立在那里,周遭全都是自己掐着自己脖子不断挣扎的倒地葫芦。 月夜下,这一幕格外诡异悚人。 望着这些倒地葫芦,项稷没有留手,每一次弹指都有十道劲气飞射收割性命,转眼间倒地的数十人就都留下了大大小小十余处伤痕,深处可见白骨,隐现裂痕。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短短十余息光景,就有近五十名门人被击杀。 后面冒头的欢喜门人早已溃散,心灵震颤,有一种拔腿就走的冲动。 然而赶山客已经到来,阻断了退路,今夜谁也走不了。 见大鼎与香烛已齐全,项稷也不再拖沓,双臂一展间一百零八道锋芒齐出,绞杀整个山洞。 噗噗噗! 月夜下,山洞内不时亮起金光,又有淡淡的血雾蒸腾环绕,彼此交织,有一种凄艳的美。 而在山洞内,十步之地,伏尸上百,大地染血,只剩下了项稷驻足。 他孑然一身,立于尸堆中露出了笑意。 “我说了,欢喜教,今夜必灭。” 望着一地尸体,项稷心中不起波澜,这些该死之人对他的意义仅限于赏金与仪式材料而已。 十步武夫的仪式材料已然足够,踏入奎木狼序列的时候到了。 十步百人屠,心血铸武经。 就在今夜! 第39章 奎木狼序列·十步武夫! 奎木狼,西方第一宿,号天之府库,故奎宿多吉。 权职为主管人间武库兵甲戈矛、沟渎池庭、风雨雷电之司。 对应的入门职介便是:十步武夫,十步百人屠,心血铸武经。 荒山野洞外,项稷取出了一颗又一颗的心脏,整整一百零八颗人心全都被盛放在了青铜大鼎中,血水不断挤压,逐渐填满鼎内。 一百零八锋芒也外放而出,串起一颗又一颗的头颅跟在他脚步后面,就像是某些序列的赶尸人一般,在这冷寂的夜里愈发悚人怪异。 “欢喜教,还有那淫僧全部伏诛,我也算是大仇得报,只是还有那虎魔仍未知晓逃往何处,也许真该仔细考虑一下翻天鲲的提议了。 洛阳书院,镇国大宗之一,若无机缘,我与老秋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进去,而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还是一位救命恩人,不得不考虑啊。” 赶山客思量着此前提议,没有插手,他隐约猜测这是某种仪式的准备,显然是不能有外人干预的。 要说没有窥探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谁不渴望星宿序列的力量? 但之后的代价与后果,才是令人望而却步的因素,惹恼的可是一位能杀四关武师的人物,况且自己武器断裂,实力只剩下原本的五成,更不会被贪心蒙蔽做出愚蠢举动。 而若是选择与翻天鲲同行,进入洛阳书院,机缘颇多,怎么的也比眼下混得好,说不得日后还有能踏足神通领域的可能,再不济打个十年八年工,翻天鲲自己掌握的那一条神通序列传授一二入门仪式总该可以吧? 相较之下,他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还在乎多等一会儿吗?自己又没有家室。 另一边,夜风之下,项稷带着一鼎心脏与百颗头颅来到了山巅,遥望明月,可见群星相伴,闪烁而鸣。 天高几许,星有几多? 莫名的,他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人的一生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实在太微不足道了,若想留下自己的痕迹,那便只有登临而上,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与其碌碌无为一世,不若绽刹那极尽芳华。 让这天地铭记,他来过。 千秋知我名号! 铛! 大鼎落下,内里心血皆挤压而出,填满了整個鼎身,而一百零八颗头颅也被项稷对应着天罡地煞之星位排列在了大鼎周围,与天上群星相呼应。 摆放完全后,他便开始点燃香烛,每一根都安插在了头颅的眉心处,那是人的‘祖窍天眼’,是与天地万物沟通的所在,而所燃烧的方向也是正对大鼎。 做完这一切后,项稷方才脱干净身子,一步步踏入了鼎内,浸泡在血水之中,直接淹没到了他的下巴,只露出一颗头颅在外面。 月夜下,荒山大鼎煮心,头颅点香烛,怎么看怎么诡异。 下方,赶山客没有窥探,只是静静盘坐在山洞内定心神,思索起自己所知晓的洛阳书院情报来。 大鼎内,项稷扫除杂念,然后盘膝稳坐,左腿向外,右腿向内,为阳抱阴;左手大指捏定中指,右手大指进入左手内捏子诀,右手在外,为阴抱阳,此名‘子午养气法’,所谓手脚和合扣连环,四门紧闭守正中是也。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不同,大鼎内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东西,一种生机;而环绕的百颗头颅愈发醒目,浮现了一种强烈的精神力,那是对死亡的恐惧,临死前的不甘,像是怨气,足有一百零八股,正被香烛燃烧带起的烟雾牵引,汇聚往大鼎内。 项稷有所感应,这些生机与怨气的目标,似乎就是自己的眉心,而眉心神庭祖窍为中心,上下承南北,左右承东西,这是一处星位,是吸纳天外群星之力的关键所在。 “这摆下百颗头颅,在眉心点燃火烛燃起烟雾,为的是吸收百人残留的精神力?吞噬百人临死前的怨气与不甘?于精神力而言,的确是在受到巨大情感刺激或生死之间时会爆发时的膨胀与沸腾,变得无比浓烈。 而心脏则是造血之所在,亦是人躯体最重要的‘生机’,内里蕴含了武学所讲究的一点‘生命精华’,百颗心脏堆积鼎内化血河,为的就是汇集百道生命精华入体,强健体魄? 是了,如此一来就说得通,进阶十步武夫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十步之内击杀这些人后达成的‘心灵状态’,更是需要这些没有流逝的生命精华与怨气精神力当媒介补品入体,才能进行仪式! 难怪原始部落时代祭祀多要用人,因为人的情感最充足浓烈。” 项稷逐渐明白了仪式的一些规律,归根结底就在于‘情感与生机’,能同时具备二者且浓烈的,便是‘人’! 所谓的神通仪式,并不是常人所想的那般祭祀天地,祈求权柄,而是祭祀自己! 通过祭祀自己来壮大本源,契合天地运转规律中的一部分,从而得到那部分权柄,化为己用,让自己成为规律的一种,甚至演化为自己的规律,这就是神通的本质。 而举行仪式并不代表就一定会成功,还有很多因素的干扰,至少对体魄与元神强度有一定的要求,否则也不会出现公认的三关方可入门,五关才能成就神通的标准了。 “按照县衙密卷记载,将这些怨气精神力与生命精华统合入体后,便要深入眉心祖窍,以人之‘天眼’沟通天外群星,与对应的奎宿呼应,接引星光入体交感,打破屏障将之降伏炼化,方才算是仪式完成。” 等到心灵沉静,再没有一丝尘埃,项稷慢慢调动自己的精神力统御鼎内生机与鼎外怨气,这两股力量逐渐交融,结合成了一种奇异的暗红色能量,在他的引导下缓缓入体,由足下穴位进入游走体内,缓缓沿着脊柱逆行入脑。 就在这一步时,他便察觉到了不对,仿佛醉酒一般,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脸色通红,感到无比的燥热,浓郁的怨气爆发,让他自己像是成为了那个被杀的人一般,体会他们的痛苦。 甚至很快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画面,这股燥热感很快传遍全身,须臾间就大汗淋漓,霎时大鼎内蒸气腾腾,如云雾缭绕,项稷整个人如一只煮熟的大虾,每一寸肌体都赤红如血,渗透出来大量的水珠。 这是什么?模糊之间,他眉心一凉,与天上星宿呼应,忽然看到了奎宿十六星,左右两半正如两髀的形状,于天外放光。 “生前都被我击杀,死后怨气还想作祟?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让你们连鬼也做不成!北冥鲲鱼,九天大鹏,给我出来!” 项稷冷哼,脑海内顿时浮现了鲲鹏二相,翻江倒海,洗练星河,刹那就破去了那重重幻象,所谓一百零八人怨气也不能抵挡,第一时间被覆灭。 生前都无力回天,死后还想逆天?笑话! 而在击穿这些怨气后,项稷顿时见到了一幕奇异景象,那仿佛是奎木狼星宿化形的模样般,出现了一位男子,衣丹纱单衣,带剑操刀,奎星神主之,上治六府,下治蒙秦山。 这一刻,一抹星光也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眉心祖窍前,但却像是受到了某种屏障阻挡一般无法进入。 “蜕变,就在今夜!” 项稷目光一亮,以精神力裹挟暗红能量蜿蜒攀升,扶摇而上冲向眉心祖窍,当接近星位窍穴所在时,他真实感受到了一股类似于城门壁障的存在,且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迫切地想要破门而入,仿佛在那壁障之后,拥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 轰! 他操纵着这股力量开始撞击眉心门户,祖窍外星光也在闪耀,两者彼此呼应,更加剧着内心的渴望与冲动。 咚!咚!咚! 一次又一次的撞击,项稷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着,但他习练两幅精神图录,质量与数量远超寻常三关武师,这一层门户对他们来说也许极难撞开,可于此身而言,并不难。 唳! 霎时鲲鱼跃北海,大鹏翱九天,两者上下一撞,便硬生生凿穿了那层无形门户。 一声巨响顿时迸发脑海内,如天雷勾动地火,项稷浑身剧震,祖窍神庭针刺一般,星光一下子冲了进来,融入头部并蔓延向全身,一股清凉的气流泄露出来,他双目刺亮,竟有精光闪烁,眼前的世界再不相同。 星光炼化入体,此刻由眉心祖窍绵延全身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这清凉气流很微弱,却可以感受到一种亲近的气息,好像自己的双手一般,念动之间,便可掌控自如。 而当这些力量全部融入体内后,项稷只觉得脑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再看周遭,荒山野岭的寒风呜呜作响,可以听到湖水被掀动,溅起的涟漪声,很多回忆都涌上心头,过往种种,事无巨细,甚至很多遗忘的事物,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除此之外,诸多武学语句,姿势图录,运劲手法等往日里不能够理解的段落,此时也都生出诸多明悟,思维无与伦比的清晰。 且就连他的肉身也发生了变化,本就是七尺之身,仪式完成后更是直接增高到了九尺男儿身,腰围臂围相较此前也大了一圈,肌肉块块隆起,大筋紧绷如弓弦,自鼎中走出后更显身形魁梧,如一座黑色铁塔,一头发丝都染上了些许暗红,眉毛和瞳孔内不时闪过赤光。 而在胸膛心脏所在,则有血色纹路盘绕成了一个经书般的图案浮现,那是这一序列的象征·武经,细细看去,会发现这本经书共有五页,分别对应着项稷研习与创出的武学招式,是属于他自己的‘心血武经’。 到最后,这武经便会升格为奎宿的‘武库’,统管天下之武,位通真武;出现这样的印记,也意味着仪式完成,十步武夫已然成就。 十步百人屠,心血铸武经,便是如此。 “这股力量,果然不同,我的精神意志炼化了足足一百零八人的怨气,已然化作了武道意志,锋芒毕露,而我现在就有一种感觉。 一种可以将武学化形而出,随心所欲驾驭的,感觉!” 项稷喃喃自语,他的武道意志与外放气劲融合,竟凭空凝聚出了一头展翅翱翔的雄鹰,翼展覆盖十步之遥,纵横长空,抬爪一抓就将一块一人高的巨岩捏了个粉碎,而后陡然一变,又凝聚成了一簇簇跃动的雷霆,噼里啪啦的炸响着,随意一轰就打出一方寸深的坑洞来,一片焦黑。 继而这股力量扩散成烟云,在他身上攀附凝结,化成一个高达一丈的上半身人形,面容与项稷一般无二,赤裸健硕如古神像,一个呼吸就掀起狂风,双臂一个舒展就横扫十步以内的山石草木,就像是他整个人都铸就了法身一般。 而在他一念间,这三米高的人形就又猛地崩散成十八股流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齐现,全部凝聚成劲气般的产物,他更如同自小习练一般,对百兵有着莫名的熟悉与亲近。 要知道,气劲凝形本该是五关武师的手段,他却在完成仪式后仅凭三关便可做到类似的效果,气劲通武化百兵,这正是人间武库权职的入门显照。 而跟着,项稷一声长啸,如同火山喷发般一大簇殷红气血自他每一处毛孔中冲起,形成滚滚狼烟飘荡,足有三丈高,笼罩周身十步之地,形成一种烟霞般的‘场域’。 什么?!山洞内,静修的赶山客一下子被惊醒,整个人都生出了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在那狼烟临近之地,他一身血气都运转晦涩,内劲竟也被禁锢体内,无法外放! “这是···哪一条序列?” 他心头一寒,对于神通序列也只是听说过,知晓二十八宿,但相关的权职与名称却是一无所知,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所能触及的。 荒山之顶,项稷缓缓张开双手,那气血狼烟不断飘荡,更有团团紫雷爆发,让他明白了,十步武夫的神异,是为何物。 武夫者,气魄也! 十步之内,气魄无疆。 属于武夫蜕变后熔炼百人魂魄的武道意志与劲气外放相合,便会诞生出属于十步武夫的第一种神异·气魄,即凝聚化形出对应的武学意象与自我意志,笼罩十步之内,是精神力与内劲融合出的‘有形气劲’,能与己身协同杀敌,甚至威能更劲,外放时更能够震慑自己境界之下的其它武者,禁锢精神意志,就如同遇见自然界的天敌捕食者般,失去反抗能力。 而第二种神异·血气狼烟,则是肉身吸收百人生命精华后的本源蜕变,血气壮大达到能够如劲气一般外放的层次,形成淡淡的血色烟雾,冲天而起,是谓狼烟,影响范围同样是十步;而狼烟笼罩下,其他人的血液与劲力都将运转晦涩,不再如臂指挥,甚至被压制在体内无法外放。 夫血者,当如狼! 十步之内,烽火狼烟。 有此二神异的压制,方才显出神通序列对常人的绝对优势,同层次几乎就是碾压。 这也正是从未有平民推翻过世家的缘故,差距大到绝望,神通序列被垄断,光凭基础武道根本无法对抗。 “难怪公孙越能以三关之身位列七十二位,令诸多四关武师都惊惧忌惮,甚至成为了追击虎魔的主力,神通序列,的确大不相同。 有此提升,哪怕不动用一百零八剑与斗转星移,我也不逊色四关武师,正面对抗亦可杀之,若无神通序列在身,就是面对群攻也可从容败之。” 项稷对己身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已然无惧于四关层次的普通人物了,除非是同样掌握了入门权职的神通武者,其他的已如插标卖首,皆是土鸡瓦犬。 此刻,他蓦地想到了公孙越之女土蝠序列的神异,是魑魅、魍魉两种权职,还是魑魅魍魉与另一种权职? 自己出身问题摆在那里,对于神通序列的情报还是知晓太少了,唯有借助官府才能查阅,正好临近灵丘县衙,干脆申请在这边查阅一番好了。 十步武夫之后的层次也该早点知晓才是,毕竟这世上,不会有人嫌自己实力强,知道的东西多。 “恭喜兄台仪式圆满,成就神通!” 片刻后,直到一切异象散去,赶山客才走上来道喜,避开了此前的仪式种种。 这也是在表明自己的亲近态度,若是他人可未必就有这份定力,灭门之祸也让他有所改变。 “赶山兄不必多礼,早先我跌落悬崖,正是承两宗之情才开启石门得救,有了机缘与突破,门内种种我不会隐瞒,待到秋老虎苏醒,我一一告知你们,所得骑射之术也不会藏私,钥匙与秘籍皆在这里,当物归原主。” 项稷见他到来,面露和善,直接自黑木匣子里取出了箭矢钥匙与血祭秘籍,没有一丝留恋的递给了赶山客。 地宫虽好,但终究不是他的,能得机缘已是运道,不可贪心蒙眼。 接过钥匙与秘籍,赶山客没想到项稷竟也愿意分享出地宫内的秘术与见闻,事实上他完全可以隐瞒,甚至不透露出自己进入了地宫,就连秘籍与钥匙也完全可以凭借着实力与救人的恩情占据囊中,他与秋老虎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眼下,对方却并未如此,而是真诚待人,不仅还回了钥匙与秘籍,还愿意分享所得的机缘,这就是截然不同的意义了。 再联想到此前的救命恩情、报仇灭教与思考,赶山客面色一肃,彻底下了决心,拱手一拜道“兄台于我、与两宗皆有恩情,我等自微末市井间摸爬滚打崛起,绝不是知恩不图报之辈,今日种种折服我心,愿追随同行,共赴洛阳!” “好,有兄台此言,虎魔之事我也会追查到底,将之手刃以祭奠亡魂!”项稷心中欢喜,面上却依旧肃然,上前一步将赶山客扶起,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连连称好。 他同意,秋老虎基本也是稳妥了,等若于他直接多出了两位四关武师级助力! 这样的实力,在眼下已然足以纵横一州之地,就是县令也才堪堪五关而已啊,县尉也不过三关,县丞才有四关的实力。 如此,到了洛阳,他也可以借两人之力培育班底,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荒山顶上,两人就灵丘局势交谈半响,此刻已然至翌日辰时,一方金白二色杂糅的天穹显现出来,东方,紫气如烟,袅袅升起。 朝阳初升,一大片的紫气东来,氤氲如雾,几乎遮蔽了小半边的天穹。 这像是某种吉兆一般,笼罩在灵丘县边缘,仿佛也在庆贺一位十步武夫的诞生。 “哈,哈哈,哈哈哈!” 项稷举目望去,只见官道之外烟波浩荡,江海无极,云垂天外,如龙饮水,不自禁心怀大旷,纵声长啸。 这大汉十三州,天下龙虎前列,当有他一席之地! 今日起,他便有了与那些世家传人争雄的底气,便看一看,谁才是那龙虎交汇的真正人物! 第40章 山海皇极见群宿,入京之路冀州来(6K) 四月二,白虎值。 宜祈福祭祀,忌盖屋上梁。 旭日东升,金霞遍照石桥碧湖,一夜安眠,灵丘百姓早已外出忙碌,长街上炊烟袅袅,人声如潮。 县衙之地位于长街正中,两堵方墙正将周遭屋舍店铺隔开,一家独大。 “还是这一身穿着舒服。” 东街铺子里,项稷置办了身新衣裳,依旧是斗笠配黑色大氅,将背负的黑木匣子遮掩,内辅青衣。 以他如今九尺之身伫立长街上,当真如鹤立鸡群般,路过行人不时投来目光,啧啧称奇,一些功夫在身的江湖客更是察觉到了一种危险气息。 这个壮硕青年绝不简单。 “捕头英姿勃发,应是你衬的这衣衫更不凡才是。”秋老虎笑着开口,面色还有些微白,伤病未好,但毕竟是四关武师,已经恢复了行走之力,剩下的治疗光凭内劲愈合也不过数日之功,也就不愿劳烦自己的医师友人了。 项稷闻言笑而不语,自从赶山客选择跟随他前往洛阳后,这位秋老虎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们二人几乎前路已尽,要想更多的荣华富贵,重立宗门,乃至武道突破,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追随他。 更何况这位翻天鲲也是真诚待人,一见面便将地宫内种种告知了他们,就连那武灵射术也没有私藏,只可惜他们资质愚钝,理解不得,只好等待日后项稷掌握后的传授。 “只是,今日还免不了与县衙打交道,欢喜僧与教众赏金加起来足有五百两银子,足够咱们前往洛阳的盘缠了,就是到了那里也能有余钱使用。” 赶山客看了一眼长街对面的县衙,神色复杂。 他们两大门派可以说是被灵丘县令的一手制衡之术给收拾的明明白白,就连欢喜教也被牵连着灭掉,崔家与赵氏一下子没了触手,整个灵丘只有官府一家独大! 自始至终,那位五关县令都不曾出手过,但却不动声色的将权力收拢回来,显然是要将灵丘打造的铁板一块,驱逐其他世家的干预。 “无妨,我也正要在灵丘县衙内查些文献,你们若不愿多留,在外候着也可。”项稷摆摆手,以追风捕头的身份借阅神通序列的相关书册不是难事,以他如今的实力也不会有衙役做出什么蠢事。 秋老虎与赶山客对视一眼,摇摇头道“我等还是跟着好,以免横生波折。” 三人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了县衙门前,守候的衙役就算不认得项稷,那也是识得赶山客与秋老虎两位地头蛇的,分出一人接待,另一人便匆匆入内禀告去了。 不多时,一阵爽朗笑声传来“哈哈哈,贵客临门,岂能驻足门外?太生分,还请进来说话。” 到来的是县尉,当初的断臂已然接上,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见到项稷时却忍不住神态微变,眼底有一丝惊惧之色,显然也是知晓昨夜他斩杀欢喜教主那位四关武师的事情。 县令呢?赶山客与秋老虎却是有些意外,他们这几乎就是三位四关武师临门了,就一个三关县尉迎接?按理说那位县令也该露個头才是。 “虎魔显踪,笔判生死·公孙越重伤,故而县令与县丞齐去前往查探,一路往冀州方向去了,县衙内暂由我主事。”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县尉言简意赅的道出了缘由。 虎魔!一听这个名字,两人神色就冷冽起来,深仇大恨不会忘却,迟早要清算。 “既如此,我也不久留了,此行目的有二,就劳烦县尉相助,一为赏金,欢喜教主及其教众全部覆灭;二为借阅藏书,我要查看三关官职所能解封的星宿序列书册。” 项稷不愿久留,直接告知了自己的目的,欢喜教主被杀就在县衙附近,他们自然知晓,邪教覆灭也可探查验证,做不了假。 官府内职位分级明确,能查看的神通序列自然也不一样,位置越高看的就越多,仪式与忌讳也就越详细。 “应尽之力,谈不上劳烦,银两我吩咐差役送来,至于藏书,就由我领着捕头去吧;两位请移步院内,自有衙役招待。”县尉点了点头,吩咐好事情,差人领赶山客、秋老虎歇息后,便在前引路,带着项稷来到了县衙的藏书室。 这里算是官府重地,足有三重关隘把守,武师捕头平日里也会在此坐镇。 县尉引路,畅通无阻,推开尽头的红漆木门便见到了一排排耸立的书架,上面堆积着竹简与丝绸缣帛,分类很明确。 项稷想起当初朱黑皮送来的抄本,这些东西是不容外泄的,完完全全被官府与世家垄断。 “捕头,便在此处看完吧,规矩你也知晓,我就不多言了。” 县尉也不打扰,说了一句就背过身去,闭目养神起来。 “这种垄断手段也让天下才子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靠世家谋求序列,要么进入官府步步晋升,我这般出身微末的草根亦没得选。” 项稷幽幽一叹,翻看起一摞摞竹简来,第一个查看的便是奎木狼,想要知晓十步武夫之后的职介。 奎木狼:主管人间武库戈矛、沟渎池庭、风云雷电之司。 入门·十步武夫,一关·风雷甲尉,二关·武府庭主。 角木蛟:主管人间将军兵甲、雨泽延生、农田耕稼之司。 入门·坤山夫长、一关·雨泽校尉、二关·万岳督军。 “神通序列也如武道一般分列天关?不对,武道是后神通而出,也许正是以此为参照。” 项稷大概有了了解,等自己五关后,也该差不多能知晓二十八宿序列的全貌了,继续向下,他很快就发现了全新的序列,是此前职位所不能探查的。 井木犴:主管人间天色昏暗、池塘坡井、桥梁大水江湖、鱼龙介族之司。 入门·荒山钓客,一关·湖伯,二关·江君。 毕月乌:主管人间天地开泰、朱轮宝盖、边兵守境封疆安宁之司。 入门·朱轮散骑,一关·开泰都尉,二关·封疆领军。 参水猿:主管人间将军权衡境域、杀伐冤仇、劫夺忿悦之司。 入门·绿林好汉,一关·忿仇金刚,二关·七杀人雄。 “女土蝠序列,这不是那位笔判生死·公孙越的途径吗?” 蓦地,项稷见到了一条熟悉途径,顿时一翻竹简仔细查看起来。 女土蝠:主管人间裁缝衣物、嫁娶聘偶、阴凝大风之司。 入门·魑魅魍魉,一关·裁命无常,二关·御魂阴帅。 除此之外,还另有记载的其他自上古部落时代流传下来的残缺序列,诸如凶邪黑兽、大巫、烛照、幽莹、大天魔、大天妖、浑天、世尊、鬼神序列等,记录的很零碎,目前官职也只能是知晓,九成九都不能查看,需要县丞级别或银章捕头。 唯一显露出来的是一条名为·伊水之蛇的残缺序列: 入门·鲜山鸣蛇,一关·阳水化蛇(形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罄,掌大旱、引大水之权柄)。 要想知晓从古至今最完整的序列,恐怕只有那本封藏在皇宫深处的‘皇极经世书’才能洞悉,亦或是那本早已失传的‘山海经’,内里记载着人族自茹毛饮血时代最先临摹拓展出的蛮荒序列,无比原始。 “山海经,难道记载的那些异兽古神都是原始序列?罢了,太遥远,眼下的风雷甲尉仪式也暂时不急,需要踏足五关后才能进行。 如今我自二关突破三关,仪式功成,易命图也该有所变化,破星升格了。” 放下竹简,项稷心神沉入脑海内,这里无人打扰,甚是安全,正好借机稳固己身。 精神世界内,古朴的易命图轮转长明,扩散开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紫色光芒。 而在元神小人所在,属于他的那颗青烟环绕的黑色孤星猛地变大,于原有基础上又粗壮了一圈,外围的一抹白色罡气猛地内凹一卷,让整个命星都发生了变化,黑色褪去,整个星体都化成了青色! 且,这颗青色的命星上浮而起,开始环绕着一道星辰虚影而行,冥冥中正与天外群星相对应,由孤星晋升成了‘辅星’! 且在辅星之上,亦有星光交织成两个大字:天虚。 天虚、破碎双辅星绕破军而行,是为北斗第七主星之从属。 缭绕星球表面的一朵朵的祥云将天虚辅星托扶起来,跟着在青云中燃烧起了虚幻的火焰,远远望去就像是一轮青色大日笼罩在了元神天地中一般。 由云而成火,这正是上乘命格。 破星升格,后天易命! 自那天虚辅星之内,骤然射出一道光与他交融,青火覆盖的星体表面更是形成了一张面孔,变成了他的模样,一股青色的强光开始在项稷体内闪烁,蔓延向脚底,双足下方的第三颗穴窍命星缓缓亮起,跟着点亮! 后天改命·青色品级·侵掠如火。 熊熊! 刹那间,一股离火劲自项稷打通的穴窍中升腾而起,与震雷、坤山共鸣,但却充满了侵略性,似乎并不与二者共存,但却跟降三世明王格外的契合,是谓‘明王忿火’,反而可以将那种打熬身体的手段化作杀敌之术。 他体会着离火劲在体内游走,浑身都炽热了起来,肌肤殷红,跟着竖起一根手指,气劲外放,顿时一簇火焰在指尖升腾燃烧起来。 轰!霎时筋弓脉弦触动,项稷猛地一挥手,一大片火浪顿时自掌心喷薄而出,绚烂弧光照亮黑暗,灼热劲气扑面而来,犹如一轮残阳般笼罩在身前十步距离内熊熊燃烧。 气魄,出来!下一刻,他眼底赤光一闪,动用了十步武夫神异,大片大片的离火劲顿时自毛孔间升腾起来,宛如他整个人都在燃烧一般,披上了一层赤纱火衣,一轮脑袋大的红日缓缓凝聚而出,出现在了他的脑后,炽热之感顿时提升了数倍。 “好,很好,这样一来,到了洛阳我也可明里以离火劲示人掩盖身份;暗地里以震雷劲化身霸王传人混淆视听,将桃侯与平皋一脉拉下水。” 项稷收敛火劲,发觉这股力量瞬间爆发虽然不如震雷劲,但持续的灼烧与攻伐却很稳定,催发明王身起来两两相合,威能更添三分。 但催动离火力时,另外两股坤山、震雷劲却是无法同时运转,虽因易命图之力共存于体,但并非就融洽了,若想统合调动,还需他日后自行开创武学来统御。 一门对应乾坤八卦的万象武学。 与此同时,易命图上,属于他的信息也发生了变化: 命主:项稷·字山河。 命格:上乘青色命格·富贵人家·多子多福。 命星:辅星·天虚星(操孤星而绕主星行者,亦有己身光辉轨迹,较为出众)。 根骨:十万里挑一·璞玉无双。 后天命格: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侵掠如火。 天机:黑·观星、青·龙精虎魄;青·斗转星移。 武道序列:三关武师,奎木狼序列·十步武夫。 道果星图:奎宿星君(缺失·星光渐熄,而位不见王影)。 武学招式:紫雷刀法,鹰爪功,降三世明王身,长江三浪叠,鲲鱼图,大鹏图。 寿元:四年又七十八日【三关增寿一年,序列入门增寿一年】。 战力:五虎之力·十步武夫。 “五虎之力源自十步武夫的提升,可这奎宿星君?又是何意,难道二十八宿代表的神通序列,就是二十八位星君的道果?走到最后便是继承他们的位置? 那二十八宿之上的四灵呢,九野九天之主呢?也是对应的星图果位?” 项稷浮想联翩,也许上古流传下来的二十八序列并非那么简单,秦皇汉武一生致力开辟的武道可能就是为了改变什么。 要知道分管二十八宿的乃是九天之主,中央钧天主:东方苍天主:东北变天主:北方玄天主:西北幽天主:西方颢天主:西南朱天主:南方炎天主:东南阳天主。 他们的权职与力量又该如何?是否又有道果留下? 还是说,都已成空,留待后人继承··· 一声轻叹,眼下以他的层次而言思考这些还为时尚早,入京求学,进入洛阳书院才是要事。 如今已是灵丘,位处边缘,由幽州南下冀州,而后西入司州进洛阳,前往书院,也算是一条较快的路线了,数月足以达成。 “洛阳书院,阿德似乎也在那里,算是大儒卢植一系。” 项稷放下手中竹简,思绪已经穿山越岭飘向了洛阳,天下最繁华富贵之地,强者云集,又会是怎样的风景? 一旁闭目养神的县尉见他阅览完毕,伸手便推开了红漆木门。 两人回到县衙院落里,赶山客与秋老虎已等候多时,一旁还立着一位衙役,见到项稷到来便送上前一方木盒,内里盛装的正是五百两银子。 “带上吧,我们该动身了。” 项稷扫了一眼,后面的赶山客便上前将盒子收下,脚步一迈便走出了县衙大门。 直到三人离开后,一道身影才缓缓自屋檐上落下,是一位锦袍高冠的中年男子,他目光深邃,遥遥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意。 “县令大人,属下已按照您的安排完成;按照探查的痕迹来看,尸体都缺失了心脏与头颅,举行的仪式应是奎宿·十步武夫。”一旁的县尉拱手一礼,深深低下了头颅。 “我已知,便添入榜单上吧,不是世家势力遮掩,可没有人能隐瞒自己的序列。”来人淡淡开口,竟是那位对外宣称追击虎魔去了的县令,却并未离开县衙,依旧盘桓在这里,实在诡异。 唯一离开县衙的,只有那位四关武力的县丞。 而在长街上,早先稀稀拉拉的人流此刻却团在一起,一股脑的挤向了布告栏所在。 “一月一换的龙虎榜出来了,今次不知可有新人上榜,老人换位?” “我看很难,那些世家子弟大多雄踞一方,若无机缘,彼此很少都有交手的机会。” “别废话,赶紧让开,大爷看完还要回酒摊子上吹牛去呢。” 喧闹声中,布告栏前已然多出了几位官差的身影,他们撕下过期的布告,缓缓将手中缣帛所制的榜单挂了上去。 龙虎榜! 这一挂可就引动了所有人目光,各个挤着上前,有的人头巾与腰带都被挤掉了,有人鞋子被踩翻跌落,还有的腰包都被光顾了七八圈,一片混乱。 “嚯,这前五十都没什么变化啊,汝南袁家依旧是一枝独秀,弘农杨氏位居第二,皇甫家传人似乎也出世了,排上了一百零八名,填了那位翻天鲲的缺,哪位主不会冲入前一百了吧?” “原本七十二位的笔判生死·公孙越居然还升了,提到了第七十一位,战绩是对抗虎魔?” “白马寺小圣僧与东海公子自从涿江一役后出关,排名各自都提升了,分列七十五与七十四;还有那位血头陀竟然也提到了一百零五,他也参与了虎魔那一战?” “嘶,真正生猛的还是那位翻天鲲啊,你们看他竟然成就了三关层次,还击杀了四关级别的欢喜教主,覆灭了整个邪教,排名直接提升了十八位!” 望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少人都惊呼出声,而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一次性提升足足十八位的璀璨名讳。 往日里可不曾出现过提升这么生猛的人! 姓名:楚姓字山河,涿郡楼桑村人。 武功路数:筋弓脉弦·三关武师,修行‘降三世明王身’,擅长刀法并领悟刀道锋芒,身怀精神武功,拳脚功夫为鹰爪功,自创招式·长江三浪叠。 战绩:逆杀四关‘欢喜教主’,灭欢喜教。 神通序列:奎木狼·十步武夫。 排名:九十位。 道号:翻天鲲。 身份:追风捕头。 评价:雄姿英发,正是今日风貌! 雄姿英发,正是今日之风貌! 望着这句话,也不知多少年轻人的目光闪亮起来,心中满是憧憬。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江湖,快意恩仇,扬名天下! “天下龙虎,何其多也,真叫我期待。 只可惜故人当面,遗憾不能相见,来日方长啊。” 项稷嘴角微扬,瞥了一眼人群西南角,伸手按下斗笠,转身消失在了人潮中。 不远处,一个赤袍和尚自人群中走出,望着那龙虎榜上第九十位的位置,神色复杂,而他的耳畔竟也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可得小心些,如今灵丘县衙一家独大,抓你立功可是轻而易举。” “伱不准备抓我?还是因为破入了三关武师,不屑以境界压人,与我一战?”血头陀攥指成拳,有些不甘。 当初相见时,他可是遥遥领先这位翻天鲲,甚至都不曾将之放在眼中,可仅仅第二次相会,对方就追上了他,第三次再见,已然超越,甚至让他都生出了几分无力。 项稷遥遥传音,斗笠大氅的身影越来越远“恩怨两分,抓你是公差,但这是代郡不是涿郡,自然是灵丘官府忙活的问题;放你是私情,盘山之上你多有出手相助,我不会忘记。 今日一别,再见面时,我会掂量一番你的进步。” “你真就这般自信?虽然此前一役我身受重伤,但也看清了三关之路,破关不远矣。”血头陀也非常人,很快调整好心态,他有自信去追逐,天资不弱于人。 项稷闻言悠然一笑“自然,因为我不愿手中之刀寂寞如雪。 很多崛起于微末的人,在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后便忘记了自己的宏愿,消磨了自己的雄心,也湮灭了自己的豪气。 不再自信,不求进取,只是想以前辈的身份来抵挡和打杀成长的后辈,这是没自信——对自己,没有自信。 而我不同,说是自傲也好,不知所谓也罢,恰恰就拥有着这份自信,属于自我的,自信! 要想与我为敌,你必须努力,全力的追赶,好的对手有很多,宿敌却只有一个,你只有成为最好的那个,才有和我在一起角逐的权力,这个权力,只有当你成长起来,变强的时候才能得到。 即使仅仅是向我挑战的资格,你也要拼命角逐,才可争到。” 望着那远去的大氅身影,血头陀久久无言,他不禁想起,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曾告诉自己,男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看着自己前面的一个男人的背影长大的。 现在,他又在看着谁的背影? 第41章 鄚县张家,药王图录(7K4合章,求追读) 四月十七,明堂值。 宜祈福,忌栽种。 冀州河间郡鄚县,一座看上去颇为宏伟的大宅高耸,朱红大门,门前坐卧有两头石谛听,目光威严,注视前方。 两名捕快驻守大门,目不斜视,腰挎长刀,身上透出的凌厉之气,令得长街上行过的江湖武林中人忍不住加快脚步,不敢多看一眼。 这是鄚县的衙门所在,是此地最大的势力,就是祖上阔绰过的地头蛇张家也逊色一筹,四关层次的家主也不能在五关县令面前翻起什么风浪。 县衙大厅内,一县掌权人,鄚县县令却在与一位少年人谈笑风生,两人身畔还立着四道身影,若叫县内民众见到了,恐怕会很意外,以往喝令一地的县尉与县丞竟然也在作陪,甚至望向那少年人的目光都隐含忌惮,实在怪异。 “呵呵,久闻翻天鲲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不知涿县县令近来如何?昔年求学之时,我等也有过一面之缘。”鄚县县令提及涿县县令,目光微动,想要打探一些消息,消灾楼作乱的事情其他州郡也有耳闻,但具体如何可不知晓。 项稷见状笑道“一切安好,立功之后朝廷有所嘉奖,范阳书院里也派来了人手历练相助,说不得过些时日便要升迁呢。” “那就好,那就好,故人蒸蒸日上,我也心中欢喜啊。 说来也巧,当初涿县县令上报的文书已经审批下来,小友已然晋升为青绶捕头,地位不下于寻常县尉了,虽没有处理政务的实权,但缉拿之权却是实打实的好啊。” 县令闻言神色更和善了几分,袖袍一鼓一瘪间手中就多出了一枚青色官印,流露朦朦清辉,上留二字·追风。 青绶捕头,位次于银章捕头,非三关修为不可担任,品级不下县尉,但却无政务职权缠身,独享缉拿镇压之权,称得上自由。 事实上,从涿县之事后,项稷的身份便不仅仅是追风捕头那么简单,而是成为了‘卢氏’一系的分支势力,甚至前往洛阳书院求学都是以卢氏的名额来完成,这就完全不一样了,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草根’。 “劳烦县令费心了,我在鄚县并不久留,只是途径歇息,不必多虑。”项稷接过官印,将自己原本的捕头印放在桌子上,心中渐渐有数。 他没有比肩老狐狸的城府,只有一身根骨与武力,捕头体系正合他心思,官府之职不是他这种庶民出身‘现在’能做的,没有世家背景根本不可能,来日若有机会,参军或往凉州也是不错的选择,那就是真正的实权与兵权了。 听到这话,县令虽然神色没有变化,但言谈间已然松弛了不少,不过几句便起身送客,由四关层次的县丞将三人送至了厅堂门口,离开了县衙。 片刻后,县尉松了一口气,上前道“大人,他们应不是为那件事而来。” “不要多管,那些家伙想要趁机兴风作浪,提升自己的序列权柄,那就由他们去闹,咱们担不起。”县令面色微肃,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多言,一挥袖袍便走入了正厅中,处理政务去了。 出了县衙,项稷三人饶有兴致的行走长街上,观赏鄚县风光,这是与幽州不同的风土人情,冀州整体都要富庶得多。 正中冀州为中土,亦为九州之首,是仅次于司州的大州,门阀云集,诸多一流门派也鼎立于此。 河间楼,为河间国内数一数二的酒楼,以河间醋鱼与大河曲酿闻名,是冀州有名的美酒陈酿。 项稷带着赶山客与秋老虎来此,三人气质各异,虽然劲气内敛,却依然有着不俗之感,吸引了不少目光,小二心中有些发怵,但还是勉强露出笑脸,将其迎上去,不过却不自觉地离三人有些远,总有种刀剑迫近的刺痛感。 临近傍晚,酒楼中已有不少人,冀州又是富庶之地,江湖中人不少,一些名门大户也有,带着护卫,在这里饮酒交谈,大江南北的异闻,各路消息交织,有真有假。 “张家最近可是热闹,据说为了那位小少主可是费尽心思想要搭上冀州书院的线呐,连昔年小医圣张仲景结交所留之物都要奉上。” “嘿嘿,说起张家,那还真有一桩趣事赶上了,这些时日不知怎得他们跟河间国有名的草上飞杠上了,似乎坏了其好事,便被盯上报复,日夜行窃,每次都还要在府中留下字条气人,可是让张家不少人急得脸红脖子粗。” “这我倒是听说了,有人讲那草上飞今天又去光顾张家了,不知会窃走什么东西,那家伙实力只有三关层次,可轻功却是一等一的标志,就是四关武师当面都偷的走物件。” 项稷坐在窗台畔的席位上,静静听着鄚县内的消息。 鄚县张家,这是鄚县中的地方豪强,传承久远,据传是张良后裔的一条微末分支,家传一门《巧变千幻》的双枪枪法以及一门《一心二用》的武学招式,号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变化万千,走灵巧之功。 而他们所提及的小医圣更是了不得,乃是当代药王传人,日后开创出伤寒杂病论的医圣张仲景,因为同姓张的缘故,路过鄚县时曾得到很多张家的帮助与结交,故而留下部分机缘,也为当时刚出生不久的张家小公子治病把脉,治愈了顽疾,并留下了一副药王图录,相传还涉及到了另一位小神医华佗。 不过这草上飞倒是让他有些在意,似乎有一条神通途径的入门仪式,就是草上飞。 同时间,鄚县门口。 残阳下,一名腰间挎刀,身穿青袍白衫的青年迈步而来,早已在门口候着的鄚县豪强,张家家主顿时眼前一亮,远远地就迎了上去“天日刀莅临,我鄚县今夜必定星光灿烂,张奉在此有礼了。” “张家主客气,阁下虽是分支,但追根溯源,宗族主脉祖上也是张良之后,不必如此多礼。” 刘阳微微颔首,他眸光平淡,语气也随意,他出身乐成刘氏,在这冀州也称的上世家,又入冀州书院拜师功成,成为真传学子,自然身份显赫,而今更是位列龙虎榜上第九十五位,一时风头无量。 须知上一代他们家族便有一位人杰刘淑崛起,桓帝在位时授以议郎,再升尚书,又升侍中、虎贲中郎将,虽因第二次党锢之祸牵连入狱,但在这河间国也算得上庞然大物。 “天日刀请,河间楼上略备薄酒,为阁下接风洗尘,儁乂,来见礼,若能得这位龙虎指点一二,你也可早日踏足五天关。”张奉不以为意,依旧笑容满面,他家虽在鄚县是豪强,但早已与张家宗族失散,徒有张良之后的虚名,又如何能跟冀州书院、乐成刘氏平起平坐? 他话说完,身畔一个十岁的孩童顿时上前一步,对着这位天日刀行了一礼,其正是当初为张仲景治疗并‘提前’取下表字以期安康的张家小公子。 “张家主费心,这孩子天赋尚可,我今日考校一番,若是足够,未尝不可指点一二,但能否去冀州书院旁听,就看你们的诚意了。” 刘阳点头,神色中隐含傲意,眼眸往旁一瞥,张奉顿时让开半个身子,与这位天日刀并肩而行,只是脚步却有意落后了半步,另外几名家族长老则跟随于后,一言不发。 看一行人走进长街,鄚县边缘一些江湖散人顿时露出意外之色。 “冀州书院天日刀,乐成刘氏的才子,居然是这一位到了鄚县。” “龙虎榜上第九十五位的年轻人杰,乃是筋弓脉弦·三关武师,据传已经在举行神通仪式了,就是一些达到了金肌玉骨·四关层次的武师也不是对手,这一脉的‘天日九转’可是威名赫赫。” 不少人都投来目光,震惊于前一百位的年轻龙虎竟然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距离洛阳书院书院考校招生,也只剩下两月的时间而已,这位主竟然不去掺和那场盛事。 ··· 河间楼内,项稷解开大氅,摘下斗笠,将背负的黑木匣子放到了桌上,寻梅刀与听风刀左右摆放,寒光烁烁,青白二色映出荧光环绕左右,霎是奇异。 百炼利器?! 同样是靠窗的位置,一个五短身材的鼠须男子眨巴着绿豆眼看来,当见到足足两口百炼利器摆放在黑木匣子上时,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好好好,刚从张家大丰收出来,就又撞上了机缘,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正是我的机缘。 看这俩家伙五大三粗,跟在那少年后面,多半是随从,说不得就是张家或者附近哪個家族的少爷出来厮混,嘿嘿,这种人手我可最有经验了。” 那鼠须男子眼放精光,一下子雀跃起来,不动声色的离开席位,双手背负在后,朝着项稷的座席走来。 奇怪的是,自那后负的袖袍里,不住有黑色的粉末洒落,与漆黑的地板融为一体,无人发觉,反而随风飘起,开始向周围蔓延。 嗯?一些食客莫名打了哈欠,泛起困来,也没觉得古怪,只当是喝多酒,有了几分醉意。 跟着,那鼠须男子弹指一震,一连数颗黑色的弹丸飞出窗外,凭空就是一炸。 砰! 霎时窗外洒落一片火光,颜色各异,引发阵阵惊呼。 楼内众人也纷纷投去目光,甚至还有人离席扒到窗口前观望。 项稷三人也微微起身,转过脸看向窗外,那些青紫火光在空中随风飘舞,宛如白日鬼火一般。 可暗地里,他们却是在内劲传音不断“这人傻子吧,眼睛都快扒到刀上了,还磨磨蹭蹭往这边挪?” “公子,他只是三关武师,看不透我们实力,多半是当肥羊了。” “这样吧,陪他耍耍,要是无事发生那就当看乐子,若是他真敢下手,就扒光了丢出去。” “好。” 三人都是四关级别的实力,自然能注意到那鼠须男子的小动作,只是没有放在心上,任其自己露出破绽。 近了! 五短男子自信一笑,鼠须都翘了起来,一股特殊的力量开始影响周遭人的五感,产生偏移错乱之感,就连赶山客与秋老虎都被影响,眼底画面扭曲,所感知到的距离或拉长或缩短,与现实产生了偏差,尚且以为那人还离得远,并没有走到面前。 继而这家伙手臂无声无息拉长放大,袖袍鼓荡如洞口一般就罩向了黑木匣子,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想要行窃。 望着窗外风景,项稷笑而不语,属于十步武夫的气魄化作骇浪一冲便扫灭了诸般影响,让赶山客与秋老虎也清醒过来,见到了他使的眼色。 砰! 一刹那,赶山客毫不客气,抡起巴掌就扇在了那窃贼后脑上,这可是四关级的一象之力,当场就让那鼠须男子直翻白眼,脊柱骨挺得笔直,两腿绷紧狂颤,口水鼻涕一下子喷出来,差点当场晕死。 也不知什么东西保住了他,化作一片白色光幕炸开,挡住了赶山客之力,竟然只是身子发软,颤抖着想转身,结果这时候面容憨厚的秋老虎挤上前来,嘿嘿一笑间一巴掌就盖了过来,砰的一声印在了窃贼脸上。 我你··谁啊?俩四关武师冒充什么随从啊!哪家这么奢侈!那窃贼心头狂骂,却根本反应不及,被当场撂倒,歪歪斜斜的趴在了地上。 “俺是耕田嘞。”只是赶山客很不厚道,又上去补了一脚,咚一声跺的整个楼层都是一震,不少人目瞪口呆,震得筷子碗都掉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始至终,项稷都只是笑眯眯看着,没有出手,此刻也依旧只是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扒衣搜身,清点收获。 赶山客与秋老虎也很利索,三下两除五就把这五短男子扒的只剩下短裤,而后拎起来左右晃三圈,抖手一甩就扔出了酒楼,观其飞行轨迹,多半是栽进鄚县门口的小树林里了。 而在其身上,却是搜刮出了不少东西,一张记载着刀法的缣帛,一张抄录着‘分心二用’技巧的金叶子,一部泛着药材清香的兽皮图录,还有一方装着何首乌的木盒子,甚至还有两枚玉镯,值不少银子。 这一幕看的周遭食客瞠目结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打劫的? 不过,这似乎又不是打劫,而是盗窃未果反被人劫了? “这点本事还学人偷东西,歪门邪道,没点眼力劲。” 项稷摇摇头,看着地上堆着的器物,捡起那记载着刀法的缣帛以及分心二用的金叶子,又不禁露出了笑意。 三阳刀法,适合离火劲;一心二用可助元神与肉身各自而战,都是他需要的,这不巧了吗? 不过,两人的形象在他心中也改变了,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老实,结果下黑手、敲闷棍竟然这么熟练。 而那兽皮图录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很快便发觉,这正是所听闻的那位小医圣张仲景所留之物,按上面的记载来看,可不仅仅是一处药谷那么简单,而是涉及到了传说中的‘神农尺’。 难怪觉得能够痊愈一切病痛,这可是昔年留有传说的神兵,更在历史名器之上。 只是这些东西,怎么会被那家伙盗了出来?莫非就是凭借着方才那股扭曲人感官的异力? 也许身上有星宿序列的相关秘宝也说不定,可惜方才没有搜出···他暗暗摇头,思量起药王图录之事来。 与此同时,鄚县街道上,一行人正浩浩荡荡的走过,张奉没有一点豪强家主的架子,为天日刀刘阳介绍城中的风景名胜,诸多典故、民俗信手拈来。 只是风声忽起,顶上似有一团黑影一闪而逝,很光洁。 “父亲,刚才好像有个人飞过去了。”张儁乂忽地开口,望向了不远处的小树林。 张奉一门心思都在天阳刀身上,只是敷衍回道“贫嘴,不到神通序列,哪有人会飞。” “不知那三阳刀法与一心二用之术、以及张仲景所留图录,张家主准备好了吗。” 此时,刘阳淡淡道,他来此可是因为利益,世上哪有平白的好人。 “都已准备妥当,天日刀所托,张家自当竭尽全力。”张奉反而松了一口气,愿意收就说明事情还有的办。 而在长街另一侧,张府,大门外。 一辆马车上,安放着一只大箱子,两名下人看守着,一位族老站在府前,神色震怒,一巴掌抽的下人退后两步,跌坐在地,簌簌发抖。 “废物!连一个贼偷都拿不住,不是说了,多派人手看管吗,竟然还被窃走!” 下人苦着一张脸“回族老,那草上飞实在古怪,很有可能已经完成了星宿仪式啊,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东西给偷走了,还留了张字条称在河间楼等我们请他吃酒!” “呵,真是好大的胆子,天日刀的东西也敢动。”在旁做客的天日刀随从不由冷笑,这是一位穿着宝蓝长衫的中年人,眉宇狭长,薄唇鹰鼻,神色有些冷傲。 他扫了一眼张家几人,心中颇为不喜,自己可是耗费了不少钱财走关系才捞到今次这个陪同少主出行的肥缺,先一步入鄚县打探前路就是想到张家来捞捞油水,逞威风。 结果这帮不识抬举的家伙不仅没给他好处,还把事情办砸了,真还把他看作是普通人家不成?他如今可是乐成刘家的下人,奴凭主贵可不是空话。 “还呆着做什么!快去河间楼给我把东西抢回来!坏了老爷的大事,惹得天日刀不悦,你们担待得起吗!去,把人给我追回来,不知死活的窃贼,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家族老见蓝衣人这般做派,心中也有些气急,那可是答应要交给天阳刀的东西,关乎到他们少主日后的路子,怎能被个草上飞给偷走了? 一念至此,他也顾不得许多,亲自带队,与天日刀随从一同匆匆赶到了河间楼来。 这一来自是赶巧,见到了失窃的金叶子、三阳刀法与药王图录,正摆放在靠窗的席位上。 “好一个草上飞,如此嚣张,偷了我张家的东西还敢大刺刺在这里摆宴席!先不要惊扰他人,赶紧把东西带回去。” 张家族老见到东西还在不由松了口气,天日刀马上就到,也顾不得观察环境与各路人马了,吩咐两个下人就上去取东西。 “竟还有两口利器长刀摆在这里?好好好,立功捞油水的机会终于还是有的,真是天助我少主,天日刀最喜宝刀,这两口利器当作赔礼正好,就当是你草上飞偷窃的代价了!”而当见到一旁那两口利器宝刀时,天日刀的随从却是露出了火热贪婪之色。 他一个箭步上前,探手就想抓走黑木匣子,借着肥缺捞油水,讨主子欢心。 这?张家族老一顿,想要开口阻止,这有些不对劲,可没听说草上飞有这两口刀,这家伙贪婪性子他也看出来了,若非刘氏的面色都不会理他,眼下该不会要节外生枝吧? “慢着。” 突兀的,一道声音响起,平静而淡然,不是很高,却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是那三个劫道的! 有人露出错愕之色,没想到是那三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如今可是失主张家找上门了! 身为鄚县的豪强,可不是能轻易招惹的,将东西还回去显然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甚至说不得还能因此得些善缘。 “我的东西,也是你们能碰的?” 可项稷却有些不悦,取走失物还可以商量,但想取走他的刀,那可就犯了忌讳。 “伱的东西?阁下是什么意思,这是草上飞的赃物,你言下之意是他同伙不成? 有言在先,这些赃物是龙虎榜上第九十五位,天日刀刘阳少主的失误,我观阁下也是习武之人,这两口宝刀不若行个方便卖给我们,乐成刘氏会回报善意,天日刀少主也会记住你,这可是少见的机缘;当然,你若是不愿卖,那将这些赃物还来也可。” 见到事情有些古怪,那蓝衫随从抬出了乐成刘氏的招牌,没有强抢,而是换成了买卖,谨慎了不少。 “滚! 我的刀,也是什么天日刀这种臭鱼烂虾配碰的?” 项稷面色一冷,区区九十五位而已,就有这副做派,一个下人也敢拿捏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遇上什么大人物了呢! 什么?! 此言一出,不禁是张家族老与蓝衫随从愣住了,就连河间楼众人也神色古怪起来。 跟着便有人叹气,在他们看来,经常会有这样的年轻人,觉得自己秉承四方气运,一旦出世,就可以左右逢源,机缘造化不绝,看不惯豪强与世家,结局若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最终大多没好下场。 “你竟敢···” 砰!还不待蓝衫随从说话,一旁的赶山客就出手了,蒲扇大的巴掌隔空一抽,便有土黄色劲气凝聚成巴掌,当场就抽在了那他的脸上。 噗的一声,血花混杂着碎牙四落纷飞,那随从直接被一巴掌抽了个后空翻,扑通一声跪倒在项稷面前,呻吟着惨嚎。 不是他不想起来,而是另有一股可怕的劲气压在了身上,动弹不得。 劲气外放,至少是三关武师! 一下子,张家族老就心头一凛,真如他所想那般节外生枝,知晓招惹上了人物,不过那随从却是目光变得凶狠,三关算得了什么?四关来了都不敢在他主子面前摆谱,一会儿就找回场子来! 高手! 而此刻,河间楼很多人就愣住了,尤其是坐在中央的一些名门大户,他们有头有脸,阅历眼界也非是常人可比,此时就反应过来,这带着两位随从里的桀骜少年,该是一名年轻高手。 哒、哒、哒。 很快,楼外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一行人在前呼后拥下到来,见到楼内这死寂的场面,皆是有些意外。 “张家主,看来这鄚县并不安平啊。” 刘阳眉头微挑,身边张家主亦蹙眉,这位中年人虽然看上去温和,但也只是在值得结交的人面前如此而已,身为地方豪强,货真价实的四关高手,在这县里一亩三分地,不说独占鳌头,也仅仅次于县令而已,不会是什么好脾气。 见到那呆立的族老时,他心中有无奈,他可是费尽心力,才与这一位龙虎人杰结识,近日寻到一门三阳刀法,加上族内的分心之术与药王图录才令这位出身大家族的人物心动,答应引荐他独子拜入冀州书院门下旁听,有习练高深武学的资格。 要知道,寻常宗派,甚至一些世家开办的书院,是轻易不会接纳他们这些人的,避免武学秘法外流,此番也是他的机会,可在这关键的时候被搅黄。 白忙活一场,泥人都有三分火气! “是··张家家主来了!” “嘶,他身旁那位是传闻中的天阳刀,位列第九十五位的少年龙虎!” 呼! 这一下,三楼几乎九成以上的江湖中人起身,连同这鄚县一些名门大户中人也不例外,张家家主与天阳刀,那是跺跺脚整个县里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 “好大的胆子,敢让我的随从下跪!” 而当看到那跪着的蓝衫随从时,刘阳脚步骤停,一张脸终于阴沉下来,这下人虽不着调,甚至私底下作风贪婪,但毕竟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他的颜面,就是处置也是自己来才是,怎的轮到外人了? 他目光如电,看到了三楼上,窗口畔,那一个青衣高冠的少年,身畔放着斗笠与大氅,还有一口黑木匣子。 一口装着利器之刀的匣子。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傲气,只有近来声名鹊起的一个人。 翻天鲲! 他的目光一下变得炽盛,浑身气机暴涨,令得身边的张家家主都意外,难道碰上劲敌仇人了不成? “翻,天,鲲!” 刘阳一字一顿道,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惊雷,在整个酒楼与长街上炸响。 龙虎榜第九十位。 过江龙虎·翻天鲲! 第42章 翻天落日,收徒儁乂(7K,求追读) 河间楼前,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刺耳破空,震得很多人心神颤栗,身子都哆嗦起来。 望着那位劲装少年,背脊挺直如山涧青竹,节节贯穿,笔直向天,此刻哪怕是一些在鄚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大户人家也自心灵深处生出一种惊惧感。 翻天鲲! 龙虎榜第九十位,刀斩四关的过江狂人。 这一位不是纵横幽州,什么时候又来了冀州? “不止是翻天鲲,还有这位,这位同样是龙虎榜前一百的人物!” 这时候,很多人也都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珠子,看向张家家主身边,那一个穿着学子长袍的身影。 在冀州,唯有冀州书院的正式弟子才能身披这样的服饰,而其须发泛红,背负阔刀,一身劲气外放,袖口袖有一个‘刘’字,显然就是年轻一辈少有的人杰,龙虎榜第九十五位·天日刀·刘阳! 乐成刘氏,冀州学子,天日刀! 两大龙虎会河间! 这一下,整个河间楼就沸腾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有两位前百位的龙虎到了! “高手,心心念念的高手,十年都未必能见到一回啊!” 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江湖散修,江湖浪里滚三滚,就为了能够学到一身功夫,扬名立万,现在见到翻天鲲与天日刀这样的年轻高手,心潮翻涌,顿时难以自抑。 “天日刀?这是哪一重天,又是哪一轮日? 只是很不巧,某向来就是翻天,天既倾覆,孤日何存?” 项稷挺拔而立,不紧不慢的掀开茶盖啜饮一口,露出了莫名笑意。 此言一出,周遭看客的目光就古怪起来,两人的名号,似乎还真有那么些对冲的意味,一個是天日刀,一个是翻天鲲,更巧的是,还皆用刀,不分出个高下来都说不过去。 “劫我机缘,辱我仆从令他下跪,而今又口出狂言,你这是在挑衅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杀一个四关武师,就真可以凌驾我等之上?这对于百位之上的人而言并不难。 说实话,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能靠这个战绩一跃超过我,龙虎榜我还未看,只一路听人闲言碎语,今日也许正是验证的机会。” 刘阳身姿挺拔,他虽言辞激烈,但始终也只是以自己为支撑,不曾借冀州书院与家族的势,有自己的傲气。 此刻,他眸子很锐利,蕴藏着一股惊人的锋芒,目光所过之处,几乎无人敢直视,纷纷避过。 语落一瞬,这位天日刀的目光就落到了项稷身上, 咔嚓!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生出尖锐爆鸣,而后又转为了破碎之音,是内劲外放,碰撞后消散的余波。 呵,项稷嘴角笑意若有若无,目光始终浑厚稳固,犹如深不可测的北冥之海,浪涛翻涌间让一切异象消弭。 而在他们目光交汇处,竟有劲气外放,化作赤橙二色扭曲交织,皆是火劲,但又有不同的方向与差异,一者如离火、散炽热燃万物,一者似烈阳、绽光明照万方,沸腾之间让整个河间楼都炽热起来,温度不断上升。 好烫!不少人都惊呼着退开,外露的肌肤都发红,离得近的甚至连衣角都被点燃,正抄起水壶洒水灭火,足足退出去三丈远才勉强凉快些。 “你那蠢货仆从,一声不吭就想拿我的刀孝敬你,还大放厥词的要我认清现实,摆清草根与世家的位置,你说说看,我该认清什么样的现实、摆清什么位置?” 项稷瞥了一眼那跪在自己身前的蓝衫仆从,这家伙的眼里不仅有主子来撑场子的喜意与得意,还有一抹对自己的怨毒。 有些狗,是打不服的,儒家有言以直报怨,非是忍耐,而是要动用一切力量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佛家讲业力,但亦强调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这样的东西若是不除,留着也是祸害。 刘阳却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心性,甚至见到仆从惨状很不悦,蹙眉道“他已掌嘴下跪,还不够吗?伱气也该消了,这么大个人,跟仆从下人计较什么,再者言说,刀不还是在那里?你又不曾损失什么,还这般搅弄,那就是无理取闹。” 项稷闻言笑了,当着他的面搬弄是非、混淆概念,真是撇清责任的一把好手,什么叫跟仆从计较?什么叫没有损失什么? 若是他今日没有这般武力,不在这里,情况还会一样吗?并不会,刀会被夺,甚至赔礼道歉的人会是他,这就是典型的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偏袒自己人,可惜,他不吃这一套,更可惜,他如今的实力压过在场的所有人! 力就是理,有力即有理,他不禁摇摇头“真是什么奴仆就有什么样的主子,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够不够,不是你说的算,而是我。 掌他嘴的是我之随从,他们的气消了,我可没有。 而现在,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我心里不痛快,那就不够,你把姿态摆那么高,吆五喝六,对我也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凭什么? 我这个人很公平,他人对我如何我便如何待他,你狂,我比你更狂,你傲,我便更傲,如今,我有这个资本,而你,比我排名足足低了五位的后生,你,有吗!” 你!有吗? 短短三个字,却让整个河间楼刹那无声死寂。 是啊,那位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而是龙虎榜上第九十位的人物!狂气傲骨,怎会低头? 不少人都屏住呼吸,就连张奉也忍不住神色变化起来,看向刘阳的目光有些无奈,他自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但这位天日刀的处理手段,实在不高明,让他都有些尴尬。 “竖子狂妄!” 闻听此言,刘阳目光一沉,他本就不服这排名,不觉得己身弱于他人,加上这次闭关有成,出来行走正是存了挑战四方提升排名的心思,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一股炽热的劲气,朝前碾压而去。 可这劲气还未逼近便消散于无,过不了秋老虎与赶山客那一关,项稷依旧岿然不动,平静道“刘阳,注意言辞,在外会面,你该尊称我一声青绶捕头,位同县尉,你这般放肆,便是不合礼法,是要挨衙棍的。” 青绶捕头?! 这下就连张奉都有些意外,不禁抬眼看向项稷腰间,果然发现了一枚青色官印,上刻追风二字! 真的是青绶,位同县尉的缉拿权职! “参见青绶捕头!” 霎时间周遭便有一片人行礼,与在县衙办案处理政务的县尉不同,各类捕头常年行走四方缉拿盗匪,故而与江湖客接触较多,自然威名也浓些,最被忌惮。 一声轻叹,县内豪强张奉也只能拱拱手“张家张奉,见过青绶捕头。” 项稷微微颔首,并不言语,只是抬手虚扶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场中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好一个翻天鲲!见到这一幕,刘阳知晓自己又输了一筹,不禁心头凛然,收敛起此前的傲气与随意,面色郑重起来,现在他代表的就不只是自己,还有背后的家族与书院,不可胡来,但威严也不容侵犯。 “书院刘阳,见过青绶捕头,素闻阁下以刀法名震江湖,我也自幼习刀,却是见猎心喜,择日不如撞日,想请指教一刀。 若捕头肯赏脸,就权当是来比斗一场好了,我若赢,你将刀谱、金叶子、药王图录皆还来,那口百炼利器也当作赌注拿来,合乎情理吧。 我若败,不仅东西是你的,我手上这口利器长刀也归你,这些事情也作罢,不会波及其他人。”衣袍轻漾,刘阳目光落到项稷身上,周身有若有若无的刀劲萦绕。 他虽然性子冲动张扬了些,但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世家注重培养精英,庸碌之辈另寻生计,对族中‘有才能’的子弟要求极严,武道修行不允许有半点马虎,各种人情世故也都耳濡目染,虽不乏有性子蛮横、肆无忌惮的,但也有个度。 但下人就不一样了,除非是家风森严的府邸,否则很少能管到下人仆从的作风性子,九成都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败坏家族名声。 项稷闻言轻饮一口,放下茶盏,轻笑“不波及他人这点很好,不像我,出手没轻没重,都是斩尽杀绝,不留后患的。 不过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其一,药王图录、刀谱等不是你的,而是张家的;其二,这些东西是被草上飞偷走,但又被我搜出来的战利品,无论从哪一点来说,你都没有处置的资格,你所能付出的,也不过一口利器长刀而已,赌注并不对等。 所以,我便行个善事,帮你改个赌注,换成···这个仆从好了,你若败,我只要刀与他。” 嗯? 此言一落,刘阳顿时目光一沉,这位天日刀脸色就变得不是很好看,话中有锋芒,这是在警告他吗? “少爷绝不会弱于你!你不过是个运气好点的庶民罢了,出声微末的草根,怎能与真正的世家相比!” 可还不待他瓦解言语攻势、找寻破绽回击时,那蓝衫仆从就肿胀着嘴呼喊起来,对自家主子很自信,但却对庶民很看不起。 甚至在这类人看来,自己虽然只是世家的仆从,但地位却比草根庶民高出了不知多少倍!视之如贱民。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了,怪不得我啊··项稷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这话一出刘阳就是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 刘阳也面色微黑,心中不满仆从也只能无奈,肃然道“便依捕头所言就是,冀州书院,天日刀·刘阳,讨教了!” 语落,整个河间楼都变得炽热无比,一些江湖散修顿时憋红了脸,有些后悔不应该留在这里,太压抑了,空气都变得粘稠,如沼泽,让他们呼吸都变得困难。 望着这战意昂扬的天日刀,项稷依然平静,他转过身,淡淡道“既然你这后生这么想要讨教,那么某就指点你一刀。” 这话听得刘阳面皮都是一抽,好悬没骂出声来,说话太不中听,客气几句就真当自己是前辈高人了,想要指点他?笑话! 铮! 一瞬间,刘阳就抽出了身后背负的长刀,刀面足有四寸阔,四寸三分长,刀身漆黑、雕刻有流云大日的金纹,刀柄更是以红木混杂黄金所铸,此刻刀随臂动,一股惊人的炽热劲力就如焰浪火舌般朝着项稷冲刷而去,在刀尖更有一寸橙色刀芒凸出。 刀道锋芒! 轰隆!这一刻,空气粉碎,四周生出连绵犹若实质的波浪,圈圈橙色火光四射汹涌,呈环状冲刷着东西南北,封锁了所有方向。 天日刀法·遍照万方! 好炽烈的刀法!众人忍不住遮住眼睛,这一刀挥出宛如日辉遍照天下一般,有一种无处不在的错觉,让他们都忍不住后退避开,生怕被烧到。 面对这一刀,项稷却并未出手,只是静静望着那沸腾的橙火与刀锋,直到二者临近十步之内,他方才出手,右臂抬起掌心虚握,这一动,就仿佛整个暖阳遍照的区域都坍塌了,劲风乍起却只局限在这河间楼,没有破坏任何外物。 铛!橙光一顿,刀风立止,刘阳忽地色变,赫然发现那一只属于项稷的气劲大手按落下来,他所迸发的天日劲竟然在退!在被压制的后退! 翻天鲲的出手看上去平淡无奇,却伴着汹涌火劲,直接将空气按得塌陷,生出密密麻麻的白痕。 最重要的是,伴随着其虚握的掌指抖手一甩,一轮气魄凝聚的赤色大日顿时间迸发燃烧,自人头大小一下子膨胀到了半人高,几乎在霎那间,就挤爆了天日劲,迫得阔刀连连后退,令刘阳眼眸大颤,心中不可抑制的升起一个念头。 气魄! 星宿序列! “气魄!你已为十步武夫?” 刘阳暴喝一声,在这股气机下,他肌体欲裂,不敢怠慢,面对一位真正的神通武师和四关级战力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就是他自己,现在也才刚刚准备开始仪式呢。 霎时抽刀回援,橙色火劲迂回如蛇,数十上百条纠缠盘绕化作密不透风的刀罩落下,将刘阳护在下方。 而项稷却依旧是无动于衷的一手后负,气魄凝聚的赤阳缓缓压在了刀罩上方,红橙二色火劲肆虐如一片汪洋坠落下来,甚至空气中都传出了滋滋冒烟之声。 众人看的分明,刀罩缭绕的劲气越来越稀薄,那赤阳在十步以内却是所向披靡,神通在手,便是云泥之别。 足有五虎之力,加上十步武夫的神异,仅有三虎之力的刘阳的确不是对手···张奉四关修为在身,更是看出了门道,不禁摇摇头。 “看来,你撑不到见我那一刀的时候了。” 终于,项稷动了,他没有出刀,也不屑出刀。 只是缓缓迈步到刘阳身前,望着那在气魄赤阳下苦苦挣扎的人影,如同火山喷发般一大簇殷红气血自他每一处毛孔中冲起,形成滚滚狼烟飘荡,足有三丈高,笼罩周身十步之地,形成一种烟霞般的‘场域’。 血气狼烟?!霎时刘阳整个人都生出了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在那狼烟临近之地,他一身血气都运转晦涩,内劲竟也被禁锢体内,无法外放! 砰!而跟着,在他握刀之手都变得无力时,另一只如精铁般的臂膀悍然打碎刀劲碾压了进来,一肘顶在他胸口,击散反击劲气,而后臂膀上撩做爪一抓,直接掐住了刘阳喉咙将他整个人拎起向天,这位天阳刀登时就色变,如遭雷击,长刀脱手在地,一寸刀芒也跟着散去。 “拿天日刀放烟火,便让我看看,你能燃几分绚烂。” 面露嘲弄之色,项稷掌心火劲骤然喷薄而出,大片大片的赤炎将刘阳笼罩,自毛孔中冲入他的体内,而后猛地炸裂喷射,让他整个人都被点燃,化作了一团大火球原地爆炸,整个人如流星一般横飞出去,撞碎了河间楼的窗户,跌落到长街之上。 “我的刀道锋芒,竟寸功未立?” 几番踉跄,刘阳都未能起身,握刀的右臂痉挛,几乎被震成了麻花,遭遇肘击的胸膛更是剧痛,好在脱离了十步距离,一身血气与内劲重新运转起来,这才稍许好转。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他已经败了的结局,也重不过他遭遇的打击,被瞧不起的庶民击溃,甚至连出刀都不配! 四月十七,河间鄚县,翻天鲲两招败天日刀! “实至名归啊,不愧是月旦评,从不会拔高也不会贬低。”张奉不禁感叹,志学之年就有了这样的实力,简直将自己甩得没边了。 龙虎二字,的确不俗。 “翻天鲲胜了!高五位就是高五位。” “唏,这么看来天日刀还真是自不量力,横跨五位逆伐挑战,结果败得这么惨,三招都没有啊。” “哈哈哈,这下子他可真的成笑话了,两招就败,反衬的翻天鲲威名,偷鸡不成蚀把米!” 霎时街道上、酒楼内就是一片窃窃私语之声,不少人看笑话般望着刘阳,平日里可少见有高手出丑,这是大乐子。 这样的话语让刘阳面色微白,诸多质疑并不稀奇,这就是现实,不是一些天赋成就就能够令人敬服的,无论江湖还是朝堂,都是一湖浑水,形形色色的人或势力总是在变化的,鼓吹得势者、贬低失败者,一朝天子一朝臣,往日如此,未来亦如此。 眼下他败了,便是被奚落的那一方,也是一个教训,心中五味杂陈,自小所学的礼仪与教养不断与难受不甘的心绪冲突,让他眼下也不知摆出什么姿态好,家族与书院的面子显然大于他个人的荣辱,哪怕此刻再不甘,也只能面对,还要保持风度。 可项稷却不在意他怎么想,只是迈步走过那跪着的仆从身边“蠢货,你若只讨回失物,还能说道说道,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贪图我的刀,下辈子注意点。” 此时,这仆从哪里还有早先的底气与怨气?已然吓傻了,浑身发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丑态毕露。 旁人不明白,赶山客自然是听懂了意思的,顿时上前,望着那不断颤抖的蓝衫仆从猛地拍落一掌,噗的一声将他头颅拍进了胸腔里凹陷下去,当场毙命,原地超生送往了下辈子。 一报还一报,本有生机,却偏要一意孤行的作死,真是何苦···目睹整个过程的江湖客们也不禁感叹,实在是让人无奈。 “翻天鲲果然名不虚传,是我技不如人,刀留于此,我信守诺言,现在它是你的了。 这口百炼利器名为离阳刀,还望你能好好待它,日后若有机缘,希望能重新挑战你,再度拥有它。” 眼睁睁看着仆从殒命,刘阳也有些无可奈何,勉强保持住‘颜面’后就颤颤巍巍的放下了那口离阳刀,眼中满是不舍。 虽然百炼利器对世家而言不算难弄,但这可是代表着脸面与经历,这辈子算是割舍不掉了。 “我亦是爱刀之人,也很愿意给后生追逐的机会。 只不过,想挑战我,需要你去拼命的努力,否则就连背影,也遥不可及。” 项稷没有羞辱他,只是吩咐秋老虎去拿来宝刀,留下了一句如当日见血头陀般的话。 我的刀,不希望寂寞如雪! 好气魄!众人不禁呼吸粗重起来,这种自信,这种飞扬的姿态实在令人神往,有一种单刀凌天下的豪气。 我欲横扫天下,蔑视群雄又何妨? “崛起于微末,以庶民之身走到这一步,的确非常人。”张奉也有些敬畏,这样的例子少见到可以忽略不计,平民想如此是真的难如登天。 在他身后,那位张家幼子却是目绽奇光,表露出了浓烈兴趣。 “山河捕头说的是,刘阳受教了,告辞!” 刘阳微微一怔,似有所悟,原本以为对方会趁机羞辱他,现在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惭愧下不禁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在他看来,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后没有追逐的勇气。 未来,还有机会;今日起,翻天鲲将会是他心里、梦里、百日黑夜里追逐的目标。 “前辈,我想跟你学刀法!你比那家伙厉害多了。”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那是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虎头虎脑,自张奉身后跳出来跑到了项稷的身前,仰起头,睁着大眼睛望着他,满是崇拜与欢喜。 嘎嘣,不远处的刘阳一个趔趄,当场踩爆了一个木盆,面色有些发红,留下赔的钱财后就匆匆离去。 这鄚县,是伤心地,他一刹那也不想多呆了! “儁乂不可无礼,山河捕头,这是··”张奉面色一变,当即上前,却见项稷摆摆手笑道“哦?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张郃!字儁乂,人家都叫我鄚县小龙虎!前辈,我想跟你学刀法!” 张郃童言无忌,刚说完就要下跪磕头,给张奉吓得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好在项稷眼疾手快,拖住了这小子,心头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来河间一趟,居然遇上了小时候的猛将张郃,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人才。 遥望未来,黄巾起义时张郃应募为军司马,属韩馥;要知道军司马是职掌四百兵的武官。张郃一投军就担任州牧的军司马,在全冀州里也说是满有名气,为此他的出身绝非平凡,不单单是平民百姓,而是地方豪强。 眼下也正对上了,项稷略微思量道“你若想跟着我,也不是不行,来日我要往洛阳书院求学,你做伴读也不错,至少前途比冀州书院光明。” “好!师傅在上,请受··”张郃雀跃,跟着就又要当场磕头参拜,连忙被项稷拦下来,怎得这小子这么喜欢来这套,他才十五岁,哪里受得了这个? 如今已不可能再与天日刀结交,不过倒有了另一个选择,这位翻天鲲就明显强过刘阳不止一筹,那药王图录、刀谱、分心二用之术与百年何首乌就当作拜师礼似乎也不错?不过这样有些不礼貌,还是该加些礼以表诚意才对····张奉心中暗暗思量。 要说刘阳因为技不如人迁怒张家倒不至于,只是日后肯定没什么好脸色了,但只要把握住了翻天鲲,未尝不可有卢氏这个庞然大物做靠山,不比眼下实在? 一念至此,张奉顿时行礼上前“哈哈哈,误会在前,是我张家的不对,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日宴请翻天鲲,化解双方不谐,不知山河捕头意下如何,可否赏脸?” 看了一眼张郃,项稷微微颔首,顿时在众星捧月中簇拥着登上了酒楼三层。 第43章 黄老医再现,冀州瘟疫雷池出(6K6合章) 河间鄚县,乃峡中古城,背依雄伟山岭,面临浩荡江景,壮丽二字莫过于此。 河间楼,静梧院。 这是一座幽静的院落,种满了青竹,竹叶婆娑,清筠滴露,以供张家家主宴请项稷三人。 一夜推杯换盏,此前种种误会已在不断送来的‘礼品’前消弭,不止是此前的百年何首乌、三阳刀谱、药王图录与分心秘术,张家还差人送来了五百两银子与雪莲、灵芝等补品,算是‘教习之礼’,不仅是拉近关系,也是为张郃出远门时每日药食着想。 至于拜师一事,双方都暂时没有提,时间还早,还太年轻,待到洛阳书院站稳后再论,对他们都有好处。 同时间,鄚县之外,一座小山头上,两道身影正遥遥相望,目睹了天阳刀的离去,也见到了酒楼别院内的众人。 “可惜,若是天阳刀在此留下,分散张家与县衙注意力,此刻鄚县也已经有机会成为传播‘天灾’的据点,擒下刘阳奴役精神也可将乐成刘氏拉下水;结果半路冒出个翻天鲲,把计划全搅黄了! 这家伙究竟从哪里冒出来?不在幽州好好呆着,非来冀州凑热闹,真是烦人。” 山头上,当先一人身着兽皮大氅,黑发用蚕丝缎带束起,足踏云靴,气质不俗,只是一双眸子此时有些阴沉,泛着冷光,在其身边,立着一名玄袍中年人,双目微阖,气息若有若无。 “使者莫要生心火,大局为重,变数虽生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此子不会久留,待他走后无非是我们多花费些功夫罢了。”这时候,那立在一边的玄袍中年人蓦地睁开双眼,淡淡道。 那使者闻言又瞥了一眼大河方向,蹙眉道“阁下身为世家长老,已经完成了真正的神通仪式,若是那怪老头再来,你可有把握擒下他?” “没有。”玄袍中年人回答的很干脆,而后又沉吟道“不过使者,他也阻挠不了我们,这场大戏终究是成为我等联手更进一步的机会。” “希望如此,不然与我们草原联手图谋序列,你们这些冀州世家在那天子面前也讨不了好。”草原使者冷哼,总怀疑这些世家出工不出力。 渐渐的,晚风平息,高悬云层间的银月淡去,整个鄚县都陷入了静谧中。 直到一轮红日跳出了地平线,暗夜里的沆瀣、浊气全都烟消云散,什么黑暗、阴气尽皆无所遁形,阳光普照,充斥世界的是博大生机。 日出东方一片红,正是辰时。 院落里,迎着朝阳初升,面向朝阳紫气,正有三道身影晨练。 项稷脚踏明王桩,双手作相背,右手朝上,左手朝下,手背相向,两指小指背向相钩,倏尔长吸一口气,身前的一小片空气都被扯动,雾气冰渣子成为一道白色匹练,被他纳入腹中。 一瞬间,冷热交替下气血滚滚奔流,浑身大筋拉动嘣嘣作响,周遭劲气四射对冲,如连珠强弓,九尺身躯上浮盈起一层淡淡的赤光,离火劲渐渐外显。 这一刻,项稷举起那口离阳刀,五指关节变得晶莹,他一掌握刀擎天,赤色火劲如蛇般盘绕纠缠刀身上,在刀尖交汇下如成了一个漩涡,四周空气极速向当中坍塌,仿佛天地四方都尽在其中,赤光不断凝结压缩,逐渐形成了一轮人头大小的‘火轮’,也就在其成型之时,项稷骤然挥刀,朝着前方迅猛劈下。 轰!火轮骤然飞旋斩过,在地面上摩擦出大片的火星,而后猛地炸开,崩散成漫天赤光熊熊燃烧,焚煮方圆一丈之地,更有一柄黑刀自火光中刁钻刺出,极为隐蔽。 这正是三阳刀法中的第一式·一阳复始,这门刀法位列二流级别,开创者乃是自传说中道门郭纯阳创立的绝学‘正一纯阳功’中悟出。 刀法一共只有三式刀招:一阳复始、二阳当空、三阳交泰;但却能彼此轮转,形成循环,三变六升九,暗合周易乾卦之奥妙。 “所谓三阳,取之于《易》,十月为坤卦,纯阴之象。十一月为复卦,一阳生于下;十二月为临卦,二阳生于下;正月为泰卦,三阳生于下;冬去春来,阴消阳长,有吉亨之象,明了这些,刀法自然从容,我修行易术在身,这刀法倒是出乎预料的合得来。” 足足演练百遍,项稷方才收刀而立,思索起来。 三阳之后未必不能继续推演下去,易之中九方为极,日后他修为高深了,自然可以演化三阳之后做自己的刀法。 而更令他在意的,还是药王图录内记载的内容,标注的是一处名为药王冢的神异之地,那里与神农尺有关,还记载了一条前人所留的探寻路线,可对于那药王冢如今的位置,却有些不清晰。 片刻后,一旁的赶山客与秋老虎也渐渐收功,周身筋骨齐鸣,并不是很剧烈,反而如同秋蝉鸣动,拥有一种韵律。 “四关特征,金肌玉骨之奥妙?” 项稷被吸引,将一旁哼哼哈哈打拳的张郃也叫了过来,一同观看。 只见两位四关武师呼吸渐渐不可闻,皮膜血肉竟慢慢变得淡金透明,四肢百骸若隐若现,乃至气血流动,五脏六腑都显化出来,两百零六块骨头也染上了一抹玉白。 再跟着,张郃忍不住瞪大眼睛,清楚看到两人的骨头也慢慢变得透明,可以见到当中亮红色的髓血在流淌,不是很快,好像生出了一种粘稠感,汩汩而动。 新奇的是,院落内开始有一股清新香气自生,回味甘甜,若琼浆玉液,都是自赶山客与秋老虎体内传出来的。 筋骨化秋蝉,髓血酿琼浆! 项稷目光一闪,行功至这一步,人体奥妙方才凸显,骨髓造血,炼髓等同于换血,换去一身气血杂质,自然成就不垢之体。 “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嘞~” 长街上,贩夫走卒起得很早,此时叫卖声不绝,热腾腾的包子,自西域传来的胡饼,锅里上下浮动的汤饼,人世间的种种生活,都在此时随着袅袅炊烟复苏。 “老板,来四個烧饼。” 推开院门,项稷叫住了那位贩夫,递上了钱。 那卖烧饼的老汉一脸笑,掀开篮子上遮盖的白布,伸手一捧就递过来四个油纸包,道“您拿好,我家的烧饼,个个馅儿足。” “尝尝吧,倒也不必因为练练武就把自己和世俗分开,分的越开反而陷得越深。” 听着话语,看项稷递过来的油纸包,张郃挑了个最小的,赶山客与秋老虎面面相觑,而后接过来送入口中,他们可有相当一些年头没吃过这东西了。 吱呀~院落门户闭起,四人拿着烧饼走在长街上,一路向南,要离开鄚县前往司州洛阳。 不远处,张家家主带着一众族人遥遥相送,很是不舍,但他也明白,小地方难养大人物,给孩子走出去的机会,见证更广阔的天空才有光明未来。 跟在翻天鲲的身边,可比呆在他身后有潜力的多。 离了鄚县,沿着官道一路而下,至原都信国,再过清河国便可入司州,以四人的脚力,要不了太久时间。 可意想不到的是,才在官道上走了五日,项稷便遇到了一位故人,一位令他都意想不到的人。 “师傅?” 他诧异无比,黄老医不是在幽州涿郡呆着吗,什么时候也来了冀州? 只是观黄老医的衣衫多有破损,似乎与人交手不久,若非气息依旧平稳,项稷都要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自河间国而来,不知晓也正常,早在两月前冀州西北部便出现了大面积的瘟疫,死伤惨重,尸体更是顺着江河漂流而下,让整个冀州西部都出现了问题,我特意赶来查探,医治救人,四年前的那场瘟疫与此很像,当初没能阻止,今日一定要弄明白。” 黄老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间道出了缘由。 在这段时日里,冀州与幽州发生了不少大事,关外族群不时南下劫掠,加上瘟疫的折腾,可谓是乱象初显。 项稷恍然,那时候自己正在代郡灵丘的地宫下苦熬,的确不知晓这些事情,而根据自己印象里的历史记载,171年的春季,一场大瘟疫爆发过,引起恐慌。 原本的正史里,这种源头很难说清,但在眼下这个武道神通俱全的时代,就未必是真的天灾,很可能是人祸! 甚至二十八宿序列里,为他所知的就有两条与之牵扯在一起: 亢金龙:主管人间瘟灾、大风、飚石、百药、国师、三公、五老百官禄秩之司。 鬼金羊:主管人间金玉疋帛、丧祸诅咒、毒药、司察奸恶之司。 “师傅的意思是,冀州瘟疫不绝,很可能是有星宿者在背后影响?可这样的行为岂不是犯了众怒,视百姓如草芥啊!” 项稷微微蹙眉,说到底人口还是重要的资源,朝廷应该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才对···可紧跟着,他忽地想起,眼下正是党锢之祸余波将要再起的节点,朝廷也许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来关注这些。 黄老医神色沉重的点点头“对于世家大族而言,百姓可算不上人,他们,才是人;牺牲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换来权柄的壮大,境界的突破,对他们而言可是十分的划算。 且,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借势乱世的不止是这些世家,还有天下人都意料不到的一个人呢,那么这所谓的天下大乱,灾疫连连便不再是把柄、威胁,而是壮大的源泉,他,将所有人都摆了一道啊,以最不可能的位置图谋了最不为人注意的道果。” “师傅,你说半句留半句,很让人难受啊。”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提及便会有感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交谈一番后,项稷只觉得自己云里雾里,更讨厌猜谜语了,不过师傅不说,那也是有他的考量,日后自然会明白。 亢金龙还是鬼金羊?眼下这情况,我更倾向于亢金龙,但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只是他心中仍旧没放弃猜测,联想到了史料上的一句句话语,简短却触目惊心: 170年正月,河南河内饥荒,夫妇相食。 171年二月,地震,海水溢,河水清;五月河东地裂,雨雹齐落,山水暴出,疫出。 173年正月,大瘟疫。 174年秋,洛水泛滥,洪涝遍地。 175年六月,三辅之地横遭蝗灾。 177年,夏四月,大旱,蝗灾;八月辛丑,京师地震。 178年二月,四月两度地震。 179年春,又发大瘟疫,三月京北地震。 180年秋,酒泉地震。 181年六月,夏日落冰雹,大如鸡子。 这么看来,很可能是有神通者暗中推波助澜,以天灾人祸来攥取权柄壮大己身。 如此发现令项稷眉头紧蹙,他不是什么圣人与大公无私者,但也不喜欢被莫名其妙的牵连,成为他人壮大的资粮,那种感觉绝不好受。 “不过查了这么久,此前我也与几个参与者交手,他们逃往河间国方向去了,还有草原人混在其中。 冀州瘟疫之事逐渐有了眉头,我怀疑是其中有桃侯国的人参与。 伱行走的这条官道,正好会经过原信都国,也就是药王谷遗址,而今的桃国封地,便助我探探虚实,闹出些动静的好,最重要的是,桃府封地中的雷池前身乃是药王冢,我自师门秘典中查询到神农尺与之有关,连桃侯一脉也知之甚少,你若有机会可以探查一番。” 神农尺,记载在历史中的神兵之一,是一枚九地玄玉以千毒千药浸炼,成为一柄既能医重病,又能毒杀人的绝世神兵;上一代掌握者在其上留下盘古五极修行法,后葬于药王冢中。 没有过多的停留,黄老医要事在身,叮嘱了项稷一句后便匆匆赶向了河间国的方向。 他要去追先前的两个参与者,搞清楚瘟疫的源头在哪里。 桃侯?药王冢?神农尺? 项稷闻言目光一动,这下药王图录的记载路线与御使之法就派上用场了,正可完成,更何况自己最大的两个仇敌之一就在冀州,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呢? 那神农尺更属神兵之列,还记载有前代主人的神功,如盘古五极等外功秘术,而平皋一脉就在司州内,这一趟可真是一个也不会错过。 “走。” 心思一起,他脚步也快了几分,日夜兼程的奔行,很快便来到了桃侯国附近的山岭间。 考虑到张郃年幼的问题,四人选择了在附近的古庙中歇息一晚,拾来了不少干草,一点火星自项稷弹指间落下将之点燃,照亮了漆黑的夜。 这是一座荒庙,不是很大,庙中破败,墙壁腐朽,但所幸能挡住几分风寒。 “呼,乘夜赶路,巧遇诸位,真是缘分,在下也想借宿片刻,不知可有惊扰?” 就在此时,庙外响起脚步声,一位黑发披散的青年大步走进来。 青年看上去眉目粗犷,十分爽朗,背后背一口紫柄长刀,虽然刀在鞘中,但依然能从中感受到一股至阳至刚的力量内敛。 项稷看了他一眼,平静道“荒山野庙,天下共有,自然没有独占的道理,阁下自来歇息便可,不嫌弃的话也可来烤烤火。” “哈哈哈,那就打扰了。 不过,朋友你们若要离庙,需待到天明才安全,至少一个时辰内不要出庙;春夜有惊雷,在下休息片刻,梦醒时分便是春雷乍起之时。” 青年说完,拍了拍身下的稻草,侧身就躺下,须臾间就有呼噜声响起。 项稷不禁看了他一眼,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家伙生的浓眉虎目,胸前敞开很坦荡,有几分张狂与不羁。 这是一个少见的年轻高手! 但他也不以为意,这世间江湖藏龙卧虎,年轻一辈高手如云,他虽有自信,但也绝对不会小觑天下人。 倒是张郃打了个哈欠,多看了一眼那青年背负的紫刀才合上了眼,渐渐无言。 呼! 荒庙外寒风凛冽,春月冰寒,高悬于九天之上,如雪白的冰霜凝聚而成。 哗啦啦! 有寒风裹挟着落叶枯枝吹进荒庙中,篝火明灭不定,火星四溢。 与此同时,原信都国,今桃侯国,桃县。 白鹤飞舞,鸾鸟筑巢,亭台楼阁叠嶂坐立一座孤峰上,格外瞩目,在这诸多亭台楼阁中央,一座木楼耸起二十七丈高,通体光熠熠,雕刻有蟠桃长生图,更有一株株桃树相伴而生。 蟠桃楼! 这是历代桃侯的族地,昔年曾因坐酎金一案削爵失位,走向衰败,但在数十年前,这一代桃侯突然崛起,肩挑大梁,硬生生凭借着实力与财力将爵位升了回来,得到了当朝天子的赏识。 与他相似的,还有同样因坐酎金而削爵的平皋一脉,不过当代平皋继位者就要差些,至今也没能重回侯位,仍旧在努力。 所谓坐酬金,就是诸侯给皇上的祭祀品成色不够,其实就是汉武帝找茬削藩,元鼎五年九月,列侯坐献黄金酎祭宗庙不如法夺爵者百六人,丞相赵周下狱死。 而如今这座楼,都是用高达三丈,粗有两尺许,生长千年的实心檀木大料修建而成。 楼顶,正有一位中年人盘膝而坐,他鬓发垂髫,眉毛修长,一双眸子微阖,气息若有若无,似处于虚实之间,生命气机都微不可查。 嗡! 这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桃侯睁开双眼,他眸子中如有万千雷霆幻灭,身前隐约浮现出来一口古朴的池子,这池子是一道虚影,但其中雷浆涌动,毁灭气息震裂长空。 若有旁人在此,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这是雷池! 传说中酝酿天罚之地,无尽劫雷汇聚,孕育于此。 “又一次世家与宦官的争斗吗?比想象中还要快,这是个机会。 如此一来,就难有人关注到冀州发生了什么。” 桃侯淡淡道,这一刻,他体内五脏六腑齐齐放光,竟传出了呼喝祭祀之音,像是联通九霄诸神,在祷告接引,征召天兵天将。 一刹那,他的身影便没入了虚空间,化作一簇雷光转瞬即逝的消失不见。 门外,一位位家仆皆露出敬畏之色,低垂头颅。 这位桃侯,已有足足三年没有出手过了,谁也不知晓他走到哪一步,当初重立侯位时便是五脏通神,把握神通的层次,而今只怕是会更恐怖。 “刘康大公子还未回来吗?”蟠桃楼外,侯府管家唤来仆从,问询起近来声名鹊起的小侯爷,字天笑的刘康的下落。 只是那仆从却犯了难,弯腰拱手道“小侯爷传了书信,说是遇上了龙虎榜上前五十的高手,暂时不回来了,要好好斗一场。” “小侯爷样样都好,就是好斗,三年一度的雷池机缘也要错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刘愁少爷能否镇得住场子,他虽位列第八十五位,但冀州的龙虎可半点不少,听闻那个翻天鲲就在河间国露过面。” 管家闻言有些无奈,也只好摆摆手让他下去,该准备近来雷池之地开放的事情了。 这可是桃侯一脉笼络人心,结交冀州世家的大事,不容有误。 而在封国外的荒山野岭间,黄老医在此显出踪迹,望着周遭枯藤老树,阴云蔽月之景已是了然。 月黑风高,杀人夜。 “出来吧,跟了半路,还在等什么?”他淡淡开口,手中竹杖点在岩石间,露出淡淡的蓝光,犹如雷霆般猛烈扩散,化作一连串的涟漪震荡开来,冲击四面八方。 唰唰唰! 霎时三道破空声响起,此前曾在鄚县外现身的使者与世家长老,乃至赶来的桃侯皆黑袍罩体,戴上黄铜面具,结成三角方位将黄老医堵在中央。 “这件事,你不该掺和,在冀州传教,以符水救人我们不阻,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来查探大疫的真相,朋友,你过界了。” 桃侯淡淡开口,言语间直指黄老医追查瘟疫一事。 这触及到了他们冀州势力的利益,绝不容许被揭开。 “三个人,皆是星宿路上的人物,便以为吃定我了。”黄老医神色平静,环顾周遭,眼神不起涟漪,仿佛就有着绝对的自信。 而这样的姿态,便令世家长老与草原使者面沉如水,一股前所未有的不详感笼罩而来,让他们心中悸动。 算漏了什么? 还是说,也有帮手在附近?可根本就不曾察觉到气息! “弟,便出来助我吧。” 而就在他们惊疑之时,黄老医低语,竹杖一敲地面,天灵处顿时腾起一团明黄庆云,金灯高举而明,双眸内伫立的身影刹那由虚化实作两条清气冲出,融入他头顶的庆云之中。 霎时异象连连,如有天人下,金车羽盖,骖龙驾虎,而后明黄青云滚滚,便化作两道面貌与他相似的男子落在左右,盯住了桃侯与草原使者等人。 “咒宝符命,速显威灵;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当先一人黄衣执符,口诵真言,团团阴影将他环绕,面庞与黄老医有七分相似。 “合方三十六统,散太平大道。”第二人披黄甲,手握法印,周身三十六道雷光环绕成卦象,面庞与两人亦有七分相似。 “你们··又是何人?” 这突兀蹦出的两位高手令三人措手不及,怎得从未听说过,也不曾见过,却在此时出现? “地公张宝。” “人公张梁。” 一前一后,两道人影便似是有自己思想一般的开口,俯视着桃侯三人。 “他们,是我的弟弟,一直活在我思想中的··弟弟! 而现在,便是我张角,与两位兄弟战你们矣。 雷公助我!” 轰隆!九霄之上骤现狂雷,昔日的黄老医,如今的张角须发飞扬,不知何时亦然换上了一身黄袍,周身八十一张符箓飞舞,手中竹杖化作九节,遥指高天。 呼风唤雨,驱雷策电! 第44章 龙虎聚桃楼,中山甄家(7K) 桃侯国,蟠桃楼。 孤楼高峰脚下便是四条交错成井字状的街道,正好将古楼拱卫在中央。 老街上也都挤满人影,客栈驿馆已经住满了,一些武林中人无处落脚,就登上了房顶,幕天席地,饮酒高歌,彰显过客豪迈。 桃侯一脉自有甲士在这里维稳,分成了五人小队不断巡逻。 “还真是令人怀念的装扮。”长街一角,头戴斗笠的项稷随着人潮徐徐走出,望着那熟悉的甲胄与家兵,他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山沟里的一幕幕。 彼时还在挣扎求存,而今却已然是名扬州郡的龙虎人物了,当真是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据黄老医所言,当初他离开幽州后,竟还有一批人前往涿县调查,想要摸清楚他的出身,在旁敲侧击一番后发现户籍并无问题,甚至还与卢氏一系有些善缘,这才罢手离去。 而这样的人并非少数,那一段时间里幽州不少使刀的好手都被摸了个底朝天,似乎在找寻着什么,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这一代的桃侯,不是简单人物,凭一己之力担起了衰败的家族,更将原封地改制的信都国给夺了回来,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啊。”赶山客与秋老虎对这位桃侯有些了解,早年闯荡时听说过名声。 张郃也跟着点点头“我爹也说过,冀州最不能招惹的一列人里,就有这位桃侯。” 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项稷没有多说什么,与桃侯、平皋一脉的恩怨不可避免,便从今日这里收些利息好了。 “嚯,又来了一批,还有两个随从,看起来不好惹,多半是哪个家族走出来的公子哥。” “这次雷池开启比以往热闹很多啊,不知晓那位桃侯之子,悍雷公·刘康会不会现身?” “说起来,桃侯早些年发迹,靠的就是雷池秘地与朝中一些人的支持,在那之后为了笼络人心与交好冀州、司州各家,选择了将雷池秘地三年开放一次,那些交好的世家子弟才能免去名额进入,不然就要通过选拔才能谋求机缘。” “嘿,说的好听,其实也不过是借众人之力共同探索雷池罢了,早些年这雷池可不属于他们,来历少有人知,一些人称与古时的药王冢有关,天知道真假。” 见到他们到来,不少行人都投来目光,打量一番后便不再关注,自顾自的讨论起桃侯国的雷池之事来。 世间奇物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但是想要得到天地权力的相关力量,却是千难万难,这蕴含天地雷霆之力的雷池就算是一個。 项稷闻言不禁靠近些,打听起雷池内的消息。 据这些冀州人士所言,那座雷池内蕴含最多的就是天地雷霆,甚至还有传说中的五雷,只是历代少有人能收集带出,只有桃侯一脉的传人才能得到那般机缘。 而五雷,乃是雷池内孕育的自然之力化成的种种雷霆,只要能够承受得住其肆虐的反噬,便能够取得这一道雷霆,进的去、带的走便不会有人干涉,桃侯一脉也是如此,其共分五种,功效各异: 天雷:正天序,运四时,发生万物,保制劫运。 地雷:生成万物,滋养五谷,祈求晴雨。 水雷:役雷致雨,拯济旱灾,兴风起云。 神雷:惩处不正祀典神祇兴妖作过,及山魈五通。 社雷:伐坛破庙,不用奏陈,可便宜行持。 镇国大宗之一的天师道内便有类似的驾驭五雷之法,却是不同的路数。 “哈哈年轻人可不要走偏了,这里人虽然多,但却大多都是看热闹的,真要往雷池去,还得向着蟠桃楼那边走,选拔的会场与擂台在那里。”这是一名老庄稼汉,看上去饱经沧桑,脸上褶皱很深,年岁不小,刚从一间酒楼里打酒出来,见到项稷等人便善意提醒了一句。 项稷颔首而笑,抬手一点便有铜钱落入一旁的酒摊中,劲气外放凝聚成一团赤光将酒坛托扶着送到了老人面前“多谢老先生指路,请您喝一杯。” 劲气外放,三关武师! 一下子,周遭行人就顿住,纷纷看来,惊讶于这样一位年轻人竟然会是踏足了第三天关的武师,筋弓脉弦有成! “这是哪家的公子?还是哪一门的传人?” 不少江湖客面面相觑,竟然都不知晓冀州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难得难得,老头子我插科打诨半辈子,还真能撞上个大人物?” 望着远去的四人,那老人有些呆愣,半响才缓过神来,抱起酒坛大口灌入喉中,一路往西去了。 他已是在考虑,将这酒坛留下来,当作给孙子吹嘘的信物,爷爷也是跟少年俊杰打过交道,喝过酒的人呢。 与此同时,蟠桃楼畔,孤峰峭壁,天风呼啸。 一株随风而动的桃花树下,正立着一位弱冠之龄的青年,一身白袍,黑发如墨,立于断崖边。 此刻,他正闭着双眼,负手而立,脚尖都出了断崖,古山之巅天风凛冽,似乎随时都会坠落下去,粉身碎骨。 唰!倏尔风声止息,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飘摇如鹅羽般落到了青年面前。 “愁公子,蟠桃会将开,还请您移步主持。”这是桃侯麾下的亲卫之一,披着一身玄铁重铠,就连面容也看不清,只露出一双漠然的眸子。 语落,刘愁睁开双眼,漫不经心道“一场早已安排好了的机缘罢了,还有什么可担心,无需大哥归来,我自可镇压各路牛鬼蛇神!” 他的确有着这样的自信与实力,位列龙虎榜第八十五位,更已完成了神通序列的入门仪式,自认也只在刘康之下,又何惧来此的各路人物了? 话虽如此,那亲卫却依旧没有离去,只是在旁等待,硬生生耗了数十个呼吸,这位二公子刘愁才无奈动身,前往沐浴更衣,焚香祭祖后主持蟠桃大会,选拔出参与雷池的资格。 但一些与他们桃侯国交好的世家与宗门却是不需要经历这个过程,直接派出传人来此便可,这是特权。 蟠桃楼下,人声鼎沸,但相较于长街前的就少了很多,能走到这里的,至少都是武者实力,看热闹也是要有资格的。 桃侯府较为阔气,大手一挥就在场中修建起了看台与座椅,足足容纳了两百人在此,围成了一个大圆,各自入座,世家子弟自然靠前,地方豪强次之,寒门再次之,身份更低、普通些的便只能屈居末座了。 项稷此前表露出了三关武师的修为,又有赶山客与秋老虎二人追随,让侯府下人有些拿捏不定,最终灵光一现发觉了张郃衣服上的家族印记,当即面露笑意,将一行人带到了第二排地方豪强的位置,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加上河间国张家的身份,也不好怠慢了。 “儁乂,这回可是乘你的威风了。”项稷调笑起来,摸了摸张郃的脑袋,也省得他自证身份。 张郃却是摇摇头,一脸认真道“师傅,你若是亮出身份,指不定还能更靠前些呢。” “是极。”赶山客与秋老虎也跟着起哄,一左一右坐在了两人身后,观察四方。 项稷闻言不禁发笑“你们啊,有时候太突出也并非好事,但太藏拙也没必要,最不好把握的,就是中间这个度。” 这次黄老医希望他闹出些动静,让桃侯一脉露出破绽,那便参与这次蟠桃会与雷池秘地好了,不过在桃侯一脉面前,他自然不会使用紫雷刀法,那等若于明明白白的把自己身份甩在人家脸上了。 “也正好今日再算一卦,看看吉凶如何。” 一念至此,项稷意识触动易命图,久违的再次测算起来,一日阳寿燃尽,让紫色图卷上多出了一幅奇特卦象: 下震上坤相叠,是谓地雷复,寓动于顺,震为雷、为动;坤为地、为顺,动则顺,顺其自然。动在顺中,内阳外阴,循序运动,进退自如,利于前进。 复卦,中中卦,象曰:马氏太公不相合,世人占之忧疑多,恩人无义反为怨,是非平地起风波。 【应卦:挥刀扬威了恩仇,青衫快意随我心。 吉:刀挫桃府得心念通达,雷池生事露瘟疫马脚,扬名冀州龙虎一跃,机缘在前唾手可得。 凶:桃府生怒,龙虎来犯;冀州诸家阻拦相争,雷池内险象环生。 天机:青·犷傲-策马觅封侯,长驱万里之数。】 【逆卦:恩怨情仇十年不晚,天灾人祸与我何干? 吉:安然赴宴谈笑风生,摘落蟠桃不露身份,雷池许有机缘在前,身安更驶万年船。 凶:冀州疫情扑朔迷离,黄老医苦寻未果,司州洛阳亦被影响,局势混乱。 天机:青·观潮-朝夕之间,可知进退。】 “有意思,看来桃侯府真的与这次冀州大疫有关系,师傅,既你要我闹得大些,应是能兜住底吧?” 项稷明了卦象,不禁目光深沉起来,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若无的寒意扩散,让周遭都刮起了些许冷风。 “快快快,让路!桃侯府的亲家,中山甄氏的人到了!” “嘶,来的是甄家的三小姐?还有那位登上了龙虎榜第九十三位的‘乾坤无极·甄法!’” 人群忽然躁动起来,身后人潮涌动,如同波浪一般朝着两边分开,几位桃府下人簇拥着一行人步入场中,直接走向第一排的最前方,这是侯府亲家,自然不一样。 甚至有传言,甄家的三小姐很可能会与侯府内的刘康、刘愁两兄弟之一联姻。 中山郡无极县的甄氏,称得上有分量,先辈甄邯,孔光女婿,在王莽称帝后拜大司马、承阳侯、承新公,先辈甄丰为大司空,王莽拜更始将军,封广阳侯、广新公。 就是到了眼下,也依然是冀州内说得上话的富贵势力,更眼光毒辣,早先就看重了未崛起的桃侯,许配女儿来下注,至今已然回报丰厚,双双获利。 “甄家三小姐与二公子?似乎是甄宓所在的家族?”项稷眼角余光一瞥,便见到一个柳眉鹰眼的青年,嘴角一条疤痕贯穿到下巴,背负双戟,左柄盘龙,右柄坐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正是龙虎九十三位的乾坤无极·甄法。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位女子款款而来,高挑丰腴,面纱遮容看不真切,但从仪态也可窥见一二风姿,肌肤洁白淌月华,青丝盘鸾束金钗,一袭紫衫携青纱,的确有些不凡。 “听闻甄家三小姐早年有奇遇,得到过一部药王秘典,一直以来行善救人,在县内颇有好名声,不知此次前来是否与那传闻中的药王冢有关?” “甄家一直喜好结交年轻人杰,押宝各方好乘风而起,当初的桃侯就是如此,往前看例子也不少,不失为一种生存之法。” 不少人心中暗动,想起了甄家一直以来的作风,这也是一些商贾人家的习惯,押宝龙虎赠恩情,以期来日汇报。 “第九十三位?他也来参加··哎呦!” 嘭!一名末席的年轻人正撑着头打量,只因没能及时让开道路,便被一掌拍在脑袋上,立即栽倒在地,眼冒金星。 然而开路的甄家家仆却看都没看他一眼,视若杂草,甚至还有人准备踩上去,踏着其身躯路过。 这样的霸道行径让周遭不少人都沉默,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更是不忿。 其实,众多江湖散人、游侠儿也明白,在很多名门大派、世家子弟眼中,他们根本算不上什么‘人’,不过就是点缀路途的零星花草绿叶,可有可无,再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这浩瀚江湖水中,为数众多的臭鱼烂虾,不值得看重。 庶民就是庶民,世家就是世家,后者生来就是比前者高贵,就是比前者德行要好、能力要强,这也是眼下时代内盛行的‘血脉学说’,已然成为吃饭睡觉一般的固有观念了,阶级如此。 “说来也怪,往往是世家子弟进退有度,他们的仆从却是嚣张跋扈,这些仆人身份变迁太快,自微末间一朝崛起,底蕴浅薄,却自傲于新身份,觉得自个儿也是世家的人了,出手便没有分寸,性子高傲,更容不得半点忤逆,何苦来哉,唉。” 旁边一位中年人摇头叹息,一些人和事一眼洞悉,顿时露出无奈之色,拉住那倒地年轻人的袖子就往一边扯,将他给抱上了座位,免于被脚步践踏。 “甄家,早些年听说过,似乎有过跟我们张家主脉,张良后人那一系亲近的举动,不过第二次党锢之祸后就不了了之,但后来如何就只有我爹知晓了。” 张郃闻言有些意外,那时候的甄氏还是冀州巨富之一,甚至广结善缘,与张家主脉交好,但却在第二次党锢之祸的变故后态度大变,撇清关系以免被波及,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晓了。 不过从如今甄家愈发兴盛,张家愈发衰败来看,也能窥出些东西。 “哦?河间国的张家?” 行至一旁,那甄法与三小姐的目光就自然落到了张郃身上,见到了他衣袖上的张家标记,不由一顿。 看他们的姿态,似乎是要打招呼,但却被开路的仆从不着痕迹的挡住,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跟着,一旁跟随的家仆低语“公子,他们只是鄚县张家分支而已,并非那张良后裔的主脉,当初您的姐···罢了,当年那人全家早已因党锢之祸下了狱,也不必在意,如今的张家难与甄家比拟,是他们高攀了。” 数年前,张家主脉的一位人杰强势崛起,身怀张良传承,横压冀州一代诸雄,甚至打上了甄家门去抢亲,改变甄法姐姐与汝南袁氏旁支联姻的结局,但可惜谁也没想到几年后就遇上了第二次党锢之祸,任其天赋高绝也无用,一样削去官爵关入了大牢内,令甄法姐姐饱受奚落与闲言碎语,更失去了原本与汝南袁氏的一次联姻机会。 “原来是条支脉,似乎前些时日颇卖力气想要结交乐成刘氏?只为了他的孩子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但天赋这东西强求不来,庸人就是庸人,天才就是天才。 不过与主脉的纠葛也不必迁怒到支脉上,反显得没品。” 甄法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微微一沉,但面上却是笑容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略随意点了两句。 身为大家子弟,出门在外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哪怕心中再是不喜、再是有恩怨,也不能明显表露出来。 原来只是鄚县张家,当初与甄家有过纠葛呐···继而地方豪强与世家席位里,就有不少人瞥来,神色平静,心中念头却是各异。 望着那走过去的身影,仆从那若有若无的眼神,座位上的张郃有些疑惑,对主脉与甄家的恩怨很好奇,但却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一旁的赶山客与秋老虎就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药王之气?他也接触过药王图录?”忽地,甄家三小姐自项稷身旁走过时一顿,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东西般盯住了他,沉默数息,似是觉得有些失礼,便不着痕迹的走向前去,不想节外生枝。 伴着妹妹这奇怪举动,甄法却是生出一种感应,一种年轻强者之间的感应,他的目光不自禁被项稷吸引,一丝丝细密的紫色十字纹路仿佛要在他脸上浮现一般。 “族纹都被刺激的要浮现,朋友,你便是一个隐藏的高手,既是高手,又何必屈居于此?我们这样的人物,就该坐在最前列,享受万众的崇敬。” 神色微肃,甄法便自项稷体内感受到了一种强横的压迫力,无形之间就像是深陷在一片汪洋瀚海中,无尽深的海面下,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在凝视着自己。 族纹?! 坐在附近的地方豪强与世家子弟神色皆是一凝,竟然能让甄法都隐现族纹,这个坐在张家位置上的神秘人,便绝不会是凡俗人物! 族纹,这股力量,源自他们的祖先,以及一代代走上神通序列之路的家族强人,只要每一代都有踏足神通领域的强人出现,他们的嫡系血脉便有着复苏族纹的力量,因为强者繁衍出后代时,他们的力量与权柄碎片也会自然而然的流入下一代体内,形成传承,当然这对血脉纯度也有极高的要求,一般只有主家能够出现。 而唤醒族纹,不仅能提升体魄与精神,更能复苏体内稀薄的权职碎片,得到一丝神通力量,保证了哪怕同样是修行武道,世家大族也比庶民、乃至宗门的弟子要强大! 这,就是底蕴。 强者恒强,便不是虚言。 而历代皇族体内含有龙气龙血,族纹便会更加强大,否则也不会成为诸世家中最强盛的一支。 “朋友,你是在邀请我吗?”项稷微微一笑,注意到了甄法体内一闪而逝的神秘力量。 那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星宿序列一般,顿时来了兴致。 甄法点点头,目光却是异常火热,他朗声一笑“可以这么说,但更令我感到兴奋的,是伱的实力,与强者交手,难道不是武人的一大快事吗? 习武练功,我们这样的年纪,追求的不就是争雄天下,对决各路人杰?相逢即是缘,相遇即是战,这个年纪就该如此。” “说的很好,不过邀战有些时候是需要实力与底气的,盲目挑选一位更在自己之上的对手,便不是个好主意。 非是我自大,而是朋友你,如今还欠缺资格,九十三位,还差了些。” 项稷颔首而笑,指节随意的敲击在石椅扶手上,漾开淡淡的音节。 此话一出,周遭落座的寒门、豪强与世家子弟皆面露诧异之色,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一般。 欠缺资格? 九十三位还差了些?这个神叨叨的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那可不仅仅是前百位的少年龙虎,更是冀州巨富甄家的传人之一···后方的寒门子弟与庶民江湖客更是有些呆愣,这个坐在张家席位上的神秘人,是什么来路? 此刻,周遭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就连甄家一行人的脚步都顿了下来,几个桃侯府的仆从更是一惊,回过头来连连给甄法与甄三小姐打眼色,示意这人招惹不得,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显然,桃侯府的下人们已经认出了项稷的身份。 这不仅仅是比甄法高出三位的排名,更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奎宿仪式,化身十步武夫。 就算是开启族纹,在他们看来甄法也不见得能在翻天鲲手中讨到便宜。 “连桃侯府的下人都这么忌惮,认为甄法不该招惹他?看来真是一位高手!”这样的景象,更是让所有人都心中一凛,忍不住回过头来,仔仔细细的打量起这个口出狂言的陌生人。 斗笠青衣,黑木匣子···标志性的装扮浮现,这一下,蟠桃楼四方,诸多江湖人与家族子弟就瞪大了眼珠子,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而来,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自幽州而来,肆虐冀州的人。 甄法深吸一口气,神色微微变换,第一次泛起了波澜,拱手道“这年纪,这装扮,只会有一个人,一个正巧来到冀州,却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了,也只有你与鄚县张家之人同行,呵呵,我还真是运道不佳,随口一说就真的遇上了一位排名更在我之上的强人。 久仰久仰,龙虎榜第九十位。 翻!天!鲲!” “虚名而已。”项稷淡淡一笑,依旧倚靠在石椅上,终于也不必他自己亮出身份了,桃侯府的家伙们,眼力劲还不错。 真的是他!不少年轻人都露出激动之色,尤其是一些背着刀的武人,更是呼吸粗重,心跳加速起来,这样的人物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修行路上的标杆’,激励自己前行模仿的前贤。 如今真切见到,又怎能不激动了? “好,甚好,这便证明我甄法眼光未错,但族纹给我的感觉,却更令我想要与你过过招啊,蟠桃会正要召开,便由我们来拔个头筹,开个彩头,亦是不错。” 甄法先礼后兵,依旧有激昂的战意,甚至一步迈出,眉心祖窍激荡青铜之色的精神力光辉,想着项稷蔓延过来。 “我说了,朋友,你还欠缺了些,资格!”项稷依旧神色平静,甚至都没有从石椅上起身,眉心处精神力如水波般无声涌动,让周遭五丈以内一片冰寒,宛如寒冬腊月般,地上近乎要凝结出一层白霜。 嗡! 随着时间的流逝,青铜光泽与幽蓝水波交织,空气中愈发弥漫有一股压抑的气息,方圆里许之地,寒风止息,花草停止摇曳,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无声无息的,一点扭曲的空气漩涡在两人中央之地显现,而后如暗涌一般,朝着四方扩散开来。 好强! 这是龙虎级交手!这种气机于众多年轻一辈而言,显得过于惊悚了。 然而,属于项稷的精神力却刹那间压倒了甄法的精神力,化作凛凛寒风呼啸笼罩了甄家一行人,泱泱北海浮现,有鲲鱼扶摇化鹏,横击九万里。 哎呦!此前那几个在前路开道时下辣手驱赶旁人,伤害无辜路人的几个仆从顿时如同稻草一般被掀翻,被震伤筋骨,浑身酥软,哀嚎声不绝。 不多不少,每个人所受的伤势就与他们出手驱赶的路人一般无二,让一众庶民与寒门皆是面色泛红,心中激动。 而当先的甄法更是闷哼一声,眉心刺痛,一连倒退了三步! 他这一退,便牵动了所有人心神,是精神武功交锋下的失利,更显得翻天鲲地位稳固。 “不愧是翻天鲲,精神力如此强横,我兄长在此道上不如你。” 这时候,甄家三小姐忽地开口了,声音空灵,阻在了两人之间,目光穿透薄纱与项稷对视,像是感应到了药王图录的独特香气一般。 三小姐为何一直望着他?一些人觉得古怪,却见甄法摇摇头,反而露出喜色道“哈哈哈,朋友你的实力便不该只是九十位,应是八十位左右才对,来!请不要屈居第二列,与我等同行便是,我甄家向来广结善缘,最好投资年轻天骄与学子。 见到阁下这样的人物,又怎会不心动了?” “那便谢过朋友的好意了。”项稷没有推脱,徐徐起身,与甄法、甄三小姐并行。 张郃与赶山客三人也跟着来到了世家大族的位置里,与一众陌生目光接触。 这一动,位置改换,场中骤静,那些怀疑的目光顿时变作敬畏,所谓的众星拱月一下子就转换了过来。 只不过这次的主角,却换了一个人。 龙虎榜第九十位,翻天鲲! 第45章 桃府刘愁,李家八骏 桃侯府,蟠桃楼。 朝阳初升,却有比那东来紫气更夺人视线的东西,就强硬的把那些目光拉扯过来,都齐聚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豪强子弟,世家传人也不例外。 翻天鲲、乾坤无极两大龙虎。 “翻天鲲,与大儒卢植同乡的涿县来客,竟是这位强人驾临,真是难得。” “这位可是屈指可数的草根天才,听闻他前段时日还在鄚县两招击败了位列第九十五的天日刀刘阳,带着鄚县张家的继承人游历去了,没想到也到了桃国境内。” 霎时议论纷纷,周遭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没见到那熟悉的青色大氅,他们这些冀州人还真认不出幽州的强人。 毕竟龙虎榜上可是没有画像的,就连标志性的穿搭都是通过传闻来蔓延。 霎时心态变化,在场的众人就觉得,项稷此前所作所为,没有半点的问题,他这样的龙虎人杰,就该这么霸道,就该有自己的傲气。 实力决定地位,声名带来尊重,古今如此,未来亦如是。 身为一代龙虎,甄法自然能敏锐察觉到众人的神态变化,他却并不以为意,一时之得失并不重要,他就知道很多时候梗着脖子硬撑并非好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更何况,他多半奈何不得这位翻天鲲,干嘛还要不自量力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呢?招揽相处结个善缘不是更好的选择? 谁会闲得慌给自己到处树立敌人呢? “甄法大哥,你们之前所说的张家本脉之事,是怎么回事?”张郃好奇,问起当年之事来。 目光略略躲闪,甄法却是有些顾忌,沉吟道“当年之事涉及党锢之祸与袁氏,以你如今的实力,不适合牵扯,其真相,恐怕也只有到甄家禁地内去见我那位姐姐才能知晓了,但那需要的,不仅仅是背景,更要强大的实力,能闯过我甄家禁地与长老阻拦的实力。” 听闻此言,项稷轻拍张郃脑袋“你若真想知晓真相,洛阳一切稳固后,我带你去问个明白。” 翻天鲲要掺和? 周遭甄家人与桃侯府仆从神色微微一变,这可是一滩浑水,大家都避之不及,他却要为人出头,敢踩进去? “张家小公子,此事涉及太多,就连袁氏昔年也有所不喜,你不过是一条支脉,何必要自寻麻烦呢,真相并不重要,眼下的地位如何才是真。” 一些桃侯府之人蹙眉,本就对甄法擅自改换位置一事有些不喜,现在又牵扯到当年旧案,与他们也有牵连,自然出言阻止。 张郃心头感动于项稷的出头,却又摇了摇头,对着项稷躬身一礼“师傅,无需您劳驾,五年,只需要五年时间,徒儿会登临甄家查清一切!” 五年?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皆是一变,就连甄法自己都有些意外,五年? 这张郃哪来的自信!真当自己是张良的嫡脉后人不成? “我们的事,还轮不到桃府来指手画脚,多嘴如何。” 同一时间,秋老虎与赶山客坐下,一前一后将张郃护住,四关武师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汹涌而出,逼退了那些暗中的目光。 这一动,便让众人神色一变,两大四关武师! 翻天鲲竟然还收了两位四关武师当随从? 这是怎样的武力,令人生畏。 哒、哒。 就在此时,高台上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今日是我桃侯府的宴会,吵吵闹闹并不好,圣人云礼法不可乱,尊卑不可逆,这位置,怎可轻易更改? 规矩就是规矩,位置就是位置,乱了套便是不敬。” 那是一位白袍黑发,脚踏百花靴,背负一口湛蓝长刀的青年,面容古板肃穆,透着一丝不好相处的感觉,在桃侯府仆从簇拥下走出。 “桃侯府的二公子,雷奔云谲·刘愁,龙虎榜上高坐第八十五把交椅的人物!” “听说这位二公子以礼法与孝闻名,最是恪守规矩,极其厌恶打破规矩与违反者,甚至从未有与自己大哥争夺继承之位的心思,而是全力相助,难得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见过二公子!” 在他出现后,场中不少势力的来人纷纷起身,以表尊重。 而其名号,在这冀州内也是响当当,天下龙虎八十五位,雷奔云谲·刘愁! 而其更出名的,亦是严苛的礼法与规矩,据传曾因此事处罚更换过府内大批的仆从下人,这才有了如今井然有序的风貌。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性子,厌恶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因为这家伙的礼法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严格要求别人,宽容对待自己,暗地里不知多少人诟病。 刘愁眉眼锐利,直接盯住了项稷与甄法所在,对两人擅自改换位置有些不满,世家血脉怎可与庶民等同?这在眼下时代是有违礼数,受人嘲弄的,就像普通人不会愿意与乞丐同吃同座一般。 可在见到甄家三小姐后又微微一顿,似乎有些意外她会到来,但转而就露出一抹笑意“原来是甄家的朋友们到了,你们当在首排,不必跟后面僭越的旁人一般见识,我自会处理。” 没有说话,甄家三小姐只是行了一礼,抗拒与距离感明显。 但一旁的甄法却是有些无语,本来这事都了结了,已经是结交善缘的机会,这小子莫名其妙跑出来现眼,非得来多嘴拱火? 真是讨人嫌!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项稷目光便从他身上挪开,落到了那桃侯府二公子身上。 紫雷刀法,雷属内劲? 项稷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意味,对方体内流转的劲气正是雷属,多半就是项家的正统传承·紫雷心法。 而作为昔年的项氏后裔,桃侯府内必然有着完整的紫雷刀法,胜过他所掌握的三式刀招。 “原来是第九十位的翻天鲲,久仰了,在下刘愁。 甄法是我桃府亲家,行事不羁可以不追究,但身为寻求机缘的来客,伱不能心中没有数,该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血脉的潜力生来就已注定,你此举有违规矩,令我不喜,亦不符合世道,还是回到原有的位置上去吧,权当无事发生。” 刘愁注视项稷,虽然心中不喜这类庶民以及不守礼法之辈,但他也不愿节外生枝,坐回原位就是,也懒得搞什么驱逐之类的戏码。 果然,传闻中这位的性子没错···不少人神色古怪,还真是一般无二,任何有违规矩与礼法的事情这家伙都要冒出来插一嘴,非得要掰回去。 项稷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家伙难道识出了自己身份不成?不然怎么有种莫名的敌意? 他嗤笑一声“心中没有数的是你,圣人云客至而主谦,礼法因人而变,应时而动,上来就咄咄逼人,自以为是的掌控全局,先不说我是受甄法之邀而入甄家的席位,与你何干?其次你也不过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作风,烟花巷里立牌坊,可笑!” 此话一落,众人面皮便有些忍不住的抽动起来,想笑却又要憋住,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狠狠骂这個伪君子了,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就连甄法也心头暗爽,当然面上还是保持着‘意外’之色,似乎震惊于项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太自负了,也难怪,你年纪轻轻就取得这样的成就,忘乎所以与飞扬跋扈是常事。 但你可以凭借九十位的名声自傲,让他人不痛快,妄自尊大的藐视礼法与规矩,那么我自然也可以凭借着高你五位的名声让你不痛快,你不要不甘心,微末草根出身者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识时务、懂尊卑是你踏入世家门堂要学的第一件事。” 刘愁语气冰冷,他是很看不起这种人的,出身低微的庶民而已,一朝得到奇遇,就小人得志,四处张扬卖弄,能够有什么底蕴? 只会搅风搅雨,压根不足与跟他们这些世家传人相提并论! 双方起矛盾,纯粹是时代背景的局限,性子与理念不合,互相看不顺眼,又都是张扬强势之辈,自然不会有人后退。 “你在教我做事?我自傲,是因为我有那个实力;而你,就犯了一个错误。 一个自以为能迫我,自以为实力在我之上的,绝对错误!” 项稷咧嘴一笑,浑身离火劲骤然澎湃起来,九尺之高的身躯看上去筋肉饱满,仿佛有一条条小龙在皮膜之下蛰伏。 此刻,他沐浴朝阳迈步向前,不断靠近刘愁,远远看去,仿佛自大日中降临的的圣子,气息愈发深沉,脚步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重若千钧,初始还很轻,随着其临近,众人眉心一寒,只感到脚下的大地都隐隐震动起来,仿佛一座大山碾压而至。 咚!咚!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周遭众人愈发感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擂鼓一般,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好强的压迫,好雄浑的精神力!”甄法神色一变,呼吸渐渐凝滞,祖窍神庭中的精神力都生出了混乱的迹象,那脚步声如同蕴藏了神力,只这十步间,他一身武力就十不存一。 “你也修行了精神武功?有,意,思。” 刘愁一字一顿,这一刻,他顿时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身为位列龙虎榜的人物,有几个没有经历风雨,哪怕是他甚少出门游历,也同样在家族的教育下眼界开阔。 在他眉心同样有一股相同的力量流转而出,他身形逐渐缥缈,如云如雾,周身劲气不断变化,如天上流云,山涧浓雾,缥缈不定,难以测度。 轰隆隆! 相隔十步,两人之间的虚空生惊雷,这雷音直接自众人的脑海中响起。 精神武功! 很多年轻一辈高手凝神,这是精神力的对抗!说明双方都修行了精神武功,眉心祖窍开启,开始以意志初步干涉现世,两股不同的精神力碰撞,才能生出这样宛如真实的雷音。 “据传翻天鲲修行的精神武功有些北冥宫的味道,不知晓这八十五位的雷奔云谲·刘愁修行的又是什么精神武功?” 有些世家子弟对此格外关注,因为日后的冀州舞台上,很可能就是他们与这位刘愁交手了。 轰! 长空之间奔雷霹雳,云雾缭绕,更有北海汹涌,鲲鱼吞天,两股截然不同的精神力纠缠着,碰撞着,一时之间竟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性子再不该,吃亏是必然,希望这次能让他长个心眼。”蟠桃楼上,桃侯府管家看了过来,耳朵忽地放大一抖,四面之声入心中,便明了了状况,微微摇头间伸手凌空一按,便有一股狂风呼啸而至,直接挤入了两股精神力正中,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犹如海眼漩涡般一卷,就将两股沸腾的精神力压制下来,消散于无。 有高人出手! 在场的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知晓多半是侯府内的人物相阻,不愿在此刻爆发出争端。 “我此前小觑了你,这是一个错误,你的确是个人物,就有与我激战的资格,翻天鲲,我在雷池等你。” 刘愁交手不曾取得优势,心中自然也警惕了起来,收起轻慢,郑重的将项稷视为了敌手。 这次雷池,果然如管家所言那般横生变数。 但就算他大哥不在,未必就不能镇压了,他刘愁也是一位龙虎人杰! 项稷亦淡淡回应“等到的,可未必是机缘,也可能是惨败。” 语落,双方无争,各自回归席位。 看似风平浪静,但暗地里不少人都暗暗将项稷的实力拔高了几个台阶。 原以为他只是第九十位的水准,现在看来很可能有八十五左右的战力! “鲲兄!我一来就见到你大出风头,与雷奔云谲交手,看来雷池一行后,你的排名又要升一升了。” 不多时,一阵爽朗笑声传来,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项稷身畔,还拍了拍张郃的肩膀,是一位熟人。 项稷回眸,有些意外“刘阳?你未回书院?” “当日一败我铭记在心,行走山林时忽有顿悟,又闻一年一度的雷池秘地开启,自然有了几分心思,便约了一位好友同行来此,不曾想鲲兄也在。”来人正是天日刀刘阳,与当初一战时不同,现在的他气韵阳光,似乎想通了很多东西。 项稷目露欣慰之色,调侃道“你的确变得不同了,不要忘了自己的目标。” “自然,今次雷池若有机会,再向兄台讨教一二。”刘阳也不在意,正要介绍一旁的友人,却见张郃忽地冒出来一句“师傅,他是不是被你打服了啊?” 刘阳笑意当即一僵,怎么每次都被这小子诛心?项稷见状出来打圆场“儁乂,你记住,人可以保持自信与傲骨,却不可小觑天下英雄,他们哪怕再是年轻气盛,也会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与见解,若因一场胜负就蔑视了他们,那么往往就是自己要翻船的时候了。” 眼见张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刘阳这才重新开口“咳咳,你这小子怎么每次都拆我的台,这位是李家后人,养吾心剑·李雨。” “见过鲲兄。”李雨拱手一礼,面容清秀阴柔,身着淡蓝长衫,腰间一把细剑,位列龙虎榜上第九十六位。 赶山客目光一闪,暗中传音告知项稷李家的消息,镇族之法·养吾剑,此名取自孟子“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创此剑法者必是一位刚正不阿、养就一身浩然正气的人,不然,取这名号也是徒增笑料。 事实上,剑法的创造者也确实做到了。 他被称为儒侠李膺。 “请坐。”项稷心中一动,李膺为人刚正,法度严明,历任渔阳、蜀郡太守,又转为护乌桓校尉,屡次击破犯境的鲜卑。 永寿二年,李膺为度辽将军,羌人闻讯畏服,他因而声威远播。后入朝为河南尹,因执法刚毅,铁面无私,而使宦官震恐,当时,海内追求高风亮节的人互相标榜,为天下名士定出标号。 其中,李膺与荀翌、杜密、王畅等七人并称“八俊”,他亦为八俊之首,闻名天下! 直到第二次党锢之祸发生,李膺受牵连,接到朝廷诏令,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李膺慷慨赴义,最终惨死牢狱,他的门生、故吏及父兄都被禁锢,终生不得入仕,李家就此没落。 而在他们交谈期间,刘愁却是作为主持者在讲述着雷池名额的规则。 除却在场的世家外,哪怕是地方豪强想要进入也要通过考验才可,当然其中是否有贿赂与放水,那就看诚意如何了。 只有寒门子弟与庶民江湖客没有任何门道,只能通过实打实的闯来解决。 考核目标很简略,只要在桃府门客中的四关武师手上走过三招便可,就有进入雷池夺机缘的资格。 当宣告完后,所有人目光都唰的一下汇集到了项稷身上,到场的所有选拔者中,恐怕就是他的实力最高了,别说在四关武师手上过三招,就是击败一位四关武师也不难啊。 此刻,压力最大的,自然就是负责考核的桃府门客,这位被称作‘天狮拳’的四关武师有些头疼,虎目浓眉纠结在一起,一身黝黑的肌肤似乎都更深沉了几分,求助的目光也不禁看向了另一位门客·盘丝腿,两人都是负责考核的四关武师,可谁也不想这时候出手。 去成为翻天鲲的对手,那滋味便绝对不会好受呀。 见他如此,项稷起身迈步,平静道“三招?你可要挡住。” 三招,你要挡住! 如此狂言,却没有人觉得不妥,因为这位翻天鲲就真切的击杀过一位四关武师,其实力,就有这样狂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