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里的满级女配[年代]》 1、第1章 华国,寿北市。 爆炸声仿佛还在耳中盘旋,秦溪从一阵头疼中醒来,下意识抬手按了下太阳穴。 连按几下,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许。 记得后厨爆炸前,她正处于中心点,剧痛袭来,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没炸死……难道炸残了? 记忆所及之处惊得秦溪猛然睁开眼睛,入眼处随风摇摆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灯光,房顶的木梁上隐约能看见瓦片。 她仰躺在床上,眨巴了两下眼睛猛然坐起。 碍于光线昏暗,屋里情况看不太清。 秦溪抬头捏了把脸——疼痛感真实,伴随着越来越重的呼吸声,让她都快速意识到穿越了的事实。 手指纤长,皮肤细腻,掌心光滑,和前世那双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天差地别。 房间静谧的可怕。 属于原主的记忆翻滚着朝脑海中涌来,速度可怕得将她整个人又拍回了床上。 现在是1978年,所处世界叫华国,原主同名秦溪,今年刚满十七岁。 爸爸秦海是寿北市电缆厂工人,妈妈张秀芬是厂食堂员工,一家子就住在厂区大杂院里。 刚看到这里,秦溪脑中突然又多了大段剧情。 竟然还是一本书……秦家乃至秦溪都是女主苏清雅还生活在大杂院时期里的配角一家。 女主从小善良可爱品学兼优,原身说话阴阳怪气没考上高中。 而大杂院里的人提起秦家,大多摆手不愿多说。 原因无他…… 实在是一家子都很奇葩,如果私下谈论被张秀芬听见,那可是要骂上家门来的。 一家六口人。 工友们说秦海偷奸耍滑,多一点活都不肯干,贪小便宜倒是回回落不下他。 老妈张秀芬一张嘴骂遍整个大杂院无敌手,还有个懒字如影随形。 大姐秦梅说好听了叫性格软绵,说难听点就是没有半点主见,别人说东绝对不敢往西。 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自由恋爱了个街溜子,也就是秦溪的姐夫包亮 两口子结婚后搬去了包家住,好久都没见回来过。 二哥秦涛,今年二十二岁还是光棍一条,说白了也是没人敢说媒,怕张秀芬嘴不饶人。 在书里,秦涛是秦家人中最正常的一个,充其量就是个妈宝男……吧。 四妹秦雪,顶级绿茶擅长茶言茶语,在寿北市职业技术学校读二年级,遭女生讨厌男生喜欢。 至于原身吗…… 概括来说就是干啥啥不行,恋爱脑第一名。 原秦溪对男主尹询一见钟情。 就算知道男女主互相喜欢,也忍不住追到尹询学校去,上赶着热脸贴冷屁服。 之后行为越发过分,直至被女主苏清雅出手整治。 秦家在大院里彻底臭了名声,秦溪没脸再待在家里,匆匆嫁给了个纺织厂工人。 女生考上大学与男主双宿双栖后,再没了秦家的描写。 书里没写,秦溪自然不知道。 而秦溪穿过来的这个节点是刚从菜站辞职,打算跟什么朋友去东省当歌星。 歌星没当成,因为没有介绍信在火车站被公安拦下带回公安局审查。 之后才知道哪是去做歌星,原秦溪认识的朋友就是个皮条客,专门负责拐骗女孩子们到东省歌舞厅做陪酒。 秦海交了两百块保释金才把秦溪保释出来,心疼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老妈还没来得及骂人,秦溪明星梦碎倒先病倒了。 穿书,配角,奇葩家人。 各种词语组合到一起,让秦溪消化好半天才终于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 对她而言,1978年的寿北市就是现实。 喉咙里干得冒烟,干痒刺激得秦溪像是随时都要咳出声来。 转头往屋里其他地方看去,想找找有没有水。 房间二十多平,中间拉了个帘子。 按照记忆,秦溪知道帘子那边住着二哥秦涛,而她和妹妹秦雪睡另一边高低床。 坐起缓了好一会儿,秦溪从上铺爬下了床,一步扯开了挡住大部分光线的灰褐色帘子。 刷拉—— 帘子一拉开,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能看到窗外郁郁葱葱的柿子树以及对门情景。 秦海在厂里没什么人缘,所以厂里盖好筒子楼后,也没秦家份儿。 原来老邻居都搬入了筒子楼,秦家住得依然是大杂院里的平房。 院子大概三百来平,住了得有八户人。 住在这里,根本毫无隐私可言。 秦溪站在屋里,甚至能看到对面大婶正在洗的内裤破了个洞。 “你们听说了吗?” 八卦的开头往往以这样一句开始,随着大婶将内裤挂起来,旁边屋的大娘端着篮子凑了过来。 “怎么啦?”大娘摘着豆角,一脸兴奋。 这两人秦溪有记忆,破内裤的李秀兰跟徐秀芬不对付,喜欢说闲话,就是战斗力不行。 而摘菜大娘是原身最讨厌的周翠,一双三角眼像看货物似的上下打量人,嘴里经常说秦家两个赔钱货养得倒是水灵。 “有人给秦涛介绍对象,人一听说秦涛的老娘是张秀芬就不干了。” “哎哟,秦涛摊上这么个妈可真是造了孽。” “可不是,谁想嫁进门来受婆婆磋磨啊!” “要我说啊!”周翠三角眼一斜,使劲把豆角往篮子里一扔:“把秦家那两个赔钱货嫁出去能赚一大笔彩礼,还怕找不着媳妇儿。” 周翠说得起劲儿,都没发现李秀兰脸色是不太好看。 “女儿就是赔钱货,早些处理了好,儿子那才是要紧呢!”周翠又自顾自地吧嗒着嘴唇。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叮铃声从远处传来。 秦溪往窗前走了两步,果然瞧见是张秀芬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了。 车子正正停在周翠面前,张秀芬一脚蹬地,伸出脑袋猛地朝周翠脸上啐了口。 “女儿咋了?伟人都说男女平等!小心老娘把你举报到公安局去。” “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惦记着我两个水灵的女儿,就凭你那两个长得跟癞蛤蟆一样的儿子,谁嫁你家才是眼瞎。” 音调铿锵有力,吐字极其清晰,保证让周翠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敢往我脸上吐口水!” 周翠一抹老脸,作势就要扑上来,徐秀芬右脚一蹬……车动了,往前扑了个空。 李秀兰可没帮忙的打算,不知从哪摸出把瓜子来靠到门边看起热闹来。 李家也有两个闺女,周翠说女儿是赔钱货,可不得让她恨得牙痒。 “呸!就你家那两个歪瓜裂枣,我们周家才不稀罕。” 面对张秀芬,周翠心里就处于下风,一击不中后也不敢再上前来,只是叉着腰破口大骂。 张秀芬得意地挑了挑眉,推着车停到自家门口。 “那正好,谁也瞧不上谁,你跟你男人说别没事就打听我俩姑娘。” 李秀兰呸地吐出瓜子皮,满脸嘲讽地跟着笑道:“我说咋天天在我面前念什么赔钱货,感情是想败坏小姑娘名声好留给自己家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周翠调转枪头。 张秀芬不再理她们,提上菜进了自己屋。 没多久,边系着围裙边又朝秦溪屋里走来,一路还哼着歌曲,心情看似不错。 嘎吱—— 房间门一推开,母女俩顿时大眼瞪小眼。 “饿不死你!” 关心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眨眼间面上只剩下副嫌恶的表情。 “妈。” 一声妈,让秦溪觉着分外新奇。 前世,父母早亡,依靠亲戚们的接济读到初中毕业,之后没人再愿意出钱她供读书。 之后秦溪就出门打工去了,干过各种工作,巧合之下成功拜师了个大厨,之后就一直从事厨师。 如果换做原身,此刻听到张秀芬这么一句话,心里肯定委屈得不行。 但秦溪阅人无数,能清洗分辨出隐藏在刻薄话语下的关心。 至少,比起那周翠,张秀芬对女儿还算疼爱。 “没死还不去洗脸刷牙,难道还要我伺候你。” 又翻了个白眼,张秀芬摔门而去。 秦溪摇头轻笑,走到门口的镜子前,仔细端详这张年轻了十几岁的面庞。 原身无疑是好看的。 精致小巧的脸蛋,额头饱满,杏仁眼微微蹙着,眉心有个芝麻大点的红色痕迹。 记忆中好像是被烧火钳烫伤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倒像是长了颗美人痣。 薄唇因缺水泛起死皮,嘴角都干得开裂了。 唯一让秦溪觉着熟悉的,是眼底多年习惯养成的一股子倔强之气。 与青春靓丽的脸庞不太相符,就好像孩童穿上了大人衣裳似的。 秦溪捂住脸,摇头轻笑。 “还不快滚过来帮忙洗菜做饭,等我喂到你嘴里呢!” “来了!” 秦溪走出房间,拿起牙刷走到水管前刷牙,余光偷偷观看周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掐架。 院子很大,有第一家带头后,每家人都在自家门前修建了个洗衣池。 洗漱,洗菜,洗衣服都在池子里,门口就用砖头搭建个小屋子做饭。 水管在大门边,院子中间还有口水井,以防时不时的停水。 说是让秦溪帮忙做饭,可等洗漱完走进厨房时,又被嫌碍事打发了出来。 “……” 穿到秦家的第一天,秦溪有了个心口不一的妈妈。 2、第 2 章 暮色渐渐模糊,堆满晚霞的天空平淡下来,天逐渐失去了色彩变得灰暗。 被赶出厨房的秦溪走进爸妈屋子。 面积也差不多二十来平,靠墙壁的木床上被子随意堆放在床尾。 靠窗的地方是一套榆木沙发,沙发照这蓝色碎花布罩,大大小小的柜子上都搭着白色花边布。 而让秦溪意外的是,家里竟然有电视和小冰箱,茶几上还有收音机。 秦溪走到五斗柜前,抬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照片。 大姐结婚时照的全家福,每个人脸都画得跟猴屁股一样红,龇牙咧嘴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滑稽。 “妹。” 来人声音中带着欢喜,接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到了秦溪左脸。 秦溪一缩,立即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烤红薯香气。 “烤红薯。” “你不是最喜欢考红薯了吗!快来吃。” 秦溪的二哥秦涛。 浓眉大眼,厚嘴唇,笑起来整个人都透着骨子憨气,一看就知道脾气很好。 献宝似地举起红薯,一手揽住秦溪往沙发上走。 “快吃,明天哥给你买果丹皮。” “还吃果丹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有钱少爷呢!” 房子完全不隔音,张秀芬的骂声立刻从隔壁传来。 不过兄妹俩显然都当成了耳旁风。 秦涛凑到清晰耳边,小声地笑道:“放心,二哥藏了不少私房钱,你每天吃都够。” “谢谢二哥。”秦溪心里一暖,接过红薯掰成两半:“哥你也吃。” “另一半留给四妹,她那个狗鼻子回来闻到味儿又该闹了。”秦涛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红薯烤得有些干涩,应该是隔夜没卖完又重新加热的。 不过秦溪却吃得津津有味。 被人关心的滋味好像隔得太久太久,长到秦溪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工作的事不急,哥找了朋友帮忙,一定能找到比菜站好的地方。” 许是知道老妈性格,秦涛说话的声音放得极低。 徐秀芬是听不见了,却让刚进门的秦雪听了个正着。 小姑娘皱皱鼻子,声音压低满脸委屈地嘟囔道:“哥,你偏心,给姐姐买红薯没我份儿。” “桌上不是给你留了半个吗!” “真羡慕三姐有个好哥哥,不像我……连红薯都只能吃剩的。” 明艳小脸紧紧皱着,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长相柔弱娇美,表情无辜,开口就茶气冲天。 秦溪努力咽下哽在喉咙的红薯,心里非常奇怪地竟然升起股子羡慕来。 羡慕秦雪能毫无顾忌地表达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来。 不像秦溪,用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个大犟种,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扛。 秦涛习以为常,不言不语地伸手拿了红薯自顾自剥皮。 秦雪一看,嗷的一嗓子扑了上去,就着哥哥手咬下大口。 “烫烫烫……” 滚烫的红薯黏在上颚,烫得秦雪眼泪当即飙了出来。 “傻子快吐出来!”秦涛忙不迭起来倒凉水。 秦雪舍不得吐,像只小狗似的张大了嘴吐热气,眼泪汪汪地在屋子里转圈。 “饿死鬼投胎,烫不死你。” 端着菜进来的张秀芬发挥依旧稳定,张嘴刺了句才又冷冷瞥眼秦溪:“去看看你爸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院子里家家户户都有饭菜香味传出,平时早到家的秦海今天破天荒地还没有回来。 秦溪道声“好”又端起水杯灌下口凉水。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破黑暗走到了昏黄灯光下。 “秦海,你搬得这是啥?” 蹲在门口吃饭的邻居吴建国连忙高声问道。 下一秒,好几家门口就有人端着碗走了出来,很快就围到了秦家。 抹了把额头汗水,秦海乐呵呵地把捡来的写字桌摆到水池前。 “今天下班我去回收站转了圈,还真让我找到个好东西。” 黄色书桌右下角缺了小块,其他地方都完好。 如果找木匠做,怎么也得十来块,大家伙都觉着是秦海占了便宜。 “花多少钱买的?” 眼露羡慕的吴建国瞬间觉着饭都不香了。 大院的人都在电缆厂上班,就这秦家摆得满满当当,就连组长家里都没有冰箱。 大家面上嫌弃秦海喜欢贪小便宜,心里谁不羡慕啊…… “没花钱,我跟回收站老大哥一见如故,他送我的。”秦海嘿嘿一笑,低头用抹布擦干净灰尘。 这话可没人相信…… “人能送你这么好的书桌,怕不是傻子吧。” 李秀兰翻白眼,用筷子狠狠地敲了下碗,腾出只手来拧上吴建国的耳朵:“有什么好看的,有本事你也弄张书桌回来给咱儿子做作业。” 吴建国苦着脸,奈何没法反驳。 两口子悻悻而归,秦海更是乐呵呵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别傻乐了,先晾着来吃饭。”张秀芬喊。 回屋关上门,窗帘拉开条口子,以防吃饭说话时外头有人偷听看不见。 这是每天秦家人吃饭时的流程。 饭就摆在茶几上,一荤一素两道菜。 炒白菜有些糊,五花肉炒蒜苗酱油放多了,整道菜都黑乎乎的。 几人坐下拿起筷子,张秀芬立即朝秦海伸出右手弯了弯:“工资拿来。” 秦涛在市二人民电影院当放映员,每个月有二十五块工资。 之所以被说成妈宝男,就是因为工资一到手就得全部上交给张秀芬,一毛都不能少。 秦涛无奈,从上衣兜里掏出叠票子。 “妈妈!我想买双鞋。”秦雪眼前一亮立即撒娇道,说着还抱住了张秀芬的胳膊。 乖乖拿着筷子的秦溪遭受了来自老妈的一个瞪眼。 秦溪:“……” 撒娇的明明是秦雪,怎么挨瞪的竟然是秦溪。 “咱家为你三姐交了两百块,哪有钱给你买鞋子。”张秀芬挣脱秦雪,站起来把钱放到柜子抽屉里上了锁,又嘟囔:“也不知道你们电影院怎么回事,以前还发粮票,现在就逢年过节才有票。” 余光里,秦涛胡乱地应着,端起碗开始往嘴里扒饭。 秦溪算是知道买红薯的钱是哪来了…… “三妹身体咋样了?” 秦海倒了一小杯白酒,小心地抿了口。 “已经好了。”秦溪回。 “工作的事你别急,实在找不着就先在家歇着,反正咱家三个人上班不差你那口吃的。” 原身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初中毕业后好不容易托关系在菜站找到份工作,刚干满一年就让人骗得辞了职。 “歇个屁,一天天光想着做白日梦,就是个小姐身丫鬟命。”张秀芬骂。 不过这句话显然被屋里的其余几人一同忽略了。 秦海笑眯眯地抬手拍拍秦溪脑袋:“我女儿长得是好看,比老吴家的两个姑娘好看多了。” “爸!我好看还是三姐好看?”秦雪不服气地嚷道。 秦海老神在在,笑眯眯地装没听见。 秦溪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炒菜都放很多盐,秦溪吃了口白菜,好不容易才把满嘴苦涩都压下去。 炒菜和清水煮白菜差不多。 “外面那书桌到底花没花钱?”张秀芬又问。 “没花钱。”秦海得意地挑眉:“我帮大哥修好了收音机,又答应给他儿子和对象在电影院留两个位置。” 秦涛:“……” “到时候你跟售票员说说留两张票就行。”秦海又跟儿子说。 电影院售票员跟秦涛是发小,秦海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 秦涛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秦海又道:“书桌就放秦溪和秦雪屋里。” 说起屋子,张秀芬紧张地望了眼窗外,刻意压低声音问:“老张一家确定搬去筒子楼?” “嗯!” “那屋子咋说?” 工厂第二批盖好的筒子楼要抽签决定谁家搬进去,这回是秦溪家隔壁的张老二家抽中。 有人离开,但没人进来,屋子自然就空了两间出来。 其他几家人可都虎视眈眈瞅着这两间屋子呢! “放心,我给周副厂长悄悄送了两条烟,他已经同意把其中一间给咱家。”秦海轻声道,神色是又得意又觉着心疼。 “那就好,如果真让周翠家住我隔壁,那可真是晦气。” 秦溪放下筷子抿抿嘴,等父母都说完话了,才小声地开口。 “爸妈,从明天开始要不我来做饭吧?” 蒜苗老得卡在牙齿缝里,秦溪说话中都想用舌尖去顶。 几人都愣了愣,张秀芬更是毫不留情地摆手:“我可不想被毒死。” 看手就知道她从来不做家务,进厨房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秦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在菜站上班那阵天天都在食堂帮忙,我已经学会做饭了。” “真学会了?”秦海还是不相信。 “就让三妹试两天,不行再换妈做呗。” 秦涛是真不想再吃张秀芬做的饭菜了,今天这碗蒜苗炒肉下肚,晚上还不知道要起几回夜。 秦雪眼珠子一转,扬起乖巧地笑容:“妈每天给我们做饭多辛苦,以后我和三姐孝顺您。” 听到这,张秀芬总算软和了脸色。 “要试就试吧,可决不能浪费钱票。” “好!”秦溪音量提高,从心底溢出个灿烂的笑容。 她秦溪有家了……有家人了! 3、第 3 章 盛夏天里,难得是个多云天气,暑气也因云层尽数收敛。 上班前,张秀芬特意交代秦溪买菜回来记得把衣服收回家里。 当然,也没忘一脸不耐烦地让她中午煮个鸡蛋补补,省得每天顶着张死人脸出去,外人看了还认为被虐待。 秦溪笑眯眯地应好。 才一天,好像已经习惯了老妈尖酸刻薄话语里隐藏的关心。 一家子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才八点不到屋里就剩下秦溪一个人。 先把自己屋里打扫干净,又打开窗子通风,再去隔壁继续打扫。 屋里看似干净,实则盖家电的白布上都落满了厚厚一层灰,拿走压在上头的物件,才能看出布原本颜色。 秦溪端着满满一盆子布来到水池边。 把布倒入水槽里用洗衣粉泡着,刚抬眼就瞧见昨天吵得不可开交的李秀兰和周翠又在交头接耳。 “秦溪,洗衣服呢。”李秀兰开口。 说来也奇怪,李秀兰和张秀芬不对付,但对秦溪姐妹倒是温和,这也是为何原身不讨厌她的原因。 秦溪点头,接着问道:“李婶,吃了吗?” “娟儿给做的稀饭,才喝完就饿了。” 砸吧砸吧嘴唇,李秀兰又从兜里摸出瓜子来,也不说招呼周翠,倒是示意了下秦溪:“吃瓜子不?” 吴娟是李秀兰大女儿,高中毕业后在商场找了个售货员的活儿,不过还算不上正式员工。 “不了,得收拾收拾出门去卖菜。” “张秀芬竟然舍得让宝贝疙瘩做家务,可真是见鬼了。”周翠冷不丁讽刺道。 秦溪淡淡一笑,眉心红点随着她挑眉的动作似是跳了下:“周婶子,封建迷信要不得,遭举报可是得写检查的。” “臭丫头,我什么时候搞封建迷信了。” “不是你亲口说见了鬼,大家伙可都听见了。”秦溪不急不缓地反问。 “呸——” 正蹲在水管边洗漱的崔秀霞啪一声吐出牙膏,高声道:“我是听到周婶说见了鬼。” “你看秀霞姐也听见了。” 秦家斜对门张家刚娶的儿媳妇崔秀霞,进门没几天,还不了解院里情况。 如若知晓……不知道还会不会出声帮秦溪讲话。 “我听得可清楚。”崔秀霞爽朗笑笑,好像完全看不懂脸色似的又加了句:“在我们村搞封建迷信可是要抓去老公改造的。” “别诬赖我。”周翠凶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吗,随即脚步慌乱地钻进了自家屋里。 李秀兰啐了口,继续嗑瓜子。 秦溪冲崔秀霞笑笑,弯腰提起摆在门口的菜篮子:“秀霞姐,一起去买菜?” 张家大儿子张磊个子矮又老实,一直找不到城里对象,硬是拖到二十五才点头娶了个农村姑娘。 院里年轻姑娘们大都不愿跟崔秀霞来往,听秦溪主动叫她,高兴地连说几声好。 等人空当,秦溪关上门窗,又用扫帚将门口的尘土全扫到墙角堆着。 尘土一去,才发现大院里竟然铺了地砖,昨天她还以为是泥地。 穿来第二天,秦溪踏出院子,终于接触到了外边的世界。 厂区生活区很大,从住的院子走到大街上,需要十来分钟。 “秀霞姐,你知道在哪买菜不?” 秦溪不知道,不做家务的原身当然也不知道。 “看你要买素菜还是肉,肉得去菜站,要肉票,如果没票的话……” 崔秀霞才来没几几天,但早把厂区周围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小心瞥了眼四周,确认没人经过,这才小心地说:“没票就得去三林巷。” 上头政策松动,这两年起去黑市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小心也是多年习惯使然。 “我带了肉票,先去买点肉。” 早上秦海偷偷摸摸给了秦溪两张肉票和一把杂七杂八的票。 “成,那咱们得快点,去晚了买不到好肉。” 1976年的华国街道呈现出另一种繁华,街上自行车铃铛叮当作响,没有车道的概念,汽车就在车流中穿来穿去。 白底黑色的广告牌林立,群众衣着颜色也比较单一。 不管广告牌还是人,总有那么些鹤立鸡群的存在,秦溪没走两步就瞧见了街角处迎面而来的女主以及男主。 白衬衫,黑色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裙角飞扬的漂亮女生。 所经过之处无不因其光彩夺目而引来数道视线,其中甚至不乏年轻姑娘们艳羡地感叹声。 无论放在什么世界,俊男靓女总是最耀眼的存在。 “那不是老苏家的小闺女吗?” 众多目光中,秦溪属于事不关己,而崔秀霞则是立即认出了女主角的身份。 “秀霞姐,咱们快些走,去晚了可没肉了。” “要不咱们抄近路往这边走。” 不管男女主的爱情有多美好,跟秦溪都没任何关系。 反正她现在还没遇上男主,更没化身恋爱脑上赶着挨骂。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上街去买肉,能选到好的五花肉最为重要。 绕过专卖布的街道,崔秀霞又被商店里挂着的新款式女装吸引了视线,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又看。 秦溪不好再催,只得放慢脚步任她多看两眼。 步子一放慢,移动的余光中忽地瞥见了个熟悉身影。 “那姑娘咋那么像你家秦雪?” 柜台里穿着蓝色的确良套装的年轻女生不是秦雪又是谁。 头发故意梳成大波浪披散在额前,不合身的裙子,以及鲜红嘴唇。 “秀霞姐,你等我,我进去瞧瞧。” 专门卖高档女装的国营商店,秦雪趴在柜台上,很是热情地跟顾客推销着新到的确良套裙。 “姐你皮肤白,穿这个淡蓝色最好看。” “一点都不老,这裙子修身,如果年终报告上台能穿上这么一身,保准你出尽风头。” “你看我个子多矮穿着都瞧着苗条……” 沉浸其中的秦雪好似完全没注意到秦溪到来,好听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哄得那脸色蜡黄的大姐对着镜子脸都笑开了花。 “那我就要妹子说的这条裙子。” 大姐豪爽地从钱包里直接拿出钱递给另一位售货员。 十八块一套衣服,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没多少人能眼睛都不眨地掏出来。 “大姐,你看咱们店里模特的发型……” 秦雪服务还挺到位,顺道还跟大姐建议起相配发型。 随即她就看见了挎着篮子越走越近的秦溪,吓得话头一止猛打了个嗝。 秦溪没出声,走到不远处站定侧过身子,等那大姐买完衣服离开,这才走上前去。 “妹子想买衣服?” 旁边售货员大姐,热情地招呼秦溪。 “刘姐,这是我姐,我们去外边说几句话。”秦雪忙拉住秦溪,冲那大姐甜甜一笑:“刚才那件衣服就算大姐你的。” “哎哟!客气啥,快去快去吧,经理来我就说你去厕所了。” 国营商场近几年经过改革,售货员的业绩关乎到每个月奖金,大姐嘴上推辞两句,倒是没提不要的话。 秦雪生怕秦溪乱说话,忙不迭扯着人往商店外走。 “姐,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爸妈。”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说清楚我就一定告诉妈妈。”秦溪眨眨眼道。 “我还不是为了咱家……”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秦雪摆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开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赚钱贴补家用,如果是原身,肯定早被这个绿茶妹妹给饶了进去。 可秦溪听下来,很快就抓住了核心点。 “所以你是为了买新鞋子和新裙子?” 橱窗里模特穿着套白色荷叶边衬衣搭配红色格子百褶裙,就是秦雪的最终目标。 她看上那条裙子好久了,天天上学放学都在这徘徊,时不时还进商店里让售货员拿出来摸摸。 无意间帮一个大娘女儿选中套心仪的嫁衣,商店经理看她能说会道,就私下问她要不要来商店当几天临时工。 卖一套有七毛钱,随时都能走。 “姐,你千万不能跟妈说,还差一块钱我就攒够买裙子的钱,求你了……” 如果不是把刚才那套衣服的奖金当成封口费,钱其实已经够了! 被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秦溪甚至都有一瞬间心软。 不过好在清醒的到也快,手指一伸将秦雪的脸往后戳了戳:“靠能力挣钱不可耻,但你逃学我不赞同。” “我下午就去学校,保证不耽搁学习。” 秦溪家姐弟四个就属秦雪长得最明艳美丽,一双眸子仿佛天生带着水汽,身形高挑而又苗条。 但四人的学习成绩也属她最烂。 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托关系进了个技术学校混日子,就等着一毕业就分配进入工厂熬资历。 学校每天就几节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当“免费劳动力” 私心里,秦溪很佩服妹妹,在这么个大环境下都能找到“兼职” 比她强了不知多少。 “我去买菜,你早点回来吃饭。” “二姐最好了。” 秦溪记忆里,两姐妹关系算不上多好,最主要的原因是原身性子别扭,心里嫉妒妹妹得父母喜欢。 秦溪抬手,在那卷曲的头发上弹了下:“回家头发记得还原。” 说完,提着篮子一路小跑去找崔秀霞了。 4、第 4 章 菜站其实就是个国营的综合菜商店。 里面不仅卖菜卖肉,还有米粮油等关乎生活的所有物品。 秦溪两人到的时候柜台前有不少人等着买糖果,卖肉菜的柜台前反倒是没多少人。 “奶糖一人限购半斤,有票的优先。” “同志,我是市一院的,我们医院过几天要接待国外请来开会的医生,能不能多买点奶糖?我们有证明和糖票。” 人群中,两个年轻小伙子涨红着脸问道。 “市一院?” 售货员一听,不耐烦的语气顷刻间就变了个调。 也不管其他顾客,走到那两年轻人面前笑道:“我姐姐就在市一院当护士。” “是吗!那还真赶巧。” 年轻人有些尴尬,连耳根都红透了。 秦溪猜他此刻肯定想赶快买了走人,一点也不想顶着数道冒火的视线在这和售货员拉家常。 可惜女售货员不这么想,摆摆手让同事给其他人称糖,又说道:“不知道你们医院的黎医生有没有对象?” 年轻人更尴尬了。 “我们医院两个黎医生,不知道你问得谁?” “就是前几年医院专门从国外请回来的黎书青医生啊!”女售货员不依不饶,势必要问出个满意答案来、 年轻小伙含糊其辞地应了两声,秦溪光从他语气里都能听出其想钻洞离开的心思。 年轻有为的海归医生,被姑娘们惦记也属正常。 意不在此的秦溪自然没多听,挤过人群去到卖肉的柜台。 只要有肉票就可选择任何部位,先到先得,卖完为止。 秦溪选了两斤五花肉,又用半斤肉票买下还带不少肉的两大根棒子骨。 至于菜,两人在菜站里转了转,什么都没买。 厂区外散集的农家菜比菜站便宜,而且还新鲜得多。 *** “秦溪,买什么好吃了?” 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大杂院,就算不想说香味一飘出去也没法掩盖。 下午秦溪搬了个小板凳到自家门前摘菜,对门李秀兰立即就问了起来。 下午她就瞧见秦溪进进出出好几次厨房,还有炸东西的动静传出。 “我外婆最近不是送了些梅菜来吗!我打算做几碗梅菜扣肉。”秦溪大大方方地笑道。 “你还会做那呢!” 梅菜扣肉费时废功,普通人家一年到头能在过年吃上回就算不错了。 李秀兰就是有时间也做不出那味儿来。 “就是试试,还不知能不能成呢。” “还是你爸妈有福气,哪像我家那两丫头,天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秦溪笑笑,哪敢把这话当真。 “吴娟姐和吴慧姐都有本事,李婶你就等着享福吧。” “嘿嘿,我家娟儿是孝顺,男方那边给八十八块彩礼,还有大三件,我女婿人老实……” 这可说到李秀兰心坎上了,立刻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大女婿有多稀罕吴娟。 可大院里谁都知道吴娟的未婚夫家境虽然不错,但是个瘸子,长得还贼眉鼠目。 上个月来家相看时,那双眼珠子猥琐地瞟了不知多少回秦溪和秦雪。 “要说嫁得好,还是隔壁院里苏家的小闺女有本事,听说可是勾搭上个干部子弟。” 尖锐刻薄讨人厌的嗓音插了进来,明明正常的自由恋爱非说得跟男娼女盗似的。 秦溪端起菜篮子,起身走到水管前背对两人开始洗菜。 “那是人家苏清雅的本事,谁叫你没女儿。”李秀兰没好气地回。 “我不是为你着想吗!你说你家吴慧如果也找个干部子弟多给你家老吴长脸,就是……不知吴慧有没有那本事。” 李秀兰的两个女儿长得都随吴建国,眼睛瞪圆了就和条缝差不多。 周翠这话可算是捅到了李秀兰的心窝子。 “我闺女再没本事也比你那两个跟□□精似的儿子好多了,还想找城里媳妇儿,要我说农村姑娘都瞧不上……” 李秀兰一蹦三尺高,指着周翠的鼻子就骂。 秦溪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见怪不怪地继续洗菜。 洗好菜端进厨房,拉下灯绳,昏黄灯光一下子让屋里亮堂了些许。 但也仅仅只是点点。 蜂窝煤火势终于大了起来,铝锅里蒸气上涌,梅菜香气渐渐飘散出来。 一个蜂窝煤灶,专门煮饭炖汤,角落里砌的大灶就炒些快菜。 大锅里此刻也突突冒出热气,清清淡淡的香味完全被掩盖在了梅菜味下。 秦溪又往灶台里加了块煤炭,坐在灶台前望着火光发起了呆。 既有对前世的一些留恋,也有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啥味儿啊?谁家今天这么大手笔,竟然蒸扣肉。” 秦海的声音远远传来,秦溪迅速回神,走出厨房。 “谁家?你家!”同行的吴建国笑呵呵地回着。 两人裤脚高高卷起,一手提着鞋子一手各提着个网兜,秦溪一眼就瞧见网兜里活蹦乱跳的鱼。 李秀兰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也忙不跌从厨房里走出来。 “鱼!哪抓的?” “咱们厂区后边的水塘,大海不说谁知道里面竟然有这么大的鱼。”吴建国说。 通过今天他算是知道了,跟着秦海果真能占不少便宜。 “这事可不能跟别人说。”秦海说。 “放心,他敢出去乱说我都不放过他。”李秀兰抢先帮丈夫保证。 厂区池塘,说破天那也是厂里的财产,如果被有心人告发,一顿批评那是跑不掉的。 孰轻孰重李秀兰还是分得清。 “我还说带鱼回来加菜,看来只能放着明天再吃啰!” 秦海把鱼递给秦溪,凑到厨房门口嗅了嗅扣肉香气,才转身到水池前洗腿上的泥巴。 叮铃—— 随着一阵车铃响动,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男的推着自行车,戴了副眼镜,女人提着布包,露出青菜的叶片来。 “老刘才下班啊!”秦海笑着招呼男人。 男人名叫刘科,是厂里的后勤部文员,性子斯斯文文,激动时说话就会结巴。 女人是刘科的媳妇乔珊,厂里的出纳。 听张秀芬说,乔珊娘家以前可是干部,不过特殊时期被□□父母都死在了劳改地。 后来平反,上头就给了乔珊个工作作为补偿。 “和媳妇去买菜,耽搁了点时间。”刘科温和地笑着,乔珊也浅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乔珊喜欢看书,透过玻璃窗就能瞧见她家客厅摆满了书。 以前,大杂院的孩子们都喜欢到刘家借书,后来有回周翠小儿子把书掉进茅坑捞起来随便用水冲冲就想还给乔珊。 乔珊没要,并且下次便不愿借书给周家了。 为此,周翠又展现了番泼妇功夫,指着乔珊的鼻子骂了许多难听话。 其中最戳人肺管子的,当要属骂乔珊是不下蛋的母鸡。 刘科跟乔珊结婚十几年膝下都没个孩子,女人们聚在一起难免会说闲话。 自此,乔珊就不愿和大杂院里的人来往了。 最多见面打个招呼,但从不多话,更不会跟女人们闲话。 秦溪笑眯眯地跟着打了声招呼:“刘叔叔,乔珊阿姨。” “秦溪你家做啥好吃的?这么香!”刘科笑问。 “扣肉。” “不得了啊!小小年纪都会做扣肉了,刘叔叔我都没学会。” 刘科性格好,对院里的孩子们照顾有加,看得出来非常喜欢孩子。 “我就是瞎做。”秦溪挠头。 她不敢轻易说送碗茶尝尝,万一张秀芬回来听着,非得剥了秦一层皮。 再说这个年代大家都不容易,没谁会轻易送肉给邻居们吃。 刘科哈哈一笑,推着车走到自家门前。 车子停好,他又从公文包里抓出把奶糖来,转身走到秦溪面前:“叔叔买了点糖,你和妹妹分分。” 咕咚—— 秦溪不知是原身意识残留还是真就那么馋,接过奶糖时竟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李秀兰瞧得眼热,刚想张口,刘科已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大杂院共八户人,只有刘科估计是唯一真心喜欢秦家几个孩子的。 这一捧奶糖,换算成钱至少要好几毛,算是贵重礼物了。 “小气!” 无视李秀兰的嘟囔,秦溪捧着糖小心进到屋里,将糖放到茶几上等哥哥妹妹一起回来吃。 ***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院里黑的只能勉强看到人影轮廓时,张秀芬才回家。 原本叮当作响的自行车声,秦溪硬是一点都没听到动静。 直到张秀芬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竖起食指嘘了下,大家才知道原因。 张秀芬提着两个铝饭盒,压低声音让秦溪把饭盒端到锅子上蒸蒸。 中午有领导视察厂子,食堂收到通知准备了些好菜。 哪知道领导们临时有事不在食堂吃午饭,食堂干事就把菜全分给员工们吃,还叮嘱大家不要说出去。 张秀芬舍不得吃,就悄悄带回家来了。 但院里人多口杂,她特意磨到天黑才回来,生怕那几个跟她不对付的说闲话。 等秦溪热好菜回来,秦雪正殷勤地剥了糖纸送到张秀芬面前。 “这糖可不便宜,听说半斤得一斤糖票,这少说也得半斤了吧。” 张秀芬撇开脸,捏过奶糖转而塞进了秦海嘴里。 “你们一人只准吃一颗,剩下的过年再吃。” “妈!” 秦雪抗议。 抗议无效,张秀芬将糖全部收起来,又放到了抽屉里锁起来。 5、第 5 章 “糖是人刘科给秦溪的,你倒是多留几颗给孩子吧。”秦海口齿不清地说道。 秦溪把铝饭盒放到桌上,目光在专门给她留的那颗奶糖上划过,突然说道:“妈,我端一碗扣肉给刘叔叔送去吧。” 秦溪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下一句就准备退而求其次说送骨汤去来着。 哪知张秀芬哼了声,眼睛一斜说:“如果被周翠瞧见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说不能被发现,但并没说不能送。 秦溪眼前一亮,笑呵呵地点头说好。 回到厨房,秦溪端了碗扣肉,又从锅里舀了大碗骨头汤用盘子盖着。 先探出头看看院里各家有没有人注意到,确认都在吃饭后,才轻手轻脚地端着菜往里走。 刘家跟张有财家住隔壁。 不过张有财抠门,每天天黑前都得吃完饭,家里一般不开电灯。 秦溪路过张磊跟崔秀霞屋子前,还听到两口子正在说悄悄话。 说得正是早上在街上遇到秦雪的事。 末了还崔秀霞还交代张磊千万不要将事情告诉婆婆,张有财媳妇一知道整个院里都知道了。 秦溪:这句话早上秦溪已经交代过一遍。 不过内容是谁都别说,崔秀霞还不是转身就告诉了自家男人。 叩叩叩—— 轻轻敲响刘家的房门。 里面立刻传来温柔的声音:“谁啊。” “乔珊阿姨,是我。” 嘎吱—— 门打开,乔珊意外地看向秦溪,想问有什么事。 秦溪一溜烟地钻进了屋子,疾步走到餐桌前,将两个碗放下,快速捻了捻耳朵。 再耽搁几秒,烫得她都想把碗扔了。 刘家正在吃饭,桌上摆着两道青菜。 “刘叔,这是我妈让我端来的。” 说完,不等详细说,转身小跑着就离开了。 回到自家门,秦溪把门关上,听父母好似正在说刘科夫妻的事。 夫妻俩工资不低,但这么些年下来根本没存下钱。 工资大多拿去找医生抓中药,甚至还冒着风险搞封建迷信。 为了求个孩子,倒是折腾得乔珊的身体越来越差。 “要我说啊,多吃点好的比啥都强。”张秀芬说。 不过生孩子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能和孩子们讨论的问题,张秀芬说完就打住了。 “妹,好香。” 秦涛才不管父母说什么,一双眼睛早黏在那碗梅菜扣肉上。 虽然只能看到上面那层梅干菜,但架不住香味浓郁,老往鼻子里钻。 “等等,扣肉留着明天吃,今天就吃我带回来的菜。”张秀芬立即阻止秦溪倒扣的动作。 “……” “妈,想吃扣肉,不想吃剩下。”秦雪撒娇。 撒娇无用,张秀芬嘴角一压,呵道:“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还不吃剩菜,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吃都吃不上,真该让你去你外婆家住上几个月。” 张秀芬出自农村,要不是跟秦海结婚进了厂子,应该会一辈子在家务农。 秦溪停下动作,找准核心人物直接开口:“爸!” 喊千句妈都不如喊一句爸来得有效果。 秦海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接过盘子亲自将梅菜扣到了盘子里。 “都尝尝,吃不完明早吃。” 当家人发话,张秀芬只能横了秦溪两眼,倒没再多说什么。 “吃不完放冰箱,我同学家就是这么做的,放几天都不会坏。”秦雪立即指着家里的冰箱说。 绿色外壳的冰箱,虽然是二手,但功能正常完全可以使用。 但张秀芬那舍得用电,冰箱里塞得都是些干货,在家里冰箱纯粹就是个装饰而已。 “我听别人说,冰箱如果不用的话容易坏,里面好像有个什么物质不用就坏了。”秦溪跟上。 “真假的?”张秀芬严重怀疑。 “真的!”秦涛立即帮两个妹妹说话。 “以后咱家冰箱就用上,下回买回来的骨头也不会臭了。”秦海说:“几毛钱的电费咱家还是出得起。” 冰箱是秦海帮人送信给被打成□□份子的亲属,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花费那么大力气换来的家电,哪舍得硬生生放坏。 反正现在厂里的电费便宜,就算用家电最多也就几毛一块,他还是舍得的。 如果夫妻两发现秦雪买套衣服就能赚七毛,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抽藤条。 秦雪心虚地偷看了好几眼秦溪,生怕她突然告状。 “用用用,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们父女。”张秀芬翻白眼。 铝饭盒里有肉有菜,还有块拳头那么大的红烧肉。 如果放在平时,这块红烧肉肯定是全家人的目光聚集点。 但今天不同,桌上那碗扣肉一倒出来,包括张秀芬在内都全部望着那道菜去了。 红亮发皱的表皮,片片肥瘦相间,弹性十足的样子。 秦溪端着骨汤回到茶几前时,张秀芬眼睛都快喷火了。 “给你的生活费不会一顿就都花了吧……” 秦溪笑笑,直接甩出招伸手不打笑脸人。 “三姐是看妈最近太累了,所以想买点骨头给补补。”秦雪马上殷勤地夹了大块骨头,说完讨好地冲秦溪笑了笑:“三姐你说是不是。” “对。”秦溪笑笑。 “别拍马屁了,快吃吧。”秦涛抢先夹了片扣肉。 扣肉入口即化,软糯的皮与瘦肉相融合一起,梅菜香中有淡淡的甜,回味中又带起丝肉香。 秦溪蒸的扣肉和寿北市人常吃的咸口扣肉不同,回甜不咸。 余韵更加绵长,越嚼越香。 “妹。扣肉好吃,下饭。” 对一道菜最好的评价就是下饭,秦涛夹了筷子梅菜暴风刨饭。 秦海慢吞吞地啃着骨头,时不时抿一口小酒,筒子骨里的骨髓被他吸得津津有味。 “我家三妹做的饭比国营饭店里大厨还好。”秦海说。 原本最平平无奇的筒子骨,炖得软烂脱骨,轻轻一嗦肉就进了嘴里。 肉一点都不塞牙,连带着些筋又香又糯。 “爸,明天给你做酸菜鱼。”秦溪趁热打铁,主动提出后续计划。 秦海点头。 至于张秀芬说费油费生活费等的话,无疑被大家都直接略过了。 “三妹,下周我得上夜班,要不你给二哥我送饭?”秦涛突然说。 电影院的食堂只管早中午一顿,上白班的人回家吃完饭,夜班的就自己带饭到食堂里用蒸锅热热。 当然也有家里住得近的是家人来送。 厂区距离电影院走路就十来分钟,秦涛每天都是走路上下班。 “好。”秦溪乐呵呵地应下。 前世做厨师十年,没有点热爱在身上根本无法坚持下来枯燥的学厨生活。 这世给家人做饭,秦溪心里更是乐意。 吃完饭,秦海亲自用抹布把冰箱里里外外擦干净,虔诚无比地插上了电。 随着冰箱里的灯亮起,换来两年的电冰箱终于开始发挥其作用了。 就在一家子人挤在冰箱门前感受吹出来的凉风时,门被敲响了。 刘伯和乔珊站在门外。 “快进来快进来。”秦海热情招呼两人进来。 “我们来还碗。”刘科把洗干净的碗放到桌上,坐到沙发上,又拿出袋面粉:“这是我老家送来的面粉,自家种的粮香。” 农村公社制度大改革,每个公社都会拿出一半土地来分给村里各家,剩下一半继续集体种植。 分到的土地可以自由种植,每家每户也能养一头猪和家禽。 政策一出,各家都有余粮存下,刘家就一个独子,当然是有点好的就往城里送。 “那哪成,面粉你留着给乔同志做些好吃的。”秦海当即推辞道。 刘科夫妻不容易,就算他再喜欢贪小便宜,那也不能昧着良心收下。 乔珊笑了:“你们就收下吧,这些面粉哪比得上秦溪端来的扣肉和骨汤好。” 秦溪:“……” 不出意外得了张秀芬一记眼刀。 “秦溪做饭手艺了得,你乔阿姨今晚可是吃了两碗饭。”刘科笑,特意竖起两根手指以表开心。 乔珊笑了下,声音温温柔柔的:“秦溪能干,菜做得又好看又好吃。” “我家三妹这手艺就是开个小饭馆都行,生意保准红火。” 秦海一副骄傲的模样,笑得牙不见眼。 倒是张秀芬下意识就开口:“还开饭馆,就她炒菜放那油,能抵得上人家半个月。” 老妈的阴阳怪气就是习惯性,秦溪完全没放在心上。 脑中倒是因为刘科玩笑似的一句话灵光闪动。 按照和前世相似的社会发展进程,开饭馆确实可行,如果抓住时机,或许还能走出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天。 “话可不是那么说的张姐,你瞧这大杂院里,有谁比你家秦溪能干。”乔珊笑。 大杂院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她最喜欢秦溪。 别人都说秦家那一家子难相处,乔珊夫妻却偏偏觉着这家人活得生机勃勃。 就算是嘴不饶人的张秀芬,对几个女儿也比李秀兰那个成天把闺女挂在嘴边的强得多。 吴建国和李秀兰那两口子,如果真疼爱女儿……怎么选那么个女婿。 说疼女儿,那也得是在儿子之下。 人那张嘴啊……说得好听没有任何用。 张秀芬啊!就是那张嘴难听。 6、第 6 章 刘科夫妻留下面粉离开,秦溪顺利接管了家里的厨房大权。 不仅秦溪,就连秦海也因乔珊那句开饭馆在心里留下了颗种子。 他这么些年到处溜达,消息四通八达,许多消息都比普通工人们知道得多。 政策向好,许多行业都开始私营招商,特别是他还听说国家在筹备经济特区的风声。 如果特区真能顺利建成,以后私营个体也将蓬勃发展。 秦海看得很清楚。 他们家四个孩子,老大性格软绵,就算给她机会都抓不住。 老二是个儿子,但没多少上进心,就连私藏了点私房钱都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老四倒是极会看眼色,但小聪明始终无法走远。 就属三女儿心思周全,外人都说她听话脾气好,但秦海觉着那是姑娘不计较。 如果真发起火来,估摸着比妻子那张嘴还要厉害。 加上秦溪做饭好吃,他更愿意花些钱好好培养这个女儿。 万一真当了饭馆老板,他秦海不就是老板亲爹?去厂里说起来也倍儿有面子。 如此想着,第二天离开家前,他打开抽屉偷偷摸摸又多拿二十块钱出来。 秦家每周吃一次肉,每个月的伙食费大概在十块钱左右。 现在因为存着让秦溪多多练习的心思,生活费直接上升了到二十块钱。 这还只是钱,不包括票和秦海偶尔带回来的鱼等意外收获。 *** 周六。 早晨的阳光带着暖意照进房间,光里细小的微尘上飞舞着,窗外说话声清晰传入耳中。 秦涛和普通工人们不一样,越是到周末工作越忙。 早上连早点都顾不上吃,顶着晨光早早就出了门。 秦溪就是想睡懒觉也没办法,大人们聊天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使得她早早就醒了。 “姐,今天跟我一起出去买衣服?” 她是被吵得睡不着,下铺的秦雪则是兴奋了一整晚都没睡。 攒了好几个月的钱终于足够,今天就是她怀揣着巨款上街买衣服的日子。 “反正就是那套衣服,有什么好陪的。”秦溪懒懒地回。 “我不稀罕那套了,咱们去三林巷逛逛,我听同学说黑市上有许多沿海城市进来的新款式。”秦雪压低声音道。 “你买回来敢当着妈的面穿?” 不是秦溪想打击妹妹,就算再好看的款式,被张秀芬看见了,少说要挨几巴掌。 买来不穿难道供着…… 秦雪撇嘴,仍不愿放弃。 “买回来只能看都成。” 无论现实多么残酷,秦雪都不愿放弃。 “那成吧,我先去蒸馒头,蒸好顺道给二哥送早饭去。” 面团在秦涛出门前就已经揉好等着发酵,现在天气炎热,一两个小时就能发好。 “那我再睡会,等你弄好叫我。” 秦雪翻了个身,面朝床铺里边闭上眼睛。 嘎吱—— “三妹醒啦。” 秦海蹲在水池前擦洗自行车,吴建国蹲在自家门前,边吃饭边跟隔壁邻居聊着天。 “爸,你又要去厂区钓鱼?” 水池上摆着网兜,正是前几天秦海装鱼回来的那个兜子。 “可不兴胡说”吴建国立即纠正秦溪:“鱼是河里钓来的,跟咱们厂区没关系。” 说着还冲秦溪抬了抬下巴,示意正在门口刷牙的张有财。 张有财是院里有名的老阴蛋。 如果让他抓到证据证明秦海和吴建国捞厂区塘子里的鱼,一准告到厂里扣两人奖金。 张有财呸地吐出牙膏沫子,愤愤地瞟了吴建国一眼。 “我们今天进山,菌子落潮前,再找点来打打牙祭,顺道在山脚摸点螺蛳。”秦海笑。 秦溪真的很佩服自家老爹。 每天变着法的改善家里生活,不惜休息日骑二十多里路去山里找新鲜吃食。 “那我做点凉拌菜你中午在山里吃。” “那感情好,我们怕是要天黑才能回来。”秦海笑得欣慰。 秦溪连忙钻进厨房忙碌。 吴慧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经过一整晚睡眠,那双肿泡眼就肿得更厉害了。 “秦叔,你家秦溪还没起呢?” 吴慧年纪比秦溪还大一岁,前不久刚因跟供销社干事吵架赌气辞职,在家休息了好几个月。 “人三妹在厨房蒸馒头,哪像你,天天睡到日山三竿才醒。”吴建国没好气地说。 人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这养孩子也是同样如此。 自家这个好吃懒做,好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成天就知道做梦拿自己跟隔壁那苏家的小闺女比。 “爸,给我两块钱,我今天约了朋友去看电影。” 吴慧才不管吴建国如何嫌弃,拢了拢前几天刚烫的头发,直接开口要钱。 “没钱。” “爸,我以前上班的工资可全都交给家里了,我是要自己工资,你凭什么不给我。”吴慧叫。 就在这时,秦溪端着拌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还有脸要钱,你看看人秦溪再看看你,你像什么样!” 越是有对比,吴建国这火气就越大。 吴慧斜眼一瞅,一脸不屑地甩了下头发:“你拿我和苏清雅比我也认了,拿我和秦溪比什么比,院里谁不知道她被人骗了花两百块才赎回来的。” 嘎吱—— 房间门被推开,秦雪懒洋洋地走了出来。 “吴叔叔,你就别骂吴慧姐姐了,她是因为处对象才问你要钱的。” “……” “处对象!和谁处对象。”吴建国怒。 “秦雪,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雪揉了揉鼻子,一脸委屈:“吴慧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好。” “秦雪,你说!” 秦雪瞟了眼吴慧,似是有些害怕,眼神一直闪躲,良久才叹了口气开口。 “我也不想吴慧姐误入歧途,就睡前天晚上我下晚自习,瞧见……瞧见吴慧姐和卓三……抱在一起。” 卓三在院里非常出名。 并不是因为其本身,而是因为他是秦溪大姐夫包亮的小跟班。 当年秦梅非要跟包亮结婚,让秦家成了大杂院的笑话。 包亮没有正经工作,早些就依靠帮人跑腿混日子。 后来改行,专门做些投机倒把的买卖,有点钱就和人合伙做生意。 毫无例外,最后总是亏得血本无归,家里全靠大姐纺织厂的工作养活。 而卓三比包亮还不如,冒着风险赚来的钱全吃喝打牌去了。 就这么个不务正业的街溜子,谁敢让闺女和他谈恋爱。 “卓三,你竟然和卓三好了。” 眨眼间,吴建国的脸就涨得通红,双眸中压抑不住的怒气翻涌。 哐—— 将洋瓷碗往水池上一扔,伸手直接拧上吴慧的耳朵就把人拖进了屋里。 “爸,你别听秦雪胡说,我和卓三没处对象……爸,妈救我。” 不消片刻屋里就响起吴慧嘶声裂肺的哭喊声。 秦雪面上那副担心的模样早已消失,一脸不屑地“噗”了声,接着又打了个哈欠。 “姐,馒头蒸好了吗?我饿了!” 秦溪给自家妹妹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还别说,绿茶手段如果是针对别人的话,还挺爽。 秦海继续擦自行车,仿佛对刚才几人所说的话完全没听见似的。 吴慧大喊她和卓三没处对象才真是坏事。 没处对象就抱在一起干见不得的事,传出去吴慧名声可就算毁了。 秦溪快速将馒头和拌菜装好,用布包好打结。 临出门前,张秀芬破天荒地各给了姐妹俩三毛钱,还态度温和地让她们中午在外吃了再回。 “妈肯定是看李婶吃瘪,心里高兴呢。” 秦雪立刻猜到了张秀芬的心思。 *** 秦涛上班的电影院离厂区很近,穿过两条大马路就能瞧见寿北市第三电影院几个大字出现。 丁字路口的巨大三层建筑。 一边电影预告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幅海报,上面写有彩色宽屏故事片等字样。 除了所画的电影人物有差别,排版和字体颜色都不尽相同。 “秦溪,秦雪,你们来找秦涛啊?” 右侧售票部的窗口里伸出个脑袋,是个皮肤黝黑的活泼青年。 他是秦涛的发小黄建设,从小看着姐妹俩长大,待她们也相当好。 “建设哥,我们来给我哥送早饭。”秦溪笑。 许是还太早的原因,电影院门口没有多少人,只有三三两两的时髦年轻人坐在阶梯上聊天。 黄建设干脆从售票部里走出来,接过饭盒。 “看不看电影?一会儿开场我带你们进去。” “今天我们得去买新衣服。”秦雪立即说道。 “那成,饭盒我一会交给你哥,你们快去吧。” 黄建设结婚得早,大女儿都已经四岁了,他待秦溪姐妹就跟看自己姑娘似的。 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来。 “拿去买汽水喝。” “谢谢建设哥,建设哥你真好。” 秦雪立即接过,笑嘻嘻地双手合十撒娇,怪模怪样的动作逗笑了黄建设。 “建设哥,馒头我带得多,你和我哥一起吃。”秦溪笑道。 “知道了,你们去吧。” 姐妹两欢欢喜喜拿着零花钱钻入了电影院旁的胡同。 三林巷是寿北市区内最出名的黑市,以前买东西就跟特务接头似的有各种暗号。 但现在政策松动了,私人交易只要不超过指定数额就能光明正大的进行。 久而久之,三林巷里聚集了一大批小摊贩。 不敢明目张胆摆摊,就在三林巷里租房子,有人专门坐在门口。 只需要通过看那人手里东西就知道这是卖什么的。 所以三林巷里看似不热闹,其实每家院子里指不定有多少人在买东西。 7、第 7 章 秦溪虽然有原身的记忆,但能亲眼看到还是觉得无比新奇。 秦雪轻车熟路地带着秦溪在巷子里绕来绕去,就像来过千百遍似的,对每家都非常熟悉。 “这家卖王八和鱼。” “这家是煤炭,都是他们自己偷偷烧的煤炭,烟可大了。” “这家是卖肉的,听说老板和屠宰场的主任是亲戚,就是缺斤少两,以后你千万不要来这买。” “前面全是卖衣服的,咱们去那家。” 每家秦雪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秦溪默默听着,并且牢牢记下。 很快,姐妹俩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坐在门口的中年女人穿着很时尚。 上身粉红色夹克,黑色半身裙,肉色丝袜搭配双粉色高跟鞋,无论在哪都是相当耀眼的存在。 女人对秦雪好像很熟悉,冲她挑了下眉,直接道:“前几天来了不少新款式。” “那我先进去瞧瞧。” 一听新款式,秦雪眼睛都开始放光,拽着秦溪从门缝钻了进去。 屋里已经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在挑选衣服。 两边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地上还堆了小山似的衣服堆。 姑娘们就趴在小山上,跟翻垃圾一样一件件找出来拿到身上比划。 秦雪很快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寻找心仪衣服时也没忘跟秦溪说了说这些衣服的来源。 外边坐着的老板娘名叫王姐,原本是沿海东省人,家里是国内最早一批开对外的公私合营服装厂。 王姐受家人影响,非常有商业头脑。 这些衣服都是服装厂淘汰下来的瑕疵品,无法出口也无法进入商场。 但对喜欢时髦的年轻姑娘们来说,这么点小小的瑕疵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有时候用一两块钱就能买到件时髦布料又好的衣服。 “姐你想,国营商场一条裙子卖十二块,十二块我能在这买几套衣服了。”秦雪努嘴。 秦溪点头表示赞同。 “可惜就是不能买多,买多了在家也不能穿。” 衣服再好看有什么用,家里有尊“母老虎”,注定只能偷偷摸摸穿给自己瞧瞧。 秦溪掩唇轻咳。 “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给咱妈买件不就得了,她到时候只会穿着出去到处显摆,哪有空骂你。” “姐!” 此刻的秦溪,在秦雪眼里简直就是头顶冒着光环的智者,如此有针对性的法子她竟然都没想到。 “别撒娇了,我不吃那套,你快去买吧。”秦溪推开秦雪的脑袋。 她对穿没有多少追求,本来想退到院里坐着等,手臂转瞬间已被秦雪拉住。 “姐,我也送你条裙子。” 最终,秦溪从陪同人员摇身一变成了“模特” 秦雪啧啧称奇,称平时竟然没发现亲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不管穿什么颜色都很相配。 在国营商场干了四个月零时工,攒下三十二块,全部都在这家店里花得一干二净。 走前还顺势磨着王姐送了条披肩才满意离开。 “姐,你穿这条连衣裙真好看,我敢保证你是咱们厂区大院最好看的。” 秦溪平时总是衬衣配条水洗得发白的裤子,时不时裤子上还有补吧。 今天在秦雪强烈要求下,买了条鹅黄色修身布拉吉连衣裙直接换上。 不仅露出雪白的皮肤,裙摆下两条小腿又直又细,衬得整个人温婉漂亮极了。 “还是你的粉色连衣裙好看。”秦溪眨眼。 “你好看。” “你好看。” 姐妹俩笑着,不知不觉竟走进了条不太熟悉的小巷子。 街边垮塌大半的废弃屋子前,或坐或站着三个男人正在吞云吐雾。 几人的脸隐藏在烟雾中,说笑声传得老远,内容让远远走来的秦溪立刻一凛。 “哥几个今晚再去一趟?” “去就去呗,我找哥们借了辆三轮车,正好给咱们拉砖头。” “咱们会不会被厂里发现啊?” “发现又怎么了,反正他们也抓不着咱们。” 这些人明目张胆讨论着的正是从工厂里监守自盗。 “我们走另一条路。”秦溪拦住秦雪,打算从另一条路走。 “两个女同志要往哪走?” 刚转身,身后竟也有个穿着工厂制服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秦雪害怕地抓紧了秦溪的手臂。 “别拦路。”秦溪冷声道。 “六子,要不咱们送这两位女同志回家吧,怎么样?”其中一脸上有黑痣的男人调笑道。 “成啊。” 坐在墙头上的男人跳了下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大声笑道:“走,我请你们喝汽水。” 秦溪不理,护着秦雪往另一边走去。 黑痣男子往左一跨准确拦住:“我六子哥要请你们喝汽水,别不知好歹啊!” “姐。”秦雪害怕得颤抖不已。 秦溪呼出口气,眼底眸光彻底寒冷至极点。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说完,把布兜子递给秦雪,又取下军挎包,用肩带在手上缠绕了几圈。 几个男人疑惑于她的动作。 那领头的平头男人似笑非笑,走到姐妹身前居高临下地笑道:“陪哥几个喝点,喝完就放你们走。” 秦溪挑眉。 她护着妹妹,退向左边的墙壁。 “电影院旁边就是公安局,我说跑就……跑!” 一声爆呵,秦溪左手将秦雪往后一推,缠绕着肩带的右拳瞬间挥出。 一拳就直接将挡路的黑痣男子打得脑袋朝右歪去,脚步趔趄几下竟摔到了地上。 秦溪眼前一亮。 “跑!”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等秦雪玩命狂奔出几米后,几个男人才反应过来。 “妈的!这女人竟然会打架。” 秦溪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想到一拳就把个成年男人揍倒了。 而且看她出拳又快又狠,刚开始气势就占了上风。 “给我好好收拾她一顿,打完就快点走。” 领头男人弹飞烟头,挥拳冲了上来…… *** 寿北市龙力厂区公安局。 “这真是我妈让送来的?” 桌上摆满了一叠照片,霍云还没看脑袋就先觉得发紧了起来。 亲自带人相亲不成,转而改成了照片相看,只等他点头媒人就去姑娘家说合。 “你挑挑吧。” 窗边办公桌前,飘动的窗帘缝隙中隐隐有阳光照了进来。 青年微微垂着头,修长双手正捧着本书,柔和的侧面轮廓似是镀上了层光。 黑白分明的眸子波澜静谧,却偏偏隐在阴影处,看似慵懒但无比淡漠,阳光的热度好像完全到不了眼底。 霍云第不知多少次开始感叹黎书青这个发小真是冰冷。 “要结婚也是你先结婚吧。” “我的人生大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黎书青淡淡一笑,放下二郎腿站起身来。 长辈们给的任务已经完成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就在这时。 门外突然传来道非常尖利的呼救声,一边喊着救命一边越来越近。 霍云眼神一凛,放下照片撒腿就往门外跑。 黎书青眼皮微微颤动了下,接着一声轻叹跟着走了出去。 “公安同志,救命啊……救救我姐姐。” 姑娘跑得满头大汗,两条辫子散开大半,抓住霍云的手臂哆嗦得站都站不稳。 “小同志你慢慢说。”霍云沉声道。 “有流氓堵住……拦住了我和我姐姐,我三姐和他们打起来了。” 秦雪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脑海中甚至已经出现秦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打……打起来了?” 黎书青走出门口,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一个小姑娘和几个成年男子打起来了…… “我们边走边说,要不我姐就让他们打死了。” “好,我们这就出发。” 男人打女人,还是几个流氓欺负一个小姑娘,性质极其恶劣。 霍云和两个年轻公安立即骑上自行车,让秦雪指路。 黎书青也不声不响地推上停在公安局门口的自行车,跟了上去。 巷子里。 秦溪虽然有些狼狈,但绝对不是秦雪想象那样的凄惨。 相反,她站着,地上躺了三个男人,还有脚步踉跄,捂着刚被击中的脑袋晕晕乎乎地找不到方向。 自行车叮铃作响。 四辆自行快速骑进了巷子,车上跳下几个身穿绿色制服的公安。 现场气氛无比诡异。 “……” 正如秦雪所说,秦溪果真是个年轻的姑娘。 个头不高穿着条淡黄色布拉吉。 但姑娘瞧着可没有半点柔弱的样子,倒是地上那几个哼哼唧唧的男人看着更惨些。 黎书青停下自行车,一脚蹬地,就这么遥遥望着漂亮姑娘敲翘起唇角漾出个笑意。 半边脸又红又肿,眼神清亮,笑容甚至还带了丝调皮,双手握成拳头依旧是防御姿态。 “公安同志,你们总算来了。” 随着她展颜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只能看得见那一个人似的。 一个姑娘打倒四个成年男人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安局里不胫而走。 办公室里来了不知多少拨人,都想看看那个力大无穷的小姑娘究竟长什么样。 根据口供里所描述,那小姑娘是一拳头就将人揍趴下了。 一拳头……揍趴个成年男子。 不仅公安们觉着稀奇,就连秦溪本人也因这个突然发现惊喜不已。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力气……大的惊人。 8、第 8 章 挥出第一个拳头时,她已经做好了连接第二下的准备。 哪知那男人跟风筝似的飞了出去,完全不用她再补第二下。 也正是如此,才给了她打倒四人的机会。 如果是前世的身体素质,最好结果是两败俱伤,她和那些流氓一样躺在地上等公安来。 这算是金手指吗? 秦溪不知道,但被揍了两拳的脸还真疼。 “现在给你的脸消毒上药。” 一个冷冰冰的年轻帅哥用镊子夹着棉球轻轻按上红肿破了个口子的眼角。 “谢谢同志。”秦溪道谢。 这人刚才公安同志就介绍过了,好像是刚好来串门的医生。 长得倒是真好。 没有任何美颜滤镜,近在咫尺都能称得一声帅哥。 就是那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漠,让秦溪不敢轻易跟人搭腔。 “秦溪同志,我们已经给你父母打了电话,等他们来你们就能回家了。”霍云摇头失笑。 看来不止他对好友的冷淡发怵,就是人小姑娘也被吓得拘谨了许多。 “好……嘶!” 猛地袭来的刺痛感让秦溪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眉心红色小痣随着她皱眉好似跳了下,那一跳,瞬间便映入了黎书青的眼帘。 姑娘仰着脖颈,微微升起的不满很快便被笑意所取代。 “黎医生,谢谢。” 姑娘开口说谢谢,眼底一片波光潋滟。 应该是想提醒他轻些吧…… 黎书青如是想着。 “霍同志,一会儿我爸妈来,你可千万要帮我们说说好话,要不我们可惨了……”秦溪苦笑。 “对对对,公安同志,我们帮忙抓住了坏人,是不是有奖状啊?”秦雪跟着问。 “行!我到时帮你们说说。”霍云笑得更是灿烂。 拳头再厉害,也怕父母。 很快,接到通知的秦海和张秀芬就赶到了公安局。 这是当了一辈子老实人的秦海第二次进公安局。 第一次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躲起来,这回倒是神清气爽昂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为啥…… 因为公安电话里都说,两个女儿这回立了大功。 惩治流氓的同时还帮忙破获了一伙专门监守自盗的小偷。 公安局还要给姐妹俩发奖金! 秦溪录口供时,专门提起了几人谈笑之中说的内容。 还别说,她这么顺嘴一提,让公安们无意间顺藤摸瓜到了一起案子。 最近一家砖厂来报过两次案,说是丢失了上千块红砖。 经过排查暂时定性为有预谋的偷窃行为。 但经秦溪一提醒,再一审问,那些人很快就吐出了关于里应外合盗窃砖厂红砖的事。 里应外合,属于监守自盗。 “妈。”秦溪讨好地望着张秀芬,得了老妈一记无声眼刀,只得乖乖地不敢再吭声。 秦溪觉着,张秀芬现在的怒气值应该在九十左右,再稍加刺激肯定就满溢爆发。 为今之计,只有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方能躲过。 就在姐妹俩小心翼翼装乖巧时,公安局送来了场及时雨。 说奖金,还真当场就发了五十块奖金。 有那五十块奖金,张秀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秦溪终于平平安安地离开了公安局。 至于刚才给她擦药的医生,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全身心只关注着张秀芬那双蓄势待发的双手。 回到大杂院。 张秀芬立即就甩着那五十块去隔壁院子显摆去了。 “爸,你怎么没去山里?” 回到家,秦溪换下布拉吉,将买来的衣服全部端到水池里用水清洗一遍。 “你吴叔拉着吴慧上卓三家找人去了。” 吴建国哪还有心思摸什么螺蛳,等买菜的李秀兰一回来,两口子就拽着吴慧去讨说法了。 父女正说着呢,住秦溪家隔壁的老张家突然往外开始搬家具。 “哟!老张,这就搬家呢。”秦海惊喜问道。 厂里的名额刚下来,隔壁老张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搬去住楼房。 而他们早一天搬出来,秦溪家就能早一天搬进去,秦海哪能不高兴。 “都是我那婆娘催得紧,趁今天休息早点搬过去了事。”老张瞧着不太高兴。 “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住楼房呢!你咋还愁眉苦脸?”秦海问。 “在院里我家好歹两间房,可搬到楼房去就一间屋子,我们一家四口都得挤在一起。” 住楼房看着是光荣,但老张心里并不得劲儿。 一家四口吃喝拉撒就挤在一间屋里,想想就憋闷得慌。 秦海笑笑:“咱们厂里只有先进工人才能住楼房,我们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叮铃铃—— 买菜回来的刘科和乔珊正巧被家具拦住了去路,索性也把车停到墙边聊上几句。 秦溪边洗衣服边默默听着。 筒子楼都是外人瞧着鲜亮,一层楼住十几户人,说不定比这大杂院还要没有隐私。 老张家家具不多,找工友一趟就搬走了。 家具搬走,刘科却没忙着回家,发了根烟给秦海继续闲聊。 乔珊走到秦溪面前,猛地被她红肿的脸吓了一跳。 “你的脸……” 目光飘向秦海,意思不言而喻。 “乔珊阿姨,我跟你说……” 要论显摆的能力,秦雪一点也不输张秀芬,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将秦溪揍趴四个男人的事描述了遍。 乔珊听得啧啧称奇,温柔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诧色。 “要是放在革命年代,秦溪肯定是个战场上的女英雄。”刘科笑。 “女英雄不敢当,我就盼着老张家搬走,空出间房子来给我两个姑娘住。” 秦海不太愿意多说秦溪打架的事。 毕竟姑娘家家的,传出去被人议论也不太好,所以顺势又把话题拽回了房子上。 “厂子里不是同意将一间房子给你吗?”刘科说。 前两天就得到上头办公室的通知,院里空出的两间屋子一间给秦海家,一间让他住。 “我不是担心老周家找麻烦吗!” 周翠的男人也姓周,他们家两个儿子眼看都到了结婚年纪,一直想弄间屋子给儿子当婚房。 刘科家因为乔珊有个当官的哥哥他们不敢说,那可不得转而来找秦家麻烦。 “那是厂子里的决定,不服让他找厂领导去。” 刘科虽然斯斯文文,但绝不是那种能任人欺负的人,自然也不怵老周家找麻烦。 “你说得对,让他找厂领导去。” 其实说起来,院里除了刘科家,这两间屋子谁家得都说得过去。 每家都是好几口人挤在一起,就刘科家两间屋子专门空出一间来做厨房。 秦海也觉得好奇。 “你们咋想起来要屋子?” 如果乔珊夫妻想要住筒子楼,只要跟厂长说一声早去了,哪还需要住大杂院里。 厂长是乔珊父亲的老部下,两家交情可不比一般人。 “实不相瞒。”刘科露出个浅浅笑容,左右瞄了瞄才道:“我们两口子决定抱养个孩子。” “真的吗!乔姨。” 秦溪是真心为乔珊夫妻高兴,多年愿望终将成真,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 乔珊笑得腼腆:“我们这两天就准备去抱孩子。” “那是好事啊!以后你们夫妻可有盼头了。”秦海说。 “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妈就死了,爸那边要娶新媳妇,所以打算把孩子送人。” “男孩女孩儿?” “女孩儿!” “是好事,跟了你们总好过留在农村造孽。” “确实是,那家人对孩子不好,前次我们去看孩子,发现连鞋子都没得穿……” 刘科夫妻耗费人情也要拿下一间屋子,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女儿。 “爸。” 一声爸,让秦溪眉心瞬间跳了跳,也让秦海笑脸顿沉,一脸不愉地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身后背着个帆布包,右手抱着个小孩,大些的孩子拽着妈妈衣角,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大门口。 秦溪的大姐秦梅。 两条麻花辫编在脑后,眉毛黝黑长相端正,长相是最像秦海的一个女儿。 光看长相,秦溪觉着秦梅长得是那种干劲儿满满的劳动妇女形象。 可只有秦家人知道,这张脸下就是个耳根子和面团似的“闷葫芦” 当了十几年听话的乖女儿,突然一朝大变,非要和“真爱”也就是大姐夫包亮结婚。 不管秦海夫妻怎么反对,反正秦梅最终是一意孤行嫁到了包家。 秦梅知道父母不待见包亮,除了逢年过节送点节礼回家,就连大年初二都很少回娘家。 今天这么大包小包地回家,秦溪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爸。” 还没说什么呢,喊完秦梅就眼泪汪汪地先啜泣开了。 小那个孩子看见妈妈哭,当即也跟着扯开嗓子嚎起来。 “老娘还没死呢,你站这哭丧呢!” 对动不动就哭的秦梅,只有张秀芬有最管用的方法。 一把抢过小外孙,抱着往院里走,还不忘转头瞪了眼秦梅:“哭个屁,还不快跟上。” “我早知道大姐肯定有被赶出包家的一天。”秦雪撇撇嘴小声道。 而事情果真也如秦雪所猜测那样。 秦梅和两个孩子都她婆婆赶出包家,连带着亲生儿子包亮,也一起扫地出门了。 一家四口,身无分文无家可归。 在外找了圈房子都租不起后,秦梅只得厚着脸皮回到了娘家。 9、第 9 章 而包亮,此刻就蹲在大门口不敢进来。 别人还好说,丈母娘那张嘴可能骂得他没法抬起头来,只能跟龟孙子似的缩在外头等消息。 等了得有十来分钟,岳父风风火火出现了。 秦溪和秦雪跟在后头看热闹。 秦溪好奇秦海发火是什么样,秦雪就是想看看大姐夫的脸会不会肿。 众目睽睽之下,包亮挨了秦海两棍子。 包亮被打得嗷嗷叫唤,跳着脚在大院门口上演了番猫抓耗子的好戏。 如果不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说不定还要挨几棍子。 “还不给我滚进来。” 等秦溪几人回到家里,秦梅也差不多哭完了,抱着儿子小声抽噎着。 事情其实说起来也算是必然。 包亮家是城里人,一家两兄弟和爹妈挤在一套两室一厅的屋子里住。 包亮大哥结婚多年,两个孩子一直睡客厅里,大嫂心里怎么可能痛快。 加上那房子原本就是包大哥单位分的房子,和包亮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四十多平的房子里挤了六大四小,孩子们难免要发生摩擦。 昨天早上就是因为大女儿和大哥家的侄女抢玩具吵起来,包大嫂一怒之下骂了秦梅两句。 秦梅不敢回嘴,事情本来就这么过去了。 偏生包亮听女儿这么一说不干了,两眼一翻就去找大嫂理论。 不理论还好,一说起来可不就开始翻旧账。 包大哥好赖不说,摆明站媳妇那边,包婆婆气急之下更是直接让包亮一家搬走。 包亮倒是硬气,可根本没硬气的资本。 被赶出来后无处可去,连累妻儿在外游荡一整天,最后无处可去还是得回包家。 这家啊……出去简单回去就难了。 原本包亮的屋子早被打扫出来让包大哥的孩子们住,他们的东西已经收拾好放在大门口。 再之后夫妻俩就只得来了秦家。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张秀芬恨得牙痒痒。 包亮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秦梅哭得不能自已,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没人注意到,秦梅的大女儿包莉莉不停地在打冷摆子。 秦溪注意到了。 “莉莉,你怎么了?” 孩子额头滚烫,脖颈上布满冷汗,满脸都烧得通红,显然不是刚发烧。 “你们都是死人吗!孩子烧成这样都不知道。” 秦海是真怒了,忙起身从抽屉里拿钱。 “一会我和你妈要等着接屋子,你们快带莉莉去医院看看。” 秦海把钱塞到秦溪手里,摆手。 等老张彻底搬完,他们夫妻得做好准备跟老周家吵上一架,如果没人在家就怕屋子被强占。 但秦海并不放心包亮夫妻做事,只能交代秦溪帮忙。 “好,我们这就去。” 秦溪一手捞起外甥女,一手接过钱塞进兜里。 很快,她抱着孩子骑车赶到了医院。 而巧合的是,负责给包莉莉看病的正是黎书青。 “40度高烧,得赶快挂水退烧,一旦烧成肺炎或是脑炎就很麻烦了。” 黎书青很快开好针水,交由秦溪去交钱打针。 秦溪一眼瞟过单子,第一感觉是这字写得可真好看。 不是普通医生写的药方那样龙飞凤舞看不清楚,笔力苍劲,每个字大小几乎一样。 等姜莉莉打上针,秦溪又折回医生办公室,找黎书青开退烧药。 “一天两次,每次一颗。” 黎书青的声音跟他本人一样,冷冷清清的,开口没有主语,结束没有语气词。 将处方交给秦溪后,才终于轻轻扯了扯嘴角:“要不要我再给你开点擦脸的药?” 说着点了下自己的眼角。 红肿虽然消下去了,但眼角乌青一块,看上去更加可怖几分。 “不用,过两天就消了。”秦溪爽朗一笑,终于想起要为早上处理伤口的事道谢:“早上谢谢黎医生帮我处理伤口。” 秦溪记住了帅哥名字。 黎书青…… 好像在哪听过,但叫她想一时又想不起来。 “没事,下回打架小心点脸。” 笑容先于大脑传来欢喜,黎书青不由展颜一笑,斑驳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越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不已。 秦溪心口顿时漏了一拍,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动静。 “不会打架了。”秦溪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脸:“我先去拿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从前世起,秦溪就知道自己对各类型帅哥没抵抗力。 她一直将此定义为对美好事务的欣赏。 刚才黎书青那一笑也是如此…… 回到病房,她很快便将奇怪感觉抛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照顾起外甥女。 包莉莉是个早熟的孩子,或许心里一直将他们被赶出家门的事看成是自己惹的祸,生病也不敢跟父母说。 好不容易退烧,最担心的也是没地方住的父母。 “别看爸妈气得要死,你相不相信咱们家的新屋子肯定轮不到咱们住。”秦雪说。 这点秦溪相当赞同。 等他们打完针从医院回到院里,那间空出来的屋子里果然已经住了人, 屋子很小,最多只有十平左右。 秦海骑车去买了张木架子床回来,垫上褥子和棉絮,小外甥包志明早在上头早睡得浑天暗地。 “莉莉咋样?” 秦海从自己屋子里腾出个两门衣柜来,让包亮自己搬到屋里去。 看眼下的这种情况,大女儿和女婿恐怕要在家里长住,没点家具怎么能行。 “已经退烧了,晚上再吃点退烧药就成。”秦溪说。 张秀芬忙把孩子接过去,抱到自己屋里。 “哎哟——哎哟——” 秦溪站在家门前五分钟,大姐夫要搬的衣柜只挪动了几公分,倒是把他累得连连大声喘气。 包亮这个姐夫吧……用弱不禁风形容好像很贴切。 个头最多一米六五,头发梳得油亮,两条腿跟竹竿似的不停打颤。 秦海看得龇牙咧嘴,忍着上前帮忙的冲动,转头回了自己屋里。 “姐夫,还是我来吧。”最终是秦溪看不下去了。 她从包亮身边走过去,将衣柜门打开,一手抓住隔板,一手扶住衣柜用肩膀横着扛了起来。 “……” 包亮的表情仿佛瞬间开裂了。 傻愣愣地望着秦溪几步就把柜子抗进屋里,几秒钟后转身出来。 “三妹,你大姐力气不会跟你一班大吧?” “大姐力气比我大。”秦溪耸肩。 虽然秦梅一家回家的原因不太光彩,可晚饭秦溪还是在秦海授意下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大大小小九个人,将屋子里基本都挤满了。 秦家的餐桌第一次派上用场,就是凑起来的椅子各种款式都有。 “那间屋子原本是给秦涛的屋子,如今只能让你大姐一家暂时住着。”秦海拿起筷子,还是先开口说了说。 秦涛无所谓地点头。 他又没个对象,再不济睡沙发都能凑合,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是我对不起二弟,原本这是爸妈给你准备结婚用的屋子吧。”秦梅歉意地开口。 “……” 不开口则以,一张嘴就让张秀芬怒气值狂升。 秦雪拐了下秦溪,姐妹俩赶快端碗,可不敢跟爹妈对上眼神。 “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知道是你弟弟结婚用的屋子,咋还好意思住!”张秀芬冷冷地刺了句。 再看只知道夹肉吃的包亮,更是生气。 “你们也别想什么都不管就住娘家,以后你们一家子每个月都给我交二十块伙食费。” 秦海抿了口酒,对妻子的决定默默点头。 “妈,我一个月工资就二十五块。”秦梅皱眉说道。 “我让你交二十块伙食费你就不愿,以前在你婆家每个月交二十块还成天当牛做马就心甘情愿了。”张秀芬怒极反笑。 秦梅还想再说,包亮连忙接话。 “爸妈,我们愿意,别说二十块,就是三十块我们也愿意。” 包亮那是真从心底里觉得愿意。 没想到秦溪做的饭那么好吃,比国营饭店里的大师傅都不遑多让。 一道辣椒炒肉,又香又辣,让人食欲大开。 “三姨,豆腐好吃,” “傻瓜,那叫豆腐圆子,加了肉的。”秦雪忙纠正外甥的话。 “圆子好吃,圆子好吃。” 包志明长得一点都不像包亮,浓眉大眼标准萌娃长相。 刚长全的乳牙随着他咧嘴笑,顷刻间就流下串口水,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溪。 “明天三姨给你做包子。”秦溪笑嘻嘻地弹了下小孩儿的嘟嘟脸。 “这二十块里有八块钱就当你三妹帮你们照看两孩子的钱。”秦海突然又道。 以前孩子有包母帮忙看管,以后只能让秦溪帮忙。 大的那个上幼儿园还好,可小的刚两岁,没人看管可不行。 交给他们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的爸爸。 秦海觉着那不如花钱找人代为看顾呢…… “我喜欢三姨,我最喜欢三姨了。”包志明握紧小拳头,不停往秦溪怀里钻。 秦溪搂住软软糯糯的小胖孩儿,只觉得牙齿瞬间酸了。 她怎么忘记这茬了…… 10、第 10 章 “三姨,呼呼——” 夜晚凉风裹挟着凉意刮入巷子,几道高高矮矮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包志明张开嘴,想将冷风全部灌进嘴里。 转瞬间就被秦雪一把捂住了嘴:“风进肚子里,肚子会痛。” “肚子痛。” 小孩儿听懂了四姨的话,赶忙将脑袋缩进毛线帽里,一头扎进秦溪脖颈。 “我一个人去送饭就行,你们偏要跟着。”秦溪无奈。 上周起,轮到秦涛上夜班。 如果秦溪一个人去送饭,最多二十分钟就一个来回。 偏偏她甩不掉这几条尾巴,走哪都得带上一路。 “我们保护你,莉莉你说是不是?”秦雪问。 包莉莉扒开围巾,露出小脸,笑着大声回应道:“我们一起保护三姨,赶跑坏人。” “是我赶跑坏人吧。”秦溪笑。 寿北市的夏天好像特别短,才短短两个月,一步就好像跨入了秋天。 冷风刮到脸上,竟刮得脸有些生疼。 “三姨打坏人保护我们。”包莉莉匆忙改口,一把抱住秦溪。 秦溪无奈地笑了笑。 小孩子心思简单,就因为秦溪给他们讲了几次故事,已经将三姨升到了最喜欢行列的第一。 ……直接超过了亲爸亲妈。 “四姨好伤心啊……你们只喜欢三姨不喜欢我。” “喜欢,我第一喜欢三姨,第二喜欢四姨。”姜莉莉忙摇了摇秦雪的手臂,见她脸埋在双手里嘤嘤哭泣中忙又改口:“三姨四姨我都最喜欢,四姨最漂亮。” “……” 所以说秦溪才想一个人来送饭。 就这黏黏糊糊的劲儿,等送到电影院不知到二哥还能不能吃到热乎的饭。 *** 寿北市第三电影院。 夜晚的电影院跟白天完全不一样,招牌大字下几盏大灯将周遭几米处都照得一片明亮。 电影院前站满了等待开场进去的观众。 各种小吃摆满了电影院门前。 “油炸糕,三分钱一块的油炸糕。” “瓜子花生兰花豆。” “冰汽水冰汽水,五分钱一瓶的冰汽水。” “甘蔗,卖甘蔗啰……” 秦溪从门口小摊前走过,越看越是高兴。 小吃多是些零嘴,并没有前世那种现做小吃,短短几分钟里秦溪就看到至少有十多人买了零嘴。 “三妹,四妹。” 等老半天的秦涛早早就看见了妹妹,跟同事交代声就冲了出来。 “哥……” 语调婉转,撒娇意味昭然若揭。 秦涛都还没跑近,已经从上衣兜里拿出两毛钱来:“想吃什么,二舅请客。” “烤红薯。”秦雪高兴举手。 “花生豆。”包莉莉小声说。 什么都没吃过的包志明不懂,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好几圈,最后停留在汽水上。 秦溪不馋,但对其中一个生意最好的辣椒糖倒是有点兴趣。 一分钱一根的辣椒糖。 五颜六色的,用根小木棍穿着,几乎人人都会买上一根含在嘴里。 中间是空心的,轻轻用牙齿一咬,酥酥脆脆满嘴的麦芽糖甜味。 “吃完就快回家去,外边冷。” 秦涛付完钱就提着饭盒钻进了售票部。 秦溪舔了舔嘴唇,心里有个主意在渐渐成型。 *** “秦涛,那是你妹妹啊?” 售票部里,终于忙完一阵的蒋建丽拿出饭盒放到烤火炉上热。 秦涛摸了下热得滚烫的饭盒,用布包着放到桌上。 “是我两个妹妹。” “你这两个妹妹长得真好看,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媒人上门说媒。” 透过售票窗口,蒋建丽已经看到秦溪姐妹的长相。 一个清丽脱俗,一个明艳动人。 都是美人胚子。 “那可不是,我三妹做饭可好吃了。”秦涛的关注点在吃上。 蒋建丽心里暗笑秦涛贪嘴,倒是想看看他究竟带了什么好吃的。 雪白的鱼汤咕咕冒着泡,另一个饭盒里一半米饭一半炒绿菜。 鱼汤香味在狭小而半封闭的售票部里快速蔓延开来。 蒋建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鱼汤雪白,几块豆腐飘在其中,点缀上点点香葱的绿色,色香味都俱全。 能把汤炖得这么白,蒋建丽算是相信秦溪厨艺了得了。 “蒋姐尝点?” “我去厨房借个碗,尝点鱼汤。” 鱼汤没有一点腥气,鲜美中甚至带了丝甜,鱼肉入口即化。 其中最好吃的还要属豆腐,那豆腐里吸满了鱼汤,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味。 “就冲你妹子这手炖鱼汤的手艺,大姐我给你妹子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都说看人需见微知著,蒋建丽今天就是这么个想法。 秦溪长得好看,而且一手做饭手艺了得,肯定是个心细又有耐心的姑娘。 没点耐心可炖不出这么好的鱼汤。 “一般人我可不愿意介绍,那小伙子是我家远房亲戚,年纪轻轻就是公安局里的副队,你说是不是前途无量……” 秦涛有些傻眼。 蒋建丽越说就越觉得两人相配。 “小伙子叫霍云,长得一表人才,家里长辈都还都是部队干部,不知多少姑娘上赶子请媒人介绍呢!跟你妹子肯定合得来。”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说而已,私心里她还是认为两家家世相差甚远。 如果不是姑娘够优秀,她肯定不敢冒冒失失给两人拉红线。 说完看秦涛不言不语,表情瞬间有些挂不住。 “难道你还瞧不上我那远房侄子?” 秦涛无奈,伸手指了指吃糖吃得正高兴的秦溪:“我三妹才十七岁,还不到谈对象的年纪。” 蒋建丽:“……” 和十七岁的小姑娘结婚……那可是犯法的。 “真是可惜了。” 听着蒋建丽的低声嘟囔,秦涛一口鱼汤下肚,心里那是没有半点遗憾。 他三妹以后是要自己当老板的,哪能早早就开始谈婚论嫁。 秦海坚信自己能成老板的亲爸爸。 而秦涛呢……则是坚定以后自己会有个外国电影里的那种飒爽英姿的女商人妹妹。 只想着该怎么摆摊赚点零花钱的秦溪:…… *** 临近过年,大杂院里同时有两件喜事发生。 一件是刘科夫妻抱养了个女儿。 小姑娘刚满两岁,头发蜡黄稀疏,门牙因学走路摔断了一颗,说话直漏风。 不过夫妻俩疼孩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天天抱着怀里脚不沾地,夫妻轮番请假好些天照看孩子,没办法才打算找个可靠的人照看孩子。 这找来找去,最后竟又找到了秦溪。 每个月八块钱,周一到周五白天把孩子放在秦家,下班他们接回自己家。 秦溪同意了。 带一个孩子也是带,带两个孩子也是带。 再说她也想借此攒点做小买卖的资本,等时机成熟才敢跟家里人提。 第二件喜事就是……吴慧要结婚了。 新郎正是卓三。 消息一出,顺利盖过当初秦梅非要跟包亮结婚时引起的轰动。 原因大人们都闭口不谈,但……秦溪早瞧出了苗头。 “呕——” 今天,吴慧第三次从屋里狂奔出来,捂着嘴冲到水池前,发出一阵干呕声。 李秀兰脸色不好地跟在后头,咬牙切齿地端了碗水出来。 “真是作孽!” “姐,难道吴慧得胃病了?” 两姐妹站在自家屋里看着外边儿,秦雪相当不解。 秦溪将揉好的面团盖上盆,包上块布,波澜不惊地回道:“她那是怀孕了。” “什么!她竟然敢……她不是还没结婚吗!” 难怪院里大人们都闭口不言,原来是件大丑事,传出去要遭人指着鼻子唾骂。 院里有几家人虽然不对付,但在大事上还是意外的纯良,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大家心知肚明下,却没人说到明面上来。 “你知道就行,可别出去乱说。”秦溪忙低声交代。 “放心吧,虽然我不喜欢吴慧,但也不想害她。”秦雪撇嘴。 这要放在三年前,发现可是要被挂上搞破鞋的牌子游街。 吴慧还真得感谢时代发展,现在就算被知道最多也就是抬不起头来,只要结婚就能压下去。 “姐,你说吴慧结婚不会还住咱们院里吧?” 秦雪只想想到这种可能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不会,而是肯定。” 昨晚吃晚饭张秀芬就在提这件事。 李秀兰找乔珊,想租下厂里刚分给他们的新屋子。 孩子反正还小,没必要单独住一间屋子,正好可以租给吴家赚点孩子的奶粉钱。 乔珊没多想就同意了。 张秀芬担心包亮又和那卓三混在一起,专门耳提命面地教训过一大通。 秦溪怀疑秦雪当时是被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吸走了魂,根本听不到外界说了些什么。 要秦溪说,不混在一起绝不可能。 前脚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出门包亮就嬉皮笑脸地去找卓三了。 “一个大姐夫还不够,又要来个卓三,咱们院以后可咋办啊……”秦雪很担忧。 秦溪倒是无所谓的多。 和大姐夫相处近两个月,她意外地觉着其实包亮其实还不错。 虽说没有正经工作,但也不是外边人传的那样是个街溜子。 包亮有事业心人也还算正直,就是……缺心眼。 在这个淳朴的社会大环境下,秦溪觉着大姐夫好像遇完了寿北市的所有骗子。 那脑门上就差写着——我很好骗几个大字。 11、第 11 章 吴慧的婚礼准备得很仓促,许是担心肚子显怀,一周后两人就草草举办了婚礼。 说是婚礼,也就是在院里摆了几桌,请大杂院的几家人吃上一顿。 卓三没父母,跟着舅舅一家生活,彩礼就给了十块钱外加两床被子。 一心想让李秀兰高嫁的李秀兰这回吃了大亏,那脸整整一个月都没晴过,见谁都要瞪几眼。 要摆酒席,不仅院里每家都得借出自家桌椅,就连碗都是几家人凑起来的。 白天秦溪在厨房里帮了整整一天忙,酒席结束就打算先去洗澡。 厂区有栋两层的澡堂子。 但距离院里很远,院里几家人一商量,就在门口搭了间屋子冲凉。 秦溪不想去公共澡堂,刚吃完饭就让秦雪烧好了洗澡水。 “姐热水我放这了,有事你叫我。” 洗澡间虽然简陋,还是分了男女,女澡间门里还加挂了条帘子遮挡。 所以就算有人想偷窥,在门外是绝对瞧不着的。 秦溪应了声“好”,把热水桶提到帘子后,用布包好刚洗干净的头发,伸手脱去外衣。 低头见,突然发现昏黄灯光下,有一抹黑影好似在慢慢在靠近。 开始她以为是房间门没关好,门外有人经过,所以影子透过月光照进了屋里。 解扣子的手一顿,那黑影逐渐拉长,直至停在门口。 秦溪眼神一凛,知道那人错将刚才洗头的水声当成了洗澡声,就是故意靠近的。 弯腰从水桶里舀起一瓢水,故意发出声响。 哗啦啦的水声晃动,门外那道影子果然又动了。 门发出细微的一声嘎吱声响,细长的影子变短,清晰映照出那人细长的脖颈来。 哗啦—— 又是哗啦声响。 影子又往前进了些。 那人肯定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身后月光映得清清楚楚。 秦溪冷笑,也不出声。 缓缓蹲下身,端着瓢水静静等待。 直到……一张猥琐的男人脸从帘子下方缓缓出现,秦溪毫不犹豫地泼了上去。 “爸,有人偷看我洗澡。” “妈救命。” 榆次通知,秦溪比那男人动作还快,直接隔着帘子拉住男人胳膊。 就她那一把子力气,男人生生被压在地上,眼睛也被洗头水刺激得挣都挣不开。 院里的灯一家接着一家亮了。 刚吃完酒席还没多久,院里大多数人都还没睡。 张秀芬坐在床上正算这个月家里开支,秦海则是在沙发上捣鼓着刚捡来的坏收音机。 秦溪这一嗓子,简直是石破天惊。 秦海直接跳起来,捏着手里的螺丝刀就冲了出去。 “谁……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偷看姑娘洗澡。” “咋了咋了……”吴建国穿着大裤衩追出来,手里还拿了把扫把。 “是不是咱们院门没关紧,让外边的人进来了。” 张有财动作更快,三两步窜到门口。 “就是这个人偷看我洗澡被发现了。”秦溪大叫。 按住那个人的一瞬间她就看清了是谁。 周翠的男人周宝山。 秦海最先冲进洗澡间,看到女儿还穿着衣服首先松口气,随即目光一转看到地上的人时直接就吼开了。 “好你个周老四,竟然是你这个王八羔子。” 秦海脸色发青,螺丝刀想都没想就直接往周宝山屁股上戳去。 “我没看,我没有偷看。” 周宝山仰着脖颈嘶吼,一阵口臭差点熏得秦溪干呕出声。 张秀芬和秦涛随即赶到,两人一看是周宝山,也气得补踢了两脚。 “龟儿子,老娘今天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秦涛去报公安。”张秀芬吼。 院里的人都陆陆续续赶到。 “我还以为是外边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咱院子里的周宝山。” “真是造孽,两个儿子都要结婚的年纪,当爹的竟然偷看女同志洗澡,这要传出去谁还敢嫁啊!” “呸!摊上这么个耍流氓的老东西,活该没人嫁。” “真是丢人纳!” 没多会儿,周翠和两个儿子也跑了过来。 人还没到呢,大家就听见她幸灾乐祸的大嗓门:“好好的一个姑娘遭人耍流氓,以后还咋嫁人啊……” 秦溪放开人,直起腰。 “是谁,秦溪被谁看了。”周翠挤进来,下一瞬就爆发出阵尖叫:“周宝山,竟然是你这个瘪犊子。” 周宝山跪在地上,一头一脸都是泡泡水,任谁看了都知道谁是偷窥狂。 “臭不要脸,一大把年纪还偷看大姑娘洗澡。”张秀芬推搡了下周翠:“我倒要看看这事传出去是你家周宝山先坐牢还是我闺女嫁不出去。” “周翠,你说你那嘴皮子不是挺利索吗……现在哑巴,怎么不说话了。”李秀兰也跟着出声讽刺。 乔珊说:“我看咱们报公安吧,这事儿挺严重。” “我没偷看,我就是经过……经过这里。” 不管啥事,一提到报公安就变成大事儿,那他们周家就别想在厂子里继续干下去了。 周宝生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边抹脸上的水边辩解。 “你……你没关门,谁知道洗澡间里有人的。”周翠赶忙帮腔。 “这是女洗澡间,你要去哪才会走错到这里?”秦溪先是有条不紊地回了周宝山的话,接着又看向周翠:“关门了,而且屋里还亮着灯,难道他瞎了?” 在女洗澡间被抓现行本就没啥好说的。 周翠见软得不行,当即一拍大腿胡搅蛮缠起来。 “谁知道是不是你勾引我家老周!他平时那么老实的一个人。” “就是你勾引的,厂子里谁不知道你差点跟男人跑了,肯定早不干净了……肯定是你这个破鞋主动勾引我家老周,你想讹我家钱。” 叫着叫着,周翠好像还真像是说服了自己,越说声音越是尖锐。 “就你这张破嘴会造谣,我姑娘是被一个女人给骗了,哪里是什么野男人,看老娘今天不撕破你这张破嘴。” 公安局的电话打到厂子办公室去的,好多人都知道秦三闺女差点被人骗到外地打工。 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跟人私奔,估计其中大部分都是周翠造的谣。 张秀芬那是越想越气,嗷一嗓子就冲了上去,抓住周翠的头发就往门外扯。 站在门口的乔珊侧身让开,周翠往后倒时也伸出只手扯住了她后脑勺的头发。 “我家吴慧的闲话肯定也是你这个八婆传出去的。” 吴慧未婚先孕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李秀兰才不管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此刻都算在周翠头上。 刘科惊讶地望着妻子,抱紧女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几个女人身后走到院子。 “你先回屋去,院里不管啥情况都别管。”秦海把墙壁上挂着的外衣取下,递给秦溪:“别怕,凡事有你爸在。” 秦雪走上来抱住秦溪胳膊,秦梅也担心地迎了上来。 “包亮,进屋来。” “爸,来了。” 没挤进屋里的包亮从黑处走出来,身后还跟着睡眼惺忪的卓三。 “三妹你放心,哥今天帮你好好收拾那个老流氓。” 说着,朝后一招手,包亮和卓三走进了屋里。 洗澡间的门嘎吱一声关上,吴建国和张有财退到门外。 “今天周宝山怕是要脱层皮。”吴建国说。 张有财鄙夷地瞅了眼连自家父母都顾不上灰溜溜跑回家的周家两个儿子。 “我敬秦海是条汉子,以后他在偷懒,我也当没瞧见。”张有财砸吧嘴,摸出根烟来。 “听这声,打得可不轻。”吴建国砸唇。 院里四个女人一对三,周翠的衣裳袖子都扯烂了半边,嘴巴跟喷粪似的不停骂着娘。 洗澡间里就清净得多。 那耳光打得啪啪作响,估摸着周宝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屋里,秦溪三姐妹刚坐下。 “大姐,我今天可算是对大姐夫另眼相看,竹竿似的小身板,打起人来有力气得很。”秦雪笑得牙不见眼。 每打一巴掌,包亮就骂一句臭流氓。 看样子他就是揍人的主力! “姐,大姐夫平时不打你吧?” 秦溪的脑回路就要复杂得多,一下子联想到了其它问题上。 “你想哪去了,你姐夫不打人。”秦梅哭笑不得地拍了下秦溪,又有些担心:“要不咱们让爸别打了,万一把人打坏可怎么办。” “还担心流氓被打坏,大姐你想啥呢!”秦雪说。 “姐,没事的!爸有分寸。” 秦溪心里暖洋洋的。 被家里人护着的感觉非常新奇,同时又让人变得柔软。 “我帮你擦干头发,别着凉感冒了。” 秦梅就是别人说什么跟着做就是,秦溪说秦海知道分寸,她也就不担心了。 三姐妹趴在窗口,一直到张秀芬薅下周翠的几大把头发,总算安静下来。 但这件事只是暂时安静下来。 之后秦海他们压着周宝山去了周家,至于协商内容秦溪几人就看不到了。 反正周家的灯亮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周宝山顶着张肿得跟猪头似的脸照常出门上班,而周翠一直没出门。 秦海上班前特意来秦溪房间把昨天商量的事说了说。 这件事不报公安,周家赔了八十块给秦溪,周家想法子跟人调换院子,尽快搬出大杂院。 “钱给你,别乱花。” 秦海把赔的八十块全给了秦溪,冲她眨眨眼:“可别跟你妈说,要不咱俩都没好日子过。” 不报公安,也是秦海不想赶尽杀绝,免得留下死仇。 偷看姑娘洗澡虽然恶劣,但也没法定罪,道德劳改去年刚废除,最多就是教育批评几句。 打顿周宝山出气,又赔了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秦溪点头。 就是按照周翠那针眼大的心眼,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过去了。 12、第 12 章 临近年关,电缆厂里开始忙碌,大人们开始早出晚归。 周翠没脸出来见人,天天猫在屋里,使得大院这些天安静不少。 等送走上班家人,秦溪端了板凳在门口剥中秋剩下来的板栗,打算趁天气好晒晒。 “秦溪姐姐。” 刘科和乔珊的闺女刘娜小心翼翼地捧着南瓜发糕从厨房走出来,每迈一步都得停下看一眼。 小姑娘头发稀少蜡黄,勉强能扎两个冲天辫。 喝了几个月奶粉,脸色瞧着倒是红润了些,就是身板子还是弱,只要受风就得感冒。 “你在屋里吃,屋外冷。” “我要和姐姐坐一起,我不冷。” 一月份的寿北市,还不到下雪的月份,就是那天老灰蒙蒙地透着股干冷。 “那你坐这边儿,挨着些炭盆。” 秦溪接过碗,把人拉到背风口,把炭盆往她身边移了移。 炭是早上做饭剩下的,微微还有些热度,秦溪会时不时往里加块木柴保持不熄。 “志明还没醒?”秦溪问。 小姑娘裂开嘴笑起来,露出缺了颗的门牙:“志明还在睡,我刚才进屋看他还在打鼾。” 说着,噘起嘴奶声奶气地学起包志明打鼾的模样。 秦梅屋子小,一米二的床睡两个大人都挤,两孩子根本睡不下,这些天都睡张秀芬屋里。 小团子原本还想跟秦溪睡。 没梯子上去的高低床成了难关,小孩儿努力半天只能哭兮兮地无奈放弃。 “三姨,我穿不上裤子。” 说志明,包志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响起。 小团子眨了眨圆溜溜的眼,先耸动了几下鼻子,闻到空气里飘散的酸甜气味,瞌睡一下子就飞了。 因担心刘娜一个人把好吃的吃完,着急地翻身坐起。 床尾有三条裤子,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包志明先胡乱地把外裤船上,才又去套毛线裤。 裤子刚拉到膝盖就没法再往上了,急得他赶忙出声呼救。 秦溪进屋来,看到的就是撅着屁股跪在床上的小胖孩儿。 “米糕,三姨,我也要吃米糕。” 着急的情绪在看到刘娜手里的米糕后直接升级成焦躁,也不管裤子穿得怎么样,就想往床下爬。 要不是秦溪眼疾手快按住那蠢蠢欲动的小脚丫,早绊下床了。 “锅里给你留着呢,先穿好衣服洗脸。”秦溪拍了下高高翘起的小屁屁,笑得无比灿烂。 “刘娜,米糕是甜的还是咸的?” 被按在床上穿裤子,包志明也没忘了小馋猫似地吞着口水。 “甜的,又甜又软。” “我喜欢甜的。”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地聊着天,明明内容充满童真,随后说着说着秦溪竟觉得有些心酸起来。 两个两岁多的孩子,原本应该最天真活泼的时候。 可这两孩子有限记忆中关于食物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包志明提起以前爸爸买白糖米糕回家,他和姐姐都没吃上,全被大伯娘收起来给堂哥堂姐了。 他们跟妈妈告状。妈妈只会忍气吞声说以后再买。 刘娜原名叫贾大丫,没来刘家前更是连大米饭都很少吃,能每天吃两个窝窝头就算好了的。 “三姨,以后我有了钱一定给你建一间大大的厨房,还要给外公买辆带铃铛的自行车。” 裤子终于穿好,包志明抱住秦溪的脖子吧唧地亲了口脸,软软糯糯地说道。 到来外公家住后,包志明觉得可高兴了。 吃鸡肉鸡腿都是他和姐姐的,每天睡醒就有好吃的。 外公还送他一辆小车,车把手缠满红绳,可好看了。 “我们家志明真厉害。”秦溪也香了口又白又嫩的小脸,把孩子放下地。 “那我也给姐姐买花衣服,还给你戴大红花。” 刘娜也想要姐姐的亲亲,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还故意踮起双脚。 秦溪笑眯眯地也亲了下,打发两孩子出去刷牙洗脸。 把床铺整理好,又把秦海扔在茶几的工具全部收到一起。 前两天秦海从废品收购站里买了辆小孩骑的废弃三轮车,扛回来时只有个掉漆的车架子。 就那车架子放在前世估计只能卖废铁。 可几天时间,硬是让他捣鼓出一辆独一无二的小车车。 轮胎没有,就去自行车厂外的不合格产品仓库找,还真找到了两个新轮胎。 座椅破洞,就用毛线钩织坐垫套上去,把手用红绳缠绕。 凡是掉漆的地方全用花毛线缠绕,张秀芬是一边骂一边还专门搭配了颜色。 捡来的车子很旧,可那爱却每时每刻都是崭新的。 收拾完,秦溪抱着包志明刚换下来的衣服走到水池边,抬眼就瞧见院门口有个中年妇女在门口张望。 “你找谁?”秦溪问。 “我……我是大丫大姨,想来看看大丫。” 女人有些怯生生的,说着拉拉头巾,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露了出来。 秦溪下意识看向大丫。 大丫眼睛一亮,抱着碗噔噔噔地跑向门口。 “大姨,大姨……” 孩子的真实反应不会骗人,刘娜满心欢喜,没有丝毫犹豫就奔了出去,应该是个对她还不错的长辈。 秦溪跟着走出去。 女人已经泪流满面,搂着孩子又哭又笑。 “你妈妈看到你现在过得好,也能闭上眼了。” “我们大丫有福气,成了城里姑娘,以后有不少好日子等着你。” “大姨,吃米糕,吃饱就不哭了。” 一大一小哭个不停,人来人往的巷子口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秦溪只得开口把人请进了院里。 最近秦溪他们这个院子接连出国好几次名,今天可不能再惹人注意了。 “我就是来看看孩子,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女人终于抹了把脸,把提着的网兜放到水池边:“我给孩子买的麦乳精,还有这个……” 女人从棉袄里掏出手帕,包了两层的手绢里全是一叠毛票。 “我听人家说城里的孩子喜欢吃零食,这些钱以后就给大丫买点零食香香嘴。” 一毛两毛甚至还有五分,看似厚厚一叠钱,加起来最多有三块钱。 秦溪知道,这可能是女人积攒了好些年的私房钱,哪能要。 “你放心,我相信乔珊阿姨肯定会好好疼爱娜娜的。”秦溪把钱推回去:“我只是帮忙白天照看娜娜。” “不好意思……我以为同志……就是乔珊同志。” 女人脸色尴尬,手足无措地是缩回来也不是,继续给也不是。 “拿回去吧!人乔珊才不稀罕你那三瓜两枣。” “……” 李秀兰靠着自家门口,看了半天热闹冷不丁开口。 秦溪知道她或许只是想说乔珊家条件不错,不能亏待孩子。 可要第一次认识的人听了心里还不得误会。 女人就以为李秀兰是在嘲讽她寒酸,尴尬地很快涨红了脸。 “大娘你放心,乔珊阿姨知道你来看娜娜肯定很高兴,等她下班我就把麦乳精和钱一起交给她。” 为了让女人放心,秦溪只得接下钱。 女人表情才算是缓和了些,不等秦溪挽留吃饭,忙不迭就要走。 秦溪没法,只能把昨晚蒸的包子装了十个给她路上吃。 女人一离开,李秀兰砸吧砸吧嘴唇:“秦溪,昨天你给我家的包子真好吃,比国营饭店的都有滋味儿。” 寿北市地处华国南边儿,这里的人都不擅长做面食。 想吃包子馒头,只能去国营饭店里买。 秦溪昨天送来的包子皮薄肉大,一口下去嘴里连汤带水都是肉香。 送了六个拳头大的包子,最后有三个都入了吴慧嘴,她就捞着小半个。 哎哟……那滋味!她可是想了一整夜。 秦溪笑:“李婶想吃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昨天张秀芬特意给她五斤肉票买肉来包包子,给吴建国家和乔珊家都送了几个。 多半是想感谢前些天偷窥事件中帮忙的两家人。 之后秦海又带了些去回收站的大爷,也算是为以后提前“贿赂”大爷。 剩下十个今天全送女人了,还不知道晚上秦雪回来发现包子没了会不会生气! “哎哟!那我家可买不起那么多肉和面粉。”李秀兰撇嘴。 秦家自从秦溪做饭后,每到吃饭时间那香味都别提多勾人了。 家里几个兔崽子天天摆着张臭脸嫌弃自家饭不好吃,李秀兰哪还敢真去学,不好吃还正好给自己里省点粮食。 秦溪淡淡一笑,目光从吴慧住的屋子处划过,开口:“昨晚吴慧姐还给了我五毛钱,说今天她买菜让我帮忙做一笼包子送人呢。” “什么!” 吴慧给秦溪钱就让李秀兰一惊,接下来听说她要买包子送人,那更是脸瞬间垮下黑得跟锅底似的。 如果是孝敬爹妈也就算了,竟然是送给外人。 李秀兰哪能干,操起墙边的扫帚,风风火火就冲去了吴慧的屋子。 秦溪搂着两个孩子退到自家门前。 吴慧可舍不得那五毛钱,原本打算给秦溪一块钱让她白帮忙做三十个肉包子。 猪肉七毛一斤,面粉两毛一斤,两块钱就想让她做出三十个肉包子来,秦溪哪能答应。 五毛钱工费,肉面她自己买。 做之前还是得先让李秀兰知道,万一做好又来找麻烦,秦溪得先把话说在前头。 至于吴慧今天还能不能做成包子那就得……看她们母女谁厉害了! 13、第 13 章 而今天秦溪注定也没空管吴慧那五毛钱究竟能不能给。 吴慧的呼痛声响起没多久,包亮和卓三就就扛着个大麻布袋回来了。 包亮把袋子往自己屋子一搁,兴冲冲地就来找秦溪。 “三妹,我妈和大嫂今天要来家里,你晚上看着多做几个好菜。” 说着,从兜里拿了两块钱出来让秦溪买菜。 秦溪接过,心里疑惑,说得也相当直白:“亲家母是打算亲自来接你们回去?我看不像!” “三妹说得对,婶子不会又在打什么主意吧?” 卓三对屋里自家媳妇儿的鬼哭狼嚎好似没听见,步子一转就凑了过来。 能迷倒吴慧,不得不说卓三这张脸还真是有点本事,长得着周周正正剑眉星目,非常符合。 “大姐夫,如果亲家母还敢让我姐受气,你知道我妈的脾气……”秦溪意味深长地摇了下手里的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秦溪对这个素未蒙面的亲家母可没多少好感。 偏袒大儿子家的两个孩子都不算,就连剩下的包志明和包莉莉都还重男轻女。 秦溪给包莉莉洗澡时就发现她后腰处有好多新旧叠加的青紫痕迹,孩子说是奶奶掐的。 为这事,秦梅还挨了张秀芬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孩子受委屈不敢说,只能怪当妈的太没用,连孩子都知道说了也没用。 “三妹放心!我妈他就是来看看我们住的怎么样,不会瞎说话的。”包亮挠挠脑袋笑道。 既然姐夫都这么说了,那秦溪也没什么好再质疑,目光滑动指了指门缝里的麻布口袋。 “那是什么?” 秦溪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包亮屡次被骗的经历还是让她不得不多问两句。 距离上次被人骗五块钱买了堆碎布的事还过去不到半个月。 “帮朋友暂时保管一下,不是什么赚钱的东西。” “过两天我们那朋友就来拿!包亮哥就是帮人暂时保管两天。” 一个心虚写在脸上,一个只要说谎音调就不由拔高。 秦溪:“……” 等秦海下班,秦溪只能去告状。 “卓三,你还不滚进屋来。” 音量一提高,吴慧自然听到了自家丈夫的声音,不由扯着嗓大吼。 卓三麻溜走人,包亮嘿嘿两声,眼珠子一转往包志明走去:“志明吃什么呢?给爸爸也尝尝。” “……” *** 听说亲家母要来家做客,张秀芬跟同事们打过招呼早早赶回了家。 前脚她刚进院子,后脚包亮就领着三个女人走了进来。 “亲家母。”张秀芬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停好自行车,请几人进屋:“去屋里坐。” 秦溪在厨房里听到老妈声音,忙先出来打了声招呼。 “婶子好,大嫂好。” 两人在大姐结婚的时候秦溪见过,不过那长了双死鱼眼的妇女不认识。 “这就是秦三妹子啊!” 包母叫曾翠凤,个头不高五短身材,五官全紧紧挤在一起,就跟盘子上撒了几粒芝麻似的。 她说话的同时,那中年妇女用死鱼眼上下打量起秦溪。 眼神让人发毛,秦溪不悦地点点头,错开眼神看向包亮。 包亮的神色也不好看,嘴角向下压着,好似在努力地压抑着怒气。 张秀芬柳眉一皱,两步上前挡在秦溪面前:“大家进去坐吧,外边站着怪冷的,屋里暖和!” 秦溪一声不吭,转身往厨房里去。 包志明和包莉莉跟屁虫似的跟到了厨房,一人抱着秦溪一条腿不肯撒手。 “怎么了?” 孩子们讨厌曾翠凤秦溪知道,可看这两孩子的眼神完全被担心充斥。 “三姨,不管奶奶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包莉莉皱着小脸急吼吼地说道。 秦溪坐下,将两人拢到身前,问:“慢慢跟三姨说说怎么了。” “三姨,那个大娘是媒人,可讨厌了……”包莉莉说,包志明狂点头,奶声奶气地补充:“她是坏人。” 秦溪有些诧异。 媒人…… 在结合刚才女人眼神,今天莫不是冲她来的吧。 “我们隔壁许姐姐就是她介绍的对象,嫁过去没多久就守寡了,我虽然不知道守寡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事儿。”包莉莉皱着鼻子说。 别看她才六岁,家里大人们说的话都能听懂。 她还瞧见那个媒人偷偷摸摸塞了十块钱给奶奶……她们都是坏人! “我不要三姨被骗。”包莉莉一把搂住秦溪,说着说着就掉下眼泪来。 秦溪忙抱着人小声安慰:“三姨最厉害了,一拳就能打跑坏人,谁都不敢欺负我。” “哈哈……三姨能举起衣柜,爸爸都不能。”包志明笑着连连拍起小手。 秦溪也跟着笑了笑。 虽然知道了曾翠凤几人目的,秦溪这顿饭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 等秦家人全都回到家,饭也做得差不多了。 饭桌小,就摆了两桌。 秦海和张秀芬陪同客人坐在餐桌吃饭,秦溪带孩子们在茶几上吃。 “姐,你看大姐缩得跟只瘟鸡一样,看得我真来气。” 秦雪狠狠地戳着碗里的饭,满脸恨铁不成钢。 秦梅见到曾翠凤,那就跟兔子见到老鹰,稍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一哆嗦。 “细嚼慢咽,小心鱼刺。”秦溪给包志明夹了筷子鱼片,叮嘱完跟着点了下头。 “那个老太婆的眼神好恐怖,比周翠还恶心人。”秦雪又小声道。 秦雪的感觉同样灵敏,一回家就注意到了那死鱼眼老太婆不善的眼神。 视线一会儿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儿又在秦溪身上流转。 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还不放心咱爸咱妈?”秦溪笑着给她夹了筷子鱼片,倒是关心起其他事来:“一会吃完饭我们去大姐屋里看看,今天姐夫又不知道背了些什么回来。” “哎!知道了。”秦雪叹气。 当小姨子的还要操心姐夫闯祸,这说出去谁相信啊…… “你售货员的工作辞了没?” “辞了辞了!” “那就好,以后有得是你挣钱的机会。” 秦溪笑,刚送筷子炒土豆丝进嘴里,忽然就听到有人竟然说到了她。 “还是亲家母享福,两个女儿长得漂亮,做饭手艺也了得。” 曾翠凤吃得嘴角都是油光,直到脚尖被大儿媳妇踩了下才一抹嘴开口道。 张秀芬笑:“都是些家常菜,不值得亲家母夸奖。” 秦海也跟着道:“说得是,眼看我这俩姑娘也大了,等亲家母家收拾好,让秦梅两口子搬回去,就给她们单独隔一间屋子出来。” 曾翠凤说饭菜,那秦海就把话题拉回来说屋子。 谁让刚才包大嫂说家里最近在收拾,等屋子腾开了才有地住。 曾翠凤撇撇嘴,装没听到似的拿起筷子又夹了片鱼。 包大嫂装傻陪笑,又把话题转向了秦溪:“还是秦溪真能干,不知道有没有找对象?” 此话一出,秦海和张秀芬哪还不知道这家子打得什么主意。 秦海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也装傻充愣,招呼着几人吃饭,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包亮:“包亮,别光顾自己啊……还不给你妈夹菜。” 包亮苦着张脸,闷声闷气地叫了声:“妈!” “咋了?我们这也不是为了秦溪好吗……罗大姐你说是不是?” 那死鱼眼中年妇女一抹嘴角的油,开口了:“我这侄子长得有模有样,父母都是厂里的干部,还在城里买了套房子,你就说这条件多好……” 光说条件的话确实没得挑剔,可秦溪用脚指头想就知道绝不会那么简单。 就这条件,想要嫁的姑娘还不得排出几里地去,哪还轮到媒人上门说媒。 张秀芬嗤了声,重重放下筷子,冷声道:“这么好的条件,罗大姐你还是留给我亲家吧,包亮不是还有好几个表妹吗。” “我弟家那几个闺女可比不上秦溪能干,人家看不上。”曾翠凤笑得那叫一个令人作呕。 “我家三妹就不牢亲家母操心啊!以后她谈什么对象由她自己说了算。” 秦海的话无疑已经是摆明拒绝曾翠凤几人。 可不知是她们对秦溪太满意,还是有啥任务在身,就算秦海如此说了还是没打算放弃。 曾翠凤和那罗大姐你一言我一语跟唱双簧似的试图说服秦海和张秀芬。 “姐,你看大姐夫。” 秦雪笑嘻嘻地拉了拉秦溪的袖子,姐妹俩看向正对着她们而坐的包亮。 牙关紧咬,脸黑得跟要滴出水来。 本来双手放在桌下,但随着曾翠凤两人的话,秦溪看到他抬起放在桌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握拳——握紧——青筋暴起。 下一秒,包亮拳头直接砸向桌面,砰地一声,筷子弹起掉落地面。 屋里安静了下来。 秦海老神在在地抿小酒,张秀芬被吓了跳,捂着胸口瞪了眼包亮。 “我看舅舅家的两个妹妹和张友亮配一起正好,一个不行就让另两个妹妹去,再不济大嫂的妹妹也行。” 包亮声音又沉又闷,压抑的无尽怒火终是转换成了冷。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眼底怒气汇集,跟平时嬉皮笑脸的大姐夫判若两人。 14、第 14 章 “老二,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包大嫂习惯性地开口呵斥,话都说出口了才觉着不妥,长脸一怔,又重新换上笑脸。 “我就这么说话了!你要怎么着!” 包亮被激怒,噌地站起来指着包大嫂的鼻子开骂。 “我们家就是你这个烂心肝的女人搅合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撺掇的那些破事……” 怒火中烧之下,包亮一股脑将包家的事全捅了出来。 “啧啧——” 秦雪听得啧啧称奇,带着丝兴奋的目光看向包大嫂。 秦溪拍拍妹妹的肩膀,让她照看两个孩子,自己则是起身走到了饭桌边。 这个名叫罗大姐的媒人,是寿北县城里很有名的“三寸舌” 她撮合的全都是没法通过正常渠道找到对象的那种人。 包莉莉所提到的邻居姐姐,几乎就是被父母卖给了个身患重病的将死之人。 男方彩礼出得高,媒婆避重就轻说得天花乱坠,嫁过去才发现男方根本没几天活头。 而今天她们想介绍给秦溪的张友亮,因□□妇女未遂劳改七年才刚出来,是个秉性上就有问题的人。 “一个□□犯还想介绍给三妹,看来妈你是根本没有半点顾念请亲戚关系吧……还有你……” 控诉完曾翠凤,包亮手指一转瞪向包大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个丧良心的媒婆私下有什么勾当,让我妈给你当挡箭牌是吧……外人还说你是个好儿媳。” 在包亮心里,包大嫂才是最坏的那个。 他妈没脑子,被人骗了还乐呵呵地帮数钱,那是一点都没发现外人是怎么说她。 坏心眼的老太婆,迟早下地狱…… 哪一个骂名不是包大嫂在外亲力亲为宣传而来。 “妈你还当她是亲女儿,你知不知道这两人私下的人勾当……你拿十块钱背骂名,她每次能得好几十块。” 秦溪挑眉。 包大嫂长得其貌不扬,一副和事佬的做派,到头来竟然是最坏的那个胚子。 “我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白住我家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你把所有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包大嫂回得不慌不忙。 “你家!当初大哥单位分房子要补四百块钱,有三百都是我出的,怎么就是你房子了!” 包大哥在水利局上班,按级别也就是非常普通的办事员。 想要住上两室一厅的公房,得一次性补贴四百元,对月工资就三十五块的包大哥来说,这无异于个天文数字。 所以当初包亮出了三百块,说好以后房子两兄弟都能住。 这事包大嫂也早知道,没想到结婚才住没几年就不认账了。 包大嫂脸色猛地大变,秦溪看见她放在桌下的手拉了拉曾翠凤袖口。 条件反射般,曾翠凤脸色一沉,连带着眼角都耷拉了下来。 “你大哥大嫂算是对得起你们的了……白吃白喝好几年还不够抵那几百块钱。” 秦溪都被这亲家母的脑子给气笑了。 刚才包亮都点明被包大嫂坑了,曾翠凤竟然还反过来帮害自己的人说话。 不是笨出天际,就是被pua到根本没有自主意识了。 “我见过蠢的,还没见过这么蠢的……” 包亮被气得脸色铁青,嘴唇蠕动半天都没说出句反驳的话来,倒是张翠芬似笑非笑接过了话。 “亲家母,这是我家家事,没有你插嘴的份!”曾翠凤说。 “家事?我看你比我老家养的那头猪还蠢,就是过年杀猪猪也知道逃跑,哪像你……被人宰了还乐呵呵地往上凑呢……啧啧啧……” “我就把话摆在这儿了……包亮是我女婿,谁敢欺负我家人试试,老娘……” 张翠芬依旧稳定输出中,要论阴阳怪气她认第一在场的没人敢认第二。 秦溪趁机凑到包亮面前,小声地问:“姐夫,当初那三百块写条子没?” 包亮一怔,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写了,还是我大哥亲自提的,应该是担心以后我争房子吧。” 条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借款三百元,可是半边没提房子的事。 “把借条拿来,今天咱们得把这钱要回来。”秦溪说。 “不太好吧……”包亮仍有些犹豫,秦雪见状,直接凑上来加了句:“姐夫你把他们当家人,可人家可没想管你死活,你看她们问一句你住岳父家有没有受气了没?” 包亮沉思。 秦溪趁机添了把火:“你也瞧见莉莉腰上的青紫吧,你妈可没把两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 包亮再拎不清,孩子那也是他的命根子。 神色当即就变了,一声不吭地走到桌边,拉起跟鹌鹑似缩着的秦梅,只说了句“走” 夫妻俩默默离开,一开门正好撞到在门外偷听的李秀兰和吴建国。 张秀芬瞟了门口一眼,嘴皮不停歇地继续输出。 “老颠婆,我要跟你拼了……” 终于,口舌之上曾翠凤知道自己根本占不了便宜,吼了声就朝张翠芬冲过去。 那罗大姐也不知怎么想的,包大嫂还没帮忙呢……她反倒是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 秦溪跨出一步挡在张翠芬前面,冷哼:“被我妈说中见不得人的心思,不舒服了?” 经过前次混混一战,秦溪深知自己力气太大,所以出手并没有用多少力气。 左手抓住曾翠凤的胳膊,右手朝罗大姐脸上一推,右脚顺便抬了下。 “你们敢打我妈和妹妹。” 秦涛吼着,起身端起自己坐的板凳,冲到秦溪面前……把板凳递给了张翠芬。 真是妥妥的老妈打架,他递板凳。 秦溪满头黑线,左手稍微一收,曾翠凤身子立刻朝右歪去,满脸惊恐地大声呼痛。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石块压着,越是挣扎就越痛。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否则手断了可别怪我。”秦溪说着,顺道看了眼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的罗大姐。 “大嫂!亲家母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光站着?哦……我知道了!你肯定还巴不得婆婆挨打呢吧。” 秦雪捂着嘴一脸终于明白了的表情。 “你……打老人,我要去公安局举报你。”包大嫂恶狠狠地指着秦溪,如果不是身体很识相地往后退了几步的话,还是有那么点威慑作用。 秦溪笑:“好啊!你们去举报,看看公安同志是先抓你们收人钱财骗人卖女儿的被抓还是我为民除害被抓。” “一群丧良心的东西,迟早被天打雷劈。”张翠芬躲在秦溪身后继续输出。 “条子我找到了。” 就在这时,包亮找到借条,进门就递给了秦溪。 秦溪放开曾翠凤,转身把条子递给跟隐形了的秦海:“爸,这是大姐夫的借条。” 秦海接过扫了眼。 “这钱是该要回来。” 秦海站起来,走到包大嫂面前,指着借条上包大哥的签名和红手印。 “三百块放五年前,能在咱们县城内买间屋子了,老吴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问到的吴建国:…… “能买咱们厂子外边儿一座带院的房子,哪才止一间屋子。”李秀兰高声替丈夫回了。 “家人之间说利息生分,这么着吧……我们就要回这三百元就成,包亮你怎么说?” “我听爸的,多余就当这几年租房子的钱,我就拿回那三百块就成。”包亮立刻道。 “行!亲家大嫂……还钱吧?”秦海笑。 “还什么钱……那钱是老二给老大,谁说是借的!”曾翠凤还嘴硬。 殊不知她越这么说,就越冷了包亮的心。 他抹了把脸,满脸沮丧地吼了声:“妈!大哥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儿子吗!” “哎呀!别废话了,掏钱吧。”张翠芬摆手打断,嫌恶地朝包大嫂伸出手:“不还钱就别想走。” “反正我们也不怕去公安局。”秦雪补充。 “如果没带那么多钱出门也没事,我们亲自上门去拿,就是啊!万一有人问起来我这嘴可把不住门……”秦溪笑。 看架势,今天这事不还钱肯定要闹到公安局去,那才是包大嫂最害怕的事。 丢面子是小,万一因此连累丈夫的工作,那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心里一番衡量后,包大嫂心一横,竟然从衣兜里掏出个布包来。 罗大姐见状,立刻尖叫一声:“那钱是张家给的彩礼,不能动!” “回去我再还你,难道你想咱们做媒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罗大姐哑了! 布包里有两个小包,包大嫂先打开其中一个拿出两百块放桌上,然后又打开另一个。 那个小布包里三张五十,其余都是十块。 “张家给四百块彩礼,到女方手里就剩两百块,剩下两百块看样子是要分赃啊……”秦雪撇嘴。 四百块彩礼,放这个时代那可算得上天价,城里没几家人能出得起。 到女方家里少一半,到新娘子手里恐怕十不存一。 事情既然已经被拆穿了,罗大姐三人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秦雪的话没人接腔,屋子里安静得很。 “借条给我。” 一手借条,一手钱。 秦海拿过钱,随手往兜里一塞,直接送客:“天不早了,亲家母就请回吧!” “包亮,以后我和你大哥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临走前,包大嫂冷冷地留下句话。 三人灰头土脸地摸黑离开了院子。 15、第 15 章 包家人一走,秦海的怒意突然爆发。 “你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秦海的女儿,屁用没有,两个妹妹都知道维护自家人,就你一直缩在后头。” 秦海气得是秦梅的懦弱,也气她没有担当。 自家人的利益自己不争取,就指望当个缩头乌龟等麻烦过去。 秦海骂秦梅,秦家这回倒是没人帮忙了。 秦溪带走两个孩子,又去厨房里端上蒸锅里专门留的红烧猪蹄去了刘科家。 “乔珊阿姨,吃饭呢?” 刘科家的门开着,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快进来,娜娜正念叨你呢,说秦溪姐姐做的菜世界上最好吃。”乔珊笑着让几人进屋去。 自从刘娜交给秦溪带后,刘科三五不时地会带些吃喝送到秦家。 两家人走动自然而然频繁了起来。 “是猪脚。”刘娜一看秦溪端的碗,小脸就笑得皱成一团。 刘科夫妻也没客气,碗一放下就往女儿的方向挪了挪,笑眯眯夹了块放小碗里。 乔珊则关切地问起刚才秦家爆发出的争吵声。 在家里吵架,声音传得整个大杂院都听着了。 “少跟包家人来往是对的,这种人只会记得你的坏,根本不会想起你的好。” 听秦溪说罢,刘科摇头叹息道。 “他们胆子可真大,这要放在几年前那可是得劳改的。”乔珊说,随即放下筷子不由好奇道:“你做饭这手艺哪学的?” 被秦溪家饭菜香影响的不止是李秀兰一家,就是住得较远的乔珊家里也天天能闻到香味飘来。 就是几分钱一个的南瓜在她手里也能变成糕点和各种吃食。 “菜站有个老师傅教的,我就学了点皮毛。”秦溪信口胡诌。 “难怪,我们家娜娜多亏你照看的仔细,我和她爸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乔珊说,刘科也跟着道:“我们办公室的强子昨天还问我孩子是送谁家照看?养得胖乎乎的真好。” 大院里多得是职工家属帮忙照看没到上学年纪的孩子,有些收粮食,有些收钱票。 只管一顿的五块,管早午的六块。 价钱虽说便宜,可除了吃喝其他一概都是随便看管,乔珊就经常瞧见那些孩子在巷子里玩泥巴全身脏兮兮的。 秦溪这姑娘识字,性子还好。 女儿在秦家才两个月,回家都能给他们夫妻讲故事,还能认识简单的几个字。 哪家家长看了不喜欢啊…… “要不我让强子媳妇来找你?也让他们出八块钱。”刘科试着问。 就带三四个孩子,这都能赶上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秦溪笑着摇了摇头:“我打算学别人晚上去电影院门口摆摊卖吃食。” “你要摆摊?” “叔叔阿姨可千万别跟我妈说,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具体的还得多看看。” “是得多看看。”刘科沉思。 如果是三年前,他肯定会劝秦溪找找个安稳工作。 但这两年国家实行改革开放,城市和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从集体到个人都将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今年厂子效益翻倍,就是因为经营自主权扩大,接到了来自国外的订单。 厂子都力求突破,秦溪又为什么不能找到另一种赚钱法子呢! 乔珊不管那么多,光是看着女儿吃得香喷喷的样,心里就幸福得快要冒泡。 “妈妈,我还想吃一个。” 刘娜竖起油汪汪的食指,奶声奶气地恳求道。 包志明见状,也跟着舔起了嘴唇,抱紧秦溪撒娇:“三姨,我也要吃猪脚。” 秦溪见状,忙起身抱起孩子:“我先带孩子家去,他可不能再吃了。” 回到家里,秦梅已经挨完骂回了自己屋子。 本来想告大姐夫的状,但一看秦海怒气还未消,秦溪识相地闭上了嘴。 刚回到自己屋里没多久,房门被敲响。 “秦涛,你们睡了吗?” “没睡呢。” 秦溪和秦雪都还没睡着,听到大姐的喊声,两人立刻坐起来拉开了帘子。 “大姐怎么了?” 刚从被窝里出来,秦溪就立刻被寒意冻得一个激灵,又嗖地跳上了秦雪的床。 两姐妹披着被窝,齐齐看向满脸通红的秦梅。 只听秦涛又冲屋外喊了声:“大姐夫” 包亮在外等了片刻才走进来。 冬天大家都穿得厚,就是晚上睡觉也要穿毛线裤,秦溪随意披了件棉袄靠坐在墙边。 包亮轻咳两声,秦梅这才开口。 “三妹,我们……我们想把钱放你这。” 秦溪疑惑。 秦梅从兜里拿出手绢,直接递给了秦溪。 “放我这干什么?你们的钱该自己保管啊!” 秦梅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伸着手重复:“你先帮我们保管。” “这些钱是我们两口子这几年存下来的钱,我怕……怕放家里被我……被我给糟蹋了。” 包亮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识,一把拿过秦梅手里的钱递给秦溪:“放你那我们放心。” 其实这钱是从大姐结婚起,秦海勒令秦梅每个月交五块钱回家不知不觉存起来的。 先前包亮以为这钱是给岳父岳母每个月的孝敬钱,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多说过。 没想到刚才秦海教训完了一通秦梅后就让张翠芬把钱全拿出来还给了他们。 那时候包亮才知道,这些钱是岳父岳母担心女儿有个麻烦专门帮她存的。 每个月五块钱,整整存了五年。 “加上今天大嫂刚赔的三百,整整有六百块。” 包亮说着说着都有些哽咽起来,不知是感动于岳父母的关心还是与自己家人有了对比。 昏黄灯光下,秦溪看见他眼眶逐渐泛红,虽然笑着眼底却满是悲伤。 都是三百块,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却天差地别。 秦溪接过钱,把手绢展开。 果真有大叠五块摞在一起,甚至带了丝淡淡的霉味。 “我怕管不住自己,你也知道你大姐……钱在她那不成。” 包亮不仅了解自个儿,也了解毫无主见的妻子。 就怕哪天他妈和大嫂说上几句好话,秦梅就被哄得把钱送出去。 两人商量之下,还是最相信秦溪,所以连夜都不过就把钱送了过来。 “钱先暂时放我这,过几天爸气消了我就把钱送过去。”秦溪说。 那可是六百块巨款,秦溪他们住的屋子用手都能拍掉锁头,哪敢放屋里。 秦溪自己那八十块还藏在床底,每天都得看一回才能放心,哪能再多六百块。 “成,那我们先回去了。” 不管在谁那,反正只要不在他们夫妻手里就成。 *** 市第一人名医院。 “黎医生,该下班了吧!” 五点半刚到,黎书青的办公室门口突然有个脑袋探了进来,嬉皮笑脸地拖长了语调。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快说。” 黎书青整理完病案,起身把资料放进文件柜,声音一如往常那般冷冷淡淡。 不过霍云早已习惯,吊儿郎当地摇晃到桌前坐下,抬抬下巴:“晚上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 “我为什么要和你去看电影?” “瞧你这话说得,咱们好歹是发小,你陪我看个电影怎么了。” “看电影是小,就怕甑姨明天来问我今天你有没有和相亲对象去看电影。”黎书青说。 也只有面对霍云,惜字如金的黎大医生才舍得一口气说出长长一句话。 霍云烦恼地直皱眉:“你说我妈怎么没完没了。” 黎书青脱下白大褂,换上呢子大衣,又不紧不慢地裹紧围巾,就是没回话。 霍云自己先等不及,顿了下又接着道:“咱俩都二十六,怎么傅爷爷和黄奶奶不见催你!” 要说没对象,军区大院里他和黎书青那可都是有名的光棍。 但两家家长的态度却天差地别。 老妈成天变着花样的给他介绍对象,黎书青家倒好,两个长辈不动如山从来没说担心孙子娶不上媳妇儿。 “你说呢?”黎书青薄唇微微翘起,透着股若隐若现的讥消之意。 霍云摸了摸鼻尖不吭声了。 黎妈妈在黎书青七岁时跳河自尽,黎爸爸没过多久就娶了个新妻子。 黎书青搬到军区大院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霍云就是那时认识的他。 反正院里有各种各样的猜测,无一不都说黎爸是个负心汉,黎妈死得冤。 黎书青是他们大院里最争气的孩子。 读书连跳多级,二十一岁就已经读完医科大学,后又接受国家安排出国深造。 二十五岁回国,已经享受正科级待遇,可谓是前途无量。 傅爷爷和黄奶奶心疼外孙,结婚的事由着他慢慢找,黎爸和后妈那边就是想出意见也没用。 “走吧。” 换好衣服,黎书青走到门前随手一拉灯绳,走出门去。 “去哪?” “先吃饭再去看电影。”黎书青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人停好自行车,特意绕过人多的地方,刚准备进电影院。 霍云忽地停下步子,指向人堆中非常显眼的秦溪:“那不是力气很大的小姑娘吗!” 黎书青侧头看去。 臃肿的棉袄丝毫挡不住女孩的美丽,特别是笑起来神采飞扬的样子,好似不管在何处都能一眼注意到她存在。 “书青,你看那人是不是一直盯着秦溪?” 多年侦查经验反应下,霍云立即发现秦溪身后不远处有人正跟着她。 16、第 16 章 秦溪和几个孩子蹲在一个卖麦芽糖的小摊前说说笑笑。 那个男人就穿着身蓝色工装,看着像是工厂刚下班的工人,眼珠子明目张胆地瞄着秦溪。 看着可不像是个正派人。 黎书青眉心微皱,寒冷如冰的目光在那个男人面上停留片刻后,淡淡道。 “不怀好意。” “根据我多年的侦查经验,这人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专门针对秦小姑娘。”霍云说。 男人紧紧盯着秦溪的背影,目标明确,没有丝毫乱晃。 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说不定已经跟了很长时间。 “虽然秦小姑娘力气大,但咱们是不是……” 霍云还还没说完,余光就见黎书青将手套往大衣兜里一塞,迈开长腿往小摊而去。 “面冷心热的家伙。” 霍云哈哈一笑,裹紧军大衣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秦同志。” 嘈杂声中,秦溪恍惚听到有人在说秦这个姓氏。 抬头往声音来源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出现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等她再往上看去,这才看清了来人。 黎书青背光而立,昏沉沉的灯光好似在他身遭渡上了层暖色。 但那层暖流于表面,仿佛丝毫都融不进眉眼半分。 他就站在那,身姿慵懒,神色宁和而又淡漠。 “黎医生?” 秦溪静静注视着他,眼神清明如镜,眼底有着淡淡的喜悦。 没有让人难以招架的热烈,只余真心实意的欢喜。 “借一步说话。”黎书青心口不知怎的一松,眼底也不由浮起笑意。 秦溪虽然疑惑,还是站起来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 霍云也站了过来。 “我们发现有人在跟踪你。” “跟踪我!哪?” 秦溪下意识转头去寻,脑袋刚晃了晃,脑袋上立刻多了只手温声制止:“不要回头” 手和主人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秦溪恍惚想着。 “小心被那人发现了。” 霍云个头很高,手轻轻一抬就跟拍孩子似的拍了拍秦溪脑袋。 秦溪明了。 微微侧了侧身体往跟踪的那人看去。 “那人你认识吗?”黎书青嘴角噙起抹笑意,手指微微朝右一挡,将霍云的手挥开。 霍云心里诧异,不由多看了黎书青两眼。 “我认识那人。”秦溪神色渐渐沉下去,又连忙回头看了眼妹妹弟弟,才回头道:“他是我们院里的邻居。” 男人正是周宝山的二儿子周明。 “邻居!难道是来找你的?”霍云问。 “不是,估计心里憋着什么坏呢……”秦溪抿了抿嘴,接着把前段时间周宝山偷窥不成反被打的事跟两人说了。 黎书青垂眼看不清表情。 霍云又惊又怒,手直接往衣服兜里摸:“等我把人抓回去审审,看那小子打得什么主意!” “你想挨训?”黎书青冷冷按下霍云的手,接着温声问秦溪:“需要我们送你回家吗?” 他们知道男人跟踪,可根本没有证据,电影院门口谁都来得。 抓回局里不是等着挨领导骂呢! “谢谢两位同志提醒,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一定去公安局。” 短暂担心后,秦溪又重新高兴起来。 笑着跟两人道谢,随后调皮地挥了下拳头:“我有这个。” “有幸见识过。”霍云失笑出声。 他们两个大男人站人群里鹤立鸡群,可真要论起打架来,还不一定能打得过秦溪。 “你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你爸妈,以后才不要一个人出门……”黎书青眨了眨眼,不急不缓地交代着秦溪。 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上的暖让霍云心中异色更添几分。 秦溪郑重地点头。 “黎医生放心,我们这就回家去。” 跟黎书青两人告别后,秦溪回身叫上弟弟妹妹们,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从周明身边走了过去。 “小姑娘胆子真大。” 目送秦溪越走越远,霍云不由称赞道。 黎书青静静看着,目光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来,就在秦溪身影消失在转角后突然出声。 “走吧。” “哦……等等,你怎么忘那边走?” 黎书青垮下台阶,欣长身影走入人群,霍云低头看了下电影开演时间,叹着气将电影票捏成团塞进了口袋。 这场电影他们是看不成了…… “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远离电影院前的喧嚣,秦溪一行走入黑乎乎的小路,秦雪下意识搂住秦雪胳膊小声问。 “黎医生和霍同志发现周明跟着咱们,就是提醒我们小心点。” 秦溪的声音平平淡淡,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此淡定,不由让秦雪悬着的心也跟着缓缓落下,嫌恶地啧啧了两声。 “难道他想为他老爹报仇!” 自从周宝山被抓住暴打一顿后,院里仿佛没了周家这一家子。 比起周明跟踪相的明显不怀好意,那种安静更让秦溪觉着不安。 只要狐狸尾巴露出来,那就有抓住的机会。 “那咱们该怎么办!” “先跟爸说,问问周家的情况。” “等我们抓到周家的现行,看我怎么收拾周明那个王八蛋。”秦雪低声嘟囔,小心地瞟了眼什么都看不到的巷子。 “你来抱志明,我背莉莉,咱们快点走。”秦溪皱眉。 秦溪姐妹的这一停下,距离他们十几米的男人也跟着停下吸了吸鼻子。 而男人身后几米处,黎书青和霍云往旁边一闪,躲到木柴堆后。 只听男子低低咒骂了声:“臭婊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秦溪几人再次往前走,男人好似有些烦躁,狠狠瞪了眼姐弟几人,笼着袖子往另一条路去了。 “还继续跟吗?”霍云问。 黎书青“嗯”了声,依旧不远不近地跟在秦溪几人身后。 直到站在巷口目送秦溪走进院子大门,这才戴上手套转身离开。 “我说你不会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非要把人送到家门口才放心。”霍云笑嘻嘻地打趣道。 “……” 月光下,片刻的暖好似又迅速从黎书青身上散去,清冷的银白月光与身影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你可别打秦小姑娘的主意,人家才十七岁。” 想看到的反应没看到,一句不成霍云又立即调侃了句。 终于,这句之后黎书青目光颤了颤,快的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霍云显然也没看到,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不再调侃好友。 “电影还没开场,咱们还能赶上!” “好。” 两人走远。 他们都没注意到。 院门口秦溪站了好半天,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才真正回家去了。 *** 第二天一早。 “晚上你的晚饭我去送,天黑你们就别出门了。” 出门前,秦海交代秦溪姐妹。 目光在周家紧闭的房门前划过,打定主意中午休息要去找一找周宝山问情况。 秦溪点头。 学校里已经开始放寒假,秦雪不用去上学,此时还在床上睡懒觉。 “志明,你们去四姨屋里玩,三姨去买菜。” 以往去买菜,秦溪都会带上几个孩子,今天她打算把孩子留下是有事要交给他们办。 三个娃娃很是认真地点头,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保证。 “三姨,我们一定做到。” “秦溪姐姐,我保证乖乖听话,不大声说话。” 秦溪把三个孩子送到秦雪屋里,将窗帘拉开个小小缝隙,这才锁门离开。 周家既然有坏心思,那一定有小动作,秦溪就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匆匆买完菜回到家,屋里果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放下菜篮子推开门,就见三个娃娃跪在秦涛的床上,齐齐捂着嘴瞪圆了眼睛。 而秦雪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秦溪一看心里就有了数,冲三人竖起食指嘘了声,领着三人回到客厅。 门一关,秦溪这才小声问:“怎么了?” “三姨,我们看到周奶奶了。”包志明道 “我们看到周奶奶在咱家门前走来走去,还推咱家窗子。”包莉莉害怕道。 “她还……还看门。”刘娜也说。 孩子们虽然说得乱七八糟,但秦溪将他们的话全部串联起来,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溪前脚一走,周家的门就打开,周翠鬼鬼祟祟走了出来。 她没有立刻到秦家门前来,而是先走到秦溪住的屋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房间里的声音。 好一会,觉得孩子们肯定睡了,这次走到秦海屋子门前。 推推窗子,又踩了板凳看门框,最后又在门口到处翻找什么。 秦溪猜,周翠肯定看到了张秀芬平时在门框上放钥匙的举动。 而昨晚秦溪回来跟爸妈说周明跟踪她后张秀芬就把钥匙收起来了。 周翠为什么要找秦家的钥匙。 ……偷东西? 秦溪沉思片刻,心里有了主意。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不如一绝后患。 ***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子。 秦溪站在窗前,目光落在院里被雨水淋湿而变得泥泞一片的地,无声翘起唇角笑了笑。 没多久,刘科和乔珊撑着伞走入了秦溪的视线。 “要不咱两家一起去?”乔珊笑着问, 临近过年,各种文工团都来厂里慰问表演,末了还有各种表彰活动。 今天厂里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儿童话剧表演,几乎所有职工都会带孩子们去看。 李秀兰一家早早就去礼堂占位置,秦溪家因下雨耽搁了时间。 “来了来了。” 张秀芬忙不迭整理着皱巴巴的棉衣,拍掉膝盖上的泥土,走过去打开门。 “老秦先去占位置了,我们去就能找到座位。” 下雨耽搁只是个借口,张秀芬其实是趁雨声撬开床下的泥砖,按秦溪说的把钱盒子暂时放到了里面。 “秦雪!一天天躲屋里偷懒!还不出来走。”张秀芬冲隔壁吼。 “来了来了。” 秦溪转身锁门,动作顿了顿后突然道:“妈,要不我在家看家?咱家窗子锁不上。” 说着,伸手一推,窗子哗啦一下被推开。 “死丫头,说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张秀芬气得白了秦溪一眼。 “你这孩子,这下院里都听见你家窗子坏了。”乔珊无奈地笑道。 “院里的人都去厂子里了,我们走时把院门锁上就成。”刘科说,接着推了推眼镜小声道:“我先就见周翠一家去了。” “反正咱家也没啥值钱东西。” 张秀芬伸出手臂,刷地关上窗子。 几人离开。 话剧开演,礼堂就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气氛热烈到处一片嘈杂。 秦溪和秦雪坐在最后一排的过道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秦溪姐妹把前排座位让给刘科一家,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大半注意力都没在舞台上。 “姐,十点半了。” 舞台上挂着的大电子钟上显示时间为早上十点半,秦雪焦急地用胳膊肘撞了下秦溪。 秦溪“嗯”了声,目光从最后一排角落收回。 “周宝山和周明没在。” 从进入大礼堂,秦溪就一直在寻找周家人。 还真让她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看到了周翠一家四口,话剧演到一半,秦溪又去看,果然少了两个。 “咱们回去。”秦溪站起来。 姐妹俩钻出礼堂,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一路上心里都七上八下地没个着落。 “门开着。” 走时锁上的大门已经被打开,水泥台阶上有大小不一的几个脚印。 两人放轻脚步,推门而入。 院子里很安静,越是安静越酝酿着场狂风暴雨。 “姐。” “没事,我们回家。” 雨水冲刷干净了泥水,露出院里原本的青砖面,也洗去了坏人留下的所有痕迹。 秦溪随意扫了眼露出条缝的周家窗子,用钥匙打开门。 屋里所有摆设都没有变化,冰箱电机发出的杂音回荡在屋里。 “怎么什么都没少?”秦雪不解地四处观察。 “有人进来过。”秦雪说着,伸出手捏住鼻子,走向窗前的沙发。 进来的人担心泥水带进屋里被人发现,却忘记了赤脚进屋有脚臭的事。 前世作为厨师,秦溪专门做过嗅觉方面的练习,这股臭味淡到普通人难以分辨,她却在跨进来的第一瞬间就闻出来了。 秦家人都没有脚臭,味道自然不可能来自家人。 走到沙发面前,臭味更加明显了些。 秦溪把搭在靠背上的布取下来,递给秦雪:“那人是光脚爬进来的。” 白色花边布上,有个淡淡的脚印,靠近了细闻就能闻到股子淡淡的臭。 秦雪一个干呕,赶快把布扔到地上,狂用手扇去萦绕的臭味。 秦溪转身,鼻尖耸动。 顺着一路臭味来到了家里的大衣柜前。 “小心点看看周家的人有没有在看咱们?” 秦雪趴到窗前,透过小小的窗帘缝隙看向对面,差点没忍住一声惊呼。 周家的窗子上两双让人遍体生寒的眼睛正看着这边。 秦雪缩回肩膀,没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种狠毒的眼神看到一次都能让人做噩梦。 “那咱们得轻点。” 秦溪的声音又压低了些。 “我去开电视。” 秦雪眼珠子一转,想到个好法子。 院里实在没什么隐私可言,说不定秦溪打开衣柜对面父子俩都能听见。 电视机的声音能掩盖大部分杂音。 姐妹俩瞒着父母偷跑回家看电视也说得通,至少不会让周宝山怀疑秦溪发现了什么。 秦溪竖起大拇指无声夸赞。 【让我们欢迎……】 电视机一打开,主持人嘹亮的声音立刻响起,秦雪蹲在电视机按钮前,连按两下。 枪战片—— 激烈的枪战片音效回荡开来,秦雪还故意将声音调大了些。 衣柜打开 柜子里放着些旧衣服,张秀芬舍不得扔,说是要用来给秦涛以后的孩子当尿片。 “他们千方百计进来不会是想偷旧衣服吧?”秦雪问。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偷旧衣服,所以秦溪很快放弃了翻找旧衣服,拉了拉抽屉没拉动,很快就关上了门。 上了锁的抽屉一看就是放贵重物品。 既然没动过,那就说明他们不是为了来偷东西,而是……放东西。 秦溪神色一凛,趴下往床下看去。 床下有个大榆木箱子,是张翠芬的陪嫁箱子,平时用来装旧被褥拆出来的棉花。 张秀芬藏钱的地方是衣柜跟床边中间的空隙。 秦溪看见的拖痕从床边一直往中间而去,显然刚才有人拖拽过了箱子。 “姐,你的力气也太大了!” 眼见秦溪伸出手拉住箱子的锁扣轻轻一拉,箱子就被拖了出来,秦雪对姐姐的力气再次表示震惊。 一年到头都没人动过的箱子上竟然没有一点灰尘,这更叫秦溪确信箱子里肯定藏了什么要陷害人的东西。 灰扑扑的旧棉花散发着阵阵霉味。 秦溪和秦雪在棉花里一通翻找,果真在最底层看见了卷紫红色的铜丝。 “电缆!” 铜丝卷有脸盆大小,数量并不多,但光是家里私藏铜丝这个罪名就能让秦海被抓去劳改。 更何况其中可能还涉嫌到倒卖国家物品和监守自盗的罪名。 秦溪猛地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的滔天愤怒,接连绕着屋里走了好几圈。 “姐,咱们快去跟爸爸说。” 秦雪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惨白地没了注意。 秦溪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揭过去了…… 17-20 第17章 秦溪把铜丝拿出来, 塞到衣柜里。 姐妹俩当做什么事都没发过,打?开房门?按时做饭。 没多会,张秀芬回家发现她们竟敢偷看电视, 发挥超常地?对姐妹俩一通输出。 吃完午饭, 下午厂里举办游园活动, 奖品有好些腊肉香肠和糖果。 活动比早上话剧去的人还多。 周翠一家自然?不会落下这种好事,吃完饭一家子就去了?厂子里。 张秀芬不甘落后,骂完孩子就催促着秦海也跟着去。 就在这时, 秦雪拦住张秀芬,秦溪也领着不明所以的乔珊夫妻走进来。 “啥事?搞得神神秘秘。”张秀芬横了?眼秦溪。 “妹你?来说?,我去拿东西。” “爸妈!我和三姐今早……” 在秦溪从衣柜里拿出用米袋子装的铜丝期间,秦雪已经将早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看?,我们在床底发现了?这个。” 秦溪从袋子里取出铜丝,放到桌上。 四?个大人齐齐脸色大变,秦海甚至不敢相信地?走到桌边, 仔细观察杂乱揉成一团的铜丝。 “确实是我们厂子里的电缆线, 而且看?铜丝规格像是要出口的那批。” “周宝山这是要害死你?啊!”刘科气愤道。 不是残次品,也不是低规格产品,这可是厂子里为?打?开国外销路做的展示产品。 如?果被举报, 秦海就是长十?张嘴这也说?不清啊…… “那怎么办!周翠不会现在就去举报我家大海吧。”张翠芬急道。 “我们现在就带着铜丝去厂里找厂长, 我给你?作证。”刘科只?想能到这个法子。 秦海一想, 好像也只?能如?此。 “他们今天不会去举报。” 大家都看?向一脸镇定的秦溪, 张秀芬急得甚至扯了?下乱说?话的女?儿?呵斥:“大人的事你?别插嘴。” “爸,刘叔你?们看?!” 手背袭来的疼痛没让秦溪有丝毫退缩,她捻起一缕挂在铜丝边缘的胶皮。 “他从厂里偷的是电缆而不只?是铜丝, 胶皮肯定还在周家藏着……” 自从发现周明跟踪之后,秦溪就特别关?注周家的一举一动。 周家平时熄灯都很早, 唯独前晚灯亮到很晚,周明和他哥到夜里十?一点才回了?自己屋子。 夜里院门?反锁,如?果周家人出门?,动静肯定会惊醒离门?最近的秦家人。 所以……他们只?能白天去扔掉胶皮。 今天厂区里来来往往那么些人,周宝山肯定不会冒风险去丢。 所以胶皮一定还在周家! 周家没处理掉胶皮前绝不会举报秦海,毕竟那些胶皮可是证据……他们不能留在家里。 “你?的意思是……咱们抓他个现行?!” 秦溪要得可远远不止刘科猜的这样。 “东西既然?是周宝山偷的,举报被抓的人应该是他,怎么能让他逃脱!” “你?有什么主意,说?出来让我和你?刘叔参考参考。” 秦海望着闺女?,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在心?头蔓延。 遇事沉着冷静,有仇必报绝不手软,最重要的是有勇有谋,不是只?知道埋头往前冲。 所以她说?的话秦海愿意听,甚至愿意去试。 “不行?,万一周宝山明天就去厂里举报大海怎么办!不能这么办!” 秦溪说?完计划,刘科和秦海都各自在心?中?思索着可行?性。 唯独张秀芬大声反对,因害怕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 她只?要想象秦海被公安带走的样子都觉得不寒而栗,她决不允丈夫有任何差池。 “妈,就算周宝山明天就去举报,爸也不会有事。” 张秀芬挥开秦溪安抚的手,气得呼吸凌乱,完全乱了?分寸。 “三妹说?得对,就算周宝山今天去举报我,我也不会有事。”秦海想通了?秦溪说?的法子,眼前顿时一亮。 铜丝已经被发现,就算周宝山现在就去举报,公安来了?也搜不到。 既然?搜不到,秦海又怎么会有事。 相反,只?要把事情闹大,让周宝山百口莫辩,才能彻底除掉这个毒瘤。 “秦溪说?得这个法子可行?。” 刘科在厂子里多少也算个领导,他很熟悉厂子运作方式,更清楚每个领导的性子。 想了?想他接下秦溪的话。 “这些铜丝今天就放我家去,我把钥匙给秦溪,明天你?自己开门?去拿……” “好!”秦溪点头。 刘科的补充让计划更加完善,秦海听的连连点头。 这一夜,注定大院里半数人都没法安然?入睡。 *** 第二天,小雨停歇,阳光透过枯黄的树梢之间洒落而下,形成无数斑驳光点。 包亮破天荒起了?个早,背着行?囊一副要远行?的样子。 “三妹,我先出门?去了?。” “知道了?。” 秦溪端着簸箕,边走出来边目送姐夫走远。 “包亮这是去哪?” 秦家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李秀兰保准是最快发现那个,包亮人都还没走大门?,就先问上了?。 当?然?,毫无例外手里还是抓着把瓜子。 秦溪怀疑吴家的生活费里有小半都拿去买了?瓜子,李家门?前的瓜子壳就没断过。 “姐夫回包家。”秦溪说?。 前几天下雨,晒得半干的板栗好些都起了?层霉,秦溪把有霉的挑出去,又把簸箕端到树杈上放好。 “还回包家呢!也不怕被他妈卖了?。”李秀兰撇嘴。 秦溪笑而不语。 李秀兰就又问起今早没见到的几个孩子。 “在屋里睡着呢,天冷没喊他们起来。” “几个小的睡也就算了?,你?家秦雪这么大的姑娘怎么还天天睡懒觉。” 不等秦溪回呢,屋里就传来秦雪嘹亮的回答。 “我没有吴慧姐姐好命,睡懒觉没人说?,我还得看?孩子呢!” 李秀兰脸一黑,吐出瓜子壳呸了?口。 但也只?是发泄了?下自己不满,完全找不着反驳的话。 吴慧仗着怀孕,每天晚上点灯熬夜看?小说?,白天就睡觉,要睡到吃晚饭才起。 要论懒,院里应该没人能比得过她。 秦溪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些。 “李婶。”秦溪故意喊:“今天街上来了?个卖自家大米的,那米筛得可干净,才一毛二一斤。” “是啊!要买就早些去,去晚可没啦。” 已经走进厨房的秦溪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擦洗干净灶台,把碗筷清洗干净,等再次跨出厨房,院子里早没刘秀兰的身影。 秦雪从屋里窜出来,急吼吼地?叫着。 “姐,我瞧见周翠提着个袋子走了?。” “你?去刘叔家把东西拿出来。” 秦溪解开围裙,先绕着院里走了?一圈,除崔秀霞和张有财媳妇在屋里烤火,其他几家都已经没人。 不过张家离门?远,中?间还得拐个弯,秦溪不担心?她们听到有什么动静。 秦溪没接,先从周家门?口种葱的铁皮桶底下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秦梅一边望风,一边小声惊呼。 “你?怎么知道她家的钥匙放这。” “不小心?看?见周军放的。” 这钥匙恐怕就连周宝山夫妻都不知道。 周军去年谈了?个对象,经常趁父母不在带对象回家谈情说?爱,估摸着专门?悄悄配的。 后来对象黄了?,周军再没机会偷偷开门?,钥匙自然?也就藏得生了?锈。 咔挞—— 钥匙顺利插进,转动一圈后门?打?开。 院里人都说?张秀芬懒,那是他们没进周家,这周家屋子才真叫脏乱。 沙发布焦黄,靠背后磨得黑漆漆一片,屋里好似还飘散着股子尿骚气。 尿骚气来自床边夜壶,对嗅觉本就灵敏的秦溪来说?尤为?折磨。 “找找看?我说?的军挎包。”秦溪说?。 秦梅马上拉开衣柜,没怎么找就找到了?塞在衣服堆里的军绿色挎包。 “姐,找到了?。” 秦溪接过,直接把铜丝全塞进了?袋子里。 转身走回床边,连连深呼吸几次,做足充足心?理建设后,趴了?下去。 “夜壶没倒。” 秦梅嫌弃地?连往后退,秦溪忍着恶心?,把挎包往床脚推。 推到床架子上卡稳,摇晃了?几下床,确认不会摇晃下来,又用手抹去拖拽痕迹。 最后……把夜壶复原。 “走。” 关?门?,把钥匙重新放回花盆底,秦溪又从周家的灶膛里抓了?把灰洒在门?口。 用扫帚挡了?几下,这才去自家水池里洗手。 “姐,你?说?周翠提着那包东西是不是去扔?”秦雪大胆猜测。 “那就得看?大姐夫那边了?。” 肥皂连洗三遍,又用香皂打?了?遍,秦溪终于觉得双手没那么膈应了?。 “姐,咱们真得好好感谢霍公安和黎医生,要是没他们提醒,谁知道周家等着算计咱们。” “你?说?得对。” “老天保佑,让大姐夫一定要顺顺利利逮到周翠。” 老天爷有没有听见秦雪祈祷没人知道,等到十?点多周翠才提了?满满一篮子菜回来。 经过吴家时,李秀兰还讽刺她今天奇了?怪,有便宜都不去占。 周翠翻了?个白眼,缩着脑袋走到自家门?口。 低头看?了?眼地?上,这才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半小时后,包亮和卓三一前一后进入秦家。 “三妹,周翠果然?是去埋这玩意儿?的。” 包亮兴奋地?从包里掏出把黑色碎胶皮来。 “我和包哥看?完又把袋子埋回去了?,我还在周围做了?记号。”卓三道。 包亮说?是回包家,其实和卓三一直就在家对门?的柴火堆边等着。 周翠一出门?,两人就远远地?跟在后头。 两人以前经常在厂区里晃悠,对周遭都非常熟悉,只?通过周翠走的路线就猜测出了?她要去的地?方。 旧厂区小公园。 那里一到晚上就有许多小情侣们在里边散步约会,白天反倒是看?不着人影。 周翠把碎胶皮就埋在了?花园的竹丛下。 “成,那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妹妹你?瞧好吧!包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让周宝山那烂心?肝的一家子好看?。” 卓三拍着胸口保证。 午饭都还没吃完,该来的就来了?…… “厂长,这就是秦海家!” 大院突然?涌进来一群干部,更多的工人呼啦啦地?跟在后边,很快就站满了?院子。 秦海被两个人男人扭着手臂,他们身后还沾着秦溪认识的霍云。 “爸。”秦溪一脸惊骇地?喊了?声。 秦海抬头看?来,心?底一下子安稳下来。 “我没偷!”秦海张口喊冤,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是不是你?偷的,我们搜查过就知道了?,公安同志就在这,不会冤枉好人。” 说?话的男人国字脸,两条眉毛浓黑茂密,说?话也极有威严。 厂长牛志成。 昨天话剧开演前上台致辞,秦溪远远见过一次,板正的身姿给秦溪留下了?深刻印象。 “进去搜吧。”霍云皱眉摆手。 一下子,两个公安和两个穿厂子制服的工人闯进秦家屋子。 “我就说?秦海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可不是,以前偷奸耍滑,现在就敢偷厂子里的电缆,以后还不知能干出什么事来呢!” “秦家完了?。” “哎哟,剩下孤儿?寡母以后可怎么办!” 秦溪搂紧三个孩子,本来还想装上一装,吼上几句来着。 可身上挂了?三个沉重挂件,挪一下步子都很难。 “秦同志。” 别人光看?热闹,只?有霍云关?心?地?朝秦溪看?了?眼。 这一看?才发现,秦溪面无表情,既没惊慌失措,更没害怕担心?。 她就平静地?站在那,仿佛置身事外般。 “厂长,我是被人冤枉的!”秦海继续喊冤。 “牛厂长,这是怎么了??” 刘科听到风声,和乔珊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有人举报秦海偷厂子里的电缆。”牛志成回得言简意赅。 “不会吧!”刘科开口,目光划过秦溪的脸,清了?清嗓子高声:“电缆在仓库,秦海咋能说?偷就偷。” 牛志成一怔,目光直接越过人堆看?向挤在中?间的周宝山。 秦海在厂子里是出了?名的没有人缘,想要从仓库里偷电缆出去,没有库管签名怎么进得去。 想到这,牛志成眸色渐沉,跟身边的人低语两句,摆手。 那人匆匆跑远。 刘科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不如?多问问院里其他人,万一有人瞧见了?什么情况呢。” “哈——” 其他人卓三打?着哈欠推开门?,一脸兴致勃勃地?挤进人群。 不偏不倚地?刚好站到了?牛志成身边:“这是怎么了?!” 牛志成就顺势问起他:“小伙子,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秦海及其家人有什么异常?” 卓三挠头:“没有啊!”随即吸了?口凉气,跟着道:“说?到奇怪,我还真想起有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这句是霍云追问道。 “我早上吃完饭去厂子里散步,看?到周婶子在旧厂小花园埋了?包东西,我好奇还去挖开看?了?,不过都是碎成渣的胶皮,我还寻思丢个胶皮为?啥要鬼鬼祟祟。” 手指一挑,指向一脸幸灾乐祸的周翠。 “周翠不是周宝山的媳妇吗,她埋胶皮干什么?”刘科说?。 “周宝山!” 牛志成一震,眉毛倒竖,怒目圆睁。 “就是周宝山举报的秦海。” “小黄,你?派个人跟这位同志去小花园走一趟。”霍云立即吩咐。 众人目光刷一下看?向周翠,秦溪不开口则以,一开口那音量直接震耳欲聋。 “肯定是他们陷害我爸爸,因为?上个月周宝山偷看?我洗澡被我爸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偷看?你?洗澡?怎么回事!”牛志成问。 “这事我们院里的人都知道。”秦溪一指院里的人,刘科第一个就站出来作证:“厂长,这事是真的。” 李秀兰跳着脚的添油加醋。 “就是周宝山那个臭流氓,趴在帘子底下偷看?人姑娘洗澡,当?场就被抓住了?……” “肯定是他诬陷秦海叔。”崔秀霞帮腔。 其他人也跟着出声作证,纷纷指正周宝山是流氓。 “明明是秦溪勾引我家老周,一脸狐媚样子,不知道勾引了?院里多少男人呢!”周翠破口大骂。 可惜秦溪担心?张秀芬憋不住事,故意让她晚些时候再来,此刻在场没有对手能与周翠匹敌。 “还不止,周宝山的二儿?子周明还跟踪我。”秦溪就当?没听见,继续说?:“这事霍同志可以作证。” 霍云沉吟,开口:“这事我可以作证,当?时是我发现有人跟踪秦同志,于是提醒了?她。” 这个时代,哪还有比公安同志的话更具有公信力。 牛志成一听,心?里天平已然?倾斜。 “公安同志,既然?周宝山也有嫌疑,那也同样搜搜他的家吧。”秦溪趁机道。 “去两个人搜周家。”霍云立即道。 目的已达成,秦溪又变得沉默起来。 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搜查的人还没回来,去小花园的队伍倒先回来了?,接着,牛厂长去找的人也来到大院。 张秀芬飞奔而来,人还没到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就给了?众人一个震撼。 “我看?谁敢冤枉我家大海……” “副队,这是从小花园里挖出来的袋子,确实是碎胶皮。” 年轻公安带回来满满一袋子碎胶皮,胶皮上还有些烧焦痕迹。 “控制住周翠和周宝山。”霍云立刻下令, 胶皮和目击证人出现,周宝山夫妻的嫌疑已经远超过秦海。 只?要秦家搜不出铜丝来,秦海的嫌疑就可以彻底洗脱。 “霍同志,这是三仓库的库管主任,他带来了?这些天进出仓库的人员登记。” 霍云翻开,很快找到了?前一周的人员进出记录。 这一看?,目光立刻变得冷凝。 “周宝山,周宝贵是你?什么人!” 登记册上没有秦海,却有个与周宝山只?相差一个字的周宝贵。 “周宝贵不是周宝山的亲弟弟吗。”刘科立即道。 秦溪瞧瞧看?了?眼刘科,真是佩服他的细心?。 她昨天完全没想到从仓库着手,是刘科提醒才意识到想要从仓库里偷电缆出来,没有内部人员参与可不行?。 “副队,秦家的三间屋子都翻过了?,没有。” 秦家住的三间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搜查人员空手而出。 而与此同时,搜查周家的两个公安提了?个鼓鼓囊囊的军挎包走出来。 “副队,搜到了?。” 军挎包上赫然?写着曙光电缆厂建厂十?五周年庆。 秦溪一看?那个挎包,二话没说?直接进了?自己屋子,很快提了?个相同的挎包出来:“我家的在这!” 工厂周年庆发给职工的纪念品,每人只?限一个。 秦溪那个在背带上还用碳素笔大大地?写上了?秦雪的名字。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牛志成厉声质问周宝山。 周宝山满脸惊骇,指着那包铜丝连连大喊:“铜丝怎么会在我家,不是我放的……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偷的还是谁!周翠天天在家,难道还有人能撬你?家门?去放。”秦溪又喊。 “说?起门?来,我记得昨天秦溪家的窗子不是坏了?吗!”乔珊突然?道。 “我们还没来得及修。”张秀芬叫,一脸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惊吼:“我知道了?!那天早上你?儿?子想把铜丝放我家里陷害大海,结果我两个女?儿?提前回来了?。” “你?家周明肯定没敢告诉你?铜丝还没送出来,周宝山不知道所以去举报了?!” “苍天有眼,老天都要收拾你?们这一家烂心?肝。” 张秀芬喋喋不休的说?着,虽然?是猜测,听起来却意外的合理。 “把人抓起来带回公安局审理,秦海你?们一家也跟我们回公安局做个口供。” 赃物已经找到,案情已然?明了?。 秦周两家都被带回了?公安局。 这是秦溪第三次进公安局。 第一回被公安同志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通。 第二回被当?成看?稀奇的对象,全都笑呵呵地?来看?她两眼。 第三回,她一脸沉静地?回答完所有提问。 证人赃物一应俱全,加上周翠被抓进审讯室没多久心?里防线溃败,老老实实交代了?他们栽赃陷害的事。 铜丝最后又怎么回了?自家,周家四?人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在明确案情之下不值深究。 周家四?人被正式刑拘。 秦溪一家很快离开公安局回到了?家。 嫌疑已经洗脱,秦海却并不想让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揭过去。 他被厂长找人压着从车间回到大院,一路上遭受了?多少非议。 用秦海的话说?是面子不足挂齿,但能借此机会要到些好处,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翻得乱糟糟的家两人看?都没看?,又大摇大摆地?去了?厂子。 “妹,瞧哥演得不错吧!”卓三笑眯眯地?来邀功。 “卓三哥真厉害,难怪吴慧姐姐那么喜欢你?。” 夸奖人的工作当?然?得秦雪来,秦溪就算搜刮往脑壳,都未必说?得出口。 秦溪回家,重新把烦乱的东西归位,看?了?看?张秀芬藏钱的地?方,赫然?也被翻动过。 不过小铁盒上的锁没动过,大概是不可能藏铜丝,所以没有打?开。 “三妹,我有事想跟你?说?。” 很难得见到大姐夫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溪有些好奇地?看?过去。 “那你?别跟妈说?……” 秦溪歪了?歪头,不置可否。 看?情况,如?果严重的话秦溪肯定是要告状的…… 包亮见状,一下子犹豫起来。 卓三见状,上前一把推开包亮,直接道:“妹妹,包亮哥被人骗了?。” “又被骗了?!” 这话,正好被跟进来的秦雪听见,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包亮,长叹口气。 “收音机有问题?” “有大问题。”卓三愤愤不平,领着几人往大院后堆杂物的角落走去。 “包哥当?贾立新是兄弟,没想到竟然?被那个混蛋骗了?,让我抓住他的话非拔了?他的皮!” 捡开柴块,又拿开破布和烂碗,终于找到了?两人藏在里边的麻布口袋。 “收音机?” 袋子解开,卓三拽出个白色外壳的收音机来。 刚看?到收音机款式,秦雪就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这可是今年的新款式,想要买有票都不一定能买到。” 秦雪喜欢逛商场,喜欢但不仅限于只?看?衣服,各个柜台卖的新鲜玩意儿?她都熟。 “这款收音机二百二呢,就是卖了?我都买不起。”秦雪又道。 “姐夫,贾立新卖给你?多少钱?”秦溪立即问道。 “四?十?五块!” “四?十?五块怎么可能买得着,姐夫你?怎么不好好想想,骗子不骗你?骗谁!”秦雪道。 卓三仿佛还嫌包亮不够惨,夸张地?竖起三根手指:“哥买了?三台,哥这些年存的钱全没了?!” “……” 秦溪接过收音机,入手就立刻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这个收音机轻飘飘的,重量比家里那个轻了?至少三分之二,根本就是个空壳子。 包亮哭丧着脸揉了?揉鼻子。 只?听咔嚓一声,秦溪手掌用力,竟然?直接捏碎了?收音机的一角。 “壳子里什么都没有。” 确切的说?壳子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喇叭线连接着块废铁。 “王八羔子,竟然?用壳子骗我。”包亮大怒。 卓三张了?张嘴:“我总算知道吴老板怎么让我们去找个修理收音机的师傅瞧瞧了?……” 包亮还以为?自己能依靠这批收音机大赚一笔,存够买房子的钱。 拿到收音机两人就连忙去了?以前相熟的黑市收货老板,人家只?看?了?眼就说?不收。 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收。 没有办法下,他们找熟人介绍了?个专门?跑东省的小老板。 结果人说?让他们去找修收音机的师傅好好看?看?,并没有明说?收音机就是个壳子。 包亮也不认识修收音机的师傅,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岳丈秦海。 人是找到了?,包亮哪有胆子问。 这不……就想到了?秦溪。 “咱们是该去找爸。” 秦溪甩了?下收音机,铁块瞬间脱离,咕咚一声滚落出来。 “咱们得问问爸,这个收音机是哪个厂子生产的?” 这个年代,造假还没有秦溪前世那样猖狂,小作坊工艺不可能制作出完全相同的外壳。 这些收音机壳子,是从工厂里流出来的…… “我不敢。”包亮缩着脑袋表示。 秦雪也连连摆手:“我可不想触妈的眉头。” “要问也等过完年吧,这眼看?着马上要过年,贾立新肯定回家过年去了?。” “那成吧,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先有包家婆媳带媒婆来相亲,后有秦海遭人陷害。 包亮不想接连惹怒岳父,万一一个不高兴,他们一家四?口说?不定要流落街头。 秦溪一想也是,就也同意了?下来。 几人把收音机碎片塞回袋子里,搬到秦溪房间,放到秦涛床下藏了?起来。 *** 五天后,公安局传来消息,周宝山一家四?口伙同亲弟弟盗窃厂里电缆罪证确凿,直接被移送劳改所,等待判刑。 厂里也贴出公告,开除周宝山兄弟,厂里要收回分的房子,勒令周家家属尽快搬离。 而对被人无辜诬陷的秦海,厂里会给予适当?补偿。 周宝山家空出的两间屋子其中?一间归秦家居住,张秀芬将顶替周宝山,成为?厂里的正式职工。 秦家,成为?了?这件事中?最大的利益受惠者。 厂子里派人来早早搬完周家的东西。 秦海专门?去买了?桶石膏粉回来,将屋子全部重新刮一遍,打?开门?窗通风。 等过完年,秦溪姐妹就有自己的屋子了?。 整个厂区家属院,谁提起秦家不羡慕。 两个正式职工,四?间屋子。 周宝山可是二级职工待遇,每个月有三十?五块工资,比秦海的工资都高。 张秀芬这些天鼻孔就没低下来过,就算李秀兰冷嘲热讽几句,她也十?分大度地?不计较了?。 秦溪这几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别抠抠搜搜地?就买二两肉,以后咱家一顿吃半斤。” “没事!妈工资高,以后有钱买肉。” “妈是比你?爸工资高,以后咱家我说?了?算。” 这种欢喜终于在今天晚饭中?,从自家人延伸到了?帮助过秦溪的黎书青和霍云身上。 “霍公安这回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我们请人来家吃饭。” 对于这个提议,秦海是表示赞同的,但又很快又觉着不合适。 “不成,人霍同志和黎医生都是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叫到咱家来怕被人说?闲话。” 两个没结婚的青年,自家又有两个女?儿?,要是传出去叫人说?闲话可不好。 而且秦海心?里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 人的气质骗不了?人,霍云和黎书青一看?就知道家世不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还是尽量少来往得好。 秦溪不知秦海已经想到了?那么远。 想了?想干脆道:“我明天去公安局问问霍同志,如?果他觉得不合适,咱们就买点水果罐头送去。” “妈给你?两块钱,挑着些贵的买。”张秀芬立即大方道。 秦海在张秀芬背后朝女?儿?们眨了?眨眼,秦雪立刻一脸惊喜地?拍着手掌笑道:“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妈妈又美丽又大方。” 秦溪汗。 张秀芬如?果知道女?儿?手里有周宝山赔的那八十?块,不知道会不会一蹦三尺高。 但这么些天老妈都没任何反应,让秦溪肯定,老妈肯定不知道家里具体有多少钱。 她只?管往里存,从来不记数。 *** 冬雨才结束没两天,大雪赶趟而来。 初下雪时,雪不大也不太密,秦溪刚出门?,雪势眼瞧着如?柳絮随风飘散,越下越猛。 街上很快变得一片白茫茫的,几米开外就看?不见了?。 秦溪走得很慢,脸缩在围巾下,两只?手拢在袖口中?,耳尖已经变得红彤彤的。 寿北县算是华国南方,却不如?真正南方冬天那般暖和。 每年一月底都会有场大雪,酣畅淋漓的几天大雪后便会艳阳高照,雪往往还没积起来就化了?。 紧接着,就好像一步跨入了?春天,万物开始复苏。 所以寿北县人没有北方那种专业的防寒衣物,全靠烤火挨过这最冷的几天。 雪中?的秦溪,是这条街上唯一的行?人。 其实秦溪此刻并没想得那么冷,她甚至有空欣赏凝结在睫毛上雪花。 穿越之后,秦溪不仅力气大得惊人,就是身体素质也比前世强了?不知多少倍。 “怎么走到医院来了??” 不知是不是大雪中?迷了?路,出现在秦溪眼前的竟然?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牌子。 公安局和医院可是在街两头,按理来说?不应该走错才是。 可是秦溪她偏偏走错了?,还被大厅里负责挂号的护士瞧见了?雪中?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妹子,外边雪大,快进来躲躲雪。” 秦溪只?犹豫了?两秒,点点头走了?进去。 “你?是走错路了?吧?” 光是看?秦溪站在那,胡丽就猜出小姑娘肯定是走错了?路。 每年冬天下大雪,准能碰见被风雪迷了?眼走错方向的路人。 一进入医院大门?,热气扑面而来,几秒钟就融化了?秦溪头顶上的积雪。 “快来火炉边烤烤火,瞧你?头发都打?湿了?,冬天可不能受寒,老了?要遭罪。” “谢谢你?大姐。”秦溪笑着道谢。 “下这么大的雪,你?还准备去谁家做客啊?” 秦溪提了?两个网兜,有水果还有红纸包着的点心?。 大家走亲戚做客都流行?这么送礼。 秦溪接过胡丽递过来的热水,弯腰从兜里拿出个苹果:“大姐,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我还得往回走。” 如?果不是这位护士大姐热情地?叫住秦溪,她就往回走了?。 “客气啥,看?你?年纪还小,叫我胡姐就成。” 胡丽一手把苹果推回去,又从抽屉里拿出块毛巾来。 “你?不嫌弃的话擦擦头发。” 秦溪嫣然?一笑,接过毛巾解开辫子,擦拭发丝上的雪水。 胡丽心?里立刻哎哟了?声。 这姑娘长得那是真好看?啊…… 双眼明净清澈,笑起来眼底跟藏了?星星似的,标志鹅蛋脸,皮肤又白又嫩。 “妹子今年多大了??” 胡丽正好有个亲弟弟刚满二十?,虽说?长得差强人意,但人踏实,是前两年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 加上这点,配人小姑娘正合适。 而且胡丽敢保证,她家那个傻弟弟肯定一百个愿意。 “还有几个月满十?八了?。” 还有几个月……满十?八。 这句回荡在大堂里的声音是黎书青下楼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声音耳熟,内容更是让他不由往声音来源看?去。 “小黎不用送啦……回去和你?外公说?一声,改天我去找他喝酒。” 白发老人拍拍黎书青的肩膀。 “爷爷,黎医生不是说?了?让你?以后少喝酒,怎么才下楼就忘了?。” 长相甜美扎着高马尾的姑娘带着无奈语气马上回答。 秦溪抬眼望去,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目光自然?而然?地?撞入了?那抹深邃眼眸中?。 两人都是下意识错开了?眼光。 “叫书青哥哥,叫医生多生分,书青你?说?是不是?” 白发老爷子宠溺地?笑望着孙女?,目光再移到黎书青脸上。 尚叶琴偷瞄了?眼黎书青,羞涩地?抿唇轻声道:“爷爷,你?别乱说?。” 黎书青有些走神,不仅没听到爷孙俩的对话,略一顿后眸光又偷偷划过了?桌子那边。 “难道这个姑娘有戏?” 胡丽满脸惊奇地?低声嘀咕。 市一院一大风景就是来打?着看?病旗号来相亲的那些人。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黎医生冷漠拒绝。 今天黎医生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那眼神飘得都找不着焦点。 “难道是害羞……哎妹子我跟你?说?黎医生……” 一个人八卦没有意思,如?果有个人讨论的话,那能说?一天一夜。 胡丽拽着秦溪,两人头挨头地?说?起了?悄悄话。 八卦最后,胡丽象征性的总结。 “两家家世相当?,黎医生还害羞了?,我看?这姑娘有戏。” 黎书青那飘忽的眼神,被胡丽看?成了?害羞。 “说?不定两人早就确定……” 胡丽的下半句还没说?完就被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黎书青冷冷淡淡地?拒绝道:“还是叫我黎医生吧,叫名字不太合适。” “看?走眼了?!这……姑娘失败。” 秦溪被胡丽夸张而生动的表情逗笑,右手杵在桌上笑得前仰后合。 “秦同志。” 秦溪:“……” 张大的嘴瞬间合上,秦溪触电似的坐直,肃着张脸喊了?声:“黎医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黎书青已经走了?过来。 “你?来医院看?人?” “我原本是想去公安局找霍同志,在大雪里走错路了?。” “找霍云?”黎书青的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蹙,声音迅速冷下去:“下这么大雪去找他?” “我妈让我来送点东西,谢谢你?们前几天的帮忙,我打?算明天就去找黎医生的。” 两张脸就隔着张桌子,黎书青能清晰看?到秦溪眉心?那颗红色小痣,随着她一颦一笑不停跳动。 坦荡目光迎着,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黎医生?”秦疑惑地?晃了?晃手。 黎书青一怔,垂在身侧的双手连指尖都在发烫。 “去我办公室说?吧。”黎书青错开眸光,看?了?眼门?外纷飞的大雪,又突然?道:“你?坐在这等我一会。” 秦溪站起又坐下。 奇怪地?目送着黎书青疾步走远,步子快得都有些凌乱了?。 啧啧啧—— 胡大姐这会儿?那是无比庆幸刚才没乱说?话。 刚才那姑娘失败,这姑娘……行?! 第18章 没多会儿, 黎书?青就脚步匆匆地返回,胳膊上还搭着件军绿色军大衣。 “有些大,你先穿着。” 胡大姐那眼神滋溜溜地在黎书?青和秦溪脸上转着。 其实大厅里人不少, 除了挂号的?护士台, 还有收费处和输液处。 可秦溪发现说话都有回音的?大厅里, 此刻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甚至能听见?黎书?青略有些凌乱的?呼吸声。 收费处的?窗口上贴着几张脸,走?廊转角也?有几个年轻护士探出头来?。 匆匆一扫, 就有七八个人看着这边。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胡大姐比秦溪还先着急起来?:“妹子,接啊!” “谢……谢谢……黎医生。” 秦溪接过,反手往自己身上披。 大衣不知道是不是黎书?青的?,秦溪披上身,衣摆瞬间堆到了地面上。 手忙脚乱往上提,衣领又往上翘, 使得秦溪就像是架在了军大衣里, 只露出双眼睛惊慌地乱转着。 这军大衣又重又沉,还好有股子淡淡的?消毒水味。 黎书?青突然轻笑出声,从喉头涌出来?的?音调请冷冷的?如山泉流动, 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黎医生原来?会笑啊!” “……” 惊觉把心里话说出口的?胡大姐慌忙移开眼神, 低头在登记簿上一阵乱摸。 末了又把秦溪带来?的?网兜提到桌上。 “妹子, 我看你?也?不好提东西, 罐头还是让黎医生帮忙提着吧。” 秦溪赶忙空出只手来?把衣领往下拉,放手瞬间衣摆又拖到了地上。 秦溪:“……” “我来?吧。” 黎书?青接过网兜,右手伸出擦过大衣衣角, 又收了回去?。 “秦同志慢慢跟上。” “好,黎医生你?带路。” 不知是衣服里的?热气还是烤火, 秦溪觉着脸颊发热,有股子热气从脚底升了上来?。 黎书?青长腿迈出,几步之后又停下来?微微侧转身子等着秦溪。 秦溪左摇右晃地走?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黎医生多高啊?难道是我太矮了。” 两人并排而立,秦溪抬头才能看到起黎书?青光洁的?下巴。 “我叫黎书?青,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八二……” 秦溪问身高,黎书?青直接从名?字开始详细自我介绍。 就在他?快要说到家庭住址时,秦溪轻咳了两声尴尬地笑道:“黎医生和霍同志谁高?” 这两人站在人堆中,那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 “秦同志跟霍云很熟?” 黎书?青不答,反倒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秦溪立即摇头:“我就见?过霍同志几面,哪谈得上熟不熟的?。” “霍云有喜欢的?女同志,不过他?们家里不太同意?。” 秦溪:“……” 她有点跟不上黎书?青的?思?维,秦溪还停留在说个子的?话题上,怎么转而又说起了人家私事。 “啊?哦!” “今天雪这么大,如果有什么东西要送,就交给我带过去?吧。”黎书?青又道。 “本来?我妈妈想请两位到我家去?吃饭,但我觉着有些唐突,所?以今天就是想去?问问霍同志的?意?思?。” “我要上班到大年初九才能休息,初十成吗?” 秦溪:“……” 面对黎书?青,秦溪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难道这就是高级知识分子的?说话方式?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这意?思?是能去?家里吃饭,但是得等到年后。 “当然可以,你?有什么忌口吗?” “我什么都吃。” “那霍同志呢?” “也?是一样。” “那行,我就看着准备。”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楼楼梯口,秦溪停下步子,想脱下大衣还给黎书?青。 “你?穿着吧。” 冰凉的?手擦过秦溪脸颊,按住秦溪的?动作,淡淡的?消毒水味飘入鼻腔。 这件大衣果然是黎书?青的?。 “那你?下班怎么回家?” 黎书?青很高,但偏瘦,瞧着有点弱不禁风,他?可没秦溪的?身体素质。 “今天我夜班,而且办公室里还有大衣。” 秦溪想起上次看到黎书?青穿的?呢子大衣,在寿北市的?商场都还没见?过。 他?说不缺衣服,秦溪是绝对相信的?。 “那我先走?了,黎医生你?忙。” 秦溪把大衣扣子全部扣上,再?将过长的?衣袖卷起来?,提起衣摆冲黎书?青摆了摆手。 经过大堂,秦溪看向趴在护士台上看得正起劲儿的?胡姐。 “秦同志。” 黎书?青的?声音突然又由?远及近,因跑动而长短不一的?呼吸声近在秦溪耳旁。 “黎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你?以后还是叫我黎同志吧,黎医生这个称呼是病患们叫的?。” “好的?,黎同志。” 秦溪眨眼,从善如流地开口叫道,嘴角笑意?丝丝缕缕地漫溢开来?。 “你?再?等等。” 只一秒,黎书?青已经错开眼神,提着东西又跑上了楼梯。 “妹子,你?和黎医生是什么关系啊?” 黎书?青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胡大姐就小跑着凑到秦溪身边。 “黎医生算是救了我们家一命。”秦溪很认真的?说道。 没有黎书?青和霍云的?提醒,秦家早在上个月就家破人亡了。 这个大恩岂是几句话就能说得完的?。 “难怪黎医生对你?这么亲切,原来?是你?们家的?恩人呐!那大姐再?跟你?打听打听,黎医生有没有对象?” “大姐,我就见?过黎医生几面,他?有没有对象我真不知道。” “可惜了……” 可惜什么,胡大姐还没说完,楼梯间白大褂一出现,她就立刻跑回了护士台。 “外边雪下得大,你?戴上帽子。” 同样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帽子罩上脑袋,加上毛绒绒的?衣领,秦溪就露了双眼睛出来?。 “那我走?了。” 已经差件大衣,也?不差这顶帽子。 黎书?青只能看到秦溪眨了眨眼,这回是真没说一句话就推开玻璃门走?入了风雪之中。 片片雪花落下,很快那抹军绿色就被白淹没,直至再?也?看不清了。 黎书?青转身,目光从滚烫的?指尖划过,握紧。 白色消失在楼梯口,一楼大厅瞬间热闹了起来?。 胡大姐跟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窜到收费处,与门口迎上来?的?两个护士眼神对视,立刻从对方眼中瞧出了丝兴奋。 “你?们说,黎医生喜欢这姑娘吗?” 胡大姐一脸过来?人地肯定?点了点头:“有戏。” “我看又是姑娘一箱情愿吧,上赶着送东西的?姑娘咱们见?得还少吗。” “不一样!” 众多护士中,就她距离黎书?青和秦溪最近,两人的?表情她看得可清楚了。 要真说起来?,应该是姑娘还没上心,黎医生对人小姑娘明显动心了。 “要我说,还是咱们医院的?彭医生和黎医生最相配,两人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还是同一个老师带出来?的?师兄妹。” 说这话的?护士小郑刚调到一楼来?收钱,以前在三楼内科上班。 内科里谁不知道彭冉暗恋黎书?青。 “配有什么用!”胡大姐不赞同,说着一指已经结婚的?几人:“结婚可是要过一辈子的?,光靠家世?能过一辈子啊。” “胡大姐你?的?意?思?是黎医生对那小姑娘……” “你?们等着瞧吧!这……小姑娘有戏!” 胡大姐很肯定?地再?次重复。 *** 大年二十七,电缆厂全线放假。 “收拾好没有?我妈他?们肯定?都到了!” 早上开完年终大会,张秀芬到家就催促起秦海赶快出发去?接人。 这是张秀芬结婚二十多年来?,头回请娘家人到城里来?过年。 从下决定?到回信送来?,秦溪三姐妹在老妈念叨下就没个安生。 厂里补偿的?新屋子秦溪姐妹是暂时住不进去?了,张秀芬要收拾出来?要给外公外婆先住。 等夫妻俩一走?,秦溪姐妹又提着饭盒出门去?给秦涛送饭。 电影院食堂的?大师傅因为下雪天骑车扭伤了胳膊,得休息十天半个月。 空缺没人顶,大家只得暂时自己带饭。 所?以这些天秦溪得送两趟,来?来?回回都快把电影院门前的?小摊子每家都尝了个遍。 “今天有人摆摊了。” 大雪一落,卖零嘴的?各种小摊几乎消声觅迹,直到今天出了点太阳才有家卖搅搅糖的?大娘摆在了台阶下。 秦雪喜欢吃糖,看到是卖糖的?小摊子就立刻凑了上去?。 秦溪摇头笑笑,独自一人提着饭盒进了电影院。 从侧门进去?,该往哪条路拐,秦涛的?办公室在第几间都已烂熟于心。 “秦溪妹子来?给你?哥送饭啊!” “今天做啥好吃的?了?” “我刚看到有人把你?哥喊出去?了,你?把饭直接放炉子上温着就成。” 一路上,秦溪遇到了许多早已熟悉的?人。 走?进二楼的?第三间办公室,把饭盒取出来?放到炉子边缘温着,再?从柜子里拿出要洗的?工作服。 把衣服塞入装饭盒的?兜里,提着正准备回去?。 门口一闪而过脚步匆匆的?人影,已经跑过又立即折回来?,惊喜道:“秦溪。” “蒋大姐。”秦溪笑。 “你?来?得正好,快跟我去?看看你?哥。” 秦涛刚分配到电影院就由?蒋建丽带,两人既算是半个师徒,也?是颇为亲厚的?姐弟。 看她焦急的?神色,秦溪一下子也?有些担心起来?。 “蒋大姐,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秦溪跟蒋建丽一路小跑,来?到一楼后台。 还没靠近,秦溪就听到转角那边有人在大声争吵,确切的?说是一人气势汹汹地骂着脏话。 而气势上明显低人一头的?正是她大哥秦涛。 “我听老刘说有人找秦涛麻烦,所?以专门来?看看。”蒋建丽赶紧说。 跑过转角,三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杂物间门前。 “我说了你?们再?威胁我也?没用。” 秦涛几乎被两人逼到了墙角,衣领皱巴巴地堆在下巴,看神情倒是没多大变化。 “你?们是谁!怎么跑到我们电影院后台来?了。”蒋建丽壮着胆子大吼。 秦溪跑过去?,把秦涛拽出来?。 “三妹,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秦溪出来?,秦涛脸上惊慌一闪而过。 秦溪想将哥哥挡在身后,直接就被秦涛一手拽到身后,语气里有了丝急躁。 “三妹?” 瘦高个的?男人摩挲着下巴,一脸狞笑地上下打量秦溪。 “哥,他?们是谁?”秦溪皱眉问道。 这两人有着和周宝山父子相似的?恶心眼神,就像是在看到手的?货物,漫不经心又猥琐恶心。 “如果想娶我妹妹,那就用你?妹换亲吧。” 男人笑了,目光流里流气地落到秦溪胸口,又啧了声:“就是小了点。” 秦溪心里怒火翻涌,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捏成拳头。 就在男人的?下流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抬起了右手。 可有人动作比她还快,秦涛大吼着:“你?妈的?,老子打死你?这个畜生。”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第一下,瘦高男人没防备,脸上挨了一拳。 等秦涛挥出第二拳时,瘦高男人的?伙伴已然反应过来?,惊呼着一拳打上了秦涛的?肚子。 “老卢,老何,就是这人偷跑进我们电影院还想打人。” 蒋建丽下楼前就提前跟同事打过招呼,两人终于找到了这里。 与此同时,瘦高男人恶狠狠地抬腿踢来?。 秦溪右手抓住秦涛的?胳膊往旁边带了下,左手抓住男人的?腿,狠狠往下一扯。 男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以劈叉的?造型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加上秦溪这一扯用了大力,男人某个部位使劲撞到地上,疼得他?瞬间脸色大变。 两秒钟,秦溪收手直起身。 两位人高马大的?中年人跑来?,二话没说越过秦涛几人就朝瘦高男人冲了过去?。 他?们平时就专门负责对付那些混子,光凭一把子力气就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两位师傅完全不顾瘦高男人的?嚎叫,提着他?们衣领子半拖半拽地把人丢出了电影院大门。 “……” “哥,你?的?肚子没事吧。” 秦涛捂着腹部摇头,忍痛刚走?两步,还是没忍住疼弯了腰。 那一拳力道不小,刚好打中胃的?位置,秦涛现在只感?觉胃那一阵一阵地抽疼。 “我跟经理?说一声,你?下午就别上班了,先回去?躺着休息。”蒋建丽担心道。 “姐,我没事。” “哥,你?就别犟了!还是先回去?躺着吧。”秦溪扶住秦涛,将大半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秦涛应该是胃痉挛,这种外力刺激而引起的?痉挛疼起来?根本没法直起腰。 “给你?算工伤,不会扣工资。” “那……我就先回去?了。” “快去?吧,以后少跟那些人来?往。”蒋建丽说完就离开了。 秦溪扶着秦涛慢慢往外走?,并没着急问刚才那两人是谁,为什么会说换亲的?话。 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三人在电影院外遇到包亮和卓三,最后是卓三把秦涛背回的?家。 在床上躺了会儿,又喝下半杯温开水,秦涛惨白的?脸色终于缓了过来?。 “其实……” “秦溪,秦梅快出来?,你?们外公外婆来?了。” 这会儿就是想说都没空说了…… 第19章 秦溪给了秦涛一个眼神, 拉着妹妹走出屋子。 来得不止两人?,大大小小五个人。 秦溪回去的时候小,对外公外婆没什么记忆, 秦雪更是从没见过。 “爸妈, 这是老三秦溪, 老四秦雪。” 张秀芬给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介绍,话音才落又?朝屋里吼了一嗓子:“包亮,我知道你在家, 还?不快出来见外公外婆。” 外公张铁柱头发稀疏,皮肤黝黑,瘦得都?有些?脱相了,目光很慈祥地望着姐妹俩。 看到外婆柳氏时,秦溪只觉有哪里不对。 “姐,怎么外公外婆那么瘦?其他人?还?怪胖的。”秦雪附到秦溪耳边小声地嘟囔。 两位老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男人?看着四十来岁, 个头矮小, 黑褂裤上?沾满灰尘和草屑,棉衣的膝头和袖口都?磨得油亮。 围着绿头巾的女人?一双眼珠子不停在院里到处瞧,眼底的妒忌都?快要溢出来了。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青年长得尖嘴猴腮, 看年纪不小, 可挂在人?中上?的鼻涕都?冻成冰碴子也完全无动于衷。 三人?虽然说不上?胖, 但一看也知道没有饿肚子, 不像外公外婆那样明显的营养不良。 “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 秦溪和秦雪忙叫人?。 秦溪上?前去接外婆手?里提着的包, 凑近了就能?闻到外公身上?散发出来的尿骚味。 “三妹。” 外婆开口,嗓音嘶哑, 唇角刚翘了翘干裂的嘴角就再度裂开,沁出丝鲜红来。 秦溪见状,忙让秦雪去倒茶。 张秀芬又?介绍了其他三人?。 矮个子男人?是大?舅张大?全,女人?是大?舅妈刘芬,鼻涕青年是三表哥张得胡。 等把一群人?迎进屋里坐下,女人?解开头巾,上?下左右瞅了几眼秦雪:“城里姑娘是水灵,哪像我家四妞,一到冬天手?就长冻疮。” 面?对不请自来的大?舅一家,张秀芬可没有多少好脸色。 把茶水端到大?嫂面?前放下,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眼皮:“如?果不想让四妞长冻疮,那你就别让她冬天去河里洗衣服呗。” 刘芬讪讪地笑了声,眼珠子又?黏上?了茶几上?的一盘子炒花生?。 “还?是妹子对嫂子好,知道我爱吃花生?。” 张秀芬不理她,抓了把花生?到柳氏面?前:“妈,我知道你喜欢吃花生?,上?周专门去商店抢的。” 越到过年,购买年货的人?越多。 国营商店不再收钱,全改成按票购买,有多少票就称多少。 就这买花生?瓜子还?得早早就去商店门口等开门,排队抢。 “你妈牙口不好,吸……不动发生?……啰。”张铁柱说话带了浓重的地方口音,加上?缺牙,一句有半句都?没听懂。 “爸,你门牙怎么掉了一颗。” 张秀芬这才注意到,张铁柱的门牙缺了颗,旁边那颗也豁了个口子。 “摔的。”张铁柱笑了笑。 “妈,我看看你的牙。”张秀芬又?忙说。 柳氏张开嘴,露出口东倒西歪,磨损得相当厉害的牙。 “你们怎么都?变这样了。” “老了不都?怎样。” 咔哒—— 刘芬剥开花生?壳嘴里吧嗒吧嗒地咀嚼着,不屑张秀芬的大?惊小怪。 “大?家都?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先去睡一觉,晚上?吃完饭咱们再说。”秦海忙出来打哈哈。 “也成,咱们也都?累惨了。”张大?全从坐下起眼皮就没完全睁开过。 一听能?睡觉,立即像是回了神,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 可要睡觉,新屋子就准备了两张床,五个人?哪睡得下。 “让大?哥他们去睡新屋子,爸妈就睡咱们屋子。” 秦海背对张大?全三人?,冲张秀芬眨了眨眼。 张秀芬立刻会意,让秦海带他们去屋里安置,顺道再点个炭盆到屋里来给爸妈烤。 自刘芬三人?坐下,剥花生?的声响都?没断过。 他们一站起来,沙发上?已经落满了花生?皮,壳子碎渣掉得满地都?是。 就这刘芬还?嫌不够,站起来把盘里的花生?全倒衣兜里。 “那你们娘俩说几句悄悄话,吃晚饭叫我们就成。” 秦溪望着她边走边飞得到处的花生?壳,一下子都?无语了。 厂里赔的屋子距离秦溪家有点距离,就算秦家开着门说话对面?都?听不着。 等他们前脚一走,张秀芬就立即坐到柳氏身边问道:“妈,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大?嫂虐待你们了。” 柳氏慌忙摆手?。 张秀芬不信,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角流了出来。 眼泪流出的瞬间就吓了秦溪姐妹一跳。 张秀芬性子烈,不服就干,秦溪从小到大?就没见她流过眼泪。 “妈,我知道你和爸担心?连累我,因?为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今天我的两个女儿都?在,我正好趁机会跟她们都?说说……” 秦溪与秦雪对看一样,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张秀芬竟然不是张铁柱的亲生?女儿…… 通过张秀芬带着哭腔的缓缓回忆,秦溪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大?雪夜被捡回张家的小小妈妈。 四十年前,华国到处一片兵荒马乱,自己吃不饱丢弃孩子的比比皆是。 那时就是城里人?都?吃不饱,更何况看天吃饭的农村。 刚出生?的张秀芬在一个大?雪天被扔在雪地里,多亏赶牛车送人?去镇上?的张铁柱经过不忍抱回了家,这才幸运地活了下来。 一家六口人?,全靠一亩三分地养活。 那时候饿得吃过野草甚至树皮,张铁柱和柳氏硬是把四个孩子养大?了。 后?来勤快的张秀芬被大?队长看上?,把她介绍给了自己远房侄子,也就是秦溪的爸爸秦海。 秦海虽然是城里人?,但爸妈死得早,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就这条件,想找城里姑娘那是想都?别想,所以大?队长这才看上?了张秀芬。 两人?结婚没两年,正遇上?国内建设国营企业的浪潮。 秦海是寿北市人?,得到个进入厂子里工作的机会。 “那时候家里就大?海一份工资,弟弟妹妹还?小,我又?怀着孕,那时的日子苦啊……”张秀芬回忆起来哭得更是厉害。 从怀上?大?姐秦梅到生?,张秀芬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那时自顾不暇,没能?力孝敬父母。 后?来秦溪的姑姑下放到农村,二叔去当了兵。 有二叔寄回来的津贴,家里日子才算改善了些?。 再后?来秦二叔牺牲在了战场上?,姑姑跟下乡知青结婚,生?孩子时难产而亡。 那几年秦家人?是泡在苦水里过日子,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 直到秦雪出生?,张秀芬托关系进了厂子食堂当临时工,这日子才总算有了些?盼头。 “爸,妈,我现在日子过得还?算成,你们一定要说实话,是不是大?哥大?嫂对你们不好。” 张铁柱长长叹了口气,干瘦的手?轻轻拍拍张秀芬手?背:“你大?哥和弟弟根本不把我和你妈当成人?看。” 二老年轻时劳累太狠,上?了点年纪后?这身子骨就亏空得厉害。 两人?动作慢,拿的工分是大?队里最少,只能?勉强糊口。 张大?全和张大?森兄弟不仅不帮着些?父母,孙子还?从老人?碗里扣饭来吃。 前两年逐渐废除大?锅饭,实行联产责任制,老两口的日子就更难过。 忍饥挨饿已经是常事?,就连张秀芬寄回去的钱票也被孙子孙女们抢走。 张铁柱这身的确良衣服是张秀芬前年用攒了好久的布票买的。 寄回去就被张大?全兄弟抢了。 张大?全得上?衣,张大?森得裤子。 是最近听说老两口要上?城里来过年,上?火车当天两人?才不情不愿地还?给了外公。 所以这股子尿骚味是秦溪那个素未蒙面?的二叔造成。 “我摔断了门牙,你妈牙口也不好,你大?嫂每天就给我一碗糙米,我们只能?煮熟了喝粥才能?咽得下去。” 张铁柱说着说着都?不由红了眼眶。 还?有好些?糟心?事?不想跟闺女说,说出来他自己都?都?觉得丢人?。 柳氏话很少,只是双眼含泪地轻轻拍着张秀芬肩膀。 “畜生?,那两个王八蛋。”张秀芬恨得咬紧后?槽牙,双眼猩红地瞪着窗外,噌一下就站了起来:“哪来的脸让我好吃好喝着伺候他们。 一想到爸妈被虐待,张秀芬恨不得打死他们,怎么可能?还?能?给他们好脸色。 “你先别着急,本来这回我跟你妈是不想来的,不过我有件事?一定要当面?交代你……你先坐下来。” “什么事??爸你说。” 张秀芬使劲抹了把眼泪,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让那家子滚蛋。 有话说,但有小孩子在好像不太方便的样子,秦溪忙站起身说去菜站买肉,拉着秦雪出了屋子。 姐妹俩蹲在大?院门口,杵着下巴望天上?飘过的白?云发呆。 “姐你说,外公要说什么秘密是我们不能?听的?” 就算耳朵怎么往家门靠,秦雪还?是没法子听到屋里在说什么。 秦溪捡起块小石头,在地上?无意识划来划去。 “管他呢,反正有爸妈在。” “你们姐妹怎么坐在门口发呆?” 巷子里,霍云骑着自行车威风凛凛地停到姐妹面?前,一开口就从嘴里就冒出股雾气来。 “霍同志,你怎么来了?” 秦雪惊喜道,艳羡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黑得发亮的车架子,随着霍云得意地拨动了下,车铃叮当脆响。 “怎么样?这车好吧!” “太好看了,你瞧这凤凰标志,多漂亮。”秦雪绕着车转了好几圈,恨不得亲自骑上?试试。 “我们单位发给我的奖品,你瞧这还?印着优秀奖几个字呢。” 霍云长腿一跨,架好自行车,非常得意地向秦雪展示。 “霍同志,你今天来不是专门为了给我们看你自行车吧?”秦溪哭笑不得地问。 “当然不是!”霍云似是终于想起正事?,竖起两根手?指笑道:“今天我来是为了两件事?。” “一是告诉你周宝山一家的判刑已经下来了,周宝山和周翠判十四年,周家两个儿子都?是十年,送回他们老家服刑。” 秦溪点头,对这个量刑还?算满意。 说完第一件事?,霍云就突然变得扭捏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第二件事?是想请你帮个忙。” 这个忙关乎到黎书?青所说的霍云对象。 两人?处对象的事?跟家里人?抗争好几年。 霍家人?眼看霍云翻过年都?二十七了,终于在前几天松口,答应去姑娘家跟女方父母说说结婚的事?。 “我对象啥都?好,就是不会做饭。” 所以!霍云想请秦溪帮忙做几道拿手?菜,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坏了大?事?。 “恭喜啊。”秦溪连忙出声恭喜。 “我听书?青说秦同志做饭手?艺好,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我这个忙,当然不是白?帮……不管票还?是钱我都?有。” “钱票就算了,是我们应该感谢你的帮忙才对。”秦溪笑着摆手?。 正愁没机会感谢,秦溪立即同意下来,站起来拍拍棉裤上?的灰。 “想做什么菜你告诉就成。” “太好了,那明天我让我对象来找你,带你去她家。”霍云立即笑道。 秦雪摸完车子,又?好奇其他:“黎医生?怎么知道我姐姐做饭好吃?” “不是你这个小丫头吹的吗!说你姐做饭国营饭店都?比不上?,就黎书?青那记性,说过一遍的话他都?能?记下。” 面?上?说得义正言辞,心?里差点没笑得露馅。 前两天黎书?青下夜班就直接跑到公安局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去告诉秦溪自己有对象的事?。 当时霍云还?奇怪呢! 后?来才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点,肯定是黎书?青误会秦溪看上?自己了。 黎书?青眼睛瞎,他可不瞎。 秦溪对他可没有半点超越革命友谊的感情,听到他有对象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那成,我先回去告诉黎书?青这件事?。” 霍云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重新跨上?自行车,冲两人?点点头:“回见。” 是得明确地跟好友说清楚……秦溪对霍云没那意思。 *** “我说你们城里人?晚饭就吃这个啊……” 晚饭的桌上?,一道素炒大?白?菜,一道鸡蛋炒豆芽,还?是豆芽里冒了点点金黄色出来。 十几个人?吃两盘菜,就是刘芬在家也没这么抠搜过。 “你以为城里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们平时就吃一盘菜。”张秀芬没好气地接腔。 “我们家还?要养五个没工作的人?,不靠吃喝省点出来,哪来的钱买米。” 秦海的明显不待见跟下午迎人?进门时判若两人?。 秦溪四姐弟可没坐着的份儿,加上?个包亮,都?端着碗默默望着张秀芬冷嘲热讽。 秦涛心?事?重重,胃也不怎么舒服,对桌上?的菜没什么胃口。 包亮扒着白?米饭,想下筷子吧又?觉着一看白?菜就知道很难吃。 今晚的夜饭可是张秀芬亲自下厨,水平依旧稳定。 不仅是他,秦家人?都?被秦溪养刁了嘴巴,光是瞧着菜的颜色都?没啥胃口。 “吃吧吃吧,再不吃就没菜了。” 张大?全拿起筷子,重重在桌上?杵了下,这才夹了大?筷子鸡豆芽炒鸡蛋里的鸡蛋。 估摸着就一个鸡蛋,这一筷子下去,就剩点鸡蛋沫子了。 “你饿死鬼投胎吗!一点都?不给你儿子剩。” 刘芬翻着白?眼,筷子直接伸入张大?全碗里去抢。 张大?全转过身子不仅不给,还?三两下就塞进了嘴里。 从头到尾,谁都?没有提起桌上?牙口不好的两个老人?。 反正这顿饭吃完,估计秦家人?没一个吃饱的。 吃完饭,刘芬吆喝着让秦溪给他们烧洗脚水,还?把脏衣服换下来抱了过来。 秦溪坐在屋里没动,刘芬就骂了句:“懒婆娘。” “大?嫂,我家大?海疼姑娘,这也就是他没在,如?果他听见了可有你受的……”张秀芬在客厅里笑得阴阳怪气。 下一秒,对门的李秀兰就马上?接上?了话。 “大?嫂你是不知道,我们院里原先有个叫周宝山的……大?海打得他两天都?没起来床。” 李秀兰没说是周宝山偷看秦溪洗澡被打,而是说他就是多偷看了几眼,差点没被秦海打死。 “谁敢欺负秦海几姐妹,大?海可是要拼命的”张秀芬适时补充。 秦溪发现,李秀兰和张秀芬不针锋相对的时候,简直是一对说相声的好搭档。 一个逗哏一个捧哏,绝对不会让话头落地。 “谁想欺负我姑娘?” 说秦海,秦海就到。 吃完饭就去回收站的秦海又?背了堆破玩意儿回来,走进院里就说要给包莉莉做一张做作业的书?桌。 “我最喜欢外公了。” 这个年代都?有些?重男轻女,能?送姑娘去读书?的人?家都?得被人?赞上?两句。 哪像秦海,对家里姑娘那是好得没边了。 “一个丫头片子,还?给做书?桌。” 刘芬悻悻地抱着脏衣服回了自己屋。 秦海是秦家当家人?,刘芬触谁霉头都?不敢惹他,万一真恼了把人?赶走都?没辙。 “那我来量量我家莉莉多高,专门给你做个正正好的桌子。”秦海笑眯眯地说道。 在外忙活一通后?,看热闹的人?都?回了自己屋。 秦海把量好的木板随手?扔在门外,提起那个放在门边的麻布口袋先进了秦溪兄妹的屋。 原本以为是装了什么破烂的袋子里,竟然是一大?包饼干。 “爸,你去黑市了?” 国营商店下午五点就关门,秦海吃完晚饭才出的门,只有去黑市才能?买到饼干。 “小声点,我还?买了鸡蛋糕,给你外公外婆和孩子们吃。”秦海小声说。 饼干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面?上?撒满了白?糖。 秦雪欢喜地捻了块出来,又?端起搪瓷缸子去接热水:“饼干泡水里最好吃。” “剩下的就放屋里,晚上?饿了拿点出来吃。” 又?交代完,秦海才提着口袋回了自己屋。 秦溪拿了块饼干送进嘴里,心?里的感动比味道更让她觉得满足。 秦海是个非常好的爸爸! 这一晚,秦溪一家都?挤在了秦溪他们屋里。 秦海和秦涛睡外边儿,张秀芬和秦梅睡下铺,秦溪带着包莉莉睡上?铺,包志明跟秦梅两口子睡。 只睡了一晚,每个人?早上?起床都?是一副没睡好的表情。 *** 秦溪不用煮饭,加上?厂子里放假,小孩子们都?有人?带。 秦溪一下子闲了下来,早上?起来就捧着秦雪的课本坐在院门口晒太阳。 “同志,请问秦溪同志在家吗?” 身上?刚晒暖和,突然一道清丽的女声就打断了她的闲适。 姑娘穿着浅灰色的确良上?衣,黑色裤子,齐耳短发,还?挎着个黑色……皮包。 “你好,我就是秦溪,你就是霍同志的对象吧?” 秦溪想起昨天霍云来拜托的事?。 只是没想到该准备晚饭,女同志早上?就来找人?了。 “你好,我叫谢郝云。” “你好,我应该叫你郝云姐。”秦溪笑。 谢郝云很精神,是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开朗。 原本只能?算的上?普通的长相在她展颜一笑之后?瞬间便漂亮了许多。 用秦溪前世的流行语来形容的话。 谢郝云是个精神美人?! “秦溪妹妹你好,我听霍云经常提起你呢。” “霍公安不是说我一拳揍趴流氓的事?吧。” “哈哈,说你有女侠风范呢……哈哈。”谢郝云朗声大?笑。 名字里都?带了个云字的这对情侣,就连性格都?很是相似。 “郝云姐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家里跟我妈说一声。” “成,我就在门口等你。” 谢郝云家住在寿北市西边儿,得先坐半小时公交车才能?到。 秦溪领着条小尾巴秦雪。 三人?下了公交车之后?,步行十来分钟去菜站买菜。 “我家和霍云家祖上?都?是川省人?,喜欢吃辣,咱们就准备三个辣菜。”谢郝云打着计划。 可惜,这一趟几人?就是白?跑一趟。 菜站里卖肉的早卖光了,案板上?就剩下点没人?要的猪血和猪大?肠。 “那怎么办!” 谢郝云家住的地方不是城中心?,买菜就这么个菜站,毛毛菜可以找附近村里的农民买,肉是真没地方买。 秦溪想了想,问她:“你家养鸡了吗?” “养了,我妈在房顶上?养了几只鸡下蛋。”谢郝云立即说。 “那再买点猪大?肠和猪血就成。” 猪大?肠清洗麻烦。 猪血花票买划不来,所以买得人?极少,同样半斤肉票,也只能?买半斤猪血。 “这……能?行吗?”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个鸡吗!” “那也只能?先这样。” 谢郝云后?悔死了,早知道出门就该把肉买回去,现在也不会落得没菜可做的地步。 负责卖肉的售货员听到了秦溪和谢郝云的对话。 等他们买完猪血,又?从桌子下端了个盆出来。 “妹子,还?剩点这种牛肚,你们要不?要就送你们了。” 秦溪转脸看去,眼前顿时一亮。 竟然是半个完整的千层肚和毛肚,金钱肚那部分已经被割下。 现在的毛肚还?没有后?世那样值钱,许多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吃,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买肉送的搭头。 “谢谢大?叔。”秦溪忙惊喜道谢。 “先说好,这玩意不好嚼。” 大?叔事?先提醒了秦溪一下。 秦溪笑眯眯地应了。 离开菜站,秦雪立刻问秦溪:“姐,那什么肚的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秦溪回的言简意赅。 “全是下水,你打算怎么做?”谢郝云忙问。 “先回家,我看看你家都?有些?什么。” 想要做水煮毛血旺,还?差很重要的一味作料。 如?果没有秦溪再另做打算。 谢郝云家住在一条很小的胡同里,别看地点偏,但独门独户,房子还?是自家的。 这条件可比秦溪家好了不知多少。 秦家的屋子是厂子里公房,厂里说收回去就能?收回去。 就这条件霍云家还?觉着女方家条件不行。 看来霍家的背景不俗啊…… 谢母在院里迎几人?,听秦溪说想看自家的酱缸,连忙领着人?去后?院。 秦溪挨个打开,不仅找到了要的泡椒,甚至还?找到了红油豆瓣酱。 谢母做饭手?艺很一般,可做酱的手?艺非常好,秦溪轻轻抿了点,眼前就是一亮。 “今晚做红烧大?肠,泡椒猪血,水煮毛肚再炖个鸡就差不多了。” 秦溪说的菜里,谢郝云只吃过炖鸡汤,其他菜都?从来没听过。 杀鸡斩块,用砂锅小火慢炖。 用盐和醋搓洗大?肠,焯水。 谢家厨房香味不停地往外冒,原本被人?嫌弃的猪下水在她手?里,都?变成了道道香味十足的菜。 特别是那道水煮毛肚,脆爽麻辣,谢郝云吃得连连竖起大?拇指。 秦溪做好最后?一道猪血,洗干净手?就赶快提出告辞。 时钟眼看就要指向六点,霍家的家长应该快来了。 谢郝云也没留他们,而是用饭盒装了些?菜非要让秦溪带回家去吃。 盛情难却下,秦溪和秦雪提着两个饭盒回到了大?杂院。 “你先把菜放我们屋里。” 秦家客厅里正在吃饭,秦溪把饭盒递给秦梅,先在门口水池洗干净了手?。 进屋。 电视机开着,张得胡端着饭碗,眼睛黏在电视上?。 刘芬拼命往碗里扒菜,然后?又?扒给张得胡。 饭桌上?,两盘菜就剩点菜叶子了。 秦海放下筷子,抹抹嘴角上?根本不存在的油。 “大?哥大?嫂,眼看就要过年了,我明天就给你们买火车票,总不能?赶不上?回家过年不是。” “啥?你要赶我们走!”刘芬叫。 “哪是赶你们走,大?舅妈不是说担心?外公外婆不认路专门送他们来的吗!”秦溪笑着回道。 这是张大?全自己说的,秦溪可没有胡编乱造。 “那我更不能?留你们了。”秦海跟着就说。 “妈我不回去,我要看电视!”张得胡叫。 庞大?的身躯就坐在包莉莉的小板凳上?撒娇,看得秦溪真想一巴掌把人?拍下去。 “要看回你家看去,在我家看什么!” “……” 说这话的人?着让秦家人?都?吓了跳。 说话的……竟然是秦涛。 第20章 秦涛发怒时情绪爆发得很快。 冲他昨天隐忍许久在秦溪去之后突然发难, 说明家人就是二哥的底线,谁碰都不行?。 显然今天这大舅舅一家就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所?以吼完后,他把碗往桌上重重一磕, 走过去直接扯张得胡衣袖:“给我起来?, 这么大个人没皮没脸地抢孩子凳子。” 张得胡生得壮, 可就是个窝里横。 在家吆五喝六,面对同样?的成年?男子?,一下子?就是怂得跟什么似的, 一句不敢吭。 “你个小王八蛋,放开我儿子?。” 眼看宝贝儿子?被提溜起来?,刘芬那比自己被打还气,喷着饭就冲了上去。 “你骂谁小王八蛋。” 同样?是儿子?,张秀芬也?不能光让自己儿子?受欺负,很?快也?冲了上去。 就大杂院这点?隐私性,秦家的动静很?快引来?刘秀兰一家围观。 “我就要让你们院里的人看看, 你张秀芬是怎么对亲哥哥的。” 一看有人来?, 刘芬气势更旺。 秦溪和秦雪同时侧身,躲避开喷出的饭粒。 “你们都来?看看,我们千里迢迢送爸妈来?跟她团聚, 她是怎么招待我们的, 就是咱们农村人都没?这么抠搜。” 李秀兰低头一瞧, 一脸看好戏似地啧啧两声:“哟!十几个人就吃两个素菜。” 前几天可还瞧见秦溪忙进忙出地准备吃食, 张有财的媳妇儿还说秦家过得那是地主日子?。 就一个破冬瓜,都做出了花来?。 今天这菜不仅没?有油星子?,还炒糊了。 摆明就是张秀芬针对娘家人, 换着法子?地想赶人走。 “素菜不花钱?你瞧瞧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不节省点?全家喝西北风去?” 张秀芬回得理?直气壮。 一口气说完还嫌不够, 扯着嗓子?指向刘芬母子?:“我原本就让我爸妈来?过年?,你们跟着来?干什么。” “怎么?你发达了就不想认你亲哥了!” 张秀芬给张铁柱写?的信是张大全去县城邮局取的,刘芬早提前看过信的内容。 知道小姑子?成了厂子?里的正?式职工,心思?自然浮动起来?。 要不他们怎么肯能舍得花钱让两个老家伙坐火车来?寿北市。 “你们又不是我爹娘,就是说破天去也?不用孝顺你们。”张秀芬回到理?直气壮。 小时候张大全仗着自己是儿子?,没?少?在暗地里欺负她。 抢口粮,说要卖了家里姑娘换粮食,长大了倒念起兄妹之情,张秀芬可不吃那套。 “那我就找你们厂子?领导好好唠唠,你个没?良心的,当年?要不是爸妈你能嫁到城里来?吗!” 刘芬早就打定?主意?,这次来?一定?要让儿子?安顿下来?,能顶替张秀芬进电缆厂最好,这样?他们两口子?也?能进城来?落脚。 如果顶替不了,那让秦海给儿子?找份工作先干着也?成。 “好了!”秦海重重一拍桌子?,摆手:“你当这是张家呢!这可是我秦海的家,我敬着你那是看在岳父岳母面份上,要不你们算个球!” “还想让我家秦雪嫁给给这个怂包,心可真够大!”秦涛跟着吼。 这才是让秦涛出奇愤怒的原因,张大全一家在村里名声不好,儿子?快二十了还没?找到对象。 原本打的是秦溪主意?,前些?天看到秦海一家照片后,目标又转移到了秦雪身上。 “咱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咋还能让表哥娶表妹。”李秀兰大惊。 现在说是啥近亲结婚孩子?会畸形,政府出了宣传不让亲戚结婚,被举报要抓去劳改。 “张秀芬又不是我男人亲妹妹,她是我爸捡回来?的。”刘芬忙解释。 这可正?合了张秀芬的意?,抄着手臂走到李秀兰身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听到了,不是亲生的,我凭啥养他们一家子?。” “就算不是亲生,爸妈也?把你养大,还让你嫁到了城里。” “那我要孝顺也?是孝顺我爸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刘芬:“……” “好了!” 眼看自家婆娘吵不赢,张大全站出来?开始装好人。 “你跟妹吵什么吵,滚回屋去。” 摆明了就是想赖在这不走,张大全就不信张秀芬还真敢背着骂名把他们赶出去。 张秀芬不敢,秦海敢啊…… “别去休息了,大嫂去收拾收拾今晚你们一家就去住招待所?吧,明早我请假送你们上火车。” 刚出了他被周宝山陷害那遭事,秦海现在也?不怕和谁撕破脸皮。 “我不走,妈!我不走,你不是说我能在城里上班,还能取她做媳妇儿吗!” 张得胡一指秦雪,扭动着身子?大吼。 见刘芬表情不好看,一下子?怒从心升,把碗高高举起摔下。 瓷碗瞬间四分五裂,米饭和菜飞溅得到处都是。 “妈的,给我滚出去!” 秦涛站得近,直接被溅了一裤脚菜汤子?,气得直接一手抓着张得胡衣领就把人往外扯。 秦溪悄悄把碗放下,一个箭步冲上去,扭住发了狂要去撕扯秦涛的刘芬。 “我也?来?。” 秦雪兴奋得很?,满脸堆笑地凑上来?扯住刘芬头发。 “杀人啦……杀人啦……两个贱胚子?敢扯老娘头发,我要告革委会让你们都游街……” 放在几年?前刘芬说的可能还真会实现,可现在革委会早已?取缔,社会治安交由公安局管理?。 女人之间吵架打架公安局哪会有空搭理?。 如果真每件事都管,公安局还不得连轴转二十四小时。 秦溪力气大,扭着刘芬的手臂不管她往哪边转都没?法脱身,手下时不时用点?力气,立刻疼得她嗷嗷叫唤。 李秀兰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甚至觉着自己的头皮也?跟着疼了起来?。 要是以后她和张秀芬吵嘴,这两个姑娘不会直接上来?动手吧。 “烂货,张大全你是死人吗!看到婆娘被打还不来?帮忙!” 刘芬疼得大叫。 张大全现在敢动吗……他不敢…… 秦海盯着他,秦涛也?瞪着他。 男人动起手来?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扯头发,没?听说秦海把周宝山揍得下不了床吗! 他哪敢真动手。 “走不走!”秦海陈沉声又问:“如果今晚不走,那车费我可不出了,你们自己想办法。” “走走走,我们这就走。” 张秀芬不是软柿子?,秦家是秦海说了算。 这两个认知让张大全深刻意?识到在秦家他们讨不到任何便宜。 硬得不行?就来?软的,日后说不定?还能借秦海帮儿子?进城。 心思?一下子?转过来?后,张大全沉下脸来?,恶狠狠地冲到刘芬面前抬起腿就踢了脚。 “死婆娘!就你乱跟儿子?说话才引起的误会,还不快去收拾东西走,留在这我嫌丢人!” “……” “张大全,敢打老娘,我跟你拼了!” “蠢货,老子?打死你个蠢货。” 秦溪眼皮一跳,忙拉着秦雪往后退去,免得被伤及无辜。 两口子?扭打到一起。 闹剧在众多邻居围观中结束,秦溪彪悍的做事风格不久将在院里传播开来?。 张秀芬嘴不饶人,可她不打人啊…… 秦溪那是二话不说直接上手,脸上连个多余表情都不带有。 秦海和秦涛送张大全一家三口去住招待所?。 秦梅收拾家里溅得到处都是的饭粒。 “去把咱们带回来?的饭菜端出来?热热,等爸和哥哥回来?咱们就吃饭。”秦溪说。 秦雪去拿菜,秦溪就坐到沙发上听他们说话。 “爸妈,我和大海已?经商量好了,以后你们就留在我家,我养你们老。”张秀芬说。 如果再让二老回村里,刘芬肯定?把在秦家受的气撒到他们身上。 那简直就是逼两个老人去死。 这也?是为?什么张秀芬再不高兴先前都没?有赶张大全一家走的原因。 她出气是痛快,可得苦了父母。 “那不成,哪有岳父住女婿家里,我和你妈要遭人戳脊梁骨!”张铁柱不赞同道。 如果不是担心老大两口子?的龌龊心思?成真,张铁柱和老伴儿不会来?。 刘芬那法子?,他都不敢全说出来?,要叫秦海知道了,非打死张得胡。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城里住下,找机会让张得胡□□秦雪,生米煮成熟饭不嫁也?得嫁。 如今事情已?了,当然也?该回去才成。 “外公,我妈现在可厉害了,她工资比我爸还高。”秦溪笑眯眯地马上跟着劝道:“咱家我妈说了算,妈说要孝顺父母,爸也?不敢拦着。” “秦溪说得对,爸妈,你们就给我个机会报答当年?你们的养育恩德吧。” 两位老人无非是担心会成为?女儿的负担,让他们知道张秀芬工资高,靠自己养活他们不成问题。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穷闹得。 秦溪叹着气,站起来?把碗端进厨房。 “三妹,火我烧上了,今晚咱们吃什么?” 厨房里,包亮已?经烧上了灶,笑嘻嘻地等着秦溪。 秦雪把饭盒一放,还没?说话就先吞了下口水:“姐夫你来?看,这是我姐给别人办席,别人给的。” 谢郝云拿的饭盒不是平时给秦涛送饭的小饭盒。 一个铝方盒有砖块大,巴掌那么深,一盒子?就能装一大盆菜。 “是啥菜?” 盒子?一打开就有强烈的麻辣味冲出来?,一块块黑色东西飘在红汤上,跟没?洗干净的抹布。 “水煮毛肚和猪血,另一盒子?里是鸡汤。” “毛肚是什么?” 平时能吃到牛肉的机会本来?就少?,毛肚更是见都没?见过。 毛肚的颜色和外形让包亮皱眉,可又忍不住被麻辣所?吸引。 “真好吃?” “好吃,我和郝云姐偷偷尝了点?,又脆又辣,好吃得很?!”秦雪保证道。 谢郝云当时吃得眉开眼笑,直说以后碰着还要买。 “直接连饭盒端到锅里热一热,鸡汤我回锅再煮煮。” 毛肚再回锅容易煮老,鸡肉掺点?水再炖煮下,能让两个老人吃得动。 “姐,今天二哥可吓了我一跳,我还从来?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秦雪又说。 包亮砸了砸嘴唇,火烤得他脸忽明忽暗。 “我知道秦涛这几天火气为?啥这么大。” “为?什么?”秦雪忙问。 “还是让秦涛自己跟你们说,万一我看错了呢!” 包亮摆手,但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上句还说不提,下一句没?头没?尾地感慨道:“爸妈肯定?不同意?。” “哥处对象了吧?”秦溪一语道破。 昨天电影院那两个男人说的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秦涛和男人的妹妹谈恋爱,男人不同意?,看到秦溪后说换亲就同意?。 “姐夫你怎么知道我处对象了。” 这秦家人吧……私底下还真不能提,每回提正?主就跟着出现。 秦涛走进厨房,从兜里拿出几个番茄:“爸让我拿进来?加菜。” “我前几天不是到处找那贾立新吗!就在街上看见你了。”包亮笑。 秦涛想起那天,也?没?打算瞒着家里人,便直接道:“其实我和潘来?凤还不是对象,我那天是想带她去医院检查耳朵。” 几人静静等着他继续说。 “潘来?凤的耳朵是被她爸打的,有只耳朵听不见了。” 秦涛指指右耳。 他与潘来?凤是在电影院相识,一个代替邻居生病的来?卖两天烤红薯,一个代替蒋建丽看几天售票部。 就是给秦溪买红薯,两人说上了话。 潘来?凤人勤快又能干,初中毕业后就在城里黑市帮人扛货赚钱。 但好姑娘遇不到好家庭,潘父重男轻女严重,对潘来?凤这个女儿从小打到大。 随着潘来?凤年?纪增长,脸张开了,长得还算清秀。 潘父就动了要靠姑娘大赚一笔的打算,而常在黑市跑的潘来?凤被港市老板看上,想包养她当内地的情人。 事情叫潘父知道,开出三千块天价“彩礼”那港市老板说要回去考虑考虑。 潘来?凤不同意?,从家里偷跑出来?,找到秦涛说想跟他结婚。 秦涛都还没?反应过来?,潘来?凤的哥哥就带人把她抓了回去。 潘来?龙父子?对潘来?凤一顿拳打脚踢,直接打聋了她一只耳朵。 因为?这事,港市老板包养的事黄了,潘父更是变本加厉的殴打潘来?凤。 潘来?龙找到电影院去威胁秦涛,要么给三千块彩礼,要么就不准再跟潘来?凤来?往。 秦涛想救潘来?凤出火海,可发现自己有心无力。 他连潘来?龙的威胁都不能置之不理?,哪有脸去潘家救人。 秦溪看他很?苦恼,但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喜欢潘来?凤。 喜欢跟不喜欢天差地别,就算有法子?救潘来?凤出潘家,如果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对她而言不是又如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哥,你喜欢潘来?凤吗?是想处对象的那种喜欢,而不是同情她的遭遇。” 秦涛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喜欢。” “就算潘来?凤有只耳朵治不好了!” “那我娶她!” 秦溪放下心来?,想了想道:“我想想,潘家的事先别跟妈说。 能跟爸说,就是不能跟张秀芬说。 炮仗点?燃了,秦溪可没?法灭火。 用秦涛带回来?的番茄炒了个鸡蛋,再炒个青菜,算是正?式欢迎外公外婆的到来?。 秦海加入说服,二老终于同意?先在城里住下。 反正?介绍上也?说了是投奔女儿,二老完全能在城里顺利安顿下来?。 就是……秦家姐妹有自己屋子?的事又泡汤了。 ***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余晖渐渐退却。 为?数不多的光落到秦家厨房门口,照亮了里面正?在忙碌的身影。 秦涛一下班就急匆匆往家赶,就是明天就放假都没?能让他眉头松开半点?。 进屋随手把单位发的糖果和两小包米面放到茶几上,就忙不迭地钻进了厨房。 “妹。” “晚上吃完饭再跟你说。” 一句话,秦涛就跟吃了颗定?心丸,心一下子?落到胸膛里,也?不由带上了丝笑意?。 “我来?烧火。” “二哥,今天咱们院里有大事。” 秦溪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秦雪刚从张有财家偷听回来?就讲了一遍,看到包亮和秦梅又说遍,这是第三回 了。 “怎么了?” 秦涛端来?小板凳把秦雪往里挤了挤,一脸兴奋地催促:“快说。” “你们几兄妹是怎么回事,那么丁点?大的厨灶房非挤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让当妈的知道!” 张秀芬的声音嗡嗡传来?。 不过多亏外公外婆在,干净柔和了好些?。 “咱们院里要搬来?新人啦!” “就住周宝贵空出来?那间屋子??一间咋够!” “够了!一个女人带了个女儿,房子?是厂里专门拨给她的。” 自从周宝山一家搬走后,院里其他几家人都盯着那间空屋子?。 张有财天天往厂办公室跑,烟散出去不少?,最后才知道房子?分给了个离婚的女人。 女人名叫方金桃,爸妈以前都是厂里的工人。 方金桃从小也?是在厂子?里长大,后来?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去农村做了个知青。 之后没?几年?寿北市大雨,方金桃的父亲为?救同事,被倒塌厂房压得身亡,妈妈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厂里还给方父申请了烈士勋章。 后来?听说方金桃跟同村知青结婚,之后就在村里扎根了。 厂子?里每年?都会送些?钱粮到村里,今年?跟村里联络才知道方金桃拿到回城名额了。 所?以厂里开会决定?,让方金桃顶方父的工位,来?厂里食堂上班。 “你猜怎么着,那方金桃进城第一件事就是跟丈夫离婚,独自带着女儿进城。”秦雪眨眼。 回乡潮一起,知青抛妻弃子?,抛夫弃子?的比比皆是,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因为?这事,村里人没?少?说闲话,厂里自然也?通过村干部了解过。 “咱们院里的婶子?都恨死方金桃了,以后……嘻嘻……估摸着都要紧紧看着自家男人。” “臭丫头,一天天都偷听了些?什么。”秦涛敲妹妹的脑袋,无奈笑道:“甭管别家,寒假作业你都写?了吗?” 秦雪抿嘴,一副专注烧火的架势。 秦溪和秦涛是一样?的想法。 不管方金桃是个狠心女人还是有什么隐情,反正?都跟秦家人没?关系。 饭做好,秦溪把专门给外婆蒸的软饭从锅里端出来?。 现在还没?有电饭煲,煮饭都是先煮五成熟,之后用木镇子?蒸熟。 外婆的饭要多煮会儿,再单独用个小碗蒸熟。 饭菜上桌,年?纪小的自然只能夹了菜端到沙发边去吃。 “三姨!吃肉肉。” 包莉莉和包志明坐着专门的小板凳,趴在茶几上专心吃饭。 秦溪就从碗里挑了片猪头肉到他碗里,看着小人儿费力地用筷子?挑起来?想喂进嘴里。 肉片在筷子?上晃晃悠悠,眼看就要到嘴边,啪嗒一下掉到碗里。 “哎……” 包志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又再重新夹起来?。 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顺利把肉送进了嘴里。 志明是不是长胖了?” 孩子?充满童真的模样?一直吸引着大人们注意?,秦梅突然抬起来?头来?感叹了句。 “大姐,志明天天在你眼皮底下转悠,胖没?胖你都看不出来??”秦溪忍不住反问。 她是真不知道自家大姐这脑子?里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就是……就是没?注意?。”秦梅磕磕巴巴道。 张秀芬远远瞅了眼沙发这边,用胳膊肘撞了下秦海,抬抬下巴。 坐在饭桌上的包亮埋头苦吃,没?多大会儿一碗饭就已?经见底。 “包亮,这段时间我们没?空管你,你天天在外忙什么呢?” 秦海轻咳两声,放下筷子?端起酒杯。 张秀芬今天早上上街给爸妈买换洗衣服,瞧见包亮在街上游荡。 想到女婿无所?事事也?不是个事儿,就想着过完年?要不托人给他介绍点?活计去干干。 包亮一慌,呛得一阵狂咳嗽。 秦溪跳起来?倒了杯水,递给包亮:“大姐夫朋友被人骗了,他最近帮忙找那个骗子?呢。” “被人骗了。哟!那骗子?找到了吗?”张秀芬立即问。 只要不是自家的事,别人的事不管好坏都当八卦听。 秦溪想了想,开口:“我听卓三哥说……被骗了一百多呢。” 被人骗的买下三个塑料壳子?,骗子?现在人间蒸发。 事是那么个事儿,就是主角从包亮变成了包亮的不知名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张秀芬奇怪,脸一垮直接厉声道:“没?事少?跟卓三混,好的不学尽学些?坏的。” “收音机……” 秦海没?关注女儿跟卓三平日里究竟聊些?什么,目光渐渐沉下去,连酒杯都放回了桌上。 “爸,秦雪可是亲眼看过那个收音机,做得可好了。” 秦雪冲姐姐挑了挑眉,跟着窜了过来?。 “爸,那收音机和商场里卖得一模一样?,我愣是没?瞧出什么问题。” “真一模一样??” “真的,不过就是个壳子?,再真也?是假货。” 听到这儿,秦海眼睛一亮,放下筷子?摩挲起下巴。 贪小便宜的雷达自动启动…… 秦溪见火候还没?到,又加了句:“姐夫还带了个回来?呢,不信让姐夫拿给你瞧。” “家里有?” “我这就去拿。” 很?快,包亮就把收音机翻出来?递给了秦海。 秦海接过去,神色当即一变,提起用力晃了晃:“今年?最新款,重量不对,而且明显重量全在中间……” 哐当—— 一声脆响,砖头撞到塑料壳子?,壳子?一角直接破了个洞。 秦海心疼地倒抽凉气,连碎掉的塑料片都捡起来?,捧着小心放到桌上。 “先吃饭,吃完我再拆开看看。” 收音机名正?言顺交给秦海后,秦溪就放下了心。 吃完饭,秦海专门把桌子?端到灯下,仔细研究。 秦溪把包志明和包莉莉都交给秦梅:“姐,厂子?里建了个大花园,你带孩子?们去走走?” 她是故意?给母子?三人制造一些?相处机会。 包莉莉因秦梅的懦弱导致对她不亲近,交给秦溪带后更是连靠近都不愿意?。 包志明更是对父母的概念变得逐渐模糊,有事下意?识找的是外公外婆和姨妈们。 “我……我不会带。” “不会带那就学!” 秦溪心里涌起股子?无力感,把包志明的小手塞到秦梅手里,后退一步。 “妈妈,我们去找刘娜玩吧。”包志明摇了摇妈妈的手,奶声奶气地催促。 吃完晚饭每天出去走一圈都成了习惯,眼看今天都晚了。 目送僵硬的秦梅走远,秦溪叹着气回了自己屋里。 刚关上门,屋里几双眼睛瞬间齐刷刷看了过来?。 “我叫上姐夫和卓三哥,说不定?咱们需要帮忙。”秦雪眨眼。 秦溪走到书桌前坐下,她一人坐在桌子?前,其他几人都坐在床边。 就跟领导开会讲话似的。 “我……” 刚开口,秦雪就啪啪地鼓起了掌,满眼放光地望着秦溪。 “咳咳。”秦溪轻咳,压压手,拖着凳子?坐得离大家近了些?。 “我今天专门去医院问了问,医院大年?初二就开,初二我带潘同志去趟医院,看看耳朵顺道也?问问能不能开个证明啥的。” “证明什么?” 几人不解。 “就是证明潘来?凤同志耳朵是被人打聋的,这可是伤害罪,要坐牢。”秦溪严肃道。 也?就是前世所?谓的伤情鉴定?书。 “医生还能看出来?究竟被打还是摔的啊?”包亮惊奇。 “当然能!要不公安局里怎么会有法医?,通过死人尸体就能判断出死了多久。” 几人惊讶。 这已?经超出了几人的所?学范畴,纷纷瞪着眼消化这个消息中。 秦溪接着就又说道:“只要有了证明,就能去公安局揭发潘来?龙一家。” “不过……” “不过什么?”秦涛着急追问。 “不过所?有事的前提都是是潘来?凤同志自己愿意?,否则咱们上蹿下跳都没?用。” 想要摆脱潘家只能通过法律,想要通过协商解救潘来?凤,潘家不可能放人。 有第一回 卖女儿就会有第二回。 “我明白了。”秦涛低头沉思?。 秦溪说的只是第一步,后面肯定?还会有许多麻烦。 可……为?了摆脱潘家,一切都值得! 想到这,秦涛猛地抬起头,抬腿下床,取下挂在床架子?上的棉衣:“我这就去找来?凤,他们家晚上没?人。” 秦溪点?头。 “如果潘来?凤同志不同意?,那哥你趁早打消跟他结婚的念头吧。”秦溪正?色,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连自我拯救机会都不想抓住的人,不值得秦涛去喜欢。 秦涛也?正?色地点?头。 几人都没?声张,目送秦涛悄悄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姐夫,卓三哥,你们抽空打听打听潘来?龙是干什么的?” 包亮先是冲秦溪挑了个大拇指,随后才站起身道:“放心吧,姐夫姓包外号包打听,保准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晚,秦涛很?晚才回来?。 秦溪姐妹晚上一直没?睡,听到院门外有动静,立刻爬起来?去开门。 秦涛就带回来?一句话。 ——大年?初二市一院门口见。 *** 大年?初二。 雪完全化去,城里到处变得乌糟糟一片。 城里家家户户还沉浸在过年?气氛之中,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秦溪妹子?,大过年?的来?医院干什么?” 秦溪姐妹早到,才刚站那等了几分钟,就立刻被眼尖的胡丽看见。 “这事说来?话长……”秦溪解开围巾,露出脸。 “进来?说进来?说,这天虽然没?下雪,但还怪冷的。” 胡丽目光从秦溪脸上划过,又扫过秦雪。 “姐,你和大姐先说话,我在门外等二哥。” 在外人面前,秦梅一直扮演着乖巧文静的妹妹,被胡丽这么一看,害羞得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 表情可真是收放自如…… “行?,那我在前台等你们。” 胡大姐热情地挽着秦溪去了前台,又是倒水又是抓糖的。 她们刚坐下,无事可做的护士们就陆陆续续围了上来?。 “秦同志,你今天是不是来?看黎医生的?” “几天没?见,妹子?又长漂亮了,瞧这脸皮多白。” “黎医生今天在内科三办公室值班。” 秦溪的大名已?经在护士部传来?,一院的护士光是听到秦这个姓氏,都要多看两眼。 被这么多八卦的眼神盯着,秦溪别扭得直想挠脸。 好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轻咳两声绕开黎书青这个话题,缓缓开口。 “这家子?也?太不是东西了,主席都说妇女顶板半边天,他还搞旧社会那套重男轻女。”胡丽气得连喘粗气。 听完秦溪讲述,所?有护士都表示很?气愤。 在场的都是女性,自然也?更能体会那种痛苦心情,甚至有人就是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长大。 政策提倡男女平等、 看想要真正?改变从骨子?里带来?的不平……并不是那样?容易。 “所?以我想问问医院里能不能给开个证明?证明潘同志的伤是被人打的。” 医院没?碰到过开这种证明的,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如果真是人为?伤害,我可以亲自出面做证明。” 音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冷冷淡淡中却夹杂了丝紊乱的呼吸声。 黎书青大步流星走来?,敞开的白大褂随着走动上下飘动。 很?快,人就走到了秦溪面前。 20-30 第21章 严格算起来, 两人才?小半个月没见,秦溪第一眼竟觉着黎书青奚好像变了些。 好?似是神情,也好似是发型。 “黎同志, 你好?。”秦溪神情微舒, 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 “秦同志你好?。” “咳咳……都散了都散了, 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啊!” 被几双眼睛这么盯着,胡丽发现两个小年轻都有些拘谨,过来人似地摆手让大家都回到工作岗位去。 “我听到你刚才?说的情况了, 虽然咱们国内现在还没这个先例,但国外已有完善流程,我们可适当借鉴。” 黎书青好?似是匆忙下楼,说完才?拢了拢白大褂,从?最上一颗扣子开?始一颗一颗地扣下去。 修长?手指灵活地移动着,不过最平常的动作,硬是赏心悦目地叫人移不开?视线。 秦溪看得很认真。 “……” 不知哪刮来的风吹起女孩儿额前碎发, 纤长?浓密的睫毛也随风颤了颤。 “那几人是不是你要等的人?” 黎书青错开?目光, 抬头看向大堂来处。 几个人疾步走来。 “二哥。” 秦溪目光最先落到中?间长?发梳得利落的女生。 个头和秦溪差不多,典型江南温婉美人的长?相,瓜子脸, 秀眉杏眼, 小巧的唇干净通透, 殷红而有光泽。 她浅浅笑着, 根本无法从?脸上看出?半分苦难。 “来凤,她就?是我三妹秦溪。” “秦溪同志你好?。” “你好?!来凤姐。” 潘来凤再?次让人意外。 潘来凤就?像是生长?在荒废老屋房顶上的野花,不管如何风吹雨淋, 仍旧在阳光下自我绚烂盛开?。 “你们先去办公室稍等,我去一趟住院部?。” 大堂侧门处, 有个年轻医生已经在那等了好?半天,不停张望着大堂。 黎书青跟几人招呼了声?,匆匆离开?。 “秦妹子,黎医生的办公室在二楼第三间,别?走错了!”胡丽“好?心”地大声?提醒道?。 第二间办公室门口,挂着内科的名牌。 秦溪推门进去,立刻就?闻到了股子淡淡消毒术味。 房间不大,一张桌子,一排文件柜。 这既是内科的诊室,也是黎书青的办公室。 桌前是医生坐的靠背木凳子,桌子侧边放着两个方形木凳。 桌上很干净,病历本摞得整整齐齐,就?连钢笔摆放的位置好?像也是特意放在了病案的正上方中?间。 东西太少,少到秦溪只是匆匆一扫就?已经看完。 “来凤姐,你先坐。” 秦溪把潘来凤按到靠近医生的凳子上坐下,手从?她肩膀离开?时忽地被拉住。 “谢谢你……妹妹。” 秦溪唇角微翘,只是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你坐,我有事?跟你说。” 秦溪坐下。 没想到,潘来凤眉尾忽地往上一挑,漾起个让秦家三人为?之一愣的笑容。 自信,光芒万丈。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逐渐汇聚起盈盈泪光,而后释然一笑,抬起手抹去眼角泪珠哽咽道?:“谢谢你们,不过……我并不怕潘家人。” 秦溪:“……” “我的出?生无法选择,可我的人生我能做主……” 潘来凤笑了,接着缓缓说出?一番让秦家几兄妹都觉着激情澎湃的真相。 潘来凤……不是“小绵羊”而是牧羊人。 “六岁起,我就?知道?不离开?潘家的话,这一辈子逃不脱被卖个好?价钱的下场,所以我早早就?去黑市打?工……”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从?无偿帮人跑腿送货到联系买家,潘来凤几乎认全了黑市上最大的几个老板。 其中?就?有那个传闻中?想要买走潘来凤的港市商人。 商人根本没有觊觎潘来凤美貌,相反只是出?于?好?心想要帮助她脱离苦海而已。 不过潘来龙狮子大开?口,导致这件事?没成?。 被打?聋一只耳朵算是意外,事?情发生之后更坚定了她要尽快离开?潘家的想法。 而这个突破口,她选择了潘来龙。 “秦涛不来找我,过几天我也会名正言顺地从?那个家里出?来。” 说到这,潘来凤双眸发亮,似是已经想到了未来的生活,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 “不过中?途发生了点……意外。” 这个意外,正是突然跑到潘家说要娶她的秦涛。 “秦涛说要和我结婚,我同意了!所以我要让潘来凤求着我离开?潘家,而且让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再?来找我。” “哇——” 潘来凤其实没说具体是什?么法子,可秦雪就?老觉着未来二嫂真厉害。 他们家跟人吵架耍嘴皮子都弱爆了…… “二嫂,你打?算怎么做?”秦溪问,一声?二嫂已经摆明了心里对她的认可。 那个“妈宝男”二哥,没想到能带回这样一个让人惊喜的二嫂。 “十三年前,潘来龙借批斗借口下手打?死过人,那时候时代特殊,没人追究,可现在不一样了……” “你是说被打?死那人的家属?”秦溪立即听明白了潘来凤的意思。 “我已经托人查到那人的家属,大儿子就?是咱们寿北市市公安局的局长?郑峰。” 十二年前,潘来龙是十二岁,手臂戴上不知从?哪捡来的红袖章,摇身一变成?了革委会的贫下中?农代表。 郑峰的父亲因家庭成?分被怀疑,遭到邻居举报被拉出?来批斗游街,在城里关押两天后下放到牛棚劳改。 潘来龙带着群人,半夜闯进关押地对郑父的进行殴打?,活活把人打?死了。 人一死,杀人者一哄而散,根本没人追究。 就?算后来已经为?郑家平反,凶手依旧无从?查起。 潘来凤是听潘来龙酒后亲口回忆当年用大石块砸死郑父的情景,甚至怀念起当年时光,哪像现在根本不敢乱来。 “这件事?我爸妈都知道?,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潘父潘母十几年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当时部?队有人来查还撒谎说潘来龙在家睡觉。 就?这样,事?情无疾而终。 “我们能帮你些什?么?”秦溪只问。 “妹妹你和我跑一趟市郑家吧,给?我壮壮胆。”潘来凤笑,目光看看秦涛,又满足落下:“我原本打?算离开?潘家就?跟吴老板去港市开?始新生活。” 想要离开?寿北市,需要街道?开?介绍信。 街道?要例行上门进行核实,其中?还需要潘父潘母亲自签名证明才?能出?国。 否则秦溪早离开?了寿北市。 答应秦涛求婚前,潘来凤准备将这个好?处送给?吴老板,换取去港市的机会。 只要吴老板攀上郑峰这座大山,以后在寿北市的买卖再?没人能动他分毫。 不过……现在她决定留下来,机会当然得留给?自己。 “好?!我跟你一起去。”秦溪说。 “秦涛老夸两个妹妹长?得好?看,今天一看……不仅好?看,还非常聪明。” “我觉得二嫂比我们好?看。”秦雪连忙接话,又加上句:“二哥能娶到你可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二哥买回家的果丹皮可真是喂了狗。”秦涛笑。 “以后可不准在我面前说你哥坏话。”潘来凤笑着轻拍秦雪脑门,语气柔软带着亲昵。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完全朝意外之外的情况发展。 伤情鉴定完全用不上。 今天潘来凤特意赶来,其实只是想见两个妹妹一面。 被打?聋的耳朵已经看过好?几家医院,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无法恢复。 归来的黎书青也很快证实了潘来凤所说。 ……左耳永久性地丧失了大部?分听力。 *** 九分街。 一栋栋两层小洋楼并排而立,有下班的人三五成?群地走进胡同。 秦溪和潘来凤从?公交站下车,站在胡同口吹了会冷风,实在受不了,又躲到停在路边的车后边。 “我已经打?听过了,郑峰每天五点半下班,到这里差不多五点四十五左右。”潘来凤说。 两人都没有手表,只能通过出?发时间来推断现在大概五点半左右。 “我昨天下午也专门去公安局认了郑局长?的长?相,今天绝对不会认错。”秦溪跟着笑了笑。 “秦涛如果有你一半心细,当初我早就?全告诉他了。” 潘来凤摇头失笑。 今天她宁愿独自前来都不敢让秦涛陪着来,就?是担心他会倒添麻烦。 “我哥胆子虽然小,可他会递凳子。” 想起张秀芬吵架秦涛递凳子的场景秦溪就?想笑。 “你哥就?剩这点优点了。”潘来凤也笑。 随着晚霞逐渐在天边凝出?层淡淡的橘光,家家户户都开?始飘出?饭菜香味。 “来了!” 与此同时,两人要等的郑峰骑着自行车远远而来。 “人民群众有力量……” 车把手上草绳挂着的五花肉不停晃动,与郑峰哼唱的歌曲意外形成?了统一频率。 “郑局长?。” 秦溪和潘来凤同时从?车后走出?来,正正挡住了郑峰前行的道?路。 他一个急刹,整个人朝前倾了倾,稳住身形立刻看向拦路的人。 “小姑娘专门找我的?” 郑峰一看两人坚定望着他的目光,马上就?知道?两人没找错人。 “嗯,我们有事?要跟郑局长?举报。”秦溪说,而后用眼光示意潘来凤。 “我要举报我的亲哥哥潘来龙,十二年前,他利用批斗当做借口,杀死了一个姓郑的人。” “……” 秦溪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迫感蔓延开?来。 “你是说那人姓郑!” “是。”潘来凤迎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继续说:“我亲耳听到他说,他在东街水井房用石头砸死了那个人。” 郑峰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只说了句:“你们跟我来。” 他就?这样推着车往巷子里慢慢走着,握着车把的手收拢,捏得咯吱作响。 那道?高大的身影渐渐颤抖起来,脖颈青筋暴起,越走越慢。 潘来凤有些紧张地拉了拉秦溪的手。 胡同尽头,出?现一栋灰白色小楼,院里有孩子的嬉闹声?。 郑峰停下来,把车往院墙便边一扔,用钥匙打?开?大门独自走了进去。 自行车从?墙壁滑落,连带着五花肉落到地上瞬间沾满了尘土。 郑峰在努力压抑着怒气,而且已在爆发边缘。 院里有人叫着爸爸,郑峰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一直往前走。 秦溪和潘来凤小跑着跟上,与奇怪的郑家人匆匆点点头后跟着郑峰走进了客厅。 “我想听你仔——仔——细——细——再?说一遍刚才?的话。”郑峰一字一句地说道?。 潘来凤也就?把潘来龙喝醉酒说的每一句话都详细说了遍。 她知道?自己调查郑家的事?瞒不住,所以也把拜托人寻找的事?也提了提。 “潘来龙!” 当年父亲突然离世时他还在部?队,收到消息赶回来只看到了一具尸体。 革委会的负责人说父亲是因意外受伤而亡,但他仔细检查过伤口,肯定是多次被重物击打?才?会形成?那种伤口。 进入公安系统后,他专门求教过法医,猜测凶器是石头等一些天然重物。 但当时没有证据,找杀人犯更是大海捞针。 父亲是被石头砸死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所以潘来凤说潘来龙用石头砸死人时他就?确信这人就?是当年的杀人凶手。 “你为?什?么要举报亲哥哥?” “我不仅要举报亲哥哥,还有我的亲生父母……”潘来凤笑了笑,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青紫交叠的伤痕。 “那你想必肯定也知道?,就?算有你举报,十几年前属于?特殊时期,恐怕这件事?会不了了之。” 拨乱反正牵扯太广,就?是郑峰这个公安局局长?都没能力查下去。 “那就?不举报十几年前的事?。”秦溪说。 潘来凤点头:“所以我要举报我的亲哥参与跨国走私,还有□□妇女!” “这两罪名是真还是你编造的?”郑峰直接问。 “两样都是真!”潘来凤肯定回。 “好?!” 如果不是胡乱编造,前面一项就?足够潘来龙吃花生米的。 郑峰仰头,望着房顶缓缓露出?个要哭不哭的表情,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去。 多年大仇终于?得报,他此刻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好?一会思绪才?终于?恢复清明,很快捕捉到潘来凤话里的许多漏洞。 “你想要什?么?” “我想脱离潘家,堂堂正正地在寿北市活下去。” “我答应你!这件事?绝对不会影响到你。”郑峰想了想又道?:“如果当年的事?情是真,我还可以额外答应你个条件。” 秦溪默默听着。 “没有其他要求。”潘来凤坚定地回绝道?。 “你们先回去,今天来找我的事?跟谁都不要提,潘来龙我自有安排。” 郑峰激动站起来,送两人出?门。 “记住,今天你们来找我的事?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说,以后公安局的人来找你,你们也不要说认识我。” 临走前,郑峰又交代了遍。 说完就?脚步匆匆地返回家,大吼着让妻子今晚多烧几个好?菜。 第22章 大年初十。 院里的人从早上开始就发现秦家人进进出?出?了好多趟。 一向懒字当头的张秀芬又是扫地又是拖地, 还把床底的旧木箱子都拉出?来擦了遍。 秦海把堆在客厅角落的工具找箱子全部装好,全搬到了张铁柱夫妻住的屋里。 等两人上班走了,休息的秦涛又将家里床子桌子全擦了遍。 秦溪早早去街上买了些小?菜, 想起家里没招待客人的糖, 又去了趟国营商店。 回到院里瞧见李秀兰在?水池里剪黄鳝,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李婶子,你这鳝鱼是哪摸的?” “买的!我家建国可没有你爸摸鱼抓虾的本事。” 提起这事,李秀兰就一肚子气。 吴慧前几天?非说梦到吃黄鳝, 闹腾了好几天?,要不是吴建国疼闺女,她才舍不得花肉票买什么黄鳝。 一斤黄鳝两斤肉票,买两斤肉吃多香。 “是咱们厂区那个菜站?”秦溪又问。 “就是那个菜站,你说好好的猪肉摊卖什么黄鳝!” 嘎吱—— 想吃黄鳝的正主?吴慧打着?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油腻腻的刘海贴在?额前,都反光了。 “妈, 中午吃啥?” 哈欠落下?, 吴慧捧着?根本没显怀的肚子,跟螃蟹似地挪到水池边,走进了才瞧见秦溪也在?。 “你们家一大早就乒乒乓乓的, 拆房子呢!” 每天?都要睡到下?午才起的吴慧今天?破天?荒早起, 就是被秦家的动静吵醒了。 “今天?家里有客来吃饭, 打扫屋子呢!”秦溪好脾气地笑笑, 不能跟孕妇一般见识。 说话声大点对面都能听?见,更何况还是挪动家里的家具。 李秀兰踮起脚尖瞧见秦涛又钻进自己住的屋子打扫,眼皮一挑道:“是你哥的对象来家里吃饭?” “真?不是!是李婶子你见过的霍公安, 当时要不是他们发现周明跟踪,我爸可真?就遭了大难。” “霍公安?那你家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秦家的事在?厂子里可是大新闻, 大家都说秦海因祸得福,还传周宝山两个儿子脑子不好,陷害别人不成反害死了自家人。 还有谣言说因为秦溪和霍公安在?处对象,所以人家才会帮秦家作证。 “霍公安有没有对象?” 吴慧可不关心报恩还是什么,一门心思都在?高?大俊美?的霍云身上。 “霍公安和对象说不定今年就要结婚,你还是别想了。”秦溪抿嘴笑道。 “我又不是没男人!”吴慧翻了个白眼道:“我以为是你瞧上人霍公安了呢,不过也是,人哪瞧得上你。” 吴慧和她老妈的想法不谋而合。 “秦溪不是那种?人。”李秀兰抬起沾满黄鳝血的手背就使劲拍了下?黄慧,拼命示意她闭上嘴。 前次秦溪收拾舅妈的场景没法忘记,她生怕秦溪二话不说就动手。 “你没有歪心思我倒是信,那柳老五的二姑娘……。” 秦溪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吴慧相信,但柳家的柳雪花见着?霍公安可就不一定了。 “不跟你胡扯了,我去菜站买点肉。” 吴慧和李秀兰一样,厂区里哪个院子的八卦她们都能聊上半天?。 秦溪再站下?去,下?午菜站关门了都不一定能出?门。 至于柳家…… 秦溪的记忆中,这一家四口在?院里非常安静,几乎没见他们和任何人红过脸。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 自从柳老五的二女儿回家住开始,柳家的屋子里经常爆发出?争吵声。 柳雪花在?纺织厂上班,前几年被厂子安排下?农村建设三线。 听?说因为到了结婚年纪找不到对象,厂里就把人调回了城里。 不过那是柳家自己对外宣称,真?相是柳雪花跟一干部子弟好了两年,被那人甩了。 柳雪花在?厂里闹得很难看,男方家为平息事端,找关系把她送回了城里。 人刚回来几天?,秦溪还没和她接触过。 眼下?,还是先买她看上的黄鳝要紧。 *** “姐,你买蛇做什么?” 秦溪刚把黄鳝倒入水池,立刻吓得秦雪手舞足蹈地往后跑去。 菜站卖的野生黄鳝颜色偏黄,每条至少都有一斤多,猛地看去确实像是蛇。 “是黄鳝。” “咱家从来就没吃过黄鳝,这东西能吃吗?” 城里孩子从来没经历过夏天?摸黄鳝泥鳅的快乐,哪见过活的黄鳝长什么样。 一落地,求生本能使几条黄鳝疯狂往池子边游去,仰头游动的样子更像是蛇了。 秦溪一把抓住条快要爬出?池子的黄鳝,手下?用?力拍了下?。 “……” “三姨好厉害,一巴掌就把黄鳝拍死了。” 黄鳝脑袋软塌塌垂了下?去,包莉莉激动地拍着?小?手,满脸惊奇地大叫。 包志明本来害怕地站在?门口,见状一溜烟地冲了上来,照着?鳝鱼脑袋也啪啪来了两下?。 “三姨,我是不是也很厉害。” “我家志明是个小?英雄,以后长大了可以保护三姨。”秦溪吧唧一口亲了下?小?团子,继续抓黄鳝。 不远处,李秀兰看得那叫一个胆颤心惊。 秦溪找来块破木板,在?破洞里随便插了根一头削尖的木棍。 黄鳝往棍子上一戳,直接用?刀开肠破肚,眼皮都没带眨一下?的。 再看自己水池子里被砖头砸得稀巴烂的黄鳝脑壳,只觉不寒而栗。 那些黄鳝如果换成人的话…… “咦——” 李秀兰打了个冷摆子,忙端着?盆钻进自家屋子。 她发誓,以后不管秦家有什么笑话,都不去看了…… 黄鳝清理干净,斩成段备用?。 看了下?收音机上的时间,才刚两点半左右。 “哥,二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秦溪把晒干的沙发布重新铺上,随口问道。 “就是这两天?了。”秦涛回,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挠头:“来凤让我跟你们说过几天?上门不要当爸面喊她二嫂,影响不好。” “知道了。” “到时候你可得帮着?点二哥,等你想好要干什么小?买卖,二哥把私房钱拿给你当本钱。” “你那点钱还是留着?吧!难道你想用?嫂子的钱租房子住?” 秦雪直接给二哥泼了盆冷水。 家里就这条件,外公外婆来之后住的地方紧张得很,等秦涛结婚只能出?去租房子住。 总不能两口子继续和秦溪姐妹住一间屋子吧。 秦涛嘿嘿地笑着?挠头,满脸的骄傲藏都藏不住:“来凤知道我家情况,她说结婚以后就在?咱们厂区租一间屋子就成。” 厂子职工分配下?来是每人两间屋子,有些人少的,就会把多余一间租出?去赚点钱票。 吴慧就是租的刘科家的屋子。 秦涛结婚后也打算租房子住,反正都在?厂区里,离家也近。 “哟哟哟!还没结婚呢,就商量好结婚后的事啦!”秦雪跑到秦涛面前,挤眉弄眼地故意逗哥哥。 “臭丫头,看你以后嫁人哥怎么笑你。”秦涛笑着?去捏秦雪的脸。 两个孩子哇哇叫着?也加入,闹成一团。 “哥,我还真?想好要做什么了。” 秦溪的话一出?,兄妹俩连忙停下?打闹,抱着?孩子一起坐到沙发上。 “真?想好了?” “嗯,过两天?我想求爸帮忙做一辆小?推车,推到电影院门口卖铁板包浆豆腐?” 包浆豆腐为主?营项目,秦溪还计划加上煎饼果子等…… 具体项目可以随时因食材改变。 “豆腐我认识,包浆豆腐是什么?” “烤熟之后外边是脆的,里边嫩滑入口即化。”秦溪连比带划。 不过无?论怎么描述,大家似乎都无?法想象。 寿北人吃得最多的是豆花和老豆腐,包浆豆腐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因秦溪的描述而觉得口舌生津。 外脆里嫩,再加上香香辣辣的佐料,味道绝对不会差。 “不管是什么豆腐,哥今晚就把钱拿给你当本钱。”秦涛毫不犹豫地马上说道。 “我这有本钱,不用?哥你的钱。” “你哪来的钱?” 去年被人骗,秦溪上班几年攒的钱早被骗得一干二净,就凭每个月八块钱照看刘娜的钱,哪存的下?来什么钱。 秦溪笑嘻嘻地张开手比划了个八的手势:“爸把周宝山赔的钱给我了。” “周宝山赔了你八十块?”秦涛震惊。 秦雪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道:“爸就是偏心,我要五块钱买新衣服爸都舍不得。” “爸就是给你八十块,你也全都买新衣服,还能留得下?来?”秦涛无?情揭穿小?妹。 “要是我也有八十块就好了。” 其?实秦溪现在?的小?金库不止八十,有刘家每个月的八块钱,秦海还悄悄给了当初和秦梅说的八块钱。 所以秦溪现在?总共有一百多,本钱足够做小?车买工具和食材费。 这也是为什么脑海里想到好多小?吃种?类最后都被否了。 没钱啊…… “那成,你以后要用?钱的时候找哥就行。” “姐,我帮你一起卖,你给我开工资。” “三姨,我和弟弟也帮你卖。” 大家七嘴八舌地帮秦溪出?着?主?意。 屋里一片欢乐。 *** 厂区大门前。 在?冬日暖阳下?,缩在?家里整个冬天?的老人和孩子们纷纷走出?家门。 路上到处是小?孩们嬉戏奔跑的身影。 经过骑着?自行车经过的三人时,孩子们便会好奇地围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车后叫着?。 “就在?前面第?二个院子。” 骑入第?一条巷子,谢郝云从霍云后车座跳下?来,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说道。 黎书青修长手指捏紧刹车,长腿跨下?车。 不知是风吹得还是别的原因,他竟清了好几下?喉咙,而后才开口:“我们走吧。” 霍云用?胳膊撞了下?谢郝云,冲她眨眼。 “我说的没错吧?” 天?塌下?来都能冷脸瞪回去的黎书青,破天?荒紧张了…… “算你厉害。” “不过啊……两人要想成,我估计难!” 不是霍云泼冷水,黎书青外婆书香门第?出?生,挑选外孙媳妇的眼光奇高?,黎叔叔那关也同?样难过。 “要我说……是黎书青配不上秦溪妹子。” 自上次的一顿饭,谢郝云对秦溪的好感度直接拉到满格。 秦溪长得好看手又巧,哪还愁日后找不到好婆家。 就黎书青那个冰坨子,不积极主?动点的话,秦溪哪看得上他。 黎书青微微侧了侧脸,继续往前。 “你小?点声。”霍云压低声音惊呼:“小?心以后去看病黎书青开最苦的药给你吃,看你怎么下?咽。” “敢!那我就给秦溪妹子介绍对象,你家霍天?不是还没对象呢吗。” “大姐,我求你别说了,可别害我家小?天?。” 霍云求饶的声音刚落,和包莉莉坐在?门口翻花绳的秦雪忽然惊喜大叫。 “黎医生,霍同?志你们来啦……还有郝云姐姐。” “你三姐呢?”霍云笑。 今天?秦雪穿了件红棉袄,头发用?红绳挽成两个揪揪,跟个招财童女似的喜庆。 “三姐在?厨房里做饭,我妈让我来门口迎你们。” 坐院里闲聊的秦海和张秀芬听?到动静,也忙不迭迎了出?来。 “叔叔,阿姨。” 停好车,黎书青忙把买的礼品送上。 网兜里有水果罐头和糖果,还有两条龙牌香烟,车兜里的袋子黎书青没拿下?来。 “请你们来吃饭,怎么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张秀芬乐得眉开眼笑,嘴上客气着?,手倒是立刻就把礼物?接了过来。 黎书青心细,礼品里大人和孩子都照顾到了,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儿都觉着?高?兴。 “都是应该的。”黎书青扯起嘴角淡淡笑了笑。 “先在?院里坐会儿,现在?三妹在?炒菜,客厅里全是烟。” 最近吹北风,厨房里一炒菜就全往屋里飘,呛得人根本坐不住。 秦海热情地托着?黎书青的胳膊把人往小?凳子带。 黎书青眼看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霍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看了会儿笑话才忙走过去,将好友和秦海隔了开来。 “叔,我对象听?说今天?能来你家吃饭,专门从城北跑来的。” 黎书青松了口气。 忍着?想掸衣服的冲动,弯腰端起小?板凳,左右看了看,放到了秦家门口。 只要坐下?,微微一偏头就能看见在?厨房忙碌的秦溪。 灶房里烟雾缭绕,加上锅里炸东西的噼啪声,她完全没听?到黎书青几人已经来了。 谢郝云挽上张秀芬胳膊,眼尾眉梢都是笑意。 “婶子,我可是念了好久秦溪妹子做的饭,今天?怎么也得多吃两碗。” 谢郝云没退伍前是部队文工团的外联干部,接人待物?有自己一套。 夸奖完秦溪,转头就夸起张秀芬穿的的确良外衣,最普通的蓝色外衣硬是被她夸出?了花来。 张秀芬被夸得飘飘然,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谢同?志说话真?好听?,我嘴笨,说不出?好听?的话来,你别介意哈。” 这不,都夸得张秀芬不由谦虚起来。 “老秦,这位黎同?志就是在?市一院工作的黎医生?看着?可真?年轻。” 郝云吴建国见了不止一回,黎书青他是头回见。 就算不想去看,那视线都忍不住老往黎书青脸上瞟。 他坐在?那,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两个腿上,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脑门上就跟贴了张生人勿近的牌子。 “老吴你是不知道,黎医生可是咱们国家专门送出?国深造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是主?任……” 院里人多,大家听?得一惊一乍,看向黎书青的目光瞬间带上了些许尊敬。 能让上头的领导专门来市一院找黎书青做手术,医术那可不是一般。 不管官多大,这人说生病就得生病,万一谁家要看个病啥的,在?医院有熟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秀兰羡慕得目光都带上了酸,吧嗒着?嘴想奉承秦海两句。 可动了动嘴又觉着?开不了口,就这么张嘴闭嘴地错过了最好时机。 因为……秦溪端着?菜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呀!黎同?志霍同?志你们来啦……郝云姐。”秦溪惊喜道。 黎书青的手抽动了下?,身体在?板凳上晃了晃,终归是没站起来。 霍云撇过头,对好友一些列的反常行为不忍直视。 “你们先聊,我再炒两个素菜就吃饭。” 秦溪说完,目光匆匆从黎书青脸上划过,又重新进入厨房。 就在?这时,住在?张有财家另一边的柳家房门打开。 张秀芬余光瞄到了那片粉色靠近,眼皮立刻一跳。 “黎医生,我看秦溪一个人好像有些忙不过来,要不你去帮忙烧火?” “胡说什么,怎么有让客人去烧火的道理……秦雪你……”秦海呵道。 你字还含在?嘴里,黎书青已经站起来点着?头走进了厨房。 “……” 秦溪把锅里刚放入焯水的排骨捞起来,忽然一下?子就觉得头顶好像黑了下?来。 “黎医生你怎么进来了?” 厨房逼仄,黎书青那么高?的个头钻进来,秦溪甚至都能立刻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不再是消毒水味,而是很淡的香皂味,好似还是牛奶味。 “我……我进来烧火。” 两人似乎只要各自再往前迈半步,就如同?恋人那般成了相拥的姿势。 “这里油烟大,你还是先出?去坐着?玩会儿。” 黎书青今天?穿着?件浅灰色格纹呢子大衣,往灶膛前那么一钻,出?来不知要沾多少灰。 “我帮你。” 轻轻冷冷的嗓音在?秦溪耳边响起,黎书青侧着?身子努力避开秦溪往灶膛移去。 一个往右,一个往左。 秦溪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往后靠了靠。 呼—— 十多秒的憋气到头,秦溪憋得吐出?口气抬头。 黎书青一僵,整个人都这么定在?了原地。 热热的鼻息扑来,下?巴擦过点点柔软触感,热度瞬间从脸上往胸口蔓延开来。 黎书青整张脸都跟着?红了起来。 如果不是厨房里的灯光昏暗,他说不定会立即退出?厨房。 秦溪也跟着?一怔,瞬间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好。 这……算不算非礼? 她非礼了黎书青…… 第23章 两人都?尴尬地错开视线, 就在这一刻竟产生了奇怪的默契。 似是都没都没发生过似的错开,一个在灶膛前坐下?,一个转身往锅里添水。 “……” 厨房里处于诡异的安静之中, 院里却因柳雪花到来在一片嘈杂中。 柳雪花, 人如其名。 如柳树一样婀娜多?姿, 长?得明艳如花。 光看长?相的话,柳雪花绝对是极其好看的,比秦雪都?还要惹人注目。 就是这人的表情和动作都?不自觉透着股……风尘气。 随着她走到秦家门前, 一路几乎吸引了院里大部分男人的视线。 其中只有?霍云因手背吃痛皱眉移开了视线,奇怪地用目光询问谢郝云怎么回事。 “秦叔,我听说你家来客了。” 声音娇媚带着尾音,做作得让女人们从心底生出?莫名厌恶。 当下?这个年代?,柳雪花这样的人可以说是难得一见?。 “今天?院里挺热闹啊!” 院门口,包亮又背着个麻布口袋,与卓三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柳雪花眼前一亮, 举起右手下?意?识拂过披散的长?发, 娇滴滴地喊了声:“卓三哥。” 被完全?忽视的包亮一点都?不恼,笑眯眯地跟长?辈打过招呼后喊上?秦涛一起进了他的屋子。 “看你年纪比我老,叫我哥干什么!” 再娇艳的风情也得遇上?懂风景的解语花。 卓三狠狠地瞪了眼柳雪花, 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 也跟着进了秦涛房间。 被岳父岳母瞧着, 卓三怎么蠢也不可能跟柳雪花有?任何来往。 吴建国夫妻担心顷刻间卸去, 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 “爸妈,吃饭了。” 厨房里,秦溪的声音传来。 声音落下?片刻, 黎书青走了出?来,连耳根都?透着红, 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其他。 如果目光有?声音,谢郝云相信此刻定然是刷的一声。 从黎书青走出?来,柳雪花只瞧见?侧脸的那瞬间,灼热目光径直穿过其他人,准确落到了缓缓转过身子的人面上?。 “黎医生快进屋去坐,在院里站着多?不好。” 张秀芬见?状,立刻暗道?一声不好,往旁跨出?一步挡住柳雪花的目光。 关于柳雪花在三线厂的事,远没有?大院里传得那样简单。 如果不是在厂子食堂听到柳家母女吵架,恐怕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柳雪花是个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传言中干部子弟甩了柳雪花,其实事实真相根本是反过来的。 男方父亲下?放到基层工作,柳雪花立刻就提出?了分手,男同志当然不同意?。 然后柳雪花就把男同志告了,告他调戏女同志。 男方母亲为摆平影响,还答应找关系把柳雪花调回了城里。 而?那个男同志,估摸着要一辈子留在三线回不了城。 张秀芬可不敢让黎书青被缠上?,万一真出?啥事,他们秦家咋都?脱不了干系。 “秦叔,这位同志就是你家客人啊!” 张秀芬那走不通,柳雪花就立刻转移目标去问秦海。 “姑娘快回家吃饭吧,我们也该进屋吃饭了。”谢郝云笑着摆了摆手,霍云连忙轻推秦海:“叔,晚上?咱们可要好好喝上?两杯。” 谢郝云浅笑着站在原地,等?人全?进了屋,她才笑着转身跟上?。 进去还没没忘关上?了房门。 “霍公安的对象可真厉害,别看爱笑脾气好,做事可真干脆。” 李秀兰啧啧称奇,顺道?用鄙夷地眼神瞅柳雪花。 柳雪花恨恨地跺了下?脚,竟还想抬腿追上?去。 “我说柳家是不是没米下?锅了,要不怎么别人家吃饭都?还想往上?凑!”崔秀霞冷不丁哼道?。 她站这半天?了,刚才还不留神听到霍云和对象说的悄悄话。 黎医生对秦溪有?那意?思,人家以后肯定是要处对象的。 柳雪花连秦溪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来自秦溪平日不断投喂所产生的效果开始发挥作用…… “要你管!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柳雪花怒叱,不过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还是没厚脸皮到去敲秦家的门。 白了眼崔秀霞,柳雪花扭着腰往院门走去。 “李秀兰,平时你嘴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遇到柳雪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张有?财媳妇道?。 “遇上?那没皮没脸的,我再骂也没用!”李秀兰也颇为无奈。 “不知道?秦三妹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闻着这味儿可真香!”吴建国砸唇。 从秦家飘出?来的香味,实在勾人。 *** “大家都?动筷,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人一多?,秦家自然就会摆两桌。 秦溪因跟霍云几人都?有?交情,自然坐到了饭桌上?,左边是秦海,右边是谢郝云。 张铁柱和柳氏性格内向,听说家里来了重要客人,说什么都?不上?桌吃饭。 秦溪做好饭菜之后,秦涛送去了他们的屋子。 秦海就是桌上?年纪最大的长?辈,他一发话大家都?开始动筷子。 “秦溪,今天?姐姐我可要大饱口福了。” 谢郝云对秦溪厨艺有?过深刻了解,一看桌上?摆的菜就直吞口水。 秦溪扬唇一笑,略过好几道?肉菜专门夹了筷子菠萝到谢郝云碗里:“那你就多?吃点。” 今天?去菜站,看到角落里有?半袋子青皮菠萝,不知道?放了多?久,菠萝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跟售货员打听才知道?这是兄弟省送来推广的特产。 不能用票,只能用钱买,每个七分钱。 价格不便宜,吃起来还麻烦,开始卖了几个出?去之后就一直堆在那吃灰。 秦溪用三分钱买回来两个,其中一个做了道?菠萝排骨。 “这是什么菜?” 谢郝云把菠萝夹起来,凑近了细闻,竟然有?水果的甜味。 “我听人说叫菠萝,我瞧着怪新鲜的,就跟排骨一起烧了。” 入口有?些咸味,牙齿稍微用力压下?,酸甜的汁水喷出?,本就喜酸的谢郝云立刻“嗯嗯”两声。 “好吃!” “你再吃块排骨,排骨和菠萝一起搭配更好吃。”秦溪笑,这才夹了块排骨。 菠萝是众多?水果中和肉类最搭配的一种。 谢郝云尝完眼前顿时一亮,右手轻轻一扯就将骨头?完整地取了出?来。 肉嫩,咸中带酸甜,非常好地中和了油腻。 “秦溪,你去考国营饭店大厨的资格证吧!一准能过。” 国营饭店的大厨要持证上?岗,厨艺不通过的还无法进入饭店掌勺。 “郝云姐喜欢就多?吃点,这还有?黄鳝。”秦溪又给谢郝云夹菜,趁机避开这个话题。 她可不想在张秀芬心里种下?考国营饭店厨师资格证的种子。 秦海就坐黎书青身边,边吃饭就边跟他随便聊上?几句。 黎书青回得简言意?赅,很快就让秦海没了招架之力。 “……” 霍云见?状,忙插话适时缓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书青,你明天?是不是要出?差?” “……” 黎书青吞下?嘴里咀嚼的食物之后才开口。 “医院组织去五店子义诊,下?个月才回。” “我记得五店子不通车吧,你们难道?要步行进山?” 五店子乡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大多?村子都?建在山里,村里不通公路,有?些甚至连电都?没通。 霍云去过一次,回来身上?爬了好些跳蚤,好长?时间才清理干净。 正?因为去过,他才更担心黎书青。 黎书青爱干净,坐了他的床都?得挨说,还怎么在跳蚤堆里睡觉。 “到县城就步行进山。”黎书青淡淡道?。 “那你可得带些干粮,村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不带就得挨饿。”霍云的经验之谈。 他去了三天?,饿得前胸贴后背,老乡又不会说普通话,想买点吃的都?没法子。 “好。”黎书青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要不让秦溪帮忙做些吃的,你出?钱买。”谢郝云冲霍云眨眼。 “就是,与其去外边买,还不如麻烦秦溪同志给你做。”霍云连忙和对象一唱一和。 今晚做肯定来来不及,明天?秦溪做好黎书青来取,那不是正?好找借口让两人又见?一面。 “那……麻烦秦同志了。” “行,我明天?做好给你送到医院门口去。”秦溪应得爽快,根本没提钱的事。 张秀芬在旁边眼睛都?眨抽筋了,都?没得到秦溪一个眼神。 败家子…… 吃完饭,又在秦家聊了会天?,秦溪送几人出?门。 天?已经黑透,没有?受到光污染的漆黑夜空之中坠满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在天?宇之上?。 巷子里几乎没什么人走动了。 “我们在巷子口等?你,你跟秦同志说说明天?要做什么吃食带走。” 霍云两人坚持不懈地给黎书青创造机会。 说完不等?回应,谢郝云跳上?单车后座两人迅速骑走了。 “黎同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秦溪还真就老老实实问了起来。 黎书青始终不说话,目光就这么虚虚落在车把手上?。 良久,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秦溪。 彼此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仿佛有?种无形地吸引力将目光连接,直至有?一方先败下?阵来。 秦溪先移开了眼神。 明明那么淡漠的一双眼睛,目光偏烫得人心口发烫。 “这个就当我的饭钱。” 黎书青说着,从车筐里拿起帆布包。 “不用给钱。”秦溪连连摆手,明天?的饭是私人感?谢,她打算用私房钱买食材的。 “我昨天?……就买了!” 黎书青把包匆匆塞到秦溪怀里,心如擂鼓,狼狈地别开视线。 秦溪把包抱在怀里站稳。 再次看去,只能看到月光下?快要把脚踏蹬出?火花的身影。 秦溪轻笑出?声,慢慢解开打成死结的帆布包袋子。 一件军绿色大衣…… 秦溪怀疑,难道?是大雪那日她给黎书青留下?了快冻死的记忆? 拿出?来穿上?身试试,长?度刚到小腿,肩膀和腰身竟然还专门修改过。 穿在秦溪身上?……不大不小,正?好! 第24章 “开往五店子乡的客车就要启动, 没上车的大夫快上车了!” 售票员扯着嗓子吼了几?声,大手拍拍车厢:“师傅,没人了, 走吧!” 车子启动。 此次参与义诊的不止市一院的医生, 还有两家医院共同派出六位医生和六个护士协助。 市一院去的共有三个医生, 两个内科一个中医科。 护士也在出发?前就已经?安排好,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形成搭档。 好巧不巧,胡丽跟黎书青正好安排到了一组。 “黎医生, 这是秦同志让我交给你的吃食。” 早上,三个代表市一院的医生被叫到院长?办公室进行了好一番勉励。 秦溪去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人。 直到车子开到医院门口?,黎书青才焦急地出现在医院门口?张望。 胡丽自告奋勇代替转交,上车好一会才拿出来递给了最后?一排靠窗的黎书青。 为?什么不在上车前交给黎书青,问?就是她故意的。 从上车起?一直冷漠不语的黎书青,忽然?眉眼一弯,潋开万千温柔。 “我以为?她没赶上。” “秦溪妹子早来了, 在大堂等了好会儿都没见?人, 才走的。”胡丽大声解释。 说着,余光瞟向跟黎书青隔着个座位的年轻女医生。 女人长?发?披肩,蓬松微卷, 和港市女明星留着相同的发?型。 整张脸上最出挑的就是鼻子, 又高又挺, 看人时目光深邃, 总像是含着汪水似的柔软。 胡丽故意上车一会才拿出秦溪送来的包,就是故意做给彭冉瞧。 两人中间,隔着中医科的黄帆, 跟黎书青的师父张越楠院长?是多年老友,对他颇为?照顾。 当?然?……挨着黎书青坐, 那也是故意而为?。 彭冉这姑娘热烈大方工作又好,按理来说和黎书青还算般配。 可前几?天和张越楠聊天,老友千万交代要提醒彭冉注意医院形象,万万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来。 黄帆就奇怪了,黎书青明确表示过不想和彭冉处对象,为?什么姑娘还能?天天往人面?前凑。 这姑娘难道一点自尊心都没有? “小黎,秦溪同志是谁啊?”黄帆笑问?。 从黎书青拿到包一开始,他就发?现这孩子身上那股子淡漠疏离好似都淡了不少。 黑润润的眸中笑意淡淡,捧着那个布包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些遍。 “朋友。”黎书青回。 “看样子是吃食,不知道都带了些什么好吃的?” 朋友? 相看对象一面?就能?确定两人要不要结婚的年代,朋友那就是要成为?对象的姑娘。 都是过来人,黄帆哪能?不知道是啥意思,乐呵呵地不再追问?,而是好奇起?包里装了些什么。 彭冉紧咬着嘴唇,脸刷的变得一片惨白。 车里没人能?体会到她此刻的痛苦与嫉妒,车里其他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都好奇地望着黎书青。 黎书青在整个寿北市的医院圈子里都很有名?。 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不仅医术得到诸多医学?泰斗认可,就是这张脸长?得也好。 和黎书青处对象的姑娘,那肯定也极其优秀。 “黄主任吃这个吧。” 黎书青的左手放在包上没动,右手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个铝饭盒。 一看到饭盒,黄帆眼皮不由抽动了几?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亲眼看到院长?媳妇也就是黎书青的师娘递给他的,结果转身就让这小子送了出去。 莫不是知道东西不是师娘做的? 黎书青干脆把饭盒放在了黄帆腿上。 而后?又专注地看着布包,就好似要把包上的花纹都看清楚为?止。 黄帆叹气,大手捏住饭盒盖子掀开,淡淡的绿豆糕香气飘散开来。 “嚯!是绿豆糕,看样子是自己做的吧?” 码得整整齐齐,卖相其佳。 “黄主任我瞧瞧。” 从上车起?,胡丽那眼神就没从彭冉脸上移开过。 刚才黎书青拿出饭盒的同时她就立刻看到彭冉握紧了拳头,目光直勾勾望着饭盒。 院长?媳妇和彭冉是表姑侄,谁不知道她一直想撮合两个年轻人。 看这样子……绿豆糕肯定是出自某人之手了。 胡丽可不相信彭冉真能?亲手做什么绿豆糕,扒着座位站起?朝后?一看,立刻嗤笑了声:“这不是国营商店里卖的绿豆糕吗?” “我记得还是用铁盒子装来着,那盒子比铝饭盒可好看多了。”另一个护士也跟着道。 “管他什么商场还是自己做的,好吃不就行了?”黄帆拿起?块塞进嘴里,又示意其他人。 “彭医生不吃?” 问?到彭冉,她闭着眼连连摆手,好像很累,脑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最后?闻到黎书青,他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吃绿豆糕。” 彭冉刷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往窗边看去,眼里的光一下?子被点燃了似的又重?新溢满欢喜。 大家都吃着绿豆糕,黎书青慢慢拉开了布包的拉链。 刷拉—— 数道目光齐聚。 车上无?聊,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其他人注意。 黄帆一边用舌尖顶粘在上颚的绿豆糕,一边好奇地望着那个被当?宝贝似的包。 油纸里包了八个巴掌大的白色圆馍,面?香四溢。 包子馒头还有些微微的热,黎书青随手拿起?一个小笼包送入嘴里,解开下?一个单独的布袋子。 “葱油饼!”黄帆吞了口?口?水。 布袋子里又用油纸包了遍,一打开那股子葱油香立刻冲了出来。 黎书青又重?新包上,打开最底下?的两个大铝饭盒。 “这些都是秦溪妹子做的?” 一饭盒红彤彤的猪肉丁酱,香辣气味十足,油汪汪的让人食欲大开。 另一盒子里一个个小小的圆形糕点堆满了饭盒 盒盖上贴了张小纸条,字体娟秀小巧。 纸条上写着雪梨山药饼和绿豆饼,尽快吃完。 “胡姐。”黎书青把饭盒递出,示意胡丽品尝。 黄帆把剩余的绿豆糕全部塞进嘴巴里,已经?打算好黎书青递饭盒过来拿哪一块了。 “……” 手就悬在那,黎书青根本没打算让他尝一块。 转身把饭盒重?新盖上,纸条拿起?折好放入上衣口?袋。 “你小子不是不吃绿豆糕吗?”黄帆说。 “那是刚才。”黎书青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修长?手指将所有袋子全部重?新还原,直接将包塞到了自己的行李袋里。 “黄主任,国营商场的绿豆糕能?和秦溪同志亲手做的一样吗。”胡丽笑得意味深长?。 喜不喜欢,那不是得看对象吗! 确实不一样,至少在黎书青这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 “爸,真没走没错吗?” 周天休息,秦海说要带家里的大小孩子去公园看鸳鸯,吃完饭就领着姐妹几?人出了门。 出了厂区,却不是往公园里走。 一大串人往厂子东边的路越走越远,目的地正是秦海平时经?常去的回收站。 眼看周围连房子都少了,秦雪有些害怕地赶忙问?道。 他们在这住了十几?年,还从来不知道厂子背后?竟然?这么荒凉。 大树逐渐多了起?来,路也从水泥路变成土路,偶尔经?过一辆三轮车都能?压出漫天灰尘。 秦溪举手扇了扇灰尘,心想晚上回家肯定要洗头洗澡。 “你爸一周走三回,怎么会走错。”秦海立刻回。 秦溪跟秦海提了提要做小买卖的事后?,他立刻表示赞同。 不过对于?秦溪给出的小摊图纸,他提出了新意见?,说是要把台面?部分做成铁皮的。 那样好清理油污,底下?的炉子也不容易烧坏台面?。 “咱们顺道可以请李叔帮忙找你说的那种平锅,他交际广,肯定能?找着。” 秦溪要一块新铁皮好找,可那种圆锅子秦海是真没见?过。 回收站和前世的垃圾回收站不一样。 回收站更像是个二手市场,大到家具家电,小到锅碗瓢盆都有。 买不起?新货的就会来这淘,回收站属于?半国营单位范畴,没人脉关系根本办不下?来那证。 雁北回收站的站长?姓李,是个退伍老兵。 终于?,秦海指着不远处一座红砖院子:“到了!” 几?人快步走了过去。 “老秦,今天又准备来淘点啥好东西?” 李站长?坐在门口?抽着旱烟,缭绕烟雾中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年长?的黑瘦老爷子。 “今天想淘块薄的铁板,我记得仓库里好像有不少。” “是不少,前些年铁精贵,后?头钢铁厂为?争创行业先锋拼命炼钢,铁的价格自然?就降了好多。” 买的时候贵,卖得时候贱,李站长?当?然?舍不得卖,好些钢铁材就都存在了仓库里。 “那感情好,我可以慢慢找个合适的。” “你要铁皮干什么?” “我姑娘想摆个小摊卖煎饼,找块铁皮当?锅。” 李站长?坐直身体站起?,一跨步从烟雾里走了出来。 从左眼角到右唇角有条肉色的狰狞长?疤,像是一条蜈蚣趴在脸上,随着他说话蠕动着。 “我记得八年前有个老太婆拿了个什么铁锅来卖,说是祖上摊煎饼用的锅,传了好些年。” 走得越近,李站长?脸上被黝黑皮肤淡化的其他伤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脸上,脖子上,甚至头皮上都有大大小小的疤。 经?历过一场厨房部爆炸的秦溪立刻感觉到,李站长?绝对上过战场,他脸上的伤应该是爆炸伤。 “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找。”秦海马上高兴道。 “第三个仓库,你慢慢翻。”李站长?抬起?手挠了挠脸,手掌部分光秃秃的,只剩下?个手腕。 “那我们先进去找,找着咱们再说价钱。” 秦海对回收站再熟悉不过,进了大门就往后?边走。 大棚子里摆满了家具和家电,都擦得干干净净,分门别类摆在一起?。 在里面?选东西的人还不少,男女老少都有。 “李站长?没接手回收站时这里可不是这样,想找个凳子得在棚子里翻上几?小时。” 秦海边走边给孩子们讲起?回收站的历史。 当?年刚结婚那几?年是家里经?济最困难的时候,秦海全靠回收站里捡破烂,才置办出了个家。 说完回收站,他又说起?李站长?来。 李站长?本名?李建设,没受伤之前一直在前线打仗,已经?做到了连长?级别。 后?来被一枚榴弹击中,断了只手,不得已才从部队退伍回老家。 原本部队给他安排的工作是在公安局管理文档,工作清闲上下?班固定。 李建设干了几?个月就犟着要换岗位,他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去管文档,简直是要了老命。 之后?左选右选,选中回收站。 刚来没多久就遇上国营企业改革,花百来块李建设就成了回收站的合伙经?营者。 除每个月固定上交单位的百分之四十利润,剩下?的都归李建设自己。 所以站子里的东西李建设能?说了算,他想卖多少就是多少。 “李站长?是英雄,你们要尊敬英雄知道吗?”秦海又交代孩子们。 “知道了!” 说着,回收站里最远的一个仓库到了。 秦海轻车熟路地走上去取下?锁头挂到一边,退后?一步用脚推开了大门。 哗—— 门头上灰尘如同下?雨似的掉落下?来,其中还夹杂了好些泥土石块。 等灰尘散去,秦溪他们才走进去。 仓库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类跟铁有关的杂物,地上满是生锈的铁丝。 当?然?,一些破锅子也堆得到处都是。 几?人站在门口?傻眼了。 这跟山一样堆在一起?的破铜烂铁,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李建设说得祖传铁锅。 “你们两个在门口?玩,别跑出回收站。” 秦海把包莉莉放下?,指挥着孩子们去空地上玩耍。 两个孩子听话地牵着手跑远。 “分开找,谁找到了说一声。”秦海说。 父女三人各自去随便选一堆寻找。 大海捞针…… 秦溪就从最面?前找起?,什么断菜刀,烂手电筒,还有从包边纽扣上剥下?来的铁片。 不知找了多久,直到包莉莉跑到门口?说饿了,几?人还是一无?所获。 好在出门前秦溪就做足准备,带了些吃食一起?来。 下?午让秦雪带着两个孩子在外边等,秦溪和秦海继续钻进仓库找。 终于?…… 秦溪扒开一块广告牌,看到了个圆形的黑色锅。 被埋藏在这堆杂物里好几?年,黑铁锅竟然?一点都没有生锈,甚至还能?感觉到锅底泛着层油光。 铁锅两边的耳朵用麻绳裹着,秦溪刚碰到绳子就立刻散开了。 “爸,我找到了。” 锅很重?,锅底很厚,典型的熟铁锅。 锅边有深浅不一的捶打痕迹,密密麻麻地叠加在一起?,明显是手工制作,历经?多年才会形成这种模样。 秦溪用手抹去锅里的灰,越看越是满意。 “我瞧瞧。” 秦海灰头土脸地走过来,伸手就去拿锅子的另一边。 一只手拿不动,两只手提一个耳朵,赫然?发?现,他根本没法靠自己的力量拿起?这个铁锅。 铁锅直径半米,厚度看着也就几?厘米,可重?量他这个成年男人竟然?拿不起?。 再看一只手随便提着另一边的秦溪。 院里人都说秦溪力气大,他这回总算见?识过了。 “抬出去问?问?李站长?多少钱?” 秦海放弃帮忙,任秦溪一个人把锅扛起?来顶到了头上。 来买家具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天色甚至都有些黑了。 “找到了?” 李建设背着手穿梭着大棚中,一样一样检查刚收的几?样东西,看到父女几?人脏得只有双眼睛能?看,语气里不由带上了笑意。 “找一天,终于?找到了!” 秦溪还顶着那口?锅,忙问?:“李站长?爷爷,这口?锅多少钱?” “铁都是按重?量收钱,两毛一斤。”李建设竖起?两个手指,而后?又笑道:“不过这个破玩意儿放了好几?年,六毛钱就拿去吧。” 这口?锅,少说有二十来斤,称重?的话得五六块。 不过李建设的话还没说完,接着指了指锅道:“等你做好烙饼,给李爷爷我送两块来尝尝就成。” 李建设祖上北方人,从小吃面?食长?大的。 来回收站上班后?,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一回包子馒头,更别说煎饼烙饼。 “成,我开锅的第一锅煎饼就给您留着。”秦溪马上答应。 “那回去吧……天都黑透了。” 李建设摆手,竟是连那六毛钱都不打算收了。 *** 弯月如钩,月光撒下?柿子树梢枝头,将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院门口?鬼鬼祟祟走进来几?个人。 秦海背着包志明在前头,秦雪牵着包莉莉在中间,秦溪断后?。 几?人才刚到院子,就非常默契地放轻了步子,全都跟做贼似的不敢出声。 啪—— 秦家屋外的灯泡突然?亮了起?来。 “你们死哪去了,老娘还去公园门口?等你们好久。” 尖锐的嗓音立刻打破了院子宁静,张秀芬双手叉腰,左手上还拿着只胶鞋。 “说!你们没去公园去哪了?” “我带孩子们去回收站玩了半天,一分没花你说多划得来。”秦海嬉皮笑脸地说完就想进屋。 秦溪姐妹也缩着脖子跟在后?边,那是一声都不敢吭。 “等等!你们身上怎么都这么臭。” 眼看就要糊弄过去,秦海经?过张秀芬时,还是被身上散发?出的臭味所出卖。 再低头往包志明身上闻了闻,直接又发?出一声尖叫。 胶鞋底子不敢打秦海,可秦溪姐妹她可以打啊…… “臭丫头,洗衣粉不要钱啊……你看看你们这一身要多少洗衣粉才能?洗得干净。” 秦溪顶着锅,躲避胶鞋,有时候被锅挡了视线,难免被鞋底子抽中。 她算是知道为?啥家长?都喜欢用鞋底子打孩子了。 那些坑坑洼洼的纹路打在身上可真疼,打完还火辣辣地有股子灼烧感。 “妈,我错了,下?回不敢了。”秦溪跳着脚求饶。 “你呢!”目标立刻转向秦雪,又顾忌她还牵着包莉莉,鞋底子被立刻抽下?去。 “妈,我本来不想去的,可爸和姐姐非让我去,如果我不去俩孩子没人照顾,我是没办法才跟着去的……”秦雪委屈巴巴地撇嘴。 秦溪:“……” “我还不知道你的德性,肯定就属你最积极。” 茶言茶语遇上张秀芬毫无?作用,也跟着也上演了番跳脚躲避的快乐戏码。 “妈,你就别打了,四妹都十六岁了。”秦涛出声劝架:“让别人看了多不好。” “是啊妈!明天衣服我来洗,妈你别生气了。”秦梅继续火上浇油。 不劝吧打完就算,张秀芬一听,秦溪都能?相亲结婚了,还去垃圾堆里翻破烂,真是越想越气。 “哥……” 秦溪无?奈地喊了声,赶忙把锅放到池子里,撒丫子跑了。 这天晚上。 张秀芬对父女三人进行了深刻的批评。 随后?知道秦溪放弃找工作要去做小买卖,鞋底子又抽了几?下?子。 秦溪挨了打,不过摆摊的事也算终于?在大杂院里彻底公开。 第二天。 秦溪做完早饭,先把昨晚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 三大两小的棉袄,是张秀芬给的惩罚。 “秦溪,你真要做小买卖啊?” 昨晚就张秀芬那一嗓子吼的,估计整个院子每家都听见?了。 李秀兰哪能?错过。 “天天待在家也不是个事儿,婶子你说是不是?”秦溪烧了热水,仔仔细细清洗铁锅的每个角落,再反复用开水冲洗。 “做小买卖肯定是不如上班的啦!你瞧我家娟儿,每个月除了工资单位还发?香皂票和布票……” 不予余力地先炫耀了遍吴娟,话锋跟着又一转:“不过总比不上班的要强,你看崔秀霞,她婆婆天天都念叨该娶个城里姑娘,要不家里就张磊养家。” 秦溪笑了笑。 张家不就是因为?娶不到城里姑娘才退而求其次相看的农村姑娘吗! 她那是看张秀芬得了个正式岗位,心里羡慕找事而已。 “那婶子还一辈子都没过班呢,她咋不出去挣钱去?”秦溪笑眯眯的:“我现在不就是没法子才做点小买卖挣钱。” “要我说!你还做啥小买卖,就跟那边院的苏清雅一眼找个干部子弟嫁了多好。” 女主苏清雅和尹询谈恋爱的事估摸着整个厂区都的人都知道了。 “钱再多那也不是自己的,花一毛还得问?一声,婶子不是最了解吗?”秦溪继续笑。 李秀兰这回是不接话了。 还没嗑完的瓜子往地上一扔,瞪了眼秦溪,直接就钻进厨房。 秦溪刚才可算是准确戳到了李秀兰痛处。 当?年吴婆婆还在世时,吴建国的钱是一分都别想落到她手上,买个菜贵了两分钱都得挨骂。 秦溪说钱不是自己的,她可比谁都清楚那种感觉。 挤兑走李秀兰,秦溪低头专心洗锅。 洗干净的铁锅被阳光一照,竟反射出层油光,锅边一圈字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XX朝XX年XX铁匠打制。 按照时间计算,这口?锅至少有上百年了,是口?真正的古董锅。 没有一代代蕴养的话,是绝对没法出现这张样油亮的效果。 “捡到宝了……” 秦溪大喜。 第25章 吃完午饭。 秦溪从后院杂物堆里找了几块补墙时剩下的砖头, 在家门前垒了个简易灶台。 刘娜和包志明一前一后骑着小三轮车经过。 停在秦溪面前好奇张望。 “秦溪姐姐,你要玩过家家吗?”刘娜脆生生地问道。 “姐姐要做好吃的饼,所以刘娜小同志, 你和包志明同志愿意帮助我吗?” “三姨同志, 我愿意。” 看?了几次霍云敬礼, 包志明心?里已牢牢记下,嗖地站起来给秦溪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我需要白?糖,你们能去厂里的供销社买回来吗?”秦溪笑。 “保证完成任务!”包志明立即道。 刘娜也跟着站起来举起小手往眉毛上比划。 两个小团子软软糯糯的应着, 然后秦溪给了他们一张糖票,让两人骑车去。 刘科给刘娜新买的粉红色小车,上面还印了些花朵图案。 张秀芬觉着不?能被?人比下去,又把包志明的车垫子给拆了,专门找毛线书重新勾了个小狗的图案。 凡是能缠绕毛线的地方,都被?精心?安排了花纹图案。 两个小团子的车车一定是厂子里最拉风的存在。 目送两个孩子费力巴拉地往门口?拖车,秦溪笑弯了眼。 “秦溪, 你真会养孩子, 刘娜刚来瘦得跟个猴儿一样?,现?在白?白?胖胖地比厂长孙女还好看?。” 崔秀霞在家无聊,专门来秦溪家门口?跟她?作伴聊天。 手下不?停用胶水糊着火柴盒, 机械重复的动作让她?已经不?用看?就能麻利完成。 “那是刘叔和乔珊阿姨养得好, 可不?是我的功劳。” 秦溪把柴全塞进灶洞里, 用稻草点燃。 “你在做啥呢?” “做点春饼。” “春饼是什么?春天才能吃的饼?” 崔秀霞娘家比寿北市还要靠南, 那边靠海,多吃海里的东西?,面食吃得更是少?之又少?。 “我还做千层饼呢?难道真有千层啊……都是名字而已。” 火苗窜起, 带着股子黑烟往上飘去。 秦溪把锅放上灶,又挖了勺子猪油用棉布均匀抹在锅底。 “那我回家舀碗面再拿两个鸡蛋, 就当我中午在你家吃的饭钱。”崔丽霞立即道。 张有财媳妇儿和张有财一样?抠门,而儿媳妇两口?子就是他们的反义词。 虽然农村出生,可崔秀霞爹是村长,她?在家可从来没挨过饿,人也大方。 不?管公婆咋念叨,她?该吃该拿的一点都不?手软。 自从知道秦溪厨艺好,时不?时在秦家吃,也会带上些食材当做饭钱,从来没白?吃过。 秦溪很?乐意跟她?来往,笑盈盈地说了句“好” 崔秀霞前脚刚走,坐自家门口?的李秀兰就忍不?住骂了声:“败家娘们。” 为了口?吃的,竟然浪费一碗面粉两个鸡蛋。 火越来越大,锅里逐渐冒出青烟,秦溪继续用筷子裹着毛巾在锅里打转。 如此反复几分钟,直至猪油被?完全吸收。 润好锅,秦溪用木棍挑着放到一边,再折回家里倒了半盆子面出来。 “一顿饭要吃那么多白?面,资本主?义作风!” 秦溪当没听见,把面粉倒入盆里,放入酵母和米酒揉好发酵。 崔秀霞这时也端了面粉和鸡蛋回到秦家。 不?过秦溪一看?她?端来的面粉满满一面条碗,忙不?迭摆手:“面粉多了多了。” “不?多不?多。”崔秀霞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往自家门前示意:“也算我婆婆一个。” 嘴上嫌弃秦溪浪费,可又老记挂着那些饭菜滋味。 崔秀霞回家还以为又要遭婆婆讽刺,没成想刺是刺了,吃是不?能落下的。 “成,那我做好分你五个带回家去。” “成!你看?着办吧。” 李秀兰撇嘴:“那么多面粉才换五个饼,傻子呢吧!” “……” 被?直接无视。 面发酵好,秦溪又从屋里拿出个小袋子、 余光中看?到柳氏怯生生地站在屋子前,心?思一转直接开口?喊道:“外婆,帮我个忙。” “好。 柳氏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张铁柱也从屋来走出来:“三妹,要我帮忙不??” “要。”秦溪朗声道。 两个老人脸上都露出笑意来,很?快走到秦溪面前就等?着她?发话。 “外婆,你帮忙炒一下苏子,我不?太能掌握火候。” “好。”柳氏很?严肃地点头。 虽然并不?知道苏子是什么东西?,但只要有事能做她?心?里就踏实。 “外公把熟苏子捣碎,您力气大。” 张铁柱咧开嘴,笑呵呵地应下了。 在城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饱穿暖,两人一直觉得不?踏实。 秦溪又去屋里拿了去年的核桃出来,和张铁柱用砖头敲碎壳。 山里的野核桃,壳看?着不?厚,但用手根本没法捏开。 以前秦家人都是用门夹,直到门变形,几人被?张秀芬教?训了一顿,才改成用砖头砸。 “外公,明早和我一起出去买菜吧,我年轻,瞧不?出哪些菜老。”秦溪又道。 “成,外公种了一辈子庄稼,只要一瞅就知道菜咋样??” 吃饱穿暖之后,张铁柱和柳氏的脸色眼看?着就红润了起来。 就是二老担心?成为张秀芬的负担,平日里都是在睡觉的屋子里很?少?出来。 给他们找些事情做,或许能极大改善这种情况。 “三姨,白?糖我们买回来了。” 小团子们幸不?辱命,顺利地从供销社买了半斤白?糖归家,神气活现?地来交任务。 秦溪当然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们, 苏子炒熟,捣成稍微有颗粒感的粉状,再加入核桃碎末和白?糖猪油一起搅拌。 借着苏子的余热,将?猪油融化后,馅料就算准备完成。 而到了这一步,馅料的香味已经足够勾引得人口?水横流。 面团取出,切成小剂子,舀一勺子苏子白?糖馅料放入。 “外公,火稍微小点。” 面饼压成手掌大小,等?锅子里的水分烧干,将?做好的十二个苏子饼放入锅里。 没有合适的锅盖,秦溪就用家里洗衣服的铝盆当锅盖罩上去。 用小火,再不?时移动锅的位置。 直到淡淡的面粉香飘散出来,反倒是苏子的香已经闻不?到了。 “差不?多熟了。” 秦溪通过面香就能判断出饼到底有没有熟。 锅盖揭开,迅速移开铝盆。 雾气散去后,锅里一个个白?中带着微黄的饼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溪用筷子夹起来丢到筲箕里,把锅子移开稍微晾凉,紧接着就做下一锅。 等?第二锅下锅,秦溪招呼大家来吃。 先拿起两个递给外公外婆,又掰开个分给早流哈喇子的两个小团子。 饼一分开,苏子馅缓缓流动,猛烈的香味袭来。 “三姨三姨,我要吃。”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秦溪做的这个苏子白?糖饼很?新奇,味道更是没得说。 一口?下去,满嘴都是香甜,苏子的香直冲天灵盖,盘旋在口?中久久不?会散去。 崔秀霞刚咬两口?,烫得嘴都合不?拢,但又舍不?得吐出来,仰头张着嘴不?停哈气。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秦溪你太厉害了!” 崔秀霞话刚落,离那么远都能听到张家传来声音。 “秀霞,你妈可还没吃中午饭呢!” “来了来了。”崔秀霞抓起个饼,赶快给婆婆送去。 秦溪刚把第二锅捡出来,就见张有财媳妇风风火火地从家门口?小跑着来。 白?糖和猪油都贵,所以每个饼的馅料都放得少?,如果塞得满满的,那一口?下去更是爽。 勉强做了两锅,剩下面团只能做成白?面饼子。 这口?锅的好用超出秦溪预料,就算锅子没完全预热,也完全不?会粘锅。 秦溪后来还做了好些春饼和春卷皮,全都完美成功。 等?张秀芬和乔珊夫妻说说笑笑回到家,秦家门口?已围满了人。 几人还以为家里出了事。 车子丢在门口?就冲过去,走到近前才发现?是秦溪在烙饼。 吴慧蹲在锅前,一手一个饼吃得满嘴焦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了煤炭渣子。 “围我家门口?干嘛呢?”张秀芬没好气地问。 “让你家秦溪赚钱呗,干啥!”李秀兰翻白?眼表示。 要不?是家里有个饿死鬼投胎的女儿,她?哪用花八毛钱两个饼请秦溪帮忙做。 “妈,李婶出八毛钱让我给她?做饼呢。”秦溪回。 做好的饼秦溪愣是一个都没让李秀兰尝,馋得她?直吞口?水,再嚷嚷小气也没辙。 然后吴慧睡醒了。 秦溪不?说让她?吃,那就花钱买。 五毛钱一个饼,吴慧买了个,刚拿过去就被?李秀芬抢了一小半过去。 巴掌大点的饼下肚哪够吴慧塞牙,吃完一个就停不?下来了。 李秀兰不?肯花那冤枉钱,眼珠子一转就想到让秦溪帮忙做的主?意。 一块工钱,材料自备。 而后两人一番拉扯讲到八毛,秦溪在老乡家花五毛钱买来的苏子用一块一斤卖出去。 李秀兰花了两块八毛,得了二十个饼。 心?里郁闷得正愁没地方念,既然张秀芬都问了,她?当然要说上两句。 “才收八毛钱,李秀兰你可真够抠门的。” 张秀兰甚至还觉得少?了,话锋一转嚷嚷着让李秀兰再加点。 “秦溪,过两天我和卓三要去他舅舅家做客,你再给我做点饼带去。” 吴慧早盯上秦溪的厨艺,上回馒头没带成,又念上这回的饼。 “十个一块钱的工钱,你要做多少?都成。”秦溪回得利落。 “咋还涨价了!” “我这几天忙着呢,能抽出时间来做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别?人我还没空伺候!” “行吧,到时我来找你。” “我们吴家可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不?晓得孝敬父母,有点好的就想往婆家……” 嚎叫拍大腿的戏码眼看?就要上演,突然就被?院门口?突然走进来几个人打断了。 吴建国两手提着包,身后跟着个年轻女人和个小姑娘。 在最后,秦海一脸不?情愿地用扁担挑着两大袋东西?。 第26章 “院里怎么这么多人?” 吴建国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完全没意识到自家媳妇的脸都黑成了锅底。 “大家伙都来认认人啊!这是今天刚到的方金桃同志,咱们院里的新邻居。” 一点儿没瞧见李秀兰的脸色的吴建国热情无比,就跟他是方金桃家属似的转身又去招呼年轻女人:“方同?志, 这些都是咱们院里的邻居。” “大家好, 我叫方金桃。” 方金桃, 名字可早在院里传遍了。 提起这个名字,无不是和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等词语联系在一起。 秦溪抽空抬头看去。 女人齐耳短发, 嘴角水泡戳破后留下块红肿的印子?,五官长得还算端正,但从?内到外都透着股疲倦。 她的主动招呼没几个人回应,女人们全都冷眼瞧着。 “没事堵在院里干什么,都回自家去吃饭。” 挑了一路重?东西的秦海本就不爽,见大家站那不说话还不让路,没忍住叫道。 大家让出条路来, 秦海带头走了过去。 又听秦海很大声地?嘟囔:“听风就是雨, 没了解真相?就学人家先?讨厌上了,可真是莫名其妙。” 这话说得,连板着的脸的张秀芬都被骂在了里。 方金桃勉强笑?笑?, 也不再?等新邻居们回应, 拉着女儿打算从?让出的路中?间走过去。 拉了拉没拉动, 低头一看才发现女儿正盯着两个小孩儿狂吞口水。 “思思, 咱们回家去。” “妈妈,弟弟妹妹们吃的是什么?好香啊!” 小姑娘看上去就四五岁,头大身子?小, 蓝色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模样比刘娜来的时候还要惨。 “妈回去给你做。”方金桃摸摸孩子?的头, 一下子?哽咽起来。 忽然,秦溪出声了。 “志明,去拿个饼给姐姐吃。” “秦溪!”张秀芬张了张口又忍住了。 包志明舍不得放下手里的饼,干脆含在嘴里,从?车上跑下来到树下筲箕里翻了个最?大的。 噔噔噔地?跑到小姑娘面前?,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姐姐,吃!” “妈妈,我能吃吗?” 小姑娘怯生生地?仰头问妈妈。 “快说谢谢姐姐,谢谢弟弟。”方金桃的声音是彻底哽咽了。 再?抬头时,眼眶已?经红透,翘起唇角朝秦溪说了声:“谢谢” “都是邻居,方大姐别客气。”秦溪展颜一笑?。 就冲刚才秦故意说的那几句话,秦溪就知道方金桃和丈夫离婚背后还有其他隐情。 再?说这小姑娘太瘦弱了,一看就是严重?营养不良,就是孩子?秦溪也狠不下心来。 “好!等我收拾好就来你家串门。” 方金桃说着,抱起女儿走了。 “你怎么能这样,送饼给她,却让我们给钱。” 方金桃刚进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质问声。 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丝笑?容来。 新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她想得那般艰难。 *** 晚饭时。 因为邻居们都在,张秀芬刚才没发的火在晚饭时全都一股脑发了出来。 “三妹做得对,方金桃同?志日子?过得苦,以后咱们能帮得就帮帮。” 秦海放下碗,先?拍拍妻子?的手安抚。 “她苦!难道咱家日子?就好过,我看你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一向耍滑的丈夫精神境界突然提升,张秀芬怒气值加一,转身就朝秦海大声咆哮。 动手那套肯定是不行,只能吼吼。 “你瞧你这人,就是个急性子?,听我把话说完……” 就在今天以前?,秦海和院里其他人一样,对方金桃都没啥好印象。 中?午厂长让他和吴建国去车站接人,因为人女同?志带着个孩子?拿不下包。 吴建国不情愿倒也答应了下来,就是秦海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没法子?,厂长才把方金桃离婚的内情和两人说了说。 毕竟以后一个大院住着,老不对付也不是回事。 方金桃与前?夫算是自由?恋爱结婚,结婚后没多久丈夫就露出本性,跟村里好些妇女女知青不清不楚。 方金桃生下女儿之后,前?夫打着为孩子?好的幌子?,把女儿送回了城里。 哪知道之后那男人更?是明目张胆,竟当着方金桃的面跟村里寡妇眉来眼去。 他就仗着方金桃没父没母撑腰不敢跟他离婚,跟人偷情不说,受了气回家还会拿她出气。 孩子?一岁时方金桃提出离婚,结果被男人以女儿要挟。 就这样又忍了几年,直到厂子?里派人通知她回城接替父亲的工位,事情才出现了转机。 方金桃为跟男人顺利离婚,没把能回城的事说出来,而是设计领着半村人当场抓奸。 村长女儿和前?夫偷情的事传开。 方金桃这才提出离婚,如果前?夫不同?意就把偷情对象是村长女儿的事捅出去。 村长为了面子?,只能出面劝前?夫离婚。 之后又答应不把前?夫偷情的事传出去,才同?意让方金桃带走女儿。 直到离开,村里人才知道方金桃拿到回城机会当工人去了。 就因为这,厂子?里打电话了解方金桃情况,村支书?才故意说了好些方金桃的坏话。 回到城里去婆家接女儿。 又发现六岁的孩子?,饿得和四五岁差不多大,整个人木愣愣的根本没反应。 方金桃的婆婆还巴不得快带走那个赔钱货,讹了十块钱粮食钱之后就让母女俩滚了。 “今天方同?志刚到厂子?,厂长就带孩子?去医院看病,那孩子?说是……有啥心里病?” 秦海叹,当时方金桃在医院哭得撕心裂肺,谁看了都得鼻子?一酸。 “心有病?” 张秀芬一惊,担心地?忙问道。 “医生说不是心生病,怎么说呢……就是心思有问题。”秦海解释不清楚,囫囵半天指指头:“那孩子?以前?被打多了,这儿下意识害怕。” 秦溪怔了怔,秦海说的不就是创伤后应激后遗症? “哎哟!那孩子?可真是可怜。”张秀芬叹。 “可不是,方同?志原先?那个婆婆天天打孩子?,给孩子?吃洗碗水,你说小姑娘多可怜。” “以后让志明和那小姑娘多一起玩玩,应该会好的。” 张秀芬其实就是嘴不饶人,真要论起来,秦溪觉着院里没几个人比她心软。 秦海这么一解释,她当即就心疼起孩子?。 边吃饭还边让秦海休息去厂子?后山捡些柴火给方金桃家送去。 不过得由?她去送,坚决不能让院里其他人说闲话。 “爸,妈,过两天我想把对象带回家来吃饭。” “……”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全家人除了秦溪和秦雪,其他人全都停下咀嚼动作望着满脸羞涩的秦涛。 “对象?”你啥时候谈的对象!”张秀芬高声追问。 “刚谈没几个月。” “你谈对象怎么不和妈说?准备结婚才带回家来!” “不是没确定吗。” “意思是你现在确定要结婚了?” “嗯!我想和她结婚。” “……” 太突然,太突然。 张秀芬夫妻好半天才接受过来,秦海顿时一乐,转头就道:“咱们还省了请媒人送的礼。” “那就先?带回来给爸妈瞧瞧,如果姑娘不好我们可不同?意。” 张秀芬没空理秦海的乐呵,板着脸警告秦涛。 “妈!你就放心吧,来凤姐长得好看,而且可聪明了……”秦雪顺势帮腔。 “你见过你二哥对象?” 秦雪:“……” “臭丫头,你也见过吧!” 被点名的秦溪无语,放下碗身子?往后一仰,堪堪躲过张秀芬的手,苦笑?:“就是碰巧遇上的。” “好啦!孩子?们说好,那说明姑娘确实好。” 秦海笑?眯眯地?从?中?和稀泥。 “就你惯着她们。” 总算把张秀芬转移的怒火压了下去。 *** 年彻底过完,转瞬间寿北市就好像跨入了春天。 初春的风带着点点微寒,吹在脸上并不觉着冷,柿子?树梢开始长出嫩叶,院里一下有了些许颜色。 秦海这些天就跟蚂蚁搬家似的每天下班带点材料回来。 积攒了两周,终于在休息日开始动工。 沙沙沙的锯木头声回乡在院里,秦溪坐在家门口,熟练的搭建砖头垒灶。 “今天给谁家做饼子??” 张秀芬拿着毛线,也搬了板凳坐到门口,随口问道。 “王叔他们办公室的周主任。”秦溪回。 秦溪会做好吃的饼子?这个消息很快就从?院里传到隔壁,加上刘科和崔秀霞几人坚持不懈地?努力宣传,终于传得厂区都知道了。 有尝过的人,都愿意花钱找秦溪帮忙做饼子?。 一块钱工钱可以做十二个,材料自备。 每天都有人上门找秦溪做饼,有那遇上送礼的一次性就买几十个。 今天这个周主任就是要送亲家,专门找秦溪做五锅饼送人。 有钱可赚,张秀芬从?不愿意也慢慢转变成了支持。 还有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父母因为有事可做,精神头眼看着好了许多。 秦溪赚一块,外公外婆各分两毛,有钱赚还有事可做。 秦溪刚把灶垒起来,张铁柱和刘氏就穿着围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不等秦溪安排,两人就各自开始砸核桃,挑苏子?。 “你哥的对象是今天来吃完饭吧?” 张秀芬抬头看了看天气,天色不错这才放下心, “哥今天下午请假去接来凤姐,大概四点到咱家。” “要买什么菜?我去买。”张秀芬又说。 “我已?经交代秦雪去买了,妈要不你再?去买条鱼?我记得哥说来凤姐喜欢吃鱼。”秦溪想了想道。 “成,那我去附近村里看看。” 张秀芬立刻站起来,把毛线放到窗台上骑车出门去了。 “秦溪,你二哥今天要带对象回家?” 李秀兰站自家屋里,从?窗子?探了个脑袋出来。 “是啊,我哥和我未来二嫂来家吃饭。” “你二哥自己找的?” “嗯!” “没看出来啊!你二哥还有那本事。” “比婶子?家的强盛是要强了那么些,强盛哥今年都满二十了吧,还没对象?” 吴强生是李秀兰的宝贝儿子?,一直在东郊发电厂上班,只有厂子?里放长假才能回来。 “我家强盛那是要找会读书?认字的姑娘,哪能着急。” “我二嫂认字,而且还会算账呢。” “我说……” 说话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从?院里往外走来,走没几步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哭声顿时打断了秦溪的动作。 小姑娘趴在地?上哭得嘶声裂肺,浑身颤抖不已?。 秦溪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 “你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了。” “姐姐,我妈妈呢!我要找妈妈。” 小小的身子?抖得不像话,说着说着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刚看到她妈去买菜了,瞧这孩子?哭得。”李秀兰难得地?没有说难听话。 至少,秦溪他们院里的人都知道离婚不是方金桃的问题。 “你妈妈去买菜了一会就回来,姐姐家有包子?,你想不想吃包子??” 小姑娘就穿了件汗衫,在早晨的天里还是有些冷,秦溪抱起孩子?坐到灶台前?,又拿了件衣服把人裹起来抱在怀里。 这孩子?太轻,六岁的孩子?,体?重?感觉就二十来斤,抱着骨头都硌手。 听到有吃的,小姑娘一下子?停止了哭泣,带着哭腔问:“包子?是什么?” “志明……” 刚喊完志明,包志明就捧着两个肉包子?跑到秦溪面前?。 “姐姐,你吃包子?,吃包子?不哭。” “肉,我闻到肉香了。”小姑娘耸动着小鼻子?,费力从?衣服里伸出只手臂拿过包子?,犹豫了下说道:“谢谢弟弟。” “你瞧这孩子?的手臂,瘦得跟棍儿一样。” 柳氏抽空看了眼孩子?手臂,手上的骨头看着就让人心疼。 “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溪继续折柴,刚拿起一根细树枝,小姑娘一个激灵吓得立刻扔掉包子?双手抱住了头。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是被柴火打怕了吧。”李秀兰叫。 秦溪忙把柴换到一只手上,然后腿轻轻颠了起来。 “姐姐拿柴火是要烧火做好吃的,就是你昨天吃的那个饼,你觉得好吃吗?” “如果没有柴,那么咱们就吃不成饼啦!” 温声细语地?哄着,左手慢慢把柴塞到洞里,然后点燃。 熊熊火焰燃烧起来之后,那根象征着痛苦的柴逐渐消失了原本模样。 小姑娘眼底映着簇簇火苗,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脑海里想到的已?经变成昨天好吃的饼子?。 “饼子?好吃。” “你想吃饼吗?” “想。” “那咱们就往灶里加柴,这样就能做出好吃的饼来了。”秦溪继续温声劝。 “嗯,我们加柴做饼吃。” 小姑娘手搭在秦溪手上,跟着她一起把柴放入了火堆里。 “那姐姐现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秦溪亲了口她的发顶。 “我叫方思思,姐姐我叫方思思。” “思思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秦溪夸奖。 包志明极有眼色地?拿出另一个包子?递了过来,不高兴地?嘟起嘴:“三姨都没说我长得好看。” “方思思姐姐长得漂亮,我们家志明应该说长得帅。” 当真被夸了,包志明倒还不好意思起来,别扭地?扭动着身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个包子?下肚,方思思已?经完全熟悉了柴火带来的温度,非要下地?帮忙烧火。 秦溪给她拿了包莉莉的棉鞋,又穿上薄袄子?和裤子?,这才放到灶台前?。 秦溪烙饼,方思思就在旁帮忙添柴。 方金桃买完菜匆匆忙忙赶回家时,见到女儿用小脚踩柴,魂都差点飞了。 “思思。” 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抱起女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是那种知道原因出在哪,却还是无从?下手的无力感,使得方金桃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妈妈,我帮秦溪姐姐烧火,姐姐做饼吃。” 方思思才吃完包子?的嘴油汪汪的,笑?起来还能闻到股韭菜味道。 “方大姐,你别紧张,先?坐下歇会,看你!跑得满头的汗。” “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帮我照看思思。” 方金桃渐渐平静下来,看秦溪手脚麻利地?往锅里摊着饼子?,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都是一个院的,说那些话多见外。”李秀兰抢着帮秦溪回了话,说着走到方金桃身边:“吃点瓜子??” “谢谢婶子?,我就不吃了。” “我家建国前?几天说你前?夫和村里女人瞎搞是不是真的?” “……” “婶子?你先?吃着,我带孩子?回家去换衣服。” 方金桃明显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人,不想跟李秀兰说家里的丑事,只能选择避开。 方家母女一走,李秀兰就来找秦溪唠嗑。 秦溪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聊着,心思却猛地?想起远在五店子?的黎书?青。 当时给他做白馍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这口锅。 当天四天多就起床,在厨房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做好。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直穿耳膜,纷飞的瓜子?壳落了秦溪一头一脸。 柳雪花扭着腰肢,左肩崭新的黑色皮包闪闪发亮,一阵香得打头的味道飘来。 秦溪也跟着打了几个喷嚏。 花露水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浓香,经过秦溪时眼睛都呛得发酸。 “哼!成天跟长舌妇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经过秦家时,柳雪花斜着眼睛白一头雾水的秦溪。 浓香渐散,李秀兰冲着柳雪花背影“呸”了声,满脸鄙夷地?。 “我跟你说……算了这事我跟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说什么,等你妈回来我再?跟你她说。” 李秀兰又晦气地?啐了口,折返屋子?去抓瓜子?了。 秦溪:“……” 都莫名其妙的嫌弃起她来了 秦溪:我招谁惹谁了啊…… *** “妈,我把来凤接来了。” 下午四点半,秦涛带着潘来凤准时出现在大门口。 两人牵着手走进院子?,在一院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张秀芬面前?。 有人面露羡慕,如李秀芬和张有财媳妇,潘来凤是城里姑娘,长得条亮盘顺,个字苗条高挑,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姑娘。 也有人暗地?里瞧不上,柳雪花啧啧两声,许是觉得比不上自己,很快无趣地?回了自己家。 作为主角的张秀芬神色一震,神情不是满意,也不是不乐意,表情很奇怪地?猛然错开了眼神。 秦溪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不会张秀芬知道潘来凤告发父母和哥哥的事了吧。 “秦雪,去把你爸喊回家。” 秦海在后院给秦溪琢磨小推车,跑来跑去好几趟改图纸,这会儿应该去隔壁借凿子?了。 说完,张秀芬勉强笑?了笑?,摆手冲邻居们招呼。 “大家伙聊着,我们先?进屋了。” 秦溪转头去看潘来凤,随即发现她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 目光一会看看张秀芬,一会儿又低头思索。 眨眼睛,就见她惊愕地?捂住嘴,耳根迅速红了起来。 秦海听说未来儿媳到了,忙不迭地?赶回家,还有些疑惑呢。 随后,他也看到了潘来凤的脸。 “怎么是你!” 本该欢天喜地?的见面场景以震惊开场,秦海神色变幻,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良久,还是潘来凤先?开了口。 “叔,婶,我当时真不是故意骗你们,我也是被那老板给坑了。” “……” “来凤,什么事啊?”秦涛忙问。 潘来凤的目光在屋里一通搜索,食指一挑指向正中?间摆着的冰箱上。 秦溪他们原来都以为家里冰箱是回收站淘来的。 其实不然,冰箱是秦海在黑市花一百块买的“新货” 当然,这个新是秦海和张秀芬自己认为的新,他那时犯了和包亮一样的错误。 以为捡了大便宜,只花了六分之一的价格买了台新冰箱。 其实冰箱就剩个壳子?是原装,内里全是东拼西凑的不知几手货。 秦海买回来没多久就坏了,搬去找师傅维修才知道真相?,不仅没捡到便宜,还被坑了一百。 这台冰箱对秦海来说是耻辱,历来只有他占便宜的时候,哪知道会被人骗了一遭。 之后秦海和张秀芬就去找卖冰箱的人算账。 而……潘来凤就是当时卖冰箱给他们的人。 退肯定是不能退了,不过双方都在对方心里留下来了深刻印象。 潘来凤从?没遇到如此难缠的人,秦海和张秀芬不知私下咒骂了多少回卖货的那个女人。 “我当时就是给老板打工,我是真不知道那冰箱是组装货。”潘来凤又解释道。 最?后潘来凤找电器师傅帮两人又重?新找了台二手冰箱,花了两百块,这事才算揭过。 潘来凤也是因为知道真相?,才立刻辞职离开了那。 世?上还真就有如此巧合的事。 秦溪被这完全神奇的展开震得不知该如何抢救。 静谧的屋子?里,秦海突然嘀咕了句:“没想到我家那个傻货还能找到这么精明能干的姑娘。” “爸!我不是傻货。”秦涛叫。 气氛陡然一松。 秦海赶苍蝇似的摆手:“算了,你也是年轻不懂事,以前?的事就当这么过去了。” “你舍得你那一百块?”张秀芬的气还没消。 “你怎么不想想,咱家娶了这么个厉害姑娘,能赚多少个一百,一百块算个屁。” 好家伙,两口子?就当着潘来凤的面“算计”起人家的钱。 潘来凤不仅不恼,反而笑?盈盈地?连忙开口:“叔,你们放心,我跟秦涛结婚之后我会对他好的。” 秦溪伸出大拇指,给未来二嫂一个大拇指。 想要克敌制胜,就得直面攻击。 被潘来凤这么主动的承诺一打乱,张秀芬脸上的怒气也挂不住了。 支支吾吾地?挤出句:“如果敢对我儿子?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了好了,事情说开就成,吃饭吧。” 二嫂第一次面见公婆,虽说开场有些奇怪,但好在结局很完美。 就因为曾经有过交锋,夫妻俩反倒对潘来凤的性子?很满意。 通过他们对女儿的方式就知道,两人并没有那种要求儿媳在家伺候男人的想法。 不管泼辣还是狡猾,总之两个孩子?能把日子?越过越好就成。 更?何况秦海私心里其实也觉着自家儿子?配不上这么能干的姑娘。 吃饭时,张秀芬问起潘来凤的家庭情况。 全部都是由?秦涛代为回答,或许是不敢再?骗秦海夫妻,全程都一言未发。 而秦涛也没全部说谎。 把潘家的家庭成员大概提了提,而后又着重?说了下潘家重?男轻女,潘来凤很小就辍学去打工养家。 介绍中?只是没说潘来龙应该会坐牢的事。 一顿饭下来,说得张秀芬更?是欣赏潘来凤。 晚饭后,张秀芬得意地?要去和相?熟的几个同?事显摆儿媳妇,秦海又拿着图纸去回收站找李建设顺道送饼。 秦梅主动洗碗,秦溪就拉着潘来凤去了他们的屋子?。 “来凤姐,郑局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上周就把人抓走了!” “上周?”秦溪震惊,她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郑局长说,定罪下来之前?让我都别说,免得背后有人说闲话。” “被抓了就好,以后你能想去哪就去哪了。”秦溪是真为她高兴。 “对!” 潘来凤展演一笑?,紧接着就想到了什么,忙抽回手从?裤兜里摸出个信封来:“这给你。” “什么东西?” 秦溪接过来,入手的一瞬间马上知道,里面装得是钱。 “我听你哥说你要做生意,这钱你拿去当本钱。” 秦溪连信封都没拆开就忙塞了回去。 “我不能要,我哪能要你的钱。” 秦溪连二哥给的钱都没要,哪能要未来二嫂的私房钱。 “这是我给你的,如果你不要我可生气了。”潘来凤故意板脸。 “你就拿着吧,其实这钱也不是我的私房钱,是郑峰送来的谢礼。”潘来凤眨眨眼笑?道:“郑峰有个叔叔在港市当大老板,这些钱对他们来说就是苍蝇腿。” 总共送来六百块红包,潘来凤和秦溪各得三百。 “这事你得跟你哥保密,我打算留着当私房钱。” “好。” 两人相?视一笑?,这算是姑嫂之间的第一个小秘密。 第27章 冬天一过, 天就亮得越来越早。 阳光早早照帘子上,洒下无?数光和影,秦溪一睁眼就瞧见映在帘子上的人?影。 为?了筹办婚礼, 秦涛这些天上班前都要去潘来凤家一趟再去上班。 走得早, 窗帘拉开得自然也早。 “三妹, 起?了吗?” 帘子上那个身影是?秦海,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秦溪含糊不清地回了句:“这就起?。” “小推车做好了,你快来看。” 小推车? 下铺的秦雪最先鲤鱼打挺坐起?来, 胡乱地往身上套衣服:“我要看爸捣鼓了这么些天,究竟做了个什么推车出?来?” 姐妹俩推门出?去,就见池子边停了辆类似手推车的小车子。 一米多长左右,七八十?公分宽,左边有个灶洞,中间一块铁板,右边就是?简单的木板。 咋一看, 好像非常寻常没什么特别?。 “你来看, 这边放那口铁锅,我在这里建了个洞口,热气通过这里……” 推车的外?壳由?好几种颜色的木板拼凑而成, 看着?处处都透着?股子寒酸气。 可内里大有乾坤, 每一处都是?秦海画了好些图纸又和李建军讨论出?来的。 灶洞里能放一个蜂窝煤灶, 四边都用薄铁片订在木板上, 防止高?温起?火。 右边中间开了个孔洞,热气通过洞输送到铁片处,上面放食物的话能保温。 左边下是?排排储物格, 台面板子可以拉开,往上那么一提, 上半截储物架子就能提到台面上固定。 而且储物架里的台面上也订上了薄铁片,方便打扫。 秦雪惊叹得哇哇大叫。 往保温台底下一拉,竟然还拉出?了把凳子来。 “站累了就坐下来歇歇,这里还有靠背。” 咔挞一声,折叠的椅背往上一拉,从小凳子就变成了个靠背椅。 “等冬天爸再改良改良,做个能挡风的推车。”秦海笑?眯眯地道。 秦溪看得目瞪口呆,上下左右地摸索着?这个小推车。 就算放在前世,这些构思也让人?惊叹。 等父母上班离开,秦雪也依依不舍地去了学校,秦溪还在琢磨着?小车车。 把黑锅放到灶洞比划,非常完美地贴合在了里面。 车子已经做好,接下来就该准备做包浆豆腐。 接到刘娜,秦溪把孩子交给外?公外?婆暂时照看,提着?菜篮子出?门去买菜。 要想做包浆豆腐,那前提是?必须得先做豆腐,可做一次豆腐非常麻烦,城里人?也没那条件。 菜站的豆腐八分钱一块,一块大概手掌那么大点。 加上制作包浆豆腐的材料,以及烤熟后缩水一半,买成品豆腐相当不划算。 总不能一口就能吞下的零嘴,秦溪要卖五分钱一块,那也太贵了。 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做。 黄豆不属于?畅销品,秦溪一到菜站就买到了三十?斤黄豆,八分一斤。 提着?黄豆从菜站出?来,她琢磨着?要去附近村里老乡家问问看谁家有花椒卖,要当年的新鲜花椒磨粉味道最纯正。 经过厂区供销社,秦溪又跑进去买了点盐卤。 供销社里也有黄豆卖,可只收票不收钱,秦溪只能跑更远的菜站去。 从供销社出?来,一股子熟悉的香味从面前飘过,柳雪花娇俏的笑?声回荡在耳旁。 秦溪抬头往边上小巷子看去。 柳雪花和一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在一起?。 男子将人?抵在墙壁上,脸埋在她脖颈中贪婪地嗅来嗅去,逗得柳雪花笑?得花枝乱颤。 秦溪此刻真讨厌自己的五感太灵敏,要不也不会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 而当男人?头抬起?来后,秦溪更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往旁一躲。 不想让两人?看见自己,那是?下意识反应。 女人?是?柳雪花,而男人?竟然是?李秀兰的宝贝儿?子——吴强盛。 秦溪:“……” 脑中思考两秒钟后,秦溪决定就当没看到。 把袋子往肩膀上一甩,埋头从巷子口冲过,一路不回头地往跑回了家。 李秀兰应该是?早早等在家门口,一看到秦溪回来了,忙不迭展示起?身上穿的新衣服。 “你看咋样?” 秦溪:“……” 粉色与淡灰色格子的的确良衣服,一看这个颜色就知道是?给年轻姑娘穿的。 而且李秀兰肚子大,衣服下摆的扣子根本扣不起?来。 秦溪有些一言难尽地笑?了笑?,问:“婶子刚买的衣服?” “不是?,是?你强盛哥买的。” “哦……是?吗?强盛哥可真孝顺,回家还惦记着?给婶子买衣服。”秦溪说得相当违心。 “可不是?,强盛还藏包里没拿出?来,不就是?想等过两天生日送我,瞧我儿?子眼光多好。” 李秀兰拼命展示着?这件明显不是?买给她的衣服,眼里无?比骄傲。 十?分钟前,秦溪可能会觉得吴强盛审美不好。 可现在……这摆明了就是?给柳雪花买的衣服吧。 秦溪又违心地夸了几句好看之类的话,拿着?黄豆进了自家屋子。 李秀兰还没完。 站院门口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好半天,最终提到吴强盛和人?换工作的事。 “我家强盛也不知什么个想法?好好的非要和人?换工作,煤炭厂工资可比纺织厂高?十?几块……” 秦溪一边挑豆子心里一边回。 什么想法……就是?想和对象更近一点呗。 腥风血雨啊腥风血雨…… “三妹,你捡黄豆干啥?” 领着?孩子们散步回来的张铁柱和柳氏看到秦溪做门口挑拣豆子,好奇问道。 “准备做豆腐。” 两位老人?眼前同?时一亮,忙走上来帮秦溪一起?挑豆子。 其实寿北市人?早些年一直有亲戚来了磨豆腐招待的习惯,一碗水豆腐配上自己做的豆瓣酱,那就是?道最受欢迎的菜。 只可惜后来吃大锅饭,黄豆都算稀罕物,豆腐就更别?想做了。 泡好豆子,崔秀霞非常主动地把自家石磨搬出?来借给秦溪磨豆子。 “是?我婆婆让拿来的,要不我还不知家里有这东西。”崔秀霞悄悄告诉秦溪。 豆腐好吃,豆难磨。 古时卖豆腐这行被称为?最辛苦的行业之一,也不是?没道理。 不过现在秦溪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两位老人?都会做豆腐,就是?多年没做,手有些生疏。 五斤豆子过滤出?豆渣出?三十?斤豆浆。 倒入锅里烧开煮沸,到了这一步柳氏就不敢再往下操作,交由?秦溪来点豆腐。 左手不停搅拌,右手缓缓倒入化成水的卤水。 等锅里的豆腐出?现明显凝结,就可以用筲箕按压舀出?多余的水,直至豆腐凝成块,舀出?。 秦溪的动作很快,装到秦海专门做的豆腐框子里盖好,压上石块。 “你究竟还有什么不会做的?” 一直在秦溪家门口看热闹的崔秀霞非常真心地感慨道。 怎么做豆腐这么难的事到了秦溪手里就跟扫地一样简单,麻溜地和做过千百遍一样。 秦溪笑?了笑?。 第二锅豆浆继续下锅。 前世从红案转学掌勺的第一门课程,学的就是?做豆腐。 红烧用豆腐,煮汤用豆腐,还有口感不同?的各种豆腐,秦溪做过的豆腐不下万锅。 她仅凭肌肉记忆,就能准确判断出?豆腐做得老还是?嫩。 三锅豆腐,第一锅最老,口感绵实,第二锅稍微嫩一点。 她想实验两种不用豆腐做出?来的包浆豆腐有什么差别?,至于?第三锅,就是?给家里人?吃的水豆腐。 比豆花稍微老那么点,能用筷子夹起?来,但不至于?入口就滑下喉咙。 水豆腐成型,腌制好几个月的红油豆瓣酱剁细,热油一泼。 “你端一碗回去尝尝,石磨我明天再用一天,等我买了新的就还你。” 秦溪把蘸料的剩余调料放到小碗里,再舀了碗豆花递给崔秀霞。 就见她咕咚跟着?咽了口口水,怕是?根本没听到秦溪刚才说的话、 “你天天用都没事,反正放我家也是?用来放杂物。” 崔秀霞忙接过碗,目光就黏在那白花花的水豆腐上,鼻腔里满是?蘸料的香气。 “趁热吃。”秦溪又说,倒是?没把崔秀霞的话放在心上。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下来,上班的人?都回得差不多,崔秀霞的公公张有财也下班到家。 跨进门一看,桌上摆着?两道素菜,儿?子和婆娘都在沙发?上坐着?,儿?媳妇没见着?。 “快点吃饭,眼看着?天都黑了。” 儿?子张磊没动,说等媳妇儿?还说得过去,可他一向勤俭节约生怕浪费电的婆娘也坐着?没动就有些奇怪了。 “我说吃饭!” “等等秀霞,她马上就回。” 目光一直望着?窗外?的薛桂芳胡乱应付道。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一向看不惯儿?媳的老婆子竟然破天荒要等崔秀霞一起?回来吃饭。 她俩啥时关系这么融洽了? “来了来了,磊子你去舀饭。” 薛桂芬噌地站起?来,竟迎出?了门。 “妈,是?水豆腐,你看这么大一碗呢!” 崔秀霞乐呵呵地把碗递给婆婆,她捧着?蘸料碗跟在后头。 婆媳俩非常和谐地有说有笑?走进屋子。 “捧的……水豆腐?” “可不是?,秦溪点的卤水豆腐,我可好些年没吃着?了。” 薛桂芳有些激动地喷着?口水。 国营菜站里的豆腐吃到嘴里一股子石灰水味,张家很少买豆腐来吃。 “秦溪那娃子看着?年纪不大,咋啥都会做?” 张有财北方人?,祖辈是?躲避战乱逃到的寿北市,口音还是?带了些浓重的北方鼻音。 所以听起?来声音低沉又粗狂,院里孩子们都很怕他的大嗓门。 “这我上哪知道,反正秦溪的手那是?真巧,以后谁家娶了她才有福气。” 一家四口围桌坐下,张有财拿起?筷子,四双筷子同?时去夹豆腐。 豆腐软嫩,舌尖稍微用点力就能抿碎,回味都是?豆香。 而这道水豆腐的灵魂,就是?那小半碗蘸料。 豆腐过半,蘸料已经见底。 “秀霞,要不你再去要点这个蘸料?就是?拌饭都好吃得很。”张磊辣得狂吸气,嘴角还沾着?辣椒皮。 崔秀霞翻了个白眼。 “要吃你自己个儿?去要,我可没那脸,我又不是?李婶子。” 为?了要蘸料连张秀芬的冷嘲热讽都能忍受的李秀兰:“……” “这年头日子虽然好过了点,但也没到不愁吃喝的地步,你哪好意思上人?家门去要。”张有财也板着?脸教训张磊。 他虽然抠门,但拎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以后你就多跟秦溪学学,学会了咱自己做。”张有财又说。 崔秀霞心里惊诧,听话地点点头。 抠门公婆就因为?一碗豆腐转性,说起?来还真是?新鲜事。 *** 市一院住院部。 窗外?香樟树长得生气勃勃,缕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到窗边的病床上。 “三百二十?八片叶子。” 黎书青转过头,缓缓舒出?口气,黑发?之下是?张有些苍白的脸。 病房门被推开,一头白发?的老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老人?个子很高?,一身半旧不新的军装,肩膀上肩章位置是?空的,左边衣襟上别?满了一排排军功章。 “外?公。”黎书青轻轻喊道,语气里带了丝淡淡的无?奈。 只要去公共场合,外?公总要把军功章全部别?在衣服上。 无?论走到哪,都会是?众人?目光追随的焦点。 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军人?,军队楷模,人?民英雄…… 今天……也毫不例外?。 赵国庆走得慢,他身后跟着?的医院院长和几位主任也只能放慢脚步跟在后边儿?。 “老首长,书青的腿没事儿?,修养几个月就成。” 院长张越楠不好意思地陪着?笑?,始终离着?赵国庆几步院。 老爷子年轻时是?部队比武大能手,战场上杀敌无?数,一把子力气就算到老了也比他一个看病的强。 黎书青是?他亲自安排去五店子义诊,受伤的事他难逃其咎。 站得太近了,万一老首长心里不高?兴,扬起?拐杖敲他一下,自己这身板可挨不住。 “大男人?受点伤算什么。” 赵国庆大度地摆了摆手,丝毫没将宝贝外?孙子受伤的事放在心上。 “老首长您体谅我的苦心就太好了,我也是?想让书青档案好看点,你也知道……” 张越楠是?真为?黎书青着?想,所以才想着?法子给他的档案“添砖加瓦” 院里的内科主任眼看就要退休,黎书青年纪轻资历浅,只能通过履历填补,才能服众。 “我知道你是?为?青书好,放心去做。” 赵国庆浑不在意,走到病床边坐下。 “听说你是?为?了救一个女同?志摔下的山坡?” 受伤是?平常事,可是?为?了救一个年轻女同?志那就得好好问问。 黎书青皱眉:“谁跟您这么说的?” 他救的不是?女同?志,而是?那个装了吃食的包。 “你管谁和我说的呢?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黎书青回得干脆,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挡在眉心遮挡眼光,露出?深深浅浅的擦伤:“我是?为?了我的包。” “为?了捡包?” 赵国庆猛地转头,看向张越楠:“你媳妇儿?不是?说为?了一个叫彭冉的姑娘吗?” 张越楠心里都想骂娘了,跟妻子说了那么多遍不要乱点鸳鸯谱,这婆娘非要把两人?凑一堆。 “应该是?彩梅听错了。” “这都能听错!” 赵国庆失望地转回头,使劲一跺拐杖,怒气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能怎么办呢…… 女儿?的婚姻以悲剧收场,老伴现在还后悔当年不该劝女儿?嫁给黎冬。 轮到外?孙的人?生大事,他们老两口都不敢在插手了。 “院长好。” 清丽甜软的嗓音出?现在门口,彭冉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接着?热情地又叫了声:“赵爷爷好,我叫彭冉,是?黎医生的同?事。” 彭冉也穿着?白大褂,笑?意盈盈地先自我介绍,而后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赵国庆笑?着?点头,余光则是?观察着?黎书青的神色。 黎书青皱眉,双眸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甚至还带了丝不耐烦。 “黎医生,我给你带了饭……” “彭冉同?志。”黎书青连名带姓地开口。 周身散发?着?懒得应付的冷淡,不笑?时,气势过于?冷峻,更何况现在还夹杂着?些烦躁。 彭冉一愣,下意识点了下头。 “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想救你。是?因为?担心你碰掉了我的包,我才伸手拽了你一把。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包……” 当时黎书青和胡丽在老乡家帮老人?看腿,彭冉莫名其妙追了来。 老乡家的地坝下就是?个山坡,大概有三四米高?。 当时他的包就放在地坝边上,彭冉被老乡家的狗追得跑到地坝边,眼看就要一脚把包踢下去。 黎书青只是?下意识想抢回包,嫌彭冉碍事扯开她而已。 谁料“罪魁祸首”会认为?黎书青是?为?了救她。 说到这,少话的黎书青更是?严肃,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后又道:“你擅自离开领队安排的地点害得同?事受伤,难道不应该写?检查吗?” “最后,我还想明确告诉你,我……黎书青,不想和你处对象。” “……” 满屋皆静,惊于?黎书青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被他的直白和绝情震住了。 彭冉脸上血色尽退,紧咬着?嘴唇瞬间红了眼眶。 黎书青说完,干脆转头又看向窗外?的香樟树,他宁愿再数一边旁边那棵树上新发?出?来的叶子,也不愿再对彭冉好脸色。 男女之情,本应该两情相悦。 他婉拒多次无?效,只能冷下脸来直接讲清楚说明白。 更何况因她那一脚,秦溪的包被树枝挂坏了,黎书青心里还憋着?股气。 “咳咳——” 张越楠尴尬地连咳数声,余光见赵国庆朝他使眼色,忙出?声替彭冉解围:“彭冉同?志。要不你……” 啜泣声响起?,彭冉捂着?脸疾步离开。 床头柜上的饭盒被她白大褂一带翻下,落到地上发?生一声沉闷响声。 霍云和谢郝云目送彭冉跑远,两人?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笑?意来。 “咳咳——咳咳——” 霍云清了清嗓子,收敛起?笑?容。 “老首长,那你和青书说说话,我先去看看彭冉同?志。”张越楠赶快退出?。 “霍云,你来啦?” “赵爷爷,许奶奶怎么没来?”霍云把水果罐头放到床头柜上,弯腰捡起?饭盒。 还好盒子盖得紧才没有汤水流出?来。 “你许奶奶到龙川师范大学讲课去了,要过几天才回。”赵国庆笑?。 “那书青这几天吃饭怎么办?”霍云顺道问。 “医院有食堂,就摔了一跤哪那么精贵,还想吃啥好的?” 目光一移,赵国庆瞧见霍云身边大方笑?着?姑娘,立刻知道了是?谁:“你对象?” “是?我对象,谢郝云。” “赵爷爷好。”谢郝云忙叫人?。 “还是?你小子有本事,我比你爷爷还大一岁,看样子他要比我早抱孙子啰……” 话是?跟霍云说,目光却是?看着?黎书青。 霍云和谢郝云也看去。 然后三人?就瞧见,黎书青耳根红彤彤的,原本搭在眉心上的移到眼皮上,几乎挡住了半张脸。 “没礼貌,朋友来了都不打招呼。” 赵国庆轻拍了下黎书青。 “谢同?志你好。”黎书青冷冷的声音响起?,手终于?放下,露出?连眼尾都红了的脸颊。 “你不是?发?烧了吧?脸怎么那么红。”赵国庆担心地连忙用手去探。 “赵爷爷,他没事,青书就是?害羞了。” 霍云哈哈大笑?,谢郝云也噗嗤地笑?出?了声。 赵国庆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 “黎同?志是?因为?刚才的话被我们听见了,所以害羞呢。”谢郝云说。 “听见就听见,有什么好害羞,这孩子脸皮还真薄。” 拒绝得虽然直接了些,但那也是?为?姑娘好,总不能叫人?不清不楚地继续单相思吧。 “爷爷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他拒绝彭同?志的事,而是?他为?了一个包摔下坡的事。”霍云说。 “包?” “爷爷,您可能不知道,那包……” “霍云,别?胡说八道坏了秦同?志的名声。”黎书青厉声阻止。 霍云耸肩,故意笑?道:“爷爷,黎书青不让我说。” “秦同?志?” 赵国庆心思一转,立刻看向床下那个灰扑扑的包。 前天黎书青送到医院来,手里就拽着?那个包,硬是?带到了病房里。 “好好好,不问不问。” 赵老爷子心里哪还没有数,起?身说要去看老战友,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大院找霍云问个清楚。 孩子大了……懂得害羞啰。 赵国庆一离开,霍云就抱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直接倒在了病房的另一张病床上。 “我又没说那包是?人?秦溪同?志的,你简直是?不打自招。” 黎书青:“……” 一声长长叹息,黎书青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这就叫自乱阵脚。 “你受伤的事怎么不告诉秦同?志?”谢郝云拍了下霍云,正色道。 “贸然叫秦溪同?志来医院干什么?只是?给人?家添麻烦而已。”黎书青淡淡回。 “真不想她来看你?” 黎书青沉默了…… 谢郝云又连忙追问:“你对秦溪同?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 黎书青还是?沉默。 “不用问,肯定是?喜欢。”霍云直接帮好友答了,三两句就直接把黎书青的心思给抖得明明白白:“他就是?害怕。” 黎书青抬了抬眼皮,竟破天荒地点了下头。 一种奇怪的莫名其妙升出?的自卑。 每每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脸,就会想起?母亲鲜血染红床单的场景。 害怕下一步他也会面临那样的绝望,担心幸福就如同?手里的沙,越用力消散得越快。 谢郝云不知黎书青的家事,只是?疑惑地等着?霍云继续说。 霍云重重拍了下黎书青手臂,沉声:“就秦同?志的行事作风,谁能让她心里受委屈?” 秦溪不是?黎书青的妈妈。 光是?一拳能揍趴几个青年男子这点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霍云揉了揉鼻子,笑?得意味深长:“你担心那么远干什么?人?秦同?志说不定还看不上你呢。” “我看秦溪妹子对黎同?志确实没那意思。”谢郝云说。 两人?一唱一和,硬是?逼得黎书青差点没黑了脸。 他还真不敢确信秦溪的态度,万一人?真没看上他呢…… “那你住院的事要不要跟秦溪妹子说?”谢郝云趁机问。 “麻烦你了。”黎书青撇开视线,修长手指在被子上弹了几下,泄露出?主人?的手此刻有多紧张。 霍云跟谢郝云相视一笑?。 出?了医院,霍云才跟谢郝云说起?黎书青家的情况。 黎书青的妈妈当年与黎冬结婚是?两家长辈牵线,算是?门门当户对的婚姻。 因性格差异,其实婚后两人?并?不幸福。 黎冬向往华国外?更大的世界,想创办企业,做出?一番事业。 可黎妈妈是?个温婉传统的女人?,只想相夫教子,更不愿舍去美术老师这份稳定工作。 两人?逐渐貌合神离。 黎冬自学外?语,一直等待机会出?国。 那一年,黎书青两岁。黎冬跟随国营企业出?国考察。 回到国内后,直接去港市创办了家合资运输企业,总公司就设立在港市。 黎书青六岁,父母爆发?激烈争吵,黎冬提离婚并?搬出?了家。 黎妈妈无?法接受外?人?闲话,极端地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年仅六岁的黎书青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状,之后才被赵国庆接到部队大院生活。 黎冬心里愧疚,也不敢跟赵国庆要孩子,所以这么些年黎书青就一直在部队大院长大。 “听说,黎叔叔现在的公司规模能抵得上咱们十?个国营厂子,黎书青可是?正儿?八经的有钱人?。”霍云说。 黎冬和黎妈妈的婚姻,外?人?没法评判对错。 两人?只是?说了几句便揭过了。 “难怪黎医生那么害怕相亲结婚。”谢郝云终于?知道刚才黎书青那么说的原因了。 “咱们去秦家吧!咱们说十?句都抵不上秦同?志说一句。”霍云摇头失笑?。 两人?从医院直接骑车去了曙光电缆厂厂区。 去到大杂院一问,才知道秦溪……去摆摊了。 *** 电影院门口。 适逢周末,加上天气又暖和了。 电影院门口人?不少,售票窗口排起?长队,门口大喇叭不停宣传着?即将要播放的电影。 “蒋姐,我妹来了,你先替我一会儿?。” 透过人?群缝隙,秦涛看到两个妹妹推着?车从远处走来,忙站起?身。 “我帮你顶着?,你快去吧。” 蒋建丽从里间走出?来,接过秦涛手里的工作。 “三姐,我咋没看到二嫂在哪?” 秦雪在一众小摊子中到处看,就是?没看到潘来凤的身影。 原本三人?说好了潘来凤先来占位置,秦溪和秦雪在家烧燃炉子。 “妹在这!” 秦涛从人?堆里冲出?来,侧转身子朝电影院正门口那边跑。 秦溪马上推车跟着?过去。 这辆推车体积实在太大,经过那些就用扁担挑着?两个簸箕的小摊时,引起?不少人?注目。 “三妹四妹我在这!” 一块空地上,潘来凤连连挥舞手臂。 潘来凤找的位置正对电影院大门,只要进出?都能瞧见这个摊子。 三人?合力,把车推到空地上放好。 “这个位置好,二嫂你怎么找到的?”秦溪好奇。 电影院前的小摊虽然没有固定说法,但大家摆得久了,自然也就成了固定位置。 门口这么好的位置,秦溪记得以前是?卖冰汽水的。 “你二哥想的办法。”潘来凤眨眨眼。 “嘿嘿。” 秦涛憨笑?挠头,帮忙把车摆正后才小声说:“我用东风中学门口的位置换的。” 东风中学,是?寿北市最大的学校,小学初中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里。 卖汽水当然是?学校门口生意更好。 秦涛有个老同?学在学校门口供销社当主任,答应在门边留一小块地给摆摊。 有那么好的去处,卖汽水的大叔当然同?意换了。 秦溪卖的饼和豆腐定价都不便宜,针对成年男女们来说更合适。 摊子一支好,秦溪就先把调料台拉上来固定。 架子上添了块蚊帐,撩起?就能看到放在里面的面盆和陷料盆。 拿出?面团,又放下帘子。 “姐,这口铁锅怎么这么重啊……” 秦雪想帮忙把锅提出?来,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往外?拽动。 闻言,秦溪弯下腰去,一只手就把锅提出?来,右手一用力直接甩到灶洞上。 “……” 两姐妹的摊子摆起?,潘来凤就要回去继续上班。 她在不远处的一家音响店里当售货员,摆摊的地方抬头就能瞧见。 潘来凤一走,秦涛也要继续回工作岗位。 他穿着?电影院制服来走这么一趟,周围摆摊的人?瞧了也不敢来欺负。 洗干净手,擦干,秦溪拿出?馅料包饼。 秦雪则是?在摊子的空隙插上块板子。 【包浆豆腐三分钱一块,两毛八块】 【苏子白糖饼三毛一个】 【豆沙饼两毛一个】 【白糖饼两毛一个】 【白饼一毛一个】 苏子饼上锅,水汽逐渐从盆边缘飘散出?来。 等电影开场的群众一下子就注意到那些突突冒出?的热气。 头回看有人?摆摊现做吃食的…… 第28章 还有什么比在微凉天气里吃上口暖乎乎的食物来得?吸引人。 卖零嘴的虽然多, 但大都是做好了放箩筐里再卖。 冬天的油饼拿到手里,那就吃冰转头一样。 “走,去看看卖的是什么?” 秦溪拿开盆, 水汽一下子?冲天?而起, 将整个小摊子?都一起笼罩在了雾气之中。 一个个白中泛着微黄的饼子?用筷子?夹出来放在铁皮上。 秦溪用手摸过?那块铁皮, 秦海的构思非常成?功,摸上去甚至还有些烫手。 苏子?饼放在铁片上,不仅能保温, 还能借助热量将多余水气吸收,饼子?外皮更有嚼劲。 “女同志,你卖的这是什么?” 香味很淡,靠近了才只能闻到点?面香,是那种略带着发酵酸气的香味。 “白糖苏子?饼,可以先尝后买。” 秦溪头都没抬随口说道,接着做第二锅半豆沙半白糖馅料。 秦雪用水果刀把苏子?饼切成?一口一块大小, 端到来问?的大姐面前。 大姐穿着看似普通, 颜色也多以灰黑为主。 但秦雪一眼就瞧出她穿的是国营商店里的进口货,一套衣服能赶上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 “姐,你长得?可真年轻, 这衣服跟你真配, 显得?腰可细了!” 递饼过?去的同时, 秦溪也没忘了恭维这个有可能成?为姐妹摊子?的第一个客人。 “小妹妹真会说话。” 女人拢了拢卷发, 心情颇好的接过?饼子?咬下小口。 女人叫王凤英,跟随丈夫来寿北市公?干几年,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穿衣打扮。 秦雪这两句话可是歪打正着说到了她心头, 接过?饼来的同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买两个回家给孩子?们吃。 饼子?入口,浓郁而层层叠叠的香味全糅杂在一起, 香得?直冲鼻腔。 饼子?的面意外柔软,面香浓郁。 总而言之,这口苏子?饼意外的好吃,王凤英几口就吃完吞下。 “给我来两个,正好晚饭吃得?少。” 很快,她拿出一块钱递给秦雪,又?问?:“饼子?明天?还能吃吗?” “放在家里两三?天?没问?题,吃的时候用锅子?蒸一下就成?,如果有冰箱的话……” 秦溪的话还没说完,王凤英马上接话:“有的有的,我家有冰箱。” “那放个十天?都没问?题。”秦溪笑了笑。 “那再多来五个,先放你这儿,等我看完电影再来取。” 开摊第一个顾客就遇到了大单。 担心第一天?生?意不好,秦溪就没准备多少。 没想到吗,两块四毛八个饼,几乎就把准备的苏子?饼买了大半。 “豆沙饼好吃,又?甜又?香,小孩子?们最喜欢。”秦雪趁机推销起其他饼。 “那再给我两个豆沙,一个白糖。”王凤英非常干脆地掏钱加饼。 香味还残留在嘴巴,随着她说话直往鼻腔里钻。 开张第一单生?意,卖出三?块三?毛。 秦雪乐呵呵地收了钱,非常殷勤地把饼装到牛皮色油纸里包好,递过?去。 看到油纸,王凤英脸上笑意又?浓了些。 她是春市人,城市紧挨港市,是华国经济发展比较快的大城市之一。 来到寿北,她最不适应的就是城里卫生?情况。 刚出锅的油饼随便撕点?报纸就包着,吃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子?油墨味。 接过?饼,王凤英咬下一口,冲两人摆摆手:“你们先忙着,一会儿我再来。” 有人带头买了,来看热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不过?都是看得?多买得?少。 一个三?毛钱的饼,没多少人会舍得?买,这都能买半斤肉了。 一直到天?色擦黑,下班来看电影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肯花钱的尝鲜的年轻人多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秦溪就卖出去了十五个饼,带来的面团也已经做完。 重新擦干净锅子?,把蜂窝煤的炉子?盖子?盖上,火势瞬间减小。 “姐,该煎豆腐了吧?” “你把豆腐递给我。” 经过?秦溪的几次实验,用老豆腐做出来的包浆豆腐最适合做包浆豆腐。 加入小苏打和盐,用水浸泡一晚上,晾干。 这样做出来的包浆豆腐做熟后皮脆里嫩,一口下去两种滋味,也不容易烂。 这几天?,秦雪吃下不少饼,吃多了之后也有些腻。 可秦溪做的包浆豆腐,吃了十来回,每一次都觉着意犹未尽。 她都不知道,一块豆腐能出那么多种味道,仅仅是辣椒多少都能变换出不同口味。 一看到豆腐被?拿出来,口水就下意识分泌,无法自控地吞了口口水。 煎豆腐不是简单的煎熟就是,秦溪还准备了好些调料。 往黑锅里刷点?油,秦溪把柜里的调料全拿出来放到架子?上。 大大小小好些瓶瓶罐罐,还有拌豆腐的灵魂作料香菜和葱,最后再拿出个咸菜罐来。 “姐,要拿折耳根吗?” “拿。” 滋啦—— 半个手掌大小的豆腐片放入锅里,一瞬间电影院前全是滋滋作响的声?音。 两面煎至微黄,能看到中间雪白的嫩豆腐冒出小泡泡,就可以用铁片划小装入盆里。 这时候,已经有好些年轻人关注着秦溪的动作。 电影院售票部里,大家开始轮班换着吃饭。 黄建设送走一批群众,暂时关闭放映厅大门,端着饭到售票部后边小屋热饭。 “看什么呢?喊你几声?都没听见。” 踏进屋子?黄建设就喊了好几声?,秦涛根本没有反应。 顺着他目光看去,立刻就瞧见了雾气腾腾中的两姐妹。 “三?妹和四妹?” 把饭放到锅里蒸着,黄建设坐到秦涛身?边,也跟着看过?去。 “我请大家吃豆腐。” 秦涛忽地站起,在衣兜裤子?里好一通摸索,找到一块二毛钱,攥在手里朝秦溪摊前走去。 “秦涛的两个妹妹摆摊卖饼呢!听说还有豆腐。”蒋建丽替秦涛答了。 “以前秦涛老说他妹妹做饭好吃,没想到还真卖起吃食来了。”黄建设感慨。 去年还是两个要一毛钱买汽水的小孩子?,今年就已独立出来做小买卖。 时间过?得?是真快啊! 没多会儿,秦涛端着个碗跑了回来, 碗里红红白白的冒尖,隔得?老远都能闻见折耳根特殊的香味。 “这是豆腐?” 秦涛放下碗,黄建设探了个脑袋过?来看。 红彤彤的酱,香菜小葱还有折耳根,甚至在其中瞧见几缕红色的泡萝卜。 所有佐料跟豆腐拌在一起,酱香竟然比折耳根还要浓郁。 寿北人爱吃折耳根,凉拌炒肉甚至煮水降火。 “尝尝?”秦涛递给黄建设一根竹签,又?转身?招呼其他同事?:“都来尝尝吧?我们大院里的人可都说好吃。” 何止是好吃,张秀芬和秦海这两天?都快把厂区山脚的折耳根挖了个干净。 就连李秀兰那张刻薄的嘴,也破天?荒没有开口挖苦。 “看着还挺……” 最后一个辣字,全含在了嘴里吐不出来。 入口有些辣,但辣得?非常合适,跟香菜和折耳根的味道一中和,满嘴都是奇异的香味。 豆腐外皮酥脆,内里竟然是稀软的。 豆腐和作料全融合到一起,每嚼一下都能感觉到好几种复杂口感。 黄建设最开始被?滚烫的豆腐烫了一下,之后嘴里就没停下咀嚼的动作。 “没想到豆腐和折耳根拌在一起竟然这么好吃,我回去就让我家那口子?试试。”有同事?吐着热气说道。 “你家那口子?可做不出来。” 蒋建丽两块已经下肚,直接就给同事?泼了盆冷水。 这碗拌豆腐之所以好吃,其一是入口即化的豆腐能吸收味道,其二就是拌豆腐的酱了。 别说是同事?,就是她都没吃出来究竟是什么酱,还有这种豆腐也从没见过?。 “独门秘方。”秦涛得?意地挑眉:“我妹还指着这赚钱呢!” 就算告诉他们,估计也没人能做出来。 就像是那苏子?饼,秦溪手把手交外公?外婆,虽然能成?功,做出来的口感还是有很大差别。 一道菜好不好吃,重要的是厨师。 “快看,一下子?多了好多人……” 就十来分钟的时间,秦溪摊子?前就已经站了好几个年轻男女。 天?完全黑透后,就秦溪那个位置有电影院门头大灯照得?最亮。 加上香味飘散,许多刚看完电影出来的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三?分钱一块的豆腐,买上一块尝尝鲜都是小钱。 带来的五十块豆腐,九点?不到就已经全部卖完。 秦溪把饼交给王凤英后,已经准备收摊了。 “秦同志。” 已在电影院门口站了好会儿的霍云和谢郝云这时才从门口走下来。 “霍同志,郝云姐。”秦溪惊喜笑道,直接把剩下的两个白糖饼子?递过?去:“姐尝尝我卖的饼。” “黎同志受伤住院了。” “……” 谢郝云和霍云从厂区出来,到电影院门口看秦溪在忙着烙饼,在附近国营饭店吃了饭才来的。 “受伤了?严重吗?”秦溪着急追问?。 霍云的表情从刚才起就有些紧绷,这时猛地吐出口气,很严肃地说了句:“有点?严重。” “伤到哪了?” 秦溪心里咯噔一声?,是真被?霍云的表情吓了跳。 要死不活? 高位截瘫? 就连昏迷不醒秦溪都已经想到了。 “别乱说,瞧把秦溪妹子?吓的。”谢郝云噗嗤笑出声?,不痛不痒地拍了下霍云,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秦溪:“……” “就是小腿有些骨裂,修养几个月就没事?了。” 霍云这才说出真相,张大了嘴笑得?前仰后合。 “闭嘴吧你!”谢郝云把饼往他嘴里一塞,忙把人拽到旁边。 没瞧见秦溪的脸都白了吗…… “晚上医院不让探视,你明早再去医院吧,多带点?好吃的,黎同志今天?都没怎么吃饭。”谢郝云笑着说。 秦溪下意识点?头、 砰砰乱跳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消息送到了,那我们就走吧。” 直到两人离开,秦溪还没从乱七八糟的心情里回过?神来。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秦雪询问?的声?音响起,才把思绪拉回了现实。 “回家吧。”秦溪叹气。 摆摊第一天?的成?功,瞬间就被?黎书?青受伤的消息冲散得?几乎七零八落。 *** 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比昨天?又?多发了十六片叶子?。” 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窗口时黎书?青就已经醒了,百无聊赖数完窗外香樟树的叶片后,长吁出口气。 突然,寂静的病房外响起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同志麻烦问?下,三?零二病房是哪间?” “右手边第二间。” 很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病房,黎书?青撑着胳膊努力?坐了起来。 心口不受控制地狂跳,那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心口似的,黎书?青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瓣,猛地又?想起什么。 手忙脚乱地用双手抓了下头发,又?拽下毛巾擦了把脸。 嘎吱声?响的同时,他把毛巾往被?窝里一塞,努力?调整早已凌乱的呼吸。 秦溪推门而入。 两人都是一愣。 阳光透过?窗户尽数洒到了病床之上,黎书?青就像是坐在光里,整个人都披上了层金。 头发乱七八糟翘着,下巴冒出淡淡青色,脸色苍白,冷漠褪去后竟带了些脆弱。 “秦同志。”黎书?青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秦溪有些憔悴,双眸猝不及防划过?一丝笑意,而后全数化成?了微微扬起的嘴角。 “黎同志,我带了早饭。” 这样的黎书?青多了些烟火气,反倒叫秦溪觉着亲切许多。 “你坐……你坐我床边把。” 指向隔壁的修长手指收回,又?指了指自己病床边。 “书?青,师娘熬了……” 病房再次被?推开,张越楠和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说说笑笑的两人在看到秦溪后,神色皆是一顿,女人翘着的唇角垂下,看着秦溪。 “这位女同志是来看你的?” 秦溪刚走到床尾边,听张越楠问?,又?忙转过?身?来。 “这是我师父张越楠和师娘罗彩梅。” “师父,这是秦溪同志。” “叔叔阿姨好,我叫秦溪。”秦溪腼腆地笑了笑。 “小同志快坐快坐。”张越楠乐得?眉开眼笑,走过?去把饭盒放到了床头柜上。 不管是谁,只要黎书?青有对?象,那老首长和家里婆娘那都能消停些。 罗彩梅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秦溪。 眼神不善,似乎有敌意。 “你是书?青的对?象?” 罗彩梅越过?秦溪走到两张病床中间,问?得?开门见山,说完话刚想坐下。 身?子?刚往下压了下,胳膊立刻被?张越楠拉住:“书?青爱干净,你坐这边。” 徒弟爱干净的习惯医院上下都知道,办公?室里消毒水味就没淡过?。 罗彩梅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什么,一屁股坐到旁边病床上。 “前些日子?黎同志帮了我爸爸一个大忙,我代我爸妈来的。”秦溪如实回答。 秦溪提的东西除了饭菜,其他都是秦海一大早跑去国营商店买的。 话音刚落,三?个人同时出现了三?种表情。 黎书?青轻抿了抿唇,神色很快恢复正常。 罗彩梅倒一下子?变得?笑意盈盈起来,态度也亲和许多,笑着朝秦溪招了招手:“小同志来阿姨身?边坐。” 张越楠暗道白高兴一场。 “那你们娘俩聊着,我去上班了。” 既然不是对?象,张越楠也就没有留下来继续打探消息的必要。 秦溪把网兜放到床头柜上,并没有如罗彩梅的意坐到她身?边,而是顺势就坐到了黎书?青病床上。 “我听霍同志说你手受伤了,要不我来喂你?” 秦溪抬起眼,与黎书?青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不仅没躲开,甚至带了浓浓的促狭之意。 “好。” 半天?,黎书?青沉沉地回了句,而后慌忙错开眼神。 “罗阿姨,您吃了吗?”秦溪很随意地问?道,打开装粥和包子?的饭盒:“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随便做了点?。” 罗彩梅张了张口,转瞬又?因眼前情景闭上了。 不过?就是顺带着的问?了句而已,秦溪根本没有放半点?注意力?在她这儿。 相同的,黎书?青也好似忘记了她这个师母的存在,一双眸子?就黏在这姑娘脸上。 罗彩梅又?不傻,说两人没什么她可不信。 “青书?,彭冉是个好姑娘,你……” “师娘!”黎书?青微微侧头,目光寒冷如冰,声?音冷得?仿佛没有半点?温度:“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跟彭冉只是同事?关系,如果她离开医院,那我们就只是陌生?人而已。” 说完,余光下意识看向秦溪。 秦溪笑着,是那种不加掩饰地高兴的笑容,眸子?里亮得?好似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她笑了,而且一直看着自己。 这个认知让黎书?青心如擂鼓,抬起修长的手指不由抹了下鼻尖。 分明几秒钟前,秦溪才说了他手受伤…… “青书?,你对?彭冉就没有半点?意思?”罗彩梅不死心地又?追问?了遍。 其实她也不是那种非要乱点?鸳鸯谱的封建长辈,甚至是支持自由恋爱的。 可彭冉她妈找自己哭诉了那么多回,哭得?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总想着多撮合撮合也许能成?。 “师母,我对?彭冉真没有半点?意思。”黎书?青又?一字一句地重申。 “那成?吧,以后师母也不撮合了,以后你见着她就避着些,彭冉这姑娘死心眼儿。” 罗彩梅摆了摆手,站起身?来。 经过?秦溪身?边时,突然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小丫头片子?,还说是替父母来的,我看就是你自己想来的吧。” 说完,笑着摇头出了病房。 “给。”秦溪把饭盒递到黎书?青面前,声?音里满是笑意:“你手没受伤,应该可以自己吃吧。” “我手没受伤,是……是霍云乱瞎说。” “不是霍云同志瞎说,是我信口胡诌的。” 秦溪眨眼,忽地笑了笑。 这一笑,眼角几乎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坦诚的模样竟是极为动人。 黎书?青翘起唇角,也不由笑了起来。 第29章 明月巷四十六幢。 一栋栋西洋风格的土陶色三层建筑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中。 与巷子外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不同, 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巷子里依旧没有多少人?走动。 王凤英起得倒是早,但并没下厨做早点, 而?是先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浇完水, 才慢吞吞地去厨房蒸熟昨天买的几个饼。 八点十五, 丈夫周航会准时下楼,坐到?餐桌边看报纸。 “孩子们起了吗?” “起了,在?洗漱。” 王凤英回着, 看稀饭差不多好了,又去孩子们屋叫醒几人?。 周航在?寿北市的研究所上班,是政府专门从香市请来的技术专家?。 “锅里蒸什么呢?这么这么香!” 刚看完报纸上最显目的一行标题,鼻尖飘来的面香立刻吸引了他注意。 “昨天和香梅去电影院看电影,在?门口买的。” “好久没闻到?这种面香,让我想起老?娘在?世时做的馍馍,都多少年没吃到?那个味儿了。” 周航正儿八经北方长大, 吃面食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就算多年没吃, 一闻到?味也能?迅速搜寻到?脑海深处的记忆。 “不是馍馍,我听那女同志说叫什么苏子饼,味道还?不错。” 周家?的两个孩子都在?上高中, 儿子个头已经比妈妈还?高, 一顿饭能?吃两大碗米饭。 王凤英刚放下三个饼, 他已经拿起个塞入嘴里。 “锅里还?有呢, 慢慢吃。” 王凤英按照家?人?饭量,今早蒸了五个饼,想着尽够。 可女儿吃完一个想再吃第二个, 已经没了。 “我这去蒸。” 还?剩下三个,她干脆一股脑地全蒸了端出?来, 打?算吃不完中午就将就用饼子对付一顿。 可哪还?有会有剩,王凤英才刚吃完粥,桌上的饼子已经被父子三人?分了。 “我带去办公室下午饿了吃。”丈夫周航说。 两个孩子也有同样?的打?算,背上书包边吃边出?门。 “这位同志做的饼子地道,你抽空去问问她做不做馒头,不做馒头就买二十个饼子我送人?。” 出?门前,周航特意交代妻子。 他们研究所里好几个北方人?,顺道买些去送同事。 王凤英只能?无奈道好。 *** 曙光电缆厂。 “姐,那我上学去了,放学我直接去电影院门口找你。” 第一天顺利开?张后,秦溪的小摊子生意逐渐红火起来。 白天秦雪去上学,秦溪就在?家?准备材料。 张秀芬干劲儿比秦溪姐妹还?足,早早就骑着车去附近山里挖折耳根。 秦海捡了好些烂木板子钉成木框子种葱和香菜。 柳氏就负责管理这些香菜和挑苏子的活计。 外公张铁柱负责磨苏子和去菜站买菜,秦涛下班回家?就砸核桃, 一家?子忙得风风火火,在?院里可是引起不少人?眼热。 为?啥眼热…… 每天一大盆面和豆腐拉出?去,回来都卖得干干净净,谁都道肯定赚了钱。 可再眼热也无济于事,看着简单的吃食,他们根本琢磨不出?来。 就说那豆腐的调料,李秀兰找国营饭店的相熟大厨尝都没能?尝出?配料。 就是有心想跟着学做小买卖,那也得有那手艺才成。 早上吃完饭,秦溪边整理着香菜,边抬眼往李秀兰家?瞅。 心里有些奇怪。 穿过来大半年,李秀兰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在?家?门口嗑瓜子找人?闲聊,今天李家?的门竟然关?着。 恰巧此时崔秀霞端着火柴盒来找秦溪说话。 看她望着李家?紧闭的房门,坐下就立刻跟秦溪说起昨晚发生的事。 “你是说柳雪花和厂子里的孙主任?”秦溪震惊中。 三车间的孙主任,媳妇刚死没几年,儿子都已成家?连孙女都有了,没想到?竟然和柳雪花勾搭上了。 更狗血的是,这事还?是因?为?吴强盛和孙主任争风吃醋才捅了出?来。 李秀兰听说宝贝儿子和柳雪花好上了,差点没气得昏死过去。 “李婶和吴叔今天一大早就去北边煤炭厂了,估摸着是不想换工作。”崔秀霞撇嘴:“还?真?以为?隔得远就能?分开?啊!” 秦溪摇头。 显然是不能?的…… “有些话我都不好意跟你个没结婚的姑娘说,这柳雪花……” 嫌弃撇嘴一番动作,先前还?不说来着,紧跟着下一句就是:“我前两天就撞见柳雪花和吴强盛在?屋子里……嗯……嗯嗯……” 表情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行苟且之事。 听罢,秦溪诧异地挑了挑眉:“他们胆子可真?够大,咱们这个院子放个屁都能?听见。” “可不是,李婶子和你妈哪回吵架我婆婆没在?屋里听?根本都不用出?来看。”崔秀霞表示同意。 嘎吱—— 秦溪以为?没人?在?家?的吴家?,门竟然打?开?了。 吴强盛光着膀子,肩膀上搭了条毛巾,边打?哈欠边走了出?来。 斜眼瞟了眼秦溪两人?,懒洋洋地走到?水管面前洗漱刷牙。 “强盛哥。”秦溪先招呼。 小时候,吴强盛是院子里的孩子王,两人?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吴强盛笑?笑?,牙刷塞进嘴里指指水管。 人?刚一蹲下去,崔秀霞就立刻点了下秦溪的胳膊示意她快看。 吴强盛的后背上青一块紫一块,中间还?夹杂着好些细长抓痕。 看来昨天这场争风吃醋的戏码非常激烈,二十来岁的吴强盛占据下风,伤得只能?请假在?家?休息一天。 秦溪发现自己还?挺有八卦的潜力。 只通过一片青紫都能?推演出?两人?打?架时的精彩场景。 “三妹!” 一声带着喜意的惊呼从门外传来,包亮大步流星地冲到?院中。 秦溪一抬头。 包亮比吴强盛看着还?惨,嘴角淤青了大块,左脸肿得高高隆起。 “姐夫,你这是怎么啦?”秦溪是没法推演出?包亮被谁揍了。 “我们找到?贾立新了,那小子就躲在?寿北二区收音机厂。” 秦溪站起,冲他抬了抬手:“外婆,我出?门去一趟,你照看下孩子。” “好。”屋里传来柳氏的回应。 崔秀霞一看秦溪有要紧事,忙热情让她快去,香菜折耳根会帮忙洗干净。 秦溪道了声谢,擦干净手跟包亮一去走出?院子,这才问起来龙去脉。 年前秦溪把收音机壳子交给秦海帮忙打?听出?处。 一过完年秦海就四处打?听,还?真?找到?了厂子。 包亮得知后就带着卓三天天去收音机厂门口蹲守。 厂子两个大门,包亮和卓三一前一后地守了好几天。 别说,还?真?让两人?蹲到?了贾立新。 一看到?人?,包亮这个急性子就就冲了出?去,不仅没能?留下贾立新,还?被一起的男子打?得鼻青脸肿。 “我当时守的是后门,周围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包亮气愤地摸着脸:“要不他也不敢动手。” “你知道和贾新亮一起的男人?是谁吗?” “不知道。” “那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 “你看清楚那个男人?穿的什么衣服了吗?” “……” 简直一问三不知。 秦溪总算知道包亮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算了,你是亲眼看到?他们进厂区就没出?去过吧?”秦溪叹了口气问。 “确信!我们找兄弟帮忙守着呢。” 这点包亮很自信,拍着胸口保证今天一定会找回场子。 “姐夫你兄弟可真?多。” 寿北二区距离曙光电缆厂的生活厂区有些远,得坐二十分钟公交车才能?到?。 一下车,远远就能?瞧见厂区门口摆满了卖菜的箩筐。 “姐夫,我和卓三哥进去。” 走到?厂区门口,秦溪直接让包亮在?前门等着,要实在?没事就去街上看看有没有苏子卖。 厂区门口有看门大爷。 不过大爷最多也就是能?过滤些形象上实在?标新立异的人?物,像秦溪这种本本分分的女同志,他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有。 两人?顺利进入厂区。 “妹,咱们怎么找贾立新?” 收音机厂生活区比不上电缆厂,但看规模,至少也有几百人?。 “哥你知道后门在?哪吗?带我去看看。” 看包亮被打?就知道,贾立新走后门不是因?为?躲人?,纯粹就是那里离他们要去的地方近。 “我知道。” 后门挨着个小花园,花园右侧就是两栋筒子楼。 到?了楼下,秦溪两人?从第一栋大门进入。 她也没开?口问,就像是来找人?一样?羞答答地从一楼一直找到?四楼。 筒子楼通风不好,只要家?里有人?的大多会打?开?门透气。 去的第一栋大多看了过去,卓三都没有看到?贾立新的身影。 有人?问,秦溪就说是兄妹俩来找亲戚,忘记了具体?房号。 第一栋一无所获,秦溪两人?又去了第二栋。 刚爬到?二楼转角,卓三就激动地晃了晃手停下:“妹,这个声音就是那个王八蛋。” 因?为?二楼房间门正对楼梯,所以贾立新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清晰地传到?了楼道里。 “三姨你就放心,我和表哥做的小买卖都是正经生意,不会犯事儿。” 秦溪眼前一亮,朝墙壁一边挥了挥手。 “等攒够买房子的钱,以后咱们一家?就不用挤在?一间屋里睡了。” 另一个嗓音低沉的男人?笑?着,也跟着说了好些安抚的话。 “哥娶媳妇的钱也攒够了,以后三姨你就等着享福吧。”贾立新又说。 “多亏你帮衬,要不四儿哪能?那么快赚到?买房子的钱。”苍老?女声笑?道。 “妈,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跟大哥说,他这小半辈子都在?厂子里上班,根本瞧不起做买卖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 秦溪招手,走上楼梯。 屋里几人?聊得热火朝天,贾立新说着还?从兜里摸出?包烟来:“咱们兄弟……你找谁?” 门口的光一暗,一个笑?意盈盈的漂亮姑娘堵在?了门口。 “请问,你是贾立新同志吗?” “我是!你是谁?” 贾立新神色一凛,嘴里叼着烟坐直了身体?。 “如果你想我在?这嚷嚷开?,那我可就说了。”秦溪笑?,卓三从旁边冒出?个头来,一指贾立新:“王八犊子,让老?子抓住了吧!” “正好,那我就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听你们表兄弟合谋偷盗厂子里的收音机壳子……” “有什么事进来我们慢慢商量。” 眸中闪过的惊慌很快被阴狠替代,贾立新握拳将烟捏断,竟带上了些笑?意。 贾立新话音刚落,旁边一个高大男人?立刻起来推了秦溪一把。 秦溪顺势走了进去。 不是商量,怕是恐吓吧。 “妈,你去外边儿看着点,我们有事要说。”魁梧男人?说。 老?妇人?战战兢兢地走出?门去,门立刻被男人?关?上,一跨步子站到?了门口。 这间屋子就二十来平,四个人?往中间难么一站,屋子一下变得拥挤压迫起来。 “找个女人?来出?头,卓三你可真?是有本事。” 门一关?上,贾立新就立刻变了个人?,翘着二郎腿重新抖了支烟出?来点燃。” “你们懂什么!”卓三非常不屑。 秦溪一只手能?提起二十三斤的大铁锅,一人?揍趴几个街溜子的消息传得那是人?尽皆知。 而?且三妹聪明有主意,有事找她准对。 “我是包亮的小姨子。”秦溪先介绍自己,随后一伸手:“一百五十块的收音机钱,一百块的医药费。” “哈哈,还?问我要医药费呢!” 贾立新露出?口黄牙笑?得阴森,说完吐出?口烟来,挑眉:“小姑娘知不知道外边的人?都怎么叫我的?” 秦溪没什么多余表情,甚至有些无语。 这贾立新说的话怎么和电视剧里那些反派开?头一模一样?。 没新意,没创意,甚至气势还?很弱,看也知道是从港市电影里学来的做派。 可这不是港市…… “我管你叫什么,我只知道你两个表哥都是这个厂子里的人?,如果不肯拿钱也简单,大不了我就带着收音机壳子去找厂子领导,问问他认不认识这些壳子是什么……” 这里是寿北市! “你去告试试,老?子让包亮一家?吃不了兜着走。” “在?此之前,你们可能?比我们先完蛋,反正都是完蛋,早点晚点没什么区别,何况……到?时你们兄弟应该在?劳改所,想找我们麻烦也不知道多少年后了。” 贾新亮噌地站起来,烟灰四落,空气满是呛人?的烟味。 秦溪不慌不忙继续道:“来之前我已经跟表姐夫说好了,两个小时不回家?他就带公安来这找我。” “表哥。”魁梧男人?有些慌张起来。 “忘记跟你们说了,我表姐对象是市公安局一大队的霍云。”秦溪开?始扯大旗。 “臭婊子!” 贾立新知道秦溪这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是为?了钱,今天她会直接带公安来抓他们。 “贱货,老?子就算去坐牢也先打?死你。” 魁梧男人?就是个憨货,一看表哥开?始着急,暴躁的性格立刻就爆发出?来。 大掌用力挥出?,秦溪甚至能?感觉到?耳边先掀起阵风来。 “不会听人?话吧。” 秦溪抬手,接住男人?胳膊往后退了步,直接一个背摔。 男人?身子划过弧线,摔到?茶几上,瞬间压扁了竹制小桌子。 “呃——” 男人?疼得闷哼一声。 秦溪放开?手起身:“想不想好好谈,如果不谈我们这就走了。” “等等,我们谈,你要什么直接说。” 贾立新立刻灭了要教训秦溪一台的打?算,扶起表弟咬牙切齿地瞪着秦溪。 说白了,他们就是投机倒把赚点昧良心的钱,还?真?不是什么狠人?。 无赖就怕遇到?更无赖。 再说秦溪背后有公安局的人?,贾立新早知道包亮背后还?有这等关?系,说什么也不敢坑他。 “一百五收音机钱,我姐夫一百块医药费,还?有赔我五十块的医药费。” “一百四十五收音机钱,十五块医药费,多了没有。” “三百块少一分都别想谈,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讲价秦溪不拿手,但咬死了不肯少她能?做到?。 “卓三哥,开?门。” “可以,三百!” 门外有人?询问老?妇人?在?门口站着干什么,贾立新神色立刻变得急迫起来,重重地一甩手。 所以说坏人?不能?有牵绊……否则那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秦溪伸手,贾立新朝魁梧男人?叹气摆了摆手:“哥你先拿给她,我回家?再还?你。” 魁梧男人?捂着腰,一瘸一拐去衣柜里翻出?个盒子来。 “再敢坑我姐夫……”秦溪勾起唇角,冷笑?道。 “老?子下次见到?他绕道总行了吧!”贾立新恨恨道。 一个屁大点的小姑娘都这么狠,包亮那岳父一家?还?知道有多麻烦。 一把票子递过来,秦溪笑?嘻嘻地接过,塞到?裤兜里:“卓三哥,我们走。” 钱到?手,两人?满意扬长而?去。 *** “痛快!” 回到?大院,卓三和包亮随便选了个台阶一屁股坐下,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事。 秦溪的身影在?两人?眼里无比伟岸。 包亮却没有卓三那么高兴,甚至有些蔫巴巴的。 他想起秦溪刚才在?公交车上说的话。 包莉莉快要上小学,包志明眼看着明年也要去幼儿园。 随着两个孩子越长越大,难道他这个当爸的还?要一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妻子立不起来指望不上,如果他不能?当家?立户,孩子们要怎么办。 还?有他们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岳父母家?。 就是邻居的口水淹不死一家?四口,寄人?屋檐下的滋味总不是那么好受。 他又不是卓三。 “老?三!”包亮正色。 卓三乐呵呵地“哎”了声,随手捡起颗小石子往前一弹,准确击中只过路的蚂蚁。 “你打?算以后要干什么?” “我跟着哥呗,你干啥我就干啥!”卓三根本没有考虑。 秦溪抱着柴火从两人?身边走过。 “你看三妹四妹,年纪轻轻就靠自己双手挣钱,咱们还?天天这么混着也不是个事儿。” 卓三挠头,瞟了眼还?拉着窗帘的吴慧窗子:“如果没孩子还?好说,但眼看着要有孩子了……” 总不能?让孩子从小跟着他一起在?街上混吧。 爹妈中有一个不靠谱的人?就够了,两个都不靠谱,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两个对未来很迷茫的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秦溪又提了袋面粉从两人?面前经过。 “哥,要不咱们今天跟着三妹学习?看看她都是咋赚钱的。” “好主意!” 不懂那就学好了,看看人?家?脚踏实地都是怎么做的。 *** 由于下午耽搁了点时间,秦溪今天出?摊得有点晚。 大街上亮起微弱灯光,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橘黄的光,他们才将车子推到?了电影院门口。 车子刚停下,门口就急匆匆奔下来个人?影。 “妹子你可算来了。” 女人?换了个发型,大波浪短发变成了齐耳短发,刘海剪得也太短了。 但女人?的衣着依旧显眼,橙色双排女士西装,肩宽收腰,典型港市风格。 只那么一站秦溪就立刻认出?了那是她的第一个顾客王凤英。 “大姐,要买饼的话可能?得等一会儿。” 秦溪擦干净手,拿出?面盆。 王凤英笑?了笑?,略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妹子,我是来买饼,买得还?有点多。” “要多少?我看看今天带的面团够不够。” “我要二十个苏子饼,十个豆沙,再来五个白饼。” 王凤英一口气要了三十五个饼。 “等我看看带的馅料够不够。” 这些天的生意一直稳定在?每天三锅左右,也就是三十六个。 面团肯定是够了,就是得再确认下馅料。 “馅儿倒是够,就是你可能?得等会儿。”秦溪看完立刻道。 “没事没事,你慢慢做,我反正没什么事。” 包亮和卓三坐在?摊子后的小板凳上,两人?都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 才刚出?摊,三十五个饼就卖完了。 就这一眨眼功夫,秦溪就赚了九块五毛钱。 比他们在?外帮人?跑腿半个月挣得还?多,更何况这还?只是开?始呢。 “秦海叔老?说三妹以后要当大老?板,我现在?是信了。”卓三表示。 包亮点头。 “姐,我回来了。” 第一锅饼子刚下锅,秦雪蹦蹦跳跳地跑来,把空饭盒放到?柜子里,立刻凑到?秦溪身边小声报告:“姐,黎医生把汤全喝完了。” “他腿好些了吗?” “已经能?下地走了,黎医生还?让我转告你,他明天就出?院。” “知道了。” 住院四天,秦溪偶尔会送些汤和糕点过去,又不好天天往医院跑,基本都是秦雪跑腿。 报告完医院的事,秦雪又注意到?缩成乞丐的包亮两人?。 “姐夫,你们怎么上这儿来要饭了?” 快乐吐槽完,又像只鸟儿似地飞到?秦溪身边,叽叽喳喳。 直到?余光一移,看到?了板凳上笑?望着她的王凤英。 啊呀一声,笑?眯眯地立刻开?口:“大姐,这新发型好适合你,显得人?年轻了好几岁。” “妹子就是会说话。” 王凤英就乐得和秦雪说话,就算知道人?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那也听得心里高兴。 不过高兴归高兴,很快还?是苦笑?出?声。 “我这头发就是被火烧了才不得已剪的。” 秦溪看了眼,从高往下看,刘海坑坑洼洼的确实明显。 “都怪我,不该学秦同志做什么饼,我哪有那本事啊……” 她这个头发就是自以为?是最好的证明。 看秦溪做得简单,想着自己亲手做能?省些钱。 哪知饼子不是干了就是没熟,灶火还?把头发烧了。 最后浪费几块钱材料钱不说,还?熏得家?里厨房也黑了大块。 “大姐,不是我瞎说,我三姐就是把配方告诉你,你都做不出?来。”秦雪肯定道。 秦溪的买卖一红火起来,不少人?都来打?探过。 可就算秦溪所有的操作都在?台子上,还?是没一个人?能?做出?相同的口味来。 说着,悄悄指了指售票部台阶下的一个小摊子。 一口蜂窝灶,一口锅。 锅上的饼子和秦溪锅里看着有点像,但大娘一翻面,饼子是翻过来了,皮还?留在?锅底。 “前天卖出?去四个饼,昨天卖出?去一个,馊面饼子还?让人?找了麻烦。” “如果早听妹子说我也不会瞎做了。”王凤英懊悔地直拍大腿。 第一锅开?锅,热气一散开?,就有人?来买饼。 “今天饼卖完了。” 来来往往三四拨人?,秦溪都只能?无奈告诉大家?。 一直到?饼子做完,还?是不停有人?来询问。 “同志,你这白馍能?定吗?” “能?,一个一毛大哥你要多少?”秦溪问。 询问的男人?戴黑边眼镜,个头不高斯斯文?文?,一说话就能?听出?西北口音来。 “美!”男子一激动,笑?得露出?两颗虎牙来。 “那我要二十个,比你平常做的这个白饼要小些,稍微厚点。” 男人?双手左右比划着,期间还?连吞了好几下口水。 秦溪笑?:“你说得不是肉夹馍的馍吧?” “对对对,同志知道肉夹馍?” 江省距离寿北市其实就隔着一个省,但两个省之间联系很少,大部分寿北人?都不知江省究竟有哪些城市。 秦溪点头并道:“肉夹馍和这个白饼不是一回事。” “我实在?是找不到?卖馍馍的地儿,就你做的白饼还?成。” “那我就给你做肉夹馍的馍馍,也是一毛钱一个,你明天六点半来取。”秦溪想了想道。 肉夹馍的馍可以先做,水汽稍微风干点反而?能?吸收肉汁里的味道。 “美得很!那我先把钱给你。” 男人?的激动溢于言表,动作麻利地从上衣兜里踏出?一叠钱来。 抽钱的动作再看到?秦溪切折耳根时忽地一怔。 “同志,你会做肉夹馍?” 秦溪能?明白说出?馍和饼的区别,那不是说明她会做肉夹馍。 “会,学过。” 前世的师父是西北人?,对面食情有独钟,经常会教秦溪一些面食手艺 虽然没有她做菜那样?拿手,但比一般面点师傅还?是要强了那么一点。 “那我直接买肉夹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 “你也知道肉夹馍的肉做起来多麻烦,那些香料还?得找票才能?买到?。” 香料不属于现下百姓生活的必须品,家?里炒菜炖肉能?放点花椒都算不错了,香料只有国营饭店才用得多。 所以香料只能?在?国营商店买,得作料票加钱补差价才能?买到?。 “票我有不少,同志你想要什么票都行。”男人?立刻道。 最后,两人?商议男人?送香料来,每个肉夹馍四毛钱。 十个馍馍和肉分开?装,他拿回家?自己再装。 秦溪收了一块钱定金。 商议好时间后,男人?高兴离去。 秦溪也顺道知道了男人?的名字。 薛山辉,市一中初中老?师,教数学的。 跟他长相倒是极为?相符。 *** 第二天,薛山辉准时送来一包香料,足够秦溪卤制几十公斤肉。 香料是家?里专门托老?乡带来的卤肉香料,可惜他不会烹饪,在?宿舍里放了好几年。 秦溪估算了下香料价值,打?算折成卤肉多装些。 不过由于薛山辉这几天临时有事,所以两人?商议一周后再取货。 一周后。 门口临时灶台再次燃起火焰。 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在?隔壁院子都能?闻见,更何况是秦溪他们院子里的人?。 “你这又是做什么好吃的?” 左手瓜子,右手往嘴里送,身体?斜靠在?门上。 李秀兰以每天固定的姿势开?场,不过手里的瓜子半天都没送进嘴里。 淡而?无味的瓜子怎么能?比得上秦溪锅里的那锅子肉香。 话问得是秦溪,回答的是张秀芬。 “有人?找我姑娘做肉夹馍,肉夹馍你吃过吗?” “馍馍夹在?大肉里?可真?够舍得的!”按照字面意思?,李秀兰撇嘴。 “说你没文?化还?不承认,没事就多读书。”张秀芬嘲讽技能?拉满。 其实……她昨天说了和李秀兰相同的话来着。 如果不是秦溪解释,被笑?话的人?就会是她。 “卖饼子还?真?赚钱,秦溪,每天能?赚多少?” 讽刺李秀兰默默接下了,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想打?听。 巧恰秦溪端着盆从屋里走出?来,连忙就追问道。 “每天就几块钱。”秦溪笑?。 要不说是亲母女呢,同样?的话昨天吴慧已经问过一遍了。 “几块钱,我看不止,你是怕我们也跟着你摆摊赚钱吧。” “说得跟没想过一样?,还?不是你没本事做。” 同在?一个院子生活十几年,两人?谁不知道谁。 刚开?始两人?都没工作,又喜欢说闲话,关?系那时候还?挺好。 后来张秀芬有机会去食堂当临时工,两人?因?身份变换一下子就不对付了。 早在?摆摊第一天回来,李秀兰就动了也想烙饼赚钱的心思?。 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 “哪是为?了我,还?不是为?我家?娟儿。” 接着,李秀兰甩出?个非常爆炸的消息,边说还?边连连叹气。 吴娟和未婚夫的婚事黄了。 男方在?订婚后还?托媒人?继续相看姑娘,被发现还?理直气壮地提出?退婚。 直到?吴娟悄悄退还?了对方的彩礼,吴建国夫妻俩才知道。 男方和吴娟是同单位,所以她干脆转了自己的工作,不想跟渣男继续一起工作。 张秀芬还?挺喜欢吴娟这个姑娘,听完跟着忧心不已。 “孩子咋这么倔,说转工作就转了。” “人?家?都已经上岗了我们才知道,吴娟这些天一直住旅社里,如果不是我和他爸顺路去看她,都还?不知道这事。” “这孩子……” 秦溪听着两人?聊天,在?家?里找半天菜墩子都没找到?,转了半天才想起在?后院杂物堆里。 前几年困难,家?里一年半载都吃不上回排骨和猪脚,菜墩子放家?里自然就没啥用。 秦溪嫌从崔秀霞家?走过去麻烦,想着从冲凉房的小路绕过去。 冲凉房一到?冬天就基本闲置。 贴着墙从两墙壁之间钻过去,就是杂物堆。 “……” 刚走过冲凉房,躲在?角落的男女同时转过头来,三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秦溪。”吴强盛先开?口。 柳雪花一把推开?吴强盛,镇定地整理头发,弹掉裙子沾上的木屑。 秦溪不想开?口,因?为?她一说话前面的张秀芬两人?说不定会听见。 点了下头刚想往后退。 “走什么走,你来得正好。” 柳雪花斜睨着秦溪,随着轻哼带着一抹讥讽来。 “雪花。”吴强盛无奈地拉了下柳雪花。 “放开?我!” 这一拉,瞬间把柳雪花的怒气激了出?来,甩开?吴强盛的手,厉声叫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我抢男人?!” 秦溪:“……” “我和秦溪连话都没说过,你瞎说什么呢。”吴建国皱眉。 “我才不信,是你妈亲口说吴家?以后的媳妇是她,你还?说你和她没有一腿。” “那是我妈乱说的。” “肯定是她对你有意思?,你妈才会这么说。” 秦溪看得瞠目结舌。 什么玩意儿? “柳雪花。诬陷人?之前麻烦你先把衣服拉拉好,我可不是孙主任。” 秦溪在?很多时候都自认是个话少的实干派。 可遇到?柳雪花这种人?,她不介意展示一番嘴上功夫,总不能?老?让人?骂不还?口。 扭了扭脖颈,左手叉腰,右手朝前一指。 “我说吴强盛,你好歹是个高中生,书都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跟个老?头争风吃醋,可真?能?耐啊!” “处对象就给你戴绿帽子,结婚以后怕不是要给你头顶种一片青青草原,就算生个孩子谁知道会不会是你的!” “就这你还?上赶着呢,可真?行!” “吴叔和李婶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还?不如喂条狗!当年要是拿钱给娟姐读书,她早成咱们院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哪会用学的知识嚷嚷着什么爱情……” “爱情……你瞧瞧你那样?,就是柳雪花呼来喝去的狗而?已,还?跟她说爱情,你自己不知道她心不喜欢你?” 本来还?想再骂上两句,一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靠近,秦溪就停了下来。 最后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强盛哥,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说要做一个飞行员,当时整个院里的孩子多崇拜你,可你看看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啊!” 说完,转身离开?了。 原身记忆里的吴强盛,阳光张扬,志向远大。 哪像是这个舔狗! 第30章 骂没骂醒吴强盛秦溪没把握, 回到家门?口没多久,李秀兰的骂声响起。 不过挨骂的人当然不是吴强盛,柳雪花也不是善茬, 骂声逐渐演变成?了对骂。 锅里咕咚咕咚响个不停, 后院骂声不绝于耳。 “请问秦溪同志在吗?” 在各种背景音中, 大院门?口突然有人探头大声问道。 “我?就是。” 秦溪擦干净手走过去,门?口的妇女推着自行车,先是耸动下鼻子, 而?后才笑着解释。 “薛山辉老师托我?跟你说一声,他今天有事,下午可能没法来取肉夹馍,明天再去电影院门?口找你拿……” 卤肉放一天一夜可以是可以,就是味道肯定不能和新鲜的比。 “大姐,薛老师在学校吗?要不我?给他送去。” 市一中离厂区不远,秦溪走过去也就二十来分钟。 “薛同志的爱人昨天刚生完孩子, 今天应该已经去上班了, 我?告诉你办公室,你直接过去就成?。” 中年?妇女也是那个学校的老师,说完冲秦溪摆摆手, 骑车往厂区领导家属院去了。 “滚开。” 忽地, 有人推了把秦溪, 使?得她身子趔趄着往旁边歪了下。 柳雪花怒气冲冲地擦肩而?过, 右手捂着脸颊,连走带跑地很快消失在巷口。 对骂没落下风,看来打?架还?是略逊一筹。 折身回去, 李秀兰就像是只斗胜的公鸡,仰着头骄傲地大声吹嘘刚才有勇猛。 吴强盛坐在家门?口, 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看你还?是让强盛早点相亲,绝了柳雪花的心思。”张秀芬说。 “我?这就去找刘主任媳妇儿帮忙。”李秀兰立刻接话。 “我?跟你一起去,顺道请刘主任给我?家秦溪留意着点。” “妈。” 不等秦溪反对,两人已经风风火火地走远了。 翻过年?,秦溪就满十八,按照现在法定二十岁结婚的年?纪,是可以先相看合适对象。 秦溪:“……” 面?对刚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吴强盛,秦溪尴尬地低头假装忙碌。 “秦溪,我?听我?妈说你在摆摊卖饼子?” 没想到,竟是挨骂的人先主动搭腔。 “我?喜欢做饭,摆摊还?挺适合我?。”秦溪笑回。 “今天怎么没见俩孩子?” “我?外公带着出去买菜,估摸着快回了。” “哥为刚才柳雪花诬陷你的事道歉。”吴强盛叹了口气,就在秦溪以为他还?是执迷不悟时又?补了句:“我?和她早断了。” 秦溪随意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啊,她并不想和吴强盛聊什么爱情史?。 锅子里的卤肉汤水收得稍微有些浓稠之后,连忙捞起来进了屋子。 卤肉剁碎加入青椒碎,用锅装好,馍馍就直接用个布袋子提上。 做完准备,秦溪端着锅出门?。 李家门?已经关上,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春风刮过树梢的声音。 秦溪先去菜站跟外公说了声,随后才直接端着锅穿街走巷,去到了市一中校门?口。 当初跟秦溪换摊的汽水大叔如今就在学校门?口摆摊。 这里要论淡繁华程度,绝对比电影院门?口强。 学校门?口有块很大的空地,附近还?有两个厂子生活区,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此时应该正是下课时间?,学校走廊上全是学生。 走进学校,耳朵里全是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嬉闹声,震耳欲聋 在一片吵闹声中,秦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初二三班的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和前世学校的差不多,十几个老师在一个大办公室里。 不过没有电脑等一些电子产品,没课的老师们都在看书亦或是聊天。 秦溪敲门?。 敲门?声落,坐得最近的一个男老师说了句“请进”而?后回头看向来人。 人没看清长什么样,但飘出来的香味让男老师不由自主目光随着秦溪走近。 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过一圈,很快找到角落里的薛山辉。 “薛老师。” “秦同志,你怎么来了?” “隔夜肉夹馍总差了些味,还?是新鲜的好吃。”秦溪端起锅示意了下。 “正好,我?原本买来就是想请同事们尝尝,你还?正巧送来了。” 天南海北的老师们凑到一起,难免会说起家乡美食。 薛山辉每每怀念起肉夹馍,其他老师都没什么认同感,说得次数多了自然更迫切想证明所说为真。 “李老师,张主任,你们都来,我?专门?请秦同志做的肉夹馍,大家都来尝尝。” 秦溪走进办公室的同时,香料味和肉香已经飘得到处都是。 门?边的男老师最先跳起来,脚步极快地围了上来。 馍馍已经冷了,巴掌大的饼表皮中心微微泛黄。 秦溪找女老师借了把小刀,将饼子划开,然后才打?开锅子。 哇—— 十几个老师同时发出惊叹声,还?是门?边上那个男老师最先开口。 “薛老师,我?先来第一个,下节是我?的课。” “成?!徐老师你先吃。”薛山辉立刻笑着同意。 褐色肉碎,绿色青椒,塞入饼子里,光是这个过程都让人馋得吞口水。 “薛老师,你家乡的人可舍得,饼子里放这么多肉。”有老师感慨。 “一年?到头也就敢吃一回,谁家敢天天这么造。” “那倒是。” 饼子很快被?撑出个大口子,满满当当全是肉。 秦溪先递给张老师,对方?一接过立刻张大了嘴大口咬下。 咕咚—— 不知道是谁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张老师两颊鼓鼓囊囊,嘴里的还?没吞下,就忙不迭举起肉夹馍去吸流下的汤汁。 “好吃吗?” 嘴巴不停动着,张老师哪有空回答其他老师的问题。 就剩个还?能自由支配的脑袋连连点头,随后又?是一大口。 薛山辉是最后一个吃到嘴里。 想念多年?的家乡食物?尽在眼前,倒有点近乡情怯的无措。 先咬了一小口馍馍,让面?香在嘴里游荡一圈,才大口连肉带馍馍的来上一口。 “和我?们老家做得一样,好吃!” 最高?的评价无非是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要让薛山辉说是什么味道,他还?真说不出来。 花四分之一的工资只为吃顿肉夹馍,薛山辉觉得很值! 剩下的肉秦溪舀到了薛山辉饭盒里。 她一走,办公室的老师们就议论开了。 大家询问薛山辉在哪找的人手艺这么好,当得知秦溪在电影院门?口摆摊时,纷纷都说要去摊子上看看。 秦溪的小摊子,口碑就是在这样口口相传中越来越广。 *** 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流动,太阳被?云层遮挡,明明是大中午,天黑得路都有些看不清。 今天注定是个大雨天,秦溪想了想决定不出摊,而?是在房间?里数起这几个月摆摊的收入。 三百八十块本钱和贾立新赔偿的五十块,还?加上照看孩子们攒下来的接近五十块,共有四百八十块左右。 这么些钱比好些人口多开销大的家庭存款都多。 四个月共收入八百多块,刨除成?本五百左右,秦溪已经赚下三百块。 毛票块票全部堆在一起,满满一饼干盒子。 快乐数钱中勿扰…… “秦溪你在吗?” 这种快乐很快被?人打?断,秦溪站起来,也没收钱,而?是直接推开了窗子。 “来凤姐,我?在这屋。” 潘来凤提着水果,径直推门?而?入。 见桌子上堆满毛票,不由笑着点了下秦溪脑门?:“你们家现在最有钱的就是你了吧?” 秦溪嘿嘿傻笑。 潘来凤把水果放下,撩开窗帘看了眼对门?忙活的李家,坐下小声道:“他们家这是准备干什么呢?” “吴娟姐的新对象上门?呗。”秦溪笑,说着看向脸颊还?微微有些红的潘来凤:“你来家里不是为了说李家的闲话吧?” “姐今天来是有事找你帮忙。” 潘来凤就是见天眼看着要下雨,猜秦溪不出门?,这才请了假专门?跑一趟。 “什么事?” “陪姐一起去找找房子?”说到这儿,潘来凤的脸更红了,有些害羞地微侧了头:“我?和你哥商量好了不订婚直接结婚。” “我?说今天妈怎么笑得都睁不开眼,原来是她要多个儿媳妇了啊!”秦溪笑得挤眉弄眼。 “你也知道我?家情况,婚礼的事我?不想大操大办,想着能越简单越快些好。” 潘家的事郑峰出力暂时压了下来,但早晚有被?人知道的一天。 潘来凤害怕风言风语会影响到秦涛,想着快些结婚卖了潘家房子,街坊的闲话也传不到厂区里来。 “行,那我?们现在就去。” 秦溪立刻站起来,把钱全塞到饼干盒子里,拉上潘来凤就出了门?。 “带上伞。” 天上闷雷暗闪,云层越压越低,雨眼看着就落了下来。 小雨渐大,砸到伞上劈啪作响,两人走了没多远,被?雨水淋湿了裤脚。 “来凤姐,去旁边躲会儿雨再走。” “好。” 秦溪其实对厂子生活区也谈不上多熟悉,除了隔壁两个院子,她只知道最靠近厂子大门?的那几座院子是厂领导家属院。 两人躲的这家院子大门?敞开着,门?口坐了个中年?妇女在打?毛衣。 “哟!这不是秦海家的三姑娘吗?” 女人一抬头,立刻就认出了秦溪来。 可是秦溪并不认识她,尴尬地笑笑,用上绝对不会出错的称呼:“婶子好。” “我?家那口子跟你爸是一个车间?的,我?儿媳妇和你妈都在食堂上班。” 女人知道秦溪不认识她,笑着介绍了自己后又?说:“你就叫四婶子就成?。” “四婶这是给孩子织的毛线衣?手看真巧。” “可不是,我?家那两孙子淘得很,毛衣穿不了几个月就得拆了重新勾。” “您可真有福气。” 万变不离其宗的寒暄之后,秦溪往院里看了眼,笑着问道:“婶子,你们院里有房子租吗?” “各家孩子都多,哪有空的房子租出去。” 秦溪家有四间?屋子的事整个厂区都谁不知道,四婶还?觉着奇怪,抬起眼一瞅这才注意到秦溪身后的潘来凤。 “你家谁要租房子啊?” “我?二哥和二嫂。” “你二哥可真有本事,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长得可真标致。” 四婶打?量潘来凤,目光里倒是带上了些欣赏。 如今能甘愿租房子结婚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况且潘来凤看着就像是城里姑娘。 “你等我?会儿,我?去帮你问问。” 四婶丢下毛线,小跑进了隔壁院子。 没多会儿,冒雨冲到两人面?前,指了指路尽头的一座院子。 “看到那座门?口有堆木柴那儿了没有,那是后勤采购罗主任家,他们家有空屋子。” 后勤采购部主任,那可属于厂子里的高?层领导,和秦家基本没啥接触机会。 领导家属,两家人住一个院子,每家至少?有四五间?屋子,有多余出租的屋子很正常。 “我?们先挨家问问,没有再去他家。” 秦溪说得潘来凤很同意,毕竟和领导住一个院子,还?是有那么些拘谨。 两人就这么一路问下去,还?真没找到一间?空屋子。 站在那座院子门?前,两人相视苦笑,抬腿往里走了进去。 院子比大杂院小得多,左右两家泾渭分明,中间?甚至摆了排花盆,看着跟分界线似的。 看到那花盆,秦溪皱了皱眉。 再与潘来凤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转身。 “妹子?租房子呢?” 右边窗子忽地拉开,沙哑的声音穿破雨幕传进两人耳中。 门?接着就被?打?开,一张秦溪有些印象的脸出现在门?前,女人惊喜地哎呀了一声,立刻也认出了秦溪。 “是秦溪同志啊!快进来坐。” 秦溪:“……” 不进去也得进去了。 女人正是前些天代替薛山辉来给秦溪送消息的女老师。 “阿姨,你好。” “咱们办公室的十几个老师都去你摊上买过饼子,如果这两日不是生病,我?也去了。” 女人披着件红色毛衣,说话间?隙还?会咳嗽两声。 女人名叫陆秀,丈夫正是四婶所说的采购部罗成?功。 厂子里共分了她家五间?屋子,一家四口就住了四间?,剩下后院的那间?屋子还?空着。 “如果是妹子要租房,陆阿姨便宜点租给你。” 要租房当然是先租给厂子里的人,何况秦溪这姑娘能干长得还?好,跟年?纪相仿的儿子相处相处说不定能成?。 秦溪还?没说出来不租,门?口又?突然响起脚步声。 一个年?轻男人背过身收起伞,喊了声“妈”自然而?然地走进屋里。 秦溪的手突然一紧,潘来凤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于此同时,男人的神色一凛,寒芒从眼底划过,声音迅速冷了下来。 年?轻男人的眼神凛冽桀骜,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就像是把藏在剑鞘中的利刃,气势非常凌冽。 他直直望着潘来凤,很快错开眼神。 “你回来的正好,这是秦溪同志,她爸也是咱们厂子里的,你们认识认识。” 男人收敛了冷意,忽地冲秦溪翘起唇角。 “秦溪同志你好,我?叫罗正峰。” “罗同志你好。” “久仰大名,去年?你一个人揍趴几个流氓的事可在咱们公安系统传遍了。” 当时,他还?和队长一起趴在办公室窗口亲自一睹秦溪的风采。 小姑娘个头小小的,录口供时还?绘声绘色地跟公安比划着怎么把那几个人打?倒的。 后来还?听说她和当时负责方?案的霍云成?了朋友。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同个厂区的。 “你们认识啊!那可真是巧了。”陆秀一拍手掌,更加热情了几分:“你带两位女同志去看看房子,妈受不得寒,” 罗正峰点头,转身撑开伞就出了屋子。 秦溪抓紧潘来凤的手,走出房间?忙低声问:“难道潘来龙的案子是他经办的?” 潘来凤白?着脸点头。 她举报父母和亲哥哥所写的所有材料都是罗正峰一手办理,他比谁都清楚举报信里的内容。 “没事,反正咱们也不准备租这个房子。”秦溪忙安抚道。 顺着屋檐,几人绕到后院。 如果撇开院子给人留下的不好印象,屋子比秦溪家的几间?屋子都强了不知多少?倍。 前面?是罗家屋子后墙,背靠围墙的一间?单独屋子。 屋子左右都是空着的,不管私密性还?是环境都没得说。 罗正峰打?开屋子,率先垮了进去。 “你们俩谁要租这个屋子?” 屋子至少?有三十多平,中间?还?将隔成?了里外两间?,就算是下雨天,屋里依然亮堂。 秦溪笑笑,直接挑明:“如果我?说是来凤姐,你还?会愿意把房子租给我?们吗?” “为什么不愿意?”罗正峰挑眉,脸往潘来凤身上偏了偏:“难道就因为她举报了爸妈?” 坦坦荡荡,神色没有半点不悦,相反还?带了些笑意。 “潘来凤同志的举动叫大义灭亲,潘来龙那种败类有不少?案底,我?们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谢谢你。”秦溪心下大松,真诚地说道。 “那房子你们还?租不租?” 秦溪看向潘来凤,她眼底泛着泪,重重点了下头:“租。” “一个月五块钱,屋子几个人住?” “我?哥和我?嫂两个人。” “你嫂子?潘来凤要跟你哥结婚?”罗正峰双眸中异色一闪而?过。 秦溪眸色微沉,直接问道:“刚才不是还?说感谢呢吗!” “你误会了。” 罗正峰挠了挠头,知道是因为自己平时养成?的习惯让秦溪误会,忙放缓神色轻咳两声。 看看潘来凤又?看看秦溪。 “说了你们可别生气。” 秦溪等着他继续说。 “我?就是听到潘来凤是你嫂子,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你哥和他们以后的孩子。” 潘来凤还?不解。 秦溪心里却立刻咯噔一声,脚底瞬间?升起股子寒意来。 秦涛和潘来凤结婚,就意味着二人后代三辈之内跟所有国家公职单位无缘,就连教师都没法通过政审。 “外公和舅舅不是直系亲属,难道也要算在政审之中?”秦溪忙问。 她前世所在的世界也有政审,可那只是直系三代亲属,并不包括外公和舅舅。 “对!” 潘来凤脸色猛地大变,身子摇晃,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秦溪和罗正峰同时伸出手托了下她手臂。 “你先别着急,也不是没办法。” 先吓唬完人,罗正峰才跟大喘气似的继续说道。 “什么办法!你一定要帮帮我?。”潘来凤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紧紧抓住罗正峰的手,已经顾不上男女之别了。 “你不是认识郑局长吗!”罗正峰说。 大队长专门?找过他,说是局长交代,举报材料一定要密名。 “你是说找郑局长帮忙修改档案?”秦溪眼前一亮。 现在没有全国联网这种高?科技,要证明身份全靠个人档案,出个差没有介绍信都无法证明身份。 不过终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罗正峰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潘来龙前年?杀了个姑娘。”食指指戳戳脑袋“肯定是活不了了,潘家老两口帮忙埋尸,至少?得劳改这个数……” 竖起的两根食指:“至少?得二十年?,你们想他们都多大岁数了,还?能活二十年?吗……” 初见冷冽如刀,可稍微熟了点,一句话说完就接了好几个动作。 手刚放下来,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他们在老家劳改,判刑下来后档案也要跟着走,档案调走之前,你分出潘家的档案,然后自立一个档案,以后谁知道你跟潘来龙是什么关系。” 不是冒风险修改档案,而?是利用漏洞直接将潘来凤变成?“一人一户” “我?明白?了。”秦溪沉吟。 潘来凤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被?抓着手臂的罗正峰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连声求饶。 “我?就是说慢了点,你怎么还?掐人呢!” “谢谢你罗同志,你真是个好人……你……我?该怎么感谢你。” 罗正峰这个主意解决的不仅是后代的政审,还?有万一情况下潘来凤会遭受到的非议。 就算以后有人说她是杀人犯亲属,潘来凤就能大声告诉那些人她跟潘来龙不是亲兄妹。 瞬间?,一直悬在头顶上的担忧落下。 “那房子还?租不租?”罗正峰好不容易才抽回自己的手,揉着手嘟囔道:“难道现在的姑娘力气都这么大吗!” “租,我?们租!”潘来凤立刻站起来激动吼道。 “那你去屋里跟我?妈说,还?可以压压价,反正这间?屋子空了好久也没人租……” 理直气壮胳膊肘往外拐的罗正峰才说完,潘来凤就冒雨冲出了屋子。 “我?们欠了你一个大人情!”秦溪笑着认真道,没有罗正峰的话,秦溪说不定也陷入了自我?矛盾中。 “那你准备怎么报恩?” 秦溪:“……” “听霍云说你做饭好吃,就请我?好好吃一顿当做谢礼吧。” 秦溪抬头,这回是直接笑出了声。 罗正峰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30-40 第31章 流云缓动, 夕阳西下。 寿北市的春天好像特别短,一场春雨之后,天就热了起来。 一到傍晚, 电影院前空地上就多了好些乘凉的人, 晚上变得比白天还热闹。 秦溪今天来得早, 小心推着车避开嬉闹的孩子,将车停到了位置上。 “姐,你真的?好厉害!” 刚把车支好, 秦雪就一脸崇拜地猛摇了秦溪的?胳膊几下。 “你就是咱们家的?日历表,你放假其他学校也差不多该放假了。”秦溪随之摇晃着?身子笑?道。 豆腐又香又辣,孩子肠胃虚弱,只?能浅尝。 苏子饼价格又太贵,不是全靠零花钱的?小孩们所能消费。 早在做肉夹馍时?,秦溪就琢磨着?做些些适合小孩子的?零食。 找寻常食材,工序不要?太复杂。 于是最后选了红薯酥, 在包志明和?刘娜的?强烈推荐下又加了个黑芝麻饼干。 这两样都需要?烤箱, 放现在肯定是没那个条件。 所以?秦溪把烤箱原理跟秦海说?了说?,他很快就把家里烧水用的?灶台改成个简易版烤炉。 用砖头垒个方形,再用黄泥敷满, 阴干之后再敷上水泥。 就成了个不可?控温度的?简易烤炉。 为此还不得不重新扩建了厨房, 在侧面留个窗子。 要?不一烧烤炉厨房里就热得站不住人。 吃食还没捣鼓出来, 就先花了二三十块买转头水泥, 气得张秀芬拧着?秦溪耳朵骂了好半天。 但很快,她就不得不闭上了嘴。 秦溪说?的?这几样吃食,首先在外边从来没见到过。 其次, 除了奶粉精贵,其他材料都随处可?见, 一两毛都就能买到一兜子。 可?味道和?外形瞧着?都像是国营商店里的?外国货,大院里尝过的?人谁都说?好吃。 “那我把红薯酥切成小块,让路过的?孩子尝尝。” 秦溪发现,妹妹除了有极强察言观色的?本事外,还非常适合干销售。 举一反三,能快速精准找到推销对象。 秦溪摊饼子的?同时?,她就拿小刀把红薯酥和?饼干切成了小块。 饼子盖上锅盖,摊子前已经有人来买饼,顺道还会?跟秦溪聊上几句。 “妈。姐姐请我吃的?。” 电影院门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笑?得眼睛像月牙儿?般弯起。 孩子妈妈摸着?儿?子的?头,温声道:“那你就吃吧,妈妈去给你买瓶汽水。” 改革开放的?政策一落实后,百姓生活质量大大提升,家里有了些闲钱,大人们都舍得花在孩子身上。 一到暑假,电影院里还会?专门播放些儿?童电影,带孩子来看?的?家长非常多。 和?小男孩一样得到秦雪送饼干的?孩子不少,在电影院门口发完一圈又跑进了大厅里。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女人也走到了电影院门口。 “我先去买票,你在这等着?我。” 年纪稍微大点的?女人让年轻女人站在这等着?,自己则是排到了买票的?队伍后头。 心?里虽然不高兴,脸上倒是没半点显出来。 谁叫小姑子是家里的?宝贝,她这个嫂子只?能受着?。 年轻女人有些不耐烦,特?别是路过男青年们投来的?示好目光,更让她觉着?厌烦。 站了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心?里的?烦躁。 “不好意思。” 忽然,感觉好似被人撞了下,更是恼怒:“没长眼睛啊!” 秦雪连忙道歉,说?着?举起盘子:“对不起啊女同志,刚才没注意你站在这,我请你吃红薯酥。” 女人撇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秦雪撇了撇嘴,很快又换上副笑?脸走开了。 女人这时?神色忽然一震,想?起了这姑娘不正是黎书青住院时?经常去送东西的?姑娘。 当时?消息都传到她耳边了。 黎书青有对象,而且年轻又漂亮,一张小嘴可?会?说?话,哄得护士们天天喜笑?颜开。 她不信,专门去住院部证实。 还真瞧见了一个姑娘进黎书青病房,待了好久才走出来。 如果不是后来有人告诉她那小姑娘才十六岁,彭冉早想?去亲自会?会?能把黎书青迷倒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 气愤目光紧紧盯着?秦雪走向一个小摊前,轻车熟路地收钱和?人谈笑?。 随后彭冉整个人忽地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秦雪不是威胁,旁边那个默默埋头做事的?才是。 她很忙,双手灵巧地将面压成饼子,之后又拿出香菜和?葱切。 “彭冉,咱们进去吧,电影快开始了” 彭嫂子买好票,一看?时?间已经快开始,忙低声催促起来。 一声没反应,又喊了两声。 直到彭冉不悦地收回视线,看?也没看?彭大嫂:“走吧。” 捏紧电影票的?手攥紧,片刻后呼吸终于平缓,彭大嫂讥讽地翘了翘唇角:“活该别人瞧不上。” 婆婆跟邻居们说?是因?为女儿?工作太累回家休息几天。 彭大嫂可?知?道,那是被黎医生再次当场拒绝面子挂不住才躲回家几天。 就这……还不死心?呢。 不善的?眼神消失,秦溪抬头环顾一圈,并没找到目光来源。 “女同志,请问?那个红薯什么的?饼怎么卖?” 摊子前,年轻妈妈一手拿着?汽水,一手牵着?个满脸泪痕的?男孩儿?无奈问?道。 小男孩儿?吸溜了下鼻涕,眼泪一下就缩了回去。 “大姐说?得是这个?这叫红薯酥。” 秦溪从保温台下边拿出两个饼干盒子,打开。 “对对对,就是这个,咋卖的??” “红薯酥八分钱一个,黑芝麻牛奶饼干一毛一块。” 女人看?了下红薯酥个头大小,有她半个手掌那么大,看?着?还算划算:“那给我两块,哟……你这是啥饼?闻着?还挺香。” 两人本来都已经进了电影院,孩子非哭闹着?要?吃姐姐给的?饼。 年轻妈妈没法子,只?能带着?孩子出来找发饼干的?秦雪。 孩子两块红薯酥,妈妈自己买了个苏子饼,母子俩都满意离去。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电影院前还逐多了不少大爷。 大爷们拿着?象棋或是蒲扇,但无一例外都端了小碗白酒,找个亮堂的?地方摆好棋盘。 再凑钱到秦溪摊子前买十块豆腐。 喝酒下棋吹牛,豆腐就是下酒菜。 “姐,豆腐卖完了吧。” 有大爷们助攻,秦溪带出来的?一百块豆腐刚卖没多久全部卖完了。 饼子还剩几个,姐妹俩打算再多等会?儿?。 从柜子里拖出折叠凳子,秦溪打开坐下,难得有空闲跟秦雪闲聊。 “马上就毕业了,想?好要?进什么厂子吗?” 秦雪他们那个技术学校,说?白了就是为各个工厂提前培养工人。 “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想?进纺织厂。”秦雪嘟嘴。 每天两节课学习纺织技术,短短两小时?都无法忍耐,秦雪都不敢想?在纺织厂从早工作到晚的?日子。 “不想?进厂子里的?话跟姐一起摆摊?” 秦溪已经放弃让秦雪重新复习然后高考的?打算,就她那学习成绩,去学校就是垫底。 “让我卖还成,让我学厨艺那还是算了。” “你喜欢什么?” 秦溪问?的?这个问?题放在当下那可?是非常超前的?思想?。 不是能做什么,而是从喜欢出发。 ……妈见打的?无用思想?。 “我喜欢漂亮衣服,喜欢好吃的?,还喜欢明星……我喜欢得可?多了。” 秦雪一脸烦恼地杵着?下巴,最后总结:“我还是最喜欢衣服。” 说?到这,秦溪心?里倒是有个意见 不过妹妹年纪太小,秦溪不放心?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闯荡。 于是摸了摸秦雪的?黑发,笑?道:“慢慢想?,反正姐给你开的?工资够你花好久。” “就是!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那我也能跟你一起摆摊,总饿不死。”秦雪笑?道。 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秦雪转脸又乐呵起来。 “两姐妹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二嫂!” 秦雪立即跑上前去帮潘来凤提东西,嘴甜地又夸了好几句她今天真好看?。 潘来凤神采奕奕,笑?意就从没脸上下去过。 加上心?情好花钱去烫了个时?髦的?卷发,整个人确实又漂亮了不少。 “来凤姐,这是去买什么呢?” “白天买了点棉花,打算送你家去请外婆帮忙缝床被子。”潘来凤笑?盈盈地捏了下秦溪的?脸:“你才是,怎么几天没见又长好看?了。” “二嫂偏心?,我不好看?吗!”秦雪立刻叫。 “你是最漂亮的?,三妹是最好看?的?……” “档案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很顺利,我已经拿到新档案了。”潘来凤眨眼。 这里不是细说?的?地方,姑嫂俩对视了个眼神后,便又转到了其他话题上。 说?着?说?着?,电影院门口的?大灯亮了起来。 一道高大黑影忽然压下,秦溪以?为是来了人,先翘起唇角才站起来。 “只?有豆沙饼了……黎同志?” 摊子前的?黑影,正是笑?意都透着?股疲倦的?黎书青。 他手里提着?个旅行袋,外衣搭在左臂,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黎同志。”黎书青笑?笑?,声音有丝沙哑。 “你这是刚回寿北市?” “嗯,刚从海市回来,去参加个学术讲座。” 坐了一天一夜火车,刚从车上下来,黎书青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电影院门口。 “那你赶快回家去休息,这两个饼带路上吃。” 自从出院后,黎书青的?行动和?眼神就变得很直白。 许多话不需要?挑明,两人之间对话的?亲近就已经是最好默契。 “我来给你送这个。” 黎书青笑?笑?,放下旅行袋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瓶子来。 “我听人说?这个对皮肤好,你擦手还是擦脸都成。” 瓶子入手温热,不知?在黎书青口袋里装了多久。 蓝色铁盖子,白色玻璃瓶。 盖子上写着?咏梅珍珠面霜的?字样,有很淡的?香气飘来。 “谢谢。”秦溪视线往上一抬,唇角微微翘起,额间的?红痣也跟着?动了下。 “你……喜欢吗?” “很喜欢。” 须臾间,秦溪笑?了,心?满意足的?黎书青也笑?了。 一路上的?忐忑和?疲倦都好似被这个笑?容冲得无影无踪,昏黄灯光逐渐浸染进了清冷的?眉眼中。 电影院门口,这个笑?容却刺痛了彭冉的?眼。 喜欢一个人,无论在何处,总是能第一件时?间注意到他的?存在。 刚踏出电影院,彭冉就立刻看?见了半月没见的?黎书青。 就算是背影,她仍能第一时?间认出。 可?认出了,她却有些后悔了。 黎书青连侧脸都带着?笑?,目光注视着?身前的?姑娘,温柔得仿佛变了个人。 只?一眼她就肯定,黎书青喜欢那个姑娘。 “彭冉,不走干嘛呢!” 彭大嫂走了几步回头才发现小姑子没跟上,就见她目光阴冷地望着?前面。 每每那种眼神出现,彭大嫂都会?觉着?不寒而栗。 顺着?目光看?去,寒冷立刻变成了看?笑?话,干脆也不走了,就站那等着?。 “哟!那是黎医生对象吧,怎么是做小买卖的??” “姑娘长得还挺好看?,难怪能迷住黎医生。” “快看?,黎医生还给对象整理头发,看?样子快结婚了吧。” 不仅不催,还要?不停刺激彭冉心?里才得劲儿?。 “一个做小买卖的?……”彭冉忽地笑?了起来。 彭大嫂吓得一个激灵。 “我们走吧。” 说?完,彭冉走下楼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曙光电缆厂,生活区。 潘来凤和?秦涛商议之后不举办婚礼,就在院里摆上及桌宴请厂子里相熟的?几家人吃一顿。 秦海在厂子里人缘不好,相熟的?也就他们这个大杂院里的?几户人。 还是和?吴慧结婚时?差不多,各家各户贡献出自家桌椅和?盘子碗。 不同的?是,今天的?大厨是秦溪。 为准备六桌酒席,秦溪有接连三天都没出摊,一直忙着?做准备。 家门口临时?垒起三口灶,厨房大灶也同时?开火。 “罗主任快请进,快请进。” 后勤部主任罗成功一家也随了礼最让大院里的?人吃惊。 罗成功有事去外地公干没在厂子里,陆秀领着?一儿?一女来吃席。 “秦溪可?真能干,一个人操持这么几桌酒席。” 陆秀一来,那眼神就立刻往厨房飘去,寒暄两句话题就往秦溪扯。 张秀芬也精明,瞧了眼罗正峰,立刻就上道地夸奖起自家闺女来。 罗正峰值夜班刚回家,站那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一转身就进了厨房。 “秦溪。” 秦溪曾经怀疑过公安同志们是不是都是统一外向型人格,要?不罗正峰和?霍云的?性格怎么都是自来熟。 认识没几天,就直接以?名字直接称呼。 黎书青到现在都还叫她秦同志呢! “厨房窄,去外边儿?歇着?别进来捣乱。”秦溪非常不客气地说?道。 “我就是饿了,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眼睛一亮,罗正峰立刻注意到灶台上刚炸出来的?酥肉,伸手捻了根立刻送进嘴里。 “罗正峰同志,作为公安同志,你怎么能偷东西。”秦雪直接点名控诉。 两人年纪相差六岁,可?双方说?话都没大没小,见面就开呛。 “小丫头,有本事去举报我。”罗正峰嬉皮笑?脸地抬抬下巴,又抓了条酥肉。 “既然你没事,那就帮我洗菜吧。” 秦溪朝门外一指,满盆子泡在水里的?青菜,多得都冒尖了。 “我是客,小丫头你去洗我来烧火。” 不等秦雪反对,直接拽着?胳膊将人拉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下。 “哼!” 秦雪气呼呼地无奈出了厨房。 一出去,果然被秦海逮着?去洗菜,办席中最轻松的?活计被罗正峰给抢了。 “你可?真行,欺负一个小女孩。”秦溪笑?罗正峰。 “我可?是送了礼的?,帮忙烧火就很勤快了!” “我二嫂的?事还要?多谢你。”秦溪又突然说?。 她指得不是提醒档案那件事,而是重新建立档案中出的?力。 郑峰发话,具体事情还得是底下的?人去做。 而这件事被罗正峰揽了过去,将潘来凤档案写得干干净净,除了名字没有半点以?前的?影子来。 “我妈常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是敬佩潘同志,尽点小力。” “不管初衷如何,总之我们都该感谢你。” 秦溪笑?,刚从锅里捞起来的?酥肉,直接朝罗正峰扔去。 “烫!” 身手敏捷,就连嘴也灵巧,脑袋随便一偏,准确接住立刻烫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 笑?声朗朗,院里的?人听着?表情各异。 陆秀笑?眯眯的?,跟张秀芬聊得更热络了几分。 “我咋瞧着?陆老师对秦溪有那个意思啊?” 办酒席,那瓜子花生都得管够,院里的?女人几乎都坐在一起嗑瓜子说?闲话。 薛桂芬眼见陆秀和?张秀芬聊得起劲儿?,眼睛一斜故意道。 吴娟重新找的?对象比上一个强不了多少,说?是在国营饭店当大厨,头上就剩个腿脚不好的?老娘。 嫁过去就得伺候婆婆。 就这李秀芬还到处吹嘘,也不看?看?跟秦溪一比都差到哪去了。 “我看?没那意思!秦溪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罗公安咋会?瞧得上她。” 李秀兰瞪了眼吴慧,伸手直接拍掉了她手里的?花生。 “你一天天就知?道瞎说?话,眼看?就要?生了,还不知?道管着?点嘴。” 自怀上孕之后,吴慧就没怎么出过门,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胖得跟个球似的?,让动动都不肯。 “妈你就是嫉妒人张婶呢吧。” 不让吃,那就连老娘一起挤兑了,吴慧又抓起把瓜子。 “秦溪和?罗正峰成不了。” 坐在薛桂芬身后的?崔秀霞拍拍腿上花生皮,指了指门口正走进来的?三人。 还有更好的?等着?呢! “霍同志,黎医生,快进来快进来。” 从门口进来的?三人正是霍云谢郝云和?黎书青。 踏入院子,刚把份子钱送上,几人就听到秦溪的?笑?声传了出来。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茶。”秦海忙冲张秀芬招手,黎书青三人会?来是他绝对没想?到的?。 没想?到陆秀也认识霍云,跟着?张秀芬就站了起来。 “霍队长。” 要?按职位算起来,霍云还是罗正峰的?领导,陆秀也没想?到霍云和?秦家还有关系。 “陆阿姨你好。” 霍云大大咧咧一笑?,先介绍对象谢郝云,余光见黎书青的?眼神一直往厨房飘。 “罗正峰那小子呢?这么热闹的?场合没见人。” “在厨房帮秦溪烧火。”陆秀笑?了笑?。 下一秒,她就见对面三人表情都凝了一下,霍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罗正峰那小子哪会?烧火,我去叫他出来打牌。” 说?完,钻进厨房没多会?儿?就拽着?一脸糊涂的?罗正峰走出了屋。 “陪哥打牌。” 左手拽着?罗正峰,右手直接把黎书青往厨房一推:“你不打牌,进去烧火。” 黎书青应声进了厨房。 陆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落在黎书青微微弯腰钻进厨房的?背影上。 儿?子傻,她可?不傻。 再看?张秀芬,被谢郝云挽着?胳膊逗得眉开眼笑?,是半点都没注意到几个年轻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傻儿?子……看?来要?吃瘪了。 很快,客人落座,新人出来给大家敬酒。 秦涛笑?容灿烂得过分,一身从照相馆借来的?不合身西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端着?酒杯到处敬酒。 潘来凤也大方地和?宾客们说?笑?,只?在盘发上简单地别了朵红色头花。 秦溪从兜里摸出珍珠霜,挤出一小点抹在手上,边擦手边走在前面,黎书青跟在后。 “秦溪,来坐这!” 酒席没分主桌,新娘又没个亲属来参加,大家都随便分开坐了。 秦溪出来得晚,秦家那一桌已经坐满了人,看?谢郝云招呼,就坐到了那一桌去。 她刚坐下,黎书青就从旁边桌拉了个凳子摆到秦溪旁边。 崔秀霞不得已,自己往旁边让了个位置出来。 黎书青坐下,脸上甚至连半个多余表情都没出现,就好像那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可?真奢侈,珍珠霜用来擦手,我擦脸可?都舍不得。” 秦溪一坐下,谢郝云就闻到淡淡的?雪花膏香气。 霍云说?托朋友从海市带回来的?珍珠霜,她平时?就舍得挖一小点擦脸。 霍云似笑?非笑?地撇了眼黎书青:“黎书青送的?吧?你那瓶就是他给我的?。” 好友是调侃了,同时?也漏了馅。 一桌子人几乎同时?停下筷子看?向坐一排的?四人。 黎书青淡淡地点了下头:“刚好去海市,就顺道买了几瓶。” “你不是说?专门托人买的?吗!”谢郝云气呼呼扭了把霍云咬牙警告:“你怎么不跟黎同志好好学学。” “怎么学!”霍云呼痛,揉着?胳膊小声道:“那一瓶子珍珠霜七八快,一个月工资就够买几瓶。” 秦溪一听,竟然这么贵,急忙看?了眼黎书青。 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波动。 秦溪书桌的?抽屉里有大大小小接近十瓶,是这些天黎书青每到小摊来一回就送一瓶攒下的?。 直到秦溪说?不要?再送,黎书青才改成空手来。 她以?为就一两块来着?,一想?到用来擦手,秦溪真恨不得立刻用手搓搓脸。 “旅行袋里不会?……全装的?珍珠霜吧?”秦溪压低声音小声问?。 “我同事说?好。” 声音很轻,没承认,可?红透的?耳根根本不需要?多余解释。 心?里的?涟漪越来越大,一圈又一圈泛开来,秦溪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扯了下黎书青衣袖。 如愿看?到那抹红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 笑?了。 席间。 秦溪的?厨艺得到充分认可?,大家都夸她手艺比国营饭店大厨还好。 宾主尽欢之后,各家散去,只?留下满桌杯盘狼藉。 不过洗碗的?事不用秦溪操心?。 送走要?赶回医院值班的?黎书青几人后,秦溪和?秦雪打算回房间重新布置房间。 秦涛昨晚是最后一天在这屋睡觉,早上他的?东西就全搬去了新房。 门口那张床空了出来,两人商议着?要?怎么重新摆一下。 “我让爸把这锯了,那不就是一张单人床。” 秦雪把窗帘撩起来,打开窗子透透气。 “那帘子就撤了先,中间摆个桌子,咱们一人睡一边。”秦溪提议。 “秦溪!” 忽地,窗口探进来个头。 罗正峰去而复返,细长眸子写满了好奇。 “流氓啊你!”秦雪啊一声叫唤,拿起枕头朝罗正峰抛去。 罗正峰接了,嘿嘿笑?着?从枕头后探出半张脸来。 “我就是有事想?问?你?” 秦溪看?了眼窗外,院里已经没人,唯一动静来自喝醉的?吴建国。 “你和?那个黎医生在处对象?” “没有啊!怎么了?” “那你有对象吗?” “没有。” “那……那你愿意和?我处对象吗?以?结婚为目的?那种。” 虽然是嬉皮笑?脸说?出来的?话,可?眼里的?认真清晰,坦坦荡荡将急切印在了眼底。 秦溪没有敷衍,而是认真道:“如果黎书青提出和?我处对象的?话,我会?同意。” “明白了。”罗正峰耸耸肩,轻轻将枕头抛到床上:“就算咱俩处不成对象,也还是朋友吧。” “当然。” 喜欢得光明磊落,放弃得坦坦荡荡,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清晰都不会?讨厌得起来。 “那就成,我回去也好跟我妈有个交代。” 罗正峰缩回脑袋,哈哈大笑?一指秦雪:“小丫头,脸都皱成包子了。” 说?完,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走着?走着?……变成了小跑。 *** “姐,咱们的?摊子位置前怎么有人?” 第二天,有休假的?潘来凤帮忙,也使得秦溪今天出摊比平时?早了些。 可?刚到电影院门口却发现,他们摆摊的?位置上已经停了辆推车。 那辆推车外形和?秦溪的?很像,而且更新。 一对年轻夫妇,卖得竟然也是苏子饼,女人正在往锅里放饼,男人蹲在小车柜子前。 无论从摊子到经营内容,都和?秦溪的?如出一辙。 而下一秒,男人竟然从车里端了盆豆腐出来,直接用手抓起放到了旁边的?平锅里。 就连也卖得豆腐和?秦溪一模一样。 “我去看?看?。” 秦溪独自走过去,直接站到夫妇的?探子前低头一看?。 是包浆豆腐,不过小苏打放得可?能有些多了,豆腐连表皮都有些稀。 而女人烙的?苏子饼更是死面团子,看?她揉面都知?道面很硬。 “同志要?买点什么?苏子饼三毛五一个。”女人说?得就是寿北话,价格比秦溪的?还要?便宜五分钱。 “谁告诉你们在这摆摊的??” 秦溪并没有理直气壮地上前就去质问?,而是放缓了语气询问?。 秦溪记忆不错,这两人并不是周围所有摊主中的?任何一家,加上他们能做出包浆豆腐来,只?可?能是从秦溪那偷学来的?半吊子手艺。 这两人和?大杂院里的?人有关系……绝对的?! 女人眼皮一垂,斜眼瞟了眼秦溪:“电影院周院长让我摆这的?,你还抢位置?” 电影院的?周院长? 一个院长又怎么会?插手门口摆摊的?事,秦溪还想?追问?。 男人虎着?脸直接吼道:“有本事你跟周院长说?去,反正以?后这个位置都是我们摆了!” “那你们怎么卖得东西和?我一模一样,那也是周院长教你的?!” “怎么!苏子饼只?准你会?啊,我老娘教得还不行!”男人不耐烦地直接吼。 “秦溪。” 摊子前的?争吵很快引来注意,也包括在售票部里的?蒋建丽。 她看?两边快要?吵起来,忙丢下工作跑出来把秦溪拉到一边。 “别跟他们吵,那两口子是我们周院长的?亲戚。” “他抢了我们的?位置不算,还和?我们卖得东西一样,太不要?脸了吧。”秦雪愤愤大叫。 “我还想?问?你呢……你究竟得罪了谁!” 秦涛结婚休假第三天,这个位置就来了一拨人,由电影院周院长亲自带领着?来了电影院门口。 不仅将那位置划给了那对夫妇,还交代电影院的?人帮忙照看?着?些。 照看?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后来她发现那两人也卖饼和?豆腐,看?就是照抄秦溪的?摊子。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潘来凤也义愤填膺。 蒋建丽叹气,小声跟几人说?:“这件事你们只?能忍下来,周院长那人……心?胸狭窄不是啥好人。” 前些年为这个院长位置,不惜举报自己师父是反动分子,害得老院长被关到了牛棚里。 秦溪叹息,点了头后往自己摊子走。 “姐,就这么算了。” “我们找那个院长吵一架大不了以?后不来这摆摊,可?二哥怎么办!” 蒋建丽都特?意点明周院长睚眦必报,如果因?此惹怒了他,在工作上肯定会?为难秦涛。 而且秦溪很想?知?道,大杂院里究竟是谁在偷偷监视。 三人推着?车子离开电影院前空地。 在附近饶了一圈后,秦溪看?见街对面有个报刊亭。 “我们摆那吧。” 报刊亭关着?门,与电影院一街之隔,位置虽然比不上空地,但也不算偏僻。 把推车推到报刊亭正前停好,秦溪一回头就瞧见了门上张贴的?出租告示。 匆匆一眼扫过,秦溪打开炉灶盖子,和?面准备。 秦雪越想?越气,叉腰把那周院长又咒骂了一通。 “你说?究竟是谁偷学了你做豆腐?” 潘来凤很快和?秦溪想?到了一处去。 位置是小事,倒是院子里随时?有人偷窥秦溪这点更让人觉得难受。 “柳雪花!” 秦溪只?淡淡吐出个名字来,接着?重重一按面团,舀入馅料。 院子里就那么点人,经常跟秦溪闲聊的?更是只?有两三个。 唯有柳雪花,一直看?秦溪不顺眼,前几天竟破天荒地找秦溪聊了些可?有可?无的?闲话。 起初秦溪以?为她的?目标是吴强盛。 现在看?来,她就是专门来偷学秦溪手艺的?。 “难怪我们昨天摆酒席她都没来。”潘来凤沉吟道:“说?起柳雪花,我听陆老师还说?了件事……” 吴强盛断得干脆,不管柳雪花怎么纠缠都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意思。 柳雪花转头就跟孙主任也断了,说?是又攀上个港市商人,最近去厂子里打介绍信,要?跟那人结婚。 事情还没传开,但柳雪花过不了多久肯定会?离开厂子。 “所以?这是她离开前对我的?报复吗?”秦溪无语,她简直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他们怎么会?想?到找柳雪花偷学你的?手艺呢?” 潘来凤看?人挺准,那两口子看?着?像是乡下来的?人,哪会?有那个手段和?途径想?到这法子。 说?是周院长,她觉得可?能性更小。 为一个小摊子整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简直是吃饱了没事干。 “所以?……一定是有人针对我。”秦溪也肯定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问?柳雪花。” “她能告诉你?” “她不说?,那我只?有找那位要?和?她结婚的?港商说?说?她丰富的?过往了。”秦溪淡淡道。 “秦雪。” 面团放下,秦溪叫来秦雪耳语几句。 “我这就去跟姐夫说?,看?我怎么收拾柳雪花!”秦雪扬起拳头。 “以?后你再研究出什么新吃食,还是避着?些院里的?人。”潘来凤叹道。 就一街之隔,对面有电影院大大灯照着?,人头躜动不好热闹。 秦溪这边全靠月亮和?余光,连人脸都只?能勉强看?清。 今晚的?生意肯会?受影响。 “如果做其他生意,那还有可?能做得下去,偏偏他们模仿了我……”秦溪不以?为意。 不管人还是食物,最怕有对比。 别人家的?孩子和?别家更好吃同样让人绝望。 秦溪说?不定还要?感谢那两人才是。 就在秦溪想?的?同时?,年轻夫妻摊子前已经有人这么说?了。 “我说?同志,你这苏子饼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难道里面没苏子吗?”女人声音尖细,满脸凶相地叉腰瞪着?眼镜青年:“就三毛五,还想?买肉吃啊!” “这么点馅都不说?,味道明显不对啊!不香也不甜。”男人据理力争。 饼子小了一圈,又硬又干,咬了好几口都没吃到馅,再咬一口就没了。 这味道和?以?前年轻女同志做的?天差地别,根本就不是这女同志说?的?一样。 “豆腐也是,我怎么闻着?还有股子臭酱味。” 不仅是饼子,刚买了豆腐还没离开的?女人也皱眉道。 男人舍不得放香菜和?折耳根,应该红彤彤的?酱料乌七八糟,凑近闻就是股子放坏了的?大酱味。 “这么点香菜,还不够塞牙缝的?。” 男人比女人还凶,举起划豆腐的?铁皮冷哼:“香菜比豆腐都贵,就三分钱一块的?豆腐,你还想?要?多少。” “这么小气,我看?谁还来你摊子上买。”女人气得红脸,还是舍不得丢掉豆腐。 转身走出几步,吃了块,立刻呸地吐了出来。 “豆腐怎么是苦的?!” 就算不想?扔,女人也不得不扔了。 “女同志,原来卖豆腐的?那个小姑娘在对面呢。” 卖烤红薯的?阿婆立即笑?眯眯地喊住了女人,而后朝街对面指指。 “我就说?不是这个味儿?。” 女人用手帕抹干净嘴巴,径直往秦溪的?小摊而去。 阿婆笑?呵呵的?继续卖红薯。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她说?了几十遍。 虽然秦溪的?探子会?抢生意,可?人小姑娘脾气好,卖不完的?豆腐经常送她带回去给孙女吃。 哪像刚来的?这家,凶巴巴地看?不起人。 所以?只?要?有人抱怨,她也愿意跟他们多说?几句。 这一天。 秦溪几乎是摸黑卖出大半豆腐和?饼子。 *** 从菜站买完菜出来,包亮和?卓三在街对面冲秦溪招手。 三人就在路边说?起。 “三妹,我们查到了柳雪花的?相好,就住淮南路的?经贸宾馆,那男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好。” “我们还发现了件事,那老头不仅跟柳雪花好,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卓三补充。 “所以?我们怀疑那个男人就是耍柳雪花玩儿?呢,根本没想?和?她结婚。”包亮又说?。 秦溪眼皮一动,又道:“姐夫,你们继续跟着?那老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成,我们这就就去。” 在打探消息方面,包亮和?卓三都相当靠谱。 秦溪交代完就回了大杂院。 包志明和?刘娜撅着?屁股趴在柿子树下捡掉落的?花瓣玩。 秦溪走过去,在小团子开裆裤下白嫩嫩的?屁股上拍了下,吓得包志明往前一扑,趴了个结结实实。 “三姨坏。” 小团子抗诉,秦溪全当没听见。 转手就从篮子里摸出个块米花糖来:“既然志明骂三姨坏,那三姨就不能给他吃米花糖了。” 说?着?,故意拿着?米花糖在两人面前晃了圈,引得两人又叫又跳。 逗完孩子,余光中突然注意到方金桃母子就站在不远处,犹犹豫豫地不敢上来。 “方婶子。思思来吃米花糖。” 精心?养着?几个月,方思思的?脸稍微长了些肉,瞧着?脑袋也没那么大了。 红红的?小嘴一噘,眼睛立刻笑?弯了。 “秦溪姐姐,我要?吃米花糖。” “那你和?弟弟妹妹一起到凳子上坐着?吃,姐姐和?你妈妈说?几句话。” 秦溪把米花糖递给方思思。 “妹子,婶子有话跟你说?。” 似是终于做了决定,方金桃一跺脚,拉着?秦溪坐到秦家屋檐下。 一开口,先让秦溪意外了下。 “妹子,你要?小心?柳雪花。” 第32章 婶子怎么会这么说?” 秦溪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样表现出副吃惊的表情。 方金桃一看她这样, 语气?变得更加着?急。 “你哥摆酒前两天,我?瞧见柳雪花和一个女的在咱们厂子门口吵架……” 当时?吵架好些人都瞧见了,柳雪花扯着?那姑娘的袖子不准人走, 还骂她是贱货。 “我?是听柳雪花忽然提到你的名字, 本?来打算听她们吵些什么?, 后?来突然来了个男人,把她们俩带走了!” 方金桃没听到两人说什么?,但她知道柳雪花的为人, 担心有人使坏,所以想着?先提醒下秦溪。 接着?,方金桃又仔细回忆了和柳雪花吵架的女人。 圆脸,丹凤眼,穿着?件粉白色格子的确良外衣,黑色裤子,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 男人斯斯文文, 个头不高, 听口音不像是寿北市人。 以上,就是方金桃努力记下的细节,说完又有些犹豫是不是自己听风就是雨, 把柳雪花想得太?坏了。 “我?该谢谢婶子才是。” 相反, 秦溪还得感谢方金桃的好心, 至少秦溪现在确信柳雪花一定知道偷学厨艺的事?。 忽然, 秦溪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信息,但又没有半点头绪。 送走方金桃母女后?, 秦溪想了好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李秀兰买菜回来了。 洗得发白的兰色粗布外衣,黑色裤子, 黑色布鞋,是时?下城里妇女们最?常的穿着?。 秦溪猛然想起前些天李秀兰硬套在身上的那件粉白格子的确良。 “婶子,强盛哥给?你买的新衣裳怎么?不穿?” 李秀兰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神色有瞬间的不自然,就连平时?的大?嗓门也?温柔了不少。 “婶子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出门要遭人笑话,我?给?娟儿了,她年轻穿着?正合适。” 果然是吴娟…… 秦溪了然地哦了声,便没再?追问。 中?午,包亮回家吃饭,同时?也?说了件让他觉得很奇怪的事?。 包亮和卓三在经贸宾馆附近打听,无意间得知港市男人的妻子也?在寻找柳雪花。 “那个港市男人有老婆,前几天刚到的寿北市,男人司机说柳雪花就是被坑了……” 姘头另有其人,柳雪花就是被男人推出来当挡箭牌,怎么?可能真带她去港市。 如果柳雪花离开厂子,那可真就两头不是人了。 “姐夫,你知道刘娟对?象的情况吗?” “卓三应该知道,吴慧可羡慕吴娟找了个国营饭店的对?象,天天在他耳边念。” “姐夫,你这样……” 秦溪想了想,跟包亮重新说了说她的怀疑。 包亮听完,立即放下筷子就去敲吴慧的门,敲门声落卓三就来开了门。 “大?姐的对?象叫吴大?山,在山北路的那家国营商店当大?厨……” 卓三果然非常了解吴娟的新对?象,秦溪一问,他连人家去世父母做什么?的都知道。 吴大?山高中?毕业后?就接替了父亲的工作,先是国营饭店当服务员,后?来才考的证当上大?厨。 而且此人非常有上进心,嫌国营饭店大?厨工资低,一直想进学校或是单位食堂。 听说最?近终于找到关系,已经调到了市一中?当学校食堂大?厨。 “三妹你怀疑吴娟出卖你就是为了他对?象的工作?”卓三咂过?味儿来。 吴娟现在没有工作,他对?象又正好有了更好的工作。 说是巧合都说不过?去…… “那柳雪花和吴娟又是啥关系?”包亮不解道。 秦溪转头,看向脚步匆匆走过?秦家门前的柳雪花,跟着?站了起来:“去问问就知道了。” 柳雪花独自住在后?院边上的一间小?屋里,就十来平,连扇窗户都没有。 秦溪比柳雪花只不过?慢了几步,追上去就正好看到她一屁股坐到床上,脸朝着?门流泪的样子。 头发凌乱,红肿的脸,右脸颊上一条细长伤口鲜血淋淋地流着?血。 血染红了她整个右半边脸以及白衬衣的衣领。 秦溪吓了一跳。 “你脸流血了。”秦溪只不过?迟疑了两秒,还是轻声开口。 “你是来看我?笑话?” 柳雪花抬起头冷笑一声,对?自己脸上的伤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如果真想看你笑话,那我?就不会走这一步,而会往后?退一步,再?叫院里的人全都来看。” 秦溪很认真地说道。 “那你来干什么??” “刚才是想问你点事?,不过?我?觉得眼下你应该先去医院看看。” 伤口很深,柳雪花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鲜血又涌了不少出来。 “你想问摆摊的事?吧?” “是。” “出卖你的人是吴娟,至于是什么?人想抢你生意,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个女的!” 秦溪想起前些天一直有事?没事?就找秦溪搭腔的柳雪花。 难道…… “前几天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 柳雪花抬起手,抹了把脖颈上的血,而后?随意在床上抹了抹,笑了。 虽然在笑,面上却满是悲凄和绝望。 “我?柳雪花这二十多年,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编排,可有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眯起眼,用手比划了个一点点的动作:“自尊。” 她是想说的,可每每靠近,大?杂院里的其他人都会骂她不知廉耻,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所以,这个好人谁愿做谁做,她柳雪花还是当个“婊子”好了。 “谢谢。” 秦溪浅浅的,真心的,笑着?伸出了手。 “我?就是想看你笑话了,你还谢我?,脑子没病吧。” “至少你比吴娟强”秦溪笑。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柳雪花惨笑,目光在秦溪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后?摆手:“我?看你早知道是吴娟了,既然知道那还来问我?干什么??” 秦溪的表情很淡然,好像一点都不吃惊似的。 “既然都知道,那就别?杵我?门口,免得被人瞧见又要说你和婊子混一起。” “我?送你去医院。”秦溪说。 此时?的柳雪花就像具生机逐渐流逝的傀儡,秦溪有种这扇门关上就再?也?打不开的预感。 “没钱,钱都被老东西骗了。” 柳雪花往后?一仰,双手呈大?字型瘫在床上,这时?,秦溪才看到她裙子下的□□也?是红彤彤一片。 秦溪没有再?犹豫,上前拽着?柳雪花的手把她拉起来。 “钱我?借你,你替我?打工。” 说完,直接大?吼:“姐夫,你去隔壁借一下牛组长家的三轮车。” 包亮和卓三的声音从墙角边传来,两人收回头起身跑远。 “你别?管我?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有人可怜。”柳雪花笑了,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走吧!要死也?死医院里。” 秦溪弯腰,直接将比自己还高的柳雪花扯起来,用公主抱把人抱了起来。 柳雪花惊愕地望着?自己身体离开地面。 想推开秦溪的手臂……终是垂了下去。 *** 市一院。 刚进医院,胡丽从收费处探出头看到秦溪,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秦溪妹子,今天……” 目光猛然一凛,胡丽的神色也?瞬间大?变。 “小?张,去推张床来,把病人推进抢救室检查,给?内科黎医生打电话。” 柳雪花此刻好似已经完全浸泡在了鲜血中?,秦溪经过?的地板上,都有鲜红的血滴落在地板上。 “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今天我?都欠了你个大?人情。”柳雪花虚弱地抬起眼皮,翘起唇角想笑,却露出个比笑还难看的笑容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先活下来再?说。”秦溪沉声道。 护士们推着?柳雪花进了抢救室,几秒钟后?黎书青飞奔而来,只匆匆扫过?秦溪之后?径直进了抢救室。 “妹,你去洗洗手吧。”包亮忍不住提醒秦溪。 秦溪的两只手臂已经被鲜血染红,就跟刚杀了人一样还在往下滴血。 “卓三哥已经去厂子里通知柳叔和婶子了吧?” “我?们出门来他就去了,估摸着?快到了。” “好,那我?先去洗手。” 洗干净手回到抢救室面前,柳雪花的妈妈已经赶来,坐在凳子上哭得浑身颤抖。 “柳五叔怎么?没来?” 柳五叔在厂子里上班,柳母在菜场打扫卫生。 按理来说卓三去厂子里通知,来得最?快的应该是柳五叔才对?。 卓三撇嘴,小?声抱怨:“我?嗓子都劝哑了他都不肯来,说是死了干净。” “这么?狠心?”连包亮都吃了一惊。 秦溪点点头,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 “谁是患者的家属?” “……” 柳母竟然没第一时?间回答,而只是顾着?哭哭啼啼,像是完全没了主心骨。 “那位是柳雪花母亲,我?是她邻居。” 黎书青拉下口罩,走到柳母面前:“患者遭受外力撞击,暂时?推断为子宫破裂出血,我?们现在要推她去手术,家属签字。” 胡丽拿着?病案走出来,补充了句:“签完字就去收费处交三百块押金。” 秦溪看见,柳母站起来准备签字,就在听到押金那一刻忽然停了下来。 “不……不做手术不成吗?” “患者现在的况紧急,必须得做手术,不然生命都可能保不住。”黎书青严肃道。 “我?……我?没钱,我?们家没钱。” “婶子,你先签字,签完字再?回家筹钱,我?们医院有政策可以慢慢再?还钱。”有护士好心地提醒。 可柳母就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喃喃地说着?没钱。 秦溪皱眉。 柳五叔是二级技工,每个月三十五块的工资,还有柳母加上大?儿子。 柳家节省的家里连件像样家具都没有,怎么?可能连三百块都拿不出。 “婶子,你先签字,这钱我?帮柳雪花垫着?。” 秦溪开口,既然先前已经承诺了要救,就没有犹豫的道理。 这回柳母的速度倒是极快,签完名字又坐那继续哭哭啼啼。 交完钱,手术室门前的灯已经亮了快一小?时?。 “谢谢你秦溪,今天如果没有你,我?家雪花还不知道该咋办……” 柳母在院里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低到秦溪常常忘记了还有这号人。 当她覆上秦溪手时?,那种粗糙到能磨伤皮肤的触感成了柳母的第一印象。 “婶子,咱们要不要再?找人去告诉柳五叔?”秦溪问。 “找他们没用,这父子俩都不是东西。”柳母拍拍秦溪的手。 只一句,她就不再?多说。 初听之下,会让人觉得柳母在柳家或许是受害者那样的存在,可十几分钟后?她的举动直接就粉碎了这种印象。 “雪花她大?哥和她爸快要下班了,我?得回家去做饭,这里就麻烦秦溪妹子了。” 就扔下这么?一句,柳母拍拍屁股走了。 而一小?时?前,让她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儿还在手术中?没出来。 秦溪:“……” “柳雪花的父母都不是东西!就这么?走了把人甩给?咱们?”包亮也?被柳母这番操作震得瞪圆了眼睛。 三人坐在手术外大?眼瞪小?眼,已经不知该怎么?吐槽这家子极品。 手术灯灭,护士先推着?病床走在前头,喊了几声柳雪花家属。 秦溪走上前去:“我?是她的邻居。” “手术很成功,医生一会出来跟你交代注意事?项,我?们先推病人去病房。” 护士刚交代完,黎书青走了出来。 “柳雪花的家属呢?” 目光落在秦溪沾了几滴暗红色血液的衬衣上,黎书青微不可能地皱了皱眉。 “跑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秦溪说得相当无奈。 “子宫出血,伤口已经缝合,恢复几天就能出院,至于她脸上的伤……就算好了还是会留下疤痕。” 秦溪只能点头表示知道。 “你先去病房看着?她,两小?时?期间都不能让病人睡着?。” “好,我?这就去。” 步子一顿,胳膊已经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秦溪抬头笑笑。 “一会下班我?找个同事?来替你。我?送你回家去换件衣服……”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医生,秦溪衣服上那几滴血刺眼到他无法忍受。 “我?让我?妹送来。”秦溪还在思索柳雪花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连忙回道。 柳雪花的伤是谁造成,教唆吴娟的女人是谁…… “有什么?烦恼你可以告诉我?,算了……下班我?再?来找你。” 黎书青放开手,无奈地笑着?叹息了声,目光在走廊上匆匆扫过?,手往上抬起摸了摸秦溪脑袋。 “好。” 两人一个上楼,一个下楼。 包亮和卓三坐在病房外边,看到秦溪走上来,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 “这是女同志的病房,我?们不方便进去。” 两人先前不知道,大?大?咧咧地跟着?护士进去,差点没被大?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病房里要么?是生孩子的,要么?是准备生孩子的。 秦溪让两人先回去跟秦海夫妻说一声,她就在这里等柳雪花醒来再?说。 六人间的大?病房,清一色女人,至于襁褓中?的婴儿性别?暂未知。 柳雪花是唯一一个因受伤住进来的人。 隔壁床大?娘打听了好几回柳雪花脸上的伤,秦溪都含含糊糊带过?。 就这样边和和大?娘们周旋,边时?不时?看看柳雪花的情况,一直磨蹭到天逐渐黑了下来。 没等来秦雪,张秀芬提着?包衣服怒气?冲冲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死丫头!长能耐了啊!都会私自帮人垫钱,都不告诉你老娘一声。” 先骂人,再?动手,拧着?秦溪耳朵好一通训。 “我?倒要看看……” 本?来还想将挨骂对?象延伸到柳雪花,目光在接触到病床上半张脸都包在纱布下的惨白脸颊时?一下子怔住了。 柳雪花没了半条命,脸色青白,眼眶上的乌青可怖又可怜。 “张阿姨。”柳雪花虚弱地喊了声。 “你醒了?”看人醒来,秦溪悬着?的心也?算放下,只要命还在,脸上的疤痕都算不得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 “你就别?说话了,你这嘴都烂成那样,少说话。”张秀芬忍不住别?开眼。 吵闹得再?厉害,张秀芬心始终是软的,看到柳雪花那样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爸妈呢?” 目光在床边搜索一通,没看到人影,柳雪花只是笑了下,又问:“谁帮我?交的医药费?” “我?家秦溪呗!” 张秀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起柳家那两口子就气?得头疼。 她就一个邻居,平时?再?讨厌柳雪花,听到人被打得进了医院,那也?担心。 就连李秀兰听到这事?都还带了一块钱说买点罐头送来。 柳雪花亲爸亲妈倒好,一家三口还有心情吃饭,就跟没有这个女儿一样。 虽说这姑娘名声不大?好,但好歹是亲生女儿。 张秀芬可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直接把柳五叔的原话照模照样说了遍:“你爸说反正死不了,他们又不是大?夫,来医院有啥用。” 张秀芬这话一说,病房里大?娘们纷纷火冒三丈 “你们瞧瞧!这是亲爸妈说出来的话吗?简直禽兽不如。” “我?见过?重儿轻女,还没见过?偏到狗肚子里去的。” “姑娘遭了这么?大?罪都不管,可真是够丧良心。” 秦溪拉了拉柳雪花的胳膊,在大?娘们各种征讨声中?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出来,委屈别?藏肚子里。” 柳雪花一怔,嘴巴微微一张,唇角裂开鲜血瞬间溢出。 现在还不能喝水,秦溪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棉签,蘸水打湿她嘴唇。 柳雪花抿了抿唇,冲秦溪眨眨眼:“我?说。” “妈,雪花姐有话要说。”秦溪会意,立刻高声喊张秀芬。 有她老妈在,保准这些话两天内传遍整个厂区。 “张阿姨,前头二十年我?活得苦啊……今天要不是秦溪,我?已经不想活了……” 从小?,柳雪花就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中?长大?,刚满十五岁,柳老五就因嫌弃闺女浪费粮食,想把她嫁给?一个中?年鳏夫当老婆。 那时?,正遇上下乡潮流的末潮,柳雪花才十四岁,为离开柳家,虚报年纪成功逃去了乡下。 在农村刚过?几年清静日子,柳五就写信催她在村里找个对?象结婚,然后?把彩礼寄回城里给?她哥哥柳建明结婚。 “你哥处对?象的事?我?知道,不过?最?后?为啥黄了咱们院里的都不知道……”张秀芬砸唇。 现在看来……是彩礼没谈拢。 “所以我?哥就是那时?恨上了我?,偷偷写信跟大?队举报我?偷改年纪,让我?失去了回城的机会……” 国家宣布结束特殊运动之后?,下乡知青陆续回城,只要手续办完就能回去。 偏偏柳建明那一封举报信,害得柳雪花过?不了政审,无法再?回城。 她在乡下也?死了心,于是同意了跟大?队村支书的儿子处对?象。 可那人是个混蛋,柳雪花不同意和他在婚前睡觉,那人就到处宣传她不是黄花大?闺女。 柳雪花的名声被那个男人搞臭,就是看准了她无依无靠只能委身于他。 “我?不甘心一辈子跟那么?个畜生过?日子,所以我?逮着?机会给?厂子写了信。” 那封信,是送给?小?时?候的玩伴,也?是曙光电缆厂厂长牛志成的儿子牛晓川。 牛晓川立刻把柳雪花的遭遇转告了牛志成。 柳雪花能重回寿北市,是厂子里出力帮忙,还给?安排了一份工作。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脱离苦海之时?,还是没能逃脱畜生的魔爪。 回城前一天,那畜生闯进知青点玷污了柳雪花。 柳雪花很害怕,害怕回城的事?被搅黄,所以忍泪瞒下了被欺负的事?。 男人还没打算就此放过?柳雪花,到处散播她的谣言,甚至托人在电缆厂也?散播开来。 传言中?,柳雪花设计陷害对?象就是从这男人口中?传出来的。 家里不仅不相信柳雪花的话,还跟着?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辱骂自己亲女儿下贱。 柳老五觉着?柳雪花不是干净身子,想把她快点嫁出去,多换点彩礼省得名声彻底臭了得砸自己手里。 柳雪花害怕真被卖了,又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随着?流言装出副轻浮的模样。 “我?是认真和吴强盛处对?象,至于那个孙主任……他不过?就是听信谣言想占我?便宜的王八蛋罢了……” 可吴强盛和柳家人一样,不相信柳雪花,凭孙主任几句胡说八道就认定了她水性杨花。 “那天我?就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骂你,其实我?知道你跟吴强盛没什么?的……” 跟吴强盛彻底断了之后?,柳雪花心灰意冷,不愿继续留在厂区受人非议。 而正巧那时?她遇到了一个港市商人。 他提议装成两人要结婚,柳雪花出六百块就把她带去港市。 柳雪花变卖了所有东西,凑够六百块交给?了港市商人,一直在等他递消息来带自己走。 消息是来了,不过?来得是商人的妻子。 而她正是被港市商人妻子带来的保镖打成这样,临走还划花了她的脸。 “我?觉得已经没什么?活头了,今天如果死掉说不定也?是解脱。” 说完,柳雪花的脸上已全是泪水。 秦溪看不到她的神情,因为眼睛被手背遮挡住,只余眼泪不停从眼角滑落。 张秀芬哭得稀里哗啦,坐在病床边低头抹眼泪。 她想起了儿时?最?好玩伴,也?是在不把姑娘当人看的婆家丢掉了命。 病房里鸦雀无声。 “你还欠我?三百块呢?死什么?死!”秦溪忽然说。 “是啊,说起来我?还欠你条命呢!” 手抬起,露出双仿佛被水洗过?的纯净眸子,生机勃勃再?无半点死气?。 压在心头多年的委屈全部吐出来,对?她来说就是新生,哪怕睁眼就欠下了一大?笔钱。 秦溪眉眼一弯,笑意漾出眼底。 “哎——” 张秀芬重重叹了口气?,收起眼泪,拍拍裤子站起来。 “我?明早去买只鸡炖点汤送来,今晚就让秦溪在医院照看你。” 这话是看着?病房门口说的,除了有些别?扭不敢看柳雪花之外,还因门外来了个有些脸熟的人。 “黎医生。” 黎书青提着?饭盒,应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 “张阿姨,我?不知道你也?在。” 黎书青走进来,一股子淡淡的消毒水味飘散开来。 他很自然地走到秦溪身边站定,而后?浅浅地笑了笑:“饭先给?阿姨吃,我?再?去打一份。” “不用不用,我?回家去吃。”张秀芬连连摆手。 看天色都快黑透,赶忙也?把东西收到柜子里要走。 “明早我?让你妹来送饭。” 说完,风风火火地就往病房外走,走出几步,突然反应过?来,回头:“黎医生怎么?会给?你送饭?” “……” “黎医生给?柳雪花做的手术。”秦溪回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黎书青只是浅笑着?,随后?附和地点点头:“是我?做的手术。” “原来是这样,那你早点吃吧,别?放冷了。” 张秀芬根本?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回完急匆匆地走了,就跟身后?有谁在追似的。 “你快吃吧,今晚我?值夜班,有什么?事?就到办公室来找我?。” 黎书青笑着?,后?脚也?离开了病房 这里终归是女同志病房,他一个男医生在这待久了也?不好。 柳雪花刚才听到是他做的手术,吓得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秦溪坐到柳雪花床边,迎接她充满打探意味的眼神。 “我?看你好像没啥事?了,还能笑得出来。” 两个铝饭盒都还是温热的,秦溪打开第一个饭盒,麻辣香气?飘散而出。 一荤一素两道菜规规矩矩地分成了两边。 “这不是医院门口那家国营饭店的饭菜吗!今天这么?晚还在做生意?”旁边床的大?姐笑道。 哭了一阵,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五点就关门了,哪还在做买卖?我?想给?我?儿媳买点汤都没买着?。” “那人同志的饭菜是哪来的?” “家里带来的呗,你们看还有道鱼呢。” 第二个饭盒是一边是清蒸鱼,只在角落里装了一点点米饭。 “这米一看就是北方大?米,和咱们寿北市的米不一样,黎医生从家里给?你带来的吧!”柳雪花一语道破。 不仅了解秦溪饭量,还摸清了她的口味。 第33章 菜的?味道中规中矩, 谈不上多好吃,红烧肉甚至还差了些火候。 秦溪从中吃出了不少匆匆忙忙的感觉。 “前回在院里见着黎医生,我就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秦溪侧转头过去, 有些哭笑?不得。 “你伤口是真不疼了吧?还有心思关?心其他。” “就是疼才要转移注意力, 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龇牙咧嘴地说完疼, 又用亮晶晶的?眼睛充满八卦地望着秦溪:“你们?好上了吗?” “没好上你打算抢?” “脸长得好看,就是性格太闷……我看不上。” 最后这句看不上说得很轻,生怕破坏好不容易刚才洗刷干净的?轻浮之名。 “那你就放心吧, 要处!”秦溪笑?,往嘴里塞了口鱼,慢慢扯出鱼刺。 要处! “有时候我真嫉妒你,爹妈对你好,又有个这么好的?对象,摆摊好挺赚钱……” 说到这里,柳雪花又想起吴娟的?事?。 “那天我找吴娟吵了一架, 她?还死不承认, 我可是看到她?和她?对象跟一个女人在咱们?厂子门口说话。” “你看到女人的?长相了吗?”秦溪问。 “个头不高?,穿得挺时髦,我估摸着工作?应该不错, 要不咋能穿得起呢子大衣?” 女人长卷发和长过膝盖的?呢子大衣给柳雪花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穿着打扮无论走哪都绝对引人注意, 所以她?牢牢记下了那人长相, 只?要再瞧见保准能认出。 “这事?先放到后头, 你先养病,再让你妈去厂子里给你请假。” “我已?经把工作?转卖给别人了,不用请假!”柳雪花似笑?非笑?, 接着又道出原因:“我妈催我把工作?让给未来?大嫂。” 再不转手,这份工作?最后也?落不道她?手上, 还不如换点钱当路费。 “工作?的?事?之后再说,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没有工作?也?能活下去。”秦溪道。 “我信!你不就是最好的?榜样?” 熄灯前,两?人聊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这一通下来?秦溪竟然觉得和柳雪花还挺投缘。 除了偶尔管不住的?膈应话让人接不上话。 和张秀芬一样,好像……听多也?就适应了。 *** 市一院。 暂停了一天没摆摊,第二天秦溪照常出摊。 报刊亭上的?招租告示摇摇欲坠,被风一吹正好落到秦溪脚面?。 她?弯腰捡起,顺势瞄了两?眼,立刻就被告示上新加的?一排字吸引了视线。 字是手写加上去的?。 说的?是报刊亭出租,不局限于书?报才能租,不限任何经营范围,而且还可以适当改建内部结构。 秦溪把蜂窝煤点燃,等火势起来?的?空档,趴到报刊亭窗口露出的?缝隙往里看去。 报刊亭最多就十平,屋里堆了好些杂物,秦溪甚至能瞧见老鼠在杂物中跑动。 要么是报刊亭底下有下水道,要么是从外边跑进去的?。 “秦溪同志?” 薛山辉有些好奇,秦溪趴在报刊亭窗口上,还不停地想把脑袋往缝隙里钻,模样着实滑稽。 高?扬的?音调冲入秦溪耳朵炸开,猛地吓了她?一跳。 显而易见的?高?兴,甚至都能感觉到丝丝急迫。 秦溪直起身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薛老师,今天来?看电影啊?” “专门来?找你的?,我昨天就来?了趟。”薛山辉抬起手推了下眼镜,随之就注意到那张招租告示。 “你想租报刊亭?” 秦溪把告示递给他,笑?道:“我就是看上面?说什么都能卖,有点想租下来?做小买卖。” “你怎么会搬到这来?摆?你原来?那个位置来?了对夫妻。” 薛山辉受妻子命令,昨天专门跑电影院门前来?买豆腐,可来?了才看到摊子已?经换了人。 要不是对面?烤红薯的?大娘说秦溪在街对面?,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上当买了那家的?豆腐。 秦溪笑?,她?不是那种有冤屈不说出来?的?性格,薛山辉一问当即就选了能说的?全说出来?。 “电影院院长竟然参与门前小摊竞争……”薛山辉皱眉,很快嗅到其中的?关?键点:“我觉着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人从中授意。” 就算周院长真要给亲戚找个摆摊的?地儿,那也?会避开和员工家属抢,而且还故意抄袭人家的?吃食……那不是招人恨呢吗! “我就说妹子咋好几天没来?,原来?是被人害了。” 忽然,一道温柔又带着些气愤的?声音插入两?人聊天。 王凤英走近两?人,将菜篮子放到地上,沉着这脸继续道:“我家那口子认识周院长,我帮你去问问怎么个事?儿。” “王大姐。”秦溪忙招呼人。 “放心,我这就回家去问,你先帮我做二十个苏子饼,等我得了消息回来?正好拿饼。” 王凤英本就是个热心肠,还因在街坊邻居那口碑好,当选了他们?街道的?妇女主?任。 说完,就直接提起菜篮子转身连跑带走的?离开。 薛山辉笑?笑?,干脆也?放下公文包冲秦溪道:“我是来?买豆腐的?,你做完饼子咋给我做豆腐。” 正好,他也?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溪把凳子搬出来?给他坐着,手脚麻利地开始热锅摊饼子。 薛山辉望着那张出租告示,再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栋灰色水泥建筑。 “秦溪同志想租报刊亭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秦溪一喜,停下动作?忙道:“我想租,有个固定地方总比随时被人赶走的?强。” 只?要有报刊亭,秦溪还能增加许多其他种类,而且冬天经营也?不会受限。 虽然出租告示是贴在报刊亭上,可秦溪知道,除非内部人员家属没人租,否则外边的?人很难找到渠道。 没见告示上写了一通,都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这张纸就是为了应付单位检查而已?。 “这个报刊亭应该归市二人民法院,我有个老同学在法院里上班,可以帮你问问。”薛山辉谦虚道。 “我今天可算是遇到了两?个贵人!”秦溪不由感叹。 不过随意地诉说,竟然立刻帮她?解决了眼下最大的?两?个难题。 “如果?真要谢我,那豆腐多放点折耳根,我爱人就好那口。” 说罢,薛山辉也?站起来?,冲秦溪挥挥手,直接穿过马路去了斜对面?的?法院大院中。 王凤英和薛山辉都是利索的?人,秦溪三锅饼子出锅,两?人一前一后地就出来?了。 薛山辉先到,笑?呵呵地告诉秦溪明天可以直接去法院办手续。 而且秦溪可以用家属身份用内价直接租下来?,一个月就六块钱。 秦溪大喜。 随后到的?王凤英也?带来?了准确消息。 在家休息的?高?帆给周院长去了通电话,那边也?痛快,直接就报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教育局局人事?部主?任——彭国正。 “我想不通!那么大个官儿怎么要专门针对你个小姑娘。” 王凤英想不通,秦溪也?一头雾水。 原身一个天天在菜站和厂区转悠的?小姑娘,哪有机会得罪什么教育局的?大官。 秦溪穿过来?一年,记忆里也?不认识任何姓彭的?人。 薛山辉眸子一闪,不过并没多说什么。 两?人买完饼子和豆腐离去,秦溪独自思索了好半晌,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市一院。 秦溪是专门寻着十一点左右的?时间来?到医院。 昨天的?饭盒她?没还给黎书?青,而是洗干净又重新装上了饭菜。 十一点半到达医院,大堂里已?经没多少病患,稀稀拉拉几个人在收费处窗口等着缴费。 胡丽一看到秦溪,就飞快地跑上来?。 一把挽住秦溪胳膊,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道:“昨天做手术的?那个姑娘是你朋友?” “我们?是一个大院的?。”秦溪回,至于是不是朋友,现在应该还算不上。 “那姑娘的?事?咱们?医院全都传遍了,可真惨啊!” 医院就是个小型社会,不管医生还是病人的?八卦,一传十十传百半天就能传遍。 何况还是柳雪花亲口传开,传得那就更快了。 “她?是挺不容易。” “今早咱们?医院开会,号召大家捐钱,免除她?接下的?医药费。” 听到这句话,秦溪那是真心笑?出了声,忙乐呵呵地跟着点了好几下头。 聊完柳雪花,胡丽瞧见秦溪左右手都提着饭盒,眨了眨眼睛故意道:“其中有一份是黎医生的?吧?” “嗯,这份是他的?。” “现在都不说黎同志,直接叫他了啊!” 胡丽几乎是把秦溪送到楼梯口,左右瞧瞧没人又压低声音道:“虽然我觉着不可能,但还是想提醒你……小心我们?医院的?彭冉医生。” 彭…… 听到这个姓氏,秦溪眉心下意识一跳。 但随即又暗笑?自己反应过度,只?不过是同个姓氏,她?都跟应激反应似的?了。 “彭冉医生喜欢黎医生咱们?全院都知道,黎医生那都拒绝多少回了,都不死心呢……”胡丽砸砸唇,满脸嫌弃。 不管黎书?青如何拒绝,医院的?同事?在背后说了多少闲话,彭冉还是跟狗皮膏药似的?不肯放弃。 大家明面?上不敢提封建迷信,私下里甚至都怀疑她?是中了邪。 秦溪不知道内里详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接话。 上到二楼,黎书?青办公室外还有病人,秦溪坐在走廊凳子上静静等着。 就算是工作?,黎书?青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冷冷清清,跟病人沟通时话也?很少。 不过意外的?耐心,病人或许是年纪大了,好些话都要重复两?遍。 秦溪坐的?位置能看到他一点点侧脸。 虽然对外说两?人要处对象,可秦溪感觉黎书?青好像是喜欢她?,但没有半点儿主?动表白的?意思。 难道是……害羞? “秦同志?” 许是秦溪的?目光太火热,黎书?青抬头瞬间便瞧见了她?。 病人及家属前脚刚走,黎书?青后脚就跟着走了出来?。 “你等多久了?” “刚到一小会儿,看你有病人就没进去。” “那你再等我一会儿,我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我还要上楼去送饭,这是给你的?,今天就别去食堂吃。”秦溪把饭盒塞到黎书?青书?里,动了动唇,最后只?笑?着挥挥手手:“那你先忙。” 旁边几双眼睛盯着,估摸着已?经很不满她?占用医生的?时间了吧。 上到五楼柳雪花的?病房。 秦溪先是被病房里站满的?人吓了跳,等那些大娘大姐都留下一点点心意离去后才得以到病床边。 “你来?了?” 见到秦溪,柳雪花仰躺着露出个虚弱的?表情。 伤口疼痛一动都不敢动。 现在可没有微创手术那种技术,手术创面?都很大。 疼痛加上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吵闹,柳雪花此时憋了好久才忍下骂人的?冲动。 “我扶你起来?吃饭。” 秦溪把那些橘子和鸡蛋都放到床下,拖出凳子来?坐好。 “今天晚上不用你守夜了,我请隔壁床大娘扶我一把就成。” 秦溪应好,把饭盒端给她?自己吃。 *** 市一院食堂。 “师傅,麻烦您帮我热热饭菜。” 黎书?青把凉透的?饭盒递进厨房,大厨笑?呵呵地接过去,麻溜放到蒸锅上。 “黎医生还是头回带饭来?热,是对象送的?吧?” 黎书?青经常在食堂吃,不在食堂准是回家,还从没见他带过饭。 说是……冷菜不健康啥的?。 董大厨不懂哪里不健康,不过能让这位打破习惯,除非是对象送来?的?饭菜。 黎书?青笑?了笑?。 董大厨努力不懈地继续搭话,说到后头实在无话可说,才转身去端饭。 等黎书?青一走,来?打饭的?年轻女护士立刻接话。 “黎医生的?对象就在咱们?医院!” “那咱们?吃完饭去瞅瞅。” “胡丽姐说姑娘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配咱们?黎医生正正好。 ”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姑娘,可昨天我问她?,那姑娘说没处啊!” 窗边吃饭的?人动作?一顿。 “青书?,带什么好吃的?了?跟师兄也?分享分享。” “家常菜,比不上嫂子送的?饭好吃。” 说话的?人戴着副金边眼镜,浓眉大眼长相端正,和院长张越楠有七八分像。 而此人正是张越楠的?大儿子张衡,与黎书?青是同批国家派出国深造的?医学生。 “我瞧你的?菜比我的?好吃。” 张衡把自己的?饭盒往前一推,三个饭盒放一起,高?下立判。 一荤两?素。 扁豆翠绿油亮,炒青菜上点点蒜末点缀。 而另外饭盒里红烧肉飘出来?的?香气正是让他不停吞口水的?元凶。 一半饭一半肉,酱汁已?经沁到了饭里,光是想想都觉着好吃。 再看自己,饭菜都混到一起,黄得根本没有食欲。 “我看不像黄奶奶的?手艺,也?不是翠姨,难道真是你对象送来?的??” 张衡拿回自己饭盒,混乱将饭菜拌到一起,勺子一转先去黎书?青饭盒里舀了勺肉。 这就叫声东击西。 黎书?青反应慢了一拍,将饭盒移到自己面?前皱眉:“想吃红烧肉的?话我去食堂给你打。” “瞧你这样。” 张衡喜滋滋地连饭一起喂进嘴里,没打算继续逗师弟。 “既然都有对象了,那彭冉那边你就要避着些,别让医院的?人再说闲话。” 张衡跟彭冉说起来?还算远房亲戚,不过他自小就不喜欢这个表妹。 娇生惯养出不少臭毛病,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才肯罢休。 不过他倒不担心彭冉能逼黎书?青做什么,傅家可不是彭家能得罪得起的?人。 黎书?青皱眉。 “从头到尾都是彭冉纠缠我,为什么要我避开她??” “我知道,医院的?人都知道,可你对象不知道啊……万一她?误会……” 张衡跟爱人处对象时波折不少,这方面?他还算有点经验。 “她?不会。”黎书?青很肯定。 “会不会可不是你说了算,不说这个……我一直很奇怪为啥彭冉那么执着,你话都说那么清楚她?还不死心。” 连他妈都说彭冉死心眼,以后谁和她?结婚谁倒霉。 黎书?青只?能再次叹息摇头。 感情很多时候可比人体解刨复杂多了。 否则知道原因的?话,他一定规避任何让彭冉喜欢上他的?契机。 与此同时,病房外的?秦溪与黎书?青也?有同样疑惑。 上楼前胡丽提醒她?注意彭冉,这不没多久情敌就来?了,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护士换药,秦溪就去走廊上等了会儿。 彭冉和两?个护士从她?身边走过进入病房,一声冷哼从鼻腔中溢出。 秦溪立刻明了,这就是胡丽说的?彭冉。 三人进入病房,秦溪的?目光落到彭冉的?头发上,却立刻黯了下去 。 长卷发,时髦的?穿着打扮,还姓彭。 等她?们?几人离开,秦溪进入病房,只?见到柳雪花震惊的?深色之后立刻心下了然。 “是她??” “就是她?!我不会认错。” 兜兜转转半天,原来?竟然是情敌嫉妒陷害。 秦溪扶额,如果?是亲手撬来?的?黎书?青那也?就认了,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更何况现在他们?连恋爱都没谈呢! 但是…… 知道原因,却没法立刻解决。 *** “女同志,钥匙我就先给你,早上我就喊人来?把里面?的?杂物清了,你打扫打扫就成。” 早上签完协议,负责管理?的?□□事?就把钥匙交给了秦溪。 秦溪接过,连连道谢。 “可不用谢我,咱们?都是正常程序办理?。” □□事?面?上说得客客气气,其实一直都在打量秦溪。 由副院长亲自出面?,连审查这一关?都省略了。 不知道小姑娘跟薛纪委独子有什么关?系,但能让其亲自出面?,准不是什么路人。 任□□事?想破脑袋,估计也?料不到就是摊主?和食客的?关?系。 “亭子有点脏,你可能要重新打扫下,接水就到法院门卫那里接。”□□事?交代着。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好,谢谢□□事?。” □□事?一走,秦溪这才打开报刊亭的?门。 刚打开门,一股子霉味冲出。 杂物一除,爬满墙角的?青苔就漏露了出来?,甚至还有股子尿骚味。 前租客太不讲卫生,竟然直接在报刊亭里小便,而且旁边还有大块被熏黑的?痕迹。 不仅在屋里上厕所,还烧炭盆烤火。 棚子顶有个小灯泡,电从路边的?电灯处接来?,无法自己打开关?闭,晚上路灯一亮报刊亭就亮了。 真正把杂物清除后,报刊亭比秦溪想的?要大些。 靠路边一面?墙有个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窗。 与窗相对的?那面?墙也?有窗,只?是多加了道门,□□事?说外边儿门外也?可以摆东西,反正一米开外就是墙。 所以秦溪可以把锅灶安排在外边儿。 简略看完,秦溪已?经规划了摆放位置。 报刊亭租好,钱也?交了,接下来?就是过老妈那关?,挨顿打先。 看完报刊亭,秦溪回到大杂院。 院里很热闹,先出柳雪花的?事?传遍厂区,后又是吴娟又被对象甩了。 秦溪进院子时,就见吴娟坐在李家门口哭哭啼啼的?样子。 一身粉白色格子的?确良,两?根辫子垂在胸前,长得也?算眉清目秀。 李秀兰对天骂娘,诅咒吴大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张秀芬在旁附和,一脸义?愤填膺。 众多同仇敌忾的?人堆中,唯独秦雪和包亮一脸鄙夷,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你怎么空手回来?了,今晚不摆摊?” 看到秦溪两?手空空地走进来?,张秀芬还有些奇怪。 往常这个时候,秦溪已?经买了菜回来?,进厨房蒸红薯。 “摊子被人抢了,没地方摆,今天就不摆了!”秦溪懒洋洋地回道。 “什么!” 张秀芬大叫,先把抢位置的?那人骂上一通,这回倒是骂得相当真心。 “妈,那人不仅抢了姐的?位置,还卖得和咱们?一样,也?是豆腐和饼子。”秦雪补充。 “等我去找你爸,我们?去看看。”张秀芬意识到事?情严重,反而倒是安静下来?,来?回踱了两?步道。 “妈!去看也?没用,我们?已?经查到是谁偷学姐的?手艺。” 秦雪一把拉住张秀芬,悄悄看了眼秦溪后继续道。 “那人不要脸,可又没本事?学得一模一样,所有做出来?的?饼子可难吃了。” 李秀芬啐了口,抱臂直接哼道:“活该学不会,坏良心的?东西,要遭报应。” “可不是!那人啊……”秦溪言笑?晏晏,跨步上前,一指吴娟:“可不是遭了报应吗!” “你指我家娟儿干什么?”李秀芬吼。 秦雪也?跟着上前一步跟姐姐并排站,指着吴娟噗嗤笑?了起来?:“婶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吴娟就是那个偷学我姐买卖的?丧良心。” “你血口喷人,咱们?大院门成天开着,外边人都能进来?,谁知道是谁偷学了。” “婶子,外人进院里来?,你还能不知道?” 李秀兰接不上话来?,楞楞好半天又挤出句:“院里那么多人,谁说就是我家娟儿。” “李婶子,你猜吴娟跟对象为啥黄了?”秦溪直接问。 李秀芬答不上来?,吴娟哑口无言,只?是一脸死灰地望着秦溪。 “她?对象吴大山因为这事?调进学校食堂当大厨,看不上吴娟了呗!”秦溪又笑?道,然后直接问吴娟:“你说是不是?” 借对象往上爬的?男人,又怎么会情深义?重。 吴娟不说话,但不说话也?就相当于承认了。 乔珊啧啧两?声,一脸嫌弃地抱着孩子往边上让了让。 亏得她?刚才还好心劝吴娟想开点,原来?就是自作?自受。 “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张秀芬没骂,李秀兰倒先接受不了,扯着吴娟的?衣领子使劲摇晃。 看热闹的?吴慧也?相当不屑:“好歹都是一个院的?,大姐你咋能害自己人呢!” 非议声,责怪声,都没能让吴娟动摇,她?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没偷学,她?就院子里做,谁都能看见。” “真不要脸!”张秀芬啐,说着咬牙切齿道:“活该嫁不出去,我看这件事?传出去以后寿北市谁还敢娶你。” 是不能把吴娟咋样,但传出去厂子里的?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想要在厂子里生活,名声比钱还要重要。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话音刚落,李秀兰的?巴掌狠狠抽上了吴娟的?脸,直接把人打得一歪跌坐在地。 “等你爸回来?打死你。”李秀兰又哭又打,真到伤心处倒还没了泼妇的?样子。 张秀兰拉着秦溪回屋。 乔珊也?跟着进了屋,把门一关?,在沙发坐下。 “你们?别心软,李秀兰是做给你们?看呢。”乔珊直接道。 刘娜从妈妈腿上下来?,立刻扑进秦溪怀里:“秦溪姐姐,等我长大了一定帮你打坏人。” 秦溪笑?眯眯地香了口小姑娘。 张秀芬的?无情铁砂掌直接招呼上秦溪胳膊:“死丫头,出这么大事?都不告诉我们?。” 同时又有些感慨,儿女都大了,有困哪已?经不会第一时间想找父母帮忙。 “妈,姐不是怕你担心吗!” “臭丫头,就知道糊弄你妈,现在知道难道就不担心了。” 乔珊问:“那接下来?咋办?这事?说出去虽然是吴娟不对,但没法子管。” “我租了个报刊亭。” “……” “你租了个什么?”张秀芬没听清似的?追问,而后自己又说出了答案:“报刊亭?” 秦溪点头:“就在电影院前边。” “臭丫头!” 这回是真打,大掌一下一下落到后背,疼得秦溪龇牙咧嘴。 租房子那可是大事?,不跟家里商量就擅自租下,哪有不挨打的?道理?。 秦溪敢肯定,如果?不是先斩后奏,这个报刊亭她?是租不下来?的?。 晚上,秦海从回收站回来?,还给秦溪带了件李建军送的?礼物。 一口坑坑洼洼,耳朵断了一截的?砂锅。 说是李建军从杂物堆里捡来?的?鸡食碗,前些日子洗干净结果?发现是口锅。 秦溪用手仔细摩挲内壁,没有沙粒粗糙,陶质细腻,与外壁的?粗糙对比明显。 确实是一口好砂锅。 秦溪把锅洗干净仔细永黑猪油抹匀,晾在屋檐下。 晚上吃完饭,一家子十几口人呼啦啦地涌去电影院门口看秦溪刚租的?报刊亭。 这么大点的?地方,秦家人连站都站不进去,就趴在窗子外随便看了看。 只?有秦海拿着皮尺仔仔细细地把屋里的?数据记录下来?。 “换个大点的?灯泡,地上得重新敷水泥,现在是木板,容易进油……” 秦海先把要修的?基本情况记下来?,秦溪提出设想。 “爸,我想在这做一排柜子,下边放灶……” “成!我去找李站长说说,推车就是他替爸出的?主?意。”秦海一一记下:“我记得厂子仓库里有好些胶皮管子,我去问问能不能要点。” “窗子也?得换。” “行,我去找点旧木头。” “还有这种可以折叠的?小桌子,万一有人要在摊子前吃,那还能坐……” “没问题,回收站有不少旧板子。” 无论如何,所有的?东西能不花钱的?都不花钱。 “……” *** 寿北市,市政家属院。 “消息已?经确认,彭国正近日确实通过手中权利确实安排了两?件事?……” 一坐下,薛岭挽起衬衣袖子,接过爱人递来?的?大蒜,边剥皮边跟沙发上的?眼镜青年说话。 那眼镜青年正是薛山辉。 “一件是授意电影院院长抢人名群众摆摊的?位置?”薛山辉冷笑?。 “那就是件小事?还算不上。” “彭国正利用职务之便,将一名国营饭店的?厨子调到了你们?学校,并且安排他当后厨采购……” 学校食堂人员招聘一直是教育局经管,如果?不是因薛山辉提彭国正授意电影院院长抢夺位置,薛岭查不到这件事?。 那个叫吴大山的?人进入学校后,仗着彭国正坐上了食堂采购位置,上去就大肆克扣菜钱。 一系列违规操作?已?然违反干部原则,而继续查下去还揪出了条大鱼。 彭国正收受贿赂,将原本用以建设新校区的?地皮租给了一家合资厂盖厂子。 “他好大的?胆子!” 薛山辉以为彭国正只?是徇私报复秦溪,没想到后头还有这么多的?事?。 “彭国正的?事?暂时还需要保密,至于那个小姑娘摆摊的?事?,你告诉她?别担心,我们?会就此事?对电影院提出批评整改。” “秦同志这几天没来?摆,等她?来?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薛山辉笑?道。 “说起这个女同志,我们?还查到了另一件事?。你知道为啥彭国正要针对个小姑娘吗?” “眼红人买卖?” “不是,是因为他闺女看上的?对象跟秦同志处对象呢。” 薛山辉:“……” 搞半天原来?是争风吃醋。 “你知道女同志的?对象是谁吗?” 薛山辉上哪知道这个……他只?是因为路见不平帮了个忙,哪管人对象是谁! “傅司令的?外孙,市一院最年轻有为的?黎医生,你妈的?手术就是他做的?!”薛岭感慨道。 “黎医生!” “就算咱们?不帮,那彭国正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薛山辉:“……” “以后好好跟人女同志来?往,说不定以后咱家还得求她?帮忙呢!” 薛山辉: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第34章 秦溪从摆小摊到租房子做买卖的事很快在厂区里传开。 许是生活都太?单调, 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当成大新闻传开,院子来来往往数批看热闹的人。 不过少了李秀兰碎嘴,来的人大多?空手而归, 也问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因为吴娟的事儿, 李秀兰两口子自觉抬不起?头来, 头几天几乎不怎么?出门。 吴慧倒是该吃吃该喝喝,半点?儿不觉着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溪为感谢卓三这段时?间的帮忙,连带着对吴慧也照顾了些, 她来秦家还?越发来得勤了。 刚从菜站回来,吴慧就挺着个大肚子从房间里跟了上来。 肚子高耸,撑得衣服的扣子都紧绷得很。 “你知道我家那口子上哪去了?“ 问题很奇怪,可秦溪还?真就知道。 “绥宁服装厂。” “他们去服装厂做什么??这几天天没亮就不见人,也不知道一天天忙啥呢!” 晃晃悠悠走到秦溪家门前,扶着墙好一会才缓缓坐下。 做什么?秦溪也知道,不过吴慧这大嘴巴还?是先瞒着她为好。 “预产期快到了吧?”秦溪看着都觉得胆颤心?惊。 “就这几天了。” “那你别老躺着, 没事起?来走两步, 生的时?候少受罪。” 两世?为人秦溪都没体验过生孩子的痛苦,不过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世?界多?少也能了解到一些。 现在国内的医学发展还?比较落后,生孩子无异于鬼门关上走一遭。 吴慧还?天天躺着, 缺乏锻炼生产时?要更受罪。 “早上我就去厂子门口溜达了圈, 这不才回来呢吗!” 秦溪有些诧异地回身望了眼竟然如此顺从回答的吴慧, 心?想难道是因为怀孕荷尔蒙异常导致性格也改变了? 吴慧瞪了眼秦溪, 没好气?道:“看猴呢!” 好吧……是错觉。 五月一到,厂子后的河沟边到处都长满了茭白。 秦溪用小刀将茭白皮划一刀,再?剥去外壳, 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茭白来。 这些茭白是昨天半夜秦海和秦涛打着手电去掰回来的,壳子上还?带了不少稀泥。 虽然个头有些小, 但要想等?到长大,早被别人掰走了。 秦海自从发现这片茭白,天天上下班都要去看看,今天终于才放下心?了。 哗啦—— 水池里两条鲤鱼赛着摆动尾巴,拼命想摆脱这片连身子都无法淹过的浅水。 鱼也是昨晚在塘子里所捞,别看生命力挺顽强,其实比巴掌长不了多?少。 “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 忽然,吴慧没头没尾地感慨了这么?句,说完杵着头竟一脸忧伤起?来。 “咱们院里谁不羡慕你每天睡到晚,睡醒就能吃,吃饱就可以睡。”秦溪笑着回。 “你看我家!” 秦溪疑惑地顺着吴慧目光看过去。 李家房门紧闭,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秦溪好像看见李秀兰出门去了。 “我妈生怕我拿家里东西,连钥匙都没给一把,他们只要不在家,我就没地儿吃饭。” 秦溪:“……” “你真以为我在我家白吃白喝?” 秦溪:“……” 她真是如此想来着,吴慧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那是因为有父母惯着。 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啊…… “卓三哥卖了他家老房子,每个月给我妈三十块生活费,房租也是我们自己?出。”吴慧撇嘴,接着目光一转,看向门口:“来凤嫂。” 潘来凤一手提着个篮子,一手还?提了条五花肉。 “你这肚子,快生了吧?” 潘来凤顺势把手递给秦溪,目光从吴慧肚子上划过后,落到家里:“志明,喊上刘娜一起?出来吃糖,舅妈买了糖。” “舅妈,糖……我要吃糖。” 沙发上玩闹的两个孩子慌慌张张地爬下沙发,光着脚板蹭蹭蹭地跑出来。 孩子们最喜欢的西瓜糖,红红绿绿至少有小半斤。 “嫂子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潘来凤给孩子们抓糖,顺道也抓了一大把给吴慧,秦溪有些疑惑地问。 “你二哥从三级工人升级到四级,还?从放映部调到了办公室。” “真的!那可太?好了。”秦溪大喜,晃了晃手里的五花肉:“那中午就做茭白馄饨,我这就去和面。” 姑嫂现在都不知道秦涛的升职竟然和抢摊风波有关。 不管过程是如何,总之最后的结果?还?让人挺高兴。 咕噜噜—— 连绵起?伏的声音传出,配合上吴慧狂吞口水,秦溪这才想起?她刚才说没法吃饭的事。 “中午你也在我家吃吧?肚里的孩子不能饿。” “那你多?给我放点?辣子油,你做得辣子油香。” 这边说着,手里剥糖纸的动作半点?没慢,说完就立刻塞进?了嘴里。 潘来凤接过秦溪剥茭白壳的工作,坐下有些奇怪地道:“我刚才从三林巷回来,见你妈在那买棉被,给谁买的?” “给我大姐呗,还?能给谁!”吴慧口齿不清地回答。 “那也不能把你一个怀孕的人扔在家里!再?不济钥匙也得给吧,要不你咋吃饭?” 潘来凤进?门时?也听到了吴慧说的那句话。 当妈的不管怀孕女儿吃喝,还?锁了门不让她自己?做饭吃,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在我妈心?里我二哥排第一,我爸排第二,我大姐排第三,最后才是我。”吴慧耸肩,一脸无所谓地又道:“反正她在我心?里也是最后一位,没啥亏的。” 缺爱的人,只要遇到一点?点?偏心?,就会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 吴慧是如此,潘来凤也是如此。 眼下看来,潘来凤赌对了,吴慧至少也没输。 卓三平时?瞧着是吊儿郎当,但做事还?挺靠谱也讲义气?,至少比柳雪花的哥哥柳建明强百倍。 “你大姐要搬回院里来住?”潘来凤又问。 “她哪有脸再?回来!” “那她买棉被做什么??只有结婚搬新家才会买新被子。” “还?能干啥,我妈托人给她介绍了个新对象,这几天准备结婚呢!” “结婚!这才被甩几天?” 满打满算,吴娟和上一个对象分手还?没十天。 秦溪听得瞠目堂舌,这速度连闪婚族听了都得甘拜下风。 通过和院里的这些同辈人相处,秦溪算是真切学会了一个道理。 人还?真是要相处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雪花看似轻挑,实则是被逼无奈保护自己?的手段。 吴娟长得老实本分,理直气?壮作恶,凡事都是别人的错。 而吴慧呢?嘴巴确实有些欠,但意外豁达,看着糊涂其实比谁都明白。 “不过再?怎么?着我们家比起?柳家来说也算不错,至少我妈不会让我去死。”吴慧自嘲地笑了笑。 再?怎么?难受,有柳老五家一对比,就觉着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柳雪花快出院了吧?”潘来凤转移话题问。 “明天,前几天就能下地溜达了。”秦溪边和面边答。 自从柳雪花能下地,秦溪就不用天天送饭,她自己?会去食堂吃。 “那柳老五可真不是东西,柳雪花住院十来天,一家子硬是没去瞧过一回。” 说起?别人家八卦来,吴慧可就没有半点?嘴下留情。 “我昨天还?瞧见柳建明去柳雪花屋里翻东西,你们说是不是想找柳雪花存下来的钱?”吴慧又说。 存下来的钱,有是有,不过柳雪花已经藏到了别的地方。 秦溪望了眼后院的杂物堆,笑着没有接话。 柳雪花就是防着家里人翻她东西,将全部身家都藏在了杂物堆里。 住院第二天她就拜托秦溪找出来代为保管。 藏在一根废旧烟管里,钱掏出来还?沾满了黑灰。 七百八十块巨款,完全不是柳雪花所说的被骗完了,还?完秦溪的三百块都还?剩下四百多?。 如今钱就在秦溪床下,就等?人出院就还?给她。 “快看快看!”吴慧叫。 说到柳家,柳建明带着个圆脸盘子的姑娘就从大门走进?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是他新对象的时?候,就捡那姑娘抬起?头到处打量了起?院子,随后皱眉:“怎么?这么?多?家人?” “没几家人,大多?是一家好几间屋子。” “人少就成?,如果?房子还?行就租下来,我也不想到处找了。” 两人说着,往柳雪花住的后院屋子走去。 秦溪和潘来凤对视一眼,双双皱了皱眉。 难道是打上了柳雪花屋子的主意?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那姑娘就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边走边骂 “连扇窗子都没有还?租五块,怎么?不去抢。” 果?然是要将柳雪花住的屋子租出去。 “一会秦雪放学你让她去医院和柳雪花说说。”潘来凤小声跟秦溪说。 秦溪点?头。 柳建明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嘴里低声咒骂着刚才的女同志。 路过秦溪几人,柳建明忽然停下,冲几人挥了下拳头。 高声威胁:“就是你他妈坏老子的好事,要不柳雪花那个贱人早玩完儿了。” 凶狠的目光透过窗子,紧紧盯着秦溪。 秦溪低头,左手伸入盆里,将还?粘在右手上的面搓干净。 柳建明还?以为秦溪是怕了他,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一只手狠狠拍了下窗子:“你告诉柳雪花,她要是再?敢回家,我就打折她的腿。” 说完,感觉自己?达到了威胁目的,把手揣进?兜里,趾高气?昂地打算离开。 而秦溪终于把手上的面搓干净了。 她两步从厨房追上去,就在柳建明快要踏出大门时?喊停了人。 一句话没说,冲柳建明比了个中指,而后几步上前啪啪照着那张让人做呕的脸连甩几巴掌。 手刚从脸上收回,右脚跟着往小腹上狠狠踹了一脚。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疼痛袭来柳建明才反应过来。 “你妈的!” 只来得怒吼了一声,秦溪已经揪住他的头发,直接把人往外头拽。 “放开我,老子跟你没完,啊……啊……” 秦溪的力气?有多?大,柳建明今天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他整个头皮疼得发麻,好像连带着脸皮都往上扯着,疼得根本顾不上反抗。 潘来凤大惊,丢下茭白拿着小刀就追了出去。 孩子们不仅不害怕,还?嚼着糖噔噔噔地跟着出去瞧热闹。 吴慧慢了些,撑着身子好不容易站起?,眼珠子一转,从菜篮子里抓起?把糖也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大家都来瞧瞧。” 秦溪扯开嗓子冲巷子里路过的人大吼,说着手往旁边一扬,将柳建明摔到墙边柴堆上。 “大家都听说柳雪花的事了吧?” “大家都来评评理,亲妹妹还?在医院里躺着,这个王八蛋就想把妹妹住的房子租给别人,你们说让人出院之后住哪儿?” “我好心?送柳雪花去医院,救她一命,柳建明倒好,刚才还?威胁要打死我。” “我今天就站这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被他打死。” 此时?正值中午吃饭时?间,巷子里到处都是端着饭碗在外吃饭的人。 秦溪这两嗓子一吼,呼啦啦地一下子过来了不少人。 “臭婊子,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打死你了。” “咱们院里不少人都能作证,怎么??刚才差点?把我玻璃砸烂,现在不敢承认了?” “刚才柳建明可凶,差点?没把秦溪家的玻璃窗都砸烂。”吴慧吧嗒着嘴里的糖,一脸幸灾乐祸。 “柳雪花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柳老五平时?在厂子里闷不吭声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狠心?!”隔壁院子的大娘喷着嘴里的包谷饭,一句话落喷得隔壁大爷满身都是。 大爷完全没发现,嫌恶地上下打量柳建明:“长得就不像是个好东西。” “太?坏了,把房子租了可让人一个姑娘住哪。” “你们听说了吗!柳雪花把工位换给别人了,估摸着和这一家子脱不开关系。” “我以前还?老觉得柳雪花那姑娘就是个狐狸精,没想到竟然过得这么?惨。” “如果?不弄坏自己?名声,怕早被柳老五卖了!” “姑娘是真可怜。” “他还?想打秦溪妹子,能是啥好东西。” 在厂子里秦溪现在就是勤奋头脑灵活的代名词。 跟柳建明一比,大家当然会选择相信前者,没多?会儿不少人就指指点?点?开来。 “臭婆娘,既然是你说我要打你,那我就真的打死你!” 柳建明个头不高,又黑又瘦,一着急起?来说话就磕巴,嘴皮子哪会是秦溪的对手。 再?被大爷大娘们各种?火上浇油一通,加上下腹传来的隐隐疼痛,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完全失去了理智。 而秦溪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柳建明拳头朝面门而时?,翘起?唇角竟还?有时?间笑了笑。 耍嘴皮子也不是秦溪的强项,打架才是…… 啪啪—— “哎呦我的娘——” “报公安,快去……报公安!” “……” 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安就站在人堆外,霍云甚至捂着小腹看得龇牙咧嘴。 秦溪打倒流氓没机会亲眼看见,今天总算有幸目睹那小小的拳头是怎么?拳拳到肉。 拳法没有任何章法,逮着哪里有空档就往哪里揍。 霍云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打巴掌的掌风竟然是能听见的。 “我不敢了,姑奶奶我不敢了!” 柳建明疼啊……肚子疼,背疼,就连屁股都是火辣辣的疼。 秦溪光往看不见的地方打,柳建明疼得眼泪狂飙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惨状来。 直到秦溪停手,直起?身呼出口气?来。 霍云这才推开人群走了上去:“我们是公安局的,今天来是问问有人蓄意伤害柳雪花的案件。” 医院接收柳雪花后,第一时?间就报了公安。 嫌疑人涉及到港市人,还?是起?非常恶劣的社会治安案件,公安局内部非常重视。 公安局除了派出人力大肆搜查行凶者,还?对大量港市商人聚集的经贸宾馆进?行搜查。 霍云已经连续加班两周,每天忙得脚步不占地 行凶者那边刚有点?消息,马不停蹄又被派出来摸排走访更多?消息。 “公安同志,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婊子要打死我。” 一看到霍云,柳建明声泪俱下跑上去告状。 “你不还?好好站这呢吗!”霍云提着柳建明的衣领,把人从自己?身上扯开。 说着,朝围观群众一挥手:“都散了,不然都挨着来做笔录。” 人群瞬间一哄而散。 一米八多?的霍云提着一米六的柳建明,跟提小鸡崽似的提溜进?了院里。 “这段时?间你们最好别一个人晚上出门。” 先调查完柳雪花的社会关系后,霍云出声提醒。 负责记录的年轻公安啧啧两声,神秘兮兮地跟几人说道:“柳雪花运气?算好的了,你们不知道曾祥真正的情妇都被打死了。” 曾祥,就是那个骗柳雪花当挡箭牌的港市商人。 男人是上门女婿,妻子娘家是港市非常有名的家族,这次专门赶到寿北市就是来抓第三者。 柳雪花要不是当时?求饶了几句,估摸着早已经变成?了具尸体。 女人早在上周就带着曾祥离开了寿北。 可事情远没有结束,不知道是谁竟然还?是杀害了曾祥真正的情妇。 杀人后,在其身上留下了替天行道几个字。 三天前,一个纺织厂女下班途中也遭遇了毒手,作案手法和上次的命案一模一样?。 受害者死亡后,身上同样?也留下了替天行道四个字。 行凶者好像专门挑选那些他(她)认为的道德败坏者下手,并?且行凶前并?不会专门调查对方的情况。 第二个受害者调查下来,只是自由恋爱也被算在了其中。 所以霍云特意提醒秦溪几人,凶手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你这几天晚上还?是先别去摆摊,特别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不安全。”霍云道。 秦溪道好。 看霍云跟秦溪有来有往地聊着天,柳建明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缩在一边。 霍云撇了一眼,问都没问他伤势如何。 “我劝你消停点?,如果?柳雪花举报有人虐待,你们一家三口都得劳改。” 公安局找柳雪花做笔录时?,当然也了解了柳家的家庭情况。 连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柳家还?想卖女儿,只要柳雪花举报,这一家都得进?去待着。 警告完柳建明,霍云几人离开。 秦溪展颜一笑,忽然伸出右手挥了下,吓得柳建明连连待往退后。 离开足够距离后,甩下句:“老子不和娘们一般见识。”跑了。 “以后这王八羔子看到你举手就得吓破胆。” 潘来凤笑,目光一直停留在秦溪两只纤细的手上。 不知道那么?细的胳膊是怎么?有那么?大力气?,揍人威风得紧。 晚上吃饭时?,秦溪提起?白天发生的事,张秀芬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说什么?也要让秦溪过几天再?开始营业。 这件事的影响非常大,公安局消息一放出去,晚上电影院的人都少了许多?。 人少,秦溪也就随了爸妈的意思,只白天去报刊亭整理。 如此等?待了十来天,抓到凶手的消息终于传出。 凶手是个公交车司机,因跟妻子离婚受到打击,导致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告示发出好几天,人们才陆陆续续出门活动。 *** “你怎么?每回相亲都要喊我帮忙!” 电影院前的公交站台前,一个看着二十来岁的平头男青年仰天咆哮。 “哥,你再?帮一回,事成?之后我请你吃好吃的。” 披肩长发的漂亮姑娘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拜托。 张扬扶额,最终长叹一声气?后同意下来。 话音刚落,张雪就立刻挽住了张扬的胳膊,装成?一副亲密的模样?:“妈介绍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要嫁给他们。” “我看那些男同志都还?不错,是你的眼睛长头顶上。”张扬哼道。 “你妹妹我好歹是大学生,怎么?能嫁个高中毕业的,怎么?也得……像那个人!” 张雪手指头指向的,正是站在电影院门口的一个高个子男青年。 青年高大挺拔,站得笔直,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张扬:“……” 静静等?了片刻,发现张雪还?是没发现,忍不住抽开手吼道:“那人不就是妈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吗!” “不会吧?” “你自己?拿照片出来对比。” 张雪还?真从包里拿出照片,四处寻找能看清的地方。 最后在马路对面看到家很亮堂的报刊亭,扯着张扬连忙跑过去。 两人来到报刊亭前,张雪忙着比对照片,张扬则是被亭子里的情景吸引了视线。 走到窗口往里一看,就见一姑娘正在窗口案板上和着面。 微黄灯光下,这个报刊亭更像是个温馨的厨房。 窗口边有个很大的案台,两边都是架子,摆满了各种?瓶子。 秦溪抬起?头来,笑了笑:“想吃什么??” “你这真是卖吃的?” “对,点?菜单就在你面前,你可以先看看。” 秦溪停下动作,趁张扬看菜单的时?候去后边拿出套桌椅板凳摆到了前窗口下。 原本秦溪是将灶台设计到案台下面。 可试验两回后发现,只要点?火屋子里就热得跟烤箱一样?,人根本待不住。 所以秦海把推车改造成?双灶,就摆在报刊亭后,两边儿再?用烂布挂起?来随便一挡,就成?了个半封闭的厨房。 后窗因此也进?行了扩大,窗台比推车低,站在后窗就能直接用灶。 秦溪把桌子支好,又打开窗口前专门牵出来的灯泡。 做完所有事,发现这小伙子好像还?没有选好,于是又进?了报刊亭继续和面。 “哥”,我去看电影了,你自己?坐车回家。” 确认照片完毕的张雪立即抛下哥哥,整理了下头发后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而此刻的张扬只是回头看了眼,立刻又转回那张纸上。 铁板认识,后头那个包浆豆腐是什么?? 洋芋认识,但为啥前面还?加了个狼牙。 还?有素拉面,鸡蛋番茄拉面,清汤拉面,猪肉拉面,还?有个什么?炒拉面。 “同志,拉面是什么??” 所有的菜他都看得一知半解,只能通过字判断出好像是面条。 寿北人最常吃的面条是干面,要么?就是米粉和抄手。 “顾名思义,就是用手拉的面。” 秦溪凭空比划了下,张扬算是明白了那么?一点?点?,但对于拉面还?是没有半点?能想象的空间。 想着自己?反正也没吃饭,手指头在菜单上划拉一下,最后落到猪肉拉面上。 六毛钱一碗的面,价格算挺贵。 不过刚发工资没几天,他还?有闲钱能尝试一碗面条,如果?不好吃也就是这一回。 “你先坐,我这就做。” 案板边的面盆里取出一坨面,随手撒上些干面粉,揉搓切成?小块。 细长面条逐渐在秦溪手指间形成?时?,张扬终于明白什么?叫拉面了。 用手拉出来的面,可不是就是拉面。 疑惑解除,张扬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坐回到小桌前静静等?待。 “秦同志,给我来个苏子饼。” “我要十块豆腐,今天有洋芋啊……那我要洋芋。” “五块豆腐,多?放点?折耳根。” 等?待期间,张扬发现陆陆续续有人来报刊亭前买吃的。 几乎是职业本能驱使,每次来人他都会站起?来看,一直等?那人拿到吃食走了才会再?次坐下。 狼牙土豆原来是波浪形的炸洋芋,包浆豆腐是用许多?调料拌起?来的豆腐,样?子很特别。 而那些饼子,面香四溢,随着食客一口咬下,他都能闻到馅料的香气?。 张扬拿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将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一一记录下来。 作为寿北市人民日报的民生专栏编辑,遇到各种?事情他都会记录作为撰写文章时?的灵感。 “不好意思,因为肉汤煮滚花了点?时?间,所以面条有点?慢了。” 秦溪送上面条,歉意地跟张扬笑了笑。 “没事,美味的食物是需要等?待的。” 张扬翘起?唇角笑笑,没有立即动筷,而是又拿起?笔写下记录。 汤是乳白色,汤面漂浮着一层油,切成?大片的猪肉,搭配上青翠香菜和葱。 首先,色香味中的色可以打满分。 放下笔,仔细闻了闻汤的味道,其次香这一关也很让人满意。 秦溪一直坐在案台边,微笑地望着。 前世?,也遇到过很多?和张扬一样?的食客,吃之前拍照,吃之后发感想。 不是为了单纯享受美食,反而将此当成?目标。 收回眼神,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月亮。 前世?无依无靠更无牵挂,这一世?有家人有个小摊,甚至还?有了期盼的未来。 “同志,你吃的这是啥面条?” 正对月矫情,灯光下突然走来了个头发半百的中年人。 他身形很高大,穿着件灰色的夹克,背着手,笑眯眯地低头问张扬。 “拉面。” 张扬回得口齿不清,那个记录的笔记本早已合上,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吃得热火朝天。 “看着挺好吃,同志也给我来一碗吧。” 中年人脱下夹克,坐到小桌子边,见外衣搭在腿上。 “大爷您是和那位同志要一样?的吗?” 中年男人夹克上别着枚国徽,加上他那件特殊的行政夹克,秦溪猜测他应该是对面法院里的工作人员。 “还?有其他选择?” 中年人笑问。 不等?秦溪回,张扬就站起?来拿了菜单递给男人,并?且喊出了他的名字:“李副院长你好,我是人民日报的张扬。” “我记得你,张记者!” 李副院长歪头一看,很快认出了对年的男青年是谁。 “您怎么?也来外边吃面?” 张扬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前不久市二法院食堂请来了一位祖上说是御厨的大厨。 “别提了。” 李副院长连连摆手,先要了份和张扬一样?的拉面,才开始解释:“小锅菜还?勉强,大锅菜……” 摇头,一言难尽。 祖上是御厨,可到了大厨子那,就只剩下祖传的菜谱。 那大厨烧大锅菜,咸淡掌握不好,有时?候下边的菜糊了,上边的菜还?半生。 后勤部主任都因这事被罚写检查,因为光被名号唬住,直接先把人招进?单位,考证的事放到了后头。 “那您真是来对了,这个小同志做的面条很好吃。” 两人虽然聊着天,张扬的嘴还?是没停下来过。 吸溜进?一大口面条,忍不住夸赞。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能让张记者都说好吃,味道肯定?不俗。”李副院长搓手笑道。 很快,面条端上来。 秦溪随即还?送了碗辣子油来,看张扬碗里的汤已经见底面条还?没吃完,又给他添了碗汤。 面条口感劲道,吸满了汤的味道,一口下去都是很浓的肉香味。 第二口吃到了和汤一个颜色的萝卜片,更是肉香浓郁,其中还?有微微的甜。 吃到一半,李副院长注意到了桌上的辣椒油。 一勺子辣椒油入碗,鲜中瞬间又多?了辣和香,一口下去就辣得鼻尖冒出热汗。 一碗面条下去,工作整天的疲倦好似一下子烟消云散。 两人连汤带面都吃了个干净。 李副院长一抹嘴很快站起?来走到窗口:“小同志,我去单位拿饭缸,你再?给我煮一碗带走。” 吃饱喝足,李副院长立刻想到了在家的老娘。 第35章 市政家属院。 夜色浓厚, 天?空上缀满了繁星点点,寂静夜晚中,有道?极快的脚步声在靠近一栋三层小楼。 李副院长脚步匆忙, 打开家门径直朝一楼走廊尽头的屋子而去。 走近才发现屋里有不少人。 好几个人围在床边, 轻声细语地跟躺在床上的老人说着话。 都?是些很平常的车轱辘话?, 屋里却蔓延着股悲伤。 “娘。” 李副院长低声喊道?,大家自动让开了最靠近床头的位置 。 “舅舅,外婆今天?只有早上吃了点稀饭, 中午和晚上都?没吃。” 说话?的青年取下眼镜抹了把?干涩的眼睛,声音也满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李副院长看了眼薛山辉,喉头涌上干痒被狠狠压下去,清了清喉咙点头。 “娘,我带了点面条,你起来吃点。” 用夹克包裹着的饭缸掀开盖子,香味瞬间飘散在封闭的空间里。 “咳咳——” 床上毫无声息的老人发出声很微弱的咳嗽声, 接着缓缓睁开了眼。 “娘!” “外婆。” 屋里众人齐声呼唤, 高?兴之余又?深知?老人的这种情况就是回光返照。 “栓子。” 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了李副院长的手?,双眸反射出一抹奇异的光。 “是咱老家的面条子, 是你外婆做的面条子。” “娘, 你看!” 李副院长膝盖一弯, 扑通跪到床边, 把?缸子凑到老人面前。 “我……要吃面条。” 老人挣扎着坐起,原本油尽灯枯的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力气大得惊人。 “……” 这一晚, 老人吃完了整碗面条,靠坐在床头上跟子孙们讲起当年闹饥荒结束后她吃到的第一碗面条。 说完, 老人沉沉睡去。 呼吸平稳,灰白渐渐从脸上褪去。 众人从房间里退到客厅,每个人的表情都?满是不可思议。 “舅舅,你从哪找的面条,竟然有这么神奇。” 薛山辉还是不敢相信,说着话?也往房间里频频看了好几眼。 妈妈还在卧室里照顾外婆,没出声就说明确实没什么事,他?们所担心的回光返照并没出现。 “就是租我们法院报刊亭的那个小同志。”李副院长笑了笑, 秦溪租报刊亭的事是他?亲自出面,今天?心情烦闷只是打算在外四处走走,看到那里亮着灯,就顺道?过去看看。 “秦溪同志做的面条?” 因为外婆的的病情突然恶化,薛山辉已经?有好几天?没往电影院那边走。 “她这次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听着舅舅笑着说出句话?,薛山辉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前几天?父亲说的求她帮忙。 就算不信命,他?此?刻也不由得感慨起世事自有因果来。 “上头的文件已经?下来了,确认三年后法院将?搬迁到新区去,这里要建设咱们寿北市的地标……” 李副院长突然道?。 不仅是法院,附近的几家工厂和学校都?将?搬离,只有电影院将?留下重修装修翻新。 薛山辉不解,为何舅舅又?提到了这事。 不管单位搬到什么地方,家属区肯定?也会配套建设,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少影响。 “法院虽然搬走,但这里的地仍旧属于我们法院,我看过文件里的规划项目,这里将?盖成商店……” 李副院长笑了笑,随后道?:“你到时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小同志,就算我李茂云还了她这份大人情。” 薛山辉瞬间了然。 “行!我明天?就跑一趟。” “……” 安静几秒钟后,李茂云笑着摆了摆手?:“还是我去说吧,刚好去试试那什么炒饭,担惊受怕好些天?,总算能放下心来好好吃一顿。” 薛山辉大笑出声。 笼罩在李家上空几个月的阴云总算烟消云散。 *** 早上刚把?食材全?搬进亭子,天?就突然黑了下来,乌云聚起没多会,豆大的雨点子哗啦啦地砸在顶上,动静大得连说话?都?听不清。 而且通过这场雨,秦溪还发现了个问题。 亭子的顶有些像是瓦片屋脊造型,中间高?两边低,可没有屋檐遮挡边缘,雨水全?顺着边滴落到窗子上。 片刻功夫,水就从窗缝流到了桌子上。 两边窗缝加个门,搞得屋外下大雨,亭子里下小雨。 窗子一关亭子里闷热不已,秦溪手?忙脚乱地扫水,等?雨一停,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 她总算知?道?墙角青苔是怎么来的了……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短暂一场大雨后,天?重新恢复成了一片湛蓝。 秦溪重新打开门窗,站在报刊亭外观察,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秦同志。” “黎同志。” 两个人遥遥互相对望。 一个浑身湿透,头发都?全?贴在头皮上,正是最狼狈的时候。 另一个雪白的衬衣林子依旧挺括,衣袖挽起,雨伞挂在露出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提了个和他?形象非常不搭的麻布口袋。 “你今天?休息?” 秦溪笑了起来,没有欣喜,反而有些尴尬地连忙错开视线。 黎书青什么都?没说,从衬衣口袋里拿出块帕子,递过去。 “明天?我又?要去海市公干,这回去的时间可能有些长。” “哦……”秦溪接过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水珠,鼻尖满是肥皂香味,凛冽干净正是黎书青的感觉“要去多久?”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期间就不回来了?” “没什么事的话?就不回了,如?果有事我会赶回来。”黎书青顿了顿,突然递了张纸过去:“海市办公室的电话?,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好。”秦溪接过,目光落在湿透的手?帕上:“手?帕弄脏了,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我……你……刚才在干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还是最终没能举起来,黎书青移开眼神,耳根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只要不是无意义的对话?,秦溪就变得自在许多。 立马将?刚才发现的情况说了说。 黎书青这时也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思考力,追随着秦溪目光也看向了屋顶。 “看屋顶已经?好些年,今天?只是窗子漏水,雨季一到可能连房顶都?会漏雨。” “那是不是还得重新盖一层瓦片?” “瓦片不牢固,用铁皮的话?夏天?亭子里更是热得受不了。”黎书青沉思中。 秦溪完全?赞同。 刚才那股子闷热现在还残留在记忆里,雨季一到岂不是天?天?都?得如?此?,根本就无法做生意了。 “这样吧。” 秦溪转头。 “你先去换衣服,我去找个朋友看能不能弄到些帆布?” 秦溪应得干脆,又?把?钥匙递给黎书青,忙不迭的赶回家。 目送秦溪走远,黎书青这才提着麻布口袋走进亭子。 亭子里收拾挺整洁,就是桌面地面上都?有不少水渍,应该是刚才下大雨漏进来的。 而后,他?弯腰从袋子里拿出束……茉莉花。 黎书青:“……” 之所以还能勉强看出是茉莉花,那是因为在一把?绿叶片中还幸存留下来几朵白色花朵。 更多的香味从袋子里飘来。 黎书青从袋子底抓出大把?茉莉花的花骨朵,神情瞬间变得哭笑不得。 想了想,他?又?把?花塞回袋子,随意放到角落。 早起发现栀子花一夜之间全?被剪了的许奶奶:…… *** “你看这个法子怎么样?” 匆匆换好衣服,秦溪披散着长发,骑着张秀芬的自行车赶回报刊亭。 亭子前已经?多了两个男青年。 两人都?穿着很旧的军装裤子,上身海魂衫,体型健硕一看就是经?常下苦力。 黎书青站在中间,跟两个青年说着话?。 “黎医生你就放心吧,我这个帆布可是专门做军用帐篷的标准,别说是雨,就是大雪都?没事。” 下巴有颗黑痣的青年拍着胸口保证,说完注意到秦溪在,憨厚地笑着挠了挠头:“黎医生,你对象来了。” 黎书青身体一僵,没想到胡峰竟然当着秦溪的面调侃出来。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立刻解释下。 下一瞬,秦溪满脸笑意地走了上来:“今天?真要谢谢两位同志帮忙。” “别客气,黎医生救了我爸的命,这点小忙算啥!” 胡峰朗声大笑,然后指向地上堆着的军绿色帆布:“嫂子帮着参谋参谋我们兄弟想的法子如?何?” 另一个皮肤黑些的青年是胡峰的双胞胎弟弟胡海,跟哥哥的大咧咧比起来,要心细些。 “秦溪同志,这是黎医生画的图纸,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 秦溪接过,余光扫过脖颈都?红了的黎书青。 初识的冷漠洁癖医生,竟然如?此?容易害羞。 黎书青想出来的法子是直接用大面积帆布连亭子一起盖住,并且在前后都?留出距离。 亭子后的帆布撑起来,用竹竿固定?在泥地里。 前面的用木头做一个框架,帆布就搭在框架上,不用时可以卷起来堆在报刊亭上。 有了这层帆布,夏天?亭子里没那么热,冬天?还能防寒。 就算以后用不着,以后也能拆下来带走。 按照胡峰保证,这块帆布能用二十年,期间坏了随时通知?他?们兄弟来换就成。 “你觉得怎么样?”黎书青轻声问。 “很好,简单又?实用。”秦溪回,接着就面临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么好的帆布多少钱一米?” 胡峰悄悄偷瞄了眼黎书青,然后连连摆手?:“不值多少钱,就当我们兄弟谢谢黎医生的救命之恩。” 帆布是厂子里专门用做出口的产品,这么一块就得两百多快,怎么可能不值钱。 不过从厂子里买出来前黎书青就付了钱,他?们兄弟就是受人所托不能说出来而已。 “那怎么行,不能让你们吃亏,如?今这个年月谁家都?没有闲钱。” 秦溪虽然不懂行情,但也明白这种军用帆布在市面上难得一见。 能用几十年的东西,价格怎么可能便宜。 “真不用!”胡峰还是摆手?。 “人情归人情,该给的钱还是得给。”秦溪坚持,胡峰说不动就想将?目标转移到胡海身上,脑袋刚动,胳膊忽然一凉,黎书青的声音响起:“我已经?给过钱了。” 秦溪:“……” “天?儿不早了,我们兄弟还是快些帮你弄好,不然得挨到天?黑。” 胡峰瞧着眼色,觉着还是应该在此?时插话?。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两人应该刚确定?关系没多久,脸皮都?还薄呢! “嘿嘿。” 转身去忙前,胡峰望着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 “我去帮忙。”黎书青掩唇轻咳两声,也挽起袖子去帮忙。 秦溪把?头发扎起,绕到亭子后边生火打算给几人烧水泡点茶。 刚进入亭子,秦溪就注意到了放在角落的麻布袋子。 刚才她就注意到黎书青提着个跟他?格格不入的袋子,经?过时有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空气中……淡淡的茉莉花香飘散。 秦溪看看屋外蹲在地上钉木架子的几人,猛地蹲下身,慢慢地挪动到了墙边。 小心解开袋子,入目之处一片绿油油的。 秦溪突然轻笑出声,眼尾不自觉地跟着泛起热意。 一束花苞全?掉完了的茉莉花。 本就娇弱的茉莉花叶叶在闷热亭子里放上两个小时,也因脱水变得蔫巴巴的。 秦溪把?花束拿出来,就连袋子里的茉莉花也小心翼翼捧出来。 亭子里没有花瓶,就找了个大碗,把?花泡在水里。 茉莉花花苞也没扔,用水清洗后用筲箕装着晾干。 架子支好,帆布搭上屋顶,又?调整好前后距离。 “哎哟!这天?眼看着又?要下雨了,我们得赶快回家去。” 刚收拾完工具,晴空万里的天?忽地又?暗了下去。 眼看着天?边乌云越聚越拢,一场大雨势在必行。 胡峰俩兄弟把?剩余碎布全?部装上三轮车,婉拒了秦溪留下来吃饭的邀请,匆忙离开了。 轰隆—— 雨未至,轰隆雷声先一步响彻天?空,大风带着丝丝寒气卷来。 “你别搬,我来!” 风吹得架子有些摇晃起来,黎书青见状,弯腰就去搬刚用泥土装的袋子。 秦溪连忙喊停,把?人按到一边坐好。 那双好看的手?得拿手?术刀,万一有个磕着碰着秦溪就成了罪人。 一手?提起袋子压到架子边缘,小的再挂到帆布边缘。 咔嚓声落,雨势迅疾而来,大雨如?注,帆布边缘数条水滴倾泻而下。 “我们进去吧,雨飘过来了。” 一阵风刮过,将?雨水吹进来,很快就沾湿了秦溪脚下。 她推着黎书青走入报刊亭,而后将?前后窗子都?推开。 铺上帆布后,那恼人的噼啪声也跟着消失不见,狭小空间里彼此?的呼吸声都?变得明显了起来。 忽然,秦溪感觉到黎书青的呼吸声顿了顿。 黎书青望着桌上大碗里的茉莉花叶,撑在桌面上的手?猛地收紧,心跳早已乱得寻不到节拍。 “你知?道?茉莉花的花语吗?”秦溪笑着问。 黎书青个子实在太高?,在报刊亭里根本直不起身体,所以一进来秦溪就把?人按到了凳子上坐着。 此?刻秦溪居高?临下地望着,能将?黎书青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尽收眼底。 黎书青摇头,手?指在桌子边缘轻点两下,又?开口:“我在国外留学期间,听别人说表白时最好带上花束……” “所以你是要表白?” “嗯……” 秦溪的话?就像是个开关。 黎书青撑着桌子猛地站起,微微弯着腰,头正好将?头顶的灯泡挡了个严严实实。 屋里好像一下黑了下来。 “我喜欢你。”黎书青沉声道?。 秦溪仰起头,整个人像是被黎书青笼罩在身前,近得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 “然后呢?” “秦溪同志,你愿不愿意和我处对象?” “我愿意。” 秦溪笑了起来,一如?先前拒绝罗正峰时说的那样,只要黎书青提出处对象,那她一定?会说愿意。 黎书青或许根本没想到秦溪会如?此?干脆,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花呢?”秦溪用眼神示意桌上的茉莉花叶“不是说了外国人表白时都?会送花吗?” 黎书青猛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去拿花。 哗啦声响,水流得到处都?是。 秦溪伸手?握住那只微有些颤抖的手?,任由水滴落到两人中间。 “以后就别叫我秦同志了,叫我秦溪吧。” “那你也叫我黎书青。” 秦溪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清甜:“黎书青。” “秦溪。” 就算只是零星几个花苞,茉莉花的香味依然浓烈。 许多年后,黎书青的记忆中,这一天?是弥漫着茉莉花的香味。 而秦溪……则完全?是被满屋子的黑烟所充斥 。 “糟糕,我忘记把?锅端开了。” 秦溪连忙抽回手?,转身把?锅子从蜂窝灶上端下来。 汤水早已烧干,锅底变得黑漆漆一片,其中几块焦黑的肉粘在锅底。 “因为你我才忘记的,这口锅你去洗。” 搬重物不行,洗洗锅还是可以的。 “你这束茉莉花是从哪买的?”秦溪问。 “从我外婆养的花盆里,今早天?没亮我就偷偷去剪了。”黎书青带着笑意回答。 “不怕被外婆骂?” “如?果外婆知?道?我处对象了,一定?让我把?花全?剪秃。” “明早几点的火车……” “八点。” “那我去送你。” “火车站远,我来找你,你在家等?我。” “好。” 轰隆隆— 屋外大雨滂沱,屋里时光缓慢。 *** 茉莉花叶在秦溪房间的桌上放了四天?,最后枯黄掉落满桌,秦溪才捡了一片叶子夹在书里。 确认关系第二天?,黎书青就踏上了去海市的火车。 包里装着秦溪通宵做的许多吃食,足够吃上十天?半月。 黎书青在海市忙得脚不沾地,秦溪这里也没好多少。 有了遮风挡雨的小亭子,秦溪的营业时间从晚上提前到了早上十点半,晚上反倒能提前两小时结束。 因为时间提前,秦溪要比以往起得更早。 她一早起,来带着家里人也要早起。 就连包志明都?习惯了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吃早饭,然后粘着三姨一起出门买菜。 “三姨,我想吃有肉的包子。” 小团子半眯着眼睛,两只小手?抱着秦溪脖颈不肯放开,软软地撒着娇。 包莉莉吃了口秦梅做的玉米碴子稀饭,差点被噎得翻白眼。 喝了两口就扔下筷子,跑过来也抱着秦溪撒娇:“三姨,我想吃有灰蛋的稀饭,不想吃包谷粥。” 秦溪要忙摊子的事,家里煮饭的工作就交由秦梅代替。 大姐在包家养成了抠抠搜搜的习惯,就算在娘家也改不掉。 秦溪买回来的一篮子鸡蛋,原本是给两个孩子每天?早上一人一个,自从孩子们亲妈接手?后,反而见不到鸡蛋的影子了。 “我不是让你给孩子们蒸个鸡蛋吗?怎么又?是咸菜和窝窝头,半点肉沫子都?见不着。” 秦海天?没亮就起来又?去河边摸了半盆子螺蛳回来,一进门就瞧见桌上放着的菜,忍不住皱眉。 自从秦涛和潘来凤结婚,两口子每个月也要交二十块伙食费。 加上秦海给的,一个月至少五十块。 不说每个月大鱼大肉,给孩子们煮个鸡蛋补身体不是问题。 可是自秦梅买菜后,家里上周就吃了两回肉,还得在菜里找半天?。 “爸,咱家肉票不够。”秦梅声音很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肉票不够就用钱,三林巷里好几家卖肉的。” 现如?今三林巷的买卖都?放到明面上来了,只要花钱,在里面什么都?买得到。 又?不是前几年买点肉包饺子都?还得到处换票的时候。 “我下班就去买。”秦雪缩了下肩膀,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 包亮看秦梅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抿了抿嘴,放下筷子:“爸,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打算过去深市,带着秦梅一起。” “……” 秦溪掰开窝窝头,在全?家人都?停下筷子的同时,默默一个人继续吃着。 包亮要南下的事她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 因为这正是秦溪的建议,并且还让姐夫也把?姐姐带出见识一番。 最近街头巷尾都?只在谈论一件事。 华国选取三市成立经?济特区,彻底加快改革开放的进程。 这是上层的经?济结构改变,对老百姓们来说,生活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而深市正是特区中最先建立的一处试验点。 寿北市地处华国内腹,发展明显比沿海几个省份慢了许多。 眼下寿北人还在以能进工厂当工人为荣。 而沿海城市的个体经?营已经?开始萌芽,对包亮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机遇。 包亮脑子活泛,外人看着他?每天?无所事事,事实是这些年也进进出出攒下了些钱。 不过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相信人,进得多出得也多。 而胆小谨慎的秦梅正巧是个反义词,别看她平时看似懦弱,其实心里非常有主意,不轻易相信他?人。 秦溪敢保证,秦梅说了今天?会去买肉,可最多只会买两个鸡蛋。 而卓三行动力强又?讲义气,正好弥补包亮夫妻的缺点。 包亮和卓三前些日子跑遍了寿北的各种服装厂。 小妹秦雪也参与到了其中。 考察之后,两人暗下决心……前往深市寻找机会。 秦海长长叹息了一声,良久后点头:“寿北市太小,出去闯闯是好事。” “那秦梅的工作怎么办,以后想回来可就没了。”张秀芬急忙阻止。 “卖给别人。”秦海看得长远,一旦下定?决心比包亮还要坚决:“你们这一辈和我们不同,不要一辈子守在厂子里混日子,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谢谢爸,我一定?赚钱回来孝敬你。”包亮笑。 秦海横了他?一眼,不屑道?:“赚不赚钱放在后头,如?果你敢做犯法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孩子难道?要送回包家去?” 张秀芬还是不赞同,而且女儿女婿一走,两个孩子怎么办。 “我不回去,我要跟三姨住。” 包志明一听,两只小手?牢牢抱住秦溪脖颈,害怕地连连摆头。 “孩子就我们帮着带,俩孩子送回去我可不放心。”秦海连道?。 秦海发话?,包亮就不敢吭声了。 决定?南下后,他?就回了趟家,答应每个月寄三十块回来,请妈和大嫂帮忙带孩子。 现在岳父母能帮忙,当然是义无反顾选这边。 毕竟放在包家,他?也不放心。 “我们带吧,白天?我带志明去摊子。”秦溪也跟着出声。 至于刘娜,早在盘下报刊亭之后,秦溪就跟乔珊说了情况,刘科夫妻决定?孩子送到隔壁院子请人照看。 “我还可以帮三姨搬凳子,给外公捶背递水。” 小人儿聪明得很,知?道?谁能留下他?,连忙讨好地抱着秦溪的脑袋吧唧两口。 亲完又?伸长了手?要秦海抱。 包莉莉见状,也忙跑去秦海身边,给他?捶背。 逗得秦海哈哈大笑。 事情一旦做下决定?,实施就变得容易起来。 秦海托人很顺利地拿到了去深市的介绍信,听说这段时间同样目的地的人不少。 不过中途也难免遇上小小的问题。 秦梅刚放出要转手?工作的消息,出月子没多久的吴慧那边就出了问题。 按照几人定?下的时间,下个月三人就出发。 可吴慧态度从绝对支持一下子变成了死活也要跟着卓三一同前往深市。 “我不管,万一他?在外边有了其他?女人我咋办!” 这是秦溪第一回 踏进吴慧的屋子。 二十平左右的屋子,中间用木板分成里外间。 外间竟然摆了沙发和茶几,墙壁上还挂了几幅字画。 意外的干净和舒适。 吴慧坐在床头,头上包着帕子,怀里襁褓中的孩子砸着嘴唇睡得正香。 为生这个孩子,吴慧受了大罪。 在医院里疼了一天?一夜才把?儿子生下来,胖小子个头都?能赶得上两三个月的孩子。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吴慧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生孩子对女人的伤害可见一斑。 “你打算带着孩子一起去?”秦溪只是这么说。 就算大家支持她去,刚满一个月的孩子也无法经?受如?此?长时间颠簸,对刚生完孩子的吴慧来说也是伤害。 吴慧沉默。 轻轻拍着熟睡的孩子,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可卓三走了我和孩子咋办?万一他?不要我们娘俩,我怎么养活孩子。” 这才是吴慧最担心的事。 负心汉的故事从小看到大,她从来不相信什么情比金坚一辈子不变心那种话?。 “那你就去工作,我大姐不是正好要转卖工作吗?”秦溪坐到床边,接过孩子。 而她没有告诉吴慧的是,李秀兰前几天?就已经?找过秦梅,想要花钱将?工作转给吴娟。 包亮一听是吴娟,当时就给拒了。 “就算以后卓三变心,你也能养活孩子,你看看方婶子。” 方金桃就是他?们院里最好的榜样,一个人也能将?孩子养得很好。 只要有工作傍身,对吴慧来说就是最大的依仗。 吴慧眼睛顿时一亮,双手?紧紧抓着秦溪胳膊追问:“真能让我进纺织厂?” “当然。” “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以后我养活我儿子。” 解决了吴慧心中最大的顾虑后,她对卓三南下的事积极起来。 秋天?刚临近之时。 包亮夫妻和卓三带着一千三百块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第36章 市二电影院。 盛夏来临, 城市完全被阵阵蝉鸣所包围,空气中卷起的热浪能让人感到窒息。 饶是天?气如此炎热,电影院门口排队买票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改革开放的风吹进寿北市, 竟然是先出现在了文化娱乐之上。 第一部武侠电影在市内各大电影院上映, 电影票几乎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电影院前的小摊贩们?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诸多喜笑颜开的摊主中, 唯有最靠近大?门的一对夫妻板着脸,频频朝马路对面张望。 马路对面以往是没?什么人走的。 那里?背靠厂区修的围墙,靠着围墙种了?排树, 所以水泥路就修了?一半。 可现?在,那里?多出来了?个军绿色的棚子?,香味都飘到空地上来了?。 对其他摊主而?言并?没?多大?影响,因为大?家卖的东西不一样。 可对他们?夫妻而?言就不同了?。 两?家都卖饼子?和豆腐,对方现?在又增加了?好多其他种类。 他们?受地方所限,无法在这生火煮面,否则早跟着卖米粉面条了?。 “老板, 苏子?饼咋卖?” 女人忙收回嫉妒的眼神?, 笑呵呵地站起来介绍:“苏子?饼三毛一个,豆沙两?毛五……” “我说的不是这家!” 青年被匆忙赶来的女同志往后扯了?把,指着马路对面:“是那家, 那家的饼子?好吃。” “不好意思啊。” 男青年憨厚地挠了?挠脑袋, 毫不留恋地转身跟对象往马路对面走去。 “烦死人了?!” 女人气得咒骂一声, 垂头丧气地坐下继续发呆。 对面几个摊主都见怪不怪地该忙啥忙啥。 毕竟……这种情况每天?都要发生好多回, 偶尔能遇到被骗买下的也都没?了?二回。 “我说的饼子?在那里?。” 女同志拉着对象,穿过马路上的车流,加快脚步往棚子?里?走去。 就在两?人刚到达棚子?的下一瞬, 身后陆陆续续走进来了?几个人。 这些人着装统一,都在右胸处别了?个国徽, 而?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个个都腰背挺直。 “李副院长说得就是这家小摊吧?” 为首的男青年声音浑厚,眉毛浓密,眼睛又大?又双。 就算先前进来的姑娘有对象,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男青年。 窗口正和面的秦溪自然也扫到这几个神?采英拔的帅气男青年。 看前面好像在排队,几人也规规矩矩地排到了?后头去。 浑厚声音男青年抬头打量报刊亭顶上卷起来的帆布,身后同事推了?他一把才知道前面的食客已?经买完走了?。 长腿两?步便已?来到了?窗前。 “同志你好,我想买……”男人的目光忽然顿住,秦溪疑惑地探头看来,也跟着怔了?下:“尹鹏哥。” 长相?周正声音浑厚的男青年正是本文男主尹询大?哥——尹鹏。 秦溪穿过来时虽然还没?做过多少脑残行?为,但也上赶着表白被尹询拒绝了?两?回。 第二回尹鹏就在现?场,最后还把哭得双眼红肿的原身送回厂区,期间?还说了?好些安慰的话。 尹鹏给原身留下的印象是……是个好人? “小摊竟然是你开的?” 尹鹏高兴地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想看清秦溪的脸。 自从两?年多前他送秦溪回家,两?人之后再没?交集,他现?在还对那个哭花了?脸的小姑娘有深刻印象。 虽然第一眼就认了?出来,但总觉着有哪里?不同。 “尹鹏哥,你想吃什么?我先给你做!” 虽然说着话,但秦溪依旧在忙着和面,片刻后又转身将饼子?翻了?个面夹起。 将滚烫的饼子?端到案台上,又麻溜地将豆腐放入锅子?。 对! 尹鹏挑眉,他总算发现?哪里?不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精气神?却像是换了?个人。 那时的秦溪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总是躲避着目光,总感觉身上笼罩着层愁云似的。 而?现?在眼神?清亮,整个人都生机勃勃。 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多看几眼,好奇她为什么事高兴,然后也会不自觉地跟着高兴起来。 “尹鹏哥,想好吃什么了?吗?” 秦溪背对着尹鹏,快速将豆腐翻面,抽空转身问。 “叔叔,看这个, 这个上面有好多好吃的!” 尹鹏的腿边突然多了?个小孩儿,踮起脚尖费力地举着张木板。 红纸黏在块木板子?上,用毛笔写的菜名,后边是价格。 尹鹏笑着接过,揉了?把小孩儿的头,看眼秦溪又看看孩子?:“真厉害,都能帮你姑姑做买卖了?。” 按年纪推算秦溪大?概才十九岁,还没?到结婚年纪呢。 那孩子?就应该是哥嫂的。 “是我三姨不是姑姑。”包志明?奶声奶气地纠正,小包子?以为尹鹏不懂,还着重?地解释了?下:“三姨就是我妈妈的三妹。” “哈哈——” “小孩可真逗。” 尹鹏的同事们?都被包志明?逗得乐出了?声。 收回视线,尹鹏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菜单上。 样数还不少,粗略扫下来大?概有十来种。 其中以面条为主,其次还有个鸡蛋炒饭和卤肉饭。 李副院长推荐的猪肉拉面也在其中,竟然还有个酸梅汤。 最后,尹鹏将视线停留在了?那个从没?见过的卤肉饭上。 八毛钱一份,在众多四五毛的价格里?鹤立鸡群。 “我要这个卤肉饭吧。” “好,前边后边都可以坐,随便你坐哪。”秦溪笑,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来朝包志明?招了?招手:“我家志明?肚子?饿了?吗?” “三姨,我写大?字写饿了?!” 包志明?拍拍圆鼓鼓的肚皮,得意地跟秦溪报告一早上的写字成果。 秦溪也没?拆穿他就写了?十个一,大?部分时间?都在树下看蚂蚁搬家的事实,连连笑着翘起大?拇指:“可真厉害,那中午吃卤肉饭。” “五肉饭!” 一直将卤字念成五的包志明?跳起来欢呼。 等秦溪重?新回到灶台前,又热情地喊尹鹏几人到后边去坐。 小团子?觉着靠近灶台的地方能时刻闻到饭菜香味,是最好的位置。 尹鹏几人也就顺着包志明?,被小手牵着带到了?后面。 后边的帆布同样大?半卷在房顶边缘,因为路边有树的关系,甚至比法院办公室都要凉快些。 尹鹏选了?个正对灶台的地方。 没?一会儿,秦溪推开门走出来,往灶台上放了?口砂锅。 尹鹏很想问问秦溪这两?年没?什么消息是不是去学厨艺了?。 弟弟和苏清雅的自由恋爱,好时声势浩大?,分得也同样轰轰烈烈。 分手之后苏清雅负气前往海市读大?学,而?尹询则是进了?寿北军事学院,毕业即进部队。 两?人的分手原因不得而?知,不过尹询在学校颓废了?快一年,爷爷下令再不振作就滚回老家种地去。 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尹鹏实在是看不上弟弟这点出息。 看着看着,他甚至升出种秦溪没?和尹询好是正确选择的感觉。 一碗卤肉饭,三碗素拉面。 卤肉已?经炖好,用砂锅热一热就能上菜,秦溪把拉面放入开水锅里?,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再在路边砌个灶台。 蜂窝煤灶火力还是小了?些,煮面锅除非一直烧开着,否则冷了?要想再烧开太花时间?。 “秦溪妹子?,你家是北方人?李副院长可说你这的面条地道得很。” 尹鹏还是决定用聊吃的打开话匣子?。 可惜失败。 “我家祖辈都是寿北人。”秦溪笑笑,很快又走进报刊亭,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面条手艺都是自己琢磨的。” 她不想和男女主有交集,更不想被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中。 说完,转身去招呼陆陆续续来的其他客人。 “秦同志做事可真爽利,一个人忙前忙后还带个孩子?。” 尹鹏转头看向同事黄有志,肯定这小子?是看上秦溪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黄有志就将打听目标转向了?旁边小桌上画画的包志明?:“小同志,你三姨有对象了?吗?” “什么是对象?”包志明?不解地问。 “就是和你三姨很好的叔叔,经常来你家,还给你三姨送东西。” 包志明?想了?想,忽然伸出两?根手指。 “有两?个,霍云叔叔和黎叔叔。” 众人一听,根本没?放在心上,怎么也没?想到包志明?还真说对了?人。 “既然喜欢人家姑娘,那以后就来多表现?表现?。” 另一个同事拍了?下黄有志的背鼓励。 很快,三人的素拉面端了?上来,浓郁的肉香味飘散开来。 素面只是没?有加猪肉,汤底还是肉汤,白的汤上点缀了?些小白菜和葱花,光是颜色就让人食欲大?开。 而?尹鹏的卤肉饭一端上来,几人瞬间?就觉得素面被比了?下去。 一份八毛钱的卤肉饭,拢共有三碟子?。 半盘子?米饭,半盘子?酱红色卤肉,上面一个切开的鸡蛋。 一小碗凉拌豆芽和菠菜,另外一个小碗里?是散发着酸味的泡萝卜。 “我觉着八毛钱花得值。”黄有志嗦了?口面感叹道。 虽然这碗面条的味道非常好吃,可视线老不由自主往卤肉饭跑去。 尹鹏拿起筷子?,再单独尝了?口卤肉,神?色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随即就放下筷子?,直接用勺子?把肉和米饭拌在一起。 软糯香,酱汁浓郁,米饭吸收了?酱汁的味道,也变得香气十足。 对尹鹏来说,这碗卤肉饭什么地方都好,就是饭少了?点。 随着中午饭时间?过去,来买饼子?的人逐渐少了?下来。 “志明?,来吃饭。” “三姨,你看,我画的娜娜。” 秦溪端着卤肉饭坐到小桌上,目光移到包志明?所说的画上。 包莉莉的作业本背面,就算背面留下很深的铅笔字印子?,仍能一眼就瞧出包志明?画的小人来。 一个双马尾小姑娘,细长的眼睛,甚至连衣服花纹都画了?出来。 “你从哪学的画画?” 秦溪惊喜不已?,把画拿起来看了?又看。 虽说还有点稚嫩,但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画得就是刘娜。 “刘娜的图画书,刘爷爷给刘娜买的图画书,上面还教我们?怎么画树和小猫。” 包志明?激动地比划着,说着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几圈,忽然扑到秦溪怀里?:“三姨,我想要条小狗。” 秦溪还以为他也想要图画书呢。 前些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哪还有粮食喂狗,有人甚至拿狗肉当荤腥。 所以厂区里?几乎见不到狗,唯一那条狗是厂长孙女养的来财,是条胖乎乎的小土狗。 “如果你能从明?天?开始自己穿衣服,那等你生日三姨就给你买条小狗。” “那能买毛毛跟老爷爷一样的狗吗?” “世界上哪有毛和老爷爷一样的狗?”秦溪莞尔,把碗往包志明?面前移了?移。 “真的有!” 小团子?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是真话,撇开头拒绝最喜欢的卤肉饭,拿起铅笔画了?起来。 很快,一条栩栩如生的狮子?狗出现?在笔下。 秦溪是真震惊了?。 之所以说和老爷爷一样,那是因为狮子?狗嘴边的长毛像是胡须。 如此天?赋,秦溪这个两?世为人的成年人都赶不上。 “三姨明?天?带你去买图画书。” 秦溪一把抱过小团子?,吧唧连香几口,笑眯眯地说道。 至于?包志明?心心念念的长毛狮子?狗,秦溪很认真地跟他剖析了?下想养的难度。 首先是没?有地方能找到,其次就是张秀芬那关。 “你外婆会把三姨的耳朵扯……这么长,还会打你屁股。” 表情绘声绘色地表演了?一番张秀芬暴怒时的模样,逗得包志明?躺倒在秦溪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噗嗤——” 一道浑厚的笑声响起,尹鹏不好意思地站起,轻咳了?几声,然后把饭钱递给秦溪。 “秦溪同志,卤肉饭还有吗?” “还有。” “那我下班来打一份带走,我奶奶牙口不好,适合软和的卤肉。” “好,那我给你留一碗。” 提前付完钱,尹鹏几人离开。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李茂云提着饭盒独自一人来了?小摊上。 “小同志,打份卤肉饭,再给我个苏子?饼。” “李副院长今天?也是打回家?” 秦溪接过饭盒,笑着问了?句。 上一周李茂云几乎天?天?来,每天?都是吃碗面条带一碗面条回家,今天?终于?换口味,秦溪难免好奇地问上句。 “我老娘不想吃面条子?了?,我也想换换口味,”李茂云笑呵呵地回道。 今天?这份卤肉饭和苏子?饼都是他自己吃,而?且是专门错开的午饭时间?。 李副院长老娘因一碗面条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事秦溪不知道。 看锅里?卤肉所剩不多,留出尹鹏那份,秦溪干脆把剩余的都打给了?李茂云。 接过饭盒,李茂云就在棚子?里?坐下来,还冲秦溪招了?招手。 秦溪疑惑地走过去。 “你认识薛山辉薛老师吧?” “认识!多亏薛老师帮忙,我才能租到这个报刊亭,说起来报刊亭还是归法院管理的呢。”秦溪笑。 “薛山辉是我外甥,租报刊亭就是他找我出的面。” 秦溪有些意外,不知李副院长主动提起这事的缘由,不过面上还是赶忙换上了?笑意。 “谢谢李副院长帮我这个大?忙,想吃点什么尽管说,我单独给你做。” “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 李茂云侦察兵出身,早些年在公安局专门负责审讯犯人,最擅长观察人物目标表情。 他能看出秦溪说这句话时的真心,同时心底恐怕也起了?猜疑。 专门跑这来说是自己帮的忙,不是为了?要好处又是什么。 “小同志先坐下,这事可大?声不得。” 李茂云压了?压手,同时声音也跟着变低了?些。 先把秦溪一碗面条唤醒李母的事提了?一嘴,随后就提起现?在只有高层干部们?知晓的搬迁计划。 拆迁计划不是红头文件,没?有保密需求。 之所以秘而?不宣,只是为防止一部分投机倒把份子?趁机作乱。 “您是说这一片要拆除重?建?”秦溪眸光一闪,立刻从中嗅到了?赚钱的好机会。 “对,除了?地标建筑外,还会有个综合市场……” 李茂云点到即止,说完后端起饭盒起身,从裤兜里?拿出早准备好的一块两?毛钱放到桌上。 “消息要两?年之后才会公布,在此之前……” “我绝不会传出去。”秦溪噌地跳起来连连保证。 “小同志还挺聪明?。” 李茂云笑了?笑,一身轻松地哼着戏曲地走远。 *** 月亮刚升起,秦溪就已?经卖完了?所有准备的食材。 还剩下点洋芋,秦溪干脆拌好,打算带回家给二哥吃。 同时心里?也有点奇怪,往常秦海一下班就会来接包志明?回家,可今天?左等右等都没?见着人影。 包志明?困得不行?,刚抱起来就已?经睡了?过去 。 秦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洋芋走路回家。 刚到巷口,就见他们?院门口围了?圈人,全都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瞧。 “是秦溪回来了?!” “秦三妹子?,快来。你妈正和人吵架呢!” “吵架?” 秦溪忙从人堆里?挤了?进去,一转弯绕过柴火堆就瞧见了?院中的两?拨人。 一边肯定是以张秀芬为主,潘来凤站左边,吴慧抱着孩子?在右边。 而?对面,是两?个秦溪不认识的女人。 “不给钱我们?就不告诉你那娃子?在哪?” 说话的中年妇女有张马脸,秦溪还没?靠近就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尿骚气。 年轻女人看着老实,一双眼睛转个不停,将算计都写满了?整张脸。 “妈,怎么回事?” 女人叫嚣的内容听得人莫名其妙。 看到秦溪回家,张秀芬激动地一把拽住她胳膊,手指连指好几下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潘来凤一句话解释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小姑的孩子?找到了?,她们?是专门来要钱的。” 秦海跟弟妹们?相?依为命长大?,二弟秦山刚满十五岁就去当兵,后来年纪轻轻牺牲在了?战场上。 小妹秦春悄悄代?替大?哥秦海下乡,之后与同是知青的吴云汉结婚,在生孩子?时难产而?亡。 当时传回来的消息是孩子?胎死腹中,大?人孩子?都没?能活下来。 谁能想到十四年后,这两?个女人会跑来称孩子?当时根本没?死。 孩子?刚出生就被同村一户没?有儿子?的人家抱走了?。 之后全村村民共同隐瞒吴云汉,孩子?胎死腹中跟秦春一起去了?。 这是整个村人共同撒下的弥天?大?谎。 吴云汉伤心欲绝,当下就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刚好得到回城通知,立即就回城了?。 而?活下的孩子?并?没?有得到那家人珍惜,因为女人后来竟然生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个小名叫狗娃连大?名都没?有的孩子?就一直住那家人牛圈长大?。 狗娃受尽磋磨,无意间?从喝醉酒的养父口中得知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他跑去大?队求书记,终于?得知真相?,还拿到了?秦春的身份。 这两?个女人正是狗娃求来的报信者。 “你刚才说要钱才能说狗娃子?的具体地址?” 大?概听完,秦溪把孩子?抱给潘来凤,站上前去沉声问道。 秦海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昏了?过去,张秀芬没?主心骨,早已?乱了?方寸。 “五……五百块!” 女人伸出漆黑的手掌,挺了?挺胸脯,大?声道。 “五百!谁家拿得出五百块来,你这人可真贪。”吴慧愤愤不平的大?叫。 心可真黑! 秦溪就算拿得出来,也不可能真拿给她们?。 依这两?人的贪婪,如果开了?这个口子?,没?见到狗娃子?之前肯定还会各种狮子?大?开口。 爽快付钱只会给她们?留下好说话的印象。 “我凭啥相?信你!”秦溪皱眉:“万一你们?是编胡话骗我们?的呢!” “我咋会骗你,我们?是和狗娃子?一个村的。”年轻女人急吼吼地叫道。 秦溪挑眉,轻笑出声:“一个村的!” 转头直接看向潘来凤和吴慧:“你们?把孩子?先让妈抱着。”说完步子?往左跨出一步:“抓住这两?个罪犯送去公安局。” 公安局意味着什么,两?个女人不知道,不过公安局和劳改是分不开的。 一听这话,中年女人连辩解都没?有一句,腿立刻软地跪坐在地。 “不给钱……不用钱,我告诉你们?就是。” 可秦溪依旧没?有放过的打算,先扯着年轻女人的衣领阻止她要跑。 “我们?没?犯事,你们?凭啥抓我们?……救命啊……有人要杀妇女同志。” 吴慧早看年轻女人不顺眼,刚开始中年女人说要一百块,这个女人一看大?院里?晒的衣服,立刻就改了?要五百。 她撸起袖子?,冲上去狠狠地扭了?几把女人的胳膊。 李秀兰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秦溪说帮帮忙,她家那个蠢货还真就冲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呢。 可李秀兰不知道,吴慧在心里?早把秦溪当成了?好朋友。 一个比娘家人可靠百倍的朋友! 秦溪说要抓几人去公安局,三人还真把两?个哭天?抹泪的女人半拖半扯的带去了?公安局。 “大?晚上的,你们?怎么来了??” 霍云正吃着夜宵,扭头一看就见秦溪拖着个女人走了?进来。 确实是用拖的。 那个女人跟滩烂泥,下半身坐在地上,秦溪拽着衣领子?,就这么拖着进了?办公室。 两?人经过的地方……留下一滩水迹。 霍云皱了?皱眉,女人又哭又叫,竟然吓尿了?。 等霍云放下饭盒走过去,女人一见他身上那抹军绿色,更是被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要举报,他们?一村的人伙起伙来偷了?我表弟,并?且还虐待他十几年。”秦溪冷声道。 霍云一凛,赶快抹干净嘴。 “老刘,先带她到旁边的椅子?休息,我先问情况。” 交代?完,吴慧和潘来凤才抬着个拼命挣扎的女人进来。 两?人力气没?秦溪大?,废了?好些力气才吧女人抬上来,中途还差点滚下楼梯。 “我不劳改!” 女人刚放下地,立刻爬起来往外跑。 “小孙,制服住这个女人,再挣扎直接铐上。”霍云发话。 一通折腾后,两?个女人终于?送进了?审讯室。 霍云并?没?有动用任何审讯手段,两?人被桌上的台灯一照,立刻就全部交代?了?。 两?人是红风村村民,婆婆张盼弟和儿媳钱水秀。 两?人所说的狗娃子?情况确实属实。 狗娃子?得知自己身世后逃跑过两?次,都被杨家人抓了?回去,没?有介绍信狗娃子?连镇子?都走不出去。 后来狗娃子?就到处求人,将这个消息通知远在寿北的秦家人。 婆媳俩在家一合计,想通过送信来大?赚一笔。 她们?听说狗娃子?的舅舅是城里?人,想着肯定很有钱,怎么的百八十块也能给。 两?人哪知道当年红风村共同骗吴云汉就已?经是犯法的事。 两?人谎称来寿北看水秀出嫁的姐姐,拿着介绍信就跑来了?寿北市。 在城里?问了?好几天?,终于?才从当年老邻居口中得知秦海家现?在的住址。 再之后就是上门敲诈,而?后被秦溪送到了?公安局。 “我们?想要找回我表弟。”秦溪最后说出他们?的诉求。 秦海经常跟他们?兄妹几个提起那个早逝的姑姑。 姑姑是为了?代?替哥哥才会下乡,就那么孤零零地死在了?异乡。 虽然希望渺茫,秦海还是让兄妹几个有机会的话就去把秦春的尸骸带回寿北安葬。 “此次案件牵涉到跨省,而?且人员众多,我们?需要时间?调查。”霍云道。 秦溪点头,坚定地告诉霍云:“如果无法处理锣鼓村的村民,那我只要求带回我表弟。” “好,结果出来后我去通知你。” 霍云沉声道。 想要处理红风村村民,希望不大?,就是想成功接回狗娃子?,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望着秦溪的背影,霍云猛地想起黎书青。 黎书青和秦溪确定关系的事还是谢郝云告诉的他。 听到消息当天?他就给黎书青打去电话,好一番调侃之后还差点惹怒了?黎书青。 “看来还只有找青书帮忙了?。” 霍云摩挲着下巴的胡茬喃喃道。 *** 海市总院宿舍。 叮铃铃—— 总院给来学习的医生们?安排的环境很是不错,最重?要的是每个房间?都有个电话。 接线员转接电话后直接就能转到各个房间?,不用再另行?通知。 黎书青宿舍的电话一响,他就撑着桌子?猛地站起。 步子?极快地走到沙发边,接起电话“喂”了?声。 话筒那头没?传来他想听的声音,反倒是霍云欠揍的笑声先响彻耳膜。 【黎书青,等谁电话呢?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积极。】 心口涌上淡淡的失望同时,黎书青声音也跟着一下子?冷了?下去。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没?事找事?】 【不笑你了?,我是真有事找你!】 一句调侃后,霍云正色起来,将秦溪家前天?发生的事详尽地告诉了?黎书青。 经过开会讨论,局子?里?决定不对锣鼓村村民的行?为追责。 因为时间?久远,还关乎了?许多特殊时期的遗留问题,一旦查会面临许多情况。 而?且取证困难,只要杨家人一口咬定狗娃子?就是他们?的儿子?恐怕连人都带不走。 所以这件事公安局没?法插手,最多派两?个人跟着秦家人去接狗娃子?。 他们?担心的是锣鼓村因为心虚不肯放人,如果贸然要人恐怕会适得其反。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要怎么做看你。】 霍云说完,挂断电话。 黎书青坐在沙发上静静思考了?几秒钟,心里?已?经做下决定。 穿上外套,去楼上院长宿舍直接请假一周,只说对象家里?出事要尽快赶回去。 院长跟黎书青母亲是老同学,一听是他对象的事,连忙就批了?十天?假。 拿着介绍信回到宿舍,黎书青又拨了?个电话。 这回是往寿北市军区大?院打去, 电话接通,外公赵国庆严肃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黎书青从不轻易打电话回家,上回是摔伤了?腿,老爷子?一接起电话就以为外孙又受了?伤。 不过这回不是受伤,而?是黎书青有求于?老爷子?。 【跟我借几个人?你借人干什么!】 黎书青叹气,知道不跟外公交底恐怕是不行?了?。 组织好语言,将秦溪家发生的事说了?遍,最后一句着重?点明?【秦溪同志是我对象。】 【那群王八羔子?,好坏的心肠,竟然偷了?人家孩子?……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对象?】 老爷子?的吼声震耳欲聋,狂喜仿佛顺着电话线传到了?黎书青耳朵里?。 接着就听电话那头又吼【老许,你快来,青书有对象了?。】 【外公!】 黎书青有些无奈。 赵国庆完全搞错了?重?点,现?在只能听到黎书青那句有对象的话了?。 不过黎书青也要感谢这句话,一辈子?从不徇私的老爷子?竟然破天?荒给老部下去了?个电话。 对方答应得非常爽快,直言可以派两?个队保准带回那孩子?。 老爷子?觉得太小题大?做,只要两?三个人加上辆吉普车就够了?。 事情定下来,黎书青一刻不耽搁地赶去火车站。 第37章 寿北市曙光电缆厂。 谢郝云从霍云那得到?消息, 两人专门抽空跑了趟大杂院将黎书青赶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秦溪。 秦溪心中感动不已。 秦家人和大杂院里的其他人却觉着似乎有?什么奇怪之处。 “你们是说黎书青医生?”秦海疑惑地挠了挠下?巴,脑子根本没转过弯来:“咱们去救狗娃子还需要带医生?” 谢郝云一怔,心下?立刻知?道两人关系这是还没在秦家公开。 膝盖悄悄碰了下?霍云, 抢先笑着解释道:“这次去要孩子是黎书青爷爷出面找的帮手, 光凭霍云几个恐怕不行。” 霍云也帮腔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了, 红风村里?都是同?宗同?族,咱们想要带走狗娃子没那么容易。” 既然秦溪没有?主动告诉家人,说明?时机还未到?, 他们两个外人更不好?护胡说八道。 “一想起狗娃子这些年受过的苦,我就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整颗心都在狗娃子身上的秦海没精力多想其他,提起来就要掉眼泪。 他一哭,张秀芬也跟着抹眼泪。 “叔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和罗正峰都跟着秦溪去,保证把?狗娃子带回来。” 局里?开会?之后专门选出他们两人共同?跟着秦家人去红风村要人。 两人一个同?是电缆厂的职工家属,一个跟秦溪来往多, 是同?去的最佳人选。 而秦家这边本该秦海亲自去, 可……看他根本冷静不下?来的样?子,去反而是累赘。 作为秦家武力值最高的一个,这件事当?然就由秦溪揽了过去。 商议好?出发时间后, 霍云两人离开。 “老秦你就别?多想了, 等把?孩子带回来好?好?补偿就成。”刘科拍着秦海肩膀。 “有?霍公安一起, 肯定能?顺利带狗娃子回来, 大海哥和嫂子都放宽心。”方金桃也安慰道。 特殊时期,家破人亡的家庭实在太多,几乎每家都有?失去的亲人朋友。 大家难免对秦海的遭遇感?同?身受。 秦溪没参与安慰老父亲的行列, 她站起来回房间,从床底找出放钱的盒子打算清点资产。 没多会?儿, 秦雪走了进来。 一屁股在秦溪身边走下?,一脸地不高兴,说气话来也有?有?气无力:“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爸流眼泪,还是那么多次。” 说罢,趴在桌上一声?叹息。 “爸不容易,相依为命的弟弟妹妹都死了,就连唯一的骨血都没保护好?,爸该有?多自责。”秦溪跟着叹道。 秦溪现在也算个小富婆。 摆摊近一年赚了上千块,加上以前七零八碎攒下?的钱,共一千七百多块。 穷家富路,秦溪打算把?全部财产都带上。 还有?黎书青请来帮忙的人,合计着也要买些礼物当?做感?谢。 路费,住宿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千多块也不知?道够不够。 “姐,给。” 一只雪白的手伸到?秦溪双手上,快速松开,一叠子钱掉入饼干盒里?,还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味。 秦雪最喜欢的玫瑰花擦脸油,不知?道数了这些钱多少遍,味道都留在了钱上。 “你拿着路上花。” “不差你这几十块。”秦溪笑,把?钱拿出来放回桌上。 原本不止这几十块,不过有?了钱后秦雪喜欢买衣服,屋里?好?多不敢穿出这间屋子的新衣服。 敢穿出门就等着张秀芬没收“存款”。 所以秦雪也不再买,每年都有?新款式出来,很快她就不喜欢上个月买的衣服了。 “是我的心意!哎呀……你就留着给表弟买两身像样?的衣服。” 转来转去还是说到?了衣服上。 秦溪闻言,也就把?钱单独收到?手帕里?裹好?:“到?时我一定跟狗娃子说是他四表姐出的钱。” “咱们还得给表弟换个名字,哪有?人叫狗娃子……” 叩叩叩—— 嘎吱—— 窗子先敲响三声?后,紧随着门被推开。 秦涛和潘来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桌上堆满了钱,两人都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你打算动用自己?的钱?” 潘来凤问,拉着秦溪一起坐到?了床上。 秦涛则把?秦溪刚坐的凳子拉过来,也坐到?了秦溪对面。 “表弟是姑姑拼命才留下?来的孩子,我这个做表哥的也不能?装聋作哑。” 秦涛笑。 他衬衣口袋鼓鼓囊囊,十元钱图案清晰映了出来,伴随着掏钱的动作,突然散开来,飘落得一地都是。 “你这人,拿个钱都拿不稳。” 潘来凤低声?埋怨着,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钱。 秦溪曾经听老妈感?慨过,娶儿媳妇的钱几乎没怎么用上,彩礼和大件什么都没买,连房子都是租的。 娶媳妇攒的钱自然该拿给儿媳妇,再不济留着以后养孩子。 而现在这散落一地的十元大钞,正是张秀芬交给潘来凤的彩礼钱。 一下?子,心似乎一头撞入了棉花堆,软得一塌糊涂。 前世的秦溪,习惯了独自抗下?所有?事,习惯了计划中只将自己?算在其中。 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求助黎书青,就连路费都只计算着自己?的钱。 “给,万一有?个什么人情往来,就拿这些钱用。” 捡起钱,潘来凤也不数了,随便往秦溪怀里?一塞。 秦涛笑着,侧转身子把?饼干盒拿过来,然后把?手里?的那些放入盒子里?,又示意秦溪:“放盒子里?。” 秦溪会?心一笑,道了声?好?。 饼干盒里?的钱全混在一起,不分是谁的,此时只剩下?个共同?的名字——钱。 如同?他们几人拥有?的共同?一个称呼——家人。 而送钱来的人远没有?结束,晚饭后秦海和张秀芬也同?样?端着个饼干盒送来了一千块钱。 家里?大半的积蓄都在盒子里?,夫妻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用孩子的钱出这趟远门。 之后是张铁柱也送来大叠毛票,全是秦溪这一年发给两人的“”工资” 吴慧夹杂着风言风语的五十块。 已经在外租房的柳雪花。 刘科和乔珊…… 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感?谢。 *** 霍云送来消息的第二天一早,黎书青赶回寿北。 在家稍作休息小半天后,一行人又重新踏上了前往青州市的火车。 时速六十的火车,就算去隔壁省份都要七八小时,更何况两千公里?之外。 两天一夜的火车,而且只有?硬座。 早上五点半的火车,走了好?几个小时车厢里?都没新乘客上车。 乘务员打扫卫生时见四人坐得憋屈,好?心告诉他们可以先去其他位置坐。 四个人,三个大高个,膝盖跟膝盖都交错在了一起。 霍云一看车厢里?的位置确实空了大半,站起推着罗正峰往旁边走:“我们去那边坐。” “秦溪,你去那边伸伸腿。” 罗正峰站起来,还顺道招呼秦溪。 秦溪点了点头,活动脑袋也准备跟着站起来。 人造革的皮制座椅。九十度的靠背,闷热的车厢。 秦溪的肩背早就僵了,想趁车厢里?没人,站起来走动走动。 “累吗?” 身侧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微微用力,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隐隐似是阻止。 “你还是坐着吧。” 霍云双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冲秦溪眨了眨眼,而后抓着已经要坐下?的罗正峰:“去那前边坐,那里?空气好?。” 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秦溪坐下?。 “我还没吃早点,你吃了吗?” “哎呀!我都忘记了。” 昨晚她做了不少吃食,上车慌乱,一时间都忘记了问黎书青。 而且从出发到?现在,她都没好?好?看看专门赶回来的自己?对象。 “我带了包子和粥。” 秦溪弯腰从桌子缝隙钻下?去,从凳子下?把?包拖出来。 饭盒专门用布包了两层,拿出来还有?点温温的。 秦溪把?饭盒放到?黎书青面前,又去拿包子,然后是筷子和勺子。 她准备的相当?充分,就连卫生纸都带了些,一股脑地摆满了小半桌子。 “我吃了,你快吃吧。”秦溪笑眯眯地凑到?黎书青肩膀边小声?道,说完就撑着脑袋看他拿起筷子。 拿起筷子…… 拿起筷子…… 耳根迅速红透,直至蔓延到?脖颈和眼皮。 因为皮肤白的关系,红变得更是明?显,就跟喝醉了酒一样?。 “你……不吃吗?” “我早上吃过了,霍同?志和罗正峰也在我家吃过了。”秦溪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故意意味十足。 “你看着我还怎么吃。” 终于,黎书青先败下?阵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秦溪。 拿筷子的右手和秦溪左手背紧紧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肌肤,鼻尖是淡淡香气。 “吃吧,不看你了。” 秦溪觉着黎书青的反应很有?意思,再继续捉弄下?去粥估计都得凉了。 “彭冉的事我也是刚知?道。” 手背的温暖忽地消失,黎书青咽下?有?些不舍的心情,淡淡说道。 “对不起。”黎书青又道。 黎书青没想到?彭冉拿他没辙,转而会?去找秦溪麻烦。 这件事兜兜转转竟然是从薛纪委通过师父转告的他,秦溪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半句。 “这事又不怪你,不喜欢本来就该干脆拒绝,拖泥带水才是真正的……坏蛋。” 秦溪本来想说渣男来着。 不喜欢不拒绝,享受对方那种明?显爱意,对外又说对人没那个意思。 这……才是妥妥的渣男。 “以后再遇上什么事你要第一个告诉我,不管是摊子被抢还是去接表弟。” 嘴里?的粥明?明?味道不错,黎书青偏就觉着没什么胃口,勉强吞下?粥后又道:“怎么能?让霍云来通知?我呢!” 他盯着自己?的手背,语气里?甚至带了丝酸涩的味道:“这让我感?觉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秦溪笑,不仅没忙着解释,反而伸长脖子看了看四周。 黎书青神色更是沉了下?去。 “你是不是吃醋了?” 下?一秒,一张脸忽地凑到?黎书青肩膀下?,笑眯眯地低声?问道。 “没有?!”黎书青静静注视着秦溪,而后在她清明?如镜的目光中彻底倒塌沦陷,闷闷地点了下?头。 秦溪笑了,抬起头直接用额头碰了下?黎书青的下?颚:“郝云姐说你是冰坨子,我看说是小气鬼更合适。” “……” 嘴唇上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酥痒迅速席卷失去意识,一切都好?像是遵循着心里?咆哮的念头。 两道呼吸交缠,冰冷的唇覆上秦溪的唇。 只是双唇贴了贴,很快就已分开,秦溪还处于震惊中,始作俑者已经拿起筷子胡乱往嘴里?塞着饭菜。 “……” 几排座位相隔的地方,霍云猛地叫了罗正峰一声?。 “怎么了?” 罗正峰奇怪地转头,嘴里?还咀嚼着秦溪做的猪肉干。 两人移到?其他位置之后就一人坐一边,打算躺会?来着。 他们坐的方向都面朝秦溪两人。 只不过一个被猪肉干迷了心神,嚼得昏天暗地,霍云则一直关注着黎书青两人。 然后……他就看见黎书青那小子亲了下?秦溪。 这小子平时瞧着冷冰冰,胆子可比他还大多了,才确定关系多久啊……这就亲了人家。 几乎是下?意识,他喊了声?罗正峰,伸手指指自己?对面。 罗正峰觉着莫名其妙,想着是不是霍云看上了自己?的肉干,过去前还先把?肉干塞回兜里?。 “你小子该找对象了吧?” 眼里?所见,问出来的问题自然是心里?所想,没话找话地就提起了找对象的事。 “刚被人姑娘拒绝,不忙着找。”罗正峰憨憨地挠了挠脑袋,而后丢出句霍云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的惊雷:“女同?志你也认识,就是秦溪同?志。” “……” 霍云一震,余光里?就见黎书青冰冷地看了过来,立刻一抖。 “拒绝的好?,你小子配不上秦溪同?志。” “我妈也这么说。”罗正峰大大咧咧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我知?道秦溪同?志喜欢黎医生。” 声?音挺大,而后又是哈哈一笑:“我觉着他们两人很相配。” 霍云摇头失笑,又往黎书青那边瞧了两眼,果不其然就见冰冷能?冻死人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 “算你小子识相。” “霍队!我发现那里?有?人在偷看我们。” 罗正峰眼神忽地一冷,撑起桌子站起来,疾步往车厢前面几排冲了过去。 公安的直觉,那个人的呼吸跟着他们谈话起伏,明?显一直注意着这边。 疾步冲上前去,眼睛立刻瞪圆了倒退一步。 “秦雪!你怎么在这!” 所在座位中间的人竟然是秦雪。 “秦雪!” 秦溪噌地站起,越过黎书青也跟着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秦溪皱眉。 秦雪穿着件灰扑扑的旧衣服,梳了两根辫子,就跟农村来的姑娘那样?,还在脖颈上系了条红色丝巾。 “我也想跟着去看看。”秦雪回。 “我们又不是去玩,而且你就这么走了,爸妈找不到?怎么办!”秦溪厉声?质问。 “我也是担心三姐你啊!”秦雪缩着脖子,上来就是一套绿茶组合拳,然后再挤出两滴眼泪:“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秦溪皱眉:“还不老实说!” “是爸让我来的,还让下?了火车再跟你相认,免得中途被送回去。”秦雪一抖立刻老实交代?。 秦溪更是不解。 但秦雪抿着唇根本不想说,只是固执地抓着包带。 “你们先回去坐吧,我问问她。” 秦溪说,推着秦雪坐到?位置里?面,自己?则是坐到?外边。 “还不老实说。” “我就是不想上学,同?学们都欺负我。”秦雪哭丧着脸,歪头靠到?秦溪肩膀上。 学校霸凌? 秦雪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声?音也跟着温柔许多。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跟姐说,等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骗我钱吃喝,还背地里?编排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是在学校里?也是如此。 秦雪长得好?看,喜欢她的男同?学不少,献殷情无果后有?几个人就到?处散播她骗男同?学的钱 。 后来因为秦溪给的“工资”,秦雪手头宽裕,花钱自然大方起来。 此举无意间让谣言被坐实,学校里?到?处是针对秦雪的流言蜚语。 老师拐弯抹角地警告,别?有?用心的女同?学打着相信的旗号让秦雪请客吃喝。 后来发现她们在背地里?说得更狠,还以知?情者身份到?处传秦雪做了港市老板情妇的谣言。 学校受谣言影响,请了秦海到?学校。 秦海当?然不相信那些胡话,解释清楚零花钱来源后带着秦雪回了家。 那几天秦溪因为抢摊的事焦头烂额,秦雪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说。 “其实我已经有?半个月都没去学校了。”秦雪闷声?道。 秦溪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辫子,有?些自责怎么会?一点都没发现。 “爸说我心眼子小,就该看看什么才是真的悲惨,心胸自然就开阔了。”秦雪最后说出原因。 “早点跟我说哪还用鬼鬼祟祟。” “不是担心你不同?意吗!”秦雪撒娇,在秦溪肩膀上拱来拱去:“如果不是偷偷跟着,哪能?知?道你竟然悄悄谈对象都不跟我说。” 被看到?,秦溪也大方:“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你说要是咱们院里?的人知?道黎医生是你对象,会?说什么?” 一想到?李秀兰嫉妒得要死的表情,秦雪就乐呵。 天天在他们面前说吴娟对象有?多好?,跟黎书青一比,连他未来姐夫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你可以试试。” “……” 说离开,霍云三人其实都没走多远,就在隔壁位置坐了下?来。 罗正峰的表情就跟天气似的一会?阴一会?儿晴,黎书青这个名字出来后直接不好?意思地撇过了头。 “哈哈,你小子总算发现了。” 霍云乐得看热闹,幸灾乐祸地还故意指指黎书青。 黎书青很平静,抬起眼眸扫了眼后,起身回自己?座位继续吃早冷的饭菜。 火车行进第二天,上火车的人陆续多了起来。 秦雪和秦溪坐一排位置,黎书青只能?坐到?对面去。 罗正峰哪敢挨着黎书青坐,非常主动地让出位置,自己?去坐秦雪的位置。 硬生生又坐了大半天后,青州市火车站到?了。 此时天已经擦黑,青州比寿北更为内陆,就算是夏天夜晚依旧有?些凉。 刚出车站,来接他们的人就迎了上来。 来人一身军装,皮肤黑得好?像跟夜色融为了一体,一张嘴就那口白牙最是显眼。 “黎医生你好?,我是向远方,曾经在赵司令寿宴上见过一面。” “你好?,我记得你向连长。”黎书青伸手,两人握了握。 一一介绍大家后,向连长带着几人先去部队招待所休息。 现在只是第一站,接下?来还要坐车去中庆县城,再之后才是红风村。 从市区坐车到?县城要四个小时,可从县城到?红风村得要六小时,根据路况或许时间还有?可能?会?加长。 “明?天一早我们到?县城,连夜赶往红风村,第二天天亮之后再进村子。” 外部情况不熟,不适合晚上行动,所以得连夜赶路。 向连长跟几人讲清楚具体时间后,又把?黎书青叫走了。 第二天一早,几人坐上吉普车前往中庆县,在那吃过午饭之后在招待所稍作休息。 全程向连长都安排得很妥当?,秦溪连主动给钱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吃饭抢着付了几回钱,还被霍云嘲笑没给黎书青表现的机会?。 终于,一路颠簸后,红风村出现在不远处。 红风村比想象的要富裕许多,山路修建得很平坦。 所以他们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到?了两个小时,向连长将车停到?路边草丛招呼大家。 “大家都在这儿休整下?,天一亮咱们就进村子。” 秦雪的适应能?力比秦溪强得多,不管车子怎么颠簸都睡得很安稳。 秦溪给她盖上外衣,下?车伸了个懒腰。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浓墨遮挡住了天际,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唯独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照亮了不远处的红风村。 “我们一定能?把?狗娃子带走。” 黎书青不知?何时走到?了秦溪身边,两人并排而立,静静望着那个看似祥和的小小村落。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另一只同?样?冰凉的手。 热意也不知?是从谁手心散开,秦溪只觉得冰冷的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 晨曦微亮。 公鸡打鸣的声?音打破宁静,村子里?渐渐有?了人影走动。 “走吧!” 黎书青牵着秦溪,这回是直接坐到?了前车,把?霍云和罗正峰赶到?了后车去坐。 向连长悄悄看了眼被大掌完全握住的小手,心里?终于明?白团长为啥再三交代?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万一没办好?黎书青对象黄了……后果想都不敢想。 车子驶入小路,速度变得缓慢。 “老乡!” 靠近村口,一个牵着牛的老人慢吞吞地从小路上下?来。 黎书青赶忙下?车,朝老者走去,看老人耳朵后别?着根烟,又从兜里?摸出包烟来。 “同?志,有?哈事?”老人说得是方言,秦溪基本能?听懂。 “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杨怀家怎么走?” “你们是哪个?找杨怀做哈子?”老人用浑浊不清的眼睛上下?打量两人:“听你们口音不是中庆人。” “我们是部队的。”黎书青一指不远处的吉普车,然后把?烟塞到?老人手中:“我们就是想找杨怀同?志问点事。” “部队的啊!” 老人慌里?慌张地赶忙把?烟还给黎书青:“要不得要不得,杨怀家就在坡上第二家。” 老人一听是部队下?来的,忙指路。 等车子经过,看见车子里?竟然还坐了两个公安,吓得赶着牛连忙往自己?家走。 “应该就是这家了!” 车子开到?坡下?就再没法往上开了,众人下?车爬上坡。 第一家是砖瓦房,第二家还是木板结构,房子前的棚子更是简陋,用泥巴砌了一米高的墙。 吧嗒吧嗒—— 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儿牵着牛从另一边小路上蹒跚走来。 吧嗒吧嗒的声?音正是他赤脚踩在泥水里?所发出的声?音。 男孩穿着件撕烂了半边的褂子,瘦得能?看见骨头的手臂好?像脆弱得轻轻一碰就会?断。 头发有?些长,成团地黏在头皮上,远远就闻到?了牛屎味。 “狗娃子。” 冷意一瞬间从脚底窜起,鸡皮瞬间布满秦溪胳膊。 虽然瘦得脱了相,而且皮肤黝黑死气沉沉,可狗娃子的长相和秦涛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姐,狗娃子和二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秦雪也立即叫道。 就算心里?还有?点点的不信也在此刻看到?人后完全烟消云散。 太像了……一眼就能?认出是他们秦家人。 狗娃子抬起头,只是看了眼几人后低下?头,啪嗒声?靠近,而后猛然停住。 “你们知?道寿北市怎么走吗?” 秦溪几人没说话,狗娃子突然丢下?牛绳,冲到?秦溪面前;“姐姐,你知?道寿北市怎么去吗?能?不能?帮我给舅舅送个信。” “你舅舅叫什么?” 狗娃子眼前一亮,干裂的嘴唇里?吐出:“秦海”两个字来。 秦溪眼睛一酸,泪意瞬间聚集到?眼底,连带着鼻尖都泛起股涩意来。 “我是你表姐秦溪,我爸爸秦海就是你舅舅。” “表姐!你是说真的,你是我表姐?” 狗娃子激动地抓着秦溪两条胳膊,双眼亮晶晶地一次次反复确认。 秦溪一遍遍地回着。 抬手将遮挡了狗娃子眼睛的头发往上拨开,轻轻拂过满脸的伤痕。 那来敲诈的婆媳俩并没说狗娃子还遭受了虐待。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气愤杨家人的恶毒。 黎书青冷了眉眼,往前一步温声?道:“你先带狗娃子去车上等着,我们去杨家。” 秦溪摇头:“秦雪,你带弟弟先去车里?等着。” “好?。”秦雪抹掉眼泪牵起狗娃子的手:“我是你四表姐秦雪,我们去车上等姐姐。” “我们能?离开红风村了吗?” “能?,我们一起回寿北市。” 黎书青侧头看了眼秦溪衬衣上两个黑漆漆的手印,冷声?道。 “进去吧。” 罗正峰使劲拍响大门,不仅引来了杨家人,还将隔壁邻居也招来了。 “敲敲敲,催魂呢……公安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杨怀端着饭碗,骂骂咧咧地打开房门,下?一刻就被一片军绿色给吓了跳。 这年头,见到?公安比路上撞见鬼还要吓人。 碗里?的稀饭晃地泼出大半,杨怀慌忙地就用嘴去舔。 “杨怀是你吗?”霍云往前一步,直接亮明?身份:“我们是寿北市公安局的人,接到?张盼弟和钱水秀举报,你们十四年前偷了秦春同?志刚生产的儿子……”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个老头去找了人,杨怀吓得腿肚子打颤时,一大群人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为首的老头气势汹汹,一手举着旱烟杆子一手连连挥动。 “公安同?志,不知?来我们红风村有?什么事啊。” 老头身后的中年人神色没那么激动,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在老头身后默默走着。 “你是谁?”霍云问。 “我是红风村的村长杨宝柱,这是咱们村的村委书记丁金山。” “三叔,他们说是来带狗娃子走的。” 杨怀狂奔到?杨村长身边,焦急地告状。 杨宝柱四下?搜寻,看到?牛站在不远处,立刻高声?就叫:“狗娃子呢?” “不知?道!我没瞧见。”杨怀连忙道。 狗娃子吓得缩成一团,紧紧抱着秦雪。 姐弟俩都很害怕。 秦溪适时走上前去挡在车前,冷冷盯着杨宝柱直接道:“我是秦春的侄女,今天是来带走我弟弟的。” “什么秦春,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秦春。”杨宝柱怒气冲冲地摆手:“狗娃子是杨怀的大儿子,你们这是想抢孩子吗?” “快去把?狗娃子找回来。”有?人吼。 “我不回去,姐姐我不跟他们回去。”车里?突然传出狗娃子凄厉的喊声?。 “就算你们是公安,也不能?抢我们老百姓的孩子,我们听政府的。” 杨宝柱狂吞着口水,明?明?见到?吉普车已经吓得站不住,面上还是不肯承认。 秦溪心里?有?些奇怪。 村民们听到?政府两字后,像是一下?子打了鸡血就往吉普车冲去。 秦溪心里?疑惑更深。 “我看你们谁敢。” 向连长一声?令下?,车里?跳下?来三个军人护在车前。 村民们步子一顿,齐齐转头去看杨宝柱,霍云在这时又是一声?厉呵:“秦家已经说了不追你们的责任,他们只是想带走狗娃子,但是如果你们再阻拦的话……” “村长,公安说不会?抓我们劳改。”有?村民已经犹豫起来。 杨宝柱急得使劲用烟杆子敲了那人好?几下?。 “闭上你的臭嘴,明?明?是这几个公安要抢我红风村的孩子,要劳改也是他们劳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狗娃子是杨怀的亲生儿子?” 黎书青忽然出声?,直接走到?杨宝柱和杨怀面前。 “就是我婆娘生的还需要什么证明?,我们村的都能?证明?。”杨怀急吼吼道。 “那就是说明?你证明?不了。我是医生,我可以证明?狗娃子是秦海的侄子。” “……” “什么?这要怎么证明?!” “难道是滴血认亲,戏文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村民们开始低声?议论?。 黎书青冷声?道:“只要一根头发丝,祖上三代?是不是亲生的都能?查出,何况你们是父子关系。” “什么!” 杨怀吓得往后连退,双手捂着脑袋躲到?杨宝柱身后。 “只要检验,就是具有?法律效应,到?时候确认你们不是狗娃子的亲生父母,那你们都得坐牢。”秦溪接话。 出发前,她就做好?了奈何不了这个村人的准备。 先恐吓完,接下?来又道:“如果今天不让我们走,那我就到?处去上访,举报你们整个村的人共同?犯罪。” “把?孩子给他们得了。” “就是,反正杨怀有?儿子了,还抓着人娃子干嘛?” 动摇的村民越来越多。 杨宝柱咬牙切齿,黑着脸吼道:“你们懂个屁,不能?让他们走。” 方连长眼看光是好?言好?语肯定走不了了。 眉眼一压,走到?两拨人中间。 “我受上级命令,保护秦溪同?志顺利接走狗娃子,如有?无故阻拦者,部队将彻查此事。” “十几年前的事肯定会?被查个明?明?白白,凡是参与者都抓起来依照罪行轻重判刑劳改。” “村长,让他们走吧。” “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村。” “快走。” 秦溪定定看着杨宝柱,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他的恐惧不是来自十几年前做下?的错事,而是对现有?的恐惧。 这个恐惧源究竟来自什么地方呢? 忽然,她注意到?在各种情绪的村民中唯独丁金山没有?任何表情…… 张盼弟说真相是村书记告诉的狗娃子。 而且他的姓氏不是杨,应该属于调到?这地方来的干部。 要想知?道杨宝柱死活不同?意的原因,恐怕要从这人身上入手。 “我们走。” 杨宝柱再咬牙切齿,此时也真不敢独自冲上来阻挡。 那几个军人虽然没有?武力,但是腰间都别?着木仓,那可不是赤手空拳能?解决的存在。 黎书青一出声?,众人都往车里?退。 等大家都坐上车,车子立刻启动离开。 狗娃子紧紧抱着秦溪。秦溪转头看着车外。 几十个村民密密麻麻站在路边,灰扑扑的衣服将所有?人融成了一体。 就好?像个黑洞洞的洞口,只要走进去就再没法出来。 好?在,他们随着车子越走越远,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也在逐渐远离。 “先把?孩子救出来,之后的事我回去查。” 黎书青忽然道,手覆上秦溪的手背,轻轻拍了下?。 秦溪默然点头。 车子颠簸,越开越远。 直至再也看不见红风村的影子,狗娃子才展现出孩子好?奇的天性,笑着把?脑袋探出窗外。 连镇上都没出过的他,对于所看到?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地狱。 第38章 十?四岁的狗娃子, 身高和十一二岁孩子差不多。 黎书青检查后得出结论,严重营养不良,可能也会有因营养不良而引发的一系列疾病。 例如胃病和贫血等。 具体还需要回到寿北市再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但好在孩子精神状况还不错。 在青州市略作休息了小半天后, 一行人重新?踏上?返回寿北市的火车。 回程路没有黎书青同行, 他比几人还早些登上?了从青州直接去海市的车。 上?车前,秦溪给厂区小卖部去了电话,麻烦他们转告秦海夫妇狗娃子今天到家的事?。 所以就算是上?班日, 秦海夫妻还是请了假在家等着。 早上?吃完早饭两人就在家等着,后来直接搬了板凳坐到门口等。 夕阳西下,地面逐渐泛起?寒意时,秦海终于见到了秦雪蹦蹦跳跳的身影。 “爸,妈,我们把?狗娃子带回来了。” 秦雪抢先?振臂高呼,声音之高, 立刻就将院里的其他人都喊了出来。 “姐姐, 他们就是舅舅舅妈吗?” 狗娃子舔着奶糖,融化的糖水不停往下流淌。 右手紧紧牵着秦溪不肯放,又生怕糖水弄脏了新?衣服, 走两步就要赶紧舔下手背。 “他们就是姐姐的爸爸和妈妈, 也是你的舅舅舅妈。”秦溪温声解释道。 “舅妈会不会嫌弃我浪费粮食然后又把?我送回红风村?” 一路上?相同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 在狗娃子的认知里, 并没有亲情血脉这种?说法。 所认为?的亲爸妈都虐待,同村人冷血,刚见面的“舅舅”又怎么指望得上?。 “狗娃子……秦雪, 那个娃娃就是你小姑的儿子?” 离得还是有点远,秦海看不清狗娃子的长相, 急忙从门口走下来,迎了上?去。 看清了…… 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却?再也没法往前再走一步。 秦春偷偷拿走下乡通知书的时候,老大秦梅才刚出生几个月。 时隔二十?多年,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狗娃子就是妹妹的孩子,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透着股精灵,和秦春一模一样。 “和我家秦涛长得一模一样。”张秀芬喃喃道。 外甥像舅这句话还真没假,稍微再胖点和小时候的秦涛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记得路上?姐姐怎么教你的?” 秦溪拍拍狗娃子,掰开紧紧抓着的手指,指了指秦海。 而后张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示范。 此时此刻,哪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为?贴切的…… “舅舅。” 狗娃子把?糖塞进嘴里,张开手臂朝秦海跑了过去。 小小少年给舅舅来了个僵硬无比的拥抱,而后用黏糊糊的手拍了拍秦海后背:“舅舅别哭。” “姐,咱们打赌爸今晚会不会哭?” 如此感人的情况下,秦雪凑到秦溪身边,突然眨着眼?调皮道。 “如果你不快点去烧火准备做饭的话,妈可?能会先?让你哭。”秦溪笑。 “我给咱家立了大功,为?什么还要烧火!”秦雪表示不平。 下一秒,张秀芬抹了把?眼?泪鼻涕,一声吼:“秦雪,去灶房烧火跟你大嫂一起?做饭。” 秦雪:“……” “秦溪你进屋来,好好跟我们说说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院里站了不少人,手里或多或少都端了些吃食。 “给孩子香香嘴。” “一路上?辛苦了,狗娃子,这是婶子给的糖,你装兜里。” “大肉饼,还热乎着呢。” “汽水是专门给你留的……” 邻居们涌上?来七嘴八舌,都尽力展现?着善意,包括李秀兰也破天荒地拿了招待客人的水果糖出来。 等感谢完大家的好意,狗娃子衣服裤子上?所有的兜都已经塞满了东西。 “姐姐,你帮我保管。” 这些零嘴儿狗娃子觉得无比珍贵,只有放在秦溪那对他来说才是安全的。 所以走进屋前,他先?把?东西全拿出来,才跟着秦海走了进去。 “狗娃子,快过来舅舅好好看看。” 啪嗒—— 秦海拉下灯绳,屋里一下亮了起?来。 狗娃子好奇地抬头盯着灯泡看,眼?睛酸涩难忍才舍得低下头看向秦海。 “舅舅,你家真好。” 狗娃子吃饭睡觉都在牛棚,只有偶尔杨怀媳妇有事?吩咐才会把?人喊进屋里。 所以不管春夏秋冬,他晚上?都是靠月光照明。 夏天捡杨怀的旧褂子穿,冬天就把?稻草扎成捆披在身上?取暖。 最后是村支书丁金山看不过去,让婆娘把?娃子穿的旧衣服送了两套给狗娃子。 “天冷的老火了,我就去丁书记家,婶子给我馒头吃,还让我看电视。” 狗娃子说得兴致勃勃,那些苦难于他而言就像是很寻常的事?,倒是偶尔的甜才记忆深刻 。 不过就算是书记家的灯也没有舅舅家亮堂。 这一路上?,秦溪都没主动问过狗娃子那些年是怎么过的。 见他主动提起?,顺势就跟着问道:“狗娃子会写自己?名字吗?” “会啊!”狗娃子很骄傲地挺起?胸膛:“丁二哥教了我好多字,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望家。” “丁二哥是谁?”秦溪问。 望家——盼望回家。 这或许是那个善良青年心?里对狗娃子最美好的祝福。 “丁二哥叫丁安,是丁书记的二儿子,婶子和二哥就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狗娃子忽然吸了下鼻子,使劲用手背搓眼?睛:“可?惜他们都死了。” 丁金山就是那个沉默的红风村书记,整个人暮气沉沉毫无生气,原来是因为?妻子孩子都死了。 “怎么会都死了?” 这两人对秦家人而言同样是恩人,秦海心?有感伤,不由跟着追问道。 “摔下山死了。” 提起?两人,狗娃子情绪一下子变得很低落,似是不想?回忆当时的情况,说完就不想?再提两人又说起?后来的日子。 两人死后,狗娃子的日子又重新?变成了一片灰暗。 如果不是养父说漏嘴,他恐怕也熬不过今年冬天。 “以后有时间我一定要去给丁安坟头上?柱香,再亲自跟他说声感谢。”秦海哽咽着道。 “舅舅,三?姐说我以后能读书,是真的吗?” “等你身体好点,舅舅就送你去读书考大学。”秦海摸着狗娃子的头承诺道。 “那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再一起?去。”狗娃子高兴叫道。 “以后咱们不能狗娃子狗娃子的叫了,以后你就叫秦望家。”秦溪笑。 “好,用丁二哥给你取的名字,就叫秦望家。” 秦海很想?问秦春的坟是不是也在红风村,但又怕引得孩子伤心?,接下来就没再多问。 秦望家暂时跟秦海夫妻住一屋,两人把?沙发搬到放饭桌的地方,在窗边放了张小床。 等把?孩子安顿好睡下,大家都齐聚秦溪屋子。 可?惜关于秦春的事?,秦溪知道得比秦望家都少,她们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的红风村。 唯一能肯定的是,村长杨宝柱在隐瞒什么事?情。 而且那件事?或背后的人让他极为?恐惧,以至于连公安和军人这两个身份都让他不得不对抗。 “那狗娃子……不是,是望家的爸爸你有消息吗?” “黎医生已经托人打听,要不了多久就应该会有消息。”秦溪说。 离开前,霍云去青州市公安局请同僚帮忙找找十?五年前吴汉白和秦春下乡的资料。 可?由于年限太久,要去档案局翻找资料,没个几天恐怕是找不到的。 “黎医生?” 心?落下来后秦海的智商终于重新?上?线,看着秦溪颇为?奇怪地问道:“他为?什么对咱家的事?那么上?心??” “是不是因为?霍公安?”张秀芬说。 “我看是反过来的!霍同志是因黎医生才对咱家好。”秦海算是明白过来,说着冲秦涛抬抬下巴:“你们两口子也知道?” 潘来凤笑着摇头。 “爸,我们上?哪知道去,这事?啊……你得问三?妹。” “我和黎书青确实处对象了。”秦溪说得坦荡,末了又道:“他说从海市回来就来我们家。” “……” 秦海沉默。 就连张秀芬都表现?得很担心?,两人面上?都没有半点高兴。 “爸妈,三?妹谈了个好对象你们应该高兴才是,苦着个脸这是做什么啊!”秦涛分外不解。 “咱们厂子里老苏家闺女的事?你们听说了没有?”秦海突然问。 众人齐摇头。 “那闺女和一个叫什么尹询的干部子弟处对象,咱们厂子里谁不知道……” 年轻人吗……看对眼?谈对象是正常事?。 秦海见两个小年轻黏黏糊糊地在外头谈情说爱不是一两回。 但是谁能想?到男方父母原来并不同意两人交往。 “听说小伙子的妈都上?苏家去了,话说得可?难听!” 张秀芬当时也跟着去凑了热闹。 苏清雅受不得辱骂,当场就和尹询提出分手。 事?情闹得难堪,两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好些绝情话。 “苏清雅人家是大学生,尹家都不同意,你说黎书青的父母会不会也不同意你们处对象。”秦海说出心?中?的担忧。 张秀芬瞪眼?,忽然推了把?秦海:“好你个秦海,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家秦溪长得好看又能干,哪里配不上?黎书青。” 秦溪:“……” “黎医生瞧着比咱家秦溪大那么多,难道不是你姑娘吃亏!”张秀芬吼。 远在海市的黎书青连打几个喷嚏。 还是头回,在婚姻市场上?,他被嫌弃……老了。 秦溪笑得欢乐。 “爸,黎书青和尹询不一样,我和苏清雅也不一样。” 黎书青年长尹询好几岁,对待工作和感情都是个成熟的人。 秦溪也不是为?了爱情负气远走他乡的女主。 “我相信闺女的眼?光。” “行行行!你说了算。” 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秦海杞人忧天还是早了点。 再说他闺女是要当老板的人,以后谁配不上?谁还不一定呢。 *** 蝉声不再像初夏时那样焦躁迫切,吹来的风也带上?了丝丝凉意。 寿北市一年之中?气候最舒服的季节来临,街道上?更是悄无声息地多了好些穿鲜艳颜色的女性?。 各色连衣裙成了这个夏天最大的点缀。 报刊亭小吃店。 秦雪踮起?脚尖把?牌子挂到架子上?,然后转身马上?招呼秦望家和包志明去看。 “看我写的字怎么样?” “没三?姨写的好。”包志明瞟了眼?,立即跑开。 秦望家要给面子点,装模做样地看了一会儿说:“四姐,我觉着咱们还是挂三?姐写的吧,你……” 他很想?说着几个字跟狗爬的一样,最后那个店字好像还多了横。 前天三?姐刚教过那个字。 “你们懂什么!”秦雪叉腰,理直气壮地表示:“我这叫艺术字,和对面电影院的海报一样。” 秦望家挠头,虽然他认识的字没那么多,但好赖还是能分得清楚。 “我去帮三?姐腌黄瓜。” 天气好,秦溪把?帆布全部卷了起?来,锅灶也推到前边空地。 今年天气好,盛夏里黄瓜结得又多又大,菜站里就卖三?分钱一斤。 赶着下班前去还能搂底,一分钱就能买到别人挑剩的歪瓜裂枣。 秦溪一口气买了好几十?斤,做部分酱黄瓜当做小菜,剩下的就切厚片晒干。 一天暴晒,黄瓜失去水分变得蔫吧就可?以收起?来,要用的时候开水一泡就成。 “秦溪同志。” 中?午饭点儿刚到,法院门口就陆陆续续走出来群职工。 经过口口相传,秦溪这个小摊的口碑在法院内部都传开了。 一天三?顿吃不起?,两三?天出来吃一顿打个牙祭还是成的。 特别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男女们,秦溪这个摊子不知不觉还承担了相亲的地儿。 有相熟的人见秦溪在,连忙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今天刚发工资吧?” 秦溪抬起?头,瞧见来得人不少,立刻笑着说出了真相。 只有刚发工资前几天,出来吃饭的人最多。 “晒干的黄瓜?” 尹鹏把?饭盒放到窗口,又折回来帮忙,凑近了闻到淡淡的黄瓜味儿,才发现?这哪是什么萝卜干,就是黄瓜。 “晒干了冬天再拿出吃。”秦溪回。 “黄瓜没水分了能好吃吗!不会嚼不动?” “我正好泡了点,一会凉拌点给你尝尝?” 相处下来,秦溪觉着尹鹏为?人其实还挺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位也是个吃货。 前几天跟秦溪唠叨,发了工资立刻要分成三?份,大部分交给媳妇儿,一份孝敬父母,剩下的就用来吃饭。 两个读小学的双胞胎女儿也喜欢吃秦溪做的饭菜,经常吵着让爸带豆腐回家。 作为?吃货同盟,两人迅速地熟悉起?来。 “成啊!好吃的话我也让我妈跟着学学。” 尹鹏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余光一移动立刻就注意到了趴在桌上?写大字的秦望家。 “前几天我听秦海叔说要给秦望家找学校,找到了吗?” 秦溪无奈摇头。 按照年纪,秦望家应该读初中?二年级了,可?他明显只能从小学一年级学习认字起?。 跑了好几所学校,都得到无法接收的回复。 为?这事?,秦海夫妻快跑遍了寿北市的小学,今天一早还提了礼物专门去托关系。 “我看这孩子挺认真,比我家两个姑娘强了不知多少倍。” 尹鹏走过去,看秦望家写大字,一笔一划,端正得都把?作业本写出了印子。 看着看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随后朝秦溪招手。 “秦溪同志,你来看你弟弟写的这几个字?” “怎么了?”秦溪疑惑走过去,尹鹏弯腰食指指向作业本上?一排整整齐齐的秦字:“你看这几个字,写得和你的简直一模一样。” 字体大小,笔锋弧度,就连秦字的一撇一捺都看不出任何区别。 “你弟弟的观察力也太了不起?了。”尹鹏赞。 如果不是第一个字是秦溪用红笔写得作为?示范,恐怕和这几个字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是谁写的。 “尹科长,你说把?这几个字送到咱们证物科进行检验,徐老师他们能分辨出来吗!” 尹鹏的同事?黄有志惊奇地试问。 他作为?书记员,是完全没看出这几个字之间有什么差别。 “看是肯定看得出,不过……”尹鹏摸了把?秦望家的脑袋,苦笑:“你们别忘记了这小子是刚学写字,如果经过专业训练……” 那说不定真能做到以假乱真,既能成为?维护正义的帮手,也可?能成为?难以找到破绽的罪犯。 “这孩子一定得好好培养。”尹鹏沉思。 秦溪想?到的不是模仿笔记,而是秦望家可?怕的专注力以及观察力。 为?写这一排字,他在这坐了整整一早上?。 “我今晚回去问问我爱人他们学校能不能收你弟弟。”尹鹏突然又说。 “那可?真是太谢谢尹鹏哥你了!” “不一定能成,得了准信儿我再来跟你说。”尹鹏忙摆手。 尹鹏爱人蒋红艳是水井小学的小学二年级语文老师。 别看学校名字听着很普通,但学校校长可?是华北大学校长退休后寿北市市政府专门返聘回岗的老教授。 学校是十?二年制,入学可?以从小学一年级直接读到高中?毕业。 而能进这个学校的孩子不讲家庭背景或是学籍,只要通过学校的入学考试就能入学。 此后考试通过的继续留在学校,没通过期末考试的重新?找学校。 水井小学去年考上?国家重点大学的有二十?三?人。 而水井小学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是……二十?三?人。 用小学的名称成为?寿北市众多高中?的佼佼者。 也就是说升学率是百分之百。 一战成名! 水井小学的名气在寿北市的诸多家长中?如雷贯耳,尹鹏的两个女儿作为?教师家属同样也没通过入学考试。 所以尹鹏只能所回家问问,就算能考也要看秦望家的本事?。 “望家,快谢谢尹鹏哥。” “谢谢尹鹏哥。”秦望家乖巧地起?身,按照电视剧里学习的动作,标标准准地鞠了一躬。 “如果学校肯收,我相信望家肯定能通过考试。”尹鹏笑了笑,随后眼?睛一亮:“这事?先?放后头,我还真有事?要求你帮忙?” 秦溪摆摆手,先?回厨房准备大家点的饭菜。 尹鹏就靠在门边上?说起?来:“过两天是我妈生日,我爱人不会做饭,偏要整治一桌给她老人家祝寿……你瞧这事?闹得!” 是一场由喝醉了之后夸下海口闹出的笑话。 可?他爱人偏偏把?这句话当成了真,就算自己?做不出来,也打包票要请个国营饭店大厨办一桌出来。 然后这件事?就落到了尹鹏头上?。 “你放心?!上?我家做饭不是白请,我开十?块工钱,菜钱另算。” 尹鹏认识的人里,就秦溪做饭手艺最厉害,他相信父母一定能满意。 秦溪想?都没想?,立刻道:“工钱就算了,你帮我这么大个忙,我做顿饭算啥。” “你弟弟的事?成不成还不知道呢!你可?别先?把?我架那!” 尹鹏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然后不再让秦溪说话,掏出十?块钱放案台上?:“一码归一码,等你弟弟的事?成了之后你再请我吃顿好的。” 秦溪从善如流地笑了笑:“成。” 钱收下,问清楚具体时间和要准备的菜内容。 “我还有事?想?问你?” 秦溪把?葱末切碎洒在麻婆豆腐上?,等着尹鹏继续问。 “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卖那种?白白的奶油蛋糕不?” 尹鹏费力地比划着蛋糕上?点缀的彩色水果,味道和国营商店里卖的生日蛋糕有什么不同。 现?在国营商店里卖的蛋糕大多以彩色奶油花朵为?主。 甜是甜,可?他妈吃了之后老是胃不舒服。 直到有次尹父去海市开会,带了个巴掌大的白色蛋糕,上?面是新?鲜水果,尹母吃了就没事?。 后来听说那个蛋糕叫啥鲜奶油蛋糕,是用牛奶做的。 不过尹鹏没在寿北市找到,所以想?着来问问看秦溪有没有听说过。 “你家有冰箱吗?”秦溪突然问。 尹鹏疑惑,还是老实回答:“有,彩云牌的两层冰箱。”不仅说了,还如实把?冰箱名字都报告清楚。 “如果有冰箱,我可?以做一个。” 尹鹏所说的应该是动物奶油蛋糕,尹父带回来的多半还是种?植物混合的蛋糕,不然哪能放一天都不化。 而寿北市卖国营商店卖的奶油蛋糕里是没有真正奶油的。 俗称植脂奶油,可?没有一点牛奶的影子。 “做一个?” “就是得麻烦你到时候骑车来接一下,我捧着坐车不方便。”秦溪道。 家里现?在孩子多,正好借帮尹鹏的机会,给家里孩子们也做些点尝尝。 前世?掌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白案的活计。 就是不知道手生了十?几年还能不能顺利做出来。 “成!要是你真能做出来,我借我们院长的小汽车来接你。”尹鹏拍着胸口保证。 只要有这个蛋糕哄得老妈和爱人满意,他说不定还能趁机多要点零花钱。 第39章 两天后, 好消息传来,水井小学同意秦望家参加八月入学招生考试。 但在此之前,需要他认全1到100以内的数字, 以及最基本的大?字。 消息一送到, 秦溪这边就开始准备给尹家的蛋糕。 在此之前, 她打算先给自家人做,顺道练练手,品相差些倒也无所谓。 “好好的面?粉上锅蒸, 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只要秦溪在家捣鼓吃食,院里来围观的人中永远有李秀兰存在。 嗑哒—— 一手推着儿童推车哄外孙睡觉,另一只手依旧没放弃往嘴里送瓜子。 崔秀霞悄悄偷看了眼竹编小车里睡得正香的孩子,眼里羡慕的目光一闪而?过。 嫁过来一年多,她这肚子还没半点信儿,婆婆都开?始明里暗里挑刺。 秦溪又倒出一部分普通面?粉到盆里。 供销社里根本没有低筋面?粉卖,想要做蛋糕胚子, 先得自制低筋面?粉。 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要制作黄油和淡奶油。 “这是?啥?” 看秦溪从屋里拿了两坨黄橙橙的东西出来,李秀兰又追问。 这回秦溪倒是?回答她了。 “黄油。” 想要真正吃到块动物奶油蛋糕,这个过程无疑是?相当复杂以及繁琐。 光是?制作这坨黄油, 秦溪就忙活了两天。 秦海骑车往返十几公里外的养牛场好几趟, 终于制作出两坨。 不过好在爸妈都没怨言, 毕竟是?为了感谢尹鹏帮忙, 而?且家里孩子也?能?吃。 “秦溪,你连奶油蛋糕都会做,还有什么不会?” 缺少信息分享的年代, 一门手艺就是?吃饭家伙,除了自家人传承很少外传。 做饭手艺也?是?一样, 每家国营饭店的大?厨都有道拿手菜,这是?他们竞争的手段。 奶油蛋糕在寿北市是?稀罕玩意儿,一年到头能?吃上一回就已经是?奢侈。 “多摸索两遍就会的东西,这有什么难!”秦溪谦虚道。 “我?要是?有你这双巧手就好了,那我?肯定考国营饭店大?厨证去。” 普通家庭的女性,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厨艺大?多来自母亲言传身教,崔秀霞也?是?如?此。 不过她妈做的饭菜只能?是?吃饱肚子,味道就别想追求了。 嫁到城里吃上秦溪做的饭菜,她才知道原来就是?道相同的拌黄瓜味道也?能?天差地别。 “你可别上赶着跟秦溪比,人家摆摊一个月能?赚我?家那口子三四?个月的工资,”李秀兰砸唇。 崔秀霞才懒得理李秀兰的阴阳怪气,又凑近了些:“咱们厂子里也?有人去电影院门口摆摊你知道吗?” “谁家?”秦溪好奇,虽然?他人就在电影院门口,但已经好几个月没跨过那条马路。 “马主任家二儿媳,以前也?是?在菜站上班。”崔秀霞就听了个大?概,只知道马家花钱才买到个位置。 秦溪看向李秀兰,厂区里的是?是?非非还得问这位才是?。 “呸——”吐出瓜子皮,李秀兰一脸不屑:“马主任的婆娘想让小儿媳接替她二嫂工作,硬是?忽悠得二儿媳把工作卖给了三儿子家!” 这种家庭伦理戏码厂区职工家属院里每天都在上演,秦溪倒是?更好奇马家二儿媳卖得是?什么吃食。 不过李秀兰好像对那没什么兴趣,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秦溪,你那个报刊亭咋租的?” “找了朋友帮忙。” “那能?帮我?问问还有报刊亭租不?我?家也?想租个。” 秦溪也?没忙着拒绝,慢吞吞地把四?个蛋黄和牛奶搅拌均匀,才似笑非笑地抬头:“李婶子要卖报纸?” “不是?我?……” 李秀兰瞟了眼秦溪,不好意思直接说是?吴娟要租,扯七扯八地饶起大?湾子来。 先是?说家里人口多,光靠吴建国的一份工资养不活,又说大?女婿身体不好。 最后才说出正题:“娟儿结婚之后才知道我?那大?女婿身体不好,隔三岔五就要吃药,又没个工作……” “婶子,不是?说你大?女婿家条件不错,吴娟结婚之后在家带娃就成?”崔秀霞笑着插话,她就乐得看李秀兰笑话。 李秀兰黑脸,不想搭理崔秀霞的嘲讽,又不愿错过租报刊亭发财的机会。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刘家就是?骗子,结婚前说得好听,结完婚就催娟儿去摆……工作。” 李秀兰小心瞥着秦溪眼色,差点把吴娟婆家让她回来偷学手艺也?跟着摆摊的事说漏了嘴。 吴娟婆婆就在电影院附近开?了家裁缝铺,铺子是?自家房子一楼。 看秦溪的报刊亭小吃店天天人来人往,早想也?将?自家店面?也?转成馆子。 她哪知道吴娟偷学手艺才被抓个正着,天天撺掇着儿媳妇回娘家。 吴娟没那个胆子,就是?想租个报刊亭卖报纸都只能?拐弯抹角地找亲妈来问。 “想要租报刊亭也?行,我?当初花了一百块找人托关系。”秦溪笑,麻溜地将?所有材料混合搅拌:“你先把钱给我?,我?拿上钱再去帮你问问。” “这么贵!” 一百块探路钱,成不成还在后头。 一毛钱都要掰成三班花的李秀兰哪舍得,撇撇嘴后打了两句哈哈就此作罢。 “三姨!” 原本在门外玩耍的包志明忽然?冲了进来,秦望家在后两步。 “怎么了?” “三姨,有人欺负刘娜,还抢了她的三轮车。” “在哪?”秦溪立刻站起来问道。 包志明急得根本说不清楚,一会指着厂子大?门,一会儿又指着反方向。 “曙光理发店门口。”秦望家立刻帮忙补充:“就是?三姐你带志明去理头发的那家。” “走去看看。” 秦溪放下筷子,走到水管边冲洗干净手上的黏腻:“望家带路。” 不过才来个把月,秦望家像是?已经摸清了厂区。 带着秦溪和凑热闹的李秀兰两人从两座院子中穿过,出去竟然?就是?厂子小花园。 “我?在这生活了一年多都没不知道这里竟然?可以抄近路。”崔秀霞很是?感叹。 包志明趴在秦溪背上,焦急地四?处搜寻着刘娜的身影。 刘娜没瞧见,倒是?先看见自己的小车歪倒在阴沟里,上头还压了块大?石头。 “我?的车!” 包志明大?吼一声,眼泪瞬间狂飙而?出。 “肯定是?刚才欺负刘娜的那几个小孩儿。” 秦望家冷声肯定,目光在围墙四?周一通搜索,很快在墙角沙堆后看到满脸泥巴的刘娜。 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眼泪混着泥沙糊得满脸都是?。 秦溪把包志明放下来,小团子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车车,径直朝刘娜冲了过去。 “刘娜,我?带三姨来救你了。” “包志明,秦溪姐姐。” 刘娜抬起头来,拼命扭动身体想站起来。 走近一看才知道,刘娜的下半身被埋在泥沙里,上头又是?压了块大?石头。 那块石头别说是?三岁多,就是?七八岁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搬得起来。 “真是?造了孽了,谁家挨千刀的这么欺负人。”崔秀霞看得直拍大?腿。 秦溪双唇紧抿,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上去搬开?石头。 “秦溪姐姐。” 秦溪把人抱出来,赶快把浸泡在阴沟水里的裤子脱掉:“望家,你帮志明把车搬出来。” “好。” 秦溪也?顾不上臭水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衣服,赶忙把孩子抱回家。 灶台上正好烧了热水,好几盆水才把娃洗干净。 就算天气热,又煮了碗姜汤喝下,秦溪才终于放心下来。 “你们三个过来。” 秦溪坐到树下,把包志明和秦望家都喊了过来。 “到底是?谁欺负刘娜?” 秦溪看向秦望家,三个孩子中,恐怕只有他能?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早上四?姐出门前给了我?一毛钱,我?想带志明去供销社买糖……” 两人从供销社出来,包志明提议去乒乓台前边看大?人们打会儿球。 经过理发店前,就见几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在抢刘娜车子。 等他们跑上去,那几个孩子一句话没说掉头就跑,还把刘娜的车也?扛走了。 包志明说要回家来找秦溪告状,秦望家担心他一个人迷路,所以让刘娜在理发店门口等。 谁知那几个孩子竟然?又折返回来打了刘娜,还把她埋到臭水沟里。 “七八岁?” 今天周二,十三岁就是?读初中的年纪,怎么会在上学时间出现在厂区里。 再说…… 秦溪把刘娜拉到面?前:“你不是?在三能?家吗?怎么会在外边儿!” “我?想找秦溪姐姐,三能?哥带我?出来找你。” 秦溪的眉眼怒气更甚,接着又问:“那三能?呢?” 刘三能?家的院子跟秦家院子就隔了一座院子。 竟然?带刘娜往相反方向走,看来就不是?想要带她找人的样子。 刘三能?已经六岁,不可能?连这十几米的路都认错了。 “我?说他走错路,三能?哥就生气跑了。”刘娜说。 “望家,你去罗家看看刘三能?在不在家?” “好。” 秦望家撒腿就跑,问都没问秦溪刘三能?是?谁,看来早已把附近住的几家人都摸清楚了。 “娜娜,你跟秦溪姐姐说说,你在刘三能?家过得咋样?” 刘娜撇嘴,耷拉着小眉毛一下子扑进秦溪怀里。 “秦溪姐姐,我?不想去夏奶奶家了。” 夏奶奶是?刘三能?的亲奶奶,好几年前开?始就专门帮人带不到上学年纪的小娃娃。 相当于前世幼儿园的半托班。 刘科夫妻敢放心把孩子交给夏奶奶带,其实也?是?多番考察之后才做下的决定。 “夏奶奶怎么对你不好了,你跟我?三姨说,我?们会保护你。”包志明屁颠屁颠地赶忙上去抱住刘娜,非常有男子气概地用手轻拍。 刘娜有些紧张,抓紧秦溪的衣服才敢开?口:“大?能?哥哥不穿裤子,还让我?们去看,我?们不想看……二能?哥哥还骂我?……” “什么?”秦溪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刘大?能?!那王八犊子……王八蛋。”崔秀霞气得破口大?骂,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婶子问你,那刘大?能?有没有脱你裤子?”李秀兰直接替崔秀霞问出心中所想。 “没有。我?跑了。” 早上刘娜之所以会让刘三能?带她去找秦溪,就是?因为刘大?能?又脱裤子了。 “翠霞姐,你看着俩孩子,我?去厂里找乔珊阿姨和刘叔。” 现在事情?已经不是?被大?孩子欺负那么简单,而?且刘家托管的孩子至少有七八个。 其中如?果真有孩子被猥亵,这件事肯定要报公安。 “你快去吧,我?在家看着俩孩子。”崔秀霞忙道。 “秀霞,你也?帮我?看着孩子,我?去找春华,她家孙女也?在刘家看着呢。”李秀兰也?忙道。 隔壁院子的徐春华跟李秀兰关系一向不错。 两人出了家门直奔厂子。 秦溪去办公区,李秀兰去洗衣部。 乔珊听秦溪这么一说,吓得脸都白了,丢下手里工作就跟着往家赶。 刘科去主任办公室请假,随后才骑着车赶来。 “姐,我?看了,三能?没在家。”秦望家一看秦溪,就凑上来小声报告。 “你去找刘三能?,找到就把人先带回家里来。”秦溪又低声交代。 “知道了。”秦望家又跑远。 乔珊把刘娜带进屋里,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之后才放下心来。 孩子没事,可接下来两人就面?临着要不要去找刘大?能?麻烦的选择。 秦溪开?始还有些不解。 但随后乔珊说的一番话让她很快就明白了两人犹豫的原因。 就算刘大?能?没有猥亵刘娜,可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就怕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说闲话。 世道……对女性总是?要艰难些。 “要不咱们私下跟刘老头说一说这件事,不要把事情?闹大?。”乔珊犹豫道。 刘科恨得牙痒痒,可是?再三衡量下也?不得点头同意下来。 而?随后赶来的徐春华也?不出意外地和刘科夫妻做出一样的选择。 家长们都为了女儿的名声选择忍气吞声。 秦溪理解,心里却不赞同。 刘家要继续接手孩子,那就意味着还会有小女孩被送入“虎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过她作为一个局外人,并没有资格说出什么让他们站出去的风凉话。 嘴唇蠕动了几下后,心底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忽然?,门口响起一道温柔却非常有力的声音。 方金桃牵着方丽丽,神色坚定地望着院里众人,随后又重复道:“如?果不把事情?闹大?,以后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家的孩子遭罪。” “方婶子,思思难道也?在刘家?”秦溪疑惑加震惊 “九月份才能?去学校,这两个月我?都是?把孩子送到刘家帮忙照看。”方金桃皱眉道。 秦溪从人堆后走出来。 先抬手摸了下方思思,然?后道:“等望家把刘三能?找回家我?们问问再说。” 她倒要看看,刘家这三兄弟都是?些什么东西! 第40章 “姐, 我找到刘三能了。” 众人都往院子里看去,只有弯腰杵着膝盖的秦望家,并没有?刘三能。 “他怕被?刘大能打, 所以躲在厂子的废旧仓库外边儿。” 气喘吁吁终于把整段话说完, 秦望家狠狠咽了口口水才继续道:“姐, 刘三能藏在一个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 “怎么了?” 秦溪看他神色,好像还有?后半句。 “刘家的夏奶奶和?刘叔叔也在找刘三能,他不敢回家, 也不敢来我们院。” 秦溪沉吟片刻,随即就看向方金桃。 “婶子和?我一起去?” “好。”方金桃点头,把方思思交给崔秀霞帮忙照看之后,两人出门。 刚走出大门,就瞧见刚从三林巷回来的秦雪。 一见两人,二?话没说也跟了上去。 “走这边,我知道这里有?条近路。” 秦溪还奇怪为什么秦望家要带着?三人往相反的供销社走, 直到他带着?大家转进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 才解释道。 而随着?越走越深,一间垮塌大半的屋子出现?在面?前。 这根本不是厂子的废旧仓库,而是早些年起火被?烧毁的单身楼, 因为烧死了人不吉利, 慢慢荒废了下来。 “刘二?能当时就在咱家院子外边, 我胡乱说了个最远的地方让他家去找。” 秦溪:“……” 真?是了不起的心思。 随着?秦溪的感叹, 残檐断壁里,突然探出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儿。 “望家哥……秦雪姐姐。” 惊恐的眸子再看到秦雪时猛地一亮,刘三能从废墟里爬出来, 好像终于放下了心来。 “姐有?事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秦雪阴沉着?脸, 伸手拽住三能的衣袖:“我们得找个能说话的地方,这里说不定会有?蛇。” 荒废十几年的杂草长得比人都高,就算是酷暑时节依旧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秦望家立刻出声:“四姐,我知道有?个地方没人。” 秦溪:“……” 曙光厂区上万平方的面?积,杂七杂八的建筑加起来也有?千把个。 估计没几个大人知道这些荒废小路究竟会通向哪里。 而秦望家带大家去的是一处垃圾场,专门堆放厂子里废旧的机器。 值钱的都被?拆去卖了钱,就剩下些锈迹斑斑的壳子,或是废弃桌椅板凳。 三面?环河,唯一入口?就在正前方,站这说话能一眼就看到靠近的人,根本不担心别人偷听。 “这保准不会有?人听见。” 秦望家很?肯定地拍胸口?保证,说着?还从废墟堆里拖出两张勉强能坐人的椅子来。 见秦溪一直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早上来这背书,没人会笑话我的口?音。” 秦溪笑着?摸摸他的头。 “三能,你跟秦雪姐说实话,你大哥是不是对小姑娘们脱裤子了?”秦雪迫不及待又问了遍。 刘三能点点头:“大哥不让告诉我爸妈,我就跟奶奶说了,可是奶奶打我嘴巴子,不准我出去胡说。”刘三能刚说两句就害怕得直掉眼泪。 刘有?根有?三个儿子,大能二?能是跟前妻所生,三能是跟现?在的妻子胡杜鹃所生。 因着?不喜欢后头这个儿媳,夏奶奶一直不待见刘三能。 后来胡杜鹃找了份帮馆子倒泔水的活,夏奶奶觉着?被?别人瞧不起,更是变本加厉的厌恶母子俩。 “那你咋不跟姐说?”秦雪急道。 几人中,她最关心的反而是刘三能。 早几年秦雪在厂子水塘边玩掉入水里差点淹死,多亏在附近摸螺蛳的胡杜鹃跳下水救了她。 至此之后,秦雪经常给三能买点零嘴,也颇为照顾这孩子。 “大哥不准我说,还威胁要打断我的腿。”刘三能委屈巴巴地撇嘴。 他是去年发现?大哥对奶奶照看的孩子们做些下流动作,还让大家用手去摸他的□□。 刘二?能威胁他不准告诉爸妈,否则就让兄弟打断他的腿。 刘三能害怕,又觉着?大哥的行为不对,所以?悄悄告诉了奶奶。 可奶奶却反过来说他撒谎,还用这个借口?教训了他一顿。 “今天?大哥想让刘娜进屋看动画片,我害怕,刘娜说要去找秦溪姐姐,我就想带她去厂里找她妈妈。” 这就是刘三能为什么会带刘娜往相反的地方走。 小小少年心里只有?把人送到父母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路上刘娜怀疑走错了路,质疑了两句,刘三能伤心加委屈之下,跑了。 跑到半路又觉着?不能把刘娜丢在那,所以?又折返回来了。 回到原地就瞧见二?哥和?他的兄弟在欺负刘娜。 刘三能被?躲在暗处的刘二?能发现?,把人堵在巷子里狠狠踹了几脚才罢手。 “我怕回家还要被?大哥打,所以?偷偷躲起来了。”刘三能边说边抹眼泪。 “我带你去找你妈,今天?不能就这么算了。”秦雪怒气冲冲道。 胡杜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了解,如果知道真?相的话绝对不会姑息刘家那两个坏胚子。 秦溪按住秦雪的肩膀:“事情?没有?任何证据,你觉得夏奶奶和?那两个小混蛋会认账。” 陆陆续续好几个人去刘家接回孩子,夏奶奶恐怕早已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无凭无证的,光凭方思思一张嘴,大人们根本不会当真?。 毕竟……其?他几家家长已经表明不会站出来作证。 “那怎么办?” “引蛇出洞。”秦溪沉吟道。 蛇自然是十七岁的刘大能,至于引蛇人…… 秦溪刚想说自己来,秦雪忽然往前一站,紧紧皱着?眉心一脸嫌恶:“我来做那个引蛇的人。” “不行,你一个没结婚的姑娘不能那么干,万一坏了名声可怎么行。”方金桃想都没想就立刻道,态度坚决无比:“我上厂长办公室去告状,让牛厂长帮我做主。” 秦溪沉默。 想到去年牛志成处理周老三时的雷厉风行,猛地抬了下手。 “这件事先别争,你们都得上……” 秦溪招来两人,又把秦望家也喊了来,对三人一番耳语。 三人点头。 商议完对策,三人回到院子,并没对其?他人多说什么。 秦溪烤好蛋糕胚子,带着?秦雪,秦望家和?包志明按时去摆摊。 不过今天?两人结束得很?早,七点一到秦溪就关门,四人早早等?在厂区大门外。 秦溪一直抬头看着?天?空。 没有?霓虹污染的天?空,月色皎洁,黑夜之中繁星点点,近得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其?中一颗似的。 前世几十年加起来,好像都没有?今世一年多抬头的次数多。 “姐,那个就是杜鹃阿姨。”秦雪从石墩上跳起,猛然从夜色中窜出,还吓了胡杜鹃一跳。 看清来人竟然是秦雪后,诧异神色一闪而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头?” “杜鹃姨,我有?事要跟你说……” 秦雪急吼吼地抓着?胡杜鹃的胳膊往何处里带,秦溪抱着?早睡着?的包志明站起来。 “秦溪?”胡杜鹃不确定地问道。 她跟秦溪几乎没什么交集,两人属于那种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 之所以?认得秦溪的脸,还不是因其?名气在厂区里比厂长还大。 “胡阿姨你好。” 秦溪把呼呼大睡的孩子换了只手,笑眯眯地走近。 胡杜鹃有?些疑惑,大大小小四个人好像是专门在这等?她,难道是…… “难道是我家三能那臭小子欺负你家志明了?” “杜鹃姨,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三能没有?闯祸,相反他是个好孩子。” 秦雪说完,嫌弃地抹了下嘴,觉着?每说一次那个刘大能就觉着?恶心。 “……” 没有?激动,没有?愤怒,胡杜鹃甚至连面?上表情?都没有?变过。 简简单单的吐出口?气,而后淡淡道:“七年前我嫁给刘有?根,刘大能十岁,我就抓到他偷看我洗澡……” 嫁进刘家第二?个月胡杜鹃就发现?十岁的继子总看着?他露出那种色眯眯的眼神。 那时年轻怕羞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刘有?根。 后来跟刘家人相熟时日增多,她就懒得再说。 要她说:“刘家从根儿上就是烂的,三能他爷爷就不是个好东西。” 刘大能之所以?小小年纪就学会耍流氓,那都是从小刘爷爷言传身教。 胡杜鹃就曾经亲眼见刘爷爷抱着?刚满半岁的三能,教他摸妇女同志的胸部。 所以?后来她宁肯去外边找了份又脏又累的工作,也不愿跟婆婆在家照看人家孩子。 “看来刘大能耍流氓不是一年两年,以?前没娃娃家长发现?这事?”秦溪疑惑。 “就是没有?人说,我才不知道那个小畜生竟然对孩子耍流氓。”胡杜鹃恨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她又怎么会认为刘大能只是小时候不懂事。 “那现?在知道了,胡阿姨你打算怎么做?”秦溪又问。 “如果是我家三能,我回去就敲断他的腿,但刘大能和?刘二?能不是我的亲儿子,他们也从没把我当成妈……我管不了!” 胡杜鹃出生于非常贫穷的农村,嫁到城里来之前就没吃过顿饱饭。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更是牢刻在思想上的一道枷锁。 就算知道刘家从根上都烂透了,她能做的也只有?教育好三能,攒钱早些把三能送到学校里去读书。 “刘有?根是不是还打你?” 秦溪目光在胡杜鹃扣到脖颈最上一颗的扣子上停留片刻,突然问道。 适应月光之后,秦溪看清胡杜鹃穿着?的翻领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袖子也同样扣得规规矩矩。 要知道现?在可是炎夏,大家都穿无袖褂子出门。 胡杜鹃不热吗?秦溪靠近了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浓重的热气和?汗味。 肯定是热的…… 所以?秦溪才猜刘有?根是不是还家暴了她。 胡杜鹃点头:“打!喝醉了不高兴打,不愿意跟他弄那事也打……” 所以?她才说刘家是从根上烂了,祖孙三代都是好色的狗东西,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随着?解开的一颗颗扣子,大片大片青紫露了出来。 直至一条刚结疤的长条伤痕从胸口?下蜿蜒而出时,彻底引发了秦溪姐妹的愤怒。 刘有?根是厂子里出了名的老好人,人缘好又热心,之所以?大家都把孩子送到刘家帮满照看,也是因为刘家让人放心。 “难怪我爸说刘有?根不是个好东西,厂子里的那些人都被?他骗了!”秦雪气愤道。 秦海就看不惯这么个假老好人,三令五申不准家里孩子跟刘家来往。 所以?秦雪照顾刘三能都是偷偷摸摸,生怕被?秦海发现?。 “你想不想摆脱刘有?根?”秦溪突然问。 “想是当然想……”胡杜鹃又重新?把扣子扣上,苦笑连连:“离婚的话三能肯定带不走,而且我也没地方能去,我只能继续熬着?,熬到老天?有?眼收了他的时候。” “不。”秦溪摇头,坚定地没有?半点犹豫:“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杜鹃阿姨,我们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忙……”秦雪把白?天?和?秦溪商量的事都说了说。 说完忙看向秦溪:“姐,是不是计划改变了?” “对。” 先前秦溪只想把刘大能和?刘二?能赶出厂区。 现?在多了胡杜鹃的事,那她要把刘家这爷孙几人都一起赶走,顺道还要把刘有?根的工作也抢过来。 “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决心!如果狠不下心,那今晚我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见……”秦溪静静望着?胡杜鹃一字一句地说出:“一晚上的考虑时间,如果想好了明天?送信给我。” 秦溪看出胡杜鹃不是决断的人,所以?给了她一晚上的考虑时间。 说完,胡杜鹃神色复杂地先回了家。 这一夜睡到半夜,秦溪突然听到门外李秀兰和?张秀芬八卦的声音。 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飘飘荡荡地传来。 秦溪闭上眼翻了个身。 明天?稳了! *** 天?刚微亮,一个人影早早等?在秦溪每天?买菜的必经路口?,死死盯着?面?前的石块,眼神充满了恨意。 秦溪早猜到胡杜鹃会在这。 经过路口?,径直朝昨晚提前说过的小巷口?走去,而后低头。 “想好了?” “想好了!刘有?根是个畜生,死了也没有?半点可惜。” 缓缓抬起的头起,脖颈又新?增了许多可怖的咬痕,深得还在往外沁出血丝。 “那你再忍两天?,这周六劳动节厂子里开表彰大会就是咱们的机会。” “好!这两天?我就再努把力,让刘有?根那个狗娘养的再多打我几回,老娘要他翻不了身。”胡杜鹃站起来,缓缓将衣领扣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朝两边不同方向越走越远。 周六,华国劳动节。 对工人们来说仅次于过年的最热闹节日,厂子里会召开各种大会。 一大早张秀芬就穿着?新?衣服准备去参加大会,走之前还骂了两句在床上哼唧的秦海。 “一年就一次表彰大会,你竟然还病了!” “咳咳——反正我也拿不到表彰。”秦海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从被?字里传出来。 张秀芬笑:“你倒是对自己认识还挺清楚。” 说罢,高高兴兴地挽着?乔珊一起出门了。 出门前当然没忘让秦溪和?秦雪给秦海去诊所开点感冒药。 一院子大人走得一个没剩,崔秀霞和?她婆婆也收拾后去凑热闹。 秦海突然掀开被?子,麻溜穿好衣服裤子,嘭地一声拉开房门,中气十足地吼:“秦溪,爸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生龙活虎,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秦溪无奈转头:“爸,你等?等?。” “还等?什么呢……早抓早了!” 有?了上回将周老三送入劳改所的经历,秦海觉着?设置圈套抓坏人是件非常刺激的事。 “等?望家送消息回来,那边有?确切消息了咱们才能动。” 秦溪表示很?忙。 尹母后天?生日,昨天?烤好的蛋糕胚子因烤炉温度没掌控好有?些糊,今天?还得重新?烤一次。 虽然失败的胚子在孩子们眼中已经非常好吃,秦溪还是觉着?不满意。 “那我先吃早点,一会可不能掉链子。” 小心观察着?简易烤箱温度,第二?次,秦溪终于成功。 见整个蛋糕胚从盆里倒出来的同时,秦望家风风火火地跑近的身影很?快靠近厨房。 先嗅了嗅空气里飘散的香味,忙开口?报告:“姐,刘大能已经知道四姐生病了,而且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秦溪点头:“你走得时候杜鹃阿姨在干什么?” “她在家,说是中午要做几个好菜给刘有?根庆祝当选劳模。”秦望家回。 “好。”秦溪道。 两条巷子之隔的刘家。 “败家婆娘,咱家有?粮也不能被?你这么糟蹋。” 一看厨房灶台上摆满了菜,从厨房门口?经过的夏婆子立刻吼道。 “妈!有?根不是当选厂子劳模吗!咱可得好好给他庆祝下。”胡杜鹃乐呵呵地笑着?。 夏婆子奇怪地多看了儿媳妇两眼,平时总是垮着?张苦瓜脸,怎么今天?倒是笑得这么瘆人。 不过晾她也脑不出什么花来,所以?很?快留下句:“菜给有?根和?大能二?能留着?,那些娃子就吃昨天?的剩菜。” “知道了妈。” 笑眯眯目送老太婆跟太太似地背手走远,胡杜鹃垮下脸呸了声:“老不死的。” 自己天?天?吃香喝辣,倒是成天?给人出钱的娃子们吃剩菜坏菜,烂良心的。 就算这两天?接连三个孩子都不送来了,夏婆子都没有?半点担心,照旧还是在刘家作威作福。 不过……这种日子应该很?快就要到头了。 如此想着?,胡杜鹃突然又觉得松快起来。 饭菜做好,夏婆子怕孩子发现?她家人吃得和?自己不一样,所以?让两个孙子在小屋里吃。 刘大能兄弟的屋子在后院,平时基本没有?人会往那边走。 胡杜鹃送菜去之前专门换了件衣服,淡蓝色衬衣微有?些透明,她平日里几乎没穿过。 端着?菜进入刘大能屋子时,两道令人恶心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她胸口?处。 刘大能嘿嘿地笑着?,胡杜鹃放菜的时候还故意用手背蹭了下她胳膊。 “胡姨,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刘二?能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虽然他都能透过衬衣看到下边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 胡杜鹃默不作声地放下菜,强忍着?恶心的冲动离开屋子。 刚出屋子,她嫌恶地搓着?自己手臂。 屋里两人口?没遮拦地议论着?她这个继母的身材,还说刘有?根下手没个轻重,浪费了这么好一身皮肉。 胡杜鹃听得直犯恶心。 “二?能,小丫头的车卖了多少钱?”刘大能问。 刘二?能笑:“刘科那个龟孙子没本事生孩子,倒是对捡来的丫头还挺好,车子是全新?,卖了六块钱呢。” “今天?下午再干票大的咱们就走。”刘大能说。 胡杜鹃神色一凛,然后听着?兄弟俩详细讨论和?兄弟几个去抢厂长家,然后一行人坐黑车去往海市。 说了好一阵之后,刘大能又发出那种令人难受的声音。 “走之前老子要去秦家办了秦雪那娘们。” “可别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咱们的大事,万一被?秦家人发现?……”刘二?能反对。 “今天?厂子里没人,事成之后咱们把她搬到厂子车间捆好,不到明天?早上不会有?人发现?,那时候咱们早走了……” “哟!二?能,这还有?瓶米酒,看来是胡杜鹃给咱爸准备的,送错给咱们了。” 拧开瓶盖的声音响起,胡杜鹃无声朝门口?呸了声。 回到前院牵上刘三能,母子俩避开人绕到了秦溪家院子。 埋头冲进秦家厨房,没有?半点停顿地将兄弟俩的计划跟秦溪父女几人复述一遍。 “他们最终的目的应该是通过海市前往深市。”秦溪猜。 不过眼前几人要去哪都跟他们没多少关系,秦溪冲秦望家招手:“望家,去通知方婶可以?去叫刘有?根了。” “知道了。” 秦望家一走,胡杜鹃也跟着?离开。 “我先去屋里等?那几个小兔崽子上门。”秦海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走到秦溪她们房间门口?后又折回自己屋里拿了把钳子。 一锅更加完美的蛋糕出烤炉之后,秦溪找了个架子蛋糕胚子放凉。 收拾收拾也抱着?包志明出了门。 刚到大门,就闻到了门口?若隐若现?的酒气,秦溪眉眼一弯,大摇大摆地抱着?孩子走出门。 几米之外,秦溪的身影刚消失。 两座院子中的巷子里,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探出脑袋。 “人走了,咱们进去。” 刘大能嬉皮笑脸地抹了把油汪汪的嘴,然后一招手。 刘二?能甩甩有?些昏沉沉的脑袋,有?些奇怪今天?酒量怎么会这么差,不过疑虑很?快便?被?即将得趁的兴奋所取代,摇头晃脑地跟着?刘二?能一起进了秦家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 厨房飘来的香味迷人,勾引着?两人先去厨房。 刘大能揪了一坨蛋糕送进嘴里,这才蹑手蹑脚去了秦雪的屋子。 他很?熟悉秦雪睡在哪间屋子。 看到门没有?关严实,心里并没有?半点怀疑,悄悄把门推开条门缝往里看。 床上睡着?个人,因为被?子盖住了头,所以?只能到看确实睡了个人。 放在平时刘大能或许会多留个心眼再观望下,可今天?酒意上涌,心里只剩下满腹□□在作祟。 两兄弟在院里走了一圈,确认一家都没人后,默契地一个走到大门口?放风,一个大摇大摆地推开了秦雪的屋子。 嘎吱—— “秦雪姐姐,大能来看看你。” 脱去外衣,两步之间也把裤子脱了下来,还不等?床上的人出声,直接伸手一把掀开了被?子。 无耻的笑容僵在脸上。 被?子下哪是什么秦雪,而是龇着?口?白?牙的秦海。 “今天?我非要废了你!” 说完,左手握着?的钳子直接往刘大能□□砸去。 电光火石间,刘大能捂着?裆部尖叫一声,秦海也从床上一跃而起。 “啊……” 尖叫声响起,刘二?能神色一变,快速冲回院里。 秦溪也随后抱着?包志明从墙角转出。 嘎吱—— 秦雪从秦海夫妻的屋子走出来,笑意盈盈地望着?院子里被?追打的刘大能。 “志明,你去四姨那!” 秦溪放下包志明,边往刘二?能冲去的同时边用平生最大声调吼:“快来人,有?人猥亵女同志啦!” 秦家他们院子没人,可不代表其?他院子有?不爱看热闹的职工家属。 秦雪抱起包志明就冲出院子,然后跑到隔壁院子去敲门。 连敲三家后带着?呼啦啦一大群人跑回自家院子。 “大家来得正好,今天?我生病在家休息……” 院子里,刘大能浑身□□地被?绑在柿子树下,秦溪扬手给了刘二?能最后一巴掌,而后拍拍手掌抬起脚狠狠踢了脚禽兽的命根子。 来围观的人群齐齐一震,男同志们恨不得立刻捂住自己的下身。 秦海气喘吁吁地对大家讲清事情?来龙去脉。 因为生病,他没去厂子里参加大会,但由于两姑娘进进出出他们屋子,所以?秦海去了俩姑娘的屋子躺会儿。 谁知刚睡下没多久,刘大能就光着?身子抱住了被?子,嘴里还说着?污言秽语。 大家一听,这瘪犊子是想趁院里没人侮辱人家姑娘。 没想到正正撞到了秦海身上,这不打个半死怎么说得过去。 “刘有?根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打死得了!”邻居们纷纷同仇敌忾,恨不能也跟着?揣上两脚。 刘二?能呜呜两声,根本张不了口?。 嘴被?秦溪的连环巴掌打得红肿,还因此咬到了舌头,一张嘴就狂流口?水。 “报咱们厂子的保卫科,这俩混蛋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人提议。 同时也有?人心里有?些疑惑。 就隔着?一家院子,怎么刘家那个夏婆子竟然没有?听到。 秦海喘匀了气,干脆提议:“大家帮我一起把这两个小兔崽子送到刘家去,顺便?帮我做个见证。” “好!不能让这么个畜生继续留在咱们厂子里。” 家里有?姑娘的人最先响应。 有?人怀疑怎么刘家人会不知道秦家的情?况,那是因为他们院里此时也正鸡飞狗跳。 刘有?根骑在胡杜鹃身上,一拳一拳地打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 饶是满脸都是血了,胡杜鹃嘴里仍然不停咒骂着?刘有?根。 人们闯进刘家院子时,瞧见的正是这样一幕令人恐惧的场景。 夏婆子神色平静地站在家门口?,仿佛挨揍的那个人是外人似的。 这种平静直到她看到了光着?身子的刘大能后才猛然破碎。 “大能!” 一声尖叫,就朝刘大能扑来,对着?秦海几人又踢又咬,高声咒骂。 “姐,我看到厂长他们来了。” 自觉放哨的秦雪立刻跑来低声报告,秦溪点点头,悄悄清了清嗓子。 “快别打了!胡婶子都要被?打死了。” 秦溪叫着?跑上去,瞧着?是去拉架,那双手不停朝刘有?根脸上招呼,期间还用胳膊拐了他两肘子。 围观人群:“……” 以?后惹谁都不要惹秦海这一家子,两个姑娘都不是好惹的。 之所以?说两个,那是因为秦雪也跟着?上去,照着?刘有?根的脸一阵乱抓。 刘有?根捂着?脸从胡杜鹃身上跌落。 秦溪把胡杜鹃扶起来,忍不住低声道:“你对自己可真?狠。” 秦溪只是让她尽量激怒刘有?根,等?厂长一来再向众人展示自己身上的伤。 哪知道人直接来了个现?场直播,就算刘有?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牛志成带着?保卫科主任进入刘院子时,立刻就被?胡杜鹃满脸的血唬了一跳。 胡杜鹃悄悄按了下秦溪的手,松开朝牛志成冲去:“牛厂长救命啊……” 被?抱住小腿的牛志成肉眼可见地怒了,他军人退伍,最痛恨这种打媳妇的男人。 “牛厂长,你也要帮我做主!” 事情?还没完,秦海捏着?嗓子也跟着?冲了上来。 胡杜鹃哭哭啼啼告完状后秦海也跟着?哭诉,还编造了好些刘大能没说过的荤话。 “姐,多亏咱们告诉了爸。” 先前定好由秦雪作为引蛇人,但秦溪担心出岔子毁了妹妹的名声,所以?把事情?告诉了秦海。 这一步棋走得果然正确。 既保住了秦雪的名声,又能让秦海好好发挥一番演技。 牛志成眉心发紧,烦躁吼道:“没瞧见院子里还有?小姑娘,找条裤子给刘大能穿上。” 保卫科七手八脚去扯挂在绳子上的裤子。 “你们冤枉我孙子,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这孩子都是大家瞧着?长大的……”夏婆子哭天?抹泪,哭完孙子又哭儿子:“我家有?根是气糊涂了,胡杜鹃她偷人,是她偷人。” 夏婆子一指胡杜鹃,张嘴就胡说八道。 “就是他们,秦海肯定就是胡杜鹃的奸夫,他们合起伙来陷害我家有?根和?大能。” 刘有?根好好地在厂子里接受表彰,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看到胡杜鹃和?个男人进了院子,让他赶紧回家瞧瞧。 刘有?根冲回家,又从胡杜鹃那听到确认,还说要跟他离婚,这才气得下了死手。 “怎么可能!我爸一直在家,我们姐妹几个人都可以?作证。”秦溪赶忙吼了嗓子澄清。 “厂长,我有?证据,证明夏婆子说得是假话!” 胡杜鹃抹了把脸上血迹,蹭到地上,红艳艳看得人心惊肉跳。 “刘大能还叫了人今晚去抢劫厂长家,他们要逃到海市去。” 这一嗓子叫的,直接让包括保卫科主任在内的众多人都跟着?一抖。 40-50 第41章 胡杜鹃说有证据, 还真拿出了证据。 爬起来就往刘大能兄弟住的屋子?里冲,这时候刘二能酒也醒了,颤颤巍巍站起来要?去阻止。 然后又被秦溪随意抬起的脚“送”回地面。 牛志成看了眼秦溪, 眸色晦暗不明。 “去两个人控制住刘大能兄弟, 再来个人跟着刘有根媳妇去拿证据。” 保卫科长立刻应声, 收敛起轻松的?神色,迅速安排人。 曙光电缆厂建厂十?几?年,还从没有发生过强女干妇女等这种?恶性事件。 一旦罪行坐实, 他?们厂子?里恐怕还要?被上头通报批评,少不了开会全厂整顿。 但作?假他?更不敢,牛厂长嫉恶如仇,怎么可能掩盖这件丑事。 “姐!你说咱们这回还能不能再要?间屋子??” 事情都还完,秦雪已经看?上了刘家?的?几?大间屋子?。 “想得美。”秦溪说。 “也是,畜生窝我也不稀得住。”秦雪又快速嫌弃起来。 最多两分钟,院子?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保卫科也找到了胡杜鹃所说的?证据。 一个军用帆布包里的?两千块钱, 以及一件女士背心。 一见那胸口?上绣着朵花的?背心,秦雪就啊呀地叫了声:“这不是我的?衣服吗?怎么会在?刘大能屋里。” 面上惊讶恶心一闪而过,一把抢过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明明这件背心是早上完她亲自交给胡杜鹃的?, 还专门?挑选了件旧衣服。 刘大能十?七岁, 刘二能十?五。 两人都没工作?, 就靠刘有根和夏婆子?养活他?们。 没工作?还能攒下两千块钱, 钱哪来的?不言而喻。 无非就是坑蒙拐骗中的?其中一种?。 胡杜鹃又道:“他?们跟同伙约定还了今晚就去厂长家?里抢劫,事成之后坐黑车出省,事情败露就让刘有根和他?老娘担着。” “什么?想让老子?当替罪羊!”刘有根气急, 奈何被人压着手臂,否则高?低得上去给两儿子?一人一脚。 这两儿子?什么德性他?多少也知道, 不过都是闭一只眼睁一只眼罢了。 钱一搜出来他?就相信了胡杜鹃说的?话。 “你们先去公安局报案,刘有根压到厂子?保卫科去。”牛志成冷着脸安排下去,很快把现场稳定了下来,随后指指秦海:“你也一起去保卫科。” “胡杜鹃同志先去诊所清理脸上伤口?,然后再到保卫科来。” “不了!我直接去。” 胡杜鹃傻愣愣地站在?远处,直到秦溪拉了下她袖子?,才反应过来回道。 就顶着这张血糊糊的?脸去,正好?让都在?厂子?里开会的?所有工人好?好?瞧瞧。 牛志成叹气,心道胡杜鹃是铁了心要?闹大,随即摆手随她去了。 不管是心里痛快的?人,还是打死不肯承认的?刘家?人,当事人一行都被带到了厂子?里。 盘观者秦溪当然没资格去参与。 人群散去后,她和秦雪一起返回自家?院子?。 看?到厨房里缺了个大口?子?的?蛋糕胚,只恨自己刚才没多给刘大能兄弟两脚。 秦雪见状,把缺口?再掰了块下来丢进灶膛,剩下的?用刀切了给院里的?孩子?们吃。 再膈应,也不能糟蹋粮食。 秦溪收拾收拾,这回是真去摆摊了,事情之后如何解决的?她不知道。 反正该教胡杜鹃的?都教了,能争取到什么,全靠她自己。 报刊亭小吃店在?经营了一段时间后,生意稳定之余,名气逐渐往外围扩散。 不过由于品种?受限,始终还是不能跟小饭馆相比。 秦溪想找个机会问问李副院长这里能不能砌灶台,可以的?话她要?把后边再改造下。 而且接下来也该开始研发新菜色,不能只局限于几?种?面条。 忙活完中午那头,秦溪闲下来,又把注意力转向了秦望家?。 放松戒备之后,秦望家?展现出了许多让秦溪觉着吃惊的?地方?。 “秦望家?,你过来,姐姐考考你前几?天?前教的?内容。” 可惜刚开了个头的?考试没能继续,棚子?前霍云抱着个纸箱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秦溪同志,忙呢!” “快进来坐。”秦溪笑,合上作?业本起身:“霍同志还是第一次到我的?小吃店来吧。” “工作?忙。” 这可不是借口?,为了结婚时的?假期,霍云已经连值班半个多月。 “你是刚从我们厂子?里出来?” “可不是,我都快记得你们厂子?里的?小路,不是我去又是谁。” 霍云弯腰走进棚子?,先四处瞧瞧:“你家?包志明呢?” “在?后边看?蚂蚁。”秦溪笑。 “呜呜——” 纸箱子?里突然想起道细微的?呜咽声,秦溪眨了眨眼:“狗?” “今天?我可是专门?来给你送狗。” 霍云笑,打开纸箱子?让秦溪瞧:“黎书青托关系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狗,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种?。” 一只黄色毛发的?长毛狮子?狗,看?着就两三?个月大。 秦溪不过只是在?电话里提了一嘴。 本是当成孩子?笑话说给黎书青听,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秦溪把小狗抱出来,一时间竟然有些想他?了。 两人约定好?每周二中午十?二点通话,明天?正好?周二,秦溪决定一定要?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当时在?火车上说好?了什么都要?告诉他?来着。 “是不是你说的?那什么狮子?狗?”霍云又问。 他?还得回去跟黎书青报告呢,万一不是还得继续托人。 “就是那种?狗。”秦溪笑,就算不是狮子?狗她也不可能继续让霍云再去找。 “那就好?。”霍云笑,随即高?声叫包志明来看?他?的?小狗。 两孩子?抱着狗去喂水,秦溪就问起了刘大能家?的?事。 霍云不仅参与了控制刘大能和刘二能,还被牛厂长请到保卫科做了个见证。 胡杜鹃要?告刘有根侮辱殴打女同志,并且还把其私下在?家?里意淫同厂女职工的?事也一并捅了出来。 如果厂子?里不解决好?,她就把这件事捅出去。 再不然就去市妇联举报,把刘有根和厂子?里一同都举报了。 而她提出的?条件是要?离婚,并且把刘有根的?工作?转到自己头上,还要?三?能跟着她。 刘有根哪会同意,所以胡杜鹃就又桶了件事出来。 刘有根已经死了几?年的?老爹偷人,偷得还是厂子?里某位主任的?老娘。 刘老爹是死了,不过那位老太太可还活着。 胡杜鹃太了解刘有根父子?几?个,心里埋藏的?许多秘密都成了她谈判的?砝码。 而这些砝码一个个加上去,很快就让牛志成暴跳如雷。 厂子?里同意工作?转移,并且把原本属于刘家?的?三?间屋子?分两间给胡杜鹃。 离婚的?事由公安局监督,在?此期间刘有根如果再对?胡杜鹃出手,就转交妇联处理。 一旦妇联介入,刘有根就将面临着劳改。 “我觉得刘有根还有把柄在?胡杜鹃手里,要?不刘家?那对?母子?怎么可能一句都不敢多说呢。” 霍云猜得很对?,秦溪让胡杜鹃把最重要?的?把柄留在?了手里别轻易说出来。 因为那是震慑刘有根母子?的?最后手段,得自保。 而这个最大把柄就是刘有根也干过和周老三?父子?同样的?事——偷盗厂子?里的?不合格电缆线。 一但爆出,刘有根至少也要?去劳改。 胡杜鹃知道这件事但是并没有明确证据,所以留在?手里……比说出去更加有用。 “那我爸呢?他?不会干看?着吧?”秦溪笑。 “你爸上蹿下跳,让厂子?里给个说法。”霍云想起就想笑。 秦海那样就跟猴子?似的?,叽里呱啦吵得保卫科长脸都憋红了。 “他?是仗着你在?,那结果呢?”秦溪笑。 “厂子?里给你爸提一级待遇,以后就是三?级工。” “比两句道歉要?实用得多。”秦溪对?老爸的?选择万分赞同。 “那就不跟你说了,我先回趟局里,晚上还要?去你们厂子?蹲守。” 霍云站起来,特意交代?秦溪晚上早点回家?。 根据刘大能交代?,他?跟同伙已经商量好?天?黑之后将车开到厂子?门?口?,晚上十?点半就行动。 而那几?个同伙是社会上的?流氓,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黑勾当。 那几?个人和刘大能兄弟可不一样,是真正混社会的?。 今晚公安局会派人在?厂长家?蹲守,务必抓个人赃并获,同时要?追查出几?人去海市走的?□□路线。 跟秦溪说完,霍云离开。 包志明抱着狗跑到秦溪身边,嚷嚷着要?让三?姨给取个名字。 秦溪脑中忽地灵光一闪,笑道:“就叫大青吧!” 大黄的?大,黎书青的?青。 天?黑前,秦溪按照霍云交代?,早早收摊。 七点不到,秦溪就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家?里气氛欢快,因着秦海升了一级,张秀芬乐呵呵地完全没有责怪女儿们又掺和进了破事中。 秦溪凶巴巴的?名声在?厂子?里本就有人说。 这下好?了,秦溪俨然已经成为秦家?中最让人害怕的?存在?。 被张秀芬骂上两句不会死,可挨了秦溪一拳那是要?命的?。 刘有根虽然活该,可他?那副惨样大家?也有目共睹。 这晚上,厂子?里估计没多少人能睡着,大部分的?人都伸长耳朵听动静。 秦海和刘科更是夸张,爬到房顶上往那边打望,就算蚊子?咬得满腿包都不肯下来。 直到,最靠近厂子?的?那座院子?亮起许多手电筒光。 兴冲冲准备来抢劫的?一伙人被埋伏在?院子?里的?二十?多个公安抓捕。 押解几?人的?队伍排成了长长一条从秦溪家?门?前经过。 戴着手铐,在?队伍中先行的?人群中,秦溪瞧见了刘大能和刘二能。 虽然灯光昏暗,却还是无法挡住两人灰暗的?脸色。 1981年的?华国,法律规定年满十?四岁以上的?犯罪者不受未成年保护法保护。 刘大能和弟弟刘二能,是一定会坐牢的?。 第42章 刺眼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 形成斑驳光点全落在树下眯眼小憩的秦溪脸上。 院里孩童嬉闹声忽近忽远。 以?秦望家为首的孩子们跑进跑出,一会儿趴到冰箱上使劲嗅摆在里冷冻的蛋糕,一会儿又不知从哪捡了根树枝来骑马打仗。 经历刘大?能的事后, 院里好几个孩子暂时没了去处, 只能请李秀兰帮忙照看两天。 说是李秀兰看, 说到底还?是秦溪在看。 李秀兰说去?买菜,出去?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望家,蛋糕差不多?了, 你端出来给大?家尝尝。” “三姐,是拿上面这个小的吗?” 秦望家从院门口冲进来,兴高采烈地大?声问道。 “对,下面那个大?的等二哥和嫂子下班咱们一起吃。” 秦溪依旧眯着?眼睛,睫毛轻颤,一阵热风席卷而?来,就在她睁开眼睛的下一瞬两个身影冲了过来。 “三姨, 我不想吃蛋糕, 我想吃杏子罐头?。” 包志明奶声奶气地搂着?秦溪脖颈撒起娇来。 专门做的杏罐头?用以?点缀蛋糕,孩子们尝了点边角料后就一直挂在心里。 秦溪笑着?拍拍小团子的屁股:“如?果你再不去?,蛋糕就被望家表舅吃完了。” 没有?哪个小孩儿能抵抗得住奶油蛋糕的魅力。 有?……那就是还?没尝过。 “好吧, 我先去?尝一口再来。” 秦望家端着?面板小心翼翼从屋里走出来, 包志明立刻改变主意, 麻溜爬下秦溪膝头?。 还?剩一个。 刘娜眨巴着?眼睛, 可怜巴巴地靠进秦溪怀里。 “怎么了?” 秦溪搂着?她坐起身,摸摸额头?没有?发烫,就抱着?站了起来。 “秦溪姐姐, 我以?后能跟着?你一起去?摆摊吗?” “我保证不添乱,也不乱跑, 我还?会帮你剥蒜摘葱。” “姐姐知道刘娜最乖,可是姐姐的店里很小,没地方让娜娜玩耍骑车。”秦溪抱着?孩子轻拍。 崔秀霞抱着?脏被子来前院洗,路过听见?秦溪哄孩子,不由笑。 “昨天晚上刘叔和乔珊阿姨还?为送刘娜的事吵了一架,这么多?年我还?是头?回听他们吵架。” “为什么吵架?” 秦溪有?些诧异,刘娜闷闷不乐地小声解释:“妈妈想送我去?厂里其他奶奶家,可爸爸不放心,说要带我去?奶奶家。” 稚嫩小脸愁眉不展,说着?说着?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 刘家就刘科一个儿子,老两口对传宗接代的执念颇深,更何况还?领养了个姑娘。 今年过年刘家老两口来城里过年,对刘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虽不至于虐待,但?绝没有?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这种冷漠疏离刘娜自?然能感觉到。 小人儿既不想去?厂子里其他家,更不想去?爷爷奶奶家。 而?且她更想跟这秦溪姐姐,有?好吃的还?有?小伙伴一起玩耍。 “如?果送回刘叔叔老家,这孩子日子……不会好过。” 崔秀霞作为外人都能感预感得到,更何况刘娜这么个心思细腻的小娃娃。 秦溪心里长叹一口气,抱着?刘娜走到其他孩子们面前放下:“如?果你爸妈愿意,秦溪姐姐就带你去?店里帮忙照看。” “真的吗!”刘娜仰着?脑袋,一把抱住秦溪的腿,又是好一番撒娇。 直到蛋糕放到凳子上,香甜味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没有?具体蛋糕模具,秦溪的蛋糕全凭秦海改造的盆有?多?大?。 孩子们吃的这个蛋糕有?两个巴掌那么大?,放到凳子上刚好跟凳子齐平,蛋糕托就是家里的案板。 “秦溪,你心地是真好。”崔秀霞搓着?衣服感慨。 秦溪只是笑笑不答。 毕竟照顾了快一年,她当然疼这孩子。 秦望家交代方思思小心守着?别被孩子们撞翻,转身跑进厨房去?提了把菜刀出来。 先是有?馍有?样地数了遍围着?的几人,随后还?把包莉莉也算上。 “我们四?个吃这边,剩下那边给舅舅舅妈留着?。”秦望家用手?指在蛋糕上比划。 比划了好一通,才下刀。 “你教?教?我咋养娃?怎么你养的娃都这么懂事!” 崔秀霞衣服也不洗了,冲干净手?跑到秦溪身边。 倒不是为贪那口蛋糕吃,就是好奇秦溪是怎么教?育这几个孩子的。 乖巧懂事不说,在吃食上还?晓得惦念长辈。 秦溪微微侧头?,看向一脸幸福不自?觉抚摸着?小腹的崔秀霞:“家长就是孩子们最好的老师,你看刘有?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你说得对,今晚我就让我男人去?跟婆婆说不要在家说人家闲话。”崔秀霞立刻道。 秦溪笑笑:“再切一块给秀霞姨吃。” “知道了。”秦望家答,又连忙把菜刀往旁边移了移。 秦溪说没有?一个孩子能抵抗得住奶油蛋糕的魅力绝对正确,就连崔秀霞浅尝两口后同样也深陷其中。 把碗底刮了又刮,恨不能舔干净。 “表舅,蛋糕好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包志明端了板凳守在冰箱前,不停张望时钟,盼着?外公外婆快点回来。 “包志明,走了!” 就算秦溪喊他出门,好几声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走出去?。 “我们先去?书店买书,再去?开店。” 直到秦溪说着?这句话,被蛋糕迷了魂的孩子们才重新高兴起来。 说好帮忙照看方思思和刘娜的李秀兰从早上就没见?人影,秦溪无奈只得连这两个孩子也一起带上。 寿北市人民书店。 以?书籍为主要知识吸收的年代,书店是城市里非常重要的存在。 秦溪他们来的是书店规模在城里排不上号,但?一栋四?层水洗石的建筑就是放在前世也绝对算大?。 一楼是专门出租各种连环画和其他书籍。 连环画一毛钱,其他书一毛五分?钱,交了钱就在一楼找地方看,看完还?能免费去?换另一本。 只要没离开一楼,可以?一直看到书店关门。 所以?一楼到处都坐满了人,楼梯中间只有?勉强能让一个人通过的宽度。 二楼逛的人最少,毕竟都是些专业书籍,秦溪径直略过了。 三楼正是秦溪一行?的主要目的地。 给秦望家买本口算书,然后是写字的练习册,包志明是专门的图画书。 “你们三个一人可以?选一本,不准跑下楼。”秦溪叮嘱方思思三人。 她领着?秦望家到另一边选教?材。 姐弟俩前脚刚走,刚上三楼的几人就立刻看到了包志明。 两大?两小,中年妇女正是曾经从秦家退了层皮才得以?离开的包大?嫂。 而?男人是他的丈夫包伟和儿子包志杰,女儿包文娟。 “妈,那不是包志明吗?” 刚从楼梯上走出来,包志杰就立刻包志明咯咯咯的笑声。 三个孩子挤在一堆图画书前,好像在挑选着?书。 包大?嫂抬起手?拐了包伟一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阴恻恻的:“你的好侄子,还?不去?抱抱。” 辛辛苦苦存下三百块,全还?给了包亮,时隔这么久想起来还?是恨得牙痒痒。 包伟撇开眼,冷冷道:“管他呢,我们走吧。” 今天一家子是准备来买笔算书,书籍正巧不巧地就在图画书旁边。 就算不想听,耳旁包志明几个说话的声音自?然也传入了耳中。 “我们买三本不同的,这样咱们就能换着?看。” 包志明给小伙伴出主意,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 刘娜听得满脸崇拜,小手?杵着?脸细声细气地道:“包志明好聪明!难道你是跟望家哥学的?” “三姨说表舅最聪明,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也很聪明。” “望家哥哥马上要去?学校读书,以?后就没人带我们玩了。”方思思叹。 “表舅可是要去?水井小学读书的,你们知道水井小学吗?” 听大?人们零碎说了几句,包志明就记住了两点。 一是水井小学超级厉害,只有?最聪明的人才能去?读。 二是表舅要去?水井小学读书了。 一排书之隔的包大?嫂一家四?口都因这句话看了过去?。 包大?嫂拍了下丈夫包伟的手?臂气道:“你听到了吗!人家都能进去?读为啥咱们家的孩子还?得考试。” 包伟狠狠皱眉。 他相信小孩子不会说谎,可是他不知道孩子们听话只听半截的习惯。 一想到自?己送出去?几十块的礼,最后还?是只能让儿子去?参加入学考试。 “难道秦家找的关系比咱们更厉害?”包大?嫂只想到这种可能。 女儿去?考试第一关就落榜,连进入学校教?室笔试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后来儿子到了年纪,他们夫妻又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找人托关系。 可他们做不成的事,秦家又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走,到时候我倒要看看秦家捡回来的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进水井小学的。” 包伟狠狠瞪了眼包志明,心里已经盘算好孩子考完试就去?学校问问。 儿子考得上就算了,如?果考不上。 那就……谁都别想上! 包家四?口高兴而?来,郁闷而?归。 四?人离开后秦溪才和秦望家从书架后边绕出来。 “表姐,会不会有?点多?了?” 姐弟俩原本只打算来买两本,可秦溪在书架旁考了他几句后,又拿了好些书。 这些书算下来可值不少钱 。 秦溪乐呵呵地拍了拍他肩膀:“你可是咱们家读书最厉害的人,只要你能读,姐就供你。” “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孝敬你。” 秦望家红着?眼眶低声保证,淡淡的墨香好像充斥满整个脑子。 “傻瓜。”秦溪揽住少年单薄的肩:“读书是为你自?己,不要为了其他任何人。” “我喜欢读书。”秦望家立刻道。 读书写字,吃好吃的,这样的生活比在红风村幸福万倍。 或许还?是很多?其他农村孩子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三姨,我们想好了。” 包志明领头?,举着?三本书跌跌撞撞冲来。 一头?撞入秦溪怀里,连带着?秦望家也跟着?趔趄了几步。 书脱手?落下,什么感怀都瞬间飞走。 *** 寿北市,拥军巷。 “我家就是前面第二座院子。” 尹鹏在巷子口停下车,先帮着?秦溪把带来的一些香料搬下车,再小心翼翼地从后备箱端出蛋糕。 秦望家作为小助手?,非常尽职尽责地捧着?三把刀。 尹家门前已经站了一男一女在等待,女人时刻张望翘首以?盼,男人兴致不高,慵懒地靠在院墙上。 “来了!” 女人惊喜地跳起来,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 “这是我爱人蒋红艳。”尹鹏笑着?介绍。 “秦溪同志你好,我来帮忙。”蒋红艳热情上前接过秦溪手?里的小包,顺道就跟她说了说今天准备的菜。 秦溪虽然说了食材随便准备,她没有?任何要求,蒋红艳还?是特意搭配了下。 “还?不帮秦溪同志忙?”尹鹏见?弟弟尹询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谈个对象分?手?,过了那么久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尹询抬起好看的眼睛淡淡瞟了眼秦溪,有?些不情不愿地伸手?:“我帮你提这个包。” 他记得秦溪,被拒绝一次还?不死心的姑娘。 “不用,这里面是酱油。”秦溪淡淡地拒绝了,而?后冲他点了点头?错开。 不愧是能成为书里男主的人,剑眉星目气质出众,放在前世绝对能原地出道。 可是帅则帅已,还?是黎书青气质更好,也更英俊。 英俊和帅气还?是有?差别的。 尹鹏路过,又狠狠瞪了眼尹询。 就他刚才那冷冷淡淡的样子,人姑娘能给好脸色就怪了。 尹家的院子挺大?,典型的两进四?合院,院里种满了菜,墙边还?拴着?两条大?狼狗。 “先把菜放厨房,到客厅来坐坐。”蒋红艳热情无比。 “嫂子,我先看看要做些什么菜,时间也不早了,该准备的得开始了。”秦溪笑。 难怪尹鹏舍得隔三差五就来吃卤肉饭,一半工资都花在了吃上。 孝敬父母的钱恐怕也就是个心意,能住得上如?此规模的院子,岂会是普通人。 “那成,你带秦溪去?厨房,我把蛋糕放到冰箱里。”尹鹏说。 出发前他亲眼看见?秦溪盖上个盆,却没能看到蛋糕的真容。 好奇得很! 尹询立在门口,望着?两拨人分?开往不同方向走。 想了片刻后,还?是跟上秦溪一行?去?了厨房。 “嫂子,婶子的口味清淡还?是重辣?要准备多?少人的菜?”秦溪放下调料问道。 厨房除了有?口大?柴灶外,蜂窝煤灶有?两个,还?有?个煤炭灶和鼓风机。 “我妈吃得清淡,不过我家其他人喜欢吃辣,尹询最喜欢吃辣。”蒋红艳说。 秦溪点着?头?,目光在摆满桌子灶台的食材划过。 掀开簸箕,底下竟然是满满一盆青蟹,个头?和秦望家的脸都差不多?了。 还?有?什么虾,牛肉和猪肉。 “尹鹏老说你做的卤肉好吃,所以?我专门买了块五花肉,你看够吗?”蒋红艳指着?桌上一大?块五花肉笑问。 “够了,能做几大?碗。” 秦溪回,余光突然注意到秦望家目不转睛盯着?螃蟹的样子,心思一动询问道:“嫂子,青蟹在哪买的?我也去?买点给家里孩子尝尝鲜。” “咱们寿北市可买不到,听我公公说是他战友送来的,你也别去?问了,一会儿带几个走。” 这些年生活水平好了,以?前没人稀罕的螃蟹倒是成了稀罕货。 要不是有?长辈送,他们家都不一定能吃到。 能送几只给秦溪带走,属实已是大?方的人才能舍得。 不过秦溪并没真厚颜接下来,笑着?摇摇头?道:“我是来掌勺,可不是占便宜来了。” “客气啥。”蒋红艳笑道,不过并没再劝下去?。 “那我先准备了,嫂子有?事叫我。” “成,你先忙着?,我去?端点瓜子花生来给孩子吃。” 蒋红艳乐呵呵地离开,秦溪把带来的围裙穿上,突然注意到靠在门上的尹询。 “还?有?事?” “没事,就是没事可做,你忙你的。”尹询回道。 他既然这么说,秦溪真就不打算再管,转身先跟秦望家承诺以?后一定会买螃蟹给他吃。 说完,转身就拿起桌上的五花肉。 那么一大?块跟毯子似的五花肉在秦溪手?里就像是抹布。 抬起轻轻一甩落到菜墩子上,泛着?寒光的菜刀看似随意切下,很快就把肉切成了小块。 将肉下锅,放入葱姜和黄酒,才弯腰从袋子里拿出两瓶……酱油? 尹询记得秦溪说过袋子里是酱油来着?。 一瓶子酱油竟然这么宝贵? “火烧大?些。” 秦溪说,秦望家立刻往灶膛里加入更多?的柴火。 “看什么呢?” 放完蛋糕回来的尹鹏见?弟弟又在厨房门口装忧郁,路过直接拽了把。 “就是随便看看。”尹询稳住身子随口回道。 对秦溪初印象是被他拒绝第一次,那时头?回看清她长什么样,之后是第二次心里觉着?有?些烦。 再之后,就是从苏清雅口里听到这个名字。 秦溪摆摊了,秦溪开小饭馆了。 女性以?后也可以?独立赚钱养活自?己,秦溪是所有?未婚年轻姑娘们都应该学习的榜样。 就是他们闹分?手?,苏清雅嚷嚷的也是谁离开谁都能活。 “要我看,秦溪同志是非常优秀的女同志。”尹鹏说,而?后着?重强调:“以?后肯定多?得是男同志追求,你也知道我们单位的黄有?志……” 尹询听不进去?,目光又再次落到秦溪身上。 秦溪长得好看,和记忆里那个没有?自?信从不敢正眼看人的姑娘不像是一个人。 “跟你也白说,跟我去?院子里招呼客人,赵爷爷他们来了。” 尹鹏摆手?放弃,扯着?尹询去?院里迎接爷爷的老战友。 尹询的离开秦溪丝毫没注意到,五花肉放入砂锅里炖煮后,才开始准备其他菜。 一半清淡口味,一半辣菜。 青蟹个大?肉多?黄少,比起大?闸蟹来说更适合炒,一半姜葱螃蟹,一盘香辣螃蟹。 水煮牛肉片。 黄焖排骨。 鲤鱼做成孩子和老人喜欢的糖醋口。 鸡是老母鸡,已经斩好大?块,秦溪不好改刀,所以?只能炖成清汤。 之后就是些简单的炒肉和素菜。 十六道菜,只准备一桌。 对秦溪来说,是桌没什么难度的挑战。 先安排好每个菜的制作顺序,统筹时间,最多?两个多?小时就能全部上桌。 等菜做好,秦溪收拾干净灶台告辞,天都还?没黑。 婉拒尹鹏留下来一起吃饭的邀请,秦溪带着?秦望家离开。 尹家的席刚刚开始。 “老尹,你这桌子菜找哪家国营饭店厨子做的,味道还?真不赖。” 赵国庆喜欢吃辣,第一筷子就伸向桌子上离他最远的水煮牛肉片。 许婉华有?些无奈地轻拍了下老头?子,笑骂道:“有?吃还?管不住你的嘴。” 这不是摆明说蒋红艳做饭不好吃,吃了这么多?顿饭都没见?他夸人一句。 尹鹏哈哈一笑:“赵爷爷您真厉害,红艳可整治不出这一桌子菜来。” “赶明儿我也找秦同志学厨艺去?。”蒋红艳也跟着?笑道。 “你还?没说是哪家饭店的大?厨?下回你许奶奶生日我们也请他(她)来做。” 肉片嫩滑,麻辣鲜香味十足,一口下去?足见?厨师功底扎实。 “师傅手?艺确实不错,我和你赵爷爷在家做的螃蟹味道差这远了。”许婉华也不得不笑着?承认。 学生知道她喜欢吃螃蟹,每年各个地方的螃蟹长成都会找人送些螃蟹来。 这不刚到吃青蟹的季节,学生就托人送了好几大?筐子来。 送了些给尹家,自?家里还?剩一筐,明天还?得送些给其他邻居。 “许奶奶,尹鹏请的不是国营饭店大?厨,是他们法院门口摆摊的一个小姑娘。”蒋红艳笑回。 “这小同志可真能干。”尹奶奶感叹道。 “奶奶,你们别看秦溪年纪小,她确实能干。” 尹鹏丝毫没注意到赵国庆夫妻听到这个名字时两人面上同时僵住,还?在自?顾自?为秦溪说着?好话。 许婉华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尹鹏,你跟许奶奶说说,这个秦溪父母是不是曙光电缆厂的职工。” 尹鹏憨憨地挠头?,一脸惊讶:“许奶奶你怎么知道?我也是今天去?接人才知道她家住哪。” 赵国庆摇头?失笑,笑声震动胸腔:“咱们寿北还?真是小。” “咋了,老赵?”尹爷爷奇怪地追问。 “这个秦溪同志应该是青书的对象。”赵国庆笑,语气里甚至有?些炫耀的意味。 老尹和他几十年老战友,赵国庆最嫉妒对方的就是他儿孙满堂。 如?今外孙也找了对象,而?且还?是让人这么夸奖的好姑娘,儿孙绕膝之日还?会远吗! “秦溪同志是书青的对象?”尹鹏大?吃一惊,无论如?何都没法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而?且…… 黎书青那个生人勿进的性格,难道是秦溪主动追求他? 再想想以?前秦溪跟尹询表白的事,一时间竟也觉着?合情合理。 可接下来许奶奶说的几句话,很快打消了他的想法。 “我家书青对这姑娘非常上心,从小到大?没求过他外公,为了这位女同志……” 曾经,许婉华以?为除非长辈们帮着?操心婚事,否则黎书青绝不是主动追求姑娘的性格。 拖到二十六岁,成大?院里赫赫有?名的光棍,还?是没有?找对象的念头?。 短短半年,一个电话打来告诉他们竟然已经有?了对象的事。 还?不仅如?此。 电话里跟老两口说一定会跟这个女同志结婚,提前就跟二老摆明了坚决态度。 二老还?没瞧见?人女同志呢,这就担心他们不同意。 许婉华心里不得劲儿,可外孙好不容易谈个对象,她哪还?敢端长辈的架子。 问姑娘信息,又被时机不到为由给糊弄过去?了。 从外孙那找不到突破口,那只有?从侧面去?查。 最后是托霍明从小孙子霍云那找到的女同志信息,两人还?偷偷去?电影院门口远远看过。 老两口对姑娘外貌很满意,接人待物也得体有?礼。 今天再听尹鹏如?此夸奖秦溪,心里其实已对两人谈对象的事赞同了。 “那说明你家青书是真喜欢这姑娘啊!”尹奶奶笑道,说着?一指尹鹏:“小鹏和艳红处对象那会儿还?不是天天在我们面前念对象好话。” “我看啊……”尹爷爷笑容满面,举起酒杯:“要不了多?久就该喝书青的喜酒啰!” 赵国庆端起酒杯,两人随意碰了碰。 “到时候你可要来多?喝几杯。” “哎哟!”蒋红艳忽然一拍大?腿,满脸懊悔:“早知道刚才是自?家人,说什么都要让秦溪同志带几只螃蟹回去?的。” “……” “咋了?”赵国庆忙追问。 蒋红艳就把秦溪询问哪里有?螃蟹卖又拒绝她送的事说了说。 “没事。”嘴上说着?没事,赵国庆已经撑着?桌子站起来:“老尹,借你家电话用用。” 随即,往自?家打了个电话给警卫员,让他赶快往曙光电缆厂送一筐子螃蟹去?,再把家里别人送的布料和糖都带些去?。 许婉华隔着?老远还?添了句:“我放书桌里的手?镯,也一起送去?。” 十年前就买下准备送给未来外孙媳妇的手?镯,是时候该送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外孙什么时候才肯把外孙媳妇带回家来给二老好好看看。 *** 小汽车二十分?钟,秦溪姐弟坐公共汽车回去?却花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等到家,天色已黑,秦家人正对着?屋里堆成小山似的东西发呆。 秦家人在屋里,屋外还?站了不少人。 “秦溪你回来了。”吴慧第一个瞧见?秦溪,挤眉弄眼地拉着?人往屋里送:“快去?看看你对象送来的东西。” “对象?秦溪啥时候处的对象?”吴建国喷着?饭好奇问道。 “不一定是对象吧,说不定是……” 酸溜溜地想说是朋友,可如?今这年月不是对象谁家那么舍得。 前几天吴娟公婆来家吃饭,就提了几个橘子和一把面条,怎么和人一大?筐螃蟹比。 “那可是青蟹,我去?广市公干就吃过一回。”刘科说。 没点关系,就是想吃恐怕都寻不着?地方买。 看来秦溪对象家境可不一般,至少不是普通工人家庭。 “爸,这都是谁送来的?” 秦溪一眼就看见?地上那筐子青蟹,眸光微微闪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刚才来了个战士,说是代替黎医生送来的?” “黎书青?” 秦溪走近,低头?看向地上那一堆新鲜吃食。 都是菜站里几乎见?不到的水果和糖果,还?有?一盒子印着?进口货品字样的巧克力。 张秀芬跳起来,上前搂住秦溪胳膊,小声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见?黎医生家的长辈了?” “没有?。”秦溪回得干脆。 其实看到青蟹她就已经猜到蒋红艳说的那个长辈就是黎书青外公了。 就是没想到为什么会突然往自?家送东西。 赵国庆:外孙媳妇想吃螃蟹……管够! “收下吧,都是长辈们的心意。”秦溪笑了笑,走到筐子前蹲下:“今晚咱们吃螃蟹。” “三姐,我要吃香辣蟹!” 先前在尹家吞了好多?次口水的秦望家立刻举手?。 秦溪说收,秦海夫妻就没再多?问。 螃蟹这东西死了就不能吃,秦海大?方地还?分?了些给院里的邻居。 晚上吃完饭,张秀芬才把那只手?镯交给了秦溪。 当时人多?口杂,她不想拿出来惹人注意,就算不懂玉也知道这不是便宜东西。 红色绒布上静静躺着?只乳白色的玉镯。 玉质温润,入手?冰凉润滑。 “妈,这玉镯子太贵重,我去?给黎书青打个电话说说。” “成!你这么说我也跟着?心慌,还?是问问为好。”张秀芬忙道。 *** 海市总医院宿舍楼。 屋里很热闹,但?是热闹气氛与?书桌前静静看书的黎书青中间仿佛隔了条鸿沟。 大?家也都习惯了黎书青的冷淡。 “谁输了谁明天请客,”头?上贴满纸条的圆脸年轻医生朗声大?叫,甩出的一对A转眼就被吃,成功又让脑门上多?了张纸条。 短发女医生咯咯笑着?,余光不停瞟向黎书青的方向。 突然,屋外有?人经过:“黎医生,你屋里的电话一直在响。” 转眼间,黎书青已经疾步走了出去?。 “我好像看到黎医生笑了。” 圆脸医生一脸惊诧地站起来,门外来送信的医生眨了眨眼睛:“恭喜你猜对了,我刚从接线员办公室上楼,打电话的是个姑娘,自?称黎书青对象。” 这栋楼住得都是天南海北的年轻医生,有?个爱人对象都不是啥稀奇事。 大?家最多?也就是起哄两句,当然不会有?人无聊到去?偷听。 最多?其中有?刚对黎书青产生好感的女医生有?些失望罢了。 【外婆既然送了你就收着?。】 黎书青垂头?,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开来。 他没想到外婆会把十年前在港市买的镯子送给秦溪。 这是个信号,告诉黎书青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未来外孙媳妇,同时也是暗示他快些把人带回去?。 【外婆喜欢吃什么?我改天做些给她送去?。】秦溪的声音也带着?笑意。 两人面对电话都在无声笑着?。 【外婆喜欢清淡饭菜,尤其喜欢广市早茶,如?果是喝的……外孙媳妇茶?】 对于黎书青的打趣,秦溪很配合地低低笑了起来。 随后,她问起黎书青什么时候回寿北。 课程进入倒计时,黎书青已经定好下月中旬回寿北。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秦溪,而?是说还?有?几个月。 终于,如?愿听到秦溪在电话那头?的叹气声。 直到挂断电话,都没透露关于自?己要回去?的一个字。 想给秦溪一个惊喜,也想当面亲口说出“想念”那句话。 *** 水井小学。 不是开学季,这所朴实无华的小学门口却挤满了家长和学生。 早上因为秦海紧张,连跑了好几次厕所,导致他们延迟了出门时间。 等来到学校门口,已经只能在街道对面等待。 “我的妈。怎么那么多?人。” 秦海望着?街对面密密麻麻的人堆,刚舒缓的心情一下子又揪了起来。 “读个小学怎么还?要入学考试!” “怎么那么多?人没学校读书?难道全是和望家一样的孩子……” 秦溪就听他一人在那自?言自?语了。 就是怕秦海紧张,所以?她都没敢说水井小学是多?么牛的一所学校。 不过一场普通入学考试,就让秦海紧张得两天没睡着?,这两天憔悴的跟老了好几岁一样。 “舅舅,我能考上,你别担心。” 秦望家作为要参加考试的人反倒很镇定,背了遍乘法口诀表后又去?安慰舅舅。 “你说得对,就算没考上也没关系,舅舅重新再找学校。” 秦溪:“……” “爸,大?门开了,我们过去?吧。” 好在此时学校大?门适时打开,不然还?不知道秦海又会说出什么丧气话来。 学校门一开,有?老师站在校门口点名。 点到名字的孩子自?己进入校门,不允许有?家长跟随。 “秦望家。” “到!” 秦望家高声应道,然后接过秦溪专门准备的小包往校门走去?。 “这个孩子看着?至少十来岁,咋还?和小孩儿竞争?” 有?家长看到秦望家,立即愤愤不平的嘟囔。 点名的老师看过去?,冷冷回道:“如?果不想参加考试可以?随时把孩子带回去?。” 说完,继续点名。 人堆外围,包伟和包大?嫂冷眼望着?。 “我就说怎么能肯定考得上,原来……”包大?嫂恨恨道。 “先等吧!等结果出来。”包伟冷冷地回道、 两人转身朝街对面的花坛边走去?,秦溪看他们坐下才收回眼神。 入学考试有?两关,第一关是学校校长和老师面试,之后第二关才是笔试。 “我们也去?旁边找个地方坐着?……等。” 秦海的等字才说完,一个哭兮兮的小男孩背着?书包已经走了出来。 点名老师见?状,立刻冲门口高声道:“没合格,这家孩子可以?领走了!” 家长们对此似乎已经很熟悉,有?家长叹了口气,上前去?接自?己的孩子。 “怎么那么快就失败了!”秦海惊。 也顾不上再坐了,几步窜到门口往里张望,生怕下一秒就看到秦望家的身影。 十分?钟,二十分?钟…… 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校门前的家长越来越少。 “妈!” 半小时后,包志杰抹着?眼泪从校门口走出。 那老师难得地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很可惜,应该是最后一关笔试没过。” 说完,冲还?在校门口等待的十几个家长拍了拍手?。 “剩下的十二人合格,家长可以?进学校办理入学手?续了。” “秦溪,望家考上了!”秦海激动地跟秦溪报告。 “等等!” 忽然,一道冷飕飕的声音由远及近,包伟上前牵起包志杰的手?走到监考老师面前:“凭什么他家的大?孩子能考一年级的题,是不是走后门了!” 十几岁的孩子去?参加七岁入学考试,摆明是学校有?人让秦望家投机取巧 。 被包伟指到的秦海撇嘴:“自?己儿子没本事还?怪别人有?本事,可真新奇。” 因着?前次包大?嫂给秦溪介绍对象的事,秦海跟包家几乎没了来往。 面对这个亲家,两家人都没半点热络,相反倒是跟有?仇似的上来就质问。 老师抬了抬眼皮:“秦望家属于特殊情况,学校在同意他参加考试前已经去?公安局做过调查,可以?证明其并没有?读过书,所以?并不存在违反规定的情况。” 不仅没读过书,秦望家连最基本的教?育都没接受过。 对这个大?孩子的遭遇,学校专门开过会,确认并没有?任何违规情况。 而?且这位老师私心里还?非常希望秦望家能考上学校,通过学习改变人生。 老师说完,学校里很快又走出个男老师,直接开口接上 “与?其质疑别人的努力,不如?好好回去?管教?下孩子。” “教?书育人的老师怎么能这么说话的?”包大?嫂火冒三丈,指着?男老师鼻子骂道。 男老师冷笑一声,直接道:“包志杰在考场上抄袭同桌考卷。” “……” “抄袭?”包伟脸色刷地大?变,随即立刻否认:“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抄袭。” “咱们考场的卷子分?为AB两种卷子,题目是不一样的。” 男老师冷笑,随即又道:“包志杰是B卷,可填写得全是A卷答案,老师没当场告诉你们家长,你们反倒是来质问学校。” 包志杰这时仿佛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考完第一场就被告知不合格。 他用A卷的答案写到了B卷上,谁看都知道是抄袭了。 包志杰脸色猛地涨红,根本顾不上爸妈的质问。 推开两人,埋头?跑了。 男老师不再管包家几人,对秦溪说道:“你们跟我一起趟校长办公室。” 去?往校长办公室的这一路,男老师还?告诉了秦溪件事。 秦望家不仅考上了,还?是以?参考学生第一名的成绩入选。 而?他之所以?告诉秦溪这些。 因为……他是秦溪小吃店的忠实食客。 第43章 学?校内部比略显寒酸的?大?门要宽阔得多, 许多三层水泥楼掩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 鸟啼声?此起彼伏,学校安静得超乎想象。 男老师介绍自己姓王,对象最喜欢秦溪小吃店里的?苏子饼, 还说起自己为讨好对象差点找错了?地方的?事。 电影院门前那对和秦溪卖相同苏子饼的?夫妻在日复一日之?中早已没了?生意, 就连何时消失了?都没人注意到。 门口?已经重?新?换上?对卖油饼的?老夫妇, 就是油饼舍不得放油,饼就和煎的?没什么两样。 秦溪跟他随便聊着,好像走了?得有十来分钟, 一排平房终于出现眼前。 “校长办公室就在第一间。”王老师指了?指门口?停放着辆自行车的?屋子,随后笑眯眯地又说道:“别紧张,是好事。” 这句话明显是安慰全程都因紧张而不停搓手的?秦海。 把两人送到门口?,王老师就折返回教室继续上?课。 秦溪抬眼往里一瞅,也被坐满办公室的?大?群老师给惊得眼皮跳了?下。 秦望家?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凳子上?,时不时瞅瞅那?些低声?议论的?老师,又偏头看向门口?。 终于, 这次他看到了?秦海和秦溪。 忙惊喜地站起来叫道:“舅舅, 三姐。”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坐办公桌对面的?白发老人重?新?戴上?眼镜,笑了?笑:“是秦望家?的?家?长吗?快进来坐吧。” “周校长你好。”秦溪开口?问好, 秦海只是紧张地点了?下头。 两人走进办公室, 周校长抬手介绍了?下屋里坐着的?其他人, 随后请两人坐到了?办公桌前头。 屋里坐着的?, 都是学?校领导,还有两位老师。 “秦望家?是此次一年级入学?考试的?第一名,在面试环节和笔试环节都非常优秀。” 秦溪静静等着下文。 秦望家?挨秦溪坐下, 紧张地搂着姐姐的?胳膊,显然也不知道老师把自己留下来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我们去公安局调查过秦望家?同学?的?背景, 恐怕也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上?过学?,保险起见,我们又给他做了?套智力测试……” 说着,周校长递了?叠纸张过来,竟是直接略过秦海递给了?秦溪。 只通过一句问候,这位阅人无数的?老校长就看出秦溪才是做决定?的?那?位。 秦海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秦溪一接过去他就探头来看。 第一页上?密密麻麻的?图形刚跳出来,就又马上?缩了?回去。 秦溪粗略扫了?眼标题上?智商测试等字样,匆匆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行160的?字样让秦溪眉眼一抖,偏头看了?眼懵懂无知的?秦望家?,又看向周校长。 “我弟弟是天才?” 一百六的?智商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周校长点头,严肃古板的?脸上?也不由泛起丝笑容:“秦望家?同学?的?智商超过优秀,是水井小学?建校十年来智商测试等级最高的?一人,当然……也不能?排斥纸质测试会有偏差。” 总而言之?,稍微偏差也没多少影响,秦望家?确实?是个天才。 抛砖引玉之?后,周校长直接提出了?学?校的?提议。 如果家?长同意,学?校可以向省教育局申请,保送秦望家?去北市的?天才班读书。 天才班是各省报送的?超优秀学?生组成的?班级,将由国家?指派各个领域的?专家?进行教课。 各种费用全包,就是衣服鞋子学?校都会准备。 但孩子得离开寿北市前往北市,一年只有两个月的?寒假可以回家?。 手臂忽地一紧,能?明显感觉到秦望家?的?呼吸加重?,秦溪低头轻轻拍了?他几?下 。 “周校长。”秦溪漂亮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浑身透露着种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我想先?问问我弟弟。” “姐,我不想去北市。”秦望家?立刻抱紧秦溪,把脑袋埋在她臂弯里。 秦溪空着的?手伸过去摸了?摸短得有些扎手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我弟弟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 “秦同志,作为家?长,我觉得你应该为秦望家?的?未来考虑……” 周校长捏着眉心,继续苦口?婆心劝着。 天才班设立之?初就是因为许多家?长舍不得将钱投入到孩子教育,导致错失了?许多本该成为祖国建设栋梁的?天才儿童。 所以后来才会提出费用全免,这让顾虑费用的?家?长也没了?后顾之?忧。 秦溪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没有底线溺爱孩子的?家?长,所以说着说着他把目标转向了?秦海。 “周校长,秦望家?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大?段劝说之?后,果然让秦海有些心动了?,秦溪心底叹了?口?气赶紧开口?。 所有领导和老师都看向她。 “你们去调查过孩子背景就应该知道,比起天才班,他现在最缺的?应该是温暖,是从小缺失的?情商建立过程,还有他爱这个世界和他人的?能?力……” 秦望家?缺爱,缺乏三观建立,而不是吃饱喝足营养跟上?就能?长高的?个子。 前世的?秦溪作为一个孤儿,比谁都了?解情感缺失的?痛苦。 “我相信姑姑还活在世上?的?话肯定?也和我们是一样的?想法。”最后,秦溪淡淡的?说道。 秦海一下子红了?眼眶,虽然听不懂那?什么感情建立,不过望家?才找回来没多久,他同样不舍得孩子又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胳膊传来湿意,大?片大?片漫延开来,直至染湿了?衣袖。 “……” “是我忽略了?秦望家?同学?的?情况,我向你们道歉。” 周校长很感动,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秦溪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她的?角度才是真正站在孩子立场上?考虑,而不是一味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光辉未来。 “校长您言重?了?。”秦溪连忙摆手,笑了?笑:“而且在水井小学?读书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孩子没有前程啊!” “对对对,是我窥豹一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周校长哈哈一笑,指着那?两位老师才道:“这两位老师就是来这等着你们做决定?,万一选择不去北市……” 两位老师同为一年级的?班主任,听校长这么一说,立刻介绍起自己来。 就是……想让秦溪选一下到底去哪个老师班里读书。 “望家?,你来选。” “我选?”秦望家?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根本看不清两位老师有什么区别。 抹了?把眼睛后终于看清两人,随后想也没想的?就指了?指右边的?女老师:“我选朱老师,我考试的?时候铅笔断了?,是朱老师借我铅笔。” “既然已经选好了?班级,那?就去办理入学?手续吧。” 周校长很是感慨,心里已经开始反省自己教育学?生时是不是忽略了?精神层面。 然后又不由想到前几?年见到的?一个天才班毕业进入机关工作的?孩子。 与?之?卓越的?工作能?力相反,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无法与?人交际,更?别提结婚生子。 在完全着重?学?习层面的?教育中,是不是也要关注学?生的?情商。 周校长陷入沉思中。 秦望家?搂着秦溪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刚才考试时的?场景。 有了?第一次拒绝,第二次就来得轻易许多。 秦望家?在走读和住校中选择了?走读,虽然秦家?人将要面临每天早上?五点送来,晚上?十点接回家?,中午还得自己带饭。 但秦望家?愿意,秦海和秦溪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 中午来买了?两个饼,李副院长匆匆离开。 秦溪站在报刊亭后面,心里已经开始规划着将要怎么改造这里。 秦溪问过李副院长,得到可以在后边砌灶台的?答复,而且还可以把两边也搭上?帆布增加面积。 只要范围不摆到马路上?,法院基本上?对此事都不会插手。 再加上?可预见的?拆迁搬离,更?不会对此横加干涉。 而且李副院长还告诉了?秦溪一件事。 法院职工家?属院拆迁。 职工可自由选择新?家?属院房屋亦或是新?区认购名额,名额可出售可转让。 而在此之?前,法院已经在新?址上?集资建设新?家?属楼,就算不用老家?属房屋名额也有房子租。 而要名额的?话以后房子还需要自己出钱买。 虽然知道这些房子可能?有巨大?升值潜力,但集资建造家?属楼后又有多少人能?拿得出买房钱来。 所以法院里不少人都要出售认购名额。 秦溪想要买的?话得趁早,消息一旦传出去,肯定?多得是蜂拥而来的?人。 “看来还得找胡峰兄弟再扩建点面积。”秦溪低声?嘟囔。 就算有认购名额,要买房子时也得拿出钱来。 为今之?计,只有快些赚钱。 如此一想,秦溪又重?新?变得忙碌起来,找人将报刊亭两侧都加盖了?帆布。 充当墙面的?帆布上?用了?大?面积的?透明塑料。 夏天卷起来,四面通风,冬天就放下来既保暖又不影响光线。 桌椅板凳全是去回收站淘回来,就算放大?马路上?都不一定?有人捡,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安全。 如此改造一番,小吃店就和前世的?路边摊棚子有些类似。 半开放式后厨灶台增加了?两口?柴火灶。 其中只有用水的?问题比较麻烦,秦溪得一趟趟地去法院门卫室挑水。 但在免费的?情况下,她更?加乐意每天跑这么几?趟。 忙碌改造个把月,报刊亭小吃店重?新?开业。 马路这边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棚子,就算站在电影院门口?依旧显眼。 以前来过的?食客知道是小吃店,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队伍驻扎在这似的?。 好在一块巨大?的?白底红字招牌悬挂在帐篷外边,倒是让人们明白这里多了?个小饭馆。 “报刊——亭——小吃店。” 年轻姑娘说着拗口?的?港市话,一字一顿好不容易才念完招牌上?的?字。 同行的?一男一女只是笑着,好脾气地任由女儿将周遭的?字都一一念了?个遍。 “妈妈,我们去尝尝那?家?小吃店怎么样?” 看着二十来岁的?姑娘穿着很洋气,一套粉色格子套裙,还穿了?双乳白色高跟鞋。 中年女人穿着灰色套裙,多了?些优雅。 “昨天拉肚子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女人皱了?皱眉道。 女儿肠胃娇弱,昨天只尝了?点路边的?烤玉米就拉了?好几?次肚子。 想要吃饭只能?去国营饭店要稍微好些,哪敢让她吃路边小摊。 年轻女孩儿不依,抓着女人的?手撒娇。 男人倒是先?败下阵来,抬起手看了?看时间道:“那?就去尝尝,吃完刚好去医院见张院长。” “好吧!真是怕了?你!” 女人妥协,一路上?都引得不少人回眸的?一家?三口?穿过马路,来到小吃店门口?。 “怎么没有个红绿灯,过马路多危险……”女人犹自埋怨着路上?毫无章法到处穿行的?车流。 五感灵敏就是这点不少,秦溪坐在厨房门口?剥蒜都听到了?女人的?嘀咕。 看三人穿着,有着港市电视剧里典型的?色彩和搭配,一看就是港市来的?商人。 秦溪没想到他们是来吃饭的?,瞟了?眼之?后继续埋头剥蒜。 “三姨!四姨讨厌,四姨讨厌。” 包志明突然眼泪汪汪地跑来,带着哭腔控诉秦雪画花了?他的?画。 秦溪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好好的?一个小女孩儿,竟然被画上?了?两撇胡子,还用铅笔加粗描黑了?。 就跟连环画里的?吐鲁番商人一样。 “秦雪,你没事的?话来理葱,别在后边偷懒。” “我才没偷懒呢,我也很忙好不好!” 秦雪气呼呼地冲过来,孩子气地叉腰,然后又把纸塞给秦溪看:“姐,你看这条裙子好看不?” 火柴人,没五官,身上?穿得裙子倒是画得有模有样。 “我打算过几?天去三林巷找王姐,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哪有裁缝能?做出这条裙子来。” 秦溪看向她问:“就那?么喜欢衣服?” “可不是,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赚多钱,然后买许许多多衣服,每天不重?样的?换。” 秦溪:“……” “请问。” 男人开口?,温和地笑了?笑。 姐妹俩暂停说话,站起来等着男人继续说。 “请问有菜单吗?我们想看看。” “有,请稍等。”秦溪把勉强能?称为菜单的?板子递给男人:“左右都有位置,你们随便坐。” 随着城市开放进程加快,寿北市内港市商人逐渐多了?起来。 这三人港市来的?没错,不过男人一开口?秦溪就知道他是内陆过去,口?音里还夹杂了?些寿北口?音。 三人就选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竟然有卤肉饭哎!”年轻姑娘惊喜叫道,之?后一路浏览下去不时惊呼。 菜单上?大?多是些家?常菜,和普通小馆子差不多。 菜单顶部上?特别用黑笔加粗写着推荐。 一道干锅排骨和一道干锅鸡肉。 而让姑娘惊呼的?是好几?道她在港市见过的?甜点竟然也在菜单最后。 老婆饼、桂花糕、核桃酥,以及小姑娘最喜欢的?绿豆糕。 “爸,我要吃绿豆糕。” 女孩儿好像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连点了?好几?个菜,好似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痛苦。 “老板……不是,女同志,我想点菜。” 女人举起手,让秦溪过来。 将女儿点的?几?道菜都指了?下,随后询问的?目光看向男人:“要不吃点?” “吃吧,这附近也没国营饭店。”男人挽起衬衣袖口?,露着闪烁着银光的?手表:“点个干锅鸡。” 秦溪默默记着。 除了?小姑娘,两个中年人面上?虽然看着彬彬有礼,可掩饰不住对这里环境的?嫌弃。 男人从刚才起手就一直悬在半空,生怕弄脏了?衬衣袖子。 女人点完菜把菜板递还给秦溪时,也已经擦了?好几?遍手。 虽然……秦溪觉得桌子擦得挺干净。 “鸡得现杀,可能?需要多等一小会儿。” 秦溪收起菜板如实?对几?人说。 “可以。”女人回答。 秦溪转身去后厨忙碌,三人没有动秦溪送来的?茶水。 “北市虽然有些发展,可跟港市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男人从兜里拿出纸巾来擦了?好几?遍桌子。 年轻女孩则是好奇地望着门口?一边画画的?几?个孩子。 “咱们把事情拜托给张院长之?后早点离开吧,我真是受够了?这里的?卫生环境。”女人掩鼻,满是嫌弃。 “这些年已经变得干净了?好多,记得我小时候路上?还到处都有马粪呢。” 女孩儿这回说的?是正宗寿北话,非常流利语速又快。 女人皱眉:“都去港市十多年了?,怎么还记得寿北话?” “妈,在港市不能?说寿北话那?是怕被人歧视,可现在我们在寿北,为什么还是不能?说寿北话呢!”年轻姑娘不满地嘟嘴。 “女儿说得对,一会儿去见张院长,咱们还是说寿北话比较妥当。”男人沉吟。 片刻后,秦溪先?端上?来了?绿豆糕。 她立刻发现几?人已经从蹩脚的?港市话转变成了?地道寿北话。 三人共点了?一道清炒空心菜、番茄鸡蛋、一个干锅鸡和一道青菜汤。 菜刚上?齐,男人面上?神色好看了?许多。 色香味里的?色这一关让他颇为满意。 “同志。”男人喊住秦溪,从衬衣口?袋里摸出张纸来:“请问这所医院要怎么走?” 秦溪接过纸。 市第一人民医院。 “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尽头左转就是。”秦溪给几?人指路。 指完路,女人就顺势和秦溪攀谈起来。 他们是一家?三口?。 男人名叫吴金航,女人叫刘佳慧,女儿是他们的?独生女吴娇娇。 此次来寿北一是为找人,再一个便是来顺道考察寿北市的?女鞋市场。 “说起来我也想问问原来的?三器械厂是不是搬迁了??”刘佳慧问。 “下三线去了?,都七八年了?吧。”秦溪想了?想回。 七几?年因国际局势影响,华国将许多厂子都迁到了?山沟里,曙光机械厂也差点在搬迁行列之?中。 三机械厂是第一批离开的?厂子,就是搬到哪个省份都没人知道。 “这样子呀!”刘佳慧脸上?有遗憾一闪而过。 “那?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叫我。” 随着吃饭时间一到,来吃饭的?食客逐渐聚集。 期间还有两个大?婶一来就把秦溪做的?绿豆糕和老婆饼包圆,说是要招待未来女婿用。 “妈妈,绿豆糕没了?。” 吴娇娇失望地嘟囔,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早知道卖那?么快,她刚才就该多买点。 秦溪做的?这盘子绿豆糕实?在好吃,甜而不腻,吃到嘴里沙沙的?,比港市一些早茶酒楼老师傅做得都好吃。 收回目光,却发现爸妈根本没注意到她说的?话。 两人埋着头,对着那?盘子干锅鸡正吃得热火朝天。 吴娇娇也夹了?一筷子进嘴里,眼前立时一亮,跟着就夹了?下一筷子。 鸡肉不柴又紧实?,不像是港市超市里卖的?拆分鸡肉,肉质是散的?。 吴娇娇特别喜欢酱的?味道,虽然有些辣,但更?多的?是香味,恰到好吃的?麻一点都没抢了?鸡肉风头。 三人吃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秦溪送来的?米饭,又想招手要一份。 吴金航刚招手,隔壁桌有个男青年就站了?起来。 “同志是要加米饭?我去帮你拿。” 吴金航看年轻人穿着,应该是什么机关单位的?职工。 但他很熟练的?站起来,绕到厨房后,没多会儿果真端了?一大?碗米饭过来。 放到几?人桌上?时还笑道:“来这吃饭的?人加米饭都是常事,不够去后面蒸笼自己添。” 吴家?三人吃完站起来身来,棚子外立刻就有人进来坐了?他们的?座位。 那?些人还自觉地把桌上?碗筷端起收到了?后边。 三菜一汤加绿豆糕,共花了?七块钱。 账还是旁边那?桌的?男青年帮忙算的?,收了?钱之?后送到厨房。 “这两天咱们都来这吃吧,离我们住的?也近。”刘佳慧提议。 三人吃饱喝足,按照秦溪指的?路,顺利找到了?市一院院长张越楠的?办公室。 一番寒暄。 张越楠给几?人倒上?茶水,才慢悠悠说起吴金航托他调查的?事。 “我已经托人去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整个村都没了?!” “整个村都没了?!” 吴金航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眉宇间不由阴云密布,变得忧心忡忡。 “也问过隔壁村村民,他们都不认识一个叫秦春的?人。”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吴金航失望靠上?沙发,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我该怎么跟大?哥交代。” “我觉得送信的?人应该是想借机敲诈一笔。”张越楠沉声?道。 一个月前,他接到老友吴云汉的?电话,说是想请他帮忙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 按照老友所说的?地址三分沟去找,却发现那?村子早在七年前就被泥石流全埋了?。 整个村无一人生还。 吴云汉说的?儿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要么是有那?么个人七年前死了?,要么是这个儿子根本是报信人杜撰出来的?。 吴金航沉吟半晌,无奈道:“我爸肯定?是被那?人骗了?,害我白跑一趟。” “你哥在港市就没找个对象?”张越楠问。 他和吴云汉是大?学?同学?,之?后一个下乡多年,三十岁才好不容易结婚,谁知道嫂子又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吴金航摇头。 大?哥单身多年,无论父母如何以死相逼都没用。 若不是父母担心大?哥晚年膝下无子尽孝,也不会听到点风声?就立即让他回寿北来找。 可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张越楠端起茶杯喝了?口?,一直落在刘佳慧脸上?的?余光收回,掩在杯子后的?唇角翘了?翘。 “真是遗憾。” 刘佳慧目光飘忽,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后落回到张越楠脸上?。 不过一开口?,可没有半点为大?哥伤心的?意思。 “我听说黎董的?独子在这个医院当医生?” 张越楠心底冷笑一声?,面上?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像是不知道似的?问了?句:“黎董是谁?我不认识。” “黎冬董事长。” 刘佳慧连忙回。 “黎冬啊!”张越楠似笑非笑,目光看向吴娇娇,直接了?当开口?:“黎书青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不过最近在外地公干。” “那?他什么时候回寿北?” “明年……吧。” 张越楠帮弟子拒绝的?话话音还没落,黎书青提着旅行袋径直走入办公室门。 迈进了?才发现师父有客人,歉意地想往后退。 “是黎书青同志吧?”刘佳慧站起来,惊喜地迎了?上?去。 吴娇娇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才把烦躁的?情绪压下去。 要早知道爸妈是为了?让她来跟人相亲,那?她根本不会来。 觊觎大?伯的?财产还不算,还要用女儿的?婚姻大?事来给儿子铺路。 这就是口?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父母。 吴娇娇撇开眼,淡淡地叹了?口?气而后忽地站起:“张院长,那?我就先?走了?!” “娇娇你……” 吴娇娇头都没抬,径直从黎书青身边跑过。 “吴娇娇!不好意思,我去叫这孩子……抱歉张院长,咱们改天再聊。” 吴金航没料到女儿会突然离开,匆忙起身跟院长说了?两句就赶忙去追。 刘佳慧,还留下句:“黎董经常提起你,改天我再带我家?娇娇来拜会”才慢慢离开。 而张越楠则被她完全无视了?。 “师父。” 黎书青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无需多言,只余满面莫名其妙。 “他们是你爸的?生意伙伴,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张越楠一句话就点明了?情况。 黎书青狠狠皱眉,提着旅行袋到沙发坐下。 “那?他们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如果你爸再有第二个儿子的?话……” 黎冬这大?半辈子,可是寿北市许多人心里的?传奇。 单枪匹马赴港市创立公司,不仅将公司做到了?上?市集团的?地步,还成功与?内陆许多省市签订了?市政建设协议。 事业有成,又娶了?个港市选美小姐冠军为妻。 真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不过漂亮妻子连生两个女儿都未能?得一子,至于家?之?外有没有儿子那?张越楠也不得而知。 不过他对外说得都是大?儿子在寿北当医生之?类的?话。 无不透露出希望长子能?去港市接手生意的?意思。 要不是黎冬,彭国正又怎么会纵容彭冉对黎书青死缠烂打。 想到彭冉,张越楠还真有正事要跟黎书青说。 “彭国正被抓了?,你知道吗?” “外公已经打过电话,估计这两天判决就会下来。”黎书青淡淡地道。 “彭国正离开前已经把彭冉送出了?国,辞职书还是邮寄给你师娘的?,我们都不知情。” 黎书青没接话,显然对彭家?的?事并不感兴趣。 只是从旅行袋里往外拿出了?两盒秋梨膏和一块水蓝色的?刺绣手帕。 张越楠一看,乐了?。 “可真是长大?了?,去学?习竟然还知道给师父买礼物回来。” 张越楠那?是真高兴,拿起两盒秋梨膏往袋子里一瞟。 “袋子里那?么多东西,你给谁买的??” 这小子不仅给自己买,竟然还给别人带了?礼物,长进不少。 黎书青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拉上?旅行袋拉链:“对象。” “对象!你什么时候谈对象了??” 张越楠一整个大?震惊,脑海里突然想到了?爱人提到的?那?个名叫秦溪的?小同志:“是不是那?个姓秦的?同志?” “我去海市前确定?的?关系,就是秦溪同志。” 黎书青言简意赅,但把师父的?问题回得清清楚楚。 “你外公外婆知道吗?”张越楠立刻追问。 黎书青点头。 “难怪知道给师父带东西,原来是有对象教了?!” 两盒秋梨膏的?意义堪比成人礼,张越楠只觉心里感慨万分,有种孩子终于长大?的?感觉。 “东西送到,那?我就先?走了?。”黎书青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如果我爸再打电话来,就让他往家?里打吧,外公外婆一直在等他的?电话。” “好。”张越楠点头,摆手:“去吧!半年没见家?人,快回去看看。” 孩子确实?是长大?了?…… 开始以一个大?人的?角度来看待当年谁都说不清楚对错的?事。 *** 曙光电缆厂厂区。 “找人帮忙?” 经历一整天的?忙碌,秦雪已经累瘫在了?沙发上?,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小吃店菜一多起来,最忙的?时候客人要等桌子。 秦雪就一直在后厨洗碗,去法院拉水中来回奔波。 等准备的?菜全部卖完,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甚至……还不如在学?校呢! 好在回到家?休息了?会,秦溪就跟父母提出要找人来洗碗。 当老板雇人,秦海夫妻连想都没想过,初听之?下都觉得很荒唐,可再一听今天的?收入,慌张之?下又产生种是该找人的?感觉。 刨去食材成本和房租费,秦溪今天一天就赚了?一百二十块。 夫妻俩加在一起一个月才七十块,闺女大?半天就赚到了?…… “不能?找咱们厂子里的?。”秦海首先?道:“要是你赚钱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乱传。” 张秀芬点头:“这两天先?暂时让外公外婆先?去给你帮忙,我再帮你问着。” “别找了?。”潘来凤端着面盆从屋外推门走进来:“我去帮你。” 不等大?家?问,她随即又抛出个更?爆炸性的?消息:“我上?班的?那?个店里老板一家?都移民出国了?。” 就在秦溪要找帮手的?同时,潘来凤……失业了?。 第44章 “就让来凤去吧。” 秦涛也跟着凑上?来劝, 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工作还算稳定,我?都想跟着三妹干。” 一年前的想法这么快就实现,秦涛还有点没能从惊喜中走出来。 秦海依旧还是那句话:“你们的时代和我?们不一样了, 有想法就去做, 再者家里我?们还有工作, 再怎么着都饿不死。” 有了秦海发话,潘来凤去秦溪店里帮忙的事也就暂时定了下?来。 不过后来潘来凤又悄悄告诉秦溪,老板移民只是促使她下?定决心的契机而已。 她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当年没?有条件完成。 读大学?改变命运, 改变她作为潘家女?的悲惨命运。 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悲惨命运,执念还是留下?了。 现在有些积蓄,秦涛又支持,潘来凤想试试究竟能不能做到。 秦溪很佩服嫂子的行动力,说是要考大学?,下?决定起就报了高考成人学?习班。 白天她帮秦溪,学?习班晚上?七点上?到十点。 十点秦涛下?班就去接他, 夫妻俩真好?一起回家。 时代在进步, 秦家人也都在往前追赶着。 ***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中,寿北市的秋天仿佛最短。 一夜之间,满城落叶处处金黄, 街上?满是搓着手臂疾步快走的行人。 秦溪一大早起床就发现天黑沉沉的, 看架势今天肯定有场大雨。 好?在多?了外公?外婆和嫂子的帮忙, 开店准备比平时要快得多?。 刚把帆布全部用石头压好?, 雨丝便如?丝如?缕地落下?。 秋雨没?有夏雨来得那样动静大,轻柔地仿佛是在温柔抚摸着大地。 在连片雨丝中,一个身影不疾不徐走来, 露在伞外的肩头沾染上?雨丝,让这个冷漠的身影好?似也温柔了许多?。 忽然, 一阵冷风伴随着雨吹来,让站在棚口的秦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冷。” 什么四目相?望含情脉脉的预备戏码都被这场风吹得七零八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溪问。 “昨天。” 黎书青笑着回道,人还没?走到,手已经微微提起:“我?给你买了点东西,你看看喜欢吗?” 听到动静的秦雪立刻从厨房窜出?来。 张口就叫:“黎医生,有你对象妹妹的份儿吗? ” 笑意?盈盈的人一顿,面上?错愕一闪而过,竟然直接了当摇头:“没?有。” “那我?要天天在我?姐面前说你坏话。”秦雪故意?逗黎书青,还故意?搂着秦溪胳膊摇:“你不知道讨好?未来小姨子很重要吗!” “好?啦!就别再打趣他了。”秦溪拍开妹妹的手:“东西让你先选。” “下?回一定记得给你买。”黎书青也跟着无奈笑了笑,把袋子一转递给秦雪:“除了那条裙子留给你姐,其他都任你选。” “这还差不多?。”转眼就笑嘻嘻的秦雪立刻接过旅行袋,随即就朝后大喊:“志明,莉莉快来拿好?吃的。” 黎书青:“……” 望着从厨房走出?来的众多?秦家人,黎书青此刻无比后悔昨天为何要担心太晚了没?去秦家。 “进来吧,衣服都淋湿了。” 秦溪伸手轻轻把傻站在雨中的人拉进棚子里,用帕子擦干净肩膀上?的雨水。 秦雪看似不客气,其实拿到旅行包后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乱翻。 先把包打开,看看包里都有什么,又探出?头来问黎书青:“黎医生,我?们能吃糖糕吗?” “就是给你们吃的。”黎书青笑,瞟了眼秦溪后又道:“以后别叫黎医生了,叫我?黎大哥。” “你是想让我?们叫你三姐夫吧!哈哈。” 秦雪大笑的声音传来,接着包莉莉捧着个牛皮纸包跑来。 左右看看秦溪和黎书青,眼珠子一转点起脚尖将纸包递给了黎书青:“叔叔,你亲自送给我?三姨吧。” “莉莉好?聪明。”还是秦雪的声音。 潘来凤端着筲箕,坐到报刊亭门口,边摘菜边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摆明了也是来看热闹的人其中之一。 在众多?双眼睛注视下?,黎书青还是无法吐出?什么肉麻的话,转手把纸包递给秦溪:“我?听海市的同?事说现在流行穿这种裙子。” 一条折叠整齐的夏季连衣裙。 刚抖开来,就能看到领口上?别着个小牌子。 没?想到这裙子还有个具体名称——铜盆领八块连衫裙。 淡粉色短袖,收了腰身,A字的折叠裙。 “夏天的裙子?”秦溪有些哭笑不得。 样式虽然新颖,而且布料摸着也很好?,但……应该只能放到明年夏天才能穿了。 “我?故意?买的夏裙。”黎书青回得倒是利落,就是耳根迅速窜上?的红还是无法掩饰其难为情 “为什么?”秦溪好?奇。 声音很小,而且还莫名带着丝羞涩:“翻过年你十九,那我?就可以带你回家去见外公?外婆……” 动了动唇,后半句可以先订婚,等下?半年二十岁一到就能结婚的话就默默在心里转了一圈没?能说出?口。 秦溪乐:“万一我?明年长胖了呢?” “那我?就重新再买,而且你再胖些更好?看。”黎书青想都没?想立刻吐出?标准答案。 他记忆里还残留着不少霍云的提醒经验——不管对象说什么,千万不能露出?一点点嫌弃的表情。 否则……后果很严重。 “你进来先坐会儿吧,我?去拉水。” 秦溪都有些不忍再逗满脸通红的自家对象,把裙子折好?放回牛皮纸包,笑道。 黎书青挽起袖子,将手表摘下?:“我?帮你。” “那黎大哥跟三姐一起去拉水,我?就不去啦!”秦雪立刻叫道。 秦望家上?学?之后,她就成了孩子王,领着一群孩子呼啦啦地跑回厨房后面继续画画。 秦溪买的神话故事书。 秦雪看过后就充当“说书先生”给孩子们绘声绘色又讲一遍,期间还夹杂了好?多?自己的理?解。 秦溪和黎书青到后厨去推三轮车的时候,就见她正?在那扮猴子演得正?起劲儿。 黎书青走到那架看上?去几乎要散架的三轮车前,微微皱了皱眉。 “我?找同?事问问,哪有卖三轮车的,咱们重新再买一辆吧。” 三轮车锈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车把手的胶皮早不翼而飞,用毛线缠绕了当成把手。 没?有链条,没?有脚蹬,充其量就只能算个推车。 “反正?没?多?远推着走就行,旧车才不心疼。”秦溪笑,说着指了指车斗:“我?爸的手艺怎么样?” 秦海的倾情之作,用回收站买来的车架子亲手制作,外观追求能伪装成破烂,只要车斗和轮胎还能用就能达到这辆车的作用。 “真……真挺好?的。” 秦溪看得哑然失笑,都怕黎书青说假话舌头打结的样会咬到自己。 秦溪扶着车,黎书青掌车龙头,歪歪扭扭地好?不容易才推上?路。 秋雨如?线,勉强将地面打湿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太阳一露出?脸,冷了一早上?的人迫不及待就从屋里钻了出?来。 法院距离报刊亭就两?三百米,黎书青说着在海市学?习的生活琐事,时间过得飞快。 好?似眨眼间,就看到了法院的大门。 门卫大爷看也知道和秦溪是老熟人,和蔼可亲地冲两?人摆了摆手:“水房没?人,快去吧。” “杜爷爷。”秦溪笑着点了下?头,快速从车斗里拿出?个饭盒来:“昨天新做的小吃,您帮我?尝尝味道。” “那爷爷今天有口福了。” 杜爷爷麻溜地把饭盒接过来,看看四周又小声道:“二水房有今天刚送来的山泉水,泡茶好?喝。” “饭盒直接放你这儿,我?下?午再来拿。”秦溪挥挥手。 四个大木桶全部接上?水,又用带来的锅舀了一锅子山泉水。 水一装满,黎书青推了几下?,竟然发现车子一动不动。 木桶原本的重量加上?水,让这辆破烂车的轮胎全压扁,只能依靠钢圈前行。 “我?来,让你看看你对象的力气有多?大。”秦溪笑着接过。 “你……” 还好?没?把推不动这句话说完,秦溪不仅轻松推动了车,甚至还只用了一只手。 回去的路上?,黎书青空着手,自然而然就走到了秦溪身边。 先是提起了彭国正?被抓和彭冉被送出?国的事。 “彭国正?没?来得及转移财产,只匆忙把家属送走,彭冉就算去国外,也得以黑户身份……” 几句话匆匆带过彭家的事,黎书青又说起他托人打听红风村的事。 县公?安局反馈回消息,档案馆里红风村根本没?有下?乡知青秦春的资料。 相?反,他们在距离红风村几里地之外的三分沟里还找到了秦春的资料 。 而且资料显示,早在七年前,整个三分沟村就已经被泥石流淹没?了。 据说是全村无一人生还。 黎书青托的人亲自去了三分沟周围的几个村子询问,又发现了一个情况。 有人也在寻找秦春的下?落,就算有村民说秦春十几年前因难产而亡,那些人还是详细地问了所有的情况才走。 “而且根据村民描述,那伙人里有港市人口音。” 他们仔细打听后,又去了红风村。 不过黎书青在红风村里并没?有得到有效消息,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村里又传出?了个消息。 红风村村长,杨宝柱上?吊自杀了。 线索彻底断了,不管是秦春还是那伙港市人。 “之后无论再怎么找,都没?有那伙人的线索,而且他们好?像是故意?抹去了所有痕迹,最后只能查到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港市。” 秦溪陷入沉思中。 杨宝柱一死,所有的秘密都好?似团到了一起,港市更是她眼下?无法触及到的地方?。 “算了,还好?望家我?们是救回来了,其他的就随缘吧。”秦溪叹道。 “等你们半天了!” 刚回到店里,谢郝云就疾步迎了上?来、 看到黎书青,笑得那叫个意?味深长,上?下?打量黎书青白得一尘不染的衬衣:“黎同?志一回来就立马来找秦溪妹子了啊!” 霍云还说黎书青是榆木疙瘩,以后秦溪还有得生闷气的时候。 要谢郝云说,黎书青可比霍云要细心多?了,学?习还知道给对象买东西,瞧把人女?方?家里的笼络得多?喜欢这个未来三姐夫。 如?果霍云能有人黎书青一半活络,他俩哪会抗争好?几年才能结婚。 “郝云姐。” “你们一起来了也正?好?,那我?就不用跑两?趟。” 皮包里拽出?两?张印着大红色喜字的请帖,一人发了一张,嘴里还调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们发一张请帖,让我?省三分钱。” 两?人接了。 谢郝云顺势搂上?秦溪的胳膊:“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个伴娘你是当定了。” 十月三号的婚礼,是霍云用数周值班才好?不容易换来的结婚假期。 现在的结婚假就一天,公?安局里更是只有半天。 想要结婚,那就别等什么黄道吉日,能排着什么时候休息就定什么时候了。 说完,看棚子前已经来人,风风火火地打了声招呼又走了。 “三号早上?我?来接你。”黎书青立即道。 “行!来客人了,你去前边帮忙点菜。” 秦溪穿上?围裙,使唤起黎书青来倒是得心应手。 做手术的那双手,还是尽量远离点厨房比较安全。 黎书青倒是情愿得很,取下?条蓝色围裙,让秦溪系好?,像模像样地才出?去了。 “黎书青。” 这边刚出?去,秦溪就听到前面有人因为震惊吼了一嗓子。 看傻张着嘴的人是尹鹏,秦溪也就收回视线,继续切菜忙碌。 黎书青的外公?部队出?身,会认识尹老爷子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你怎么在这?” 就算知道黎书青和尹鹏认识,也并不代表他亲眼看到会不惊讶。 尹鹏记忆里的黎书青,白白净净,跟院里那些上?蹿下?跳的泥猴子就是两?个极端。 年轻有为、国家栋梁、瞧瞧人家黎书青…… 任何一个词语都无法和眼前穿着蓝色围裙一手菜单一手笔的黎书青来得让人记忆深刻。 “我?去拿菜单,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 黎书青看了眼尹鹏,确切是他身后的尹询,冷淡而疏离地转身。 尹鹏也跟着回眸,在尹询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圈:“还好?秦溪同?志没?瞎眼。” “哥,有你这么说弟弟的吗!” 尹询皱眉,心里是真有些不快,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抱臂又哼道:“你不要在人家对象面前乱说话。” “我?可没?有你傻。”尹鹏跟着坐下?。 这时黎书青也拿着菜板来到两?人坐的桌前,静静等着尹鹏点菜。 尹鹏麻溜点完。 “去了港市千万别跟在家里一样耍性子了,以后可没?有爷爷再帮你善后。” 尹询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的样子让尹鹏心中尤为感叹。 说话间抬脚踢了他一脚:“我?再问你一遍,真想好?了去深市?” “想好?了。”尹询立刻就答。 “不是为了苏清雅同?志?” “不是。”尹询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放下?脚摆正?表情说道:“我?不是为了她,我?就是想出?去闯闯,只为我?自己。” 真正?遇到秦溪之后,尹询老是回想苏清雅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他家境优渥,只要按部就班就能走到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而开这个小小饭馆的秦溪却早已走在他们许多?年轻人前头。 只因人家努力敢拼。 秦溪一个小姑娘都能做到 ,他却沉溺于男女?之情中,更无颜去阻止苏清雅走人家的路。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那哥就不多?说了。” 兄弟俩的对话到此为止,秦溪神色也是跟着微微动了动。 她的存在,无形竟改变了男女?主?的命运。 原本要几年后才去港市的尹询提前离开寿北,去得还是深市。 “阿嚏——” 尹询皱着眉狠狠打了个喷嚏,在这片香味之下?,呼吸都好?像变得困难许多?。 门口在这时又走进来几个人,人还未到,浓郁的香味先飘了进来。 黎书青也跟着皱了皱眉。 倒不是因为香味,而是这三人他昨天在张越楠的办公?室见过。 中年妇女?上?来就提起黎冬,后来听张越楠说,他们是黎冬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就是冲黎冬而来! “娇娇,爸妈真的没?那个意?思。” 刚踏进棚子时候,吴金航还一脸认真地跟吴娇娇解释着。 看到黎书青的下?一秒,解释就立刻变调,又惊又喜地叫道:“黎医生。” 刘佳慧推了把女?儿:“真是巧啊……没?想到在小饭馆都能遇到黎医生。” “三位要吃点什么?这是菜单。” 黎书青就像是没?听到似的,把菜板子放到桌上?后倒退一步:“点好?了叫一声就成。”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黎医生今天不上?班啊!要不下?午和我?家娇娇去看个电影,她对寿北不太熟悉又没?朋友。” 刘佳慧不死心,竟然追到了厨房来。 寥寥一句,秦溪哪还听不出?刘佳慧的意?思。 “点好?菜了吗?”秦溪抬头,满脸笑意?:“我?对象不爱说话,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就告诉我?。” “你对象?” 窗口外道道冷光射向秦溪,就算隔着道玻璃都能感受到满满的不屑。 就这么狠狠瞪了两?眼秦溪,刘佳慧默不作声地走回桌子。 她并没?走,而是一屁股坐下?来就将怒火转向满脸郁闷的吴娇娇:“竟然被个乡巴佬抢了,真是一点都帮不上?你哥哥,我?们真是白疼你了。” 吴娇娇狠狠皱眉,胸口翻滚的怒火重新涌了上?来。 “开口闭口乡巴佬,十年前咱们家连条像样的裤子都没?有,比人家姑娘可差远了。”吴娇娇冷声道。 说着,从皮包里摸出?张十元钞票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 秦溪一直目送穿着单薄的姑娘走进不知何时又飘出?来的雨中。 昨天见时以为是家里宠爱的小姑娘,再见时只留下?个坚强的背影。 秦溪对这个倔强的女?孩留下?了深刻印象。 只是没?想到,这是她们的第一面,以后两?人还会见许许多?多?面。 *** 寿北市,拥军巷。 这是秦溪第二次来这条巷子,上?次尹鹏用借来小汽车载着她来赚钱,而这回是坐在自行车的后座。 “我?家就在尽头那座院子。” 车骑到一半,黎书青停下?车,指着巷子尽头的灰色小院说道。 巷子很安静,安静到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远处一座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今天来的都是邻居,如?果他们笑话咱们你也不用理?。” “知道了,我?今天一定装得很文静。”秦溪笑眯了眼。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去年刚穿过来时尹询骑车带着女?主?经过时两?张青春洋溢的脸。 青不青春秦溪不知道。 不过黎书青骑车慢得和走路有一拼,就这么点风估计也吹不起她的刘海儿。 “快看!咱们黎医生和对象到了!” 走近了才看到,低矮院墙上?一直趴着个圆脸的青年。 转身朝院里一声高呼,墙头上?顷刻间便又多?了好?几颗脑袋,几双眼睛随着两?人移动。 嘎吱—— 院门拉开,几个女?同?志也探出?头来,就是二楼的窗口里都有人。 饶是秦溪这个拥有两?世灵魂的人也被这些好?奇视线看得不好?意?思。 各种调侃都能轻松应对的人,竟第一次羞得垂下?了头。 “黎书青,你对象真好?看。” “难怪能让书青挂了个笑脸,原来是藏着个这么好?看的对象,换谁谁不高兴。” “赵爷爷和许奶奶见着肯定高兴。” 在数道调侃声中,秦溪跳下?,黎书青停好?车子。 “牵手了……牵手了……” 黎书青笑着,长臂一伸,牵起秦溪的手,一同?走进院门。 霍云穿着套崭新公?安制服,胸口别着夺大红花,呲着口大牙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你结婚呢。” 大步流星走到黎书青面前,狠狠拍了几掌。 笑盈盈的目光落到两?只牵着的手上?,故意?高声笑道:“还舍不得放呢!新娘可在屋里等着伴娘呢!” 秦溪忙不跌抽出?手。 “我?先去找郝云姐。” “在后院的第二间,不认识路的话我?让书青送你。” 不出?意?外挨了黎书青两?掌。 霍云家的院子和尹鹏家差不多?大,只不过后院厢房加盖了一层砖房屋子。 两?人的新房就在厢房二楼。 顺着室外搭建的铁楼梯爬上?去,就见老神在在坐在走廊上?晒太阳的谢郝云。 “隔得老远就听到大家在取笑你 。” 作为过来人,谢郝云当然也经历过这些,只不过没?有黎书青这个大院名人来得热闹罢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 本也该热热闹闹的新房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谢郝云笑了笑,端来个小板凳,又把装瓜子花生糖的盘子摆到地上?,示意?秦溪坐。 等秦溪坐下?,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觉得霍云家怎么样?” “很气派。”秦溪老实说。 在秦家人还在为了多?一间屋子而没?皮没?脸的时候,这座院子还空了好?些屋子。 不过这都是长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生活,她没?资格羡慕妒忌。 “是很气派。”谢郝云杵着下?巴,神色还没?有送请柬那天高兴,幽幽长叹一声道:“如?果不是霍云坚持,我?们俩根本不可能结婚。” “书里所说的人人平等没?有绝对,至少在选择结婚对象上?挑得都是门当户对。” 秦溪看向谢郝云。 一套红色的确良套裙,盘好?的头发上?红色塑料花,嘴唇和花差不多?大红色。 “郝云姐,这都不像你了,当时霍同?志家那么反对都没?让你退缩,怎么现在结婚了反倒是伤心起来了。” 秦溪觉得谢郝云不会是因为霍家人的冷落而心情低落的人 “还是你了解我?。”谢郝云勉强笑了笑,而后才说道:“霍云要暂时借调至边防公?安,三年。” “边防公?安?” 秦溪瞬间也了解了谢郝云心情不好?的原因。 边防公?安只不过是个统称,霍云去的部门实就是前世的缉毒警察。 “下?个月就走,我?们还没?告诉爸妈。”谢郝云又叹道。 秦溪不会安慰人,听罢只能抬手拍了拍他。 “瞧我?这脑子,一天瞎想什么呢,不就是三年吗……我?等就是。” 谢郝云也不需要别人宽慰,很快又重新换上?笑脸。 “我?刚才那几句纯粹胡说八道,你可别放心里,黎书青家和霍云家情况不一样……” 秦溪点着头。 从前次送来的那满满一大筐子螃蟹和手镯来看,黎家对她应该还是挺满意?的。 想着,秦溪左手摩挲了下?右手的玉镯。 镯子戴在纤细的手腕上?,细润光洁,衬得秦溪更是温柔雅致,很有气质。 “黎书青送的吧?” 谢郝云也立刻看到了手镯,半眯着眼睛仔细摩挲了半晌。 “许奶奶送来的。”秦溪回。 “我?就说吧!黎家和霍家不一样,说不定赵爷爷还要感谢你肯跟黎书青处对象呢。” “我?爸也这样说。”秦溪不由轻笑出?声。 收到手镯的第二天,秦海就说了和谢郝云差不多?的话。 黎书青年纪大,而且活得太有棱有角,不知道私下?得罪了多?少人。 他觉得女?儿吃了亏,以后嫁过去说不定还要哄着供着黎书青,累得只会是秦溪。 “你爸就没?嫌黎书青年纪大?”谢郝云眨眼。 “嫌了。”秦溪笑。 “确实年纪大了,放在十年前,他那可是耍流氓欺骗小同?志……” “哈哈。” 秦溪被逗得大笑。 *** 婚礼就邀请了霍家一些相?熟的老邻居来家里热闹。 正?宴在巷子外的一家酒楼,其他宾客都是中午直接去酒楼参加。 晚上?宴席才是在家里置办,让亲朋好?友热闹热闹。 秦溪作为伴娘,全程就负责端着搪瓷盘子给来的客人送上?喜糖和喜烟。 来得人太多?,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记下?一个人的脸。 她不记得人家,几双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溪也发现了那些视线,不过没?感到恶意?,她也就没?去管了。 “这位小女?同?志好?。” 尹奶奶和许婉华坐在最靠近主?桌的一桌,终于是见到了老战友说了好?多?遍的外孙媳妇。 长得标致,做事落落大方?不小夹子气。 长辈们最是喜欢不扭捏的姑娘,而且看得出?来性格很好?。 许婉华笑:“你瞧我?家书青。” 她手指的方?向,黎书青坐对面的桌边,那视线就没?离开过秦溪,都快把人看出?花来了。 “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含蓄。”赵国庆笑骂,可没?有半点真生气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同?志可跟我?们那时不一样,连手都没?拉过就结婚。”尹爷爷笑。 “你看看这孩子,还不止光坐着瞧。” 在自家亲外婆的调侃中,黎书青端了杯温开水走到秦溪身边,伸手把盘端了过来,又把水递了过去。 满大堂的人可都瞧着呢! 黎书青此举无疑是向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宣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敢打赌,青书这小子是担心别的男同?志看上?了秦同?志。”尹爷爷又笑。 从刚才起,就有好?几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秦溪身上?。 “臭小子,还知道吃醋了。”赵国庆哭笑不得地冲老友们摆摆手:“咱们再着急也不行,人小秦同?志还没?到结婚年龄,还早还早。” “那是得看紧了。” 一群老战友又是笑。 秦溪接过黎书青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下?大半杯。 光是微笑还挺废心神。 “马上?开席了。”黎书青托着盘子的手动了动还是没?动,只低声问道:“累吗?累得话我?带你去那边坐着休息会。” “不累。”秦溪明媚一笑,又把托盘接了过来。 “你没?事就跟我?一起来发烟。”霍云揉了揉笑酸的腮帮子,把黎书青拽了过去:“早知道就让你来当这伴郎。” 在考虑伴郎之时,霍云第一个就把黎书青给排除了。 他可不想婚礼上?身边全程都跟着个冷脸的“黎医生” 如?愿得了个冷冷淡淡的无声回眸,霍云觉着心里瞬间舒坦了,一扭脸又笑着招呼起其他宾客来。 谢郝云说他们的婚礼一切从简。 可跟二哥和二嫂婚宴都是凑起来的碗筷一比,这场婚礼已经算得上?相?当豪华。 宾客中几乎大半都是穿军装的人,剩下?少数是公?安制服。 等来的人差不多?,整个大堂好?似变成了一片军绿色海洋。 谢郝云把秦溪安排到黎书青身边坐下?,跟霍云一起走到大堂最前方?。 秦溪刚坐下?,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被只温热大手包裹。 那只手缓缓移动,不轻不重地按着她已经有些酸的手腕。 秦溪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只觉得好?笑。 唇角刚翘起,而后就看到了满桌子盯着自己看的一桌长辈。 十个人一桌,有六个头发都白了大半,还有两?个全白。 只一瞬间,秦溪的头皮麻了。 这其中……应该有黎书青的外公?外婆。 可……究竟是谁呢? 第45章 而事实?是这一桌子长辈中没有黎书青外公外婆。 老?两口担心秦溪心里有负担, 特?意没?和他们坐一桌,只在结束后远远冲两人挥了挥手。 婚礼结束第二个月,霍云告别妻子, 踏上了去往国境线的公安局报道。 谢郝云郁郁寡欢很长时间, 直到?发现怀孕, 才总算暂时将对丈夫的担心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店里生意也越来?越好。 秦溪将营业结束时间从九点提前到?了七点,客户群体不再是来?看?电影的人,而是附近居民。 在寿北市西城区, 报刊亭小吃店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饭馆子了。 “真希望黎大哥能每天都来?!” 贪便宜安装的旧轮胎,滚动才小半年,几乎就没?了多少减震作用。 加上店里用水需求量增大,秦雪一天需要跑好几趟法院的水房。 大多时间有秦溪帮忙,可中午忙起?来?之后就得她和二嫂潘来?凤去。 中午最繁忙的时候刚过去,秦溪又喊秦雪去拉水。 秦雪爬到?车斗里坐着,一副生无可恋地探头?感叹。 黎书青只要不上班, 大部分时间都在小吃店里帮忙。 只要这个未来?姐夫在, 她就不用去打水,点菜端菜的工作也是他做。 自己?只带着几个小孩儿收收碗就是。 “天天在店里是不是很无聊?” 最爱美的年纪,天天却只能穿着围裙在店里洗碗端菜, 觉着枯燥也是正常。 “比进厂子里自由得多, 偷懒也没?人说我……其实?挺好的。”秦雪说。 如果不是说完后跟着长长一声?叹息的话秦溪可能真相?信了。 回头?看?了眼缩在两个木桶中无聊到?扣指甲玩的妹妹, 秦溪摇头?无声?笑笑。 包亮上个月就给家里打过电话, 三人已经在深市安定下来?,并且通过服装批发赚到?了第一桶金。 不算一帆风顺,但好在磕磕绊绊到?最后也算卖了出去。 但在此之中, 三人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他们缺乏对潮流的灵敏度,在一个月服装款式就会更换迭代的深市, 他们总是落在别人之后,赚得自然没?有头?拨人多。 包亮转而就想?到?了对寿北潮流了如指掌的秦雪。 他们想?让秦雪一起?到?深市加入三人,并且将阵地从深市转移到?广市。 秦溪当然赞同,想?必告诉秦雪的话她也会很高兴。 秦海虽不反对秦雪也外出拼搏,但是希望能在她成年之后再去。 专门?负责点菜收钱,也是想?她多接触些形形色色的人。 秦溪没?再接话,推着三轮车进入法院大门?。 一水房有人,又绕到?位置更加偏僻的二水房。 “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她可是你?亲姐姐!” 车子绕过石头?乒乓球台,花园里传来?的激烈争吵声?让秦雪一震,迅速从车子里探出头?来?。 水房就在花园边,就算不刻意去听,吵架内容仍然能清晰传入两人耳中。 “姐姐和姐夫应该是不知道这个名额的重要性,他们只是想?帮咱们一把。”男人辩驳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那个帮字吐出来?后更是听都听不见了。 女人被?气笑,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帮忙?如果真是想?帮忙就不是让咱们把名额卖给她,女儿生病这么久,她来?看?过一次没?有!还帮忙……说起?出来?也不怕笑死人。” “你?嫌低了我去跟姐夫说说,让他再多出点。” “多出点,能出多少……一百块?一百二十?块还是一百五百块?” 女人的声?音越说越沉,不是消气,而是真正的死了心。 说到?最后,夹杂着数道深呼吸,听得出来?女人还是想?劝丈夫。 “林安国!我今天就把这话跟你?说明?白,单位的购房名额摆明?了能赚钱,我们单位有人已经转卖了名额,一个八百块,可你?姐只肯出九十?块,差了多少你?自己?算算……” 秦溪打水的动作一停,往水房门?口跨了步,听女人继续说。 “关键这钱是咱们女儿的救命钱,救命钱啊林安国!” “我……”男人说不出来?话了。 女人叹了口气又道:“名额我会托我们单位的同事帮忙问?问?谁想?买,你?姐那就别想?了。” 听到?这,秦溪丢下水瓢,连跑带走地进入了小花园。 秦雪:“……” 她姐难道要替女人说公道话。 家事秦溪自然是不会管的,她走进花园时,男人刚沉默地点点头?。 “同志你?好。” 秦溪上前先笑了笑,没?管男人神色尴尬,直接走向女人。 看?穿着,在法院工作的是女人,而不是这个男人。 女人满脸疑惑,但还是勉强笑了笑点头?:“同志你?好。” “我是法院门?口报刊亭小吃店的老?板,你?叫我秦溪就是。” “你?好你?好,我们办公室的同事经常提起?你?,还说你?是独立女性的代表呢!” 报刊亭小吃店在法院各个科室里都很有名,她当然听过。 可因为要省钱给孩子看?病,从没?去外边吃过饭,当然没?见过秦溪。 但她更是疑惑秦溪自报家门?的原因。 “要不等?你?下班到?我的小吃店来?……”秦溪看?了眼男人,凑近女人耳朵:“我们谈谈名额转让的事,价钱咱们可以商量。” 说完,倒退一步,笑着冲女人摆了摆手离开。 秦溪一离开,就听到?男人着急地追问?女人。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女人冷笑:“连外人都看?不过去你?帮着外人,提醒我两句怎么了?” “她是谁啊!管我家家事……” 两人争吵得火药味越来?越浓,直到?秦溪离开,两人都还在吵。 下午五点,法院陆陆续续走出来?许多下班离开的职工。 并没?看?到?女人的身影。 六点,小吃店也卖完了所有食材,开始收拾擦洗桌椅。 六点半,秦雪带着外公外婆和孩子们先回家,秦溪决定再等?半小时。 收音机里七点整提示音一响,秦溪站起?来?,把凳子放到?桌上。 “请问?……” 就在这时,身穿兰色的确良衣服的女人从夜色中走出,进入了棚子。 “你?好。”秦溪笑。 女人还是有些警惕,先看?了看?棚子里没?其他人,开口又问?:“下午你?说想?买名额?” “坐吧,我先给你?倒杯水。”秦雪笑,又重新把凳子放下来?。 倒好水,两人在桌子对面坐下。 秦溪这才缓缓开口:“我想?买法院搬迁之后原地址的认购名额。” 说得清清楚楚,女人一下子就明?白肯定是法院里有人将消息告诉了秦溪。 “你?能出多少?” “九百!” 女人眉头?微动,相?信秦溪肯定是听到?了她下午和丈夫吵架的内容。 不过听没?听到?也没?什么重要,最主要是她开的价格女人很满意,比大姑子开的九十?块整整高了十?倍。 女人没?说话,不过重重点了下头?。 “那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办理转让认购手续。” “明?天我早上要去医院看?孩子,下午就可以办。” 女人行事非常干脆,进来?直奔主题,没?有讨价还价,几句话就敲定了价格。 看?她神色很疲倦,秦溪笑着站起?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炒两个小菜,你?吃完给孩子送去。” “那怎么行!”女人下意识拒绝。 秦溪伸手按住她的肩:“回去做饭还要给孩子送,你?哪有时间吃!” 女人肩膀动了动,还是又坐了回去。 医院十?点熄灯,女人回去做好饭立马得给孩子送去,别说吃饭,恐怕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秦溪动作很快,剩下有什么食材就炒什么。 剩下碗粉蒸肉上锅热了,十?五分钟就端上三个菜。 “吃吧,孩子的那份我已经用饭盒装好了。”秦溪说。 “秦溪同志,真是谢谢你?。”女人咧嘴笑笑,只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是了。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趁女人吃饭,秦溪坐到?对面,状似随意地问?道。 “我叫罗琴,你?叫我罗琴姐就是,妹子看?着就比我小不少。” 回答完,女人先夹了筷子粉蒸肉送入嘴里。 一口下肚她就知道为啥同事们都经常来?这个小饭馆打牙祭了。 蒸肉软糯回香,比好多国营饭店的招牌蒸肉都好吃。 “罗琴姐。孩子好些了吗?” “再住几天就能出院,就是出院之后还得调理一段时间。” “那这几天你?买菜来?我店里,我做好你?下班就能送去医院。”秦溪提议道。 “哪能麻烦你?,又不是一顿两顿的事。” “我这现锅现灶,就你?那几个菜就是分分钟的事儿。”秦溪笑着摆了摆手,也不让罗琴继续推脱:“明?早你?上班把菜带来?就成。” 说着站起?来?,让罗琴继续吃,她回去收拾灶台。 一点小忙不过顺手而为,既是帮她一把,也为后面进行的事先做人情铺垫。 罗青风卷残云般吃完了所有饭菜,千恩万谢地提着饭盒离开。 秦溪又洗完碗收拾收拾,放下帆布用石头?压好,才慢吞吞地回家。 院里很热闹。 这两年电视台引进了几部国外动画片,每天晚上八点播放半小时。 一到?这个点儿,家家户户基本都是慷慨激昂的动画配音。 大杂院里孩子也不少,每天秦溪回家都能瞧见家里坐了一大堆孩子。 秦家就两个,剩余的全是院里和隔壁家里没?电视的孩子。 潘来?凤和张秀芬坐在门?口借屋里灯光挽毛线,跟对面李秀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哟!是秦老?板回来?了。” 秦溪刚踏进院门?,就瞧见李秀兰抬手从杆子上把刚挂没?两天的柿子摘了个下来?。 前前后后忙活两天做的柿饼,还没?彻底晾干就已经吃了大半。 “婶子这么晚了还吃柿子也不怕肚子疼。” “婶子肠胃好,吃啥都没?会跑肚。”李秀兰笑眯眯,说着抱起?外孙又亲了好几口:“我的乖孙子,以后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外婆。” “卓三没?寄钱回来?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稀罕外孙子。”张秀芬立马讽刺。 “有钱就稀罕,没?钱谁稀罕……你?说是不是……” 小名叫六金的胖娃娃用力推开李秀兰的脸,甚至有些嫌弃地擦了擦自己?脸嘟囔:“脏……外婆脏。” “难怪最近没?听你?提起?罗娟,原来?是没?拿钱回来?啊……” 张秀芬继续戳李秀兰痛处。 “二嫂。” 秦溪走到?潘来?凤面前,指了指自己?屋子。 “我家娟儿只是暂时困难,要不了多久肯定也能和秦溪一样赚大钱。”李秀兰不服气地吼。 租报刊亭不成,罗娟倒是颇有魄力,跟婆婆俩人一合计直接把裁缝铺改成了饭馆子。 奈何魄力并不能维持饭馆的生意。 罗娟婆婆以为儿媳偷学到?了厨艺,欢欢喜喜地花钱重新改装铺子,还做了个大招牌。 头?个月生意还算凑合。 再之后就是客人越来?越少,生意越来?越差。 婆媳天天在店里吵得不可开交,罗娟公公正四处托人重新找个厨子来?帮忙。 关上门?前,秦溪听到?自家老?妈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句:“就你?家娟儿切个菜都不利索的手艺,还要赚大钱,做梦呢!” 砰—— 门?合上,潘来?凤有些奇怪地到?书桌边。 “什么事?” “嫂子,你?和我哥还有多少钱?” 秦溪说着,钥匙扭开书桌抽屉,把那熟悉的饼干盒子又拿了出来?。 “我的私房钱加上我们共同存的钱,大概有个一千五左右。”潘来?凤想?了想?立刻道。 秦溪点头?,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饼干盒。 清点自己?财产的同时,把新区认购名额的事说了说。 潘来?凤不愧在三林巷混迹多年,秦溪只是说了这片将要拆迁,她立刻想?到?未来?这片房产的升值潜力。 “你?是想?买房子?” “不是买房子,而是商店。” “认购名额一个都要好几百,不管房子还是商店,咱们也没?钱能买得起?。” “买房子是以后的事,现在咱们只卖名额。” “你?的意思是?” 寿北市地标建筑,市中心。 潘来?凤能想?象真建好之后有多少人想?要买这里的房产进行投资。 她移民出国的老?板就是因在海市投资房产大赚一笔才有资金在国外买房投资移民。 临走前,老?板娘告诉过潘来?凤,华国未来?二十?年将是房地产腾飞的黄金时代、 手里有钱的话投资房产,一定能趁改革开放这股春风赚得盆满钵满。 而现在,秦溪正是有了抓住这股风的机遇。 “我听李副院长说,拆迁在两年后,咱们先把名额买下来?,到?时不管是转卖名额还是买房,咱们都能赚一笔。” 话说完,资产也已经数完。 三千九百块,留下三百块流动资金,秦溪能动用的还有三百六十?块。 “我一会就去把钱拿来?交给你?,你?直接帮我们做主。”潘来?凤说。 秦涛安于现状,而她自己?最大的问?题是关键时刻会犹豫。 “不跟二哥说?”秦溪问?。 “我一会儿就跟他说。” 姑嫂俩又合计了遍,等?秦涛下班,才各自散开。 *** 报刊亭小吃店。 “我闺女说昨晚的饭菜特?别好吃,让我帮忙感谢你?呢!” 罗琴心情颇为好的把一大叠钱用手帕小心裹起?来?塞到?衬衣口袋里,再扣上外衣扣子。 秦溪心情也好。 薄薄两张纸上落下了秦溪的名字和手印,这份认购资格转让书九百块。 认购书放好,秦溪提起?罗琴带来?的菜肉,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罗琴姐,不知道法院里还有没?有人要卖这个认购资格?” “有啊!还不少呢。” 罗琴也没?把秦溪看?似随口问?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两人聊天,随随便便就列出好几人。 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家里人口多,开销大。 集资盖新家属楼花完了积蓄,这个认购资格放手里暂时又没?啥用。 眼前急需用钱的情况下,巴不得早点能卖了换成现钱。 “我手头?还有点闲钱……”秦溪笑,见罗琴会意过来?,又忙说:“我出八百一个,要五个名额,事成之后给你?一百块辛苦费咋样?” 罗琴心里一动,狐疑地看?了眼秦溪:“全是你?买?单位里可说了搬迁计划公之于众前不能卖给炒房的人。” “保证都是我,到?时候签转认购书不是还得签名按手印呢吗,不是我还能骗得过去 ?”秦溪笑。 “既然是你?买,那当然可以。”罗琴道。 而且秦溪开出的“辛苦费”实?在诱人,她早已意动,不过就是几句话就能赚一百块,这个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想?了想?立即就道:“我可以把消息告诉那些要卖的人,让他们自己?来?和你?谈,至于……” 秦溪笑:“你?放心,不管我们谈成多少钱,你?那一百块都要给。” “那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彻底放心下来?的罗琴满意离去。 当天下午下班,就有人来?小吃店商议卖认购名额的事。 而且按照罗琴跟他们谈的钱,秦溪用七百五十?块就买到?一个名额,一周之内就买齐了五个。 几张薄纸到?手,存款直接见底。 重新投入到?攒钱大计之中时,冬天也在不知不觉降临。 人人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时,秦溪却在忙着收拾收拾准备回张秀芬老?家。 冬天刚到?,张铁柱身体的情况急转直下。 老?两口担心熬不过这个冬天,所以提出回老?家,死也要死在自家老?屋里。 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后,大家只得满足老?人的心愿。 父母和二哥秦涛的工作岗位没?法请假,三人只能等?过年前再回。 护送老?两口的任务就落到?了秦溪和潘来?凤姑嫂头?上。 加上个半大孩子秦雪和秦望家,还有两个真孩子。 这一行人简直是凑齐了老?弱妇孺四个字。 送一行人上火车前,黎书青的担心都溢出了眼眶,若不是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回去会让秦溪被?村里人说闲话,他一准也调休跟着去了。 二十?一个小时的火车到?达东山市,再坐三小时车,就能到?张秀芬长大的地方——黄竹村。 不过顾忌着张铁柱的身体,秦溪一行到?东山市还是在招待所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才坐车到?村里。 “咱们怎么会在这里下车,我记得咱们村还没?修路啊!” 几人刚在售票员催促中下车,车子立刻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瞬间碾压起?漫天灰尘。 张铁柱所谓的公路,其实?就是黄泥路而已。 两位老?人毕竟在黄竹村里生活了几十?年,没?找到?方向也只是一时。 很快,柳氏便看?到?了远处隐在大片竹林中的黄竹村。 “回家回家,不知道家里的老?房子垮没?垮。” 张铁柱背着手,领头?走上进村的路。 “三姨抱。” 刚进村口,两个孩子就被?满是稀泥和泥水的土路吓了跳。 包志明?抱着秦溪的腿不肯松手,生怕鞋子弄脏,包莉莉好些,但小眉头?也紧皱着没?有松开过。 秦溪把人抱起?来?,又牵上包莉莉。 其他几人除了秦望家都自顾不暇,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走进村里。 “栓子。” 经过村口第一家,张铁柱立刻认出了蜷缩在小板凳上晒太阳的老?人。 “柱子。”老?人听到?声?音,高兴地站了起?来?。 “不是在城里享福?咋回来?了!” “落叶归根,要死当然也得死在老?屋。”张铁柱笑。 老?头?叹气,也跟着点了点头?:“咱们几个玩伴就咱俩还活着,其他人早去了。” 提及死亡,他们并没?有露出半点害怕。 相?反对于穷苦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许多人来?说,说不定是解脱。 “三妹四妹你?们都来?,这是你?们四叔公。” 见到?多年好友,张铁柱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嗓门?都跟着洪亮不少。 “秀芬的娃娃都长这么大了啊!” 四叔公的眼神应该不太好,看?了好半晌都没?瞧出谁是谁,冲小辈们点了点头?后又跟张铁柱说话。 “快回家去吧,屋子我一直都给你?打扫着。” “那我先带孩子们回家,晚上来?我家喝两口。”张铁柱拍拍四叔公的肩膀,先扶着他坐下才离开。 张家老?屋就在村口。 一座很大的院子,光是正房就有四间泥瓦房,还有两间厢房。 柳氏推开院门?,激动地奔进院里。 房子果然有人打扫,堂屋的八仙桌上都没?有灰尘,也没?有秦雪担心的老?鼠蜘蛛。 “你?们睡西屋这间。” 回到?自家,柳氏的精气神一下子好了不少,话也多了些。 先把五斗柜里的被?子抱到?院里晒,又去西屋打扫炕头?。 张铁柱忙前忙后地推柴去烧灶,哪有半点像是时日无多的人。 “我还以为外公外婆这么久没?回家,大舅他们会把屋里都搬空呢!” 秦雪准确嘟囔出了秦溪心里的疑惑。 屋子到?处干干净净,灶房里铁锅就算生满了锈,那也是完好地放在灶洞上。 “张大全想?动可没?那个胆子啊!” 低矮的墙头?上,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语气得意地笑着接话。 她半个身体都趴在墙上,棉袄袖子上沾满了泥土。 见秦溪姐妹看?了过来?,又赶忙笑呵呵地介绍了番自己?:“你?妈小时候和我玩得最好,你?们都得叫我声?桂芳姨。” “桂芳姨。”秦溪从善如流,立刻笑眯眯地叫人。 “秀芬可真是养了两个水灵灵的姑娘。”何桂芳笑,另一只垂着的手提起?来?:“姨知道你?们今晚肯定没?米下锅,就给你?们送了点来?。” 何桂芳是个爽利的性子,说完不等?秦溪有所动作,直接把布袋子丢进了院子:“别跟姨客气”。” “你?妈呢?”何桂芳又问?。 “他们要晚几天到?,我们先送外公外婆回家。”秦溪笑回。 “现在城里姑娘可真是了不得,我家碧兰要是有你?们一半聪明?我做梦都得笑醒。” “我们只是跟着外公走,光是我们自己?也不敢出那么远的门?。”秦溪谦虚。 “桂芳姨越看?你?这孩子越喜欢,小嘴可会说话。” 秦溪笑笑:“桂芳姨,你?刚才说大舅他们不敢动外公屋里的东西,是为什么啊?” “咱们村换了村支书,张大全张大森要敢动叔的屋子,得在大队广播里念检查。”何桂芳挑眉,说着还冲两姐妹眨眼:“我天天盯着呢,他们要敢来?,我马上去报告支书。” 难怪秦溪几人进屋,何桂芳立刻就知道院里进得是谁。 “谢谢桂芳姨。”秦溪真心感谢。 何桂芳摆手,回头?看?了眼远处:“我就住你?家隔壁,有事叫我。” 说完,人很快从墙头?消失,没?一会就听到?了关院门?的声?音。 “桂芳姨和妈不愧是朋友,两人可真像。”秦雪去墙根边把米袋子捡起?来?:“都一样的风风火火。” 黄竹村今年没?下大雪,但比寿北还要冷得多,水井上里结了层薄薄的冰。 秦溪把大锅拿出来?刷洗干净,两只手已经冻得通红。 不过村里不像是大杂院,家家户户都烧蜂窝煤,空气里老?飘着股煤炭味。 凛冽干净的空气吸入胸腔,头?脑都跟着清楚了不少。 今年公社撤销,土地都分给了村里人,站在院子里都能瞧见阶梯状的田地里有人在劳作。 张铁柱带着城里外孙女回村的消息不出小半天就传遍了村里。 张大全因着在城里领教过秦溪的厉害,不敢第一时间上门?。 倒是二舅张大森,得到?消息就领着儿女兴冲冲地上了门?。 “爸。” 第一个冲进院门?的男人个头?很矮,带着个毛帽子,一张倒三角脸长得既不像张铁柱也不像柳氏。 张铁柱背着手慢吞吞地从堂屋里走出来?。、 “还是老?二有孝心,知道爹娘家里没?吃的,专门?给我们送点来?。” 这就是在店里和各种食客打交道的成果,张铁柱也学会了先将一军。 张大森张了张嘴,最后只讪笑两声?。 “我走得急,忘记了。” “那就回去拿,今晚没?米下锅,我和你?妈只能带着孩子们去你?家吃。”张铁柱不急不缓地说,说完抽出烟袋在墙壁上磕了磕。 见张大森站那不动,声?音立刻冷了下来?。 “咋?连给你?爹点吃的都舍不得?” “爸!瞧你?这话说得,我这让荷花回去拿。” 说完,扯了下目光黏在秦雪身上的小姑娘,语气凶狠:“回去让你?妈送点米来?。” 小姑娘木讷地点点头?,光着脚丫跑远。 通红的脚丫上长满冻疮,小姑娘却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似的。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揣着袖子的男娃娃。 脚上那双厚实?的千层底鞋无比刺眼。 第46章 如果说大舅张大全是躲在女人身后阴着使坏, 那二?舅张大森就?是把算计全写脸上?。 满含审视的眸光在秦溪姐妹身上?移来移去,最后才干笑两声:“这是四妹的两个女儿,嫁人了没有啊?” 张铁柱吐出?烟圈, 在?烟雾中眯起眼睛静静看着张大森。 “看到二舅怎么不叫人?” 这边碰了颗钉子, 张大森又把目标转向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两个小姑娘。 “二?舅。”秦溪叫。 秦雪干脆是冷哼一声, 才不情不愿地叫:“二?舅。” 吸溜—— 响亮的吸鼻涕声在?间隙响起,张大森边上?的男孩子嘿嘿傻笑两声:“表姐比村里所有的姑娘都好?看。” “这是你们的表弟富贵。”张大森很自豪,手?在?张富贵头?上?比划:“富贵才十七岁就?长这么高, 是咱们家最高的男娃。” “……” 最多一米六的个头?,倒成了张大森吹嘘的内容。 “大森,你今天到底干啥来了?”张铁柱突然问。 “大哥让我喊你今晚去他家吃团圆饭,秦溪她们第一次回村,咱做舅舅的总不能?连顿饭都不喊人吃不是! ” 话倒是说得漂亮,不过在?场的包括张大森自己,恐怕都不相信只是吃顿团圆饭。 而且秦溪总觉得张大森的态度有些奇怪。 好?像……有些谄媚? “你跟老大说, 等?秀芬回来了我们就?去。”张铁柱磕了磕烟袋同意?下来。 “那成!那就?不耽搁你们规整东西, 我先去跟大哥说。” 张大森又是点头?哈腰又是陪笑,得了准信就?很识相地走了。 如此干脆利落,就?连柳氏就?觉着有些奇怪。 “老二?就?这么走了?” 照张大森以往的德性, 两口?子早闯进里屋翻找老两口?带回来的东西。 柳氏把带回来的吃食全部收进炕洞才敢出?门来。 “谁知道他们还藏了什么坏屁。”张铁柱说, 抬手?又在?墙壁上?敲了敲, 然后把烟杆子别?到腰带里背起手?:“东西该藏的还是藏好?, 我去找栓子问问。” 老头?子这么一说,柳氏心里更是着急。 把钱又从炕洞里拽出?来藏到了床下。 秦溪见外?婆忙得团团转,也没事可做, 所以想着要不要到村里转转。 就?在?这时,先前被张大森喊回家拿粮的姑娘折返了回来。 “给。” 因为给几人留下了悲惨的第一印象, 秦雪对待这个表妹的态度自然要温和许多。 笑呵呵地接过袋子:“你是荷花吧?我是秦雪表姐。” 张大森共有三女一儿,前头?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剩下这个是最小的女儿——张荷花。 “我知道,你们是姑姑家的表姐,我看到过照片。” “我还带了双鞋回来,我去拿给你穿。”秦雪有些心疼地望着张荷花通红的小脚,心里早已确信张大森夫妻重男轻女。 谁料张荷花皱了皱眉,直接开口?呛得秦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想光脚你管得着吗!” 赤裸裸不加任何修饰的鄙夷目光,看完秦雪又看向秦溪。 “……” “不就?是穿了件好?看的衣服吗,我打扮打扮一定比你们漂亮多了。” “我妈说了宗成哥要娶的是我,你们就?是穿成仙女他都不会正眼看你们。” “一脸狐媚子样,也不知道想勾引谁呢!” 自顾自地说完一长段,又自己委屈上?了。 “你们没良心,跟我抢男人……” 秦溪无语,才刚见第一次见,她们姐妹就?背上?了抢男人的名声。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有病就?去医院看,别?来我家撒疯。”秦雪叉腰,面色不善:“我就?算披块烂布都比你好?看,自己也不去照照镜子,穿金戴银还是丑。” “我如果在?城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肯定比你长得好?看。”张荷花抽噎着反驳道。 “张荷花!”墙头?一颤,何桂芳又爬上?墙头?,一手?还举着把扫帚:“你再发癫就?别?怪我打你。” “泼妇,癫子!” 眼泪说收就?收,张荷花冲何桂芳狠狠啐了口?,撒丫子跑了。 秦溪有种莫名其妙被野狗拦住路狂吠了几声的感觉。 张荷花对她们确切说是对秦雪的敌意?简直莫名其妙。 何桂芳朝张荷花跑远的身影呸了声,放下扫帚趴在?墙头?就?顺势跟姐妹俩解释起来。 张荷花的性格跟二?舅妈周文芳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村里谁家姑娘比她穿得好?都会去人家里哭上?一场,直到被人赶出?家门。 张大森夫妻不是东西,但对女儿也没苛待。 张荷花就?是喜欢装惨,不过只限男性,特别?是城里回来的男青年。 对女的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总觉着人家在?她面前显摆来着。 “前几天听三叔公说宗成那孩子要回村来陪老人过年,张荷花可不就?惦记上?了人家。” 就?算张荷花根本没见过那个叫宗成的男青年什么样,只因其背着个城里人身份,就?已经?被当成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 这些天张荷花天天在?家村里宣扬要跟李宗成处对象,村里人都当张荷花脑壳有问题没人搭理?。 何桂芳见秦溪姐妹俩还都是未婚,好?些张家的烂事她都不好?意?思说。 嘱咐姐夫俩下回遇到张荷花直接赶走之后,又特别?说起另一件事。 “上?个月村里来了几个人,说是要打听些事,还去了张大全和张大森家。” 张大全的媳妇刘芬平日里是个碎嘴子,家里有点事都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 可这回着实奇怪,无论别?人怎么打听张家人都不肯提半个字那些人来的原因。 何桂芳觉着奇怪,又担心会不会跟张秀芬有关?。 所以特意?提醒秦溪,等?张秀芬来,可以去大队书记办公室问问新来的叶书记。 当时是叶书记带那几个人去的张大全家,他肯定知道内里。 “谢谢桂芳姨,等?我妈来我一定告诉她。”秦溪沉声感谢。 张大森态度变化的原因想来就?是在?这些人身上?。 根据前世看到的那诸多狗血电视剧剧情猜测,秦溪甚至怀疑是不是张秀芬亲生父母找来了。 “桂芳,今晚来家吃饭。” 收拾妥当的柳氏拍着裤腿从屋里走出?,看何桂芳也在?,忙笑着招呼。 “成啊婶子,我家那口?子刚买了块肉回家,我这就?上?屋里拿了添个菜。” 何桂芳的利索在?短短两面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转瞬间又从墙头?跳了下去,没多会儿秦溪家的门就?响了。 不仅带来了肉,还有好?些碗筷。 “公社食堂废除,给咱们都分了好?些碗筷,这些是我专门帮你家留的。” 张铁柱老两口?去寿北市探亲时公社食堂还在?开着。 家里的厨房已经?好?些年没开过火,灶洞里都成了老鼠窝。 又是打扫规整,又是烧水清洗碗筷忙活好?半天,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开始做饭。 多亏何桂芳送来的碗筷,否则还真吃不上?口?热饭。 “秦雪,拿点米和腊肉来。”秦溪舀干净洗锅水,转身喊秦雪。 张荷花送来的米就?两捧,煮粥每个人都不一定能?分到碗。 临行前张秀芬在?行礼里塞了许多粮食和腊肉,甚至连盐巴和猪油都带了。 秦溪姐妹只在?村里待到秦海夫妻来,所以就?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其他全装得吃食。 现在?看来,完全是先见之明。 “姐,志明想出?去玩。” 把两大个行李袋放到桌子上?,秦雪眨巴着眼睛一脸讨好?。 “三姨,我没说要出?去玩。” 包志明后脚跟进来就?立刻拆穿了三姨是自己想要出?去的心思。 “那你去桂芳姨家地里摘点菜和葱,别?走远了。”秦溪笑,也没阻止秦雪想要出?去逛逛的心思。 “我家菜地就?在?对面小河边,那里就?我家一块地,你出?门就?能?瞧见。”何桂芳立刻笑道。 秦雪连连点头?,转身还把不想出?去的包志明也一起抱走了。 “望家,莉莉,咱们出?去玩。” 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对农村总有许许多多想象,秦雪心里一直挂念着书本里所说的抓鱼摸虾。 可惜……她没记对时间。 大冬天的别?说是河虾,除了地里的菜,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 而秦溪所猜想的完全正确。 秦雪刚出?院门,先是被凛冽的寒风一刮冻得连打冷颤,随后就?是踩了一路的牛屎。 “我就?说村里有什么好?看的。”秦望家小心避开牛屎,心里很是奇怪为啥村里见不着孩子。 正值寒假,此刻应该是村里最闹腾的时候。 “望家,你去摘菜。” 河边就?一块孤零零的菜地,种满了白菜和萝卜。 秦望家挽起袖子,跳过小水沟,听话地按照四姨指挥,选了棵最大的下手?。 “表舅加油。”包莉莉拍着小手?给秦望家鼓掌。 包志明不甘示弱。 姐弟俩跟拔河比赛似的塞着加油,笑声吼声传开。 引得坡上?劳作的人都回头?看来,同时也引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两人在?寒冬只穿了件薄外?套搭配着喇叭牛仔裤,头?发长得遮盖了一只眼睛。 红色两轮摩托声轰鸣着往公路骑来,速度之快,似是眨眼间就?骑到了秦雪几人面前。 泥水飞溅而起,秦雪只来得及弯腰护住两个孩子,后背瞬间便被溅了无数泥点子。 吱—— 车子一个急停,正正停在?了路边。 坐在?后座的男人下车,先戴上?墨镜,才吊儿郎当地走到秦雪面前。 “进村钱交了没有?” “看穿着应该是城里来的女人,怕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 骑车的矮瘦子点燃香烟,喷出?口?烟雾。 两人一前一后,把秦雪夹在?了路中间。 秦雪一肚子火,抹了把脸颊溅上?的泥水,气势汹汹地冲两人直接吼道:“国家修的路你们凭什么收钱!” “哟!还是个漂亮的姑娘。” 就?算满脸泥水还是难掩秦雪漂亮的长相,矮瘦子刚窜起的怒火顷刻间消去。 斜眼瞟了眼非跑离开的秦望家,一点儿都没放在?眼里。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一片都归我们兄弟管,谁敢不交钱。” 长发男人弹飞烟头?,凑近秦雪,喷出?烟雾。 矮瘦子也道:“连县城的公安局都管不了我们,你说我们凭什么收钱。” 秦雪抬头?往坡上?一瞅,果然见同村的人都收回了眼神。 大家默契的像是都没发现,足可见两个地痞流氓在?村里横行霸道早已是常事。 “妹子跟我们一起去镇子喝两杯今天这事就?算了。”长发男人许是发现矮瘦子一直看秦雪,摆出?副打算揭过此事的样子:“我大哥看上?你了。” “我呸!”秦雪随手?在?路边捡了根树枝指着两人:“我去公安局举报你们,让你们去坐牢!” 两个男人有点奇怪。 秦雪脸上?没有一点害怕,双眼亮晶晶的,瞧着好?像还有点激动。 “你们是谁!” 清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时,秦雪的激动更是肉眼可见增加,瘦矮子好?像还听到她嘿嘿笑了两声。 转头?看去,一个漂亮姑娘提着把……锅铲快步走来。 “姐。”秦雪激动大叫,树枝朝两个地痞一指:“姐,她们要咱们交入村钱。” “三姨,打坏人。”包莉莉又拿出?刚才加油的气势。 包志明跟着拍手?。 秦溪加快脚步,从快走变成了奔跑。 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她跑动一晃一晃,眨眼间就?冲到了两个男人面前。 不远处,提着旅行袋快步走近的男人步子一顿。 脑袋随着长发男人被举起抛飞划出?的抛物线落下。 男人栽入结了层薄冰的河沟里,半个身子瞬间被冰水浸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冷得立刻跳了起来。 矮瘦男人则是结结实实挨了秦溪两锅铲。 男人嘴角发麻,连连倒退,慌忙地伸手?到后腰。 秦溪神色一凛,目光中看到一抹黑色出?现时,手?腕一翻锅铲朝着男人的手?腕狠狠挥了过去。 “老娘哟!” 剧痛袭来,男人手?腕顺利无力地垂下,握在?手?里的木仓自然也就?掉落地上?。 战争才结束没两年,国家法律还没禁木仓,民间通过一些渠道持有木仓支的人不在?少数。 城里大家肯定不敢使用?,这些人便来到乡镇里称王称霸。 远处的男人一震,在?秦溪弯腰捡起木仓时,下意?识举起了手?大喊:“我是黄竹村的李宗成,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他知道秦溪已经?看见了自己。 万一小姑娘捡起来就?胡乱朝自己开几枪……恐怕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秦溪点了点头?,目光从李宗成脸上?划过落到自己手?上?。 是真枪没错,可……没子弹啊! “那你能?帮个忙吗?”秦溪问他。 李宗成放下心,提着包走到了过来,见秦溪朝躺地上?抱着手?腕哎哟叫唤的男人点了点下巴。 “搜他?” “嗯,木仓里没子弹,看看在?没在?他身上?。”秦溪说。 弹匣里空空如也,子弹不是在?男人身上?,就?是他们拿了把空抢吓唬人。 “这……这两人是附近有名的地痞流氓。” 气喘吁吁跑来的何桂芳还带了几个中年人。 领头?男人正是黄竹村的叶支书,听说瘤子又进村来敲诈钱,赶忙叫了几个壮劳力来帮忙。 瘤子光躺着叫唤了,倒是被欺负的秦溪几人还站着呢。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李宗成搜完矮瘦子的身,指了指刚爬上?来的长发男人:“会不会在?他身上?。” 秦溪转头?看过去,长发男人连忙摆手?:“没有我没有!这木仓里原本就?没有子弹。” “吓唬人的啊!”秦溪小声说。 “多亏宗成回来了!” 叶支书庆幸道,除了亲眼看见秦溪把人举起丢入水里的几人外?,大家都一致觉得是李宗成救了几个小姑娘。 何桂芳忙走上?去检查秦溪姐妹,看两人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你们没事就?好?。” 人没事,但是两个地痞看着都受伤不轻。 趁叶支书带人要把两个地痞赶出?村的时候,秦溪移到李宗成身边,悄悄耳语两句。 李宗成点头?。 接过木仓,先交给了叶支书,然后接过秦溪手?里的锅铲。 铲子直接抵上?矮瘦子脖颈,冷声问道:“你们团伙有多少人?” “就?……就?……四个。” 矮瘦子对锅铲都有阴影了,害怕地立刻老老实实交代。 木仓是在?县城黑市里买到的,四人就?是用?木仓壳子吓唬吓唬人而已。 几人游走在?各个村子之间,还从来没出?过事。 至于刚才说公安局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都是吹牛吓唬秦雪,他们哪敢真跟公安局对着干。 秦溪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真正的地痞团伙,秦溪就?不怕他们报复。 木仓和两个地痞都被叶书记带走,他们从大队借了辆拖拉机来,打算压着这两人去县城公安局。 事情交由他们处理?,被当做小孩儿的秦溪几人则是被打发回家。 事情已了,张铁柱和三叔公才收到消息赶来。 “宗成。” 李宗成是三叔公的大孙子,在?寿北第二?机电厂上?班,这回是专门回村来陪爷爷过年。 不过秦溪看他闪烁的目光就?知道说了谎话。 李宗成穿着件褐色夹克,手?腕上?还带了块石英表。 秦雪悄悄告诉秦溪,这两件东西都是商店里的外?国进口?货,随便一件的价格能?抵得上?半年工资。 张铁柱让三叔公晚上?来家吃饭。 李宗成顺势提出?来帮两个妹妹烧火,按照村里辈分排的话,秦溪还得喊他一声哥。 长辈们没在?,李宗成也就?没啥好?瞒的。 李宗成确实在?寿北市机电厂工作过,不过三年前就?已经?卖了工位,和一个朋友做起了小买卖。 “牛羊肉?” 作为小吃店老板,秦溪一听到食材,就?立刻来了兴趣。 菜站想买牛肉,那只能?纯靠运气,一年能?碰上?一回都是运气好?的,价格还高地让人望而生畏。 七毛钱一公斤的猪肉,牛肉要一元四毛,羊肉更是要一元六毛。 有的连一元六毛都难寻羊肉踪迹。 “你对牛羊肉有兴趣?”李宗成算是看出?来了。 “我开小馆子的,当然有兴趣。”秦溪立刻道。 “难怪你一点也不奇怪我卖了工位呢,原来你比我胆子还大。”李宗成笑。 “比不上?你!你这生意?恐怕已经?出?省了吧。” “咱们寿北发展比海市广市还是慢了不少,那边满大街的牛肉火锅和涮羊肉,我们的牛羊肉主要是往那边视送。” 李宗成和朋友专门负责在?寿北以及周边几个城市的农村买黄牛和羊。 再运输活牛羊到广市进行宰杀售卖。 他们还根据不同地区的饮食习惯,分开卖。 比如广市人喜欢吃鲜牛肉,北市和周边几个城市的人都喜欢吃羊肉。 只要肉一送去,多得是饭馆和酒楼订购。 “你们是没去过海市,那里的有钱人现在?都看上?彩色电视了,哪像咱们还黑白电视都看不上?。” 先富带动后富。 沿海城市发展日新月异,寿北市的发展时期还未到,他们都属于后富的那批人。 两人随意?闲聊,秦溪已经?麻溜地箜了一锅洋芋饭。 “说起来我还带了些肉牛回来孝敬我爷,要不你晚上?一起做了吧?” 厨房里香味四溢,李宗成突然又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天气冷,都不用?特意?存放,牛肉就?冷得硬邦邦的。 李宗成跑回家拿来的竟然还是牛肉里专门用?来做牛排的牛柳和外?脊。 “这么好?的肉真舍得让我做了?”秦溪接过肉,笑道。 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肉,倒是舍得。 “还有呢。”李宗成挠头?笑道,老实地又补充了句:“肉是好?肉,可经?过我手?做出?来恐怕嚼不动。”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李宗成和三叔公没一个会做好?菜。 凑合着吃还行,好?东西在?他们手?里就?是糟蹋,与其如此还不如拿来让秦溪做。 秦溪好?歹是开馆子的,手?艺再怎么着也比他们强。 秦溪用?手?摸了摸两块肉的纹理?,又扫了遍灶房里配菜,很快就?决定好?了菜谱。 牛柳部位做成辣椒炒牛柳。 外?脊肉秦溪做个清淡点的蒜香牛肉粒。 “好?香!” 辣椒和牛肉一碰撞,散发出?特有的香气,端上?桌迅速就?掩盖住了蒸腊肉的味道。 李宗成嗜辣,广市的清汤牛肉吃一两顿觉着鲜美?无比,可只要吃上?两天就?觉着腻了。 这道辣椒炒牛肉,肉里吸收了辣味,肉条又嫩又辣,十分下饭。 孩子们很喜欢蒜香牛肉。 整颗整颗的蒜和牛肉粒一起送到嘴里,吃一口?就?想吃第二?口?。 “秦溪,你这手?艺去广市开饭馆子的话一定能?赚钱。” 李宗成说得真心。 也是为在?广市许许多多喜欢吃辣的外?地人所说。 不过秦溪并没有离开寿北的想法,只是笑了笑没多说。 吃完饭,她找到李宗成询问。 “你是说牛油和牛杂?” 秦溪问的不是牛肉,而是宰杀之后剩下的一些牛杂。 “有是有,不过等?我们的车回来,那些牛杂就?臭了。”李宗成无奈道。 牛羊拉到广市要开一天一夜,宰杀后货车会拉些广市的小商品回寿北售卖。 返程运输时间太长,新鲜牛杂无法保存。 “好?可惜。”秦溪叹气。 一肚子牛杂的美?食都在?肚子里打转来着。 “等?等?。”李宗成忽然抬手?:“我认识个专门跑广市到寿北市的冷藏车司机,就?是拉储备冷冻肉的。” 政府每年都会收新鲜猪肉,替换冷冻时间较长的肉。 而那些冷冻肉则是送往各个机关?工厂食堂。 李宗成认识的司机就?是专门跑广市到寿北市屠宰场,每周会跑两次。 “冷藏车?” 秦溪惊讶,她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冷藏车运输这件事了。 “你先别?高兴,等?我回寿北问问他,如果出?点钱他愿意?带的话就?好?办……不然就?没法子了。” “无论如何,我都该谢谢你。” 李宗成笑着摆手?:“是让我赚钱的好?事,比你上?心才是正常。” 李宗成说好?得了消息就?去找秦溪之后离开。 秦溪姐妹遇到地痞路霸的事早在?村里传遍,张大全一家和张大森一家却好?像根本不知情。 不管是幸灾乐祸还是看热闹。 接下来几天里,秦溪都没看到张家其他人的身影。 叶书记来过家里几回,跟张铁柱说了些悄悄话,门外?有人守着,秦溪都没能?靠近。 所以具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风平浪静地又过了两天,秦海和张秀芬回到家。 两人到来好?似立刻将一直平静的气氛搅乱,张大全终于领着一家老小出?现。 不过张秀芬没搭理?他,而是让秦溪赶快回寿北。 大杂院里来了好?几拨人,都是找秦溪订年夜饭,还有人要订喜饼。 看大家开的价格,张秀芬从上?火车起就?念叨着早知道就?不让秦溪送二?老回村。 他们让秦涛留守在?院里没跟来,为得就?是告诉那些找来的人秦溪快回了。 这一去十天半个月,不知道少赚了多少钱。 所以秦溪根本没看到张大全来家之后发生的事。 姐妹俩和嫂子潘来凤当天又风风火火地被赶回了寿北。 *** 回到寿北,已是大年二?十六。 秦溪刚踏进院门,就?瞧见秦家们口?坐着一个熟悉的人,正拿了块饼逗家里的小狗。 “秦溪同志,你可算回来了。”李副院长站起来,似是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你要是再不回来,过年我可真没法跟老娘交代。” 薛山辉也笑:“秦溪同志,我们都来第二?回了。” “你们先坐,我去倒茶。” 秦溪连包都顾不上?放,转身开了门就?去泡茶。 茶刚端出?来,门口?忽然嘎吱一声,尹鹏从院门探进身子来:“李副院长,你们也来请秦溪做年夜饭啊!” 尹鹏也是受了长辈安排来请秦溪做年夜饭。 不过他和李副院长他们目的不一样。 人家是专门为了年夜饭,他却是为了秦溪这个人。 赵爷爷拐弯抹角地想见外?孙媳妇…… 第47章 大年三十清晨, 寿北市突然迎来了晚到许久的雪。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院里一夜就落满了厚厚一层白雪, 深到脚踝。 空气中寒意萦绕,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 秦溪望着雪不由叹了口?气, 口?中呼出的白气刚飘散开来很快便消失不见。 “哥,今天让孩子们就在家里玩别出门去了。” 秦涛在院里铲雪,把雪全部铲到墙角堆上?。 潘来凤则是烧了热水浇水管, 这?场雪来得突然,院里的水管一夜之间全都冻住了。 “成,我把笑?……把雪扫完……就陪你一起去。”秦涛冷得嘴都有些?不利索。 “你就在家待着,外边冷。” 哥哥和嫂子所有的存款都投到买名额之上?,过年给两?个?孩子买了套新衣服后自己都舍不得。 二哥那件前几年的旧棉袄根本不耐寒。 “不行,今天下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出门哥不放心。” 虽然李副院长算是熟人, 但?晚上?做完饭秦溪还要独自回家, 又遇上?下雪天,秦涛不放心秦溪一个?人走夜路。 “就让你哥跟着去吧,要不是看孩子, 我也跟着去。”潘来凤劝道。 没有爸妈在家操办过年, 秦涛夫妻就成了秦家的家长。 秦溪自从回到寿北就一直忙店里的事, 这?几天就没睡过个?囫囵觉。 昨天做完喜饼等人来取, 十二点多才?回家。 “那我去找爸的棉袄给你换上?,我记得今年冬天秦雪刚给他买了件来着。” 劝不动?,那只能尽量让他穿暖点。 大雪天, 自行车当然没法骑,年三十公共汽车也不开。 兄妹俩只能背着调料走去五公里外的市政家属院。 收拾妥当, 院里大部分的人已经起床,看墙上?时钟已经九点多。 秦溪背上?调料和刀,兄妹俩冒着风雪出了门。 过年又遇上?大雪,城里安静得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风雪中只有兄妹俩在冒雪前行。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走着,看不清的前方突然迎面走来两?个?人影。 直到两?拨人相遇,秦溪才?看清来人是薛山辉和李副院长李茂云。 “李副院长。” 秦溪挥开吹到脸上?的雪花,大喊一声才?让两?个?完全没发现来人是谁的李茂云停下了步子。 “秦溪同志。” 薛山辉拉下围巾,露出冻得通红的脸。 如果不是李茂云穿着的大衣上?印有法院院徽,秦溪多半也认不出包裹严实的两?人是谁。 “没想?到今天的风雪这?么大,我和山辉还商量着去接你呢。” 李茂云的声音在风雪里有些?听不清。 “舅舅,到家再说。” 刚说了两?句话,薛山辉口?鼻就被化了的雪水打湿,再站这?一会儿四人都说不定要感冒。 四人不再多话,齐齐沉默着往前走。 出了无人的市中心,居民区多了起来,街上?路也好走了些?。 十几分钟后,几人终于看见了市政家属院。 周围有房子遮挡寒风,大院里比外边暖和不少,几人这?才?拉下围巾齐齐吸了下鼻子。 “这?么大雪还让你跑一趟是真过意不去……” 李副院长抖落帽子上?的积雪,使劲搓了把冻得通红的脸才?开口?。 放往常的话今天一定就算了,但?老娘的心愿作?为儿子又不得不帮忙完成。 “答应了的事就该做到,哪有什么过意不去……”秦溪轻轻摇晃身体把背篓上?的积雪抖掉,笑?道:“况且我还收了不少工钱。” 食材是秦溪写,李家人去买,一百五十块只是工费。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秦溪既然收了钱,今天就是雪到大腿都会去。 说笑?两?句,李家的两?层小洋楼到了。 屋里屋外宛若两?个?世界,一步跨进客厅热意瞬间袭来,片刻就热得人脖颈出了层热汗。 客厅角落里有个?大蜂窝煤炉灶,长长的烟管一直延伸出墙壁外。 屋里的人都只穿着毛衣和薄外套。 一大群人簇拥着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白发老太太。 老太天齐耳短发,精神?头看着不错,就是瘦得皮包骨,看也知?身体不好。 “秦溪小同志,感谢你辛苦跑这?一趟帮奶奶我完成多年愿望。”客气地先问好了一通,随后老太太就从兜里拿出个?红包来塞给秦溪:“求个?吉利,保佑你一年到头健健康康。” 老太太很和蔼,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身旁的中年女人担心地轻拍老太太胸口?,好一阵才?缓了过来。 “今天我还邀请了几位至交好友来家,我们都是一起从北方坐火车来的寿北市,我想?让他们都尝尝正宗的北方菜。” “今天就麻烦你了。” 一口?气说完,老太太就没力气再说下去了,歉意地冲秦溪笑?笑?缓缓闭上?眼休息。 薛山辉领着秦溪去厨房。 “你需要的菜我们都买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再去买。” 李家人都知?道老太太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家都在尽力帮她完成也许是最后的心愿。 就算秦溪不是北方人,他们还是把全部希望都压在了她身上?。 今天这?场年夜饭不止是李家人团圆饭,更像是老太太的告别宴。 秦溪询问过李副院长老太太的家乡名称,然后专门去书店查找过其城市介绍。 进入厨房,屋里虽然没有蜂窝煤炉灶取暖,但?角落里还是细心地放了两?个?炭盆。 秦溪脱下棉袄,洗干净手就开始和面。 “我记得你说你家有酸菜吧?”秦溪问,薛山辉忙点头:“我专门找北方同事家里要的,你看看能用不?” 薛山辉小跑着去角落端来个?盆。 两?颗飘着浓郁酸味的金黄色整颗白菜躺在盆里,清新的酸味使人口?水不停分泌,秦溪只凑近闻闻就立刻点了点头:“很正宗的酸菜。” “那就好。你先忙活,我去看看外婆。” 薛山辉一走,秦涛已经点燃了两?个?蜂窝煤灶,屋里的气温逐渐上?升。 老太太喜欢吃面更喜欢吃水饺。 面条隔三差五都在吃,倒是水饺还没机会吃过,秦溪今天中午就得给老太太做顿水饺吃。 “妹,今天年夜饭咱也吃水饺吧?” 寿北人说得水饺和馄饨类似,方皮少肉,很少有人在自家擀面和馅包饺子的。 想?要吃碗正宗的水饺,只能去有北方大师傅的国营饭店。 秦涛也是第一次见人擀面的,秦溪就用了个?汽水瓶,手上?上?下下几圈就擀出了好些?面皮。 光是瞧着她拌馅就觉着这?饺子味道肯定不差。 三种馅料。 白菜猪肉,酸菜猪肉,还有个?韭菜鸡蛋馅。 剁肉馅时来了两?个?人围观,到包饺子时厨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厨房里凡是能放东西的台子上?都已经摆满了饺子,而秦溪还在包。 “哥,烧火吧。” 秦溪端上?最后一盆白菜猪肉的馅,边包边开始煮。 十几个?大人加上?秦涛兄妹,包了接近四百个?饺子。 大家都觉着吃不完,所以最后一盆秦溪就包了小半便停手。 柴火灶煮饺子,蜂窝煤灶就做煎饺。 第一锅熟了之后先给老太太和长辈们送去,第二锅就是孩子们的。 “秦溪同志,还有饺子吗?” 第三锅刚下锅,李副院长就端了空碗走进厨房,身后还跟了两?个?同样?没吃够的人。 薛山辉不好意思?地忙接过煮饺子的工作?,让秦溪继续去包。 接近五百个?饺子,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人没吃饱。 通过这?顿饺子,李家人对晚上?那顿北方宴席更是充满期待。 与此同时李家客厅中。 几个?刚进门的客人脱下大衣,中年人搀扶着老人走到沙发坐到老太太身边。 “爱姑大姐。” “香秀妹子。” 闭眼小憩的老太太一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就知?道等的人已经来了。 眼睛还没睁开就先笑?了起来,饱腹一顿后产生?的困顿也随即飞走。 两?位老人的双手紧紧握到一起,只不过是互相对望笑?着,仿佛就已说尽了千言万语。 “老唐精神?头看着不错。” 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头发半白的老爷子取下围巾,又将西服扣子解开,大马金刀地靠坐到沙发背上?。 “哪能跟你比,瞧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儿,一顿饭能吃四十个?饺子吧。” 李副院长的母亲姓唐。 与刚来的老夫妻是多年老友,男人叫王达源,女人叫陈香秀。 两?家人初识于来寿北的火车,一晃认识都已经四十多年,刚来时这?座城市连电都没有,到如今已经用上?了各种家电。 沧海桑田世事变化,快得恍如隔世。 “咱们都老啰……”王达源叹气,目光在客厅四散的李家子孙身上?划过,更是感慨:“晚年你儿孙饶膝,比我和老陈强了不知?多少。” “你家老大老二今年过年都不回来?”唐老太太皱眉道。 她是算了王家两?个?孩子都来,所以才?会说邀请了几个?客人。 “老大有任务在身,请不到假,老二说是要去丈母娘家过年。”王达源说。 “老二年年都去丈母娘家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入赘人女同志家了。” 陈香秀苦涩摇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李家人口?不多,但?家里一盘散沙。 “老二还是怨你们当初的事?” 唐老太太问得直接,就算知?道这?件事是王家不能提的旧事,也不妨碍她大胆提起。 王达源摆手,面上?同样?泛起苦涩。 “老二这?些?年还一直在找?”唐老太太又问。 寿北这?么大,想?要找一个?连名字都没起就丢失的娃娃有多难不言而喻。 纵使如此艰难,王老二还是在不知?疲倦地到处寻找。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二就是个?牛脾气,一天不找到孩子他恐怕一天都不会回这?个?家。”陈香秀说着说着都带上?了哭腔。 “大过年的,别说那些?伤心的事。”王达源提起精神?,突然吸了几下鼻子笑?:“香味都飘厨房来了。” “为了招待你俩,我今天可是犯了回资本主义作?风,专门把大厨请到了家里来做饭。” 唐老太太连说一口?气都没不带半点喘,惊得李家人全都望着她继续说笑?。 “抠门老唐请客,那我可得多吃点。” “可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谁抠,当年连玉米棒子都晒干了磨成粉吃。” “玉米棒子咋了!只要能填饱肚子。” “只管上?头不管下头,也不知?是谁蹲茅房里拉不出来叫唤的……” 说说笑?笑?,回忆往昔。 直到薛山辉跑到客厅来说菜已经准备好了。 小辈们忙去厨房端菜,打开蜂窝煤炉灶口?,把最大的一口?铁锅放上?。 锅子里一整条炖鱼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秦溪端着面盆跟在后头,当着众人面把玉米饼子贴到锅边,末了笑?着说了句:“饼子熟就能吃了。” “就是这?味儿!” 王达源右手扇动?,不停嗅着锅盖下冒出的香味。 “小同志是北方人?” 陈香秀好奇问道。 秦溪熟练地贴玉米饼子时,陈香秀就有这?姑娘是地道北方人的感觉。 年纪轻轻手法就如此熟练,除了长辈言传身教,还真找不到更好的说法。 “我是寿北人。”秦溪笑?。 “那你这?一手贴饼子的手艺哪学来的?” “书里,剩下就自己琢磨。”秦溪还是笑?:“我喜欢研究吃食。” “那和我家老头子可真是一样?,不过他是纯粹贪嘴,不像你还能依靠这?门手艺赚钱。” 说罢,陈香秀拉了下王达源,笑?:“今天多亏这?位小同志我们才?能吃上?正从北方菜,让王爷爷给你发个?红包。” “红包就不用了,只要您老吃得满意我呀……就高兴。” “要的要的,大过年让你跑这?么一趟,哪能让你空手回家。” 王达源二话没说,从西服兜里拿出两?个?红包塞给秦溪:“好事成双,小同志也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吧。” “谢谢爷爷,谢谢奶奶。” 秦溪笑?,沾满玉米面的手握拢,冲两?位老人说了好长一番吉祥话。 最后才?摆手婉拒:“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吃团年饭呢。” 饭菜全部端上?桌,秦溪和秦涛重新穿上?衣服告辞。 大雪依旧没有要停的趋势,李副院长夫妻对秦溪的歉意又不由加深好多。 离开前,两?人又塞了两?个?红包给秦涛兄妹作?为感谢。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李家的年夜饭才?正式开始。 *** 大年初二,雪小了些?。 秦溪难得睡了个?懒觉,墙壁上?时钟指向九点半才?慢吞吞地起床。 厨房里刷牙洗脸的温水都已经烧好,二哥和二嫂没在屋里。 昨天就听嫂子潘来凤说今天一早屠宰场要处理批肉,院里好几家人商量好早上?一起去抢肉。 就算冷风裹挟着雪花的天气,也不能阻止大家捡便宜的劲头。 “三姨。” 不怕冷的还有顶着风雪往外跑的孩子们。 扫到一边的积雪已经被垒成了三个?排排坐的雪人,院里没雪玩就跑到巷子里继续找。 包志明扑来时,一股子寒意好似吹进了秦溪鼻腔中。 “我们看到坏人了!” 秦溪刚把人抱起来,包志明立刻小声地报告。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走进来了两?人,走在前面的吴娟提着兜子苹果,落后几步的男人微微驼着背两?手空空。 大年初二回娘家,吴娟自然也要回吴家。 秦溪还是第一次看见吴娟的丈夫,个?头倒是不矮,就是一直哈欠连天看着没什么精神?。 “……” 吴娟没脸招呼秦溪,埋头路过秦家,走到吴家敲响了大门。 门里没动?静,倒是吴慧的屋子房门打开,她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姐,爸妈都去买肉了。” 说着,单手抱着孩子掏出钥匙打开了吴家的门。 自从卓三寄钱回来之后,李秀兰对吴慧这?个?二女儿态度变好许多,家门钥匙也终于有了她一把。 “大姐夫。” “嗯。” 对于小姨子的问好,男人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屋里。 吴慧撇嘴,没跟着进去。 见秦溪站在自家门口?,倒是抱着孩子冲她走了过来。 “包大哥过年寄了多少钱回来?” 秦溪还真没问过,如实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包志明搂紧秦溪脖颈,撒娇:“爸寄回来的钱全给三姨买肉吃,还给三姨买新衣服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呢!”吴慧笑?。 “谁说不是呢,我和他二舅过年还给包志明买了新衣服,结果人家心里只有他三姨。” 院门口?一下子走进来不少人,潘来凤肩膀上?扛了根紫色的甘蔗笑?眯眯地打趣道。 “我最喜欢舅妈!” 怀里的小人儿立刻叛变,蹬着双腿要下地。 院门最后涌进来的几个?孩子也抱住自家爹娘开始要吃甘蔗。 “哥,买到什么好肉了?” 秦涛提着两?个?菜篮子径直走到水池边,秦溪刚问他就把其中一个?篮子倒了出来:“三妹,你看看这?些?就是你说的牛油不?” 屠宰场今天不仅有一批猪肉要处理,还有好些?牛杂碎。 被冻成快石头样?的淡黄色块状上?连带着些?零碎牛肉,凑近了闻还有股子腥味。 确实是从牛肉上?剥下来的牛油,而且是正宗黄牛油。 “一块钱就买了这?些?。” 屠宰场一开门,大家都去抢猪肉,就秦涛一直挂念着秦溪说的牛油火锅,去了宰牛间。 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许多无人问津的牛油和牛杂。 特别是去年尝过一次的毛肚,他和另一个?大哥各抢到一半。 牛油没人稀罕,他全买回来了。 所以两?个?菜篮子里全是牛油和牛杂,秦家买的一条排骨还在刘科车上?挂着。 “妹,能做你说的那种火锅吗?” “今天咱们吃牛杂火锅。”秦溪点头笑?道,身后吴慧不顾李秀兰白眼立刻凑了上?来:“我那还有瓶卓三寄回来的啥酱,你看看能不能用。” 意思?不言而喻,今晚要来秦溪家蹭饭蹭定了。 “拿来我看看是什么酱。” 秦溪笑?,接过六金颠了颠这?个?胖娃娃。 “你家可真省,肉就买了条排骨,其他全是不值钱的货色。” 李秀兰就见不惯吴慧上?赶着巴结秦溪,非要阴阳怪气两?句心里才?舒服。 可惜现在张秀芬不在,所以没人回嘴。 秦溪只是笑?了笑?道:“要不婶子借我两?块钱买点肉?” “哼!” 显摆可以,借钱提都不能提,李秀兰挎着篮子走进自己家。 下一秒,就被家里两?个?悄无声息坐着的人吓得骂了声娘,随后才?吼两?人怎么连个?窗帘都不拉开。 刷拉—— 窗帘拉开,秦溪收回目光看向吴慧拿出来的酱。 柱候酱! “能用不?”吴慧问。 “可以,今天就用这?个?酱做一锅清淡,一锅麻辣的牛杂。”秦溪笑?,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做牛杂,清洗比调味更加重要。 秦溪和潘来凤坐家门口?边洗边聊天,秦涛扫干净家门的雪,去后院捡了砖头重新砌灶台。 与李家就隔那么几米,只要抬头就能看见吴家发生?了什么,何况边上?还有个?吴慧大喇叭。 不用秦溪问,她自己就将家里的事抖落得干干净净。 在自家待了没十分钟,就抱着孩子到秦溪家来。 “我姐今天是回来借钱的。” 一句话,就说明白了吴娟今天回娘家的目的。 李秀兰会借吗?还真会借。 吴慧觉着这?钱就是打水漂,李秀兰还是不顾吴建国的反对借了一百块给吴娟夫妻。 “她那个?馆子没生?意天天挨婆婆说,这?不打算借一百块去学厨艺,说是找了个?什么国营饭店的大厨。” 吴慧狠狠撇嘴。 就她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还想?学秦溪开饭馆子赚钱,吴慧想?也知?道这?钱肯定有去无回。 “你大姐夫不是三级工人吗!一个?月得四十五块,怎么还要借钱学?”秦溪慢慢撕下毛肚摆到一边顺势问道。 “钱全在他老娘手里。”吴慧压低声音小声道:“就连买包烟都得找老娘要。” 秦溪瞟了眼秦涛,觉得二哥妈宝男的帽子完全可以取下。 吴娟男人才?是正儿八经的妈宝男。 “要我说我那个?大姐夫连秦溪对象一根手指头都赶不上?。”吴慧笑?着撞了下秦溪肩膀:“今天怎么没见你对象来拜年?” “值班呢。”秦溪笑?。 市一院一直有个?过年由未婚年轻人值班的传统,他们正儿八经休息得等初八之后。 “要是我也又那么个?对象,让我天天吃糠咽菜都愿意。” “得亏是卓三哥没在,要不看怎么收拾你。”秦溪笑?着晃晃身子。 “三姨三姨,黎叔叔来咱家了。” 孩子们笑?着冲进大院,一个?叫完另一个?就跟着继续嚷嚷。 此起彼伏的一直吵到李秀兰和院里其他家都有人走到了门前观望。 秦溪刚站起来,黎书青已经走了进来。 秦溪:“……” 才?几天没见,黎书青脸上?多了副金丝边眼镜。 双眸中大部分冷意被掩去,倒是更衬的人多了些?温文尔雅和暖意。 “你不是值班吗?”秦溪问。 “和人换了班。” 黎书青笑?着,低头招呼孩子们去拿糖,不等秦溪说,自己就主动?把东西提进了屋里。 等他再次出来,手里拿着颗棒棒糖递给小六金。 “你怎么戴上?眼镜了?” 秦溪继续坐下洗毛肚,只感觉身边一暖,黎书青自己搬了板凳挨着坐下:“近视了,不戴眼镜怕影响做手术。” “你别碰,腥!” 白嫩修长的手刚伸入盆里就被秦溪阻止,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停顿,下一瞬那只手还是伸入了水里。 黎书青眉头瞬间皱了皱,似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触感。 “洗完你不会用消毒水洗手吧?”秦溪笑?。 第一次认识黎书青,最深刻印象就是他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我喜欢吃牛杂。”冷不丁的,黎书青突然冒出句,随后翘起唇角露出个?笑?容:“曾经为了吃碗牛杂汤,我从学校骑半小时去师娘家里。” 黎书青的手很巧,清洗牛小肠比秦溪动?作?还要快。 他讲着读书时那些?开心或者痛苦,秦溪就静静地听。 吴慧在两?人身后频频跟潘来凤交换眼色无声笑?着。 李家屋里的一家四口?就没那么高兴了,人都是怕有对比,越是对比就感觉到无力。 瞧瞧秦溪对象,再看看自家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大女婿。 吴建国眉心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坐了会忍不住点了根烟坐到家门口?。 “黎医生??” 没想?到,一直不吭声的大女婿刘学民回头看了那么一眼后忽然开口?了。 “你认识秦溪对象?” 李秀兰问,问完才?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先有苏清雅处了个?干部子弟成为厂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两?人掰了也是同样?传遍了。 再之后秦溪对象是医生?的消息谁不知?道,吴娟知?道,那大女婿肯定也知?道。 “我当然认识他。” 刘学民冷笑?道,吴娟奇怪地望着丈夫,不知?怎么的,只感觉周身一股冷意弥漫。 两?人同床共枕说是夫妻,可她觉着自己好像并不是很了解丈夫。 就像是这?个?恨毒了的眸光,就让人觉得陌生?而且可怕。 吴娟往沙发边移了移,不敢开腔。 李秀兰却完全没发现女婿异样?,抓了把瓜子抬头看去时,刘学民已经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你找他看过病?” 不仅没发现,李秀兰还非常没眼力见地问了起来。 “……” 他问了刘学民却并不答,只是用阴鸷的眸子盯着黎书青看。 “黎书青。” 满含敌意的眼神?让秦溪最先发现,轻轻用胳膊撞了下黎书青小声问。 黎书青抬眸看去,只是平淡且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对方的敌意。 “彭冉的追求者。” 秦溪:“……” 这?寿北市可真是小,一个?大杂院里竟然都能遇到情敌的追求者。 虽然刘学民和吴娟已经结了婚,可看他这?眼神?,好像……不善啊! 第48章 就算刘学民用恨意杀了情敌百次, 黎书青却根本不在乎。 秦溪炼制好牛油,放在屋檐下,大冷的天气里, 半小时牛油就冻成了块。 黎书青冒着寒冷在水管下用肥皂洗了好几遍手, 手冻得?通红, 凑近闻了闻还是一脸嫌弃。 秦溪觉着好笑,去房间里拿出去年黎书青送的擦脸霜。 拉开窗帘,冲他招了招手。 人刚走进来, 就?见秦溪扭开盖子挖了一小坨到手心擦开。 抬眸时看到黎书青还站在门前?,就?走了过去,双手覆上那双冰凉刺骨的修长双手。 “以后就?别逞强了。” 两双手覆在一起,外面的手温暖小巧,缓缓搓动着里面那双冰冷而骨节分明的大手。 黎书青微微低头,所有目光中只余秦溪眉心那点似是小痣的伤疤跳动着。 两人呼吸交融,热意蔓延。 冰冷渐渐从指尖褪去, 两双手好似变得?同样滚烫起来。 黎书青喉头发痒, 似是着魔般微微低下头。 嘴唇刚接触到柔软的黑色发丝,身体忽地被重力撞地往前?一扑,下意识将秦溪抱了个满怀。 秦溪错愕中。 “三姨, 你只给黎叔叔擦香香, 我也要?擦。” 很?快, 秦溪就?明白过来, 哭笑不得?地撇头看向“罪魁祸首”包志明以及刚跑进来的秦望家。 黎书青不仅没放手,放在秦溪后背的双手还趁机收了收。 包志明伸出的双手得?不到回?应,抬头往上一瞅, 小嘴立刻张成?了圆形,冷不丁地就?开口?大叫起来:“黎叔叔你只抱三姨, 我也要?三姨抱……” 说着,抓着两人衣服要?往中间钻。 秦溪到这时才被吼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拍了下黎书青,赶快挣脱开来。 “三姨给你擦香香。” 秦溪抱起小捣蛋鬼,抬眼?一看才发现门口?挤了好几个脑袋。 窗口?下还站着二哥二嫂笑眯眯地望着,脸更是瞬间爆红。 “三妹,你要?的香料我从柜子里拿出来了。”潘来凤眨了眨眼?睛:“要?不二嫂再?晚点来叫你。” “二嫂。”秦溪笑。 “我去帮你烧火。”黎书青轻咳握拳轻咳两声,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神。 秦溪收集了两年的香料足有一大包,其?中好些可遇不可求。 再?去床下拖出晒干的辣椒清洗干净。 “晒干的辣椒又要?重新蒸熟?” 秦涛的的疑问还没解答,院门口?就?走进来高大身影咋咋呼呼地吼了句:“好香啊!” 罗正峰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边走边翻白眼?的秦雪。 “才刚开火,你从哪闻到香味了!”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这就?叫预感。”罗正峰不服气地回?道,说完转头就?冲着黎书青笑:“黎医生你说是不是?” “算你还有点眼?光。”黎书青还真一本正经地回?答。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锅盖盖上,秦溪疑惑地看着两人。 “我去给二叔送礼回?来的路上瞧见她一个人在三林巷乱逛,所以顺便把人带回?来了。”罗正峰说。 秦溪收回?目光:“那晚上留下一起吃饭?” “成?啊!”不顾黎书青的凝视,罗正峰笑嘻嘻应下,说完又自?顾自?地看向黎书青:“我吃完饭正好送黎医生回?家。” 众人都奇怪。 罗正峰收起嬉皮笑脸,这才解释起来。 人民生活日?渐宽裕,社会上随之出现许多不稳定因素,其?中就?包括各种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从沿海一些城市滋生而来,而后逐渐向内陆发展。 这几个月寿北市内就?出现了不少“路霸”和小偷。 这些路霸有组织有里领头,只要?随便霸占一条路,经过就?得?出过路费。 还有故意到小饭馆里吃饭,转头就?说吃坏了肚子,专门讹人。 “他们暂时还不敢往城中心走,再?说你的小吃店是法院的屋子,这些人没那么大胆子……”说着,罗正峰摇了摇头:“以后就?不一定了。” “以后晚上我来接你下班,我值夜班就?让二哥来接你。”黎书青皱眉道。 他的生活无非是医院和家,今年才多了个小吃店。 所以根本不知?道社会冒出了如?此?多绕乱社会持续的坏人,顿时就?担心起秦溪来。 罗正峰双唇动了动,本来不想多话的。 可看黎书青担心都溢出眸子了,忍不住干咳两声:“黎医生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忘记了秦溪同志第一次是为啥进的公安局?” 黎书青:“……” 几拳揍趴了几个流氓,打得?人涕泪横流。 “你就?放心吧,小吃店离法院就?几百米,他们不敢来捣乱的。” 秦溪笑,没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倒是着重叮嘱了翻秦雪近期不准再?去三林巷。 辣椒蒸几分钟端出,捣碎的任务就?由罗正峰帮忙。 秦雪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边上边吃零嘴边挖苦罗正峰手笨。 秦溪往那边瞧了两眼?,笑着收回?视线,进厨房去切姜蒜。 秦溪进,黎书青跟在后。 秦溪出,身后还是有个人影跟着。 想要?炒出一锅成?功的火锅底料,工序复杂,而且所花费时间也长。 不过当香味飘出来后,众人都有种所有付出等待都很?值得?的感觉。 香—— 那种香是无法找到确切形容词的,复杂的,又很?统一的香。 “明天咱们再?去城里其?他屠宰场问问,还有没有牛油卖。” 秦涛狂吞口?水,小声跟潘来凤说。 这一锅里最贵的就?是那两把秦涛也不认识的香料,其?他去郊区农村买都花不了多少钱。 “我可从来没在咱们寿北见过这种酱,拌白米饭都好吃吧。”罗正峰在雾气中大声嘟囔。 香味逐渐飘散到院子外,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停下来闻上一闻。 不过大都也只是闻了闻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大家都已经喜欢了秦家这个院子时不时飘出的香味。 秦溪在院子里大大方方炒酱,一点都不担心吴娟夫妻偷看。 要?想炒出好吃的火锅底料,各种材料的选择都尤为重要?,就?算他们眼?睛看会,也不可能?炒出相同的味道。 炒好,倒入家里大大小小的碗,再?点缀上片香叶和辣椒,火锅底料就?彻底完成?。 吃完晚饭,秦溪专门把给黎书青留的几块酱料用饭盒装好。 罗正峰吃饱喝足,非常没有眼?力见地真吵着要?送黎书青回?去。 黎书青想说的话最后只化作一句想想吃秦溪亲手做的饭菜后匆匆离去。 秦溪猜他今天来本就?是有话要?说,结果饭后送别被罗正峰搅黄,不得?已才暗示让自?己去找他。 秦溪轻笑一声,想着过几天要?专门送饭去趟医院。 *** 许多事,即使是预料中,可也会让人觉得?难受。 大年初六,秦海夫妻预定要?回?家的时候却没能?回?来,反而是接到了他们的电话。 外公身体状况突然恶化,于初五夜里去世。 夫妻俩处理完张铁柱的丧事后就?带着柳氏一同返程。 厂子里春节放八天假,加上每人有七天年假可自?由支配,嘱咐秦涛提前?跟厂子里请假。 大家情绪有些低落,直到各自?上班前?,都没有出门。 大年初八,报刊亭小吃店开始营业。 开年第一天,雪虽然停了,但街上行人很?少,小吃店里外也同样冷清。 秦溪趁空把去年夏天晒干的辣椒拿出来剪成?段,顺道听秦望家教几个孩子认字。 “三姐,老师说我开年能?跳到三年级读书,让我回?来问家长的意见。” 刚读一年级放刚一学期,就?要?连跳两级,天才的世界秦溪表示果然不懂。 “你自?己觉得?呢?”秦溪问。 “二年级的知?识我已经全部学会了。”秦望家只说。 秦溪立刻明白了,点点头跟着道:“那就?跳,等开学姐就?去跟老师说。” “学校的晚自?习增加一门外语课,老师说同学可以自?由选择上不上,我想上。” “那就?上!等你学会了回?家来教姐。”秦溪笑。 外语放往后二十年都是门很?有用的能?力,水井小学不愧是省教育局专门牵头,明锐的洞察力比许多学校都遥遥领先。 “但是得?买外语书,还有练习册也得?买。” “买。就?当你这个寒假帮姐干活的工资。” “嘿嘿……姐,来客人了。” 姐弟俩随意聊着,过了饭点的时间后,倒是相继来了几波客人。 最后进来的李宗成?静静站在棚子口?往里看着,他不开口?,孩子们是绝对认不出这位西装革履的叔叔竟然是在村里见到的那位。 李宗成?穿着套灰色廓形双排扣西装,到小腿的呢子大衣敞开着。 一手插兜,一手依在棚子的架子上,似乎瞬间就?遮挡住了大半光亮。 秦溪抬头看去,逆着光的原因,好半晌才看清了这人竟然是李宗成?。 很?像港市电影里明星的穿着,松松垮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真有几分明星味道。 同时,秦溪也重新对他所谓的小买卖有了新认识。 “秦溪同志。” 李宗成?笑着,弯腰钻进棚子里,四处打量了下这个略显寒酸的小吃店。 秦溪擦干净受走出来的片刻时间,他撩起大衣,坐到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你那么快就?回?寿北了?”秦溪笑。 “被我爷赶走的,说在家不会干活还老惹姑娘,让我早些滚蛋。”李宗成?无奈地笑笑。 “难道是因为张荷花?” 秦溪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刚想说两句,门口?又有客人进门。 今天的客人都很?奇怪,全是错开饭饭点出现。 中午一点多店里反倒成?了最忙的时候, 李宗成?有些诧异,刚才进这个小馆子时他心里还以为就?和卖馄饨的小摊差不多。 不过看陆陆续续来的人都超过十桌了。 听秦雪结账时报的价格,一会功夫,就?赚了八十多块,这还不包括刚进来点了大桌的一家子。 饭馆看着寒酸,一天的流水算下来还挺惊人。 二点多,秦溪端着炒好的几个菜送到桌前?。 李宗成?被一股子香辣味呛得?连咳几声,目光自?然落到了那碗红彤彤的碗里。 “是不是牛杂那边有消息了?” 秦溪坐下,又把碗筷递给李宗成?。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我跟师傅说好了,下周他就?要?跑一趟寿北,到时我带他来你馆子里细说如?何??” 适应了这股子辣味后,奇异的香味窜起,引得?人不自?主就?往那盆菜飘去。 “好,那我准备好菜等你们。”秦溪笑,接着示意那盆菜:“尝尝牛杂。” 李宗成?点头,夹了筷子飘在汤上的褐色毛肚。 牛肚和牛小肠广市人也爱吃,毛肚倒没那么受欢迎,许多店主买了整副牛杂去大多都是自?己吃、 咔嚓——咔嚓—— 清脆、香辣、口?感奇特?。 没想到毛肚和麻辣竟然如?此?相配,舌尖火辣辣的同时又忍不住再?夹一块。 “值得?一试。”李宗成?说,说完就?忙灌了杯水下肚,不过只一口?就?辣得?他鼻尖额头冒热汗:“特?别还是冬天来上这么几口?,喜欢吃的人应该不少。” 李宗成?这几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城市,秦溪做的这道菜在成?市等好几个城市里品尝过差不多口?味的做法。 寿北他还没见多,更没见过专门卖辣菜的饭馆子。 寿北人口?味较杂,咸、辣、淡、麻、甜均可。 如?果能?卖和其?他馆子不一样的菜,再?加上秦溪手艺,馆子红火只是迟早的事。 “寿北市我还认识些人,如?果要?租铺子的话我可以帮忙。” 小馆子菜味道好,店里也干干净净,就?是外观实在寒酸,要?不是有路人指他绝对找不到这儿?。 如?果能?换个正儿?八经的店铺,想必生意还会更上一层楼。 “租店面的事时机到了我就?来求你。”秦溪笑,非常殷勤地又跑去端了碗卤肉来:“尝尝我的招牌菜。” 这片没拆之前?,秦溪就?打算一直在这开下去。 毕竟租店铺的成?本与之相比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她还想多积攒些老顾客,那样新饭馆开起来时才不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窗期。 李宗成?笑着尝了,很?满意。 秦溪这才开口?道:“你帮我这么个大忙,我可该怎么感谢你!” 两人就?算是亲戚,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那种。 秦溪哪能?厚着脸皮就?收下,该出的谢礼肯定要?给。 李宗成?只是傻乐,刨了几口?饭下肚,慢悠悠地开口?:“你叫我声哥,哥帮妹子一把又算得?了什么。” “亲兄弟明算账,就?是我嫂子来帮忙我也得?开工资,哪有让人帮忙的道理。” “要?真想感谢哥,那以后哥回?北市,你就?做桌好菜招待我。” 李宗成?举起手,亮出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手表,意思不言而喻。 人家是真不差这几个钱…… 何?况那些牛杂和牛油也都是要?收钱的,不过是顺便帮一把罢了。 “没问题,你只要?来饭菜管够。”秦溪连忙说。 吃着饭,两人把价格定下,又说了说数量,最后难免伤感一番刚去世的张铁柱。 *** 大年初十,刚停没几天的雪又开始飘起小雪。 就?在别的学校还在寒假之中时,水井小学已经开学了。 潘来凤和包莉莉都因为突然变化来去的天气感冒,秦雪在家照看两人。 秦溪要?送秦望家去学校开家长会,所以小吃店今天只能?休息一天。 十点半,结束了跟班主任的谈话后,秦溪捧着好几张奖状出了学校。 看这雪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停,秦溪又想到了答应黎书青去送饭的事。 “秦溪妹子。” 撩开厚重的门帘,医院大堂里暖意铺面而来。 意外的,大堂里坐了不少人,甚至有些老人还自?带着凳子在窗口?边小声聊天。 胡丽迎上来,白大褂下只换了件薄薄的高领毛衣。 “胡丽姐,医院怎么这么暖和?” 这种暖和可比屋里简简单单一个蜂窝煤炉灶暖和得?多,整个屋里都是暖洋洋的。 “咱们医院刚装了暖气,你看全是来取暖的大爷大娘。” 老人冬天难捱,特?别是漫长的白天,医院里装了暖气之后医院领导就?让大家把消息扩散到附近去。 白天就?让烧不起炉灶取暖的老人们来医院打发时间。 “反正暖气开着不用也是浪费。”胡丽又说,看秦溪了然地点了下头后立刻眯眼?笑了起来:“是来找黎医生的吧?” “嗯,给他送中午饭。” “那你可能?得?稍等会儿?,黎医生去隔壁楼住院部查房去了。”胡丽说,硬是要?拉着秦溪在一楼陪她聊会儿?。 聊什么,当然是聊些秦溪和黎书青的八卦。 一听两人已经确定关系,当即就?跳起来冲收费部众位已经观望许久的护士们招了招手。 “快来。” 大堂里人是多,可看病的没几个。 胡丽一招手,呼啦啦就?涌过来好几个人。 “把黎医生有对象的消息都传出去,让那些女医生都别惦记了。” 黎书青太出名,不止局限于市一院。 胡丽听说他就?去了趟海市,那边就?有总院领导意欲介绍自?己的女儿?给黎书青认识。 电话都打到了院长办公室,打扫卫生的大娘当天就?把消息传到了护士部。 “走了个彭医生,又来了其?他人,妹子你可得?看紧点黎医生。”胡丽是真替秦溪着急。 秦溪呈了胡丽好意,右手做了个抓的动作,笑眯眯道:“一定抓紧。” “秦溪妹子,黎医生私下究竟是什么样的?” “黎医生究竟会不会笑?” “我就?是好奇,黎医生刚睡醒会不会扣眼?屎……” 护士们好奇的点五花八门,有好些逗得?秦溪差点都笑出了声。 “院长来了,散开!” 专门负责放风的人一间转角有白大褂靠近,即刻冲大堂里的人挥手。 就?在黎书青和张越楠聊着病人走进来时,大堂里已经又恢复成?了井然有序的模样。 “黎书青。” 秦溪从护士台站起来,笑着走近。 黎书青停下步子,目光静静停注在秦溪身上,挂着清浅笑意看着。 “你对象?”张越楠还是头回?看到秦溪,目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成?了满含慈祥的笑意:“瞧你那傻样。” “这是我师父。”黎书青接过包,笑着介绍。 “张院长你好。”秦溪笑,很?自?然地挨着黎书青站好,亲密地胳膊挨着胳膊。 “叫什么院长,你跟书青一样叫我师父。” 秦溪看向黎书青,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也就?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师父。” “先上楼吧。” 张越楠说,上楼期间,他又问了问秦溪的家庭情况。 当提及到家里的几个孩子时,拐着弯夸奖了好一番秦望家的聪明。 特?别是听到秦溪说秦望家跳级,面上更是表现出很?很?高兴的样子。 秦溪发现了,但并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长辈的照常关心而已。 三楼楼梯转角,张越楠继续往上,秦溪和黎书青目送他上楼。 饭吃得?差不多,黎书青终于提起了大年初二没机会说出口?的事。 “我外婆想请你回?家吃顿饭。” 不算霍云结婚时偶然的相见,这是黎书青家正式邀请。 说是一顿饭,但秦溪知?道按照程序,应该会提起订婚亦或是结婚的流程。 秦溪点头说好,黎书青放下饭盒就?进办公室给家里打了电话回?去。 秦溪坐在走廊上,就?听他说年后太晚,正好明天休息,就?定在明天好了。 而后被电话那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太仓促不够重视的吼声秦溪坐在那么远都听到了。 最后,黎书青挂断电话,走出办公室。 “外婆说时间太仓促,家里要?准备的事还有很?多……” 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最后才说出了时间:“后天。” 秦溪笑出声。 “所以你和外公争辩这么半天就?是一天的事?” “夜长梦多。” 黎书青说,而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于此?同时,挂断电话的赵国庆,满脸笑容地冲刚还聊得?热乎的几位老战友摆手、 “大家都回?去吧,我有事要?忙啰!” 闻言,尹老爷子站起来,笑呵呵地赶老伙计们都回?家。 今天这顿酒是别想喝了。 “走吧走吧,等他将外孙媳妇娶进门,咱们再?来淘酒喝。” 在他招呼几位老爷子刚离开客厅后,赵国庆已经站起来,冲家里的警卫员吼:“让郑姨快点去找老许回?来,我们去一趟国营商场。” 赵家比过年那几天还要?忙活。 家里家外都重新打扫,院子里枯萎的花草全部清除,墙壁还重新刮了遍大白。 就?见院里看门的大黄狗,也无奈体验了回?大雪天洗澡的痛苦。 *** 小雪停歇,阳光穿破云层,终于展现出初春该有的样子。 太阳一出来,城里的雪一天就?化得?差不多了。 气温虽然暖和了许多,但地上还是留下了许多大雪化开的痕迹。 地面变得?乌糟糟一片,到处都是脚印。 黎书青载着秦溪,小心翼翼地骑进拥军巷。 “你别下车,地上脏。” 巷子尽头,一个年轻人垫着脚尖一直往前?探头观望,黎书青刚出现他就?忙朝院子吼了嗓子:“司令,许奶奶,青书哥带对象回?来了。” 秦溪:“……” 小年轻愣头愣脑地放声大喊,在这条房子挨着房子的巷子里,就?跟大喇叭似的。 片刻功夫,好几家二楼的窗口?后就?出现了人影。 秦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甚至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迎着道道火热视线,尽头的房子终于到了。 秦溪赶忙跳下,拉了拉衣摆。 “青书哥,司令和许奶奶已经等你们好久了。”年轻人长着张娃娃脸,笑起来看年纪最多就?十七八岁。 黎书青介绍,这是赵国庆的警卫员小吴,专门负责生活琐事。 小吴把院门打开,原本是想让黎书青把车推进去,可看他就?把车停在了门口?,很?是奇怪。 “车上全是泥水,我一会洗干净再?推进去。” 黎书青道。 他……可不敢破坏外婆辛苦两天的劳动成?果。 提上礼物,黎书青和秦溪走进院子。 一进去,秦溪就?知?道黎书青为什么要?洗干净再?推车进来了。 李家的房子比尹家和霍云家都要?大。 三层洋楼,院子至少有三四百平,而且院子里还有座独立的平房。 通往房子的青石板路冲洗得?甚至能?看清石板上的纹路,围墙刮的石灰还没干透。 当看到排列整齐的整颗大白菜时,秦溪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些白菜分明乃是买来的整颗,埋了半截进土里,外面那层叶子都蔫吧了。 黎书青也是哭笑不得?。 “外公外婆忙活了好几天,咱们都别笑。”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咳咳,还待在院里干嘛?快进来。” 等不下去的赵国庆跑到门口?,背着手故作一脸严肃地出声。 黎书青一回?头,终是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赵国庆穿着军装,左右胸口?都挂满了各种勋章,就?连部队颁发的比武大能?手奖章也挂上了。 就?跟面布告栏似的,闪闪发亮,光彩夺目。 “臭小子,笑什么笑。” 赵国庆板脸呵斥,一扭脸瞧见秦溪,马上又换了副和蔼慈祥的表情。 “小秦同志进来坐。” 客厅里,许婉华正襟危坐,手上捧着的书愣是从秦溪进院子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许奶奶您好 。”秦溪问好。 “叫外婆。”黎书青马上纠正。 “外婆。” 许婉华翘起唇角,面上似春雪融化,双眼?中一下子多了光彩。 她站起来,两步上前?拉着秦溪坐到自?己身边。 “外婆早就?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今天终于有机会了。”许婉华一直轻轻拍着秦溪的手。 她心里对这个外孙媳妇相当满意,而且是越看越满意。 秦溪长得?好看,一双眸子干净又纯粹,没有半点功利,关键是自?己外孙子喜欢。 她可不想重蹈老霍家的覆辙,因着那不知?所谓的门第之见,害得?霍云白白耽搁了好几年,最后还不是将人姑娘迎娶进门。 黎书青眼?看着二十八,再?耽搁都能?当爷爷了。 光看年纪的话,其?实是人秦溪吃亏。 “告诉外婆,你想吃什么,外婆让郑姨做,虽然比不上你的手艺……” “我喜欢吃大白菜。”秦溪笑。 “那就?去院里拔颗大白菜加道菜。” 许婉华没听出来秦溪话里的玩笑意味,真乐呵呵地让赵国庆去院里拔白菜。 “外公你坐吧,我去。”黎书青忙起身。 黎书青一走,两位老人围着秦溪问了好些她的喜好还有家庭情况。 秦溪都一一答了。 怀里抱着洗得?香喷喷的小狗,耳朵旁是两位老人关怀的声音,秦溪心里完全被暖融融所包围。 狗血电视剧里那些挑刺看不起的戏码统统没有发生。 他们就?像是早已生活许久的亲人,聊的很?随意、 直到两人的到来猛然打破了和乐融融。 “外婆。” 她们从敞开院门里径直走进来,中年女人扯了下年轻姑娘,姑娘才有些不愿意的开口?。 许婉华一下冷了脸。 “我想你们应该懂最起码的礼貌,没有主人允许你们为什么就?进了我家。” 说完就?站了起来,温和顷刻间荡然无存,整个人凌厉无比:“我女儿?就?生了一个儿?子,我可没有这么大个外孙女。” “妈,雪芝也姓黎,叫你一声外婆也是应当的。” 中年女人面不改色,说甚连说话的音调都没改变,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阿姨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黎书青走进屋,把白菜交给小吴后擦着手走到两人面前?。 这两人是黎书青的继母孙菲和妹妹黎雪芝。 “青书,你爸今年工作缠身没法回?来亲自?拜年,只能?由我们娘俩来代替他跑这一趟。” “谢谢阿姨跑这一趟。” 得?体的笑容瞬间凝固,孙菲似是不敢相信似的再?看了眼?黎书青。 年年回?来拜年,没哪年黎书青给过好脸色。 可那正是孙菲想要?的,黎书青越是讨厌黎冬,她心里就?越高兴,巴不得?父子俩就?此?断绝关系。 可现在黎书青轻微的变化却让她觉得?胆颤心惊。 “好……好,我会跟他说的,你爸肯定很?高兴。” 好一会,孙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会亲自?跟爸打电话说,就?不劳烦阿姨了。”黎书青浅浅地笑着,目光从黎雪芝脸上划过,没有半点停留。 “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黎书青越客气,孙菲越觉着心里发紧。 人人都说黎书青像黎冬,她心里从来没这么觉着过。 黎冬圆滑,和煦待人让人看不穿他想什么。 黎书青清冷,厌恶永远摆在脸上。 可这一笑,彻底打破她所有的笃定,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人要?来,黎书青不冷不热接待,要?走客客气气就?送走。 母女俩慌乱离去,黎书青才收起笑意,走上前?去扶住外婆。 将许婉华扶着坐下,折身拉着秦溪坐到一边,毫无顾忌地在长辈面前?牵上了手。 “看到你这样外婆就?放心了。” 许婉华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 家里的气氛不像以往那样被打破后无法恢复,感慨着外孙长大的同时越看秦溪越是喜欢。 黎书青的变化多半是受这姑娘影响。 “你们聊,我和你外公去厨房看看。” 许婉华站起来,拽着还不想离开的赵国庆一起起身离开,把客厅留给两个年轻人。 他知?道外孙肯定是想告诉对象关于父母的事。 两位老人一走,黎书青果然主动说起了父母的往事。 两个性格不合的人强行凑到一起,一个远飞,一个自?杀选择留下。 小时候黎书青将母亲的死全部怪罪到父亲身上,觉得?是他忙于工作疏忽家庭导致。 直到黎书青在国外接触到了心理学科,才知?道母亲其?实结婚前?应该就?已经患上了心理疾病。 强烈不安感促使她将自?己的安全感全建立在另一半身上。 所以她想要?控制另一半,而黎冬有野心,注定不会留在这么个小小的家属院里。 于是日?复一日?争吵,黎书青母亲的病加重,黎冬的不闻不问。 这些矛盾最终成?为黎母自?杀的导火索。 “霍云一直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握紧秦溪的手收拢,黎书青垂下眼?皮,双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我想是因为你身上与我截然不同的生命力。” 小时候和母亲待在一起的记忆总是阴沉沉的,就?像是阴天,随时随地都会下雨。 父亲更是没多少回?忆,模模糊糊蒙了层纱。 而秦溪就?是个反义词,仰头微笑的模样带着光,散发着热,怎么能?叫浑身冰冷的他不去追逐暖意。 一旦接触过暖,谁又想重回?寒冷。 而且…… 黎书青突然又有些羞涩起来,好一会才讷讷吐出句:“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在乎我们家乱七八糟的家事。” 秦溪笑。 “我是跟你好,又不是跟你家人好,你讨厌谁我就?讨厌谁。” “我相信你。” “以后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秦溪眨眼?。 “好。” “算了,以后还是别对外人笑,只在家里笑就?成?。” 不笑都有不少人上赶着,要?是让人如?沐春风,那还得?了…… “好。” “那以后见你爸,咱们要?给他好脸色吗?” “给你什么就?接着,但不用给什么好脸色。”黎书青说。 “那我就?用来孝敬外公外婆,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真聪明。” 黎书青宠溺地笑着,两人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这姑娘可真是我家的福星。” 客厅门口?,一边门外站着个人,原本说要?去厨房的老两口?一直静静看着。 许婉华笑着笑着鼻子不由泛酸起来。 好的婚姻既能?是旗鼓相当互相扶持前?进,也可以是互补形成?一个完满。 无论哪一种,都要?建立在互相喜欢之上。 “有秦溪守着书青,你和我都该放心了。” 赵国庆拍拍妻子的肩,转身瞬间,古板的脸上也不由红了眼?眶。 冷清多年的赵家这座院子,终于迎来了欢声笑语。 第49章 寿北市肉类储存库 要?不?是李宗成带路, 秦溪根本找不?着寿北市最大的国营宾馆后竟然隐藏着座储备库。 两人在大门?前等了没多?会儿?,一辆巨型的冷藏车闪烁着车头灯缓慢驶入储备库。 “你别看江师傅人很朴素,他可是咱们寿北市唯二?两个能开冷藏车的司机, 还专门?接受过外国专家培训。” 李宗成小声跟秦溪介绍江师傅。 江师傅每个月工资三百多?, 比一科级干部都高?。 没办法, 这种专业人才放哪都抢手,更何况寿北市连一辆冷藏车都没有。 秦溪点头。 “江师傅办事利索,就是脾气不?大好, 咱们不?要?一上来就提钱的事……” 虽然江师傅答应了可以帮忙带,以后和他直接接触的是秦溪,当?然得先介绍两个人熟悉。 “好,我们先把人请到我店里吃过饭再?说。” 虽然对人江师傅来说是小事一桩,那可是秦溪接下来经营的主要?买卖。 正如此?想着,大门?上的小门?突然拉开。 一个身材纤细,甚至有些瘦弱的短发女人走?了出来。 李宗成一见, 立刻笑着迎上, 秦溪在微微诧异后也跟了上去。 江师傅是位女性,而且看年纪就三十来岁,长相还是很秀气的那种类型。 “江师傅。” “李总。” 江师傅爽朗一笑, 声音和长相很相符, 细软的带了些水乡姑娘的温柔。 两人握了握手, 江师傅的目光落到秦溪面上:“这就是你说的秦同志吧?” “江师傅你好。”秦溪也伸出手。 手掌相握间, 双方都感觉到了对方掌心上的老茧。 “咱们边走?边说,这正好拦着人进?出。” 江师傅原名江柳燕,不?过由?于她工作的特殊性, 大家都习惯了称呼其为师傅。 喊着喊着所有人都以江师傅来称呼她。 “我听李总提过你,小小年纪就开了家饭馆, 很了不?起。”江师傅称赞道。 秦溪语带佩服地回道:“比起我,你更厉害。” 单薄肩膀与数不?尽的男人竞争最后脱颖而出,还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 “你们就别互相吹捧了,先去吃饭。” 李宗成看两人相处愉快,总算是放下心来。 走?向小吃店的一路上,秦溪与江柳燕相聊甚欢,自然也知道了对方的一些基本情况。 江柳燕二?十九岁,就是寿北人。 父母在最艰苦的年景中相继去世,她又?没个兄弟姐妹,所以这些年基本都是独来独往。 她每月月头从广市跑五趟寿北,再?从寿北拉一些冷冻商品回广市。 到寿北休息一天?,第二?天?返程。 十趟跑完后跟随同事的车回寿北一周,再?之后从寿北开回广市,依次轮转。 别看江柳燕斯斯文文,饭量比李宗成瞧着都要?大。 秦溪炒的五个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一抹嘴豪爽地岔开腿靠坐在棚子架子上。 “寿北市内的国饭店不?说全部,十家八家我也去过,还没哪家让我吃得停不?下来。” “以后到寿北你就来我店里吃饭,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管饱!”秦溪笑。 “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啊!”江柳燕笑,然后坐直身子主动开口:“货不?用你来取,我骑库里的三轮车给你送来,你管我顿饭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 话倒是说得分外不?好意思?,可秦溪明显一亮的双眸可没半点拒绝。 “你都请我吃饭了,我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那可就麻烦江师傅了。” 江柳燕倒是乐得和秦溪打交道,不?用藏着掖着拐弯抹角。 秦溪提运费,她干脆表示车和油都是单位的,自己就是顺带着而已。 每趟只要?给五块钱油费,她把钱交给单位,堵了某些人趁机找麻烦的借口。 一个月二?十块的费用秦溪完全承担得起。 谈好价格,李宗成放心离去,江柳燕还故意留下来和秦溪多?聊了会天?。 她工作的环境中全是男同志,同事家眷偶尔碰见说得最多?的也都是家庭琐事和给她介绍对象。 江柳燕避之不?及,又?没个能说话的亲人朋友。 难得碰到秦溪这么说得来的同志,话匣子一打开就跟流水似的哗啦啦。 江柳燕脾气不?古怪,相反甚至有些话痨。 平时之所以板着脸,不?过就是不?想在工作上让其他同事看轻,久而久之自然威名在外。 一直聊到秦溪晚上关门?,江柳燕才高?兴离去。 就连秦雪都很是感慨江柳燕的嘴说大半天?都不?带停,连口水都不?用喝。 姐妹俩兴冲冲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太好。 一问秦涛才知道。 “外婆也跟着外公去了。” 短短几天?,失去主心骨的柳氏就如同被抽干了似的快速枯萎。 张铁柱丧事办完,张秀芬又?操办了养母的丧事。 “爸妈明天?就回来了,我们……” 秦涛说,可是说着说着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秦家人中,最伤心的肯定是张秀芬无疑,但其他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电话中简简单单的一句去世,也许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抚平伤痛。 就在这种沉默又?带着悲伤的气氛中,兄妹几人迎回了秦海夫妻。 意外的,两人中满脸疲倦看着很累的反倒是秦海。 而秦海的累完全来自于这一路所背的几大包东西。 此?次离开黄竹村,他们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就连锅碗瓢盆都没放过。 张秀芬脸上有笑意,仿佛早已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轨迹。 上班下班,和李秀兰斗嘴,时不?时骂家里孩子们几句。 秦溪以为她是将伤心藏在了心里,可一个多?月观察下来却发现,她老妈是真豁达,还能在孩子们面前提起外公外婆去世的事。 “你们外婆去世前给你们留了东西。” 秦涛得了五十块钱,秦溪秦雪和潘来凤都是银首饰,是当?年柳氏结婚的嫁妆,就是最困难的时期都没拿出来过。 “你外公外婆辛苦一辈子,这回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张秀芬幽幽叹气。 “妈,你不?会躲起来偷偷哭吧?” 秦雪把玩着刚得的银耳环,不?怕死地刺激起张秀芬。 如愿听到老妈尖着嗓子怒吼:“哭个屁,以为老娘是什?么小孩儿?吗!” 啪—— 秦溪:“……” 作死的是秦雪,为什?么挨打的竟然是自己。 “那外公外婆那屋空着,让我住呗?”秦雪继续作死。 这回是兄妹三个都各自被打了两巴掌。 “……” “秦涛你们两口子搬到那间大屋子去,小屋让望家和志明睡。”张秀芬瞥了眼秦雪:“你滚回屋里去收拾衣服,过几天?去广市找你大姐。” “我跟三姐……等等……妈,你说什?么?” “包亮他们在广市盘了个铺子批发衣服,缺个能说会道的售货员,你去!”张秀芬冷硬地道,说着往沙发上不?知又?在捣鼓什?么的秦海瞅了眼:“你明天?带秦雪去办那个什?么身份证,有那玩意儿?就不?用开介绍信了。” “知道了。”秦海回。 “妈,我真的能去广市?”秦雪很是激动,从板凳上跳起来抱住张秀芬的胳膊就撒娇:“我一定赚大钱回来孝敬你。” “天?天?在家看着就烦。”张秀芬说,说着说着又?感伤起来:“以后可不?是在家里,出去得听话……” 小小年纪就要?出远门?,张秀芬怎么能不?担心。 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许多?,又?是拿路费又?是叮嘱。 秦溪听了觉着没什?么新?意,瞟到秦海很专注地在那忙碌着,心里突然想起了件事。 “爸。” 悄悄移到沙发,凑到秦海身边。 发现他捣鼓的竟然是前几年包亮被骗剩下的那个收音机壳子。 “有事说正事,你爸我忙着呢。”秦海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移开。 秦溪先看了张秀芬那边一眼,接着才小声道:“爸,我打算买个冰柜。” “买那玩意儿?干什?么?” 秦溪就把买牛油和牛杂的事说了说,运输来的量要?管一周,必须得有冰箱储存。 而且做好的底料最好也放在冰柜,确保短时间内不?会变质。 “要?不?我去回收站给你淘个?” 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回收站里的破烂玩意儿?,秦海觉着修修应该能用。 “你们父女俩跟贼似的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你女儿?要?买冰柜,我没同意!”秦海立刻撇清关系。 秦溪:“……” “一天?净想着那个什?么回收站淘破烂,既然是做买卖要?的东西,当?然要?买个新?的。” 张秀芬早听到了两人的嘀咕声。 “妈!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妈妈。” 秦溪立刻转移目标,也扑上去拍马屁。 “再?拍马屁也没用,你自己出钱!”张秀芬冷酷推开。 “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撒娇羞不?羞。”秦雪突然插话道,双手还故意做着羞羞的动作。 孩子们一听,立刻跟着起哄,围着秦溪说要?吃喜糖。 也不?知是院里谁跟他们说结婚就是吃喜糖,两个孩子越叫越高?兴,围着秦溪跑来跑去。 “臭丫头。”提起这事张秀芬就来气。 黎书青竟然有事没事就往小吃店钻,这要?放在十年前,还不?知道要?听多?少闲话。 “妈,你还不?知道吧,黎大哥还上咱家过年来了……”秦雪又?道,后半句抱在一起还是识相的没说出口。 “死丫头,爸妈都没在家,你怎么就让他上咱家来。” 秦溪又?挨打了。 “姐还去黎大哥家了。” 秦溪:“……” 后背结结实实挨了几下,疼得秦溪龇牙咧嘴。 “过几天?就让黎医生上家来吃饭,咱们也得正式看看未来女婿才成。”秦海说。 夫妻俩话题一转,又?开始说起秦溪的终身大事安排。 “……” 冰柜买回来,轰鸣作响的声音根本没法放在睡人屋里。 秦海和院里其他几家人商量,最后把堆杂物的地方清理出来建了个小屋子专门?放冰柜。 *** 暖潮浮动,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树木清香气。 秦溪把用以遮挡寒风的帆布全部卷上去,让暖风吹进?棚子里,也将一股股香味带到四面八方。 炒制火锅底料时散发的香味无疑霸道非常。 尹鹏和同事们刚走?出办公室,就闻到了借着风飘散来的香味,引得人不?住地嗅闻。 “不?用问就知道是报刊亭小吃店飘来的味道。” 几人手里都拿着饭缸,原本是去食堂打饭的。 食堂今年是换了大厨,可大锅饭哪能跟小锅炒的菜相比,光是锅气都差着一大截。 尹鹏舔了舔嘴唇,本来是跟着同事们继续往食堂走?。 走?到中途突然停下,用勺子一敲搪瓷缸:“打牙祭,走?!” “走?!” “大不?了这周都吃食堂。” 简直是一呼百应,一大群男青年呼啦啦地往秦溪的小吃店走?。 刚到附近,尹鹏忽然抬了下手:“你们看那几个人。” 电影院门?口,三四个穿着花衬衣喇叭裤的男人边抽烟边往马路这边走?来。 他们衬衣口袋上都别着朵塑料花,领头的是紫色,后边有黄的还有绿色。 最近城里风头很尽的一伙地痞标志,在周遭郊区是出了名的路霸。 “他们怎么会进?城来了?”同事中有人疑惑。 大家都觉得不?妙。 那伙人的目标好像正是小吃店。 呵——呸—— 几人穿过马路,吊儿?郎当?地在路边扔掉烟头,眼看着干枯的草丛燃烧起来,而后吐了口口水。 “进?去看看。” 领头的男人指了指棚子,一伙人笑。 落在最后的小跟班看草丛里火势渐大,上前随意踩了几脚。 一股黑烟冒起,小跟班也钻入了棚子。 “我们快去看看,别让秦溪同志吃亏了。”尹鹏说,带头加快步子小跑。 “大妹子,给哥们几个上点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男人声落,尹鹏立刻就听到了秦溪的声音。 平平淡淡没有半点惊慌,甚至还带了点慵懒。 “小店小本生意,先付钱后吃饭。” “哈哈哈……来你家吃饭就是给你面子,你还要?收钱?”男人发出猥琐的哼笑声。 “秦溪同志。” 尹鹏几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棚子。 法院里上班的年轻职工大多?是部队退下来的退伍军人,就算不?是身形魁梧,上过战场所养成的气势也不?是普通人能比。 尹鹏带头往那几个男人围拢过去,压迫感瞬间拉满。 “报刊亭小吃店是市法院的房子,我看你们谁有胆子吃饭不?给钱。” 地痞:“……” 几个地痞都是在郊区横行霸道惯了的,哪想到随便选了个破馆子竟然就撞上了硬茬。 不?敢跟尹鹏几人叫板,矛头只能转向秦溪。 “老子什?么时候说不?给钱,你狗眼看人低。” “我们还就不?吃了。” “走?。” 推开尹鹏几人走?出棚子,领头的男人猛然回头:“等着!我要?你好看。” 秦溪皱眉。 “再?敢来试试,我们就请你去法院审讯室走?一遭。”尹鹏追出去吼道。 几人脸色大变,撒腿狂奔跑远。 “他们还不?敢得罪法院,我们跟李副院长提提,派几个法庭武警这几天?出来巡逻。”黄有志安慰秦溪。 秦溪虽然点着头,心反倒是悬了起来。 这些人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驱赶只能是一时,只要?不?绝后患,迟早钻进?屋里。 自从惹下地痞之后,秦溪晚上把店里的一些重要?东西都带回了家。 一天?没动静,两天?还是平安无事。 潘来凤觉着尹鹏的话震慑到了那几人,多?半他们不?敢再?来。 如此?平平安安的三天?之后,小吃店还是出了事。 秦溪和潘来凤背着刚买的菜走?到电影院,就瞧见马路对面的小吃店一片狼藉。 遮盖棚子的帆布不?翼而飞,棚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都被砸得稀巴烂,就连报刊亭的门?窗都被打碎了。 两人赶忙跑近一看,才发现帆布全塞在了臭水沟里。 后厨的灶台被毁坏,大锅也被砸了个大洞。 “老天?爷,这伙流氓太嚣张了!”潘来凤气得浑身颤抖,心疼地望着洒落一地的咸菜。 “二?嫂,你先去公安局报案。” 秦溪冷静得多?,在四周走?了一圈。 将还能用的东西捡起来,又?用钥匙打开报刊亭的门?。 好在门?是铁门?,窗子外也有防盗栏,所以那伙人并没能进?入亭子里。 “……” 没进?去,比进?去也好不?了多?少。 屋里案板上全是飘散着恶臭的污水,柜子里的瓶瓶罐罐也难逃一劫。 秦溪叹了口气,也没立即打扫。 “哟!这是遭人砸了啊……” 中等身材,略显配胖,一张冒着有油光的面孔,男人口里叼着根牙签,双手插兜地走?进?了一片狼藉中。 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前几天?放狠话离开的中分头流氓。 “七哥,小心脚下。” 中分头流氓弯着腰,狗腿地把挡路的板凳踢开。 不?论穿着还是做派,都和港市电影里的地痞如出一辙,生怕不?知道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大妹子,你说你,非要?跟我们作对,明明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事,非要?闹得……” 伸手将桌上还仅剩的筷子筒扫下桌,筷子瞬间散落一地,尽数飞到了秦溪脚边。 “你们砸的吧?”秦溪淡淡地问道。 “这可不?能污蔑人,一会儿?公安来了别冤枉我们,只是正巧路过而已。” 被叫做七哥的男人似笑非笑,令人作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秦溪,缓缓挑了挑眉。 秦溪不?恼,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不?知道要?跟几位大哥赔罪的话,该怎么做?” “大妹子爽快。”七哥挑起大拇指,环顾了一圈小吃店后,冷笑:“为了避免以后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以后就由?我们保护大妹子如何?” 秦溪抬起眼皮,冷淡地扫了眼七哥为首的几个流氓。 忽地笑了:“要?多?少?” “五十怎么样?” 秦溪沉思?,片刻功夫好像就下定了决心,冷着脸冲几人点头:“可以。” 中分流氓伸手:“那就交钱吧?我们可不?想跟公安们打交道。” “这样吧!后天?我摆上一桌请大家吃饭。”秦溪又?换上讨好的笑意,动作麻溜地从兜里拿出五十块:“小本生意,以后就靠七哥多?多?关照了。” 中分男人趾高?气昂,昂头挺胸,一把拽过去钱后冷笑道:“记住了,是一个月。” “一个月五十?”秦溪面露难色,一咬牙一跺脚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下来。 男人更得意了。 “以后你这家店我们罩了。”七哥叉着腰,突然伸出手碰了下秦溪的脸,猥琐地笑了两声:“大妹子说请我们吃饭,我们可得承这个情。” 秦溪没躲,只是一脸讨好地笑着。 “这样吧!周六中午,我先把店里重新?弄一下,再?做一桌好菜招待几位大哥。” “还是妹子会做人。”七哥笑,朝几位跟班挥了挥手:“走?吧。” 几人走?了几步,七哥又?转头。 “公安那边你知道怎么说了吧?如果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哪敢啊!我以后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算你识相。” 几人慢慢悠悠走?远,秦溪就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 没多?久,潘来凤带着公安赶来。 秦溪知道,那个七哥的人就在附近看着。 公安查看完店里的情况后,询问秦溪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秦溪摇头,在潘来凤疑惑神?情中对地痞流氓的事只字未提,只说今天?来就这样了。 而结果也正如秦溪预料的那样。 没有现代的监控,没有证人,这桩案子最后只能以“会调查”作为结束语。 而且离开前,罗正峰悄悄告诉秦溪,不?要?对调查结果抱多?大希望。 城里最近发生了太多?起无从查起的打砸案件,还有报案之后被报复的。 这不?仅是一个城市的情况,而是全国都如此?。 公安局的人走?后,潘来凤也没问秦溪为什?么不?说怀疑对象,只是叹着气清扫门?前的垃圾。 罗正峰那几句话已经点醒了她。 现在的情况是说了也白说,还有可能遭到那伙人报复。 秦溪还是什?么都没说。 姑嫂两人把店里店外都擦洗了一遍,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全部都扔了。 其中花费好几百的帆布全部被污水浸透,就算洗干净味道也去不?掉,只能全部扔了。 收拾得差不?多?,秦溪回眸扫过电影院门?口。 那些监视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显然对秦溪什?么都没说觉得很满意。 那几人离开,秦溪先去找了定做帆布的兄弟俩,之后回家。 家里人都去上班了,只有包莉莉带着弟弟和刘娟在家里看电视。 秦溪关了电视让孩子们到门?口树下画画。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终于,潘来凤看秦溪坐到门?口,表情有了丝笑意,连忙坐下问起。 “这件事还得靠嫂子你。” 果然,潘来凤如是想着。 她就说秦溪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愤怒一直隐忍不?出,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你说,我去办。” 潘来凤也不?是怕事的人,搬了板凳靠近秦溪,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不?是什?么麻烦事,周六中午,你请郑峰一家来我们店里吃中午饭……”秦溪低声道。 那个什?么七哥不?是拿准了秦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她就偏要?把这件事闹大,不?信事情牵扯到公安局局长,还能不?了了之。 “那万一闹不?起来呢。”潘来凤有些担心。 郑峰能走?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为报父仇,不?知拐了多?个弯才把潘来龙送入监狱,其中处处是他的授意却一点都和他联系不?上。 “所以一定是郑峰一家。”秦溪笑。 郑峰再?滑头,他那部队退伍刚进?入公安系统工作的儿?子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郑局长的小女儿?从小就练习武术,我把她也喊上。”潘来凤立刻道。 秦溪点头。 以防万一,她还要?去趟医院把事情跟黎书青说说,哪有什?么比更高?级别的施压效果明显。 不?除掉这货恶霸,就不?会有安宁开店的一日。 *** 周六,阳光明媚。 焕然一新?的报刊亭小吃店早早就有人影走?动。 秦溪把新?买的锅刷好,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遍:“咱们让外公掺和进?来真的没事?” “没事,外公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呢。” 黎书青笑,抬起手背帮秦溪擦干净脸上的水滴,悄声又?道:“放心,警卫员也在呢。” 秦溪无奈点头。 她原本只是想借外公的身份狐假虎威一把,没想到真把老虎请到了店里。 穿着一身非常普通的蓝色工装,还在外系了围裙戴上袖套,赵国庆活脱脱就像是小吃店里帮忙的大爷 。 “一会给外公做点好吃的,不?然没力气闹。” 赵国庆背着手走?到后厨,冲秦溪慈祥地笑了笑。 “外公想吃什?么?我这就给您做。” “随便什?么都成,要?管饱的。”赵国庆笑,说完又?背着手走?出去,在棚子四周慢慢踱步。 秦溪:“……” 老爷子这身形和架势,就跟巡逻似的。 十一点半,潘来凤领着郑峰一家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郑局长,这是我妹子你也见过的。” “我记得,是当?时那个年轻的小同志,两年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郑峰笑,身后突然冒出个圆眼的小姑娘来,笑眯眯地冲秦溪招了招手:“姐姐好。”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郑峰妻子也笑。 潘来凤都到家来请了好几回,他们一家子也不?好意思?再?推脱。 看真是间小馆子,心里倒是再?没了半点猜疑。 “你们坐,我这就去炒菜。”秦溪招呼几人坐下,系上围裙转身去厨房,留下潘来凤招待。 这世上的巧合还真不?是一两句就说得清楚。 原本没来的郑国祥竟然也在不?久之后就来到了小吃店,同行而来的还有罗正峰。 两人都穿着便装,一走?进?棚子里郑国祥就惊讶地喊了声:“爸。” 郑国祥就是郑峰的大儿?子,今天?和罗正峰刚办了点事回来,打算在这里吃完饭再?回公安局值班。 既然碰到了,那就正好凑成一桌。 秦溪炒完菜,端上。 而她一直等着的人,在大家刚动筷不?久就赶巧来了。 人还未到,嚣张的语气就先传了进?来。 “大妹子,哥哥们来吃饭了。” 七哥带头进?来,目光只是在吃得热闹的一桌人身上匆匆划过,大摇大摆地勾了凳子坐下。 “你们想吃点什?么?” 秦溪站起来,神?情很平淡,就像是对待平常客人那般走?了过去。 “几天?不?见,妹子更漂亮了。” 七哥不?忙着点菜,倒是先用下流的目光在秦溪身上扫了遍。 “不?知几位想要?吃点什?么菜?”秦溪还是那样不?冷不?热。 七哥“哎哟”了声,以为秦溪是因为有熟人在场所以放不?开。 她越是这样,就越激起了这几个地痞的劣根性,就想当?着家人朋友的面欺辱为乐。 “大妹子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七哥笑着,突然抬起脚尖踢了下秦溪小腿。 “臭流氓!”秦溪大叫一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哭着就把菜板子往七哥脑袋上敲去。 咚一声闷响。 木制的板子敲得七哥眼冒金星,也瞬间激怒了那几个霸道惯了的小跟班。 “臭婊子,竟敢打我七哥。” 中分流氓还是第一个跳出来,挥着右掌作势要?给秦溪一个教训。 “竟敢打人。” 郑国祥和罗正峰跳起来,黎书青和赵国庆也从厨房走?了出来。 “秦溪。” “外孙媳妇。” 赵国庆看到秦溪流眼泪,以为她真被这几个流氓轻薄了。 怒火瞬间升腾而起,军队里多?年养成的暴脾气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腿脚不?利索的事。 随手从墙边拿起扫帚,一瘸一拐地冲了上去。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们这几个臭流氓。” 秦溪顿时吓了跳,装出来的眼泪立刻缩了回去,只顾着喊黎书青快扶住外公。 啪—— 这一晃神?,右脸是结结实实挨了巴掌,后腰更是被一直伺机而动的其他小流氓踹了两脚。 “秦溪!”黎书青脸色一白,刚扶住赵国庆,又?匆忙朝秦溪跑来。 “秦溪。”罗正峰跟着大惊失色。 “今天?就让哥几个给你点教训,以后每个月不?交一百块你这家……” 狠话还没放完,中分流氓就结结实实挨了郑国祥一个左勾拳。 大家涌上来保护秦溪,流氓们同样保护自己人。 一时间,棚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掌中分流氓用尽了力气,秦溪整个人被打得眼冒金星,身体顺势往后倒去。 “快去看看秦溪,老子去打死那个臭流氓。” 赵国庆叫着,挣脱黎书青搀扶,挥舞拐杖冲了进?去。 秦溪只觉着脸上的疼痛还没减轻,后脑好像又?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不?过这一碰倒是让她清醒许多?。 事情果真入她预想那般闹开,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小插曲。 秦溪……成了第一个受伤的人。 第50章 脑袋昏昏沉沉间, 秦溪好像看到棚子?里又涌进来了不少人。 一个小姑娘叫喊着朝七哥冲去…… 这一掌威力太长?,等她清醒,那几个地痞已经全被人压在地上, 双手铐上了手铐。 “我送你去医院。” 鼻尖飘来淡淡的消毒水味, 一向冷清的音色中充满焦急, 医院两?个字甚至都破音了。 秦溪抬起眼皮笑?了笑?:“没事。” 电视剧里那种不管不顾抱起女主就?往医院冲的戏码并没有发生,黎书青扒开?秦溪的眼皮左右观察,而后在脸颊和后脑勺一通检查。 “没有撞到脑袋, 反应也正常……” 秦溪:“……” 接下来的专业术语秦溪没听懂,反正下一秒他就?喊了声“二嫂”而后离开?了。 秦溪被搀扶着刚站起来,就?瞧见黎书青走向了角落站着的郑国祥。 “没事,就?是个小口子?。” 郑国祥无所?谓地笑?了笑?,脸上兴奋还没消下去,又冲地上的地痞扬了扬拳头。 “都带回公安局。” 郑峰逆光站在阳光中,冷冷地发话。 “秦溪妹子?你没事吧?” 尹鹏扔下地痞, 走过来关心道, 随即就?发现了正用拐杖头敲那个七哥手背的赵国庆。 “赵爷爷。” 郑峰看过来,眸光一凛,刹那间挺直了腰背。 “赵司令。” 立正, 军礼, 面上表情严肃中又有些心虚。 此刻的郑峰只希望刚才混乱中, 老司令没注意到他全程作壁上观, 一直只是观察着。 同?时心里又暗骂自己愚蠢,刚才虽然是背对着而坐,怎么就?没在老爷子?冲上去时多看两?眼。 赵国庆没搭理郑峰, 只是转头吩咐警卫员:“去把我的衣服拿来。” 绿色旧军装重新穿上身,满身荣誉勋章成了最好的身份证明。 郑峰全程不敢发一言。 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公安局, 穿街过巷,引来无数围观。 有百姓拍手称快,大喊终于抓到这伙横行霸道的地痞流氓。 赵国庆这才回头冷冷地瞥了眼郑峰。 市公安局大堂。 “先?坐着休息会。” 黎书青扶着秦溪坐到墙边的椅子?上,潘来凤和尹鹏几人也顺着坐下。 “我们已?经给李副院长?报信儿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法院那边就?会来人。”尹鹏小声说。 “咱们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潘来凤问。 “有没有头昏的症状出现?”黎书青问。 大家的关心秦溪统统回了,而后神情兴奋地看向从?楼梯口涌出来的一大群公安局领导。 黎书青在秦溪耳边轻声解释。 当年跟随外?公的一部分兵都进入了公安系统,现在寿北市公安厅厅长?曾经是赵国庆的副官。 老首长?发威,当着众多人面举起拐杖将那些低头不敢吭声的老部下骂得狗血淋头。 大骂他们刚过几天?好日?子?狗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辜负国家辜负人民,天?天?关在办公室里喝两?杯茶就?等着下班。 一群年过半百的公安局大领导们被骂得一声不敢吭。 等老首长?骂完,还得有眼色地递上茶水,生怕渴着了人。 赵国庆咕咚咕咚灌下茶水,大吼:“给陈国伟打电话,我倒要好好问问他,寿北市的治安怎么被他管成了这样。” 而后,拐杖抬起,指向秦溪:“这些地痞流氓今天?敢打我外?孙媳妇,明天?就?敢打我。” 数道视线,落到秦溪脸上。 秦溪捂着脸,委屈巴巴地挤出两?颗眼泪来:“我的店已?经被砸过一回了,他们还威胁不准我们告诉公安,要不路过一次打我们一次。” “看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老百姓受了委屈都不敢声张,你们就?是这么干公安的!” 说完,赵国庆使劲一跺拐杖,气冲冲地吼:“我就?在这等着陈国伟。” 警卫员连忙扶住老爷子?,故意高声道:“要不要给师长?打个电话?要是知道您今天?差点受伤,我肯定得挨罚。” 秦溪清楚看到那些领导齐齐哆嗦了下。 黎书青又附到秦溪耳边小声解释:“赵师长?是我外?公干儿子?,咱们都要叫大舅,他……脾气有些急躁。” 赵国庆教训用吼,而他大舅是直接上皮带,黎书青觉着用急躁来形容已?经算是比较温和了。 秦溪心里暗吼一声好家伙! 有这么个大舅,那她还折腾什么啊…… “这件事别?告诉他。”赵国庆说,说完直直看向郑峰:“你以前是二娃子?的团指导员吧?” “二娃子?就?是陈厅长?的小名。”黎书青又小声解释。 "报告首长?,是的。”郑峰立正回答。 “那就?去你办公室等。” 说完,又高声让黎书青带秦溪到医院去看看。 “秦溪,今天?这事有外?公在,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老爷子?在两?人搀扶下上楼。 空气一松,立刻有人围上来请秦溪到办公室做笔录。 全程不超过二十分钟,描述完事情经过,和以前那几个地痞威胁勒索的事。 在秦溪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公安局还专门派了辆吉普车把秦溪和潘来凤送到医院。 检查完没什么大碍,又专门送人回了家。 在床上安顿好躺下,黎书青去小吃店关门,潘来凤才抓着机会问起:“你是不是故意让那坏蛋打的?” 秦溪:“……” 她当时可没想使用苦肉计,纯粹是因为分心才挨了那么一下。 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是失智了吧。 看秦溪没答,潘来凤以为自己猜中,语重心长?地劝解她以后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做傻事。 秦溪忙连声保证。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刚才公安局的一片混乱中,尹鹏趁大家都去看赵国庆,悄悄告诉了潘来凤一件事,让她转告秦溪。 “尹同?志说,法院原址拆迁后的建设项目文件已?经下发,说是要建什么百货大楼,还有条街。” 秦溪挑眉。 这不就?是商业街的雏形? “他还说最近要买名额的话尽快,等消息在法院内部传开?,估摸着就?没多少人愿意卖了。”潘来凤又说。 “我明白了。”秦溪点头。 她手头现在有八个名额,大多是以八百块到九百块收回来的。 消息暂时还没传开?,但接下来的收购价格肯定会水涨船高,她动?作是要快些了。 秦海夫妻下班,秦溪难免又被张秀芬骂了一通。 家长?见第一次正式见女儿对象在这样有些特殊的情况下来到。 第二天?一早。 秦溪跟往常作息一样起床准备,按时到小吃店门口去开?门。 将昨天?混乱中撞翻的碗筷重新打扫清洗。 早上好像和平时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有偶尔来的食客会问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很寻常。 下午,街上突然就?出现了许多公安。 卡车在城中游走,车上的喇叭不听宣传着寿北市从?今日?起进行全市严厉打击犯罪活动?。 街上出现大批持枪巡逻的公安队伍。 许多隐藏在大街小巷的犯罪分子?窝点都被清理。 被群众举报罪证确凿的犯罪分子?判刑前还被压着在城中游行接受人民群众批判。 犯罪事实严重者直接枪毙。 寿北市内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严打。 每回被抓获的地痞流氓游街,卡车都会从?秦溪店前经过。 她在车上看到了七哥,见到了那个曾经很嚣张的中分流氓,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罪犯。 短短几个月,寿北市内的治安焕然一新。 而这股全国泛滥的犯罪之风,也在其他城市引起了许多恶性案件。 国家□□关于整治全国治安,严厉打击各类犯罪活动?的决定也随之出台。 寿北市因此还被作为了全国学习模范,受到重点表彰。 不过于秦溪而言,小吃店的火爆才是确切改变了生活的主要原因。 麻辣牛杂和清汤牛杂成了小吃店的招牌菜。 而且她炒制的火锅底料同?样受欢迎,每天?光是来购买底料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秦溪放在小仓库里的冰柜从?一个发展到了两?个。 不下雨的时候,店里桌椅板凳都摆到了马路两?边。 *** 秋天?少雨,天?空一直蓝得非常宁静。 伴随着略带凉意的秋风,院里柿子?树又挂满了橘红色果实。 正好种在吴家和秦溪中间的这颗柿子?树每年秋天?都结满了果子?,李秀兰和张秀芬会先?商量好谁摘哪边的柿子?。 今天?秦溪就?是被两?人商量的声音吵醒。 没有秦雪看小说时咯咯的笑?声,屋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兄妹仨挤在一起时候只觉得屋子?狭窄,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又觉着这间屋子?大得都有回音了。 “你二女婿挣了大钱,你还天?天?跟我抢什么!”张秀芬说。 李秀兰不甘示弱;“你大女婿不是赚得更多!” “算了算了,今天?中秋懒得跟你吵。” 一年一次的中秋节,对秦家人来说,更是难得的团圆日?子?。 张秀芬许是想到即将回来的女儿女婿,最终在争抢柿子?多少上难得选择了退让。 张秀芬这么一说,李秀兰也没了多少争夺的兴趣。 “不知道吴建国接到卓三?他们没有?” “我听说是早上六点的火车,这都八点多,也该回来了。”张秀芬也到。 自从?介绍信逐渐取消改为身份证后,外?出回家变得容易许多,只要有钱买火车票就?能随时回家。 到广市快两?年的大姐秦梅和姐夫包亮决定今年中秋回家一趟。 回家看看父母孩子?,顺道也办身份证。 前几天?就?接到大姐电话,说是今早六点的火车到寿北,一早秦海就?和吴建国去火车站接人。 秦溪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口立刻跳出两?个脑袋,包志明趴在窗台上连忙挥手:“三?姨,别?忘了要去接表舅。” 包莉莉也吼:“我们要快点去,争取第一个接到表舅。” 秦溪笑?着点头。 今天?二哥和二嫂说要亲自下厨,秦溪不用进厨房。 她只需要负责一会儿去学校接回早自习结束才放一天?假的秦望家。 收拾好,一大两?小出门。 到水井小学时,门口只站着零星几个家长?,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菜和月饼。 “秦溪。” 刚在学校门口站了一小会,马路对面突然有人高兴地挥舞着手大声招呼。 秦溪转头一看,好半晌才确定,这个笑?着的姑娘是……柳雪花? 柳雪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淡蓝色衬衣黑色裤子?,头发扎成高马尾,怀里好似还抱着几本书。 风尘气完全褪去,笑?意明媚的宛如和晴空融为了一体。 就?是这样朴素简单的穿着,却显得柳雪花更加漂亮耀眼。 “你怎么在这?”秦溪惊喜笑?道。 自从?柳雪花搬出大杂院在外?租房子?住后,秦溪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到她了。 “我刚从?家里出来,路过正好瞧见你。” 柳雪花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随即便把怀里的书递给秦溪看。 “你要重新考大学?” “去年试过,没考上,正打算把书拿去小书店换点钱。”柳雪花笑?:“你也知道我的情况……” 工作没了,家里又待不下去 。 柳雪花搬出大杂院后就?靠以前的积蓄生活,找了许多工作都无果后决定去拼一把考个大学改变命运。 但和她一样的人何止少数。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人高考能真正考上的少之又少。 柳雪花不出意外?落榜,最近正忙着到处找活儿干,要是实在找不着,那就?只能南下去深市碰碰运气。 “今天?中秋节,回家吗?” 秦溪拍拍她的肩膀问道。 “当初离开?家我爸妈就?说了跟我断绝关系,回那去干什么!”柳雪花摆手。 “我店里正好要找人。”秦溪又突然说道,而后着重提道:“不过我的小吃店天?天?要处理牛杂,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 “真的?”柳雪花眼前一脸,立刻保证:“你让我掏大粪我都可以。” “你这比喻可真是……”秦溪哭笑?不得,虽然处理牛大肠时可能确实涉及到掏粪这件事。 “三?姐。” “秦望家出来了,你先?接孩子?回家去过节吧。” “那你去我家过节?” 秦溪冲秦望家招了招手,又忙转身跟柳雪花道。 柳雪花已?经转身离开?,笑?着跟秦溪摆了摆手:“我还是在自己租的屋子?里待着自在些,明天?见。” 柳家还住在大杂院里,不过与之以前变得更加透明。 柳雪花的大哥现在见着秦溪都会绕路,宁愿往冲凉房后的小路绕过去都不敢从?秦家门前走。 这一来二去的,秦溪几乎都快忘记了院里还有柳家这么三?口。 接到秦望家,四人慢悠悠地才往家里走。 人还未到,院里的说笑?声先?传了出来。 包莉莉抢先?跑上梯子?,往楼梯里抬头瞧了两?眼,立刻又冲了回来。 “三?姨,好像是我爸妈回来了。” “什么叫好像?”秦溪笑?。 走进门一看,发现这句话说得还真没错。 一堆或站或坐的邻居中,一头大波浪的秦梅,上身格子?女士西装,下身短裙,典型职业套装打扮的秦梅最先?映入眼帘。 除了那张还能看出点原本影子?的脸,和曾经那个内向懦弱的大姐没有半点相像。 “秦溪回来了。”李秀兰一叫,院里的人全都看了出来。 “莉莉,志明。” 作为母亲,秦梅当然是最先?看见躲在秦溪身后的两?个孩子?。 包莉莉对父母还有印象,秦梅一出声就?认出了妈妈,立刻跟小鸟似的扑了过去。 包志明却早已?模糊,抓着秦溪的裤子?一脸陌生地望着。 “志明。” 坐家门口的包亮笑?呵呵地朝包志明拍了拍手:“到爸这来。” 能看得出来发型应该是专门经过打理的大背头,不过一天?一夜的火车压扁了后脑勺头发,就?跟面扇子?似的展开?着。 不知是不是沿海城市流行,包亮还特意留了两?撇胡子?。 一笑?起来眉毛和胡子?同?时颤动?,再配上那个发型,处处都透着股滑稽。 “大姐,姐夫。”秦溪抱起包志明,走进人堆。 “三?妹。”包亮笑?。 “三?妹。”秦梅伸出手拉着秦溪坐到了身边。 等秦溪把包志明抱给包亮,转了圈没看到秦雪的身影有些意外?:“秦雪没回来?” “秦雪现在可是我们中最忙的人,咱们档口全靠她撑着,走不开?。” 秦梅抱着包莉莉,亲了又亲女儿的小脸蛋,看似没注意,可没想到竟然还是她先?回答的秦溪。 “四妹能说会道,上个月还帮我们拉到一个出口大订单,足足有……” “咳咳——你们还不饿?” 包亮刚张开?准备比划的手抬起就?被秦海按下,扭头就?冲厨房叫人:“老二,饭做好了没?” “好了好了!”秦涛的声音传来。 等邻居们散去,张秀芬才从?屋里走出来狠狠拍了包亮后背一巴掌:“财不外?露没听过,有点钱就?瞎显摆。” 包亮嘿嘿笑?着,倒还是和以前那副没皮没脸的模样。 进屋关上门,秦海才问起包亮几人在外?的情况。 还是秦梅先?开?口,继秦溪后秦海夫妻也被大女儿的改变吓了跳。 秦梅说起广市的事业来头头是道。 先?从?他们在深市如何在服装集市上摆摊赚钱又如何辗转去了广市。 她说得顺畅,大家听得也非常清楚。 他们夫妻在广市从?事服装批发行业,不仅向国内各大城市,还接国外?单子?,与服装厂进行合作。 “由于我们本钱有限,否则直接盘个服装厂,肯定比光是搞批发赚得多。”秦梅浅笑?着说。 包亮忙点头附和:“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真正赚大钱的是那些服装厂。” “那你们这一年到头能挣多少?” 秦梅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他们赚了多少,不过处处都有种广市处处能捡钱的感觉。 “一个月这个数。” 包亮比划了个八的手势,张秀芬瞠目堂舌,倒吸了口凉气直接道:“一个月八百?” “八千。”包亮得意道,刚说完就?被秦梅踢了脚:“竟会瞎说!各种成本都被狗吃了……” 每个月流水看着是挺惊人,不过其中房租和各种运输费也算不少,最重要的是压货钱。 要是眼光不好,进来的货卖不出去,那批货就?得砸自己手里。 所?以秦梅才说秦雪现在是他们中最重要的人。 进什么货,什么款式适合什么人穿,秦雪的眼光最好,才让这半年挤压货款的情况逐渐减少。 听她这么一说,老实本分的秦涛立刻摆手:“没点胆子?可真不敢干。” “可不是,去年进错了一批货,三?个月都白干。”秦梅赞同?。 从?天?天?担惊受怕得睡不着觉到能坦然面对砸手里的货,她也足足用了两?年。 “那条裙子?挂着好瞧,谁知道穿上身会那么难看。”包亮不服气,还比划了下:“当时我和卓三?都觉着好看。” 衣服穿在塑料模特身上好看,可一换到顾客身上就?出现了袖口过长?,领口过大等问题。 秦溪听姐夫说着,突然想到了前世直播间带货里的主播。 “咱们普通人的身材肯定和塑料模特不一样。” 凹凸有致,长?腿长?臂的模特是按照国外?身形比例制作,不过是为了让衣服更有型。 可华国人的身材明显和国外?人种不一样,当然不可能只依靠塑料模特来判断好看与否。 秦溪站起来,拉过张秀芬,利用两?人不同?的身材比例做了一番说明。 “妈的手臂到这,而我的在这,你们再看我们肩膀……” “原来问题出在这。”秦梅立刻恍然大悟。 以前的衣服大多是以宽松舒适保守为主,所?以衣服袖口长?些短些并没有多少大碍。 可改革开?放后女装渐渐追求曲线美,不合体的衣服自然不受欢迎了。 “那要怎么让进货的老板看出这些衣服好看?”秦梅连忙追问。 “把塑料模特换成真人模特。”秦溪说,而能说会道又长?得好看的秦雪自然是最好人选。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梅大喜,又抱着儿子?亲了几口继续道:“以后去服装厂选款式,我们也可以亲自上身试试,那就?可以知道普通人穿上究竟是什么效果了。” 举一反三?,甚至还将思维都拓展开?来。 秦海几人没听明白秦梅和秦溪说的什么,不过大女儿和女婿的变化明显得让人无法忽略。 同?时牵挂着的心也终于稳稳落地。 “你们姐弟几个说着,我和你爸去厨房端菜。” 看姐妹俩说得兴起,张秀芬不打算再掺和,跟秦海两?人欣慰地去了厨房。 父母一走,秦溪只是犹豫了片刻后干脆问道。 “大姐,你们带了多少钱回家?” 如果是以前的大姐,秦溪可能不会提,因为说了也白说。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想看看大姐会不会再次刷新家人对她的认知。 50-60 第51章 “嗯?”秦梅先是疑惑地望了眼秦溪, 看她神情没有什么异常,拍拍包莉莉:“带弟弟去外边玩,妈妈爸爸和三姨说说话。” 孩子们拿着收到的玩具欢呼而去, 屋里?就剩下姐弟几人。 秦溪开口?, 将法院拆迁卖名额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说?。 包亮立刻展现出极大兴趣, 连连点头表示可以买。 而秦梅在思索片刻后?,又问:“你是打算买房子还是靠名额挣上一把。” “名额留两三?个,其他全卖了。” “我们带了四千块钱回来。”秦梅点头, 看了眼?包亮。 姐夫立刻屁颠屁颠地去沙发下把行李袋拖出来,在袋子里?翻找好一阵,最后?将缝在衣服里?的钱取出来。 “咱们都是普通人,大部分名额都转卖出去是对的,要是被法院那些卖名额的人发现你赚了大钱,难保不会心里?不痛快背地里?找麻烦……” 秦梅接过钱,边说?边数出一千块放一边, 剩下地都递给了秦溪。 这几年在外头摸爬滚打, 着过不少道,要说?能看透人心那是不可能,但?至少明白了凡事都得多个心眼?。 “两千块拿去弄, 剩下这一千块等我走了你再给爸妈。”秦梅看了眼?秦涛夫妻, 又从自己那一千块里?拿了两百块:“留着这几天买菜。” 潘来凤摆手拒绝:“都是一家?人, 提啥钱不钱的。” “拿着!”秦梅塞过去:“以前住家?里?白吃白喝, 现在哪能还跟以前那样厚脸皮。” 姐弟几个又说?了不少话,张秀芬喊吃饭才收了钱不再提名额的事。 他们不想父母担心,却唯独忘记了家?里?这完全不隔音的屋子。 大家?的聊天内容一字不差全落到了秦海夫妻耳中。 两年前, 张秀芬或许早挥舞着锅铲冲进屋里?对几人一顿臭骂。 但?换到今日,他们只是互相对望一眼?, 而后?像是没听到似的各自埋头继续做饭。 变的不仅仅是家?里?的孩子,还有他们自己。 人是变了…… 就是张秀芬做饭的手艺还是没什么进步。 包亮连刨好几口?饭菜勉强压下了油得敷嘴的菜,以前是白水炒菜,现在是用油煮菜。 “妈。明天早上我们带孩子回趟包家?。” 吃着吃着,秦梅突然道。 “你们去就是,带孩子干什么?”秦海不悦道。 孩子在秦家?住了好几年,就没见?包家?老太婆来瞧过,再加上秦望家?考试时的事,提起?包家?他可没法子有半点好脸色。 秦梅笑:“我们打算带孩子去书店买点学?习用品,顺道去包家?一趟。” “那还差不多。” 秦溪本来在安安静静吃饭,忽然感觉老妈翻来覆去看了自己几眼?,正奇怪间,就听张秀芬忽然道:“那你们顺道去国营商店买点东西,我一会拿钱给你。” “要买什么东西还得专门去国营商店?”秦梅好奇问。 “过几天咱家?要来客,招待客人用。”张秀芬说?。 大家?都停下吃饭,齐齐看向秦海夫妻,能让老妈舍得买好东西招待的客人,不知道究竟是谁? 而且父母的交际圈子都在厂里?,秦溪更好奇会是谁。 秦海放下筷子,抹了把嘴:“下次炒菜少放点油。”胳膊如愿受到张秀芬一击后?才乐呵呵地道:“你们的亲舅舅来咱家?认亲。” “亲舅舅?” 大大小小集体震惊中。 秦溪一下子联想到在黄竹村时听到的事,连忙问:“是不是上村里?找叶书记的那些人?” “就是他们。”秦海说?:“不过我和你妈都没看到人,至于是不是亲哥也不敢肯定?。” 双方在叶书记牵线下通过次电话,但?是对方只记得孩子是在黄竹村附近丢失,得先亲自见?面才能确认。 张秀芬对此好像并没有多激动,慢吞吞地吃完放下碗筷。 “无论他是不是我亲大哥,也掩盖不了当年把我扔在冰天雪地的事实,你们也别太当真。” 她心里?有怨,而且在张铁柱夫妻去世后?连最后?一点对亲人的渴望都没了。 这件本该对秦家?人来说?天大的喜事,也因老妈这句不咸不淡地交代?,最后?变得寻常下来。 *** 市二电影院。 “老王,你真没骗我?” “我请人喝了好几顿酒才打听到的消息,你不相信拉倒,我自己去!” 两个中年男人操着口?怪异寿北话在电影院对着法院的方向指指点点好久,终于决定?抬腿准备穿过马路。 就在这时,灰色西装的男人看到从不远处走来两个身穿法院制服的男人。 他连忙拉住老友,示意道:“我们不如先问问那两个人。” “随你啦!”矮个中年男人停下步子站在原地,片刻后?冷地就打了个冷摆:“怎么这么冷,还是我们广市暖和。” 灰西装的男人清了清嗓子,顺着路迎上两人。 谁知那两人径直穿过马路,进了街对面一个军绿色棚子里?。 矮个男人朝对面棚子眺望,轻轻念出棚子口?挂着的牌子:“报刊亭……小吃店?” “跟过去看看。” 灰西装男人说?,左右看看小跑着追进了棚子。 小吃店里?,尹鹏刚端了碗牛肉汤吹凉,今早在河边执行公务吹了一早上冷风,人到现在都是浑身冰凉。 热乎乎的两口?汤下肚,整个人才算是缓过气来。 秦溪又从案板上抓了把熟牛肉放到他碗里?。 “今早刚到的鲜牛肉,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牛肉!我就说?今天的汤怎么肉味十足,原来是放了牛肉。” 尹鹏笑,倒是没跟秦溪客气,转身拿起?筷子捞了片起?来。 两人现在相处得和兄妹差不多,许多事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刚嚼没两下,光线一暗,秦溪和尹鹏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两位想吃点什么?菜单就在桌上。”秦溪拿着笔走上来,像往常那样接待起?客人。 灰色西装男人歉意笑了笑,而后?将目光投向尹鹏:“我们是来找这位老……有事想问问这位同志?” 矮个男人拉住要走过去的朋友,张口?便是夹杂着广式的普通话:“哎呀!相遇就是缘分,不如边吃边聊啊!” 尹鹏:“……” 两人穿着不俗,眼?里?精光必现,一看就是商人,而且不是小打小闹那种。 “你们有什么事?公事去法院接待处,私事现在就说?。”尹鹏说?。 “私事私事。” 灰西装男人忙道,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而后?先坐到了 桌边:“老板娘,麻烦先帮我上壶茶,菜一会再点。” 秦溪转身去厨房倒了壶热茶出来。 给三?人各端了杯,就听灰西装男人还是东拉西扯地说?着寿北的发展,硬是好半天都没说?到正题上。 秦溪好奇地在旁边坐了会。 接下来灰西装男人又扯到了深市蓬勃发展的房地产行业。 尹鹏也没有半点催促意思,男人说?男人的,他吃他的。 秦溪没能听到后?头,随着吃饭时间到来,客人们络绎不绝地进入了棚子。 加之?柳雪花接待食客时的大嗓门,后?厨里?基本听不到男人和尹鹏都说?了些什么。 十几桌客人相继离开后?,秦溪才发现那两个男人还坐在原地。 “老板……女同志,我们想点菜。”灰色西装男人笑了笑。 柳雪花在秦溪过去前,尽职尽责地走过去给两人介绍起?菜来。 “两位老板别看我们店小,菜可不比外贸餐厅差,我们还有广市的清汤牛杂牛肉,你们可以试试。” 灰西装男人微微有些诧异:“你能听出我们是广市人?深市人口?音和我们也是一样啊!” “广市人说?话最喜欢加啊,深市人喜欢比划。” 柳雪花将菜单随便插到围裙兜里?,现场给两人比划起?深市人最常用的手势。 一通比划下来,让两人都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们俩作为?广市人在深市生活多年都从没注意这些,小姑娘观察力惊人。”灰西装男人竖起?大拇指。 两人按照柳雪花推荐,大方地点了好几个菜。 秦溪做好菜,端着最后?一道清汤牛杂和搭配的特制蘸水亲自送到两人桌前。 “尹鹏哥什么时候走的?” 柳雪花耸耸肩:“没注意。” “男同志说?还有公务在身,帮完忙就先走了。”灰西装男人说?完,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对秦溪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他临走时说?这件事让我们找你。” “找我?”秦溪擦干净手坐下,电光火石间她突然了然地“哦”了声,随即笑:“你们是想问认购名额的事吧。” “对对对。”矮个男人立刻放下筷子,用帕子擦干净嘴角继续道:“我们想从老板娘手里?买认购名额,不介意我们称呼你为?老板娘吧?” 喊了几次女同志还是觉得别扭,男人特意询问道。 “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两位请便。” 灰西装男人递上名片,幽幽介绍起?两人身份。 两人确实是广市人,名片上印得身份是广市盛茂百货总经理蒋海成。 矮个子男人随即也递了名片上来……广市天海批发市场总经理王胜祥。 天海批发市场? 名片上的名称让秦溪心跳加快,又仔仔细细地重新默念了遍。 如果没记错,秦梅他们就是天海批发市场租的档口?。 秦溪抬眸朝王胜祥看去,发现他正捧了碗在大口?大口?喝汤。 “老板娘手艺靓,我好久没喝到这么味美?的牛肉汤。” 热汗从脊背额头密密麻麻地冒出,连日奔波的所有疲累都好似被这碗汤全部洗刷干净。 看他喝得起?劲儿,蒋海成也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送入口?中。 “你们先吃,我去厨房看看火。” 秦溪趁机起?身,走到后?厨让潘来凤去找秦梅来。 沿海城市的投资逐渐向内陆延伸,而最靠近广市的次一级城市寿北就成了许多深市广市投资客的首选。 吃饱喝足,心情愉快的蒋海成终于说?明来意。 “我们想从老板娘手里?买点名额。” 一点,至于是多少点,两人心里?没底,只不过是从尹鹏那听说?想要买名额可以问问秦溪,但?不知道她手里?具体有多少个。 不过……无论多少个,两人都想全部买下。 “买名额的事应该找法院职工,二位找我这么个小吃店干什么?”秦溪淡淡一笑。 “刚才的那位法院同志让我们可以来问问你。”蒋海成立刻道:“你放心,我们买来是打算做正经买卖,不是为?了炒价。” “我们手里?其实已经从另一个单位买了五个名额,只是面积还远远不够。”王胜祥跟着道。 为?了证明,两人还把那五张名额转让书拿出来一并让秦溪看了。 公章签名都很?清楚,末了竟还有王胜祥两人的身份证复印照。 文件很?正规,两人身份也很?明朗。 难怪尹鹏会让他们来问自己,应该就是想告诉她可以卖给这两人的意思。 “不知道王经理买的一个名额多少钱?”秦溪把转让书递回去,直接开口?问价。 “老板娘手里?有多少个?”蒋海成眼?前一亮,立刻听出秦溪话里?的意思,忙问。 “两位想要多少个?” “你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 秦溪笑而不语,又重复了遍刚才的问题:“不知两位能开多少钱?” “……” 两人对视一眼?,陷入短暂沉默。 首先他们肯定?,秦溪手里?不止一个名额,其次她肯定?也意识到了名额重要性?。 想要和先前一样用千把块把人打发,那是不可能了。 但?要出多少钱,两人又犹豫中。 要说?原因……那就是两人来寿北这一趟并没带多少钱来。 短暂的沉默中,秦梅和卓三?匆匆赶到,秦溪站起?来拉着两人走到后?厨。 把名片给两人一看,卓三?立刻认出桌边低声商议的其中一人正是商场经理王胜祥。 “是他就好!”秦溪笑,而后?又仔细地问了他们商铺的面积大小和位置。 心里?有谱后?,直接问秦梅:“姐,你相信我不?” “当然相信。”秦梅没有半秒犹豫,立刻就回:“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钱不够姐这还有。” 秦溪点头,重新坐回到桌前 。 “两位总经理商量的怎么样了?”秦溪笑问。 “不瞒老板娘说?,如果是平时那我们俩眼?睛都不眨就给你开高价,可这回……” 两人犹豫,主要问题就是因为?兜里?没钱。 发现商机实属偶然,两人身上就带了一万块,买那五个名额就去了大半,剩下三?千多块还得留路费等。 要想从广市汇钱来,没有寿北身身份证还没法取。 “老板娘你开价吧?如果钱不够我们俩只有先交了定?金再回广市。” 王胜祥说?。 这是两人商议的最终决定?。 只要在底线范围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些名额。 秦溪说?“好”,拿出铅笔和包志明的画画本放到桌上:“我先跟两位大概画张寿北的中心地图。” 市法院严格来说?,正处于寿北市的市中心。 而两人买的五个名额却在中心范围外,按照尹鹏描述的文件规划,那片地最终应该是会建设成中心公园地标建筑。 “所以这五个名额最多只能购买几间公园里?的铺子卖水果。” 秦溪笑了笑,这也是她为?什么只买法院内部的认购名额。 两人神色凝固一瞬后?沉了下去。 再久经商场,两人也最终败在了初来乍到上。 故意透露消息的人联合那几个保障局职工骗了他们。 “我们又怎么知道老板娘你是不是又骗了我们?”王胜祥沉声道,激动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去,变得谨慎起?来。 “要不然你们说?我为?什么不买保障局职工的名额,而只守着法院呢?”秦溪笑。 “……” “而且名额我也不打算全部卖完,将来咱们说?不定?还要碰面呢。” “你手里?有多少个?”王胜祥问。 “我打算出手十二个。”秦溪说?,竖起?四个手指:“每个四千元,不讲价。” 两人神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如果真按秦溪说?的规划图纸,四千块买一个市中心百货商店的认购名额绝对超值。 就是四万八这笔巨款会不会再次打水漂,两人心里?都没底了。 “如果两位不相信的话可以再找关系打听打听,反正来问的都是买一个两个,一时半会卖不完。” 王胜祥眼?皮跳了下。 “我还有个提议,如果王经理同意的话事情就简单得多……” 王胜祥这回是嘴角都跟着抽动了下。 到这个当口?,他才发现秦溪正一步步引诱两人走向第二个选择。 但?是,他们没有第三?条路能走,如果暂时退回去,秦溪手里?的名额不知还会剩下多少。 “你说?。”王胜祥摩挲着下巴,有点后?悔刚才为?表诚意上来就说?出了他们的难题。 “四个名额换间天海批发市场的商铺,剩下的名额我可以暂时留在手里?不出。” 说?罢,就停下来等着王胜祥做出反应。 诧异,若有所思,满含深意地看了又看秦溪,随后?突然开怀地笑了起?来:“老板娘真是高。” “其实王经理也不亏,我大姐就在你批发市场里?做生意,你还怕我骗了你找不着人?” “你说?这句倒是真话……哈哈哈……” 王胜祥笑得很?痛快,笑完大掌一拍桌子痛快道:“就按你说?的办,我立刻赶回广市,让你大姐坐我的车一起?去批发市场办手续吧。” “那我就把名额给几位留着,如果买到新的也一并留着。” 秦溪站起?来,伸出手。 两人握了握,王胜祥豪爽地付了饭钱,又带走两个苏子饼。 “我们明天一早就走,我开车来接你大姐。” “好。” 王胜祥两人离开,秦溪回到厨房收拾打扫,结束今天的营业。 早上张秀芬特意交代?晚上要回家?吃饭。 今天是他们亲舅舅上门认亲的日子。 “大姐夫呢?” 一向爱凑热闹的大姐夫竟然没有来,秦溪还觉得颇为?吃惊。 卓三?代?替秦梅答了。 还呆坐在桌边没回过神来的秦梅显然没听到秦溪的问题。 “三?哥找贾立新出去了。” “贾立新,就是当初骗他买了收音机壳子的那个贾立新?”秦溪颇为?无语。 被骗得差点“倾家?荡产”一回来竟然还上赶着去找人家?。 “三?哥是去医院探病,听人说?贾立新已经改过自新,不过还是遭了天谴,前几天过马路叫公共汽车撞了。”卓三?说?。 贾立新刚一岁多的姑娘也遭了难,到处找人借钱给孩子看病。 包亮想到认识一场,孩子又是无辜,所以送了点钱去医院。 “孩子摊上这事可真是造孽。”秦溪也没再问下去,看大姐还愣在那,干脆还是问卓三?:“我亲舅舅来了没有?” “我们赶着出门,没瞧见?。”卓三?挠脑袋。 秦溪皱了皱眉没再问。 几人收拾完往家?里?赶的时候,让张秀芬中午白白等了好几个小时的人终于到来。 一对中年夫妻领着两个年轻人站在巷子口?徘徊的时候,秦溪他们刚好走到家?门口?。 中年妇女看到巷子里?来人,忙笑着上前询问:“同志,请问曙光电缆厂秦海家?是住这座院子吗?” 如今同名同姓的人一抓一大把,必须得带上工作名才更准确。 秦溪悄悄打量了下女人,笑笑:“秦海就住前面的那个院子,我带你们去。” “那就谢谢女同志了。”女人温和地笑了笑,随后?摸出把糖来打算塞过去,下秒就因秦溪接下来的一句话手僵在了半空。 “秦海是我爸,张秀芬是我妈。” “……” 院子很?安静,秦溪走上台阶,推开嘎吱作响的院门。 “妈,客人来了。” 李秀兰屋前的张秀芬噌地跳起?来,胡乱拍打干净衣服裤子上的花生皮。 很?安静,很?平淡的相见?。 男人身形不算高大,衣服洗得发白,胸口?口?袋里?别了支钢笔,戴着副镜片很?厚的黑框眼?镜。 “我叫张友明。” 男人上前一步,把带来的东西递上,眼?神有些闪烁,好像根本不敢直视张秀芬。 说?完这句,男人就往后?退了一步。 “……” “妹子。” 应该是张友明爱人的女人走上来,苦笑着握住了张秀芬的手:“你可千万别怪你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暂时被认定?为?秦溪亲舅舅的张友明也姓张。 四十多年前,张父夫妻带着张友明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躲避战乱从老家?去到了黄竹村。 饥肠辘辘的一家?四口?遇上大雪不说?,又遇到了两个土匪。 吃食没抢到,那伙土匪就抢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母亲为?了救妹妹被踢下雪坡。 为?了救妈,他们没能追上土匪,放在那个为?了填饱肚子会吃人的年代?,张秀芬被抢了去能活下来的机会少之?又少。 而他们的母亲也没能活下来,临终前交给张友明一块襁褓碎布,让他一定?要找回妹妹。 张友明小心翼翼从兜里?拿出用两层手帕包裹住的碎花布,浑身哆嗦个不停。 “娘临终时一直念叨着要去找你。” 张友芬同样颤抖得很?厉害,接过碎片走到衣柜前。 柳氏临终前交给她的东西里?,就有块早就褪色的襁褓布。 缺了一块的碎花布与那块碎片完整地拼凑到了一起?。 张友明抱着脑袋叫了声,就在张秀芬眼?泪往外狂飙的同时,张家?的妻儿都朝他扑了过去。 第52章 “快顺气, 快顺气。” 张友明妻子艾红指挥着儿女一前一后揉着胸口后背,并且一遍遍重?复着“没事了”的?话。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张秀芬眼泪瞬间缩回了眼眶, 秦家人?都有些傻眼。 秦溪脚步一转, 赶紧进屋倒了杯糖开水出来?。 张友明的?症状不像是哮喘, 倒更像是心里问题。 “……” 渐渐的?,张友明平静下来?,连续深呼吸了几下后, 歉意地冲其他人?笑了笑。 “大哥这是得的?什么?病?”秦海忙问。 刚才那一瞬间张友明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整个人?都像是随时要背过?气去。 艾红抹了把眼泪,声音压得很低:“早些年在牛棚里被人?打的?。” 母亲和妹妹都没在了之后,张父带着张友明在寿北安顿下来?。 张友明从小聪明,十几岁就考入海市交通大学,还拜了当时交通大学校长罗通为师。 毕业之后在老师推荐下进入交通部上班, 也算得个青年才俊。 可惜好景不长, 随着老师被打成反动分子,张友明也受牵连关入牛棚接受劳动改造。 这一去就是九年,老师在死后三年才平反, 张友明也终于得以?回到寿北。 但?在此之后, 他就留下个毛病。 高兴难受都会喘不上气, 只能等自个儿缓过?气来?, 跑了几家医院都没查出什么?毛病来?。 “妹子你也别怨这么?些年你大哥没找你,他就是想找也有心无力?。”艾红又?叹道。 张友明被批斗,妻子孩子不撇清关系的?话当然也会遭牵连。 艾红失去了厂子里工作, 一直靠给别人?缝缝补补过?活,两个孩子更是被学校开除。 虽然后来?平反, 但?张友明只分配到一份学校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儿子张波顶替了艾红的?工作,在纺织厂上班,女?儿张超英准备重?考大学。 今天早上艾红临时接到去一家人?打扫卫生的?活,所以?才耽搁了时间。 张家日子过?得很清贫,这些年看病和家里开支,根本没存下什么?钱,更是没能力?去寻找张秀芬。 “那……大舅又?是怎么?找到我妈的??”秦溪好奇。 “是有人?来?家里告诉我们,说是黄竹村里一个也姓张的?人?家四十多年前捡到个女?孩儿,我们听到消息才托人?去找。” 张友明缓过?神来?,慢吞吞地说着。 “爹娘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就是在底下也能闭上眼了。” “大哥。” 张秀芬上前握住张友明的?手,兄妹俩眼眶都溢出眼泪来?。 院里一片感动中,唯独秦溪还回味着刚才张友明说是有人?特意转告的?话。 是谁?去黄竹村有什么?事?又?为什么?会特意告诉张友明这件事? 诸多疑问盘旋在心里,却没法立刻去问。 哭了好一阵,张秀芬抹干净眼泪,瓮声瓮气地让秦溪快去做饭,又?让秦海再去刘科家借点肉回来?。 饭做好,天已经完全黑透。 过?年没吃上的?团年饭终于在今晚得以?吃上,一屋子老老少少都沉浸在欢乐中。 长辈们和秦梅坐一桌,剩下的?娃娃们自然就在客厅茶几上吃饭。 潘来?凤热情地给表弟表妹夹菜。 表弟张波今年二?十二?岁,表妹张超英比秦溪大几个月。 两人?性格看着都有些内向?,秦涛问一句,张波答一句,多余一句话都没有。 张超英小口小口吃着饭菜,看着一直很羞涩的?样子。 至少在秦溪看来?,张超英应该是个话少容易害羞的?姑娘。 直到潘来?凤推了下秦溪,一脸古怪地又?收回目光,而后轻咳了几声:“咳咳……超英是不是在市二?成人?夜校学补习?” 张超英一愣,脸上慌乱闪过?,快得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嫂子怎么?知?道?超英才刚去没多久。”张波替妹妹回了。 潘来?凤笑容有些僵硬:“我正好也在那所学校上课,咱们还应该算是同学。” “巧……巧了。”张超英抬起手,指尖扒拉了几下碎发,微微垂下头?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是巧。”潘来?凤埋头?吃饭。 “张波表哥。”秦溪实时出声,等张波移开视线后,问起刚才就好奇的?事:“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妈的?事?” “听口音不像是我们寿北人?。” 张波仔细回忆,那个男人?是在纺织厂门口拦住他,然后说了这件事。 他们起初半信半疑,一直到托人?去黄竹村走了一趟才确信是真事。 他后来?也找过?那个报信的?男人?,最后都是一无所获。 “是港市人??”秦溪试着问。 张波眼皮挑起,惊讶道:“好像是和电视剧里的?港市人?口音有点像。” “多吃点牛肉。”秦溪的?话题戛然而止,乐呵呵地给张波夹了几筷子牛肉。 港市人?,和寻找姑姑秦春的?那些人?说不定是一拨。 既然已经找到张秀芬,秦溪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应该会找来?秦家,到时就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了。 吃完饭,张秀芬夫妻非要送张友明一家走路回家。 他们离开,秦溪又?钻进了厨房。 秦梅要去找连晚饭都没回来?吃的?包亮,秦溪就顺道给黎书青送点宵夜去。 “三妹,我有事要跟你说。” 秦溪前脚刚进厨房,后脚潘来?凤就跟了进来?,还把秦涛和秦梅都一起叫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还特意把我们叫到一起。”秦涛好奇。 “你们帮我出出主意,这事要不要跟爸妈说?” “你说张超英表姐的?事?”秦溪把饭前泡软的?荞麦细面下到锅里,随口问道。 “就是她。” 潘来?凤说,又?在心里酝酿整理了好一会儿,才得以?继续开口。 毕竟……这件事说起来?她都觉得开不了口。 “张超英和咱们夜校的?一个老师正在处对象。” 秦溪几人?没啥多余表情,三人?坐下烧火的?烧火,洗碗的?洗碗,煮面的?煮面。 “……” “那个老师已经结婚,孩子都七八岁了。” 几人?同时停下动作,震惊地看向?潘来?凤,只听她又?重?复了遍:“他们偷偷搞破鞋。” 男老师三十多岁,妻子还到学校来?送过?几次饭。 潘来?凤有一天走得晚,经过?老师办公室时,正巧撞见两人?在走廊上抱在一起亲来?亲去。 当时太震惊,所以?她清楚记下了偷情双方的?脸。 今天看到张超英,自然就想到了是谁。 认亲第一天,她就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潘来?凤苦恼着要不要跟爸妈说一说。 “当然要说!她都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咱们还给她留什么?面子。”秦梅立刻怒道。 “说吧。”秦涛也赞同。 “三妹,你说呢?”潘来?凤主要还是想问秦溪。 “她应该知?道男老师已经结婚了吧?”秦溪问。 “应该知?道,老师爱人?来?送了好几回饭,学校的?同学都知?道。”潘来?凤肯定道。 那位老师的?爱人?热情外向?,送饭来?的?时候还会跟其他老师学生们聊上几句。 学校里……应该没了不知?道。 “我赞同跟爸妈说,而且这件事应该早点让大舅妈知?道,大舅身体不好,万一又?被气到了……”秦溪说。 明知?故犯者,受到什么?伤害都是咎由?自取。 但?家人?无辜,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也不至于事情被爆出来?受不了打击。 至于张友明夫妻信不信,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 市一人?民医院。 内科值班室。 昏黄灯光照亮了不大的?办公室,黎书青微微弯着腰,扑在桌上正在写着什么?。 叩叩叩—— 秦溪笑着敲响办公室的?门。 握笔的?右手停下书写,声音清冷没有一点起伏:“进来?吧。” 从桌上拿起听诊器,缓缓转头?往门口看来?。 冷淡的?面容如?春雪融化般迅速漾起个笑来?,黎书青站起来?:“你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 “给你送点凉面。” “今晚在食堂吃的?稀饭,我正好饿了。” 走到门外坐下,一个吃,一个好奇从每间办公室看了过?去。 秦溪准备的?不多,黎书青很快就吃完了。 黎书青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秦溪挨着坐下,右手很快覆上只温暖的?手。 “这两天工作忙,没有去店里帮忙。” “我请了柳雪花来?帮忙,店里忙得过?来?,倒是你……最近怎么?天天加班?” 黎书青笑,手指用力?嵌入秦溪指间,改为十指相扣。 “和我处对象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两人?处对象快一年,还从未和别的?恋人?那般去公园里散步说悄悄话,不在医院就是秦溪店里忙活。 秦溪摇头?,笑着靠上黎书青肩头?:“要真说起来?,我比你还忙。” 黎书青好歹还有正常下班的?时间,她除非有事,否则每天都得开店。 要说无趣,也是她这边更没意思。 头?顶一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发丝间,黎书青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谁叫我对象是个很能干的?姑娘呢。” 秦溪心里甜得冒泡,搂紧黎书青胳膊轻笑出声。 “这个月十五,我请了假上门去提亲。” “提亲?”秦溪微怔,随即又?不由?自主笑起来?:“我倒是忘记了黎大医生今年已经二?十八,不像我才刚满二?十还年轻着呢。” 黎书青不恼,倒是顺着秦溪的?话笑道:“霍云都当爸了,我还没把你娶进门,你说能不着急吗!” “我爸喜欢南前门的?高粱酒,我妈爱吃水果糖……” 黎书青点着头?暗暗记下。 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说着这些天没见面里发生的?事。 黎书青的?生活太过?无趣,寥寥几句上班回家就已经能全部概括。 倒是秦溪,似乎每天都能遇到很多新鲜事。 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秦溪说,黎书青听着。 “来?人?了。” 秦溪迅速直起身体,从黎书青肩膀离开。 两人?的?手依依不舍分开,黎书青皱了皱眉站起来?看向?楼梯口靠近的?匆忙脚步声。 “大夫,帮我看看我闺女?。” 一对夫妻抱着个小孩儿气喘吁吁地跑来?,黎书青迎上前去接过?孩子放到走廊凳子上就开始检查。 秦溪默默收好饭盒离开,并没出声。 下到大堂,没看到秦梅的?身影,步子一转又?去了隔壁那幢住院楼。 住院楼一楼大堂里,远远就看见了几个人?。 包亮背对着门口,秦梅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说着话。 贾立新! 那个腋下杵着个拐杖的?男人?,正是贾立新。 “姐,姐夫。” 秦溪浅笑着走上前去,贾立新不由?自主地往后单脚跳了两步,一脸惊恐地望着她靠近。 “三妹你来?得正好。” 看到来?人?,包亮发愁的?神色瞬间一变,左右捋着两撇八字胡:“快来?快来?姐夫有事跟你说。” 秦梅也点了点头?:“三妹你来?听听。” “怎么?了?” 秦溪走上去,似笑非笑地望着贾立新,看他犹豫半晌最终又?跳了回来?。 “贾立新有间屋子要卖,就在电影院附近。”包亮说。 秦溪心里微动:“面积有多大?” 她是看着贾立新问的?,显然是想让他来?回答。 “上下两层,每层都一百来?平,加起来?大概有三百。”贾立新说,神色中好像又?有点不确定:“一楼应该比二?楼要大些。” “房子是你的?吗?”秦溪似笑非笑,该不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打算来?骗人?吧。 “当然是我的?!”贾立新立刻道。 “房子是贾立新父母传下来?的?老房子,这点我倒是可以?作证。”包亮忙帮忙作证:“就是……” 早些年两人?还没闹掰时,包亮还去贾家那个屋子找过?贾立新。 就是房屋有点老旧,后来?二?楼漏雨,贾立新父母才搬到厂里分的?房子里去住了。 “那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老房子,要不是为了救孩子我哪舍得卖。”贾立新又?道。 秦溪不置可否,想了想问:“你打算卖多少?” “……” “两千八。” “看来?房子是真的?很破。” 按照这两年房子水涨船高的?房价,两千八能买套市中心附近两层屋子,那简直是便宜得没边儿了。 而且现在城里大多是单位集体住宅,私有房屋买卖就是托人?去找都不一定能找着。 “不瞒你说,房子不修的?话肯定没法住人?。” “先看看吧。”秦溪决定。 “成,我明天就能带你去看房子,如?果你同意了咱们就可以?立约。” 秦溪知?道他是为了给孩子筹手术费,所以?没有多说,商议好第二?天下午就在电影院门口碰头?。 第二?天下午。 送走匆匆离开的?秦梅夫妻,中午忙完,秦溪把小吃店交给柳雪花看着,和潘来?凤一起去看贾立新说的?屋子。 “就是那座房子。” 房子在电影院右后方的?一条路上,算不上主路,但?来?来?往往也有人?经过?。 贾立新说的?这栋屋子就在路边前半段。 左边是条进入其他巷子的?小路,严格算起来?处于一个丁字路口上。 房子左边被围墙遮挡,右边是座小院子。 房子应该已经进行过?修缮,房子整体结构是预制板楼,楼梯在房屋右侧,要从户外上二?楼。 两扇大门中一扇已经朽败,随着打开门掉落不少木屑。 房子确实很大,客厅面积至少就有一百来?平,除了两面主屋承重?墙,其他地方都是用木板隔出的?屋子。 手指轻敲,发现很沉闷的?声音。 “木板全朽了,要想住人?,这些都得全拆。”秦溪说。 房间墙壁,窗子,门,都呈现出一种摇摇欲坠的?欲要倒塌感。 “屋子是我太爷爷修的?,以?前就是木楼,十年前出问题要塌我爸才建了主体。” 贾立新没想瞒秦溪,屋子买去肯定要全部重?新翻修过?才能住人?。 两千八卖得就是这座房子的?位置,但?凡手里有点钱的?聪明人?都会留在手里。 “这后边还有个院子。” 隐藏在厨房墙壁上的?小门推开,是个堆满废旧杂物的?院子。 左右都是厂区修建的?围墙,只有右边的?半截围墙是贾家自己建的?。 “当年盖房子剩下的?砖,只够砌那么?点。”贾立新又?道。 墙上是树枝搭起来?的?围挡,还专门在最上面绑了些削尖的?木条。 “隔壁好像没住人?。” 刚才路过?右边那座院子,秦溪就发现门上结了不少蜘蛛网。 现在透过?围挡往边上一看,发现院里早荒了,杂草长得比人?都高。 “隔壁老太太前几年刚死,房子由?他侄子继承,听说人?在海市做大生意,估摸着看不上这间破屋子。” “去看看楼上。”秦溪点头?。 贾立新无奈摊手,示意自己包着石膏的?右脚:“二?楼我上不去,你们自己上去看吧,当心点。” 一直露在室外的?木质楼梯比屋里的?情况还要严重?。 踩上去嘎吱作响,稍微一用力?好像就能踩个大洞出来?。 光是上楼梯,潘来?凤就惊出了身冷汗,扒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终于踏上了二?楼。 一楼还能住人?,二?楼就是纯粹的?……残檐断壁。 透过?屋顶能看到湛蓝的?天空,瓦片掉落一地,墙壁上全是青苔。 地板是木板,肉眼可见的?腐朽脆弱。 “下楼吧。” 房子比秦溪想的?还要破烂,想要住人?或者开饭馆,至少得要几百上千块重?新修缮。 不过?这些都是稍后考虑的?事情,现在秦溪首先要做的?就是买下来?。 两人?回到一楼,秦溪直接了当开口:“如?果放在以?前,房子我只能出一千八,但?你是为救孩子,所以?这两千八就不讲价了。” 贾立新面露感激,舔着干得起皮的?嘴唇,最终只是讷讷地说了句:“谢谢。” 自从出事,不管是他一心帮扶的?姨妈表弟,还是称兄道弟的?朋友们。 最终来?医院看他的?竟然是被自己骗过?的?包亮。 不落井下石的?秦溪就足以?让他心里万分感激。 “年轻时我干过?几件缺德事,遭了大难也算是报应,下半辈子我一定守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能干那些混蛋事了!” “拭目以?待。” 面对贾立新的?一番感叹,秦溪只能说现在是真心,至于日后……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我先回去筹钱,后天早上你带上资料咱们房管局大门见。”秦溪又?说。 小吃店生意火爆,每个月赚个千把块不是问题。 但?这一年多赚来?的?钱都买了名额,现在她兜里就剩下一千多块,还真得回家筹钱来?着。 晚上吃完饭,秦溪悄悄把秦海喊到了屋里。 买房是件大事,先跟老爸透个信,之后挨骂的?事当然得由?父亲这座山顶着。 “真想好了?” 秦溪说买房子差钱,秦海并没问她赚的?钱都去哪了,只是郑重?地这么?又?问了遍。 “我觉得可以?。”秦溪回。 “明早等你妈上班,爸再拿钱给你。”秦海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补充道:“你先带我去看看房子咋样。” “爸,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秦溪立刻捡起秦雪那套,开始呼呼拍马屁。 “你们姐弟几个中,就你最有主意,说去广省就偷着去,说要买房子还是瞒着爸妈就买了。” 望着秦溪的?成长,秦海作为父母心里也难免生出不少感慨。 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依靠他们夫妻的?机会越来?越少,本该高兴的?事,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爸,我只负责买房子,重?修还得靠您呢,我可不懂那些。”秦溪连忙卖乖。 “那你就放心,你爸我在厂里还专门负责过?修建厂房,泥瓦工的?活儿我都干得来?。” 秦海拍着胸口道。 起初秦溪是没放在心里的?。 房子买下拿到房屋约书,父女?俩不出意外地吃了顿张秀芬的?排头?。 屋子终于开始修建。 秦海和张秀芬不同意请人?,打算趁休息自己干。 秦溪敢怒不敢言,只能祈求老爸老妈干上几天能秦溪认识到自己能力?有限的?问题。 然后…… 她发现秦海好像找到了放人?生乐趣,中午吃饭休息两小时都要抽空来?房子一趟。 从修屋顶开始,硬是一点点地将房子盖了起来?。 这期间经历了黎书青和外公上门提亲,两家商定旧历二?月初六大吉之日先订婚。 一场大雨,发现盖好的?瓦片漏雨,所以?秦海找人?专门学了遍重?新盖屋顶。 从广市赶回的?王胜祥买走剩下八个名额以?及秦溪刚刚才收到的?两个,共计十个名额。 除去二?哥二?嫂两个名额的?八千块,转手间,秦溪就成了秦家的?第一个万元户。 有了钱,秦海难得地大方许多,终于舍得从砖厂买新砖头?来?砌墙。 再之后接连遇到的?无数问题都是在他摸索和学习中解决。 唯一无法解决的?楼梯问题,是由?回收站李站长亲自出马帮忙,工费是秦溪小吃店里的?两斤卤牛肉。 秦溪只观看到大概主体之后再没去过?新房子。 冬天一到,小吃店的?生意呈几何倍数增长,一到中午饭店门口都得排队。 “大家都排队,这是号牌,拿牌等着叫啊!” 中午顺道路过?的?秦涛都被叫来?帮忙。 “同志,排到我们还有牛肉吗?” 队伍中,有个缩在毛帽子里的?青年有些担心地问。 “就是,昨天来?牛肉就早早卖完了,今天不会又?买不着吧,我媳妇可还等着喝牛肉汤!”有人?立刻跟着附和。 秦涛对后厨的?事哪知?道,忙让大家先等着,自己钻进去问问。 棚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只有少数几桌吃得热火朝天。 秦涛跑到后厨,看到后厨蹲着点炭火的?人?是秦望家,又?钻进了亭子里。 “妹,外边有人?问牛肉够吗?” 秦溪正在案板上切着牛肉,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两排小砂锅,切好的?牛肉转身就抓到了锅里。 “外面还有多少人??”秦溪问。 嘴里问着,又?立刻转身端起两个碗往锅里撒入葱和香菜。 再之后从窗口外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舀出炖汤的?肉汤,汤里还带着些牛杂。 汤添满,柳雪花就从筲箕里夹了两块子薄荷,立刻端着锅送到桌上。 “大概还有十来?个。”秦涛回答的?同时,柳雪花忙朝后厨叫了声:“嫂子,上小炉子。” 棚子外天寒地冻冷得人?缩手缩脚。 在温暖的?棚子里来?上这么?一锅子用小泥炉煮的?牛杂汤,吃完牛肉牛杂之后再放菜和粉条下锅、 连菜带汤的?吃上一碗,能从舌头?暖和到胃里。 秦溪回身看了眼案台上的?牛肉,无奈摇头?:“牛肉没有,只剩下牛杂了。” 牛肉带牛杂的?一锅六块钱,纯牛杂的?四块钱。 没想到吃牛肉的?竟然占了大多数,完全出乎秦溪的?意料。 “那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声。” 潘来?凤端着洗干净的?砂锅走进来?:“咱们是不是要多买点牛肉?天天都有人?来?问。” “我明天去给李宗成打电话,看看能不能直接去牛场买?”秦溪也不敢肯定。 想要在寿北市买到大量新鲜牛肉,只能去牛场。 李宗成从广市托冷藏车送回来?的?牛肉做清汤新鲜度不够,秦溪对食材不满意。 所以?就算很早就发现食客更喜欢牛肉多过?牛杂,秦溪也还是没增加牛肉数量。 “秦溪,李副院长来?了。” 正思考中,秦涛又?跑进来?,询问秦溪把人?安排在哪。 “有几个人??”秦溪问。 “两个。” “那就坐后厨灶台边,那暖和。”秦溪回。 李副院长领头?,身后跟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中年人?。 两人?走到后厨坐下,一抬头?就能跟厨房里忙碌的?秦溪说话。 “秦溪同志,你这生意是一天比一天还好啊?” 李副院长捧着潘来?凤先端上的?热汤暖手,身子差不多暖和起来?才端起来?喝了两口。 “多亏法院的?同志们照顾生意。”秦溪笑。 “你还还不认识吧,这是我们法院的?夏院长,我们刚从省总院开会回来?。” 秦溪抬头?往长相很普通的?夏院长身上看去,忙笑着走到窗边打了个招呼:“夏院长。” 只闻其名,从未见过?人?的?夏院长。 用尹鹏的?话说,这位其貌不扬,发起脾气来?能给屋顶捅个大洞。 第53章 两条浓眉微微往上翘, 是夏院长整张脸上最为让人映象深刻的地方。 除此之外,几?乎和大街上走着的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 特别是衬衣里的汗衫领口还磨破了好几个洞,更显得其朴实无华。 “秦同志你好。”夏院长笑了笑。 “两位领导坐, 这就给你们上汤。”秦溪笑, 缩回身子继续忙碌。 没多会儿, 秦望家给两人?桌上提了小泥炉摆好,砂锅一放上去,汤立刻翻滚起来?, 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要?不说人?家秦同志生?意好,你瞧这大冬天的竟然有薄荷和芫荽。” 夏院长伸出筷子将薄荷按到汤里,有些感慨地说道。 薄荷煮清汤牛肉,夏院长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过这种吃法?。 在寿北薄荷就是晒干了泡水喝的“茶叶” 只要?亲自一尝才知道,薄荷和清汤牛肉就是绝配,一筷子连肉带菜的放入蘸料里过上一圈,嘴里千般滋味令人?回味无穷。 不过他吃的都?是爱人?带回来?的, 薄荷已经有些发黑, 还没尝过新鲜薄荷是什么味道。 “我听秦同志说,这些薄荷和芫荽是她专门请人?种的,可花了不少?心思。”李副院长脱下大衣搭到旁边的架子上。 余光中瞧见秦望家点炭的时候空隙还会瞟上眼书本, 就忍不住笑。 “秦望家, 听你姐说你这学期又考了年级第一?” “嘿嘿, 运气?好, 这次考试的题目简单。”秦望家谦虚地挠了挠脑袋。 “你小子别的没学到,倒学了你三姐谦虚,水井小学初二年级第一名哪那么简单!”李副院长笑道。 夏院长的目光嗖地从锅里移到秦望家身上。 “这孩子就是水井小学赫赫有名的那个秦望家?” “院长也听说过秦望家?” 秦望家很有名气?, 不止是因为他十四岁才考入水井小学一年级,还有其两年时间就从一年级跳级到了初二。 李副院长的外甥薛山辉是学校老师, 经常就提起这位了不得的小天才。 关键人?家不仅学习优秀,外语也是顶呱呱,前段时间还去参加了市里的数学比赛。 只要?不走歪路,注定未来?前途无量。 “这孩子在我家老有名了……” 秦望家这个名字在夏家就跟墙壁上奖状那样显眼又被经常提及的存在。 夏院长爱人?就是水井小学的老师。 在学校有秦望家这么个聪明又勤奋的天才学生?,回家却要?面对?每天不守着就不写作业的孙子。 这其中巨大的落差是相信没多少?人?能顺顺利利接受。 夏院长工作中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没想到提起家里的事竟然也是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李副院长放下筷子,笑呵呵地往秦望家指了指:“你看那孩子,聪明是聪明,关键是人?家也努力?。” 一本外语书摆在高凳子上,等待煤炭燃烧的同时,抽空瞅上两眼。 右手抬起在半空着比划,嘴型好似是在背诵着书里的内容。 这时秦溪正巧端了盘子卤牛舌从厨房走出来?:“两位领导尝尝牛舌,今天只有这么点了。” 盘子放下,秦溪走到秦望家身边。 “去洗个手吃饭,炭火够了。” “三姐,你帮我看看我拼写的对?不对??” 秦望家立刻把火钳一扔,转身把书递给秦溪。 两位院长级人?物?,饭也不吃了,双双转头看向用外语交流的姐弟俩。 秦溪说得磕磕巴巴,还要?看着书照念,但不妨碍能对?话。 秦望家的外语就流利得多,就算听不懂说了些什么,仍然觉得抑扬顿挫还挺好听。 “秦溪同志,你会外语?”李副院长觉得惊讶。 “孩子学,我就跟着学了些。”秦溪笑。 前世工作的地方要?接待不少?外宾,秦溪的外语口音其实非常流利,不过是故意配合初学者身份特意磕磕巴巴。 “家长和孩子共同进步,难怪秦望家能考年级第一。”夏院长叹。 “我这个弟弟脾气?倔,本来?晚自习可以在学校和老师练,可他偏不去,非得折腾家里人?跟他一起练。”秦溪看似无奈地笑着,语气?可是活脱脱的显摆。 秦望家破除了水井小学建校以来?的规矩,成为第一个不上晚自习的学生?。 校领导支持,班主任支持,秦家人?也支持。 因为没耽搁学习不说,情商也跟着成绩突飞猛进,哪有反对?的道理。 家里甭管大小都?得跟着一起学习,就连吴慧两岁多的儿子都?可以跟着念上几?个单词。 “家庭氛围?” 夏院长猛然想起爱人?在家里念叨的话,孩子读书写字也要?什么学习氛围。 “吃饭吃饭,薄荷都?煮黄了。”李副院长拿起筷子,抬眸瞅见夏院长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念微动:“要?不吃完饭咱们问问秦溪同志平时在家是怎么教孩子的?” 夏院长心不在焉地点头。 秦望家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边,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 姑娘看着七八岁的样子,捧着饭碗。 就连最小的男娃娃都?拿了筷子。 三人?跟糖葫芦似地一步一步挪到小桌前坐下,等秦溪端了汤来?。 “志明,你给表舅和姐姐各拿两只筷子。” 包志明乖乖照做,把筷子递过去,只听秦溪又问:“你数数总共拿出去几?只筷子。” “四只。” “那加上二舅妈和雪花姨的呢?” “嗯……四加四……八只!” “那再加上三姨和你自己呢?” “八加二,再加二……等于十二。” “真聪明。”秦溪弹了下包志明白?嫩的小脸蛋,下一瞬就出奖励:“下午三姨给你做好喝的。” 说完,让孩子们吃饭,又钻到了厨房里继续忙碌。 瞬间,夏院长立刻搞懂了什么是所谓的学习氛围。 “吃完饭我有件事想找秦同志帮忙,”说完,夏院长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饭毕,秦溪那边也终于得以闲下来?。 刚端了热饭坐下,夏院长的声音幽幽传来?。 “秦同志。” 秦溪疑惑望去,李副院长好像在极力?忍耐笑容,嘴角压制不住地往上翘起。 夏院长就严肃得多,板着脸一副要?谈公事的正经模样。 “是菜咸了吗?” “饭菜味挑不出毛病来?,是我本人?想请秦同志帮个忙。” “您说。” 秦溪以为这位说的要?么是关乎饭菜,要?么是认购名额。 都?不是,夏院长请求的竟然是让孙子放学能到小吃店来?做作业。 秦溪:“……” “就四个月,主要?是给我家孩子培养培养学习氛围。”夏院长说。 在嘈杂的小吃店后厨,冬天冷夏天闷,培养学习氛围? 秦溪无论如何怎么想都?觉着夏院长说的话难以让人?理解,连着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秦同志,我来?给你解释解释啊!” 还是李副院长看不下去,主动抬手把话揽了过去。 李副院长对?夏院长家的情况很了解,经过他详细这么一说,秦溪才算是明白?过来?。 说白?了……就是夏院长家里人?辅导孩子已经崩溃,想给孩子找个做作业的地方。 秦溪了然的“哦”了声。 余光中就见李副院长拼命地挑眉噘嘴,显然示意秦溪快答应下来?。 秦溪心念一转立刻同意下来?:“我这让孩子做作业的地方有,您让孩子来?就成。” “你不用特意教他,就让他自己写。” 夏院长特意交代,而后又将爱人?的话重?复了遍:“主要?就是让他有个学习氛围,别人?都?学习,看他一个人?怎么玩。” 秦溪点头:“我就这么点知识,就是想教都?教不了。不过为什么是四个月?” “我先?回去跟爱人?说说这事,剩下的老李跟你说。” 等夏院长匆忙离开,李副院长才招手让秦溪坐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们今天去省总院开会,已经确认四个月后市法?院搬迁。” 法?院新区选址在城西郊,距离市中心至少?十来?公里。 到时法?院家属区一搬,秦溪也要?搬,可不是满打?满算就四个月。 “说起来?法?院搬迁这事我还得感谢你呢。”李副院长又说:“我家也跟着也……” 话不用说完,秦溪就知道李副院长也跟着买了认购名额。 而且还是用亲戚身份辗转买下,明面上他是一点都?不能沾这事。 现在半遮半掩提起,就是暗示他已经把秦溪当成了自己人?,放心而已。 “你等着吧,你帮了夏院长怎么个忙,认购一开始,你肯定是第一批选房的人?。” 李副院长站起来?,伸出手想拍拍秦溪肩膀,或许觉着不合适,又改成虚空点了两下:“你这个小同志运气?好的没边儿。” 两人?的对?话秦望家全听到了心中,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圈,最后信誓旦旦告诉秦溪,他会好好帮助夏院长的孙子培养学习兴趣。 秦溪得到这个消息,又抽空去了趟新铺面。 原本想着要?是没多大变化,就赶快找师傅来?加快进度。 房子外观还是灰扑扑的预制板楼模样,屋里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全都?是我爸弄的?” 两扇家庭用的木门已经变成了国?营饭店标配玻璃门。 墙壁上左右都?开了窗子,也同样是安装上了玻璃窗。 “你爸哪有那本事!先?前是没钱,后来?你不是给了他不少?钱,全是找人?做的。” 张秀芬正站在门里擦着玻璃,抹布左一下右一下,玻璃变得更花了。 “这么贵的玩意儿,怎么擦不干净呐!” 听着老妈地嘀咕,秦溪从另一扇开着的门里走了进去。 除了承重?墙,所有木板阁挡都?已经拆除,变成了个明亮说话都?会有回音的大堂、 桌椅板凳全新,房顶垂下来?的大灯泡还特意装上了造型各异的灯罩。 噔噔噔—— 秦海从左上角的木楼梯上走下来?,手里还提着两个刚刷完石灰的桶。 秦溪记得上回来?楼梯还是在原位置,怎么再来?就搬到了屋里。 “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爸安排的布局咋样?” 秦海赶紧放下桶,朝秦溪招了招手。 “接待顾客的大堂还没弄好,爸准备找师傅在右边隔两个小屋子出来?,专门接待贵客……” 秦海的“包间”设想来?自他专门去宾馆高档餐厅里学来?的。 有那些有钱人?又不喜欢和别挤一堆,那就安排到隔间里。 “原来?厨房的位置我安装了楼梯去二楼,省得下雨天不方便,厨房我给搬到院里去了。” 对?一家饭馆相当重?要?的厨房全部?挪到了院里。 七十多平的面积当成厨房完全够用,另一小半只搭了棚顶的地方放蜂窝炉灶。 “报纸上说蜂窝煤灶在封闭的家里要?中毒,所以我建了这么多窗子,再怎么也不会毒到人?吧。” “夏天热,就可以去外边炒菜,等我把楼上弄好,就砌灶。” “就是居委会不让我把厕所移到别处,说是污水不好排,所以厕所还是在楼梯下边,不然……” 一气?介绍完一楼,秦海又兴致勃勃地拉着秦溪上到二楼。 二楼楼梯口就是扇门,将一二楼完美的隔离开了。 “我想着一楼当饭馆子尽够了,所以二楼就弄成住人?的地儿。” 一同跟来?的孩子们在听到二楼是住人?的屋子,终于提起兴趣,比秦溪还先?冲上了二楼。 “哇——” “新房子。” 孩子们的欢呼声抢先?一步传来?。 “这房子看是租出去还是改成那什么贵宾吃饭的屋子,你看着办。”张秀芬说。 秦溪推开门。 入目之处是条走廊,一排屋子延伸到尽头,粗略一数至少?七八间,走廊右边是几?扇窗子。 水磨石地面锃光发亮,墙壁还特意刮了白?。 秦溪回头,这才注意到楼梯还能继续往上,右边则是个很大的厕所和冲凉间。 每间屋子都?差不多二十多平,共有八间屋子。 “咋样?爸找的人?手艺还不赖吧。”秦海很得意。 “三姨。” “三姨。” 两个孩子看完屋子,立刻跟小鸟似地飞扑过来?抱住秦溪的腿。 秦望家的小脸也激动得有些红。 “三姨,我们搬来?住新房子吧。”包志明说。 “住新房子,住新房子。”包莉莉跟着又跳又吼。 秦望家要?稍微腼腆些:“三姐,屋子好亮,在屋里写作业都?不用开灯。” 大杂院里屋子挨着屋子,光全靠门旁一扇小窗,大白?天在屋里都?看不清,所以大家才习惯着开门。 “爸。” 秦溪转头看向秦海,张秀芬也隐隐有些期待地看了过去。 住新屋子谁不想…… “那怎么行?,这是三妹的房子,哪能娘家的一大家子都?住这。”秦海立刻摆手。 “那三姨要?一个人?住这吗?”包志明眼泪汪汪地抱紧秦溪,也顾不上什么住不住新房子了,一想到三姨要?离开,就马上伤心地啜泣起来?。 “呜呜——” “三姨不要?我们了。” 原本高高兴兴来?看房子,没多会儿就弄得两个孩子哭哭啼啼。 秦溪哄完这个又哄那个,好不容易才让两个娃都?停止了哭泣。 “以后就让外公一个人?住大院里,咱们家其他人?都?搬到新屋来?住。”秦溪道。 “不要?外公和我们一起。” 包志明立刻道。 “那怎么行?。”秦海瞪眼:“以后你结婚,公婆说闲话怎么办!” 秦溪笑:“没公婆。” 秦海:“……” “爸,花那么多钱修这房子,租给别人?住多不划算,再说了你可以把院里的屋子租出去,那也是钱啊!” “一辈子抠搜,住两天新房怎么了。”张秀芬也跟着帮腔:“你不住那你就守着那几?间破屋子自己过日子去。” 厂子里分的房子说到底还是厂子的屋子,说收回去就能收回去。 而闺女这房子可是实打?实自己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乱赶走他们。 房子宽敞明亮,比筒子楼得好上百倍,有机会不住是傻子。 “你这人?,怎么跟孩子一起胡闹。” 秦海还是有顾虑,但心里其实已经意动,目光在自己亲手监督修起来?的屋子上转来?转去。 最后一拍掌下了决定。 “院里的房子先?留两间,万一你结婚后女婿那边不高兴,咱们再搬回去。” 孩子们说得对?……有新房子不住是傻子。 自从心里下了决定,秦海看这房子是越看越喜欢,心里马上琢磨着还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我们去三楼看看。” 说服秦海后,秦溪又想起通往房顶的楼梯。 顺着楼梯爬上三楼,视野瞬间的开阔,引得大家伙齐齐感叹出声。 瓦片屋顶,竟然变成了平的预制板楼顶,瓦片也没扔掉,而是在一边盖了个棚子。 站在三楼顶,放眼望去,是无数座房子起伏的屋顶。 “我听李站长说,这预制板楼的屋顶比瓦片暖和,而且……”就算屋顶上站的全是自家人?,秦海是左右看看才小声道:“如果以后政策有变,咱们可以立刻在这上面加盖一层。” 这也是李站长告诉他的,棚子里堆得全是砖头和沙石,说盖就能随时盖起来?。 “高瞻远瞩,不愧是我爸。”秦溪翘起大拇指,孩子们有样学样,也跟着拍起外公马屁。 拍得秦海心情那叫一个舒爽,抬手宣布过两天全家就搬到新房子里来?住。 *** 曙光电缆厂生?活区。 短短两天时间,秦溪买了房子,要?带一家老小去住新房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厂子。 秦海特意将搬家时间选在了周六。 房子虽然旧,但家里收收捡捡的破烂不少?。 张秀芬从一周前就开始收拾家里,平时看着不大的屋子硬是收得堆满了。 “看来?你家秦溪是真赚了不少?钱。” 李秀兰就靠在秦家门口,看张秀芬忙前忙后,一开口就是酸溜溜的。 她心里堵得慌,拉不下面子去看秦家的新屋子。 只是听崔秀霞和她婆婆回来?说,那房子有多宽敞多亮,还说就算在屋里摔碗别家都?听不见。 听她们描述得,更是让李秀兰百爪挠心,忍不住就想凑上来?酸两句。 张秀芬心情好,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生?气?。 “也是享了闺女的福,秦溪还说以后要?买小汽车载我们。” 前半句是真心话,后半句就纯粹是气?李秀兰而已。 李秀兰哼了声,瓜子也嗑不下去,忍着快要?翻涌出来?的嫉妒阴阳怪气?:“你家秦溪都?二十了吧!咋还不结婚,不是黄了吧……” 张秀芬还是笑。 “今年初六就订婚,到时还得请你们来?坐席,你可一定要?来?。” “说起来?黎医生?可真有本事,家里住得可是小洋楼,人?还说不想跟老人?住一起,医院还分了特殊人?才住房,两室一厅呢!” “哎哟!我可不能再叫我这三女婿黎医生?了,人?家快升成主任,以后得叫黎主任。” 咔嚓咔嚓—— 李秀兰捏在手心里瓜子壳碎得噼啪作响,望着张秀芬得意洋洋的脸很想再酸上几?句,动了动嘴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比…… 秦溪一个姑娘买房子接父母去住,儿子秦涛虽说没多少?出息,但人?听话工作又稳定。 就是最窝囊的秦梅也跟变了个人?似的成了大老板。 反观她家,儿子回原厂上班,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一趟,介绍的对?象全被拒了,到现在还单着。 吴慧面上没说什么,但跟她的关系不近不远,卓三寄回来?的钱一分都?瞧不着。 曾经最省心的吴娟现在最让夫妻俩操心。 李秀兰现在只求吴娟花了三百块找的国?营饭店大厨能教她些真本事。 要?是这钱再打?了水漂…… 李秀兰都?不敢想,连连摇头啐了口,把瓜子壳一扔走了。 张秀芬满意收回目光,继续整理一屋子家当。 “秀芬嫂子。” 走了李秀兰,又来?了个方金桃。 前者心里酸,就是来?给自己招不痛快。 而方金桃,她是有事来?求秦溪。秦溪没在所以只能转而来?找张秀芬。 要?是等中午秦家人?都?搬走了,她不好意思再追到新房子里去求人?。 张秀芬忙把包袱推到一边,走到门口。 “……” “我知道你最近忙,孩子尽管送到小吃店来?,下班来?接就成。要?是加班加太晚,孩子就跟我家莉莉住一屋。” 方金桃讷讷半天都?没好意思说出来?,倒是张秀芬先?替她说了。 方金桃来?厂子里两年,还是拿的一级工工资,随着方思思长大,孩子花费的钱越来?越多。 虽然没和任何人?说过,但厂里都?知道她在外边还找了份清扫的活儿。 厂里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也都?没提。 方思思这些天一直在秦家待到方金桃回家来?接,张秀芬哪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太谢谢你了嫂子,这是一点点谢意……” 方金桃连声道谢,手里紧紧攥着的五十块钱终于拿出来?塞给张秀芬。 “等翻过年我升到二级工,晚上就不用再去上班了,要?多谢嫂子和秦溪帮忙!” 张秀芬推回去,方金桃这姑娘不容易。 推来?推去间,秦海已经找了人?将三轮车到了院门口。 突突声响。 秦家要?从这住了十几?年的大杂院里搬走。 也是曙光电缆厂第一次全家搬走的人?。 第54章 秦海不知从哪找来的拖拉机, 声音又大,车头还突突冒着黑烟。 车子看似挺大,但等真正装上东西才知道一间屋子的衣服都装不?下。 秦溪中午忙完回家来收拾自己那屋时, 工具已经?变成了马车。 时逢周六, 厂子里的人大多都休息, 来围观的人不?少。 有问秦溪新房子买成多少钱,也?有旁敲侧击秦溪的小吃店一个月能赚多少。 更有甚者,就在忙乱得鸡飞狗跳时还想介绍自家儿?子的。 秦溪干脆关了门独自收拾屋里的东西。 这间屋子满打满算也?就住了三年, 从兄妹三个到?两人,最后成了她独自一人的房间。 现在……连她也?要离开了。 秦溪把衣服全部抱出去,丢到?床上再用床单一包,打两个结就算全部搞定?。 剩下的,全是秦雪的衣服鞋子,足足比秦溪的多了两倍。 “秦溪,车来了, 收两件衣服磨个什么劲儿?, 就等你呢!” 张秀芬在屋外?不?耐烦地催促,秦溪忙站起来应着好。 最后把抽屉里的杂物一股脑倒入秦望家书包里,她已经?收拾完了。 屋里的旧家具, 张秀芬不?准秦海带走, 说是留在屋里价钱能稍微租高点。 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一世?开始的地方, 终于拉开门。 门外?, 阳光正?好。 在众多邻居的围观下,秦溪坐进马车斗里。 一路向前。 如果没?有一路往下掉马粪的话,她原本?还想感慨两句的。 报刊亭小吃店。 新的铺面, 店名还是照旧,招牌上歪歪扭扭的刻字出自秦海之手。 “三姐, 我想要最里面的屋子,那间有两扇窗户。” 每间屋子大小都差不?多,最后一间屋侧面多了扇窗,秦望家早早选中?了那间。 秦溪点头,让他把自己的被褥和?书本?先搬进去。 包莉莉就挨着秦望家要了第二间屋子,小小年纪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包志明也?想要一间屋子,可惜被张秀芬无情的拒绝。 不?过?最后还是答应给他留一间,等上小学?后就立刻住进去。 秦溪随便选了中?间那间,把包袱被进去扔到?床上,就要忙着回小吃店去。 “咱们就先暂时住着,屋里的家具慢慢添置。”秦海是这么说的。 所以每间屋里都只有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衣物都得暂时全堆在桌上。 至于秦海说的慢慢添置,秦溪觉着这个时间应该很长?。 因为晚上回家,她就发现大堂里堆了许多……木料。 她老爸为了省钱,打算用三脚猫木工活手艺给家里人量身打造家具。 到?底什么时候能用上……连秦海自己都说不?上来。 *** 市二电影院。 “秦溪同志,这就是我的小孙子,以后就麻烦你了。” 夏院长?牵着的孩子又黑又瘦,两颊深陷,就一双大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泛着股机灵劲儿?。 如果要确切形容的话,秦溪觉着这孩子应该就是那种所谓的“熊孩子” 稍不?注意就能上房揭瓦,一刻停不?下来的捣蛋鬼。 “夏伟,叫秦溪姐姐。” 面对家人,夏院长?整个人随和?不?少,语气?里甚至都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再暴躁的大领导,也?是隔辈亲。 “秦溪姐姐。”夏伟乖巧叫人,下一秒就藏到?夏院长?身后闷声闷气?地又加了句:“秦溪姐姐比二姑好看。” “臭小子,一天天的瞎说什么呢。” “二姑天天逼我说她全世?界最好看。”夏伟皱鼻子,直接来了个语出惊人:“她长?得像奶奶,一点都不?好看。” 秦溪:“……” “再乱说晚上回家告你爸。”夏院长?黑脸,语气?还是没?硬起来,只能选择了捂住孙子的嘴。 夏伟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秦溪回头看向秦望家。 不?知道自家表弟能不?能约束得住这位,别到?时把棚子给拆了。 “快去写作业,晚上七点我来接你。”夏院长?把孩子交给秦溪,跟丢了包袱一样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秦望家,你带夏伟后边儿?去写作业。” “小孩儿?。”秦望家正?在搬炭,闻言直接举起拿火钳的手晃了晃:“过?来帮个忙,搬完这些炭我们一起看连环画。” 不?耐烦搭理,犹豫,最后都在连环画的威力下土崩瓦解,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同志,今天还有牛肉吗?” 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让秦溪不?得不?离开回到?厨房。 “秦同志,你小店门口张贴的搬迁要搬去哪?” “就在电影院后边,一转过?去就能瞧见。”秦溪回答着食客们的问题。 “那太好了,就是多走几步路的事,只要还是在这附近就成。” 来吃饭的大多是附近居民,一听秦溪新店不?远,纷纷嚷嚷着等开业就去。 棚子里外?都站了不?少人。 人堆中?,一对穿着时髦的年轻夫妻不?像其他食客那样排队等待。 在棚子外?四处打量之后,女人钻进了棚子,男人也?紧随其后。 进了棚子女人往左,他往右,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德明这呢!” 终于,年轻男人在挨着后厨的角落里找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朋友,忙回身喊爱人:“银红,在这。” 崔银红应着,匆匆往丈夫的方向走去。 “我以为是什么国营饭店,怎么是个小吃店?” 崔银红坐下,解开厚重的围巾,有些嫌弃地四处望着这个略有些低矮的棚子。 连小吃店应该都算不?上,最多只是个摊子。 “你们啊!太久没?回寿北,咱们寿北市满大街都是小饭馆,谁还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何刚大咧咧地挥着,对于好友爱人话中?明显的嫌弃之意丝毫不?在意。 “就是这种小饭馆的饭菜才好吃,比那什么餐厅可强多了。”梁德明笑着打起圆场:“咱们小时候连小摊上的馄饨都吃不?起,这种环境的饭馆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崔银红明白说错了话,随即也?跟着附和?地说笑起来:“几年没?回来,寿北好像没?多大变化。” “三位可以点菜了吗?” 柳雪花拿着菜板子过?来,娴熟地先给三人倒上茶水,随后拿出纸笔等着写菜单。 何刚作为东道主,点菜这事当然得他来。 “半斤牛肉一斤牛杂……” 梁德明忽地用胳膊拐了下崔银红,往何刚的方向示意了下。 何刚是在点菜,可那双眼睛就没?从人姑娘脸上移开,点了道菜还要询问一遍人觉得怎么样。 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声音温柔软和?,跟平时截然不?同。 “三个菜就足够了,牛肉汤锅里我们还要送白菜。”柳雪花想了想说。 “那成,就听柳同志的。”何刚立刻道。 等柳雪花拿着菜单走远,何刚清了清喉咙,嗓门瞬间就粗了不?少。 “你别看报刊亭小吃店又小又破,十二点半来就没?菜了。”何刚说,然后指了指棚里排队的人。 别看棚子坐着的七八桌,但许多都是买了带走。 梁德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此刻已经?临近十二点半。 “今天的牛肉已经?卖完,只有牛杂了。” 质疑都还没?从脑中?产生,厨房门口柳雪花就大声地验证了何刚说的话。 “看来下回得先点菜。”何刚庆幸地嘟囔道。 他应该是店里常客,不?仅柳雪花认识,就连在后厨帮忙的小孩儿?路过?也?叫了声:“何叔叔好。” “何刚,你带我们来这儿?吃饭真就是为了吃顿好的?”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梁德明知道何刚不?是那种为了口吃的专门把人从城东喊到?城西来的贪吃鬼。 “先吃,吃完再说。” 何刚只是卖关子,菜上来之前硬是打着哈哈一句不?提。 “我要写作业了,写完作业才能继续讲。” 给何刚那桌端上洗好的白菜,秦望家立即转身对身后的小尾巴严肃道。 夏伟眼巴巴地望着,一脸渴望:“那你再跟我说说后来猴子有没?有拜师成功,我就去写。” 秦望家坚决摇头。 “不?行?,我要先写完作业才吃饭。” 说完,秦望家故意在棚子里饶了一圈,走到?厨房窗口大声道:“三姐,我想吃糖醋里脊。” “知道了,你作业写完就能吃饭了。”秦溪很忙,没?时间抬头,只是立刻从案台上拿了块肉来切成条。 “什么是糖醋里脊?”夏伟追问。 “酸酸甜甜,还很脆。”秦望家用力比划着糖醋里脊肉的酥脆,说着又舔了舔嘴唇:“我得快点写,要不?肉冷就不?脆了。” 夏伟吞着口水,立刻跟着举手:“那我也?写作业,写完能尝一点吗?” 夏院长?只说了送来写作业,等奶奶下班就来接他一起回家吃饭,并没?说要在小吃店里吃晚饭。 “那你得问我三姐。” “秦溪姐姐。” 刚喊了名字,秦溪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做完作业就能吃。” 她看似忙得脚不?沾地,其实一直听着两个孩子对话。 秦望家对付孩子还真有一套,上来就从玩的吃的下手。 “那我们就快点去写作业,不?会的你可以教我吗?” “实在不?会的才能来问我。” “好吧。” 随着孩子们逐渐走远,何刚那桌的菜也?相继端上。 两口砂锅,一碟凉拌萝卜丝。 难怪柳雪花说三个菜足够他们吃,光是这两口砂锅里的肉菜都有不?少。 很明显的一锅辣一锅清汤。 清汤上漂着薄荷和?葱,红汤锅汤表面厚厚一层红油。 “你们先尝尝。”何刚举筷示意。 热气?腾腾,香味四散。 对食物很挑剔的崔银红是名都人,从小就是吃辣长?大的姑娘,一瞬间便被那锅子红彤彤的牛杂吸引了。 切成块的牛肉软烂,牛杂也?炖煮得香辣软糯,香麻辣都炖煮到?了肉中?。 先辣后麻,越嚼越香。 “味道怎么样?”何刚乐呵呵地终于开口问:“比起你们名都的麻辣味道如何?” “牛肉入味,还有股淡淡的薄荷香,而且辣舌不?辣心,说明炒制辣椒的火候掌握得很好。” 崔银红的点评很专业,舌尖微微一抿就能尝出麻辣牛肉中?用了两种酱,至少三种以上的辣椒。 厨师很讲究,而且手艺了得。 “我就知道请你来尝总没?错。”何刚笑。 梁德明夫妻在海市开得就是餐馆,崔银红祖上更是出过?御厨,一家子出过?不?少厨子,她舌头一尝就能知道厨师手艺好坏。 “没?想到?能在这么个小棚子里吃到?能让我心服口服的麻辣牛肉。” 崔银红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清汤牛肉也?非常不?错,汤底调得很鲜,而且里面放的薄荷是点睛之笔。”梁德明也?给出了很高评价。 “你难道叫我们来真的是吃一顿?” “让你们来尝尝秦同志的手艺只是其一,吃完饭我打算买底料带回家。”何刚挑眉,示意两人去看厨房里忙碌的秦溪:“我今天是为了秦同志卖的火锅底料而来。” “火锅……底料?” 崔银红觉着无法理解,火锅她吃得比饭都多。 想要火锅底料,她随时都能联系十个八个专门开火锅店的老师傅帮忙。 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后头来竟然找了个寿北的厨子买火锅底料? “要论正?宗肯定?是你们名都的火锅正?宗……” 何刚与市政府合作的寿北会馆专门负责接待一些国内外?来访贵宾,会馆里天南海北的菜色都有。 火锅作为特色菜当然也?推出过?。 不?过?,让何刚头疼的是食客吃完说好吃的同时拉肚子也?会如影随形。 之后领导担心因此影响会馆的口碑,所以取消了与之相关的许多菜。 直到?无意间品尝到?了秦溪制作的火锅底料。 味道十足,吃完不?烧肠胃更不?会拉肚子。 他一直好奇原因,为此还真厚着脸皮去问了秦溪。 她很大方地分?享自己的配比,还告诉了何刚大多食客吃完胃疼拉肚子的原因。 究其原因,其实是因为名都气?候湿润,高辣度的牛肉火锅吃完不?容易出现干燥上火的情况。 而除了名都人外?,其他省市的人肠胃很少吃牛油和?高辣,肠胃刺激自然容易拉肚子。 解决方法就是减少干辣椒制作而成的剁辣椒,再加些半干辣椒。 这是很独特的制作方法,加入新鲜辣椒后,味道跟正?宗底料有区别,但更符合寿北人口味了。 就算秦溪已经?把重要配方告诉何刚,他找会馆大厨多番尝试还是炒不?出相同味道的底料来。 新鲜辣椒要晒多干,炒制时要加入多少其他香料,降火的两味药材什么时候加入。 千人千味,一千个厨师按照食谱炒制出来的也?会有不?同。 何刚懂得这个道理,干脆放弃自己研制,打算秦溪这购买。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我倒是很期待。”崔银红真撑道,她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三人边吃边聊,一直熬到?店里客人们都吃完全走了,才起身去付钱。 后厨有酸甜味飘来,何刚先循着味道走到?后厨。 就见秦溪刚从锅里铲起来盘红彤彤的酥肉条来,跟会馆师傅做的糖酥里脊颜色差别很大。 “秦同志,你这是糖醋里脊?” “是何经?理啊!”秦溪笑,把盘子放到?小桌子上后才接着道:“我用番茄熬酱代替了正?宗的糖醋汁,主要是孩子们喜欢。” 秦溪喜欢正?宗的糖醋里脊,酸香中?还带着丝丝甜,但孩子们更喜欢番茄酱的味道。 “番茄熬的酱,和?海市那什么洋快餐里的番茄酱很像。” 闻着气?味,崔银红觉着两者之间应该可以说完全一样。 “就是参考番茄酱做出来的酱。”秦溪直接说,并且端出还剩一点的番茄酱:“家里孩子喜欢,我就做了些存着。” 买不?到?成品,储藏难度增加,所以秦溪没?有推出任何跟番茄酱有关的菜色。 何刚只关心好不?好吃。 秦望家先给其他四个孩子都夹了,最后才轮到?自己。 方思思鼓着腮帮子,想快些吹凉好吃进嘴里。 呼呼的吹风声此起彼伏,还是性子急躁的夏伟按捺不?住,吹了两下就整根往嘴里送。 其他孩子就看着他,没?人阻止。 “烫烫烫——” 从炸出锅到?送上桌最多三分?钟,酥皮底下的肉滚烫无比,咬破外?壳汁水飙出的瞬间能烫得眼泪都控制不?住。 夏伟下意识将肉吐了出来,眼泪汪汪地望着其他人。 秦望家小小咬了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你能小心试着尝尝,那就不?会被烫到?。” 夏伟点头,抬起手抹干净泪花,又夹了块。 这回倒是仔细吹了再小心咬。 一盘子肉很快就见了底,孩子们这才端起饭碗正?式开始吃饭。 应该很好吃…… “秦溪同志,我们会馆想从你这买点火锅底料。”何刚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你们需要多少?”秦溪问。 何刚工作的那家会馆有个挺高级的餐厅,就算想订购火锅底料数量应该也?不?大。 毕竟主营的是寿北菜,火锅并不?是其主推菜系。 “先来五十块,如果推荐效果好,我可能还要再增加数量。” 这五十块他并不?是全部用来煮火锅,而是打算结合名都菜,再重新研发新菜。 “五十块……”秦溪估算出这两天能送到?的牛油数量,点头道:“后天可以取货,每块一元钱。” “我先交二十块押金,后天下午我让人来取。” 和?秦溪谈事就是爽快,她不?会胡乱要价,自己也?不?用还价,双方都会觉着满意。 等何刚几人离开,夏伟的奶奶刘老师也?如约来到?店里接夏伟回家。 小吃店里秦溪和?刘老师正?在说孩子的事。 刚从店里出去的何刚和?梁德明夫妻也?在说秦溪。 “秦同志看着年轻,没?想到?厨艺如此娴熟,也?不?知道师从何人?”崔银红感慨。 何刚看着两人,见他们夫妻说着说着竟然猜起秦溪有没?有结婚,还是轻咳出声打断了两人。 “今晚这顿饭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吃。”梁德明说。 崔银红:“有基本?功有创新,食材都很新鲜,味道没?得挑。” “没?了?”何刚继续问。 两人疑惑。 “你们的厂子是不?是黄了?”何刚无奈挑明。 梁德明夫妻前几年在港市混了两三年,后来又去了海市。 两人胆子大,也?有些资本?,就是没?多少做生意的头脑。 明明崔银红爸爸传承了半吊子祖上传下来的厨艺,不?开饭馆子非要跑到?海市去开什么服装工厂。 结果可想而知,把家里的钱折腾得差不?多,厂子也?倒闭了。 这时候两人终于想起来应该往吃食方面发展,可……崔老爷子去世?了。 崔银红除了舌头还有点用处,厨艺是半点没?有学?到?。 要不?是看在和?梁德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分?上,他才没?那么好心非要拽着人来一趟。 “你是想让我们也?买火锅底料?”梁德明问。 “不?是。我是说今天你尝到?的牛肉汤,你们家附近不?是好些西北人吗……”何刚只好把话说明。 “……” 夫妻俩停下脚步,同时陷入思考之中?。 他们住的弄堂里租住了不?少西北人,他们爱吃面食爱喝牛肉汤。 但附近只有一家卖羊肉粉条的饭馆,还没?有卖牛肉汤。 “我们再回去问问。”崔银红立刻道。 何刚花钱买火锅底料,那他们花钱买个牛肉汤熬制方法应该也?没?问题。 如此一想,三人又重新折回了小吃店。 *** 继去年过?年遇上大雪,今年寿北人也?在一片白雪皑皑中?迎来了春节。 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在天空中?缓缓流动着,好似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秦溪站在二楼窗口前凝望着天空。 “收拾好了吗?” 张秀芬收拾妥当,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秦溪站在窗边,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没?穿你大姐寄回来的大衣?” 秦溪穿着件橙色大衣,内搭黑色高领毛衣,全身上下就耳朵上戴了副小小的银色耳环。 “大姐寄回来的是广市冬装,这么大的雪穿出去会冷死我。” “死丫头。”张秀芬气?得使劲拍了下秦溪:“大过?年又是订婚的大好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秦溪捂住发麻的胳膊,无奈道:“妈你还不?是说了。” “还顶嘴。” 秦溪侧侧身娴熟躲闪,麻溜地跑回房间又裹了条黑色围巾出来。 今天是大年初六,也?是她和?黎书青订婚的日子。 两家人商议之后决定?订婚仪式就一切从简,两家亲朋好友一起吃个饭就是。 初六在黎书青家见男方亲戚,初七轮到?秦溪家这边。 “三姨,是黎叔叔。” 一辆黑色小轿车穿过?风雪停在了饭馆门口,黎书青从副驾驶位置走了出来。 秦溪往下看去,正?巧见一双大长?腿跨下车,双手插入大衣兜仰头看来。 “你怎么找了车来?” 只是片刻,黎书青黑发和?眼镜上就落满了雪花,他浅笑着说:“来接你。” “快下去吧,别让人冻感冒了。” 秦溪还没?结婚,张秀芬已经?心疼起未来女婿,进门几秒钟就把秦海骂了出来。 大家急匆匆下楼。 秦溪这才看到?,黑色轿车后,还有辆银色的轿车。 “叔叔阿姨,你们上后边这辆。” 大家没?有多话,忙各自分?开了赶快上车。 咔挞—— 车门关上,秦溪赶快拍干净包志明脑袋上的积雪,黎书青则是伸长?了手臂擦干净她发丝上已经?化了的雪水。 “可真是把我当成司机了!” 突然,驾驶座的男人开口揶揄,秦溪眼前一亮,高兴地喊了声:“霍同志,你回来了?” “昨天刚到?,今天就被抓来开车。” 霍云笑。 黎书青侧转着身子不?紧不?慢帮秦溪解开围巾,飞速捏了下她冻得通红的脸,倒是气?定?神闲:“看来我昨天接的不?是人,是狗。” “行?行?行?,就算今天让我开到?北市也?绝无二话,您尽管使唤。”霍云发动汽车,非常好脾气?地接话。 “你从哪借来的车?” 包志明还是第一次坐汽车,刚上车就爬到?窗口往外?看。 “我师父和?外?公的公务车。”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完全将秦溪的手所覆盖,大拇指自然而然地在手腕的位置按揉着。 霍云透过?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 车子在大雪天走得极慢,但也?比冒雪步行?要强上百倍。 平时骑自行?车就十来分?钟的距离,车子硬是开了半小时,终于停了下来。 院里的屋檐下,站了好几个人。 除了赵国庆和?许婉华认识外?,其他人秦溪都不?认识。 黎书青撑着伞,下车就低声介绍起那些亲戚来。 黎书青没?有亲舅舅,所以外?家亲戚大多是表亲,用黎书青总结的话来说就是……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其中?只有在公安局里提起赵师长?是真亲人。 不?过?那位大舅有事在身无法回家,所以特意让大舅妈和?女儿?从军区家属楼赶来。 “人到?了,快去迎,快去迎。” 许婉华忙让小辈们撑伞去接张秀芬和?秦海,自己上前一步冒雪牵上秦溪的手。 “怎么还抱着个孩子?” “看那娃娃也?有三四岁了,难不?成女方已经?结过?婚?” “你们是眼瞎了还是脑壳有包,乱嚼什么舌根,不?就是酸青书没?看上你们介绍的那些歪瓜裂枣?” 远远的,就听到?客厅里有人小声地说着酸话,秦溪马上就懂了黎书青说的无足轻重。 典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最后这位嗓门洪亮,阴阳怪气?和?张秀芬有得一拼的中?年妇女正?是大舅妈黄珍珠。 许婉华回头剜了眼赵国庆,也?没?避讳秦溪,轻声冷哼道:“说了不?请,你请他们来干什么。” “不?是想着能热闹些吗!”赵国庆闷声道。 “要是敢在亲家母面前闹出事来,看你怎么办!” “我一会就去说。” 赵国庆先秦家人两步走进屋里,压低声音警告里面的人不?准再乱说话。 “你不?用在乎他们。”黎书青悄悄捏了捏秦溪的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越是有利可图的更是如此。 赵国庆女儿?早逝,就一个外?孙在膝下承欢,想要借黎书青掌握赵家人脉的亲戚不?在少数。 想要登堂入室,哪有把自家亲戚嫁给黎书青来得稳妥。 可惜最后都没?成,听说秦溪就是个开小吃店的,心里更是满腔嫉妒无处发泄。 “亲家母,先去二楼小客厅暖暖身子。”许婉华热情地搂着张秀芬的胳膊,绕过?大客厅把人往二楼带。 秦海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穿着西装的人碰面,不?自在的很。 见许婉华没?想让他们认个全,心里顿时一松,笑嘻嘻地跟上。 赵家的亲戚里还有人想喊住秦溪奚落她。 “怎么这么没?规矩,见着亲戚都……” 黄珍珠往那人面前一站,叉腰笑道:“你算个什么葱啊,让人姑娘来拜见,这都改革开放多久了,还搞旧社会那套。” “不?懂礼节的乡下人,就是鸡窝里飞来的……”长?脸女人冷着脸,完全口不?择言。 黄珍珠冷笑:“还乡下人,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什么资本?家的大小姐,不?就是没?攀上高枝儿?吗……” 长?脸妇女今天摆明是不?打算咽下这口气?,胡言乱语就是不?想让这场订婚宴高高兴兴结束。 客厅里的人都知道,她脸都不?要的原因。 还不?是非要上赶着将自己亲侄女介绍给黎书青,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那姑娘死活就非君不?嫁,在家里要死要活,已经?二十五了都还没?找着对象。 长?脸女人因这事跟亲哥闹僵,有娘家都不?能回。 今天来参加订婚,可不?是越想越气?,又见黎书青对秦溪好生体贴,瞬间就被愤怒冲昏了脑袋。 秦溪听罢,回头看了眼焦急连连低声解释的黎书青。 “我连那人长?相都没?记清。” 许婉华听见外?孙迫不?及待就开始解释,在一片混乱中?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这场闹剧倒是好事,要不?怎么能看见一向冷冰冰的外?孙急得都用上了手势。 而且她还想看看秦溪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秦溪:“……” 把孩子交给张秀芬抱后,慢慢走到?那长?脸女人面前,面带笑容开口。 “今天是我和?黎书青订婚的日子,我不?太想动手,不?如你就先请回吧!” “……” 秦溪直接开口赶人。 说完看向黎书青:“有人侮辱你未婚妻,请她走不?过?分?吧。” 黎书青笑着点头,而后又直接看赵国庆:“外?公,我请这位不?认识的亲戚先离开不?过?分?吧。” “……” “噗嗤——”霍云喷笑出声,连忙背过?身去偷笑,谢郝云抱着孩子,也?笑得颤抖不?已。 “你们都走。”赵国庆冷着脸摆手:“我外?孙媳妇几拳打趴了三四个流氓,要是她真动手,我可拉不?住。” 得—— 这回就连秦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家闺女的威名这下算是传出了曙光电缆厂。 第55章 老爷子不?发威则以, 一发怒赵家的亲戚大多不敢再多话。 长脸女人的丈夫黑着脸拽着妻子离开,走之前?其公婆还专门朝秦溪连声赔罪。 今天趁着好彩头专门来攀关系的,没想反是得?罪了赵国庆。 以后还不知两家人还有没有走动, 但黎家外孙媳妇他?们是得?罪了。 赵家的亲戚冒着风雪走得?七七八八, 剩下几个关系好的, 气氛一下子倒是热闹起来。 二楼客厅不?用去,大家就都凑在一楼热络而客气的攀谈着。 这个年代大多没有订婚一说?,最多是亲家双方凑到一起吃个饭, 向周围宣告两人关系。 霍云和谢郝云就没有举办过订婚仪式。 开席之后,霍云作为“媒人”站起举杯向众位亲朋好友讲述秦溪和黎书青相识的过程。 亲友们哄堂大笑,取笑秦溪这是一拳打出了个对象。 “接下来……”欢乐热闹的氛围中,霍云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冲秦溪故意狠狠地眨了两下眼睛:“接下来是交换信物的时间。” 秦溪:“……” 她没听说?有这个环节啊? 下一秒,霍云的弟弟霍天就从?旁边桌跟猴似的窜起来,迅速引起了大家注意。 “信物在我这, 青书哥专门交给我保管的。” 霍云先接过, 先将大盒子交给黎书青,又面朝众人打开了小盒子。 秦溪心里暗想……莫不?是戒指吧。 还真是戒指,两枚金戒指。 女款戒指上镶嵌着一颗颜色很淡的绿色宝石, 男士戒指就是个光秃秃连花纹都没有的指环。 “我来跟大家说?说?这两枚戒指……这枚呢……” 霍云瞅着难得?带了点羞涩的好友, 添油加醋地将黎书青购买两个戒指时的心路历程说?得?活灵活现, 好像当时他?就在场似的。 女戒是黎书青去海市学习就买了的, 所以那时他?已经预谋着要把秦溪娶回家。 早上跟霍云主动提起想趁订婚送给秦溪,却被外婆许婉华听见,所以又临时去买的男戒。 所以这对戒指各有各的模样, 放在盒子里对比更加明?显。 “接下来就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请两人交换信物。”霍云大声宣布。 黎书青红着脸, 站起来取出两枚戒指。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坐下竟然就想把男戒往自己手指上套,秦溪笑着直接按住他?的手:“不?是要交换吗?怎么?自己戴了。” 红晕迅速蔓延,直至将黎书青整个耳根脖颈都染成了艳霞。 长辈们哄笑出声。 秦溪拿过男戒,缓缓套上黎书青左手中指。 金色细圈套上修长白净的手,最是普通的戒指都变得?好看起来,意外与?这只手的主人相配。 “等我们结婚,再重新买对适合的戒指。” 黎书青抿了抿双唇,轻轻摩挲着秦溪的右手无名指,最后将戒指套上了中指。 戒指有些松,秦溪要并拢手指才能保证戒指不?往下歪,而且戒托上这颗石头比在盒子里看大多了。 “书青为了买这个戒指,可花了不?少心思。”霍云笑道:“不?过你放心,书青还有不?少积蓄。” 当时听到黎书青说?戒指多少钱时,他?都不?由?瞠目堂舌。 而且由?于不?懂宝石,还专门找了黎书青母亲生前?好友,辗转多处才从?港市带来。 听说?还有个什么?协会出具的证书。 花钱花精力就为了给对象买个戒指,说?黎书青不?是非常非常喜欢秦溪谁都不?信。 不?过黎书青是个锯嘴葫芦,他?不?帮好友点出的话,这人绝对闭口不?提。 秦溪轻轻点了点头,唇角上扬,露出个甜美而温柔的笑容。 黎书青不?提,秦溪却知道这颗戒指上的宝石是颗祖母绿。 前?世工作的酒店有位顾客用餐后发现丢失了条天价祖母绿项链,酒店发动全体员工帮忙寻找。 那时她就牢牢记下了这种珍稀宝石的样子,而且那位顾客坠子上的宝石还没有这颗通透。 秦溪仔细摩挲着石头表面,心中完全被甜蜜所充斥。 戒指值不?值钱是其次,最重要是黎书青重视她的感?觉让人幸福。 “那大盒子的东西?怎么?就不?送了?” 互换完戒指,见黎书青就不?准备再打开大盒子,黄珍珠忙代替其他?亲友们起哄。 “这是黎书青打算私下送对象的,是小两口的秘密,大家都别好奇了!”霍云笑着帮忙回了。 接下来是双方长辈给两人发红包。 因为事前?就商量过,所以都是一样的六十六块。 “外公,外婆。”秦溪改口顺利,毕竟刚穿越过来当天她叫爸妈也?麻溜得?很。 黎书青捏着红包好一阵才叫了“爸,妈。”声音又干又涩,很是生疏。 改完口,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窗外风雪漫卷,屋里欢声笑语。 宴席结束,所剩不?多的宾客相继离去,只剩下黄珍珠带着女儿要在黎家过夜。 “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天黑开车路不?好走,得?快点送伯父伯母回家。”霍云推着两人上了二楼。 这是秦溪第?一次进黎书青卧室。 半面墙都被各种医书占据,床铺整洁干净,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枕头上。 屋子里的摆设装饰都和黎书青一样,透着股清冷。 秦溪掠过没有一点灰尘的桌面,目光在床和椅子中游走,最终还是选择了椅子。 刚坐下,秦溪便被黎书青连人带椅一起拖到了面前?。 他?岔开着双腿坐在床边,似是将秦溪整个人都拢入了怀中。 两人腿挨着腿,只要轻轻一动似乎就能碰到对方的鼻尖。 秦溪抬眸看去。 黎书青伸出紧握的拳头,而后摊开手掌。 掌心中赫然是条和戒指同款式的项链,吊坠中比两个拇指还大的祖母绿宝石折射出墨绿色的光。 “项链和戒指是一套,我担心拿出来不?好,所以打算私下给你。” 还带着掌温的项链戴上脖颈,耳旁呼吸声沉重,两人的脸颊若有若无地相贴。 秦溪心擂如鼓。 当暖意离开时,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落寞。 电视剧里演得?不?都是暧昧加温之后就是接吻戏码吗? 怎么?到黎书青这就变成了庄重仪式。项链戴上之后她甚至听到了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还有这个。” 递过来得?正是刚才那个稍微大些的盒子。 秦溪双手接过放到腿上正准备打开,脸颊猛地被捧住,特属于黎书青的清淡香气铺天盖地卷来,将她的呼吸和视线完全裹挟。呼吸轻拂过眼睫,双唇被吻住。 等反应过来,唇齿间已满是彼此的气息, 辗转,加深,直至秦溪整个思想都被这个吻占据,双手不?自觉攀附上黎书青双肩。 良久,双唇分开,黎书青主动结束了这个毫无征兆的吻。 眼底的火苗归于平静,深邃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他?所爱之人的身影。 脸边的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秦溪脸颊,声音沙哑低沉:“真想今天就是我们的结婚礼。” 说?完,脸再次压了下来。 这一次,他?亲得?很温柔,从?秦溪额头缓缓轻啄而下,最后才是娇艳欲滴的双唇。 真会亲! 吻和黎书青给人的感?觉可没有半点相像,霸道炙热,甚至还带了丝急迫。 这一吻比上一吻还长。 直到秦溪觉着嘴唇有些发麻,无奈地推了推,黎书青又在唇上狠狠啄了口才终于放开。 黎书青的声音更沙哑了:“看看盒子吧,以后就交给你保管。” 秦溪狠狠呼吸了两口,这才稳住心神,打开盒子。 “存折?” 最上面的赫然是本印着零存整取的存折,下面还有活期存折和用皮筋扎起来的一叠存单。 “存折里是我的工资,存单都是我爸这些年寄回来的钱,放着放着就这么?多了。” 秦溪眼皮一暖,等她抬头,得?逞的人已经缩了回去,浅笑着继续说?道:“以后我就从?你这拿零花钱。” 存单上的数匆匆一扫,就让秦溪震惊无比。 “黎书青,你是有钱人!” 每张存单都是五千块,一个月一张,秦溪手里至少四五十张。 就在秦溪还在得?意自己成为万元户的同时,黎书青早已是了。 “买项链花了些。” 存折里的数目与?存单相比少了许多,但存折上只有存钱没有取钱的记录,还是让秦溪再次震撼中。 “你没取过钱?” “吃住都在家里和医院,衣服都是外婆买,我没多少花钱的地方……” “这些以后都是我的?”秦溪双眼亮晶晶地望过去,这可比刚才收到项链还让她开心。 “都是你的!” 低沉的笑声响起,黎书青看向秦溪,眼里温柔似水,任凭她紧紧搂着木盒子笑得?开怀。 “悄悄话说?完没有?雪越下越大了。” 屋外,霍云无奈敲门,要不?是赵爷爷下令,他?死活都不?愿来打扰人小情侣互诉衷肠。 “来了。” 黎书青站起来,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下秦溪双唇,两人牵着手去开了门。 秦溪双颊如绯,黎书青笑意晏晏。 大家都是过来人,自然要调侃两人几句。 只有孩子们什么?都不?懂,包志明?看到秦溪出来,立刻扑过来要抱。 秦溪黑色毛衣上那条闪闪发光的项链其他?人自然也?都看到了。 不?过留下的没外人,自然也?没人说?闲话。 只不?过秦溪在一片打趣声中忽然发现秦海好像没先前?那么?高兴,眉心微蹙,一脸忧心忡忡。 回到家里秦溪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担心了。 还没结婚黎书青就送了这么?贵重的金首饰,他?已经担心嫁妆该怎么?办。 秦溪没提真正名贵的是项链上的绿宝石,更不?敢说?黎书青把身家都交给她了。 “到时候我拿钱出来置办嫁妆,爸你就别担心了。” 秦溪只能这么?安慰自家老爹。 *** 春雪消融,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风从?刺骨寒冷慢慢变得?微微有寒意。 满城桃花绽放之际,市法院搬迁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 不?仅是市法院,周围十几个行?政单位以及两个工厂都将搬迁,涉及面积超过十万平。 其中唯独电影院幸存下来,不?过也?将暂停营业重新装修,再营业时间未定。 而秦涛收到通知,电影院员工可选择接受三年工资补贴,重新找工作,亦或是的无薪留岗,等待电影院通知。 对职工们来说?,这无异于变相辞退。 秦涛和秦海商量后,决定选择拿了工资主动辞去工作。 两口子就跟商量好似的,秦涛刚辞职,潘来凤就检查出怀上了身孕。 正好,秦涛就顶了潘来凤,帮秦溪一起经营小吃店。 消息一放出来,秦溪也?选了个好天气,正式搬店。 店里的家具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旧货,唯一需要搬走的只有报刊亭里的锅碗瓢盆。 上次搬家用的马车,这次搬店同样是马车。 “把木材全搬到楼顶上,碗柜就放在厨房门边……” 秦海指挥着秦涛,父子俩上上下下多躺,才把堆在大堂里的木板都吊上了楼顶 。 小吃店拆下来的帆布正好派上用场,成为了给木材挡雨的地方。 秦溪在后厨整理瓶瓶罐罐,张秀芬就在边上数着明?天要请的人。 “你大舅肯定要请,还有咱们大院里的人……” 原本秦家定的初七请亲戚朋友吃饭,可那天雪下得?太大,只有无奈临时取消了。 张秀芬自从?认亲后和大舅张友明?一家走得?挺近,经常听她提起舅舅家的事。 秦溪把盐罐子放到灶台上,脑中突然想起:“妈,超英表姐的事?” 认亲当天,潘来凤认出张超英是和男老师搞破鞋的女学生。 这件事她还是告诉了张秀芬,之后老妈有没有和大舅说?秦溪还真没再问。 “跟你大舅妈说?了,之后怎么?样我没管。”张秀芬顿了顿,又提醒秦溪:“明?天当着你大舅的面提都不?要提知道吗?” “知道了。” “还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张超英的事毕竟是人家家事,可接下来这件事关乎到秦溪的小吃店。 张秀芬拉着秦溪一起走到店门口,指向马路斜对面一栋灰色小楼。 “那是吴娟的婆家。” 和秦溪新铺子没拆除之前?是差不?多的样式,灰瓦两层小楼,楼梯在屋外。 一楼还是木门,门口上挂着块暂且能称为招牌的木板。 “刘婆子小吃店?” 大门关着,不?像是在营业的样子。 “要不?是吴建国昨天来帮着送东西?,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刘家就在斜对面。” “怎么?没开门?”秦溪疑惑。 “吴娟不?是在什么?国营饭店跟着大厨学厨艺吗?刘婆子去女儿家帮忙带孩子了。”张秀芬说?。 两家人隔着就几十米,虽然离得?挺近,但秦溪并没多大感?觉。 “各自做各自的生意,只能说?巧合了。” “怎么?那么?倒霉偏偏就住到了附近,刘婆子那张嘴比李秀兰要臭百倍。”张秀芬颇嫌弃。 张秀芬擅长阴阳怪气,可撒泼骂娘不?行?。 以前?她亲耳听到刘婆子骂刘娟,那可跟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骂自家人都那么?难听,想象不?到骂外人究竟会是何种光景。 秦溪笑,扬了扬拳头。 “妈,她只有一张嘴,可是我们娘俩有一张嘴两只拳头。” “死丫头,你是什么?地痞流氓吗!动不?动就拳头说?话。” “妈……” “你还跑,看老娘今天怎么?用拳头跟你说?话。” *** 报刊亭小吃店。 “大哥大嫂快来。” 接到电话的张友明?夫妻来得?最早,秦溪刚把扣肉蒸上,就听到张秀芬的声音。 和在秦家不?一样,今天她既是订婚主角,也?是厨师。 “出去看看。” 黎书青从?灶膛前?站起来,拿出手帕擦干净秦溪脸上飞溅上的水滴。 “今天是三妹的好日子,我们没啥好拿得?出手的,这是舅妈绣得?枕套。” 大舅妈艾红常年替人浆洗缝补衣服,一手刺绣手艺相当不?错。 她送给秦溪的是双绣了一对鸳鸯的红色枕套。 秦溪惊喜接过,连忙感?谢。 “你喜欢就好,舅妈还生怕太寒酸衬不?上你的新房。” “就凭这手艺,外边都买不?着呢。”秦溪连忙笑着眨了眨眼:“大舅妈你不?知道,我爸衣服破了都是拿出去请人缝。” “你这孩子,一天不?揭你妈老底就不?高兴是吧!”张秀芬笑骂秦溪。 送礼物的人用心,收礼物的人开心。 皆大欢喜。 张友明?笑着,目光落到黎书青脸上:“这就是你对象吧?” “对,这是我对象黎书青。” “大舅,舅妈。”黎书青微笑着跟两位长辈问好。 “长得?一表人才,是干什么?工作的?” 张友明?照例进行?长辈的询问,秦溪瞟了眼站得?远远的张超英,转身去厨房继续准备。 秦溪一走,张秀英忙问起怎么?张波没来。 “最近张波他?们厂里接了批国外订单,天天加班。”艾红解释,目光随着移动一下子看到坐门口的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家超英的事还要多谢你。” 要不?是张秀芬,她还不?知道女儿竟然做出和人搞破鞋那种伤风败俗的事。 “超英和那人断了没有?”张秀芬关心的问。 “断了,幸亏断得?早……我刚把超英接回家没几天,人家老婆就找上学校了。” 张超英要不?是早早离开了学校,当时说?不?定还要遭学校的人指指点点。 “断了就好,孩子年轻难免相信那些情情爱爱犯糊涂,再长大些就好了!”张秀芬叹。 艾红摇头。 她都没脸说?,张超英哪是跟人谈什么?情爱,就是利用人家而已。 利用男老师开小灶补习,打听高考考题,明?知人家有老婆孩子还故意勾引。 艾红要不?是张超英亲妈,真想骂她臭不?要脸。 事情闹到公安局去后,张超英竟然转脸就说?是男老师□□威逼,还爆出老师托关系打听高考题目的事。 那老师被抓也?被学校开除,要不?是她拦着,张超英还想找男老师家属要赔偿。 艾红左思右想都不?明?白,他?们夫妻怎么?会养出个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来。 她连说?都说?不?出口。 “这事我还没跟你哥说?。”艾红长叹一声,又特意说?道。 张秀芬只能点头应好。 忽然,两人都被张友明?爽朗的笑声吸引了视线,一直默默不?语的张超英也?看了过去。 “不?错,你这工作有前?途。” 张友明?大笑着连拍黎书青肩膀几下,转而又对张秀芬赞叹道:“你三女婿了不?起,不?仅人长得?好,年纪轻轻就是科主任,以后当上副院长院长就是时间问题。” 如今华国在医学领域上还比较落后,像黎书青这种国家送出去培养的专业人才,未来一定能成为国家医学领域的支柱人物。 “你是市一院的黎医生?” 说?黎书青艾红不?认识,可要说?是黎医生那就知道是谁了。 她打扫卫生的一家主顾老爷子就是请黎书青做的心脏手术,听说?光是排队就排了两个月。 “我是在市一院上班。”黎书青浅浅一笑,回头看秦溪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我去帮秦溪。” “女婿找得?不?错,知道心疼人。”张友明?又夸。 “哥,你不?知道我这三女婿……” 张秀芬立刻控制不?住地开始显摆,从?黎书青的工作说?起,又说?道他?订婚就送了一个大金戒指。 期间大杂院里的人相继到来,她都还没显摆完。 大多数听得?羡慕的人中,唯独有那么?一个眼睛越听越亮的同时,心思不?由?浮动起来。 客人到齐,宴席开始。 人到齐,菜上齐,那就开始吃饭。 “大家都吃,吃完凑一起打两圈麻将。”秦海乐呵呵举杯,他?早上还特意去借了副麻将回来。 黎书青陪长辈们坐中间一桌,秦溪和小辈们坐右边那桌,左边是厂子里的邻居们。 “秦溪。”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中,秦溪的右胳膊突然被人拉了拉。 “那个女的是谁?”柳雪花低声问。 “谁?” “就是穿蓝色布拉吉的女人,就是那个长头发的……” 在柳雪花示意下,秦溪终于找到了她说?的人。 张超英。 早上扎着的头发披散开来,外衣脱去,在有些寒冷的天气里只穿了件长袖裙子。 她竟然也?坐在长辈那桌。 要不?是柳雪花指,说?实?话秦溪根本没认出跟早上判若两人的竟然是张超英。 “凭我的直觉,她看上你对象了!”柳雪花撇撇嘴,肯定道。 柳雪花装轻浮,那也?是专门下了苦功学习的。 这就练就了她一眼就能看出同类的本领。 别看张超英长得?楚楚可怜,就跟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一样,其实?心说?不?定都黑了。 她只要摆弄摆弄头发,柳雪花就能猜出她肯定没憋好屁。 “厉害。”秦溪低声道。 张超英就是前?世网络上说?的那种顶级绿茶,举手投足之间轻易就能吸引异性目光。 她也?没故意靠近黎书青,就坐在正对面。 时不?时整理下头发,要不?就是用秋水盈盈的眸子状似无意地碰上黎书青的目光。 在一众灰扑扑忙着说?笑的长辈中,那抹蓝色显得?如此引人注目。 “你还笑,小心对象被抢走了哭都来不?及。” 秦溪翘起的大拇指夸得?是柳雪花,黎书青那她是连看都没看。 “如果?真能被两个眼神就勾了魂,这种男人你稀罕?” 秦柳雪花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可思来想去还是觉着秦溪说?得?确实?对。 能守得?住两次三次,难道还得?守一辈子不?错眼。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柳雪花悄悄用余光瞟了眼黎书青,发现他?正和张友明?聊着,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的暗送秋波。 蛋无缝,就不?会散发臭味。 只听秦溪又说?道:“那边就别管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找人的事。” “找人,找什么?人?” “我二嫂怀孕,以后店里就三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大堂里能摆十张桌子,加上门口也?能摆三四桌,一到午饭时间店里根本忙不?过来。 “那我明?天去三林巷问问,那里有不?少下岗的工人在找活计。”柳雪花想了想道。 “先找一个,要是人不?够咱们再找。” “成。” “三妹!”秦溪和柳雪花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再转头往秦海看去,发现他?正一脸无措地站着:“书青好像喝醉了。” 秦溪:“……” “就一口白酒。”秦涛举起手,笑着比划了个指节,说?着站起来:“就这么?点还没喝完。” 黎书青原来是滴酒不?沾? 秦溪想着,走过去拍了拍趴在桌上人事不?省的黎书青。 手被瞬间抓住,贴到脸颊上,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句没听清。 “我先扶他?上楼去休息,大家继续吃。” “我帮你。”秦涛走上来。 长辈们笑望着秦涛将黎书青架起来,吴建国打趣:“秦溪这是找了个烟酒都不?沾的姑爷啊!以后得?让他?坐孩子那桌。” “哥,我扶他?上去,你劝爸少喝点,我看他?也?差不?多醉了。” “你……好。” 动了动的嘴很自觉地闭上了,秦涛觉着自己的记性应该和老年人差不?多,要不?怎么?老会忘了这个妹妹力大无穷的事。 秦溪搀扶住黎书青,左手抓着搭在肩膀上的手,右手一用力,竟然直接将人提的悬空起来。 说?是搀扶,更像是提着黎书青往楼上走去。 秦涛:“……” 左边第?四间,秦溪的房间。 秦溪把人放到床上,脱了鞋子又脱去外衣盖好。 黎书青酒后的酒品挺好,没有胡言乱语,也?没有上演任何酒后乱来的戏码。 他?静静地躺在那,连眼皮都被酒意熏得?红成一片。 等了会儿,看他?好像没有任何不?舒服,秦溪起身离开。 原本已经走到楼梯口,托前?世狗血电视剧看得?多的缘故,又折回来将房间门反锁。 虽然跟柳雪花说?得?信誓旦旦,遇上这种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而事后……秦溪只能说?世事难料。 狗血真是无处不?在。 由?于第?二天是周天,厂子里不?上班,长辈们一兴起,这酒就越喝越多。 吴建国跟秦海聊起以前?在厂子里的事,说?得?眉飞色舞,那白酒是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 等大院里刘科和李有财他?们都回家了两人还在喝。 而最后的结果?是两人都喝醉了。 吴建国把草果?当成排骨,嚼得?咔嚓作响,硬是吃得?津津有味。 “今晚你和老吴在我们家睡,反正有空屋。”张秀芬跟李秀兰说?。 李秀兰心里不?情愿,又扶不?走吴建国。 于是……她找了个折中的法子,既不?让张秀芬找到机会显摆,也?摆脱了夜里照看吴建国。 “我去吴娟家睡,今晚就让老吴睡你家新屋子。” 她既然想这么?办,大家也?都随了她。 把吴建国扶到楼上躺下后,李秀兰抹黑去敲响了吴娟婆婆家的门。 白天吴娟在国营饭店学厨,晚上差不?多这个时间才下班。 秦海也?被张秀芬和张友明?扶到楼上睡下,兄妹俩坐在店门口说?上几句家常话。 其他?人就帮着秦溪收拾碗筷。 “嫂子,你先上去休息,弯腰的事让二哥来。” 秦溪赶紧阻止想要帮忙的潘来凤。 她是头胎,上个月检查医生说?胎儿太小,让母体平时多补充营养不?要做重活。 看潘来凤还不?打算走,秦溪转而又让秦涛赶忙扶嫂子上楼去躺着。 等两人一走,秦溪让柳雪花也?赶忙回家去。 严打之后城里的治安虽然要好得?多,但一个单身女性走夜路还是有些危险。 最后,厨房就剩秦溪和舅妈艾红两个人忙活。 艾红原打算收洗完成就喊上丈夫和女儿一起回家。 谁知刚收拾完,二楼就出了事。 做完作业打算下楼喝水的秦望家发现左边第?三间屋子没关门。 屋里黑漆漆的没开灯,等他?打算顺手关上屋子,只听黑暗里一个女声又哭又叫地响起。 张超英衣衫不?整地抱着外衣从?黑暗里冲出。 秦望家被撞倒,哭喊声也?叫来了张秀芬和张友明?。 等秦溪上楼,见到的就是张超英抱着张秀芬胳膊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二姑,是黎医生主动来抱我,我挣脱不?开……他?就……他?就……” “他?就怎么?了!”张秀芬焦急地抓着追问。 "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二姑……二姑我该怎么?办……呜呜。” 张超英哭得?肝肠寸断,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挤了出来。 “是我对不?起秦溪,二姑你打我吧。” “他?可是你妹夫,你怎么?能这么?做……” 几个长辈中,只有张友明?此刻是又着急又愧疚。 张秀芬恨得?紧紧咬着牙齿,她怀疑张超英是故意的,可没想到竟然会大意地让她得?逞了。 艾红则是肯定这件事就是张超英故意而为。 “你真是不?要脸!” 气急的艾红浑身颤抖,几步上前?抓起哭得?站不?稳的张超英狠狠抽了她两巴掌。 原本应该作为最大受害者的秦溪此刻却最冷静。 她就一直默默看着张超英唱念打坐,直到艾红的巴掌狠狠抽了那张长得?很单纯的脸几巴掌。 “黎书青在我屋里睡着呢。”秦溪开口了。 张秀芬一喜,甩开张超英疾步朝秦溪走来:“你说?什么??” “黎书青在这屋呢!”秦溪说?,掏出兜里的钥匙晃了晃:“我怕孩子们吵着他?,所以把门锁了。” 秦溪浅浅笑着,走到房门紧闭的第?四间屋子用钥匙打开房门。 黎书青还老老实?实?地睡着,呼吸平缓,俨然是一副沉睡中的模样。 张秀芬迅速放下心来,似笑非笑地瞅了眼愣住的张超英。 “那这间屋子里的是谁?” 秦溪走过去,拉下灯绳。 啪—— 屋里瞬间亮了起来,吴建国被子只盖了下半身,上半身□□着,同样睡得?鼾声四起。 屋里地上四散着几件衣服。 张秀芬一脸惊讶地捂着嘴:“超英,你这是准备嫁给吴建国当小?” 要说?吴建国和张超英发生了什么?张秀芬更是不?信,当时在酒桌上就睡得?人事不?省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什么?苟且之事。 而且就看吴建国还叽里咕噜说?着梦话的样子,哪像有半点清醒。 张超英气得?眼睛都红了,狠狠地瞥了眼秦溪。 事已至此,除了张友明?外,其他?人都知道张超英是想赖上黎书青,结果?睡错了对象。 秦溪冷笑一声:“你就是这么?勾引上你们学校的老师吧,怎么?现在觉着已婚老师不?够,想攀上更有钱的人?” “万一人超英表妹就是看上了吴叔呢!”潘来凤笑着道。 艾红铁青着脸,也?不?打算再帮女儿掩饰。 “妹子,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没脸!” 张友明?未发一言,在姑嫂寥寥几句的阴阳怪气中,似乎也?猜想到发生了什么?。 朝张秀芬摆了摆手跟艾红两人满含愧疚地默默地下了楼。 “怎么?还杵在这,真的是想嫁给吴建国叔叔做妾?” 张超英直勾勾地看着秦溪,就算潘来凤如何直白的讽刺都没让她脸色有什么?变化?。 那双眸子里有嫉妒有恨意,甚至还充斥着浓浓的不?甘。 “要不?是我爸当年被批斗,我现在就是不?愁吃穿的大学生,哪用为了几道破题去勾搭那么?一个老男人。” “凭什么?你一个中专生,竟然能找到家境那样好的对象!” “凭什么?!” 秦溪笑了笑,淡淡道:“就凭你只想着通过男人来改变命运,你就不?配和我比。” “走吧走吧,以后不?要再叫我二姑。”张秀芬不?耐烦地推着张超英离开。 “哼!我才不?稀罕。” 张超英冷哼着离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黑夜中。 秦溪从?跟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上收回视线。 张超英只能看到事情结果?,却从?不?去思考过程究竟是怎么?样。 黎书青多年所学最后只化?作家境优渥,年轻有为八个大字。 可秦溪却只给她留下了长得?还不?错的印象,其中的努力上进是半点没看见。 要是秦溪也?像张超英那样,赵国庆夫妻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个外孙媳妇。 总有人……将片面极端的想法当成了全世界。 第56章 隔壁老院子的桃树在一片暖意中开满了粉色桃花, 被风这么一吹,纷纷扬扬洒落不少到?秦溪家后院。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中,报刊亭小吃店正式开始营业。 厨房大, 吃饭的大堂面积也足够, 秦溪就额外?增加早点。 秦家人吃完早饭, 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也要收拾书包准备出发。 秦溪把煮早点的炉灶搬到?门口?,牛肉面的牌子就是在调料桌旁放了块木板。 炖煮牛肉汤的大锅一端到?门口?香气立刻飘散出去。 “三姐, 老师让明天去学校开家长会。” 秦望家左右肩都背了书包,一手牵着包莉莉,一手还提了兜零嘴。 路过店门口?时?,他把班主任魏老师的话转告秦溪。 生活一跟上,秦望家个头就跟见风长似的一天一变,当?初那个黑瘦惶恐的小少年已然?蜕变。 少年意气,朝气蓬勃。 “明天二?哥去, 明天是江师傅送牛油来的日子。”秦溪说着, 拍拍手上沾的面粉:“最近天热,我煮了点降暑的甜茶,你们带到?学校里喝。” “好。” 秦望家停下, 笑嘻嘻地跟包莉莉说:“咱们不用?喝白?开水了。” 包莉莉使劲鼓起?白?胖的脸蛋:“我还是觉着糖水好喝。” 孩子们前脚离开, 后脚就有路过的人看到?秦溪在门口?拉面而被吸引了过来。 除了汤底外?, 牛肉面最重要的就是面条。 啪啪啪在面板上甩打几下, 面条逐渐成型,随着秦溪双手抖落变成粗细一样的根根面条。 忽然?,路上原本快速骑过的黑色自行车一个急刹停下。 “牛肉面?” 男人个子不高有些微胖, 脖颈上搭着块白?色毛巾,停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在这个人人都勉强吃饱谈不上更高追求的年代, 这身形可谓是万中无一。 “同志,你这牛肉面真有牛肉?” 男人推车走?到?小吃店门口?,架好车,背着手走?到?摊前。 “既然?是牛肉面,当?然?有牛肉。”秦溪笑,空出只手打开冒着小泡的红烧牛肉汤锅:“你看这是不是牛肉?” “哎哟喂!还真是牛肉。” 大小不一的牛肉块,肥瘦相间,飘散着浓郁的牛肉香气。 “大哥要不来一碗试试?” “没?问题!”男人又抹了把额头的汗,随后取下挂在车把手上的保温桶:“煮好装这里,赶着去上班。” “大哥这保温桶可不便宜吧?” 人人都用?铝饭盒的时?代,这位大哥已经用?上了稀罕货——不锈钢保温桶。 秦溪原本想去三林巷买几个给孩子们带饭,跑遍了都没?有。 问就是,货还没?到?就已经被预定完。 “妹子还挺识货,保温桶是从广市专门找人带回来的,能保温十?多个小时?呢” “还是大哥有本事。”秦溪笑。 “咱也是逼不得已,一天光是开车都要十?来个小时?,路上想喝口?热水都不成。” 脂肪全堆集在腹部,而且脖颈上搭着擦汗毛巾,就是典型的司机配置。 再加上男人穿着的皮凉鞋和腰间一大串黑色钥匙,秦溪立刻想起?了近几年寿北刚兴起?的行业。 ……出租车司机。 “大哥是出租车司机?” “妹子真是好眼力,我就是开出租车的。” 男人叫宋成军,承包了寿北市汽车公司的一辆出租车,应该算是城里最早一批的个体载客车辆司机。 “妹,柴火我买回来了。” 秦涛推着三轮车,进入旁边巷子,路过顺便跟秦溪说了声。 秦溪心思?就在这时?一动,随手把面条丢进锅里后跟宋成军有意无意地聊了起?来。 出租车这一行,光是门槛就能劝退好些人。 大部分的人买不起?车,那就只能先租,一年光是租车费用?就得两千多块。 所以大家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购买自己的车,那样只用?每个月给公司交管理费就行。 “光租车一个月就两百,那每个月不赚个四五百可填不平。”秦溪露出吃惊神色。 按照张秀芬一个三级工每个月四十?五块的工资,去年下半年涨了十?五块,到?六十?块。 一个月的工资只够付汽车公司管理费的。 “四五百可不行,就拿我自己来说,每个月能跑一千来块,就这也比不上那些老司机们赚得多。”宋成军说得真心实意。 他是前年才入的这行,比起?那些对城里到?处都很熟的老司机,还是差了不少。 “面好了,辣椒在桌上。” 面条稍微煮得硬些,等宋成军骑到?公司,不至于让面条泡软了。 舀汤时?,秦溪又特意加了勺子牛杂。 “妹子大方。” “大哥吃得好了,以后经常来光顾,我们中午晚上都有饭菜,”秦溪趁机揽生意。 第一批富起?来的万元户和司机两个标签,以后应该会是各大饭馆消费的主力军。 “一定一定,好吃肯定会再来。” 宋成军乐呵呵地舀了一大勺辣椒,六毛钱数给秦溪后骑上车飞快离去。 因为最近到?处都在拆迁的原因,路不太好走?,宋成军骑了块十?五分钟才到?原本就几分钟路程的汽车公司。 八点半,来签到?等待检修出车的司机正在排队。 宋成军看一时?半会轮不到?自己,干脆提了保温桶先进休息室吃早点。 “可惜了这么好的面条,泡成馕了……” 一边扭开保温桶盖子,宋成军一边小声地嘟囔着。 同是出租车司机的老胡啃着包子路过,有些奇怪地探头看了眼:“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什?么呢!” “说面条。” 盖子扭开,浓郁香味冲天而起?,老胡瞬间觉得自己嘴里的肉包子没?了滋味。 “你这面条不错,哪买的?” “就电影院后边,面条是那女同志现扯出来的,可不是挂面。” “多少钱一碗?” “六毛。” “六毛可不便宜,我这大包子才一毛一个。” “你不看看人卖的可是牛肉。” 光听价格是不便宜,可要看买了些什?么才知?道值不值。 说着,宋成军随便用?筷子夹起?牛肉和牛杂:“你瞧瞧给的这些肉,六毛钱还不划算?” “是挺多。” 宋成军用?筷子挑起?面条先尝了口?,随后就诧异地挑起?眉头,又接着吸了好几口?直到?嘴巴塞得满满的。 “味道怎么样?” 宋成军连连点头,顾不上跟老胡继续掰扯。嘴里的都还没?咽下去就赶快又夹了块肉进嘴里。 面条劲道,牛肉汤的味道吸进了面条里,满嘴都是肉香。 肉完全炖软烂了,肉上还带着些筋,好几种口?感混合到?了一起?。 而且肉汤颜色看着深,但味道却?并没?有酱味,淡淡的香料味衬托得肉香更加浓。 老胡瞬间觉着口?里索然?无味,嚷嚷着:“你把具体地方告诉我,明早我送姑娘上学,顺道去吃。” 休息室里多得是吃早点等出车的司机。 整个屋子里都被牛肉味霸占。 除了老胡外?,陆陆续续都有人走?过来问。问的问题无外?乎都差不多。 对他们整天在外?跑车的司机而言,一天三顿尤为重要。 一传十?十?传二?十?的,很快车队里都知?道电影院背后有家小吃店。 *** “我记得就应该在这附近啊!” 一路上找了不少人问路,江柳燕才终于在一片如火如荼的拆迁中走?到?了电影院附近。 路上人不多,但路边还停了好些车。 江柳燕就是想再找人问路都找不着人问,只能无奈骑着三轮车缓慢往前。 猛地,她看到?不远处一家门口?站了几个男人的小饭馆。 随着车子越走?越近,还真是[报刊亭小吃店] 店门口?正跟人说话的柳雪花很快看到?了她。 “江姐,进来先吃午饭,现在店里人多,一会儿再卸车。” 江柳燕每周送货来,要在店里吃顿饭才会离开。 三轮车骑到?店门口?,江柳燕戴上手套:“你们尽管忙,这么点东西我一个人就卸了。” 她的力气在女性中也属于惊人那种。 三下五除二?,提着蛇皮袋子就送到?了后厨,最后一个泡沫箱子她特意选了个阴凉的地方摆好。 然?后参观了一圈小饭馆就钻进厨房去找秦溪。 “你这才开没?几天吧,生意就这么好了。” 一片炒菜声中,江柳燕扯着嗓子大喊,秦溪才能勉强听到?她的声音。 厨房里没?有油烟机,虽然?有整面墙的窗子,但油烟味也很呛人。 黎书青专门给秦溪送了些医用?口?罩来,让她戴着炒菜。 有口?罩还好些,江柳燕在厨房站了一小会儿就受不了赶忙退了出去。 “柳同志,店里这么多人咋就你们两人?” 门里门外?都站着人,柳雪花忙得跟陀螺一样,又要点菜又要上茶。 江柳燕看了两眼,忙主动接过倒茶水的活儿,充当?起?了临时?帮手。 “秦涛哥去给望家开家长会还没?回,来凤嫂子去后边拿茶叶。” 柳雪花抽空回答,也是真忙不过来,忙又让江柳燕把门外?的几个人带到?包间去。 一直忙到?中午饭时?段结束,几人才终于得以喘了口?气。 “我下午就去三林巷找人。”柳雪花扶着额头,望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的碗筷就冲厨房吼了嗓子:“秦溪,你得给我加工资。” “这个月就给你加。” 秦溪还真就回了。 没?多会儿,秦溪端着菜走?出来,这才有机会招呼起?江柳燕:“今天早上买着河虾,中午正好打牙祭。” “说起?虾,我带的虾可比你这小虾米大十?倍。” 江柳燕笑,转身去把堆在角落里的泡沫箱子抱到?桌上。 箱子里的碎冰还没?化开,江柳燕又让秦溪:“去拿个盆来。” 连冰带海鲜,倒出来整整一大盆。 “我前些天认识了个广市本地人同事,她带我去海边买的虾,你看个头大不大。” 手掌长的基围虾,几条大黄花鱼,还有几条黑乎乎面目狰狞的多宝鱼。 “我只认识这个虾,同事说这个鱼好吃我才买的。”江柳燕也不认识多宝鱼,甚至看得其丑陋长相时?还觉得有些嫌弃:“不知?道好不好吃。” “这是多宝鱼,清蒸红烧都行。” “好吃吗?”江柳燕比较关心这个,千里迢迢送来,万一不好吃可亏大了。 “一会我就弄条给你尝尝。” 秦溪眼睛发亮,透过这些海鲜,她脑中的菜单品种能迅速增加几百种。 “那可太好了,多亏有你。”江柳燕拍拍秦溪的肩,立刻心安理得坐下等吃。 刚捕捞上岸的这些海鲜便宜,但江柳燕不会做,才想着借单位的车拉回来试试。 没?想到?秦溪还真会做! 秦溪快速捡了条鱼和十?来只虾出来:“剩下的我就厚脸皮收下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你不收我也不会做。”江柳燕摆手。 很快,一道清蒸多宝鱼和香辣大虾送上桌。 多宝鱼冷冻前还是鲜活的,所以一两天的运输完全没?影响其新鲜度,能满足清蒸的要求。 而江柳燕是个重口?,香辣大虾甚是满足她的口?味。 至于味道吗6 除了给秦涛留下的份,四大一小,将五道菜吃得干干净净。 潘来凤胃口?大开地甚至用?虾酱拌了饭吃。 “我没?想到?这种鱼长得丑,吃起?来味道真不错。” 肉嫩,刺少,而且皮糯唧唧的很有意思?。 “江姐,以后你再跑寿北,能不能再帮我带些海鲜回来?”秦溪问。 “你想卖?” “先试试,要是能卖得动的话多增加些菜谱不是更好。”秦溪笑。 江柳燕沉吟片刻,然?后又给秦溪指了条让她大喜的意见。 如果?数量少,江柳燕可以用?冷冻车带回来,如果?需要量大,那可以租用?运输公司的车直接运活海鲜。 “我在广市的运输公司看到?过一种法子,叫干运法……” 这种法子是用?快速冷却?的方式使鱼虾暂时?失去生命特征,送到?目的地后再放入水中可使其重新活过来。 不过这种法子只适合二?十?四小时?内,要是时?间太长,损耗会随之加大。 江柳燕之所以会提这个法子,就是因为从广市到?寿北正好在二?十?四小时?内。 不过那只适合需求量大,否则光是租车费用?都回不了本。 秦溪了然?点头。 “如果?真的需要到?那步,我们再谈。” “一箱两箱的我就帮你带了,都是小事,反正码头就在我们宿舍附近。” “江姐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秦溪乐。 “谁让我只有这么一个吃饭满意的地儿呢!”江柳燕笑着叹气。 两人相视而笑。 吃罢饭,江柳燕离开。 秦涛捧了一大叠奖状跟着走?了进来,表情看着有些哭笑不得。 秦望家坐得远远的躲避着视线。 看到?秦溪走?过去,立马把奖状递了过去:“你看,这是望家的奖状。” “怎么还有去年的?” 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还有什?么外?语比赛的金奖。 看日期,有去年也有今年,皱巴巴地还沾了些油印子,看着就跟垫着吃了饭似的。 没?想到?秦溪猜的还真准确。 秦涛说,这些奖状全被秦望家塞在课桌里,要不是换座位被同学发现,还不知?道要藏多久。 “老师其实几个月前就让喊家长,这孩子一直拖着不肯叫。”秦涛叹。 “难道望家在学校受欺负了?”秦溪首先想到?的就是学校霸凌。 前世她从新闻上看到?过不少,学习好的受排挤,性格内向的遭霸凌。 秦望家这种学习优秀又经常跳级的,说不定正是其他学生排挤的对象。 秦涛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秦望家:“那小子在学校人缘好得很,你还担心他在学校被欺负……” 帮同学辅导作业两分钱,练习口?语两分钱,甚至帮班级倒数的同学补课五分钱。 上至初三,下至小学一年级,只要肯出钱他都帮。 不少学生中午补课还得排队,就这人缘在学校里怎么可能有人敢排挤。 “秦望家,你自己来说。”秦溪走?过去坐下。 “北市那边有学校让我去读书,我不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你瞒着家里干什?么?”秦溪奇怪:“还不说实话。” 当?初送秦望家去学校时?就说过一切尊重孩子意愿,学校领导也知?道,应该不会没?经过孩子同意就让请家长。 “这回来招收的是华国?第一国?防科技大学预备班。” “……” 华国?第一,光听学校名字就知?道这个学校的含金量。 预备班就是很多大学提前挖掘培养苗子的高中部,不用?参加高考,可直接进入大学重要专业就读。 接下来秦望家不想说,秦涛就接过话头来说了。 国?防大学内招,寿北市就选了秦望家这么一颗苗子,承诺高中三年大学五年学费全免,每个月还有生活费补贴。 秦望家只要肯点头,大学毕业后直接特招入部队。 校领导焦急,班主任着急,就秦望家没?当?回事。 要不是找不着秦家的住址,估摸着校领导早就来家了。 秦溪叹气,将奖状一张张压平,缓缓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离开家。” “……” 一句话,秦溪就连一个反对的字都说不出来,再看秦涛,同样是满脸遗憾,但也没?出言反对。 “姐,我已经跟老师商量好了,高考考入国?防大学,到?时?候再去。”秦望家连忙补充。 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没?长出翅膀的小鸟,等到?了能飞翔的哪天,自然?会飞出巢穴。 “既然?你心里有主意,三姐一定支持你。” 秦溪抬头,先轻轻拍拍少年的脑门,而后态度一个急转直下,手滑下拧上了他耳朵:“那接下来就说说,你在学校赚钱是怎么回事。” “那我总不可能白?给他们补课吧。”秦望家委屈。 秦溪:“……” “夏伟说要继续来家里做作业,是不是你?”秦溪又问。 夏院长为这事差点没?气得打孩子,熊孩子真撒起?泼来威力惊人……虽然?最后也没?能成功。 “不是我,是你。”秦望家立刻吼:“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 秦溪:“……” “罪魁祸首”竟是她自己! *** 报刊亭小吃店。 “秦老板,今天怎么还卖起?包子来了?” 最近一个月养成的习惯,每天早起?来碗牛肉面条或是牛肉米粉,再精神抖擞的去公司开工。 宋成军现在一天两顿几乎都在秦溪小饭馆里解决。 早上六毛钱,中午和其他司机合伙,两个人点三个菜合下来每个人也就一两块钱。 能吃饱,还能吃好。 报刊亭小吃店已经成为租车司机们固定的吃饭点。 不过这两天宋成军发现稍微来晚点就没?菜了,今天想趁吃早饭的时?候特意来问问情况。 “家里孩子想吃包子,早上就多蒸了几笼。”秦溪回。 “那今天我也换换口?味,来四个包子一碗粥。” 自行车停好,宋成军往大堂里一瞅,立时?被坐满的人吓了跳。 “怎么这么多人?” “听说是政府专门请来的工程队。”秦溪说。 内陆城市还是缺乏建造大型综合商场的经验,听夏院长说这回建设全是从港市海市请来的设计师和专家。 前两天忽然?涌到?秦溪小吃店里来吃饭的这伙年轻人就是一群年轻建筑设计师。 电影院职工宿舍现在已经改成他们的宿舍。 一伙人在附近找了好几天能吃饭的地方,最后才发现了报刊亭小吃店。 用?这些操着港市蹩脚普通话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便宜又好吃。 现在秦溪小吃店里已经有两批固定客户。 一是出租车司机,二?就是这些年轻人。 “难怪老胡说以后吃午饭得早点来。” “中午有广市的海鲜到?货,想要吃到?的话可能真得来早点。”秦溪笑。 港市的年轻人口?味清淡,蒸海鲜是最合他们胃口?的菜色。 每周三海鲜一到?货,大多都得进他们的口?。 而秦溪的小吃店,也只有每周三的菜是以海鲜为主,卖完就得等下周。 “你给我留条海鲈鱼 ,我下班来这买了带回家给孩子们吃。”宋成军赶忙说。 一条清蒸海鲈鱼的价格是六块,比整只鸡都贵,要是放在平常宋成军吃一次也得想想。 可后来尝过一次后就再也吃不下家里的清蒸鲢鱼,总觉着有股子土腥气。 而且海虾的个头比河虾大得多,孩子们非常喜欢。 一周买上回给孩子们解馋补充营养,对他们家来说其实点都不贵。 “那成,我给你留着。”秦溪夹出包子装盘,示意稀饭在后边锅里:“咸菜和稀饭你自己舀。” 舀了碗稀饭刚侧头,就见两个咸菜碗里已经空空如也。 那群埋头吃饭的年轻人面前,每个都夹了满满一叠子,好像是凉拌的萝卜丝还有豆芽。 喊秦溪来一看。她也无奈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添的凉拌菜,全被这群设计师清空了。 “我给你现做点。” 难怪那些人会把小咸菜当?成菜吃了,宋成军是亲眼看到?秦溪打开墙角边的桶,现把发好的豆芽取出焯水。 清香,爽口?,淡淡的酸醋味和麻油香。 一口?小菜嚼吧嚼吧,再喝口?稀饭……别提多舒服了。 十?点半,江柳燕拉着满满一车子东西停到?门口?。 她这边刚把东西卸完,店门口?就接连停下了好几张挂着海市车牌的黑色轿车。 江柳燕爱车也懂车,她一眼就看出全是进口?车,流线型比国?内车子要流畅得多。 车门啪啪打开,车子里走?出许多穿西装的男人。 后车座车门被拉开,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簇拥下……朝小吃店走?来。 “黎董,里边请。” 被称为黎董的男人微微点头,只是解开了西装的衣扣,倒是对面前普通的小馆子没?有显示出任何嫌弃的样子。 而且男人一开口?,说得竟然?是纯正的寿北话。 “我们就随便在这吃点,晚上我做东,请郑主任去会馆吃饭。” “浪费那钱干什?么,就去我们单位食堂吃。” 郑主任笑着婉拒,说罢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有些饭能吃,可有些饭不能随便吃。 一行人走?入大堂,郑主任左右看了看,只能看到?秦涛一个人在忙着。 “同志,请问秦溪同志在不在?” “在,我马上叫她出来。” 穿夹克加白?衬衣,不是干部就是领导,秦涛以前电影院的院长就成天这么穿。 秦溪匆匆走?出厨房。 “秦溪同志你好,我们是夏院长介绍到?这来吃饭的,今天我要招待个贵客……” 秦溪取下口?罩,拿起?菜板子亲自招待。 夏院长昨天专门跑了趟,说是市政府要招待海市来的投资商,中午打算在附近随便吃点就去看地。 “今天来了些海鱼,要不上条海鲈鱼?”秦溪问着。 眸光从郑主任脸上往后随便一扫,随即有些诧异地多看了两眼。 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眉眼之间长得和黎书青有些相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黎董,先去包间坐吧。” 再结合郑主任喊的姓氏,秦溪觉着这人八成就是黎书青那素未蒙面的亲爸。 秦溪迅速认出了黎冬,对方何尝不是一看到?她取下口?罩的样子就知?道是儿子的未婚妻。 秦溪照片现在还躺在他港市办公室的抽屉里。 众人进入隔间,黎冬特意坐在能看到?厨房门口?的位置。 “郑主任和这饭馆老板认识?” “不认识,是市法院的夏院长专门推荐的这家小饭馆,别看馆子瞧着普通,手艺可绝不输大饭店的厨师……” 郑主任对秦溪的夸奖毫不吝啬。 妇女能顶半边天,在秦溪同志身上就得到?了最显著的体现。 政府鼓励男女平等,当?然?也支持女同志成为个体,成为先富起?来那批人。 “那您知?道秦同志的个人情况吗?” 郑主任顿了顿,狐疑地望着黎冬。 他可没?少听说那些有些老板包养年轻姑娘的艳事,黎冬一问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去。 “郑主任可别用?那种眼神瞪我,秦同志是我儿子的对象。” “……” 不仅郑主任,连随同而来的公司助理和秘书几人,都同时?傻眼了。 “黎董是说饭馆老板是黎少的女朋友?” 黎冬的助理花姐跟随他多年,对黎家的家事了如指掌。 她刚才没?仔细看,所以没?注意侦探送回来的照片和方才那年轻女老板竟然?是一个人。 现在唯一能记起?来的只有声音好听,是个动作很麻利的人。 “现在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黎冬苦涩地翘了翘唇角。 要不是岳父赵国?庆给他打电话,黎冬都不知?道孩子竟然?已经订婚了。 拒绝任何相亲对象,自己看上了个开小饭馆的姑娘。 心里不满意又有什?么办法,儿子根本就没?打算经过他这个爸爸的同意。 黎冬只有找人调查女方底细,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调查下来就八个字。 家境普通,过往清白?。 除了十?七岁时?差点被人骗去东省,生活简单人也还随和。 而且看她一路摆摊到?开小吃店以来的历程,黎冬觉着这个小姑娘还挺上进。 人品肯定是没?问题,岳父岳母才会同意秦溪进门。 今天在饭馆相遇纯属偶然?。 不过今天一见,黎冬又发现了秦溪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 她应该认出了自己,却?不动声色地没?有表现出来。 显然?……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 “秦同志……”郑主任张了张口?,捡了许多法院职工们对秦溪的诸多评价。 能吃苦、勤快、脑子灵活、做饭好吃。 优点一串串的,其中力大无穷和会打架这两点不知?道算不算优点的就被下意识剔除了。 “难怪书青会喜欢这姑娘。”黎冬感叹。 放他们那个年代,这种姑娘那可是一家有百家求的。 而且姑娘开这个小饭馆生意如此?红火,不也是白?手起?家? 现在国?内不都流行一句话吗!“嫁个搞科学的,不如嫁个卖茶叶蛋的。” 科学家是崇高领域,可真要说工资,还真不如个体户。 光看秦溪小吃店人来人往的样子,赚得肯定比黎书青那份死工资要高得多。 郑主任端起?茶杯歇了口?气,忽然?想起?:“这回黎董专门回寿北,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来参加孩子的婚礼吧。” 黎冬:“……” “……” 黎冬沉默了,花姐看老板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忙有眼色的出声打起?圆场。 “当?然?是主动为了商场的事而来,等忙完公事才论私事。” 郑主任哈哈一笑:“黎董倒是个事业为重的人。” 黎冬面色如常,心里苦涩地都要漫出苦水来了。 点的菜陆续送上来。 柳雪花在前,秦溪端着大盘清蒸鲈鱼在后,放下盘子就准备退出去。 “秦溪。” 就在这时?,隔着道木板之外?,黎冬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黎书青走?到?木板外?,顺手拿起?秦溪脖颈上的毛巾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怎么下了夜班不回家休息?” “睡不着。”黎书青回着。 只不过往包间里瞟了这么一眼,父子俩的目光相撞,而后各自弹开看向了他处。 “黎少。”花姐站起?来惊喜叫道…… “花姐。”黎书青冷冷清清地招呼了声,而后纠正道:你还是叫我小黎,黎少我听不惯。” “小黎。”花姐从善如流地立刻改口?:“快来坐,一起?吃饭吧。” 黎书青转头,冲黎冬叫:“爸。” 黎冬微有些诧异,面皮抽抽了两下,很僵硬地点了下头 。 就在他以为孩子会如同往常那样走?开时?,没?想到?黎书青竟然?牵着秦溪走?到?了他身前。 花姐和秘书立刻有眼色地让出两个位置。 黎书青牵着秦溪坐下。 “秦溪,这就是我爸。” “伯父好。”秦溪叫人。 黎冬还没?给改口?费,她应该不用?叫爸……吧。 “应该不用?介绍我对象了吧,想必你……已经调查清楚。”黎书青说。 黎书青对黎冬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甚至带了丝质问的意思?。 不过黎冬仿佛对此?早已习惯,点了下头后回道:“是个不错的姑娘。” 父子的对话到?此?止步,黎书青站起?来,唇角挂着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容:“那就不打扰大家吃饭了。” 说着,牵着秦溪离开隔间。 “黎董。”花姐有些焦急地追问:“要不要我再去把黎少请回来。” “花姐,以后叫他小黎。”黎冬纠正,说着抬起?手摩挲着下巴,一下子露出个笑容来:“青书这是同意我去拜访岳父岳母了。” 父子俩相处多年,黎书青究竟什?么意思?他还是能看的出来。 以往都是跟外?人一样喊黎董,今天能当?众人的面喊爸,这就是认了他的身份。 时?隔多年,黎冬终于可以去探望岳父岳母了。 厨房里,黎书青跟秦溪随意说了几句黎冬的事,转而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青州市公安局传来消息,又查到?了关于姑姑秦春的消息。 通过多方走?访,他们查到?,秦春下乡的村确实是三分沟。 而且她是在那与吴云汉相恋结婚并怀上了身孕。 可吴云汉因抢救人名群众财产身受重伤送回了城里抢救,秦春也在此?期间生下了个小男孩。 可就在此?期间,秦春住的屋子突然?起?了大伙。 根据村里幸存的人说,当?时?秦春和孩子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可奇怪的是,人们在废墟中并没?找到?两人尸体,后来是村主任怕担责才谎报说两人都被烧死了。 青州公安局确实在死亡档案里查询到?了秦春的死亡记录。 霍云又拜托寿北市档案局的人调查过吴云汉的去处。 发现他在医院治疗了两个多月后出院,再之后就是份离境书。 表明吴云汉在十?三年前已经离开国?内,去了国?外?。 吴云汉的消息至此?无法查询。 “我怀疑那群来调查秦春消息的人会不会是吴云汉?”黎书青眉头紧蹙,而且他心中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威胁红风村村长的人会不会也和吴云汉有关?” 姑姑秦春已死,三分沟被泥石流埋了,就连唯一知?情人红风村村长也自杀了。 只要吴云汉不出现,这个谜团应该……再难解开。 第57章 夜空刚开始放亮, 就算没有?太阳,清晨的风里就已经带上了热气。 秦溪把所有的蜂窝煤灶全提到厨房外。 夏天再?放这么多热源在屋里,光是站着就会觉着空气稀薄得无法呼吸。 噼噼啪啪—— 忽地?, 一阵鞭炮声将所有寂静都炸碎。 震耳欲聋的声响持续了好一阵才?消停, 地?面被炸起了漫天灰尘。 秦溪手忙脚乱地?给锅桶都盖上盖子, 好一阵烟雾才?彻底散完。 “是吴娟她婆婆家在放鞭炮!”张秀芬等不及烟雾散去,早早就跑去看了热闹回来,说着指向门头上的招牌:“你们?看她家的店子招牌。” [电影院老报刊亭小吃店] 也不能说她家就摆明了抄袭秦溪的店名, 可那个报刊亭小吃店绝对很容易让老顾客误会。 “她是专门抢我们?生意吧。” 张秀芬越想越气,撸了袖子就打算上前去吵架。 “难道世界上只?准你家叫报刊亭小吃店啊!”秦海赶忙拉住妻子:“电影院那附近就有?十几个报刊亭。” “爸说得对。” 秦溪去拿了抹布来擦干净桶盖上的灰尘,再?把刮上了灰尘的薄荷和葱都拿回厨房里重新清洗。 刘家的老婆子还真缺德,放鞭炮专门找了个上风口,灰尘全吹秦溪的早点摊上了。 张秀芬刚偃旗息鼓的怒气再?看到她们?搬出?的灶台和锅时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们?也学你卖面条!” “行啦,就是学咱们?才?不怕。” 看到吴娟带上白色袖套拿出?把干面条放那,秦海反而笑了起来。 俗话说不管是人是物都最怕比较, 那把干面条怎么可能和秦溪现拉的面条相比。 就算吴娟也会拉面, 做买卖也是各凭本事,难道还真不让人卖了? 秦溪也笑:“妈,以后这条街上说不定还要开许多小饭馆, 咱们?还真一家家上门吵架啊!” 个体?有?人先?赚到了钱, 以后多得是人跟。 这条街如此靠近市中心, 等商场一建起来, 热闹是迟早的事。 与秦家略有?些不舒服的情况相反,刘婆子这会儿正处于准备大干一场的豪情壮志中。 婆媳俩把东西摆好,她又折回家拿了块很大的木板过来。 前几天已经?专门去秦家饭馆打探过。 秦溪的牛肉面卖六毛一碗, 就这么死贵的一碗面条竟然坐满了人。 她就买五毛钱一碗,也是牛肉面, 生意肯定比那边好得多。 “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干什么,哑巴啊!” 放下板子,见吴娟坐在门口发呆,刘婆子吹眉瞪眼?地?从她身边走?过。 吴娟只?敢默默叹气,面上是一点都不敢反抗婆婆、 站起来走?到摊前,假装着整理调料,心思不宁地?时不时飘向秦溪的小饭馆。 七点还没到,秦溪饭馆前已经?有?人进去。 “牛肉面,牛肉面,五毛钱一碗的牛肉面。” 刘婆子大半辈子都在村里种地?,老伴在城里找到份给厂子里烧锅炉的工作她才?跟着来了城里。 这座房子早些年厂子给职工的住房,两层楼,楼上一家人楼下一家人。 老伴去世后,厂子里来收房子,刘婆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硬是赖着住了下来。 吴娟也是结婚后才?知道这房子是人厂子里的。 不过看刘婆子做派,显然已经?当?成自己家的。 楼上邻居搬到厂子筒子楼后,刘婆子甚至霸占了楼上的房子,厂子里派人来通知了几回都没有?半点用。 吴娟要是早知道房子不是刘家的,说什么都不会和刘学民结婚。 现在她就是赶鸭子上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刘婆子站门口吆喝了几句,见吴娟默不作声,又折回来骂几句。 也不知是被她的吆喝声吸引还是路过,还真有?个路人停下走?了过来。 先?抬头看看招牌,这才?放心走?了进去。 “我要一碗牛肉面。” 买面的年轻人穿着很体?面,灰色衬衫黑色西裤,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说完,刚抬腿准备进店里。 刘婆子步子一移突然挡住了年轻人的路:“先?付钱后吃饭。” 年轻人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要先?付钱,而是刘婆子都动作和神?态都令人不舒服。 想起同事们?说年轻老板性格豪爽温和,怎么他感觉和传言里的并不一样。 年轻人耐着性子,拿出?钱递过去,刘婆子这才?让开到门口继续揽客。 屋里很是昏暗,飘着股淡淡的霉味。 老式的木楼结构,作为建筑师的季楚放到平时一定会去观察番。 不过现在他是没有?半点想法,屋里的卫生条件实在堪忧。 墙角青苔爬到老高,房顶下结满了蜘蛛网,他甚至有?些担心吃饭时会不会掉只?蜘蛛下来。 刚坐下不久,面条就端上了桌。 “那边桌上还有?葱和辣椒。”吴娟说。 季楚点了点头,刚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就听那老婆子捏着嗓子就骂。 “葱不要钱啊,辣椒和油也是钱,你倒是大方?让人随便拿,真是败家娘们?……” 一碗挂面上几颗暂且能称之?为牛肉的肉粒,汤里点点油花飘着,汤颜色乌糟糟的让人并没有?食欲。 季楚勉强地?挑起筷子尝了尝。 寡淡无味,汤里只?有?点点豆瓣酱的味道,除了盐味足够,这碗面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暗想着同事们?也饿得太饥不择食,季楚放下筷子站起来。 刚走?出?店门,余光里就看见老婆子端起那碗面条自己吃了起来。 季楚本身有?洁癖,看到这个场景,下意识就打了个冷颤。 “季工,你怎么从这个店里出?来了?” 身后,季楚的两个下属组员出?声喊住他,有?些奇怪的问。 “吃面啊!” 他昨晚刚到寿北,比起其他同事早摸清附近,只?能通过打听找个吃饭的地?儿。 而这家报刊亭小吃店就是宿舍同事推荐的地?方?。 “这家是新开的?昨天都还没看见呢。”两人诧异,抬头看了眼?招牌后有?些好奇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季楚摇头。 “小留推荐的地?方?,吃不成。” “小留推荐的是那家吧!”同事指着斜对面热闹的小饭馆:“我们?也正要去吃早点,一起去再?吃点?” 季楚往招牌一扫,立刻知道他进错了地?方?。 三人说着话,走?过街。 吴娟悄悄瞟了眼?吃得正欢的刘婆子,心里不由?咒骂了声死老太婆。 熬汤舍不得放肉舍不得放作料,就这煮出?来的面条能好吃吗! 再?看秦溪那边。 三人走?到面条摊前,季楚的目光看到明亮干净的店面时才?算放了下来。 “两碗面条。”同事点了面条就进店找座位,只?留季楚一人站门口纠结半天不知道点什么。 吃面条怕跟刚才?那碗白水煮面差不多,但看同事都吃面条,正在那犹豫着。 啪—— 一根根面条在秦溪手下成型丢入锅里,季楚新奇地?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汤锅里。 “同志要吃点什么?”秦溪问。 “老板,你这是拉面吧?” 季楚去过许多城市,在西北城市里经?常能看到的手拉面,他也吃过不少回。 但是在寿北看到现拉面,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恍惚。 “杂七杂八地?学过点皮毛。”秦溪笑,身后有?人说小菜没了,她还抽空凉拌了一盆。 “老板会做葱油拌面吗?” 忽地?,季楚脑中有?念头一闪而过。 他是海市人,算上今年,已经?有?五年没正儿八经?在家待过,每次回去一天半天就得赶去下个城市公干。 想家乡那一口想得经?常做梦。 秦溪说杂七杂八都会点,说不定还真会葱油拌面。 “同志海市人?”秦溪笑问。 “是啊!在外久了实在想家乡那口葱油拌面,还有?蟹黄拌面……”说着,自己先?吞咽起口水来。 “葱油拌面现在就能做,蟹黄拌面得等九月份河蟹成熟,冷冻海蟹总是差了些。”秦溪随口回道。 “老板真能做!” 不仅葱油拌面,听口气连蟹黄拌面都是信手拈来。 “你要吃的话我现在就能做,不过得现炸葱油,可能要等……” 不等秦溪说完,季楚就急不可待地?表示:“我能等,你慢慢来。” “那先?进屋去稍等一会儿,我去拿葱。” 葱油拌面最重要的当?然是葱油,秦溪用小锅在厨房里炸葱油时,飘出?的香味几乎盖住了其他所有?食物的味道。 “算不上正宗的葱油拌面,要是差什么味道我再?帮你调。” 面条端上桌,秦溪说了句就继续去忙。 季楚呆呆地?望着面条上微有?些焦黄的葱叶,一时间竟感慨地?忘记了动筷。 细圆面,葱香味浓郁,赤色酱油,焦褐色葱叶。 秦溪说不正宗,可这碗面从外形到香味上都已经?再?正宗不过。 “秦同志,你这是又新做了什么好菜,香得不得了。” 季楚感慨间,门口走?进来的何刚笑着和秦溪打招呼。 “何经?理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何刚来取火锅底料都是下午,今天一大清早就出?现秦溪就知道,要么是有?事要办,要么就是有?事跟她说。 “专程早点来,来晚了担心你忙没时间听我说。” 何刚笑着,但并没有?急着说事情,反而是点了碗米粉。 吃完饭,看店里客人走?得差不多,这才?慢吞吞地?说出?来意。 “我听朋友说你这还卖海鲜?” “有?是有?,但不是新鲜海鲜。”秦溪想着,接着又问:“会馆也想增加海彩色?” “有?这个意思,不过既然是冷冻海鲜,那我还是得再?想想。” 冷冻海鲜一般的客人吃不出?差别,可要是沿海城市的客人一尝就能分辨得出?来。 作假比没有?更倒招牌。 “何经?理想要活海鲜?”秦溪挑眉,江柳燕说的活海鲜运输过去才?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可能实现。 何刚点头,几乎同时就决定下来。 “海鲜我们?还是暂时不考虑了,以后有?条件再?打海鲜的主意吧。” “等等……”秦溪抬手,把江柳燕所说的鲜海鲜运输法子跟何刚说了说,然后又问道:“你知道你们?会馆休要的量大不大。” 大!怎么不大。 今年寿北加大引进外资企业与本地?企业联合办厂,沿海城市来的客人多不胜数。 许多人都因会馆里没有?海鲜觉着不上档次,所以最后都换了餐厅谈事。 一个小小的海鲜,让他损失不知多少背后所产生的相关利润。 秦溪这法子刚一说,何刚立刻就感兴趣起来。 不过他不知道,秦溪想的远远不止满足餐馆里的一点点海鲜需求。 回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秦溪对何刚干脆道:“江师傅是这件事中最主要的一环,等她来了之?后我们?再?细说。” 何刚只?能说好,办公室也不想回去了。 就在秦溪的饭馆里一直等到江柳燕准时送来了秦溪所需要的两箱子海鲜。 不过就算江柳燕来了秦溪现在也没时间跟两人多说,周三预定海鲜的客人很多。 一直到中午忙完生意,秦溪让柳雪花一起,四人在包间坐下。 何刚还有?些尴尬,四人中三个女同志,就他一个男人被几人围在了中间。 “你把我叫进来干什么?” 何刚是因为性别,而柳雪花则是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秦涛是秦溪亲哥哥都没被叫进来,她一个外人倒是掺和进了明显谈生意的酒席中。 “刚才?江姐和何经?理应该也有?聊过海鲜运输的事。” 秦溪抬手按住柳雪花的手示意她别着急,而后先?看向江柳燕和何刚。 两人都点头。 “我是想,不如我们?四个人合伙做个小生意怎么样?” “我们?四个做生意?”江柳燕不解。 “对,就是我们?四个!” 这个主意其实还多亏宋成军经?常买海鲜带回家给孩子吃给秦溪的启发。 江柳燕开冷库车多年,最熟悉从广市到寿北的运输路线,而她还有?租冷藏车的渠道。 何刚有?人脉,能买活海鲜的人群他认识不少。 柳雪花的隐藏人脉是和秦溪聊天时无意得知。 这么些年她也在所谓道上认识了几个有?些真本事的朋友,其中就有?个手里有?不少地?的人。 有?运输途径,有?人脉,又有?场地?。 秦溪就是把这些资源整合到一起,试着去做寿北市海鲜批发商的“第一人” 秦溪说,其他三人听。 听完后齐齐陷入沉思中,江柳燕最先?回神?,双眸里立刻盛满了兴奋和激动。 “我同意!” 何刚第二?个同意。 一是他们?现在只?是小打小闹,就算失败所投入的钱只?是小数目,但一旦成功……未来究竟能发展到何种地?步不可估量。 柳雪花一直没什么表示,短暂沉默后她起身拽着秦溪去了厨房。 “我没钱。” 无论心里多愿意去做,可没有?本钱所有?都白搭,柳雪花说得干脆,秦溪更是回的利索:“我借你,以后挣了钱还我就成,只?要亏了你别怪在我身上。” 什么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并没有?出?现。 柳雪花很奇怪地?望着秦溪,又跟着问:“你为什么帮我?” “看你顺眼?,而且谁叫你正好认识那么个‘大地?主’”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叫上二?哥二?嫂?” 秦溪不答,反问:“你觉着呢?” 秦涛没有?大志向,要不是电影院改革,他肯定能在里面干到退休。 就算秦溪提议出?去做点小生意,估计说完就立刻会遭到拒绝,在饭馆里帮帮忙照看父母妻子二?哥就已经?完全满足了。 二?嫂潘来凤没怀孕前或许还能一试,现在她全部精力都在腹中孩子身上,连高考都被抛之?脑后,成天就忙着给孩子打毛衣做尿片。 两人对家庭的看重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 柳雪花显然也看得出?来,呲着牙倒吸两口凉气,突然抬手拍了下秦溪:“不仅救了我命,还带我发财,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我。” “以后少看点台省电视剧!”秦溪对她唯一的要求。 “不可能。” 可惜被无情拒绝了 。 两人回到包厢,四人迅速达成意见。 秦溪在四人中是唯一没有?资源的存在,可她却?是其中最重要的中心点。 她提出?合作,那计划当?然也由?她来实施。 首先?,四人将找一位律师拟定合作合同。 合同一签,四人分头行动。 秦溪和江柳燕前往广市,商谈海鲜进货价以及租用运输冷藏车的价格。 柳雪花寻找适合买卖的场地?,要方?便大车进入,而且不要太偏远。 何刚要把寿北市有?活海鲜售卖的消息传到各大高档餐厅以及私人客户那里。 “我认识位专门负责政府项目的律师,合同的事交给他,他还能为我们?补充些漏掉的方?面。”何刚说。 江柳燕也跟着道:“我那个广市同事家里就是渔船捕捞的,她应该能帮忙。” “我尽量找点不要钱的场地?。”柳雪花说。 轮到秦溪,她就是举起杯对几人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一起赚大钱。” “发财。” 四人共同举杯,在这间简陋的包间里,迈出?了几人共同事业的第一步。 *** 大型机械陆续进入拆迁工地?后,四周到处都隐隐有?轰鸣声传来。 季楚从宿舍出?来,先?来街上走?了圈,发现报刊亭小吃店还没开门,不由?失望地?又往回走?。 “还没开门?” 迎面撞上的同事也是来看秦溪家小吃店有?没有?开门的。 一来,就见玻璃门还是关着。 季楚摇头。 三人路过坐着稀稀拉拉几个人的老报刊亭小吃店,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里面吃饭,有?炒菜米饭面条。” 对于刘婆子的招呼,几人都默契地?选择避开眼?神?走?过。 走?到中间,才?停下步子。 上周早上起床,季楚兴冲冲地?拿上新买的饭盒去小吃店买早餐,走?到门口才?看到大门紧闭。 一问秦家小孩才?知道,秦溪去广市谈生意了。 之?后一周都没开门。 这期间,街上又新开了两家小饭馆,将工程队里的设计师们?全吸引了过去,生意红火得很。 季楚一个外人都担心秦溪的小馆子经?过这遭被击垮了。 在之?后的一番犹豫中,同事们?最终选择去斜对面的一家饭馆子吃饭,季楚决定回宿舍煮面条。 走?着走?着,季楚回头再?看了眼?。 这一看,眼?前立刻亮了起来,调转步子又往回走?了去。 秦家饭馆的门前,秦溪正在把挡门的木板移开。 “秦同志。” 颠簸了二?十五个小时,秦溪现在还有?种整个人在上下起伏的错觉。 听到有?人喊,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季工?”秦溪记得这个吃葱油拌面的年轻设计师。 “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今天都来两趟看你回没回来。”季楚示意自己手里的饭盒:“明天饭馆开门吗?” “开。”秦溪笑,抬脚踢了下脚边的几个泡沫箱子:“明天有?海鲜粥。” “那我明天赶早。” 季楚满意离开。 秦溪把门打开,第一件事就是去大堂边上看何刚专门送来的大鱼缸。 鱼缸有?上下三层,全玻璃,旁边还有?配套的氧气泵。 在后世,这种鱼缸被称为海鲜池,专门是酒楼用来养海鲜的专业设备。 海市没有?这种设备,是秦溪在海市时找海鲜批发市场老板花钱才?买到的厂商电话。 联系何刚那边他也要买,秦溪这台设备是专门搭他请的货车一起拉来。 插上电,再?取出?泡沫箱,将氧气袋里的基围虾直接倒入池子里。 虾一入人工海盐水,立刻划动着无数步足在缸里游来游去。 另外几个泡沫箱里的鱼虾都取出?倒入深缸里,中间放螃蟹。 最下边那层浅缸则是放贝类和蛤蜊。 这回去海市算是开了眼?界,寿北还没有?半点口子的海鲜行业在广市已经?很成熟。 而且她从一些批发商那还获得了许多新的运输方?式。 不同价格的海鲜适合不同运输方?法,名贵海鲜在耗损面前,运费根本不值一提。 今天秦溪返程所使用的冲氧法就适合一些比较高档的海鲜。 带回来的两箱子虾,只?有?几只?死了,其他都很鲜活,证明这种法子的存活率显然要高于干运法。 站在鱼缸前默默看了半晌,秦溪终于放下心来。 上楼一觉睡到天黑,秦溪是被张秀芬喊醒下楼吃饭。 包莉莉和包志明一看到秦溪,眼?泪汪汪地?就扑了过来。 一星期没看到秦溪,比当?初秦梅和包亮回家还让两个孩子激动。 究其原因吗…… “妈,你是不是把糖当?成盐放了?” 一口菜粥入口,秦溪觉着就跟喝了口糖水似的齁甜。 “你妈煮粥肯定没开灯。” 秦海不敢跟着秦溪说,轻轻跟了句后默默往自己碗里掺水。 他掺完水,秦涛也闷不作声地?跟着倒了半碗水。 家人中唯一只?有?怀有?身孕被特殊照顾吃得是鸡丝粥的潘来凤幸免于难。 “我好几年都没做过饭,能煮熟就不错了。”张秀芬说得理直气壮,说完又瞪了眼?两孩子:“不准浪费粮食,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三姨,明天你要做饭了吗?”包莉莉祈求地?望着秦溪。 包志明扑到秦溪怀里哼哼:“我要吃三姨煮的面条,不想吃甜稀饭。” “今天先?把稀饭吃完别浪费,明早我煮海鲜粥给你们?吃。” “什么叫海鲜?” 小小娃娃的人生阅历中,从来没听说过海鲜。 “就是那边还在游水的虾和鱼。” “真的吗?” 包志明眨巴眨眼?眼?睛,从秦溪腿上滑下去,立刻冲到鱼缸面前。 噗嗤—— 鱼缸中两条鲈鱼相遇,猛地?拍动尾巴,拍打得鱼缸里的水飞溅而出?。 哗啦啦的水流得满地?都是,迅速在周围形成了一滩。 “我正想跟你说,咱们?要在地?上挖个排水沟。” 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因为鱼池附近已经?汪起了不少的水。 “还要修个挡水板。” 接住被惊吓得匆匆折返回来的包志明,秦溪淡淡地?道。 “三姐,我们?要自己带饭了。” “从明天开始?”秦溪只?是问了句。 秦望家端着碗站起来,先?走?到秦溪身边坐下,确认张秀芬不会挥手就打到他,这才?开口:“上周就开始了。” “那你怎么不说!” 张秀芬果然生气了,想伸手又觉着够不着,这才?吼道:“你是嫌舅妈做的饭难吃是不是!” 秦望家点头,十分肯定了张秀芬自己的说辞。 “那你上周中午饭怎么解决的?” 秦望家摸了摸鼻尖:“夏伟带的饭,我答应了下周换我带。” “反正学校离咱家不远,我中午去送。”秦涛接过话头:“我骑车去十分钟就到了。” 对此,家里其他人都没意见。 自从秦溪开饭馆,家里人就没短过肉。 衣服有?秦梅从广市邮寄回来,房子还是自家买的。 这种日子放在十年前秦海连想都不敢想,吃穿住都不愁,他们?两口子的工资全存下来了。 潘来凤的肚子已经?显怀,坐在椅子上要微微往后仰着才?舒服。 秦涛夹着菜递到妻子碗里,细心地?吹凉了粥。 说完琐事,饭桌上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秦涛突然放下筷子:“爸,妈,三妹,我有?事想说。” 大家都看向他。 “我和建设打算合伙开个小录像厅。” 秦溪对黄建设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笑眯眯给姐妹俩拿钱买汽水喝那里。 后来在电影院门口摆摊,他也帮了不少忙,忙碌起来有?时还会帮着跑腿送饼。 他跟秦涛是发小,想要一起合作做生意秦溪是赞同的。 “录像厅那是啥?” 日新月异的年代,每时每刻都有?新鲜事物新冒出?来,而录像机正是今年刚在沿海兴起。 “就是放电影的地?方?。”秦涛解释得言简意赅。 但秦溪好奇的是:“哥你怎么知道录像厅的?咱们?寿北好像还没有?吧。” “柳雪花和来凤吹牛我听见的。”秦涛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潘来凤以前在三林巷本来就是帮人卖电视冰箱,认识不少老板经?常跑沿海的电子市场。 不过她们?的聊天内容绝不是关于录像机,而是沿海城市录像厅里播放的一些港市片。 秦涛听到,转而记到了心里。 跟同样也下岗正无事可做的黄建设一商量,两人决定也开个录像厅。 只?要租个房子,再?买台录像机和电视就能做。 电影院赔偿的三年工资足够他们?两人置办下来。 “有?啥不明白的多多回来问问你妹妹,她也算咱家里最有?本事的。” 秦海对孩子们?做生意一直是举双手赞成,不出?去闯闯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而且前有?秦溪开饭馆成功的例子在前,他更是举双手赞成。 刚去广市回来的秦溪,在他心里就是见过大世面了。 “知道了爸。”秦涛忙道。 秦涛一走?,饭馆里缺人就缺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一早,饭馆煮面条的台子早早搬出?来,桌子旁还增加了四个蜂窝煤灶。 饭馆一开门,不用特意宣传。 吃早点的人群只?要经?过这条街,闻到空气里飘着的浓郁香气就知道她重新营业了。 大锅里牛肉汤翻滚,秦溪端出?熬煮好的白粥放到桌上。 季楚第一个来吃早点时,正见秦溪往砂锅里放虾。 淡蓝色的虾放下去,在秦溪不停地?搅动中很快在白粥里变成了通红色,继续搅动随后加入鱼片。 “三姐,粥好了吗?” 店里的少年刚伸出?头来,秦溪往锅里撒入葱花,立刻端了起来。 “好了。” 几个孩子欢呼着跑上去,三人分粥。 这锅海鲜粥的香味完全被牛肉味掩盖,但光看秦溪不停搅动而逐渐变色的虾和鱼,满脑子都只?剩下好吃两字。 而且桌上小碗里摆着的还不止一种材料。 牛肉、猪肝、甚至还有?牛肚和猪肉片。 每样材料都只?有?一小碗,应该就只?是一份的量。 “季工吃面条还是生滚粥?”秦溪送完粥回来问他。 “鱼片粥。” “鱼片粥大锅三块,小锅一块五,你一个人吃个小锅就够了。” 秦溪说着,把小砂锅放上灶台,舀入白米粥。 “小菜在后边,你自己拿。” 今天一大早秦涛就出?门去找黄建设,店里就她和柳雪花。 柳雪花在后厨洗中午要用的菜,灶台上就秦溪一个人。 说实话,她现在还真有?些觉着分身乏术。 粥要一刻不停地?搅动,拉面也需要亲手拉,她一双手只?能忙一头。 季楚的到来只?是个开头,陆陆续续来的工程队员工很快就坐满了店里。 啪——啪啪——啪啪—— 秦溪甩面的手都快冒出?火星子,最后只?能让挺着大肚子的潘来凤帮忙。 生滚粥虽然贵,可实在新鲜。 尤其对那些港市工程师来说尤为对胃口,准备的十几锅粥早早卖完。 与她家摊前有?人排队的情况一相比,其他家小饭馆前迅速冷清下来。 季楚担忧被抢走?食客的情况根本没有?机会发生。 第58章 寿北金港区。 举目望去?, 东边的天际还刚显出一丝曙光来,霞光映得半边天动变成了橘红色。 已是盛夏的天里,秦溪几人还是因紧张不由地觉着有些发冷。 车灯忽亮, 三辆蓝色大货车闪烁着转弯灯, 缓缓开进这块只能称作废墟的地方?。 不要钱的场地, 就是块厂子搬迁后留下的空地,四周丢满了附近居民不要的生活垃圾。 但好在这?个时代?塑料制品还未泛滥,大多都是些烂家具和破衣服而已。 “车来了。”秦溪眼前骤然一亮, 拉着瑟瑟发抖的柳雪花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位置。 江柳燕坐在打头?的货车里,还抽空伸出手来跟几人打了个招呼。 “秦溪,你说有人会来买吗?” 柳雪花担心的两夜没睡着觉,成宿成宿地就在想要是拉这?么多海鲜来没人买可怎么行。 这?三车海鲜,每个人先垫进去?三千块,那可是三千块……还全是秦溪借的。 放前年在厂子里上班,攒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攒出三千块来。 要是钱亏了, 那她可真?得跟秦溪打一辈子工了。 “放心, 肯定有。” 秦溪难得表现?出信心十?足的样子,并不像往常那般谦虚温和。 货车刚停稳,陆陆续续就有各种三轮车小货车甚至还有小轿车来了。 正如秦溪说的那样, 买的人肯定有, 而且远比预计的还要多。 她低估了寿北市先富裕起?来的那批人庞大的需求。 海鲜这?种食材太新鲜太稀奇, 越是没见过的才越有人追捧。 “黄总, 王总,周总……” 在何刚一片总的招呼声中,凡是寿北市有点档次的酒楼和餐馆已经来了小半。 趁停车期间, 何刚将秦溪介绍给?了这?些总们认识。 她是四人中的粘合者,其实也算是变相领导者。 秦溪的魄力和眼光就是何刚都自觉无法比拟, 也心甘情愿把主导位置让给?她。 人总要对自己能力到哪有清晰认知,不能总为了一点点眼前利益丢掉后头?更光明的未来。 在一群中年男人中,秦溪游刃有余,能和每个人都聊上几句。 甚至其中有个利坚国办事处的大厨秦溪也能用外语和他聊。 车子停好,车门打开。 “众位稍等?,我先检查下这?次的海鲜质量怎么样?” 虽然是她亲自去?广市商谈的供货商,但第一次卖货,秦溪还是要给?进货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 一车对虾,一车梭子蟹,剩下一车主要是黄花鱼,剩下的杂鱼品种繁多。 对虾和螃蟹的规格都和秦溪跟渔船老板商量的一样,黄花鱼更是鲜活。 “众位老板可以到这?里来看,对虾的规格都和我手掌长度差不多,梭子蟹每个基本都是一斤左右……” 放在前世,这?些海鲜已经属于最高规格,野生黄花鱼更是天价。 但在眼下,螃蟹在海市属于贱卖产品,渔民们所说的海产品里都没有包括螃蟹这?类。 比成年男人手掌还大的螃蟹,进货价就六毛钱一斤,比黄花鱼的两块三毛便宜了大半。 “众位老板可能没注意,咱们寿北人之所以不喜欢吃螃蟹,那是因为大闸蟹个头?小肉少价格还高,但这?个梭子蟹不一样……” 秦溪着重给?众人推荐的就是梭子蟹,甚至还当众说出几道螃蟹菜谱来。 “螃蟹三块钱一斤,大家尽管买去?试试,不好吃就来找我。” 秦溪两只手才能堪堪拿住一只螃蟹,差不多也就一斤。 “因为现?在条件还不成熟,所以我们每周就跑一次寿北,各位老板斟酌进货量……” 随便从氧气袋里拿出来的鱼和虾都活蹦乱跳,个头?和新鲜度绝对够。 而秦溪开出的价格绝对便宜,最高进货价黄花鱼就才卖四块一斤,价格和广市各大餐馆的差不多。 “海鲜根据季节不同,价格每天一个价,大家不妨趁现?在便宜多买些回去?研究新菜色,” 站在车厢口的秦溪微微垂着头?,一张年轻好看的面孔,面对众多老板仰视,如此气定神闲,头?头?是道。 “你们看那些老板。”江柳燕轻轻撞了下柳雪花胳膊:“开始还犹豫,现?在都心动了。” 何刚也不由感慨:“要是没有秦溪,今天这?事恐怕是得黄。” 当初将进货权交给?秦溪,何刚心里还是忐忑了一段时间。 螃蟹在沿海城市和海市都不是特别?受欢迎的食物?,早些年物?资极度匮乏,住河边海边的人吃螃蟹都吃怕了。 他的思维也停留在了大家不喜欢螃蟹上。 可秦溪进货选择量最大的偏偏是螃蟹,几毛进货价买三块,利润是众多海鲜之首。 “那先给?我五百只螃蟹,我餐厅的大厨是淮阳人,做螃蟹很拿手。” 最先意动的餐厅老板是今年刚进驻海市的酒店行政餐厅,专门接待外宾。 五百只螃蟹在海鲜池里,一周内应该能消耗得完。 秦溪笑?,已然是在刚才交谈中记下了这?位老板的信息。 “既然邓老板餐厅里的厨子是淮阳人,那有道蟹黄拌面肯定很熟悉,这?五百只螃蟹还不够做两百碗面条的,您确定够吗?” 邓老板思考中。 很快,他就举起?手:“八百只。” “好,邓老板八百只,剩下的螃蟹规格说不定会越来越小,大家想要的迅速吧。” 秦溪朝柳雪花抬了下手,她立刻带着早就找来的人爬上货车。 “那我也要两百只,我要五百……” 做同样的生意,最忌讳慢人一步,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刻跟上。 秦溪又走到下一辆车上介绍起?对虾和鱼。 “称完货的老板到这?边付钱,我们还可以负责帮忙装车。” 秦溪在现?场指挥着,只不过一个多小时,这?块地已被海水浸湿成了片泥地。 本子上登记完最后一个付完钱离开的老板,柳雪花终于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秦溪和何刚走到车前,望着空空如也的车厢,不由相视一笑?。 “还好我们都提前留了货,要不今天可一点都捞不着。”何刚说。 秦溪点头?:“下周可以再多进些蟹,这?一周足够他们思考了。” “你说咱们卖海鲜的消息传出去?,市里会不会有人也跟着咱们做?” “短期一年内还没那个条件,后头?肯定会有。” “那我们是不是趁现?在多拉些,趁这?一年内赶快多赚些?”江柳燕忙道。 “寿北市现?在高档饭店就这?么些家,多了他们也吃不下。”秦溪说:“这?一年内咱们最重要的是积累口碑以及完善进货渠道和运输能力。” 包括秦溪在内,四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而且广市只是秦溪进货的第一站,这?条线路稳定后,她还想往周边更小的省市去?考察。 至于后续什么海鲜市场和海鲜养殖,现?在去?想都还为时过早。 今天,他们赚到了钱,眼下……当然是分钱。 卖完海鲜,四人回到报刊亭小吃店。 时逢周六,家里人都休息,秦溪回去?的时候秦海他们已经点燃蜂窝煤,支起?了面板。 秦溪要忙着摆摊,所以分钱这?个过程显得很是仓促。 账本四人一签字,连本带利,桌上总共有两万九千块。 刨去?每人先前垫付的三千块和租车人工费,共赚了一万六千三百整。 四个人分下来,不仅本钱赚回来了,每个人还能分四千零七十?五。 拿到钱,秦溪匆匆上楼放好就系上围裙出去?招待陆陆续续来的食客。 至于包间里剩下的三人。 此时都望着自己面前那一叠钱表情各异。 “我就喊几声哥,就白白得了四千块钱?”柳雪花一直处于不可置信中。 江柳燕表情同样好不了多少。 一年工资,就这?么跑一趟车就赚到了。 “咳咳。”何刚清清嗓子,把自己那份钱拿起?来:“秦溪忘记把下回本钱拿走了,以后咱们本就放她那,我放心。” 这?钱简直有种大风刮来的感觉。 收好钱出来,柳雪花凑到秦溪身边,说起?还钱的事。 “现?在卖海鲜赚了钱,你还打算在店里继续端盘子?”秦溪抽空笑?问。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还和今天一样赚钱,再说了……就算一个月能赚两万块那我也照常给?你打工。” 彼时听来的一句玩笑?话,秦溪根本没想到后来竟然成了真?。 *** 周日早晨九点,小吃店玻璃门紧闭。 门上贴着即日起?每周天小吃店休息一日的通告。 不过门内依然能看到秦溪在忙碌的身影,走进走出好多趟,还往饭盒里装着些东西。 “爷爷,秦溪姐姐在。” 背着蓝色书包的夏伟趴在玻璃门前,兴奋地连忙转头?跟爷爷报告。 夏院长太阳穴抽动,心想连最后的借口都没了。 早上孩子在家吵翻天,非要来找秦望家一起?做作?业,说不来就不做。 好不容易才考入水井小学?,家里人只求他能继续保持。 “秦溪姐姐。” 不等?夏院长回答,夏伟就把脸凑到门的缝隙中,高高兴兴地喊开了。 屋里没人,他那欢快的叫声就跟喇叭似的在屋里炸开,猛然还吓了秦溪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脸都被门缝挤扁的夏伟。 “你来找秦望家?” “我来找秦望家哥哥做作?业。”夏伟很自觉地转过身露出背后的书包:“我还带了小姨买的饼干。” 秦溪把门打开:“夏院长早。” “我又把我家这?个犟种送来了。”夏院长无奈叹气。 “今天我们要去?动物?园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溪摸了摸夏伟的脑袋顶,小孩儿?头?发柔软顺滑手感奇佳,她最喜欢有事没事就撸上两把。 “要去?要去?。”夏伟忙举手,另一只手朝夏院长伸手去?:“爷爷,给?我钱买车票。” 夏院长无奈掏钱,又连连感谢了好几遍秦溪,这?才离开。 “那我去?找秦望家哥哥。” 对秦家已经再熟悉不过,把书包放桌上就蹦蹦跳跳去?了楼上。 秦溪走出去?看了看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秦溪。” 两张黑色自行车,四个人。 欣长身形停下,黎书青浅浅笑?着在前,霍云夫妻抱着他们的女儿?在后。 和黎书青确定关系这?么长时间,两人还从没有过一场像样的约会。 秦溪觉着有些对不起?自家对象,周日原本是打算两人独处。 可还不等?说出第二?天要做什么,家里孩子就吵闹着要秦溪带他们去?动物?园玩。 现?在又多了一家三口。 两人行最终还是变成了集体出游。 霍云咧着口大白牙,笑?得傻乎乎的:“秦溪同志,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没你的份儿?。”秦溪立刻笑?回。 霍云和谢郝云的女儿?小名叫平平,五个多月的小胖娃娃。 也许是秦溪身上经常有好吃的味道,她一瞧见这?个漂亮阿姨就伸手要抱。 秦溪把平平抱过来,发出些含糊不清的音节逗弄着。 “我们家平平也只有秦溪能抱,她爷爷奶奶一抱这?孩子就哭。” 谢郝云哭笑?不得地揉着肩,虽然身形圆润许多,面容上还是难免带了些憔悴。 “今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力气大,我帮你背。”秦溪握着平平的手,冲谢郝云挥了挥。 “我看你每天忙前忙后怎么都不觉着累啊!” 谢郝云白天上班孩子是婆家人带,夜里她和霍云轮流起?来哄。 可还是感觉到身体和心都疲倦厌烦,有时候甚至不可避免的后悔生孩子。 秦溪笑?:“累肯定是会觉着累,但我很享受这?种忙得脑袋冒烟的感觉。” “呀呀——咿呀。” 平平对秦溪说话在动的嘴很感兴趣,不停伸出小手来抓。 一看到孩子可爱的模样,谢郝云噗嗤一笑?,伸手逗了逗女儿?:“看到孩子,好像累点也值。” “那你活动活动,帮我把那些饭盒装下,我去?找孩子们下楼。” 秦溪逗着平平上楼。 霍云找准时机就要揶揄黎书青两句,见秦溪一走,立刻又凑到了好友身边。 “难怪黎叔叔都说不出半点反对的理由,就秦溪同志这?力气,长辈们应该担心的是你。”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黎书青挽起?袖子,将店里散落的凳子放好,又拿起?扫帚把店门口清扫了遍。 如此殷勤表现?,难免又引来霍云一阵打趣。 收拾好,四个大人领着群孩子出发,一路上叽叽喳喳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两世为人加起?来,秦溪还是第一次去?动物?园。 园里面非常大,但展出的动物?很少,有时候走上二?十?来分钟都不一定能见到动物?展区。 孩子们却跟放飞的鸟似的欢快无比。 走走停停到中午,眼前终于出现?了片草坪,围绕草地四周建造了不少石桌石椅。 有好些孩子们在放风筝,至于家长们,大多都在树林里打盹。 四周散落着几个卖煮玉米和鸡蛋的小摊贩,甚至还有个卖冰棒的。 “就在这?坐着吃饭吧。” 走走停停好几个小时,秦溪怀里的平平都已经累得睡着。 秦溪指挥着两个男人把带来的两块帆布垫子铺到树下。 “我就说咱们背两块布垫子来干什么,原来是坐啊……”霍云终于恍然大悟。 “草丛里有蜱虫,不能直接睡到草上。”黎书青作?为医生,随口就给?几人数出了草丛里的好几种虫子。 霍云望着树下睡得香甜的大人们,狠狠眨巴了几下眼睛。 垫子铺好,秦溪刚把平平放下,就听秦望家提醒包莉莉和夏伟拿作?业本出来。 “三姐,我们作?业写完能去?放风筝吗?” 要想快点把作?业写完,秦望家深知前头?得有点奖励吊着。 “可以啊!”秦溪是个完美辅助。 两人一听,连忙把作?业本拿出来,跑到桌子坐下就开始削铅笔。 早已做完作?业的秦望家转身就躺到垫子上:“出来玩,傻子才做作?业。” “你小子是欠揍呢吧!”秦溪把人往边上拍拍,空出中间位置摆放带来的吃食。 “带什么好吃的了?” 黎书青坐到秦溪身边,带着丝清爽香皂气的热气扑面而来,长臂从秦溪背后探出杵在垫子上,仿佛将秦溪笼在了臂弯里。 秦溪微微侧身躲避被热气吹得发痒的耳朵。 “秦望家,我带了点奶茶,你让莉莉他们先来喝。” 秦溪的手一直放在保温桶上,说话时拿起?来笑?着探入了秦望家后脖颈,冰得他一声惊呼瞬间往旁边草地滚了过去?。 等?跳起?来拍干净身上的草屑,包志明已经把消息传达给?了夏伟和包莉莉。 奶茶…… 前世满大街都是的时髦饮料,放在眼下就是听都没听过的饮料。 谢郝云和霍云也坐了过来。 熬煮好的奶茶舀出杯子里,再加入保温杯里的冰块,就是盛夏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饮料。 别?说是孩子,就是成年人也难逃其魅力。 谢郝云虽然不能喝冰奶茶,但两口温热奶茶下肚,立刻就笑?着连声感慨:“真?希望你和黎书青快点结婚,咱们两家住那么近,以后我天天来你家窜门。” 霍云不喜欢甜奶茶,在秦溪示意下,干脆自己打开了其他饭盒找吃的。 他和黎书青又背又提,还提了个大菜篮子。 盒子一一打开,很快就将垫子摆满了。 “我只认识绿豆酥和水果,剩余这?些都是什么……” 霍云这?回可真?算是开了眼,知道秦溪厨艺厉害,还真?不知手能巧到这?种地步。 他腿边盒子里做得跟花似的糕点,散发着淡淡清香,好看得都不像是食物?。 还有一个个圆溜溜的丸子。 还有…… 还有…… 不由又偏头?看了眼黎书青,总算知道为何这?朵雪山白莲跟变了个人似的。 能娶着这?么个能把饭做出花来的媳妇,可不得天天偷着乐。 黎书青接受到来自好友的眼神,得意地挑了下眉头?,直看得霍云捏紧了拳头?。 “那个是菊花酥,这?是芋头?丸……” 秦溪一一介绍着她的准备,好几样糕点都是看到材料突然想试试手艺有没有生疏。 而其中摆了一篮子材料的“中式汉堡”正是她随意捣鼓出来的。 秦溪把篮子拿过来,先把煎好的馒头?拿出来切成两半,再夹上牛肉饼和青菜,抹上番茄酱就能吃。 孩子们喜欢酸甜口味,大人们则更加青睐于牛肉酱。 “三姨,以后我结婚了就把你接到我家去?住,天天给?我做馒头?夹肉。” 包志明吃得满嘴都是红色番茄酱,对秦溪的爱在一口牛肉后瞬间飙升至顶点。 吃到一半就挤开黎书青凑到秦溪身边,当然手里的馒头?是舍不得放下的。 秦溪赶忙接着不停往下掉的酱汁,笑?道:“那得你媳妇同意才行。” “如果我媳妇不同意,那我就不跟她结婚,我跟三姨过。” “那可不行。”霍云一个馒头?夹肉已经下肚,不用秦溪帮忙,自己就拿了馒头?切开:“以后你三姨要跟黎叔叔结婚,不能跟你过。” “结婚……”小小的孩子仿佛遭受掉了巨大打击,泪珠子瞬间涌上眼眶:“我要跟三姨一起?去?。” “那你得问问黎叔叔,要是你喊他三姨父的话说不定他会同意带你去?。”霍云继续逗孩子。 包志明赶忙把嘴里的肉吞下去?,转过来眼巴巴地望着黎书青:“三姨父,我能跟三姨一起?嫁给?你吗?” “哈哈……” “哈哈哈——” 孩子的童言童语引得大人们哄堂大笑?,纷纷让黎书青快点给?答案。 黎书青笑?着,拿纸擦干净包志明嘴角的酱:“就算你三姨结婚,以后也是要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楼上住人,楼下餐馆,就算不想碰面都难。 “太好了,三姨。” 软糯糯的小团子赶紧吧唧了口秦溪,赖在她怀里继续啃馒头?。 两个馒头?下肚,霍云才算吃饱。 “说起?结婚,你们的结婚日期定了吗?” 结婚是大事,肯定要双方?父母见面协商。 黎书青的亲爸还在世,结婚日期理应由他和秦海夫妻协商,还有彩礼和嫁妆等?各种琐事。 二?老给?黎冬打电话也是因为这?件事。 “下周六我爸想请爸妈去?家里吃饭。”黎书青突然开口,不是回霍云,而是跟秦溪说:“我们上门也行。” 就算霍云不说,黎书青也打算回去?后跟秦溪说这?件事。 “外公和外婆还没来过我家吧?”秦溪说,想了想干脆道:“不如趁这?个机会来认认门?” “好。”黎书青马上道。 至于黎冬已经定好了酒楼这?件事,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看你们这?阵势,我估摸着是吃不到你们的喜酒啰。” 霍云翻身躺下,一手枕着头?一手轻轻拍着熟睡的女儿?。 “你又要走?”黎书青皱眉问道。 谢郝云点了点头?:“又收到去?支援的通知,好在这?回去?的时间不长,就半年。” “半年时间很快的……”霍云望着天,用只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 “ ……” “同志。” 忽然,一个略带歉意的女声和孩子哭声打断了大人们的愁绪。 众人转头?看去?。 孩子哭得脸上都是鼻涕眼泪,看浑身草屑的样子,应该还在地上滚过。 女人很不好意地又问道:“我想买点这?个,不知道能不能卖点给?我。” 女人指着的,是秦望家嘴里叼着的麻辣牛肉干。 “牛肉干?”秦溪问。 “对,刚才我家孩子看见大哥哥吃,馋得不行,我就想问问能不能卖,要不你告诉我去?哪买的也行。” 年轻妈妈说得很客气,而且应该平时是个内向的人,话还没说完脸就涨得通红。 秦溪看了眼秦望家。 心虚地撇过头?不敢看秦溪,捏在手上刚才还在逗小孩儿?的手这?才赶忙缩回。 “牛肉干是我们自己做的,孩子要是喜欢就拿点去?尝尝。” “不不不,牛肉这?么贵,怎么能白吃。” 年轻妈妈摆手执意不白拿,最后秦溪收了她五毛钱,给?孩子夹了好几筷子。 没多会儿?,女人又带着孩子回来了。 不过这?回,她身后还跟了好些人。 “同志你好。我们想从你这?买点牛肉干……” 秦溪做的牛肉干,不是那种嚼劲十?足干香十?足的风干肉干。 裹满辣椒和白芝麻的牛肉干微有些湿润,就是牙口不好的老人也能轻松嚼动。 来得拢共有四家人,是一个单位的职工。 孩子们喜欢吃,家里男人也想买些回去?下酒,刚才浅尝一点更是把馋虫都勾出来了。 “就连出来耍个动物?园都能做成生意……” 听女人们说着什么时候去?取货,霍云今天不知已经是多少次感慨了。 听听人家就是这?么会儿?,就卖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 朝霞街。 动物?园里欢声笑?语的同时,刚被取名为朝霞街的街道上正爆发着一场激烈争吵。 争吵双方?来自老报刊亭小吃店的刘婆子和她旁边刚开没两天的小吃店老板娘。 “人家明明都进了我店里,就是你一张破嘴在那喷粪才把人赶走了。” “我呸!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明明就是你那张臭嘴臭跑了人。” 面对刘婆子,这?位中年妇女也完全不落下风,叉着腰大喷口水。 好像就在一夕之间,朝霞街上冒出了十?几家饭馆。 除了报刊亭小吃店,老报刊亭小吃店,这?不又冒出了家东报刊亭小吃店。 张秀芬站在围观的人堆里,看得津津有味。 她现?在算是明白秦溪为啥不让她来找刘婆子理论?。 今天东报刊亭小吃店开业,就刘婆子那张刻薄的嘴都没法子跟隔壁找麻烦。 这?不,只能找了由头?来找隔壁的晦气。 “让这?个男同志自己说,他究竟是来我家吃饭还是你家!” 刘婆子一把揪住年轻男同志,非要他说出个左右来。 那中年妇女好似比刘婆子更蛮横,上前两步拽着男同志的胳膊,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脏话。 张秀芬听得啧啧不已,算是第一回 真?正见识了泼妇吵架。 就是可怜了那个男同志,被两个女人的口水喷得满身,脸看着越来越黑。 “一家都不是!” 男人怒气冲冲大吼,伸手一指路口:“我要去?的是那家,是你硬拉得,而且我都说了不吃……” 男人挣脱开两人的手,整理衬衣。 “大家伙儿?都听听听听,人家男同志是要去?对面,硬是被这?老癫婆拉进了屋里。”妇女抓着机会就高声嘲讽反击。 这?条街上的饭馆都知道,能说别?家抢客就是不能说秦溪。 人家不止不抢,每周还专门休息一天将生意让了出来。 “生意做不过人家,这?就开始抢了?” “就算秦同志不开门,也没有抢生意的道理,难怪没生意……” “就是,谁不知道她家手艺差。” “你们知道吗?她家屋子是人厂子里的,前几天我看到有人来贴条,转身就被那刘婆子撕了。” 天天就在一条街上,家里一有点什么事对面立刻就能看到。 除了秦溪家饭馆两边没有邻居,其他家在厨房吵个架旁边都能听见。 刘婆子家赖着厂子里房子不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大家都没机会提起?过,今天终于能在明面上说出来,顺道也要好好讽刺讽刺刘婆子不要脸。 就她那逮谁咬谁的样子,平日里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这?会儿?谁还管男同志到底是不是走错了道,对着刘婆子好一通指指点点。 张秀芬看话题转偏移,也就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想着今天有人来租屋子,和潘来凤回家锁好门,一起?去?大杂院了。 她们路过嘈杂的人堆没多久,没想到话里竟然提到了秦溪。 “我听秦同志的妈妈说,他们家这?房子可是花了好几千才买来的……” “房子破成那样,还花了几千?” 原本就住这?条街的老街坊觉着不值,提起?秦溪家屋子的女人立刻就出声解释:“那是因为卖房子的男人要给?孩子治病!”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以前住这?的老贾头?孙女好像是出了车祸,得花好多钱。” “可不是,秦同志纯粹就是为了帮那孩子。” “人比人气死人,人秦同志为了做好事花高价钱买下房子,有人倒好……霸占着厂子里房子不肯还。” “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可算领教了。” “不要脸。” “真?不要脸。” “你们都给?老娘滚,别?在这?脏了我家门口的地,爬!” 被十?几个人说指指点点,就是刘婆子也觉着脸上挂不住。 转身随手舀了锅里的汤就朝七嘴八舌的人群泼去?。 人群尖叫着四散开来。 刘婆子气得捂着胸口连连大声喘气,几步冲进店里,看见吴娟跟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那,火气瞬间喷出。 “你他妈是瞎了吗!老娘在外被人说闲话,你倒是在屋里坐着……我儿?子娶了你这?个丧门星可是真?倒霉……” 骂十?几个人骂不赢,打骂个懦弱的吴娟还不容易。 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等?刘婆子出完气,吴娟脸上多了两条血痕,她从地上爬起?来,默不作?声地扶起?倒掉的酱油瓶。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看得刘婆子火气又瞬间冒了上来。 “早知道就让学?民娶秦溪,现?在我早就享福了,哪用天天受这?气。 ”刘婆子继续尖酸刻薄地数落着吴娟。 从店里生意不好怪罪到吴娟厨艺身上,到结婚两年都没生孩子。 最后又拿她跟秦溪一通对比,说得就好像只要刘学?民离婚秦溪就会上赶着嫁到刘家似的。 吴娟听得冷笑?连连,脸上却还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等?刘婆子打骂累了上楼去?休息,店里的空气陡然一变。 吴娟抬头?看向房顶,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半晌。 好半天,她站起?来,抬起?手连续扇了自己几巴掌,直把两颊打得通红这?才收手。 神色在这?一掌一掌中更加阴冷和决绝。 下一瞬,她走到锅边,舀起?锅里滚烫的汤,一闭眼浇到了右手背上。 皮肤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睚眦目裂,浑身颤抖。 但这?只是开始。 吴娟扯烂衣服,端起?锅里的牛肉汤出了门。 过马路,径直走到报刊亭小吃店门口,将汤哗啦地全倒在门口。 她凄惨的模样和动作?很快引来其他小吃店里的人注意。 第二?趟,吴娟又把店里的碗筷和各种调料全部丢在了门口 短短十?几分钟,秦溪家紧闭的店门口就一片狼藉,碎碗片和酱料泼得满地都是。 吴娟还要继续,期间嘴里不停嘟囔着是刘婆子逼她这?么干的。 还说刘婆子要逼她离婚,然后让秦溪和刘学?民结婚。 刘婆子敢这?么说,肯定是因为他们两个私底下早就勾搭上了,她要秦家人要个说法。 还别?说,刘婆子说要娶秦溪的话还真?让隔壁那妇女听了个半截。 听得不清不楚,但不妨碍她趁机乱说一通。 “我是听见了,那老太婆说以后娶了秦溪就能享儿?媳妇的福。” “不可能,秦同志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就是,我听秦同志她妈说人有对象,还是个医生呢!” 从去?年开始全国都在进行严打,要是搞破鞋被判个流氓罪,那可是重罪。 都是街坊邻居,说说闲话可以,造谣害人可不行。 中年女人也闭了嘴。 吴娟却不依不饶,坐在秦溪门口又拍大腿又哭喊:“我不管,我今天就要找她要个说法,是我婆婆亲口说的。” “我是听见刘婆子说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不敢对秦溪造谣,可刘婆子她坚决不想放过。 “我的命好苦啊……跟刘学?民结婚两年,他从来不碰我,原来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随着吴娟哭喊,逐渐抖落出了他们许多夫妻间的秘密 。 结婚两年吴娟没怀孕,那是因为两个人就没在一张床上水果。 而且刘学?民的工资一分都没拿回来过。 一部分交给?刘婆子后,剩下的都不知道去?哪了。 多番一联系,可不就是刘学?民在外头?有人。 至于那人是谁…… 大家目光都看向了紧闭的秦家大门。 第59章 要说街坊邻居中有多少人认为秦溪和刘学?民真有什么瓜葛那还?不至于。 大多?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要是两家闹得?拆房揭瓦对他们来说反倒是好事。 报刊亭小吃店生意不好,那得?利的?可是他们?…… “你们?看,秦溪回来了!” “旁边的?是不是她对?象?瞧着可比刘老婆子的?儿子端正得?多?。” “要是她对?象听说刘婆子想让刘学?民和秦溪好, 你们?说会咋样?” “等着瞧呗, 反正有得?热闹可看。” 议论声中, 秦望家也很快注意到了聚集在家门口的?那些人。 十几个系着围裙的?男女望着他们?,嘴角噙笑,满是幸灾乐祸。 “三姐。”秦望家喊。 秦溪应了声, 把平平交给谢郝云:“我先去看看。” “老天爷啊!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死在这……” 随着秦溪走近,人群分开,坐在地上的?吴娟哭嚎声传了过来。 “给你什么说法?”秦溪冷声问道。 听到声音,吴娟猛地哆嗦了下?,心口狂跳起来, 甚至视线都不敢迎上去。 秦溪一个打几个个的?传说在大杂院里可是响当当的?。 “吴娟, 人秦同志问你呢?” “是……是我婆婆说要刘学?民跟我离婚了跟你好。” 秦溪看都没看头都不敢抬的?吴娟,只是看向?街坊邻居:“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吴娟?她要把我家门口弄成这样。” 先前跟刘婆子吵架的?妇女立刻精神抖擞,添油加醋地把吴娟刚才说的?话重复了遍。 说完抹了把嘴角因激动流出的?口水:“我们?大伙都不相信, 那刘婆子肯定是嫉妒你生意好, 想败你的?名声。” 秦溪翘起唇角, 垂下?眼皮, 冷冷扫了眼低垂脑袋坐着的?吴娟,仿佛站在高处俯视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吴娟脸上有口子,手背红彤彤一片, 一副凄惨的?可怜模样。 要说别的?伤势秦溪可能不了解,可当厨师多?年经历过烫伤的?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吴娟的?烫伤只存在于右手背正中, 他人泼水或是无意,不会面积如此集中。 再看她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油渍和水,泼水的?人仿佛还?专门避开了衣服。 就是左手烫右手罢了! “既然是刘婆子说的?,那找她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收回目光,秦溪看向?刘婆子家二楼:“今天正好咱们?这就有公安同志,要真是刘婆子造我的?谣,抓起来游街劳改。” 霍云也在这时跟着开口:“国?家严厉打击一切犯罪活动,拒不姑息任何?造谣生事者。” “不知?道哪位热心肠的?街坊帮个忙,帮我把刘婆子喊下?来。”秦溪笑。 “我去我去。” 有公安同志在场,大家伙瞬时收敛起看热闹的?表情?,倒是变得?热心肠起来了。 好几个人匆匆忙忙爬上刘家二楼。 黎书青一言未发,深邃的?目光虚虚落在手背上,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尽数落在他眼中。 听到刘婆子诬陷女同志要坐牢,原本放在腿上手猛然攒成拳头。 看似害怕的?微微发抖,却隐隐有着股子兴奋快要破茧而出。 秦溪转身去开了小吃店的?门,把谢郝云和孩子们?都安顿到屋里。 盛夏天里,没有一点遮挡的?路边,片刻就热得?人心里发燥,更何?况是小婴儿。 她很平静,转身又去拿了扫帚出来。 在十几双眼睛注视中,将所有垃圾都扫到了桶里里。 整整三桶才把各种碎片都装完。 装好后,秦溪拍拍手又走了回来,看黎书青还?在看吴娟,突然笑了。 “刚好街坊都在,大家不是一直都好奇我对?象是谁吗!这位就是我对?象,在市一院上班。”秦溪说。 黎书青抬起头,冷冷地扫视着众人,用清冷而疏离的?嗓音接话道:“我是她对?象。” “哟!真是人家对?象。” “我就说吴娟和刘婆子乱说吧。” “你刚才不还?说不一定呢吗,这会儿就改口了。” “那情?况能一样吗,没看见人秦溪还?有公安朋友,难道你真想挂着牌子去游街?” “以?后说话是要小心点,我看秦溪那对?象也不像好惹的?。” 这回的?议论大家不约而同压低了声音,说着都去看坐那一动不动的?吴娟。 先前叫得?那么凶,这会儿倒跟只瘟鸡一样缩着不动。 很快,刘婆子被两个街坊架着来到了秦溪几人面前。 刘婆子睡得?正香被拽起来,嘴角挂着的?口水还?没干,整个人迷迷糊糊地不知?该看哪儿。 啪啪啪—— 霍云走到刘婆子面前,连拍几下?双掌,高声道 “刘婆子,我是公安局的?,你儿媳吴娟刚才说……我就问你那些话究竟是不是你亲口说的?!” 刘婆子:“……” 一个激灵,刘婆子猛然回神。 “公安同志,你别听那个贱人胡说八道,我发誓从没有说过半句秦溪同志和我儿子有瓜葛的?话,都是她胡编。” 刚清醒过来,刘婆子瞬间如遭雷击。 霍云说要抓她去公安局问话,还?要给儿子单位打电话。、 要是造谣的?事一旦坐实,母子俩可都没好果子吃。 “你个烂心烂肺的?臭婆娘,这是打定主意想要害死你男人和婆婆啊!” 刘婆子越说越怒火中烧,三角眼一蹬,跺着脚就扑上了吴娟。 “是你说的?,就是你说……我要去公安局告你虐待妇女同志,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不会善罢甘休,我……我要……我要跟你儿子离婚。” 秦溪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在这等着呢…… 想要离婚,又惦记着其他东西,所以?才故意演了这么一出。 “都放开!”霍云沉声一吼,走到扭打在一起的?婆媳面前,加大音量:“再打你们?两个都要进公安局。” “公安同志救命,你要给我主持公道。” 原本就想把事情?闹大,没想到在场就有个公安,吴娟挣脱开刘婆子的?双手,身子一扭扑向?霍云。 霍云眼皮一跳,往后连退几步。 “有话就好好说,谁教你没事就抱男同志的?腿。” 吴娟抬起脸,脸上遍布泪水和血痕,在刚才刘婆子的?撕扯之下?,整个人更是狼狈凄惨了许多?。 “竟然是她!” 忽然,秦溪耳旁突然响起黎书青听起来略有些平静的?惊呼声。 秦溪转头看去,黎书青微微伸过头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吴娟哭诉着结婚以?来婆婆的?虐待和丈夫的?冷漠。 两人到现在都还?没同房,刘学?民买的?女装和擦脸油不知?道送给了谁。 今天刘婆子说要享儿媳妇的?福,她才误以?为丈夫在外?面的?女人就是秦溪。 “你说你和学?民结婚两年都没困觉?” “还?想抱孙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吴娟阴恻恻地斜眼瞟着刘婆子:“你儿子说不定就是个太?监,要不怎么媳妇脱光了躺在他身边硬是没有半点动静。” “不可能!”刘婆子一声尖叫,狠狠抓了吴娟脸两把。 自从老伴去世,刘学?民就是刘婆子全部的?生活重心。 儿子工作她出主意,儿媳妇也是她选的?,结果吴娟现在说儿子不行…… 这不是等于断了香火,绝了她抱孙子打念想。 “是你有问题,是你生不出孩子怪到学?民身上,他之前也谈过好几个对?象,不可能不行。” 说着,将全部恨意都化作行动,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扯住吴娟的?头发。 “死老太?婆,我也谈过对?象!” “吴娟姐是谈过对?象。”冷不丁的?,秦溪往前一步插嘴:“有两次都差点订婚,听说还?……连婚房都住上了,就是不知?道最后怎么都没成。” 秦溪这可不是造谣,大杂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 加上刚才黎书青告诉秦溪,吴娟前年堕胎是在他们?医院做的?。 男方父母跑到医院来闹不准打掉还?没出世的?大孙子,因为晚来一步在医院闹得?人尽皆知?。 医院最后赔偿之后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为此给他们?登记信息的?护士也因失责被开除。 至此之后,医院就规定流产登记必须拿结婚证才能办。 难怪黎书青看到吴娟的?脸就记了起来。 秦溪没有当面点出她堕胎就已经是留了余地。 “……” “不知?跟多?少男人盖了被子的?破鞋,难怪我儿子不肯碰你。” 刘婆子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气势瞬间高涨,抓着霍云要告吴娟骗婚。 “你乱说!”吴娟扯着嗓子叫,恶狠狠地盯着秦溪:“我和刘学?民结婚前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你坏我名声,我跟你拼命。” 说着,作势就要扑上来。 秦溪肩膀上忽然多?了只手,带着她往旁边侧身避了避。 “坏没坏你名声,去医院检查下?就知?道了。”黎书青说,长?臂一挥轻巧将吴娟挡开,随即朝霍云看去:“你可以?去公安局报案,我们?市一院可以?检查出你究竟是不是黄花大闺女,如果真是被诬陷,那我们?市一院还?可出具证明作为证据。” 黎书青连提两遍市一院,每说一遍吴娟的?神色就扭曲两分。 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不主动提病人隐私,但?要是危害到秦溪,那他也不会再留情?面。 动作僵硬变得?缓慢,恐惧从吴娟眸底升起。 黎书青护着秦溪,像是座山一样将危险挡在身前。 而她……只有自己,还?有随时可能会面临的?崩溃倒塌。 一旦去医院堕胎的?事爆出,她就彻底完了! 短短两三秒钟,吴娟已然在各种思绪中转了一圈。 下?一秒,众人只见她扑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秦溪和黎书青磕了两个头。 “是我的?错,不该胡乱把婆婆的?玩笑话当成真,是我猪油蒙了心,秦溪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刘学?民和我婆婆都对?我挺好,是我嫉妒你,嫉妒你找了个有本事的?对?象,求你看在我爸妈的?面份上饶我这么一回。” “咱们?从小可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小时候我还?经常背你……” 提起幼时情?义,秦溪心里瞬时涌上股子酸涩,似是原身残留的?情?绪。 原身从小跟在吴娟身后,受了欺负第一时间找的?不是爸妈而是这个大姐姐。 可惜……一切都在长?大后物是人非。 “这回我不再追究,再有下?回……我们?就一起去市一院吧。”秦溪叹气。 这算是她为原身跟这个幼年伙伴做的?最后一次道别。 秦溪说不再追究,可紧跟着又提起的?医院只让吴娟觉着头顶上又了块石头压下?。 秦溪也知?道……而且随时都能说出来毁了她一辈子。 帮原身还?了情?义可以?放过吴娟,可刘婆子秦溪可没打算放过。 “吴娟,刘婆子是不是说过要我跟她儿子好的?话?”秦溪问。 “说了!不信你问我隔壁的?大姐。” 被指到的?妇女心里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眼珠子一转立刻就说:“我听见了,刘婆子还?说要是刘学?民娶了你,以?后你这房子就是她的?。” “我没说。”刘婆子不知?事情?怎么转了个弯就朝她来了,慌忙摆;“我没说要抢秦家的?屋子。” “她说了!”吴娟马上又重重说了遍。 这个年代,没有视频没有监控,造谣全凭一张嘴。 刘婆子就是有一百张嘴万句脏话此刻都证明不了自己说没说,着急地又想上手去抓作证的?中年妇女。 “大家都听到了?” 秦溪抬手。 不少人点头。 “我是没法子举报你,但?东西我总能还?给你吧!”秦溪笑。 在大家不解的?眼神中,秦溪回头冲屋里喊了嗓子:“秦望家。” “来了。” “我们?把碗给刘奶奶送回家去。” 说罢,秦溪提起两桶和着泥水的?碎片,秦望家提起另一桶。 “吴娟,你跟我们?一起上楼去看看。” 两人穿过马路,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刘家二楼。 也不分哪个屋子是谁住,进去就把桶里的?垃圾尽数倒到床上桌上。 碎瓷片碎得?彻底,泥水带着残羹剩菜缓缓从墙壁上流下?。 秦溪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作品” 这才下?楼。 路边,刘婆子凄声恳求着霍云快把秦溪抓起来。 要说她怎么不敢上楼来阻止,她一动黎书青就挡在面前,谢郝云也挡着另一边。 霍云轻咳两声:“你们?这是邻里纠纷,我们?公安只能劝,而且秦同志只是把你家的?东西还?你而已。” “就是,那些碗筷饭菜不是你儿媳丢的?吗!”谢郝云帮腔。 看秦溪回来,霍云朝众人抬抬手:“都散了散了,既然是邻里纠纷,我们?公安会出面协调,你们?就不要再掺和。” 把其他人打发走,秦溪才跟刘婆子说。 “要怪就怪你儿媳妇,这些dongxiq可是她丢的?。” 吴娟上了楼就不敢再下?来,秦溪刚下?楼就听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儿刘婆子听秦溪这么一说,所有怒火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老娘今天要打死她。” 一拍大腿就急匆匆朝自家跑去。 “她们?不会报复吧?”谢郝云担心道。 “不会。”秦溪说。 只要堕胎这件事悬在头上,吴娟就不敢再有其他什么想法。 而且她今天主要目的?也不是秦溪,想离婚想分财产的?愿望落空,在刘家的?日子不会好过。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跟秦溪想的?不太?一样。 吴娟对?秦溪原本就没有多?少恨,今天这事纯粹是把秦溪当成离婚的?梯子。 只要事情?闹到公安局去,她就能举报被婆婆虐待丈夫搞破鞋,拿到钱顺利离婚,对?以?后找工作再嫁也不会有多?少影响。 算盘落空,刘婆子恨死了吴娟,夫妻间的?事被捅出去,街坊邻居都传刘学?民不行,丈夫同样也恨不得?立马离婚。 吴娟在刘家待不下?去了。 但?她可不想就此灰溜溜地离婚,到哪都受人指指点点。 于是,吴娟忍气吞声,不管婆婆丈夫怎么打骂都默不作声。 就是回来听说造谣这件事张秀芬立刻就回去找吴建国?和李秀兰吵了一架,后来看到她动不动就被刘婆子打骂,也没再骂过一句。 就在秦溪以?为吴娟要继续忍下?去时,她忽然行动了。 还?真让吴娟抓到了丈夫出轨的?对?象,同单位的?年轻会计,听说那女人才刚结婚没两年。 不声不响的?,这件事被直接捅到了刘学?民单位。 再之后去世公公的?厂子她也去闹了通。 那厂子里没想到看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最后竟然供了个恶婆婆出来。 厂子直接出动保卫科,派了几十个职工出来,硬是将刘婆子一家子清出了房子。 而就在刘婆子哭嚎着被抬出来后,那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房子被推土机直接推成了堆废墟。 尘土飞扬中,这场由一场脏水引起的?纷争没想到最后会以?这方式落幕。 秦溪不知?道刘婆子母子什么时候离开的?朝霞街。 但?出事后,张秀芬说吴娟并没有跟刘学?民离婚。 在房子被推倒后没两天,她留下?句要去其他城市打工就走了。 去了哪就连吴建国?夫妻都不知?道。 那堆废墟也就一直留在了朝霞街上,之后在无数个日夜中变成了其他居民的?垃圾场。 直至多?年后片区开发才终于又重新融入了这片地区建设之中。 *** 报刊亭小吃店。 “快餐?” 小吃店门前,季楚又是如往常那般端着饭盒来到秦溪小吃店门口吃午饭。 刚走到门口,就见那蹲着个高个子男人用毛笔在木板子写下?快餐两个字。 这个男人他知?道是老板的?对?象,所以?就顺势问了句。 黎书青笑容很淡,笔头横过来指了指秦溪正往外?端的?盆。 就算黎书青笑了笑,季楚还?是敏锐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好像不太?高兴。 所以?季楚明智地选择走进去问秦溪。 秦溪先看了眼抿着唇神色很冷的?黎书青,这才笑着跟季楚解释。 “好几个大哥都跟我反应单点一个菜不够吃,两个菜又有点贵,所以?我想了想干脆整个快餐……” 一荤两素的?快餐,每份两块钱,价格实惠还?能吃饱。 “那一次就能吃三个菜,还?能选择!”季楚很感兴趣,忙把自己饭盒递上去:“你给我来份试试。” “咸菜和汤不要钱,要喝多?少自己打。” 秦溪给季楚打好菜,又找到柳雪花帮忙负责打菜。 在这几盆菜打完之前,她竟然有了空闲时间。 黎书青已经将牌子挂到了墙壁上,刚转身走过来,就发现秦溪凑了上来。 “还?生气呢?” 秦溪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原本说好早就该上门商谈结婚的?黎冬因为公司里出了急事临时赶回港市。 公司事情?处理好,黎书青同父异母的?妹妹黎雪芝又生病住院了。 事情?一拖再拖,父子俩的?关系又因为这事一下?子回到了原地。 黎书青和外?公亲自跟秦海夫妻商议了自己结婚的?事。 经过秦溪同意,婚后两人跟外?公外?婆一起住,彩礼象征性的?收了五百块,而且不用嫁妆。 赵家什么都有,再买新家具也没地方放。 秦海夫妻早知?道黎书青连工资都已经交给秦溪,所以?就是象征性的?要了点彩礼。 因为双方都没多?余要求,两人的?婚礼很快就定了下?来。 腊月十五,宜嫁娶。 婚礼已定,黎冬才带着妻女赶到寿北。 昨天又提出买房一家子住一起,没有外?孙结婚还?要跟长?辈住一起的?道理。 不仅是自作主张想要和黎书青住,还?想让秦溪跟后妈和妹妹多?相处相处增进感情?。 “我们?结婚以?后跟外?公外?婆住,会不会委屈你了?” 黎书青有些犹豫,结婚之后住哪的?问题一直是他的?想法,好像从来没正式问过秦溪。 “我喜欢热闹。”秦溪笑:“你看我家大大小小全住一起就知?道了,人少了冷清。” “不仅家人多?,朋友食客也不少。”黎书青笑。 “不要管你爸说什么,你住哪我就住哪。” “以?前家里就三个人,我还?在医院不经常回家,以?后有了你,家里肯定很热闹。” 秦家是很热闹,甚至可以?说有些嘈杂,每天店里人来人往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黎书青家则是完全相反,房子大人少,早晨除了鸟叫都听不见其他声音。 以?前以?为自己很喜欢安静,可后来发现待在这更舒服。 黎书青很喜欢这种被家人包围的?感觉。 “三姨!” “三姐,包志明玩水弄脏了衣服。”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从楼梯跑下?来告状。 门口又有熟客走进来询问秦溪新推出来的?这个快餐是什么。 一时间,数道声音让周遭更是嘈杂了许多?。 秦溪眨了眨眼,突然伸手在黎书青屁股上拍了下?,笑得?更是开怀。 “以?后只要我在的?地方,肯定都很热闹。” 别说,手感还?挺别致。 黎书青俊脸爆红,双眸中闪烁着无数星星点点,亮晶晶的?。 热气从脚底升起,最后全部聚集到了胸口。 暖了的?心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如同徜徉在阵阵暖流之中。 第60章 寿北市三林巷。 早先的黑市, 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个市场,人?来人?往好不繁华。 以前不敢摆出来的货物这会儿各家都恨不能到路边去。 私营商店一多,前来找活干的人?也就多起来, 久而久之在街头就形成了个特殊场景。 男左女右, 蹲坐在巷子两边的院墙下, 一排排延伸出去老远。 要是来人?多看两眼,这?些人?立刻就会蜂拥而上,祈求能找到份活计, 就是临时工也成?。 柳雪花指的人?正在这?些人?中。 “那几个人?就是,选谁你最?后拿主意。” 要给小吃店找两个人?帮忙,柳雪花足足观察了好几个月才终于带秦溪来看。 “那个眼镜折了个腿的男人?,还有这?个姑娘,听说是因为盲婚哑嫁身无?分文一个人?逃来了城里,还有那个小年轻……” 秦溪没什么?意见,听柳雪花粗略介绍完后两人?走入了巷子口。 起先看是两个年轻姑娘路过, 大?多都没什么?反应。 有堆人?聚集在一起打牌, 吆喝声?此?起彼伏,荤话夹杂着脏话成?了这?片的主要背景音。 近两年不少厂子效益下降,裁了好些混日子的人?。 而凑在一起打牌的多半就是那些过天算天的人?, 有了厂子发的赔偿款, 这?两年糊口不成?问题, 找不找得到工作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等秦溪走到眼镜男面前低声?问他?是不是要找活计时, 人?堆才轰地闹开了。 “同志,找我,我力气大?。” “刷墙扛东西?我都成?。” “俺, 俺会带孩子,奶娃娃……” 在众多积极介绍自己的人?中, 眼镜男显得相当缩瑟,憋了半天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一副不跟别?人?抢了的模样。 “柳雪花,你去叫那两个,我们到外边去说。” 秦溪摆明就是要找这?个男人?,冲他?打了个手势,先挤出了人?堆。 很快,三人?都跟了过来。 “你们好,我是报刊亭小吃店的老板……” 秦溪先做了番自我介绍,然后先看向眼睛男人?,问他?愿不愿意来店里干活。 男人?激动的点头:“有……脏活累活我都能干。” 男人?名叫罗永全,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在村里当老师,后来村学?校与镇学?校合并,他?学?历不高,自然竞争不过那些人?没了工作。 回到城里后,妻子染病只能在家静养,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何事的工作,现在就靠帮人?打点零工过活。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体瘦弱眼神还不太好。 罗永全自己介绍是数学?老师,秦溪店里还正缺一位专门负责做账的人?。 “来我的小吃店收钱做做杂活,一个月六十块,包吃不包住。” “六十块!” 罗永全的激动刚浮现在脸上,那边两个小年轻倒抢先发出了惊叹声?。 六十块还包吃,是他?们在农村时想都不敢想的工资。 杨金花昨天帮主人?家挑一天大?粪,也就得了八毛钱。 我……我我……我愿意干。” “行,那你先在一边等会儿。” 第二个女孩年纪看着不大?,就是典型的农村姑娘打扮,头上还裹着条艳粉色头巾,黑红的脸上满是兴奋。 “老板,我可愿意去你店里干活。” 小姑娘越过年轻男孩凑了上来,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 秦溪点头,然后问了问她的具体情况。 杨金花,十九岁,能简单认识几个大?字,有一把子力气,而且能吃苦。 她老家在西?北省内一个非常闭塞的村子,父母为了一百块钱,把她卖给了个都当爷爷的男人?做老婆。 杨金花连夜偷跑到县城,然后在好心人?帮助下坐上了来寿北的火车。 所以她随身携带着的就是全部家当,就连晚上睡觉的破棉被也背在了背上。 “那你前些天都住在哪?”秦溪问。 “有个大?姐看我可怜,让我睡电影院的食堂里,反正那也没人?。”杨金花笑道。 生活的艰苦好像一点都没在这?姑娘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阳光开朗非常容易满足。 “成?,你和罗永成?的工资是一样,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能要先预支二十块钱租个房子买套干净衣服。” 杨金花穿的这?件破衣服不知多久没洗,已?经隐隐飘散着股子馊臭味。 “谢谢老板,我都听你的。”杨金花立刻道。 剩下的小伙子很有眼色,等杨金花说完,他?就立刻开口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刘代周,十六岁,就是寿北市人?。 老娘和老爹前年烧煤炭烤火中毒都死了,剩下他?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这?个小孩儿的情况让秦溪不由想起了秦海,都是父母早亡留下孩子在这?世上艰难挣扎 。 三个人?的性格秦溪都还算满意,而且人?品柳雪花托这?条街的朋友观察了那么?久,心眼子都不错。 秦溪带三人?先去馆子认路,然后让三人?明天早上六点准时来上班。 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劳动合同一说,双方口头一说就形成?了约定?。 秦家在大?杂院的屋子还剩一间,以五块钱一间租给了杨金花。 买衣服带她去澡堂洗澡都是张秀芬帮着忙前忙后。 经过一两个月相处,三人?逐渐熟悉后,各自都显现出了其身上的优点。 罗永成?不擅长与人?相处,但数学?能力堪比计算器。 每周一海鲜到货结账的活交给他?,保准能算得又快又准,效率比以前提升了不少。 杨金花做事利索,而且真能吃苦,店里的脏活累活活她都抢着干,搬运海鲜甚至能抵得上两个男人?。 这?姑娘就是饭量大?,饭不吃到嗓子眼据不罢休。 也是小时候被饿怕了。 刘代周脑子灵活,非常善于活学?活用?。 秦溪只要说过一次的海鲜名称,他?都能牢牢记下,下回就能跟客户介绍。 之后秦溪让他?把妹妹也带来店里吃午饭,兄妹俩更是将秦溪当成?了大?恩人?。 三人?每周一帮忙一次,就能得三十块工钱。 一整个月算下来,比在小吃店的工资还高。 所以每到海鲜运来的日子,三人?比秦溪几人?还积极,早早就会赶到地点等着。 上班不过两个月不到,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改变。 *** 报刊亭小吃店。 “这?名字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路边,一辆黑色轿车停下,后座中的王胜祥探出头,先被旁边那块招牌所吸引。 想了半天,他?脑中突然闪过道年轻身影。 “秦老板?” 年轻漂亮的姑娘,用?四个认购名额换了间他?服装批发市场的铺面。 短短一年,广世成?为华国服装之都,市场铺面的价格都炒到了十几万一个,说起来他?可亏大?了。 不过既然是交易,讲得就是你情我愿。 既然是他?点头应下的买卖,自然没有悔棋的道理。 而且他?还有些佩服秦溪的眼光毒辣,只是几句话就能赚下不少钱。 王胜祥推开车门走下去,和助理一起走到小吃店门口。 “这?家小吃店的生意可真是红火。”助理感叹。 虽然正值中午吃饭时间,但相比整条街的人?,这?家小吃店门口食客也太多了。 王胜祥了然一笑。 以前就是个棚子都能宾客盈门,现在有了个大?铺面,还是觉着不够。 “秦老板。” 王胜祥笑着走上前去,隔着人?群出声?。 “王总!” 秦溪抬起头,把饭勺交给刘代周,擦干净手走了出来。 “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间小饭馆来了?” 再?怎么?王胜祥也是姐姐姐夫的房东,秦溪哪能不记得他?是谁。 “这?事说来还真是赶巧。”王胜祥笑,而后指了指旁边那座老院子:“我来出差,顺道来看看叔叔留给我的。” 旁边这?座荒废多年的院子,王胜祥正是那个在外赚了大?钱的侄子。 “那还真是巧了。” 屋里已?经没地方可坐,秦溪从后院搬了个小桌子出来,就放到路边。 “可不是,我一到这?抬头就看见你的店招牌。”王胜祥笑。 “王总这?回来是打算重新修一修这?房子?” 王胜祥摇头,接过秦溪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口。 他?名下的房产多不胜数,再?怎么?选都不可能会选条全是饭馆的地方住。 而且当年叔叔没去世前,这?里他?们几乎也没怎么?住。 “就是顺路看看,没想到院子比我想的还要破败。” 木门虚掩满是裂口,透过大?口子都能看到长满杂草的院子,要是不大?修,这?屋子根本无?法住人?。 秦溪眼前骤然一亮,浅笑着问了句:“那王总有没有考虑过卖呢?” 王胜祥轻笑出声?,哪还不知秦溪打得什么?主意。 “卖是可以卖,但价格方面我可不会让步。” “如果价格合理,我当然不会跟您砍价。” “六千块吧。”王胜祥说。 价格一出,秦溪立刻歇了心思。 院子具体面积不知多大?,但通过肉眼估算也就两百来平方,而且还是要大?修的屋子。 “秦老板前别?忙着放弃,这?间屋子可是有重盖的文件……” 文件在叔叔去世前就已?经办理下来,现在想要办没点关系可是办不了的。 城里房子没有特殊条件是无?法加盖,更别?提推翻重建。 否则刘婆子的房子被推倒后怎会就成?了堆废墟。 这?栋房子不仅可以重盖,而且还是三层,六千块里有一半都相当于买了这?份文件。 “要是真的,那六千块确实不贵。”秦溪老实说。 正儿八经的路口第一家,左无?遮挡前边还有大?块空地。”咱们也算是老熟人?,难道我还坑你那几千块?”王胜祥摇头失笑,说着就站了起来:“不如我带你进去看看?看完你会更觉得划算。” 院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个宽阔院子。 很简单的一个四合院,正房加东西?厢房,不过西?厢房垮塌了大?半。 “房子年代久远,修建之初发现了个泉眼,我叔叔没填,所以西?厢房受潮才这?么?容易垮了。” 穿过杂草,几人?来到了垮塌大?半的西?厢房前。 小时候他?跟父母来北城叔叔家探亲,还喝过专门从这?打的泉水。 “泉眼?” 秦溪跨过腐朽的木板堆,很快清理到王胜祥所说泉眼位置。 隐隐的,秦溪就听到了水声?,这?让她眼前大?亮。 随着木板清理出,一口好似从缝隙中源源不断冒出雾气的井渐渐露出真容。 泉眼上用?青石砌成?了八卦井的模样,井上还盖了块石头。 “王总,这?块石头我一个人?推不动。” 助理主动上前想帮忙来着,奈何走上去使劲地推了两下,那块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秦溪拍拍手上的灰,走上前去用?力一推。 吱一声?,石头动了,咯吱作响地被秦溪推到井边,然后推到了地上。 “……” 王胜祥无?声?地翘起个大?拇指,也跟着凑上去往水井看去。 水面上雾气缭绕,凑近了甚至能感觉到寒气铺面而来。 水面往上突突冒着水柱,水下幽深不见底,并不是那种清澈见底的深度。 这?一口深水泉眼,而且应该联通了暗河,还是口流动的泉眼。 水面上清晰映照秦溪灿若星辰的笑脸。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秦溪点了点头,随意捧了点水尝了口。 山间清泉,冰凉,甘甜,清冽。 是前世基本尝不到的那种天然泉水,凉爽迅速从口腔蔓延至胃,热气瞬间散去大?半。 要是用?来做豆腐或者煮白粥都是最?好的品质。 “六千块,这?座房子我买了!” “我就知道这?口泉水用?来做菜应该很不错。” 房子留在他?手上也不外乎建起来卖出去或是直接卖地皮。 王胜祥现在没多余心思处理这?么?小的一处房子,干脆卖给秦溪也算积累个人?脉。 如此?有魄力有远见的姑娘,绝对不会只守着这?么?个小小饭馆过一辈子。 秦溪很快拿到了房子地契,然后办理好重建许可文件后,房子正式归到秦溪名下。 短短半天,秦海不敢相信,秦溪又买了座房子。 “那房子都垮成?那样了,你买来干什么?!” 早上出门还什么?事都没有,下午回来秦溪就告诉他?又买了个房子。 还是个垮塌大?半,根本不能住人?的屋子。 关于多少钱的事,秦溪是连半个字都不敢提,要不现在张秀芬就不会只是用?眼睛瞪她了。 秦溪搅动了下砂锅,然后把勺子交给秦溪:“爸,你帮我搅动一下,我去拍点山药。” 此?时,天色已?暗。 小吃店里早已?没营业,熬煮粥的火还是刚才生起,米也是刚下的锅。 季楚满脸歉意地又道了声?:“真是麻烦你了。” 确切说小吃店已?经关门,秦溪和秦海是被他?从二楼喊下来帮忙煮粥的。 “都是熟人?,客气什么?。”秦海连连摆手:“孩子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当爸的怎么?也得买回去。” 季楚的妻儿最?近刚从海市来探亲。 两个孩子以前也出现过水土不服的情况,所以来寿北后都是家属自己做饭给孩子吃。 没想到小女儿这?次还是又拉又吐,去医院挂了两天吊针才好不容易缓解了些。 “可不是。”季楚苦笑。 一锅山药菜粥孩子吃,另一个大?锅海鲜粥……是他?自己想吃。 这?可不能说。 厨房里菜刀连响多下,秦溪端着拍好的山药泥回来,又去海鲜池里捞出两只缺胳膊少腿的兰花蟹来。 “这?两只螃蟹在运输途中折了几只脚,我两只算你一只。” “当然好。” 活螃蟹就是缺了两只脚,秦溪其实就是变相送了只给他?,季楚哪有不懂的道理。 秦溪洗干净螃蟹,麻溜地开始处理。 秦海又在旁边嘀咕开:“你说那房子咱们肯定?得找人?来修吧,又得花一大?笔钱。” “我打算找个设计师好好弄弄,以后咱们就搬到那边房子去。” 旁边的房子面积丈量下来有两百五十平左右,而且地形方正,相比现在住的屋子可修改空间大?得多。 “你要找设计师?”季楚突然插话进来,说着指指自己:“那还用?去找,我就是!” “……” 别?看季楚看着年轻,其实干这?行已?经接近十年,也算是华国最?早一批专业的建筑设计师。 设计秦溪家这?么?一套小小的房子……易如反掌。 “那太好了,我正想要去哪找呢。”秦溪大?喜,转身又去抓了大?把虾出来:“请你帮忙我肯定?放心。” 秦海赶忙问工钱。 “不要钱,我下班之后给你画两张图纸就成?。” “那怎么?能让你白忙活。”秦溪赶忙摇头,这?世上免费的午餐可不好吃,还是拿钱办事放心。 “真不用?,这?么?点活我两天就画出来了。” 锅里的粥热气翻涌,新鲜的虾放入粥里很快变得通红。 季楚语气诚恳地说着话,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粥吸引了去。 随后秦溪就听到巨响亮的咽口水声?。 “要不这?样吧!”秦溪想了想,干脆道:“就俩孩子还在寿北过暑假的这?两个月,你家的一日三餐我全包了。” 开馆子最?不愁的就是食材,一家四口的三餐对秦溪来说最?简单的付出。 季楚忙摆手,他?就是真心帮忙,没想要什么?报酬。 “这?不是工钱,就是我的感谢。”秦溪笑:“你可千万别?拒绝,要不我可不不好意思请你来帮这?个忙。”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再?拒绝也没必要。 季楚欢欢喜喜端着蒸锅和小菜回了工程队招待所。 单位专门给租的招待所,还是个两房的套间。 上楼时同样带孩子来探亲的同事家属都笑着打趣他?两手满满。 “给孩子买了点粥。” “就是一般的白粥,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应付完若有似无?的打探,季楚看向早早等在门口的爱人?。 两人?进屋关上门,这?才算松了口气。 季楚刚得到单位消息,完成?这?次市政建设项目的工作,他?就可以升任成?总设计师。 诸多人?都盯着的位置,那些人?也不过是借粥打探消息而已?。 “什么?味,还真香。” 季楚的妻子苏月把锅放到桌上,打开锅盖才发现上下层都是两锅粥。 “锅明天再?还给秦同志,你先让孩子们起来吃饭。” 苏月去把两个快要睡着的孩子都叫了起来。 “菜粥。” 拉肚子的小女儿一看到漂浮着绿叶子的菜粥就皱眉。 倒是另一锅里红彤彤的海鲜和螃蟹更让她感兴趣。 “螃蟹吃了要拉肚子,而且这?不是菜粥,里面还加了山药和肉。”季楚回女儿。 “自从离开广市,我已?经好几年没喝过海鲜粥了。”苏月舔了舔嘴唇,忙上前帮着丈夫分粥:“寿北市还有活的海蟹和虾?” “别?处我不知道,但秦同志小吃店里的螃蟹和虾都是活蹦乱跳,你就放心吧。” “不便?宜吧,毕竟寿北这?不临海。” “不要钱。” 季楚个妻子孩子分粥,然后又把小饭盒里的小菜全摆出来。 “怎么?会不要钱?” “妈妈,菜粥好好吃!” 惊呼声?来自已?经吃过晚饭的大?儿子,小半碗粥已?经见底,说话间手已?经伸向了勺子。 “我就说孩子喜欢吧。” 苏月接不上话,丈夫出门前两人?才因为外边的饭菜不干净吵了架。 这?个时候还没有科技狠活的概念,孩子说好吃,那就是人?厨师的手艺真好。 “你还没说人?怎么?不收你钱呢。”苏月转移话题。 “帮她设计一栋房子呗还能是什么?,我这?就叫凭手艺吃饭。” “就用?两锅粥就换你一个国家级设计师的图纸?” 不是苏月小气,就按照季楚在设计院的等级,就是许多地方政府请他?都得排时间。 而现在丈夫主动帮人?设计,就为了换口吃的,谁听了都得不信。 “不是两锅,是两个月。”季楚纠正,剥螃蟹的手一停,抬起下巴指了指一双儿女。 说狼吞虎咽都是客气的。 小女儿趁夫妻俩不注意,已?经吃了两只虾,虾壳都是用?嘴剥的。 “这?两孩子在爷爷奶奶家这?不吃那也不吃,一锅粥倒是吃得香。”苏月感慨不已?。 “让孩子身体长好比什么?都强。”季楚说。 秦溪店里新来没多久的刘代周,第一次见他?十三岁妹妹时,季楚还以为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孩子是在众多人?眼皮底下长肉长高,小脸都跟着白净了不少。 “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这?些饭菜值不值得你吹得那么?神。”苏月笑道。 明天她就有机会亲眼看看秦同志究竟是何许人?也。 *** 今年这?寿北的夏天雨水特别?多,早上出门前还是热浪扑面。刚到接货点,转眼这?天就砸下豆大?的雨点。 货车还没来,秦溪几人?转眼间就被淋了个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找到个避雨的废旧厂房,各个都跟在水里游了一趟似的。 “手绢还是干的,你擦擦脸。” 刚站定?,何刚就殷勤地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柳雪花。 柳雪花接过,回得直接了当地:“就算你送来的是镶金的帕子也没用?,我柳雪花说了不处对象。” 秦溪和店里及人?齐刷刷扭头去看。 早知道何刚对柳雪花有意思,看来被拒绝了也不是一次两次。 “没别?的意思。”何刚憨笑挠头。 秦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甩,还没其他?意思呢……没意思那块帕子只递给了最?远的柳雪花。 倒是她这?个站得近的只能用?衣袖抹。 第一次,倒是有点想黎书青了。 “老板,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还会来吗?” 罗永成?望着外边黑压压的天,有些担心,要是没人?来,那四车海鲜可咋整。 “他?们会来的。”秦溪说。 买家是会来,可这?场大?雨让秦溪产生了个其他?的想法。 他?们是不是该租个像样的场地,方便?冬天的时候进行交易。 大?雪天里站在冰天雪地里,估计没多少人?能受得了。 “雨停了。” 雨来得猛,去得也快。 转眼间天都晴了起来,天重新变成?蓝色,热气蒸发而来刚才下的那点雨水。 秦溪几人?又重新回到空地上。 短短十几分钟,这?片空地就变成?了泥潭,被太阳一烤,阵阵腐臭味飘散开来。 “看来找场地的事得尽快提上日常呀。”秦溪捂着口鼻低声?嘟囔。 很快,四辆货车缓缓开进空地,后边陆陆续续跟了好些购买海货的车子。 车子刚停稳,江柳燕打开车门立刻跳了下来,踩着泥水吧嗒吧嗒地走到秦溪面前:“门口有一辆卖海鲜的车停在那。” 车门敞开着,有人?站在路边吆喝着刚拉来的虾。 秦溪微一蹙眉,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快就有人?嗅到了赚钱的苗头。 “去看看。” 卖货的事就交给了刘代周和罗永全,秦溪四人?往厂子门口走去。 那辆车堵了半边门口,车门后站着两个男人?卖力吆喝着车里的虾。 “对虾对虾,两块八一斤的虾,大?家伙都来看看。” 一斤比秦溪他?们卖得便?宜了两毛,对动辄购买几百斤的餐馆来说,确实很实惠。 所以车前有些人?正在观望。 秦溪走上前去,只看了眼年轻人?盆里展示用?的虾就立刻放下了心。 养殖对虾,跟海里的就是两码子事。 而且由于运输方式不对,虾已?经缺氧,不少都不动了。 “刚捕捞起来的海虾,大?家伙看看,绝对新鲜。” 有餐馆经理凑上去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你这?对虾的颜色不对,尾巴有些黑。” “老板看错了吧,怎么?可能不一样。”年轻人?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别?人?不敢说,但我家的虾绝对保证新鲜,其他?家的就不知道喂没喂药了。” “确实,现在市面上啊多了好多以次充好的虾,有些是海边养殖的。”另一个男人?帮腔。 “秦老板正好来了,你来看看。” 付经理看到秦溪也在观望人?群中,马上指出了她:“你们两家的虾到底谁才是真的海虾,难道海里的玩意儿还有真假?” 秦溪本来不想断人?财路,但那人?明显阴阳怪气。 那……就别?怪她不给人?赚钱的机会。 “你这?分明是养殖的塘虾,尾巴和虾背都发黑,喂得还是饲料。”秦溪拿过一只虾,直接掰开虾头:“海虾的虾头和养殖虾差别?大?家用?肉眼就能看出。” “我去拿一只我们的虾来做比较。”柳雪花撒丫子就跑。 只要是当众下面子这?事,她最?乐意干。 两个年轻人?一看就不懂海鲜,被秦溪几句话一说,当时就黑了脸。 “我们是看着渔船捞上来的,怎么?可能是养殖虾。” 养殖海鲜现在还不成?规模,市面上很少见,两人?就不信差别?那么?大?。 很快,柳雪花拿了只虾风风火火跑来。 秦溪接过,二话不说也掰开虾头:“大?家都自己来看,有没有差别?根本不用?我说。” 左手的虾头里全是黄橙橙的虾黄,而右手那只跟虾壳的连接处泛黑。 随后秦溪剥开虾肉,两只虾从肉色和虾线上对比就更是明显。 海虾的虾线是透明的,而养殖虾则是黑色。 秦溪眉头紧皱,没想到养殖虾刚开始发展就已?经用?上了药,否则虾壳里不会呈现一种乌糟糟的颜色。 “你这?虾不仅是养殖的,而且还喂了不少消毒类药粉。” 想要进行这?一行的买卖。不懂点海产品的各种知识,肯定?是要吃亏的。 这?两个年轻人?显然就是被人?骗了。 懂行的人?不会买,被他?们低价当成?宝买过来了。 冲动之下买了的老板后悔不已?,纷纷提出要两人?退钱,而还在观望的满脸庆幸。 秦溪是懂行的,所以她选货的品质让人?放心。 秦溪他?们前脚一走,后脚动心的人?就一哄而散。 “柳雪花,这?几天你帮忙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场地出租或者出售。” “你想搞个正规的地方?”柳雪花问。 “如果你们都没意见的话,我想先租个场地,正式挂牌做个海鲜市场。” 先将招牌立起来,之后再?完善各种手续。 想要开办市场,相信王胜祥比秦溪有经验的多,她可以抽空去问问。 “我没意见。”柳雪花立刻道:“你说我就去做,不管干什么?!” “我没意见。”江柳燕也立刻道。 何刚没回,比起合伙拉海鲜来卖,租场地开市场不是件小事,他?并不想掺和进来。 秦溪见状,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于是想了想又道:“租场地的事就不算何经理一份了,而且之后合伙卖海鲜的事大?家也可以重新考虑下。” 有些人?能走一辈子,但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一程。 何刚身后还有个会馆,那才是他?主要的事业,不想掺和秦溪完全理解。 既然不能继续走下去,合伙买卖海鲜的事自然也面临分崩瓦解。 他?们的合作合同当初就签了一年,眼看着时间也快到了。 何刚神色一松,立刻歉意地笑了笑:“合同到期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干了,会馆那边实在忙不赢。” 与付出无?数心力的会馆相比,这?边显然不是主要的。 柳雪花美眸一瞪,冷哼一声?,抱着手臂迅速离何刚远了些。 果然……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60-70 第61章 “今年这天是真奇怪。” 明明已入初秋, 天却一点都没有凉爽下来的趋势,阳光灿烂热浪翻涌,树叶还是绿油油一片。 秦溪站在窗前嘀咕, 秦海走过来也跟着抬头望了眼天。 “今年是个暖冬。” “父女俩说什么呢!快点把地拖拖, 一会饭馆开?门?就没时间打扫了。” 还没起床, 张秀芬就催促着秦海把二楼的卫生打扫下,喊完父女俩又去把还在梦乡的孩子们也都叫了起来。 明天是黎书青一家上门?来做客的日子。 从昨天起张秀芬就开?始打扫家里,就连家里的拖把狗大青也被抓来剪了长毛打理得干干净净。 “外婆。” 秦溪刚想到狗, 包莉莉抱着被剪得坑坑洼洼的大青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怎么把狗抱进屋里了,昨晚是不是让狗上床睡觉了!” 张秀芬看?到狗子瞬间发出尖叫,披散着头发冲进包莉莉房间。 秦溪和秦海对望一眼,父女俩默契地赶快溜下楼。 一个说去隔壁打泉水,一个要去市场买菜。 秦溪买完菜回家,隔壁的工程队已经在用非常原始的方式重新打基坑。 季楚说两天拿出设计图纸,其实来看?过现场后?只用了一天。 他还拜托单位里的地质专家来勘测过, 确认这?口泉眼是深水山泉, 地质结构稳固对建房子没什么影响。 泉眼位置单独设计了个小?水房可以直通厨房后?院。 “老板,昨天预定的菜单我?都贴在灶台边了。” 要论?上班积极性,罗永成是整个店里积极性最高的。 秦溪每天买菜回来, 他保准已经在重新比对中午提前预定酒席的菜名, 并且抄写两份。 比对没错后?, 就用胶带贴到案台前方便杨金花备菜, 再贴一张到灶头前方便秦溪看?。 “罗老师,这?个月店里的利润算出来了吗?” 秦溪刚下背篓,杨金花立刻接过去, 拿出菜到后?院去洗。 她不关心秦溪究竟能?赚多少钱,一心只想老老实实把该做的事都完成。 “上个月的毛利是两万一千零三十六块, 纯利润是一万零八百块。” 罗永成准备充分,秦溪一问他立刻就拿起账本念了出来。 秦溪对各种材料的要求定得很高,所以刨除房租,成本就达到了毛利的百分之五十。 但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饭馆才?会如此生意兴隆。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每天跟着秦溪忙前忙后?比任何人都了解秦溪收入的罗永成却清楚。 秦溪仅凭这?么个小?小?的饭馆,年入十五万根本不是问题,海鲜批发的收入更是可观。 这?个收入放在整个寿北市应该都没几个人能?比。 秦溪点点头表示知道?。 “我?前几天专门?托江姐带了些海参回来,晚上我?做好你带回去给嫂子补补身子。” 路过海鲜池,突然看?到角落里的一兜子海参,秦溪想起。 “好。”罗永成笑笑,收起账本回到前台继续整理酒水。 这?就是为什么秦溪挣得多,店里也没人嫉妒的原因?。 对员工好还舍得,几人可不都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干。 “秦溪姐,柳姐让我?告诉你一声,她中午要带两个厂子里的领导来吃饭。” 秦溪抬头看?去,门?外刘代周正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从自?行车上跳下。 车还没停稳,就慌忙跳下,连带着人和车都往前走了好几步。 车子是柳雪花的蓝色女士自?行车,少了横杠,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下车了。 “知道?了。” 秦溪回着,手下不停地把蜂窝炉灶都提到门?口转身去准备食材。 这?几天柳雪花早上出门?找适合当做临时市场的地方。 明年三月份合同一到期,租场地挂牌的事情就必须紧跟着提上日程。 现在由于何刚的缘故,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蜂窝灶放下,刘代周立刻把生火的事主动接了过去。 边劈柴还边跟秦溪说着妹妹刘代云中考的事。 正说着,同样刚参加完中考的秦望家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楼,短了一截的裤子高高吊在小?腿上。 秦溪转头一瞟,就知道?又该买裤子了。 “三姐,我?想吃米粉。” 刘代云为了估分焦头烂额时,睁眼就要吃的这?位在众多争夺的学校中还是选择了水井小?学。 学校开?的条件是免除高中期间所有学杂费,并且……不参与?任何早晚自?习。 “要吃多少你自?己抓。” 与?他见风就涨的个头相匹配的还有吓人的胃口。 正常人吃的二两米粉根本不够他塞牙缝。 也多亏家里是开?小?饭馆的,要不还真养不起这?么个随时能?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 秦望家走到装米粉的框子里抓了一大把走回来。 路过时,足足比秦溪高了一个头。 把米粉放到桌上,想想又折回去抓了一把加上,随后?就搂着秦溪胳膊开?始撒娇:“三姐,我?想吃炒肉帽的米粉。” 高个子弯得跟只煮熟的虾米,在秦溪肩膀蹭来蹭去 。 “先去刷牙洗脸,洗好再下来吃。”秦溪无奈笑道?。 “我?这?就去。” 拖鞋声啪嗒啪嗒很快消失在楼梯上。 “秦溪姐,你对望家哥可真好。”刘代周羡慕地说道?。 “秦老板对你不好吗?”苏月领着两个孩子走到门?口,笑盈盈地打趣起刘代周:“你穿的这?件衣服一看?就是新的,秦老板买的吧。” “嘿嘿,是秦溪姐买给我?的。”刘代周笑。 “对你都这?么好,对自?己表弟那还能?差!” 秦溪好似天生就有孩子缘,别?说是秦家的几个孩子,就是苏月的一双儿女也很喜欢这?个大姐姐。 哪次见着不是亲密的秦溪阿姨长秦溪阿姨短。 “早点想吃什么?今天我?蒸了蟹黄包子,要不要尝尝?”秦溪笑着问。 “要尝,要尝。” 孩子先替苏月抢先答了,回答完季楚的大儿子就立刻东张西望地找秦望家。 两人年纪差不多,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孩子都各自?去找玩伴,就苏月留下来看?着秦溪现切鲜牛肉。 “昨天你给囡囡煮的药膳汤是啥?” 昨天晚饭,秦溪端上来一小?锅炖得有些黑的鸡汤,味道?鲜美?而且有丝丝的甜。 小?女儿很喜欢喝,剩下些她觉着浪费,所以全给喝了。 没想到昨晚睡得特别?香,来到寿北半夜一直干咳的毛病也一次没犯过。 一觉到天亮,早起是前所未有的精神抖擞。 “去心火的鸡汤,我?仓库里还有材料,晚上再给你炖一锅。” 厨艺中药膳是专门?分出来的一门?,为了对症熬汤,秦溪还苦学了点中医皮毛运用到药膳中。 当然想要好喝,其中还需要添加些更改口味的食材。 比如昨晚那锅去心火的鸡汤,其中除药材外还加了百合和蜜枣,所以熬出的汤才?会有些微甜。 苏月连声说好,然后?硬是塞了十块钱给秦溪。 “这?锅汤是我?送人的,钱你务必得收。” 送人情的东西,让秦溪再出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秦溪收下钱,问了问那位阿姨的一些症状,稍微给她调整了点药材。 下午,苏月专门?提着新买的瓦罐来了店里,还是由季楚陪同着。 寿北市杨林区。 一路公?共汽车加三轮车颠簸,怀里的汤已经凉透了。 苏月和季楚一路问着,终于找到了信里所说的地址。 季楚清了清喉咙,才?敲响有些沉重的木门?。 屋里立刻走出来个中年妇人,一看?到是两人,忙笑着让两人进去。 “你们可算来了。”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苏月笑着,把锅递给妇人:“王姐你问问这?味儿,王奶奶能?不能?喝。” “我?瞧瞧。” 王姐打开?盖子,凑近闻了闻,确实是淡淡的一股子药材味,不苦甚至还被鸡汤香压了过去。 “挺香,就是不知道?我?妈能?不能?喝得进去。” 老太太上了年纪跟小?孩儿一样,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喜好非常分明。 前些天因?为睡不好去医院开?了些药,转身就被老太太偷偷丢到了臭水沟里。 说是只有要死的人才?吃药,宁愿不睡熬着都不吃。 “那你热热给王奶奶送去,我?们这?就走了。” “吃了晚饭再走,跑那么远怎么能?就这?么走了。”王姐不好意思地赶忙留下两人。 她其实是季楚夫妻居住招待所那栋楼的房东。 昨天去楼里打扫房顶正好听到苏月正和别?人说起睡觉不好,好奇之下就多嘴问了两句。 而后?聊起药膳的神奇之处,王姐自?然就提起了自?己婆婆。 刘老太天年轻时在战场脑袋受了伤,是位受到过国家颁发勋章的功勋护士。 苏月一听,非常热情地表示要送一锅药膳来给老太太喝。 推辞不下,才?有了今天两人奔波一路抱着个瓦罐来送汤的事。 “孩子还等我?们回家吃饭呢!” 苏月连连推辞,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吃饭。 王大姐只能?将两人送出门?,目送两人走远之后?才?把汤端进厨房热了热。 热好的鸡汤香味完全盖过了药材味。 一锅子汤色金黄的鸡汤被送到了饭桌上。 未免被老太太看?出有异,王姐还很细心地把药材都挑了出去。 鸡汤一上桌,老太太鼻尖微动,立刻从收音机里的抗战故事转移到碗里。 “有药!” “没药。”王姐有些心虚地放下碗,用勺子舀起块鸡肉:“您看?,是鸡汤。” 老太太接过勺子,凑近闻了闻。 有些奇怪地偏了偏头:“还真是鸡汤,还挺香。” 鸡肉炖得软烂,就算是牙口不好的刘老太太吃得也很轻松,甜滋滋的味道?相当合她的口味。 一口气?吃完整碗后?,就要了第二碗。 刘老太太的儿子刘建明进屋时,就见老太太刚往汤里倒米饭。 “妈今晚可吃了两碗鸡肉。” 王姐赶忙跟丈夫分享好消息。 刘建明有些哭笑不得,这?股子熟悉味道?,不正是中午在报刊亭小?吃店里看?到的那锅药膳? 饭馆老板说是为一个阿姨熬的安神鸡汤。 谁能?想到……这?个老太太就是他妈。 第62章 妻子问?起, 他就把今天的事说了说。 “她们想?租咱们厂子在杨林区的仓库,说是要做什么海鲜市场。” 厂子这几年效益下?降严重,随着电视机和录音机逐渐出现, 买收音机人越来越少。 刘建明他们厂子里生产线从五条一减再减, 到如今只剩两条。 好些存货的仓库自然也空了下?来。 秦溪和柳雪花看上的杨林区仓库早在?两年前就?空了下?来, 没人看守连门窗都被人偷了。 按理来说那么个废旧仓库租出去给厂子里增加点收入是好事。 但厂里开会,领导班子里的一些领导老派作风,非说私人开设市场是什么资本主?义作风。 刘建明?是中间派, 既不想?得罪厂长也不想?得 得罪其他领导。 所?以下?午这场会最后不了了之,讨论半天没得出任何结论。 “我?看那马主?任哪是不想?赚这个钱,纯粹就?是想?跟厂长反着来干。”王大姐冷笑。 都快倒闭的一个破厂子,还要搞什么内部斗争,要她看简直是无药可救。 不过?厂子关乎到刘建明?的工作,她自然不能?真当笑话看看接过?。 “老娘吃完就?闹着还要吃,咱们肯定还得上门找女同志买药膳汤, 你?说要是得罪了人可怎么办……” 刘建明?听得连连点头?, 在?一番左右摇摆挣扎中,终于做下?决定。 “我?明?天就?跑一趟报刊亭小吃店,先跟秦老板卖个好。” “马主?任在?家就?是个怂蛋, 咱们明?天跟秦老板说说这事, 让她做点好吃的送去马家给他媳妇儿, 这件事保准能?成。” 在?外耀武扬威的马主?任在?家怕媳妇儿得很。 他爱人长得胖吃得好, 听说他们家工资的一半都进了嘴里,送点好吃的去这事一准能?劝下?来。 “成,那明?早咱们一起去小吃店, 要是能?从秦老板那问?到老娘吃的药膳方子更好。” 夫妻俩商量定后,第二天一早就?骑车去了小吃店。 “好久没进城, 没想?到这里都发展成这样了。” 自行车刚到朝霞街口,王大姐就?被街上人来人往的景象吓了跳。 路边有人走,也有卖各种东西的扁担箩筐,从路边一直排到了巷子尽头?。 车子刚到巷口就?无法走动了,两人推着车跟随人流走得极其缓慢。 “你?别看秦老板的小吃店平平常常,这条街能?发展得如此繁华,都是多亏她的饭馆开在?了这。”刘建明?低声感慨。 这些都是从昨天席间厂长的朋友和柳雪花聊天听来。 一间小饭馆带动了人流量,附近居民来走动的多了,自然就?有其他小摊贩跟着来。 “那就?是秦老板的饭馆。” 王大姐顺着手指看去,立刻就?看到了旁边的小饭馆。 那里聚集的人比街上还多,排队的人转了两个弯,已经排到丁字路口那边。 两人好不容易才抬着自行车去到店门口边。 刚端着蒸屉放到桌上的柳雪花先瞧见了刘建明?,眉眼一弯抢先笑道:“刘主?任。” “这位是秦老板的合作伙伴,柳同志。” “竟然是两位女同志,了不起!” “是三个女同志。”刘建明?纠正道,说着走上去好奇地往桌前看了看:“卖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 当时听说是三个年轻女同志要开办市场,刘建明?和爱人同样的惊讶。 “蟹黄生?煎包。”柳雪花笑。 “同志,这一笼生?煎包我?都要了。” “我?们排这么久你?你?一个人就?卖了怎么行。” “就?是,你?全买了后边的人怎么办。” “我?花钱买的,你?管我?买多少。” 还没说两句,排队的食客就?因买多买少的问?题发生?争吵,柳雪花转身,柳眉一横,直接就?呵斥道:“没看见牌子写吗?一个人最多只能?买十个。” “我?家人多。” 想?要全买的男人讪讪的笑了笑,看柳雪花不为所?动,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来十个吧,再来二十个肉包。” 等男人走了,柳雪花才继续转头?跟刘建明?两人说。 “刘主?任和嫂子进去坐会儿,秦溪一会就?出来了。” “那我?们就?先进去等。” 王大姐推着立马就?想?说明?来意的刘建明?走进店里,在?大堂角落里看到好几个人都坐在?那……剥螃蟹。 其中就?有她认识的苏月。 “苏同志。” 王大姐走过?去,惊喜地叫了声。 “王大姐,你?怎么来这了,快来坐快来坐!” 苏月手里很忙,只是抬抬下?巴示意身边的小凳子。 “这么大的螃蟹?” 盆子里满满一盆子斩成两半的螃蟹,有人用剪刀剪蟹脚,有人就?用勺子刮肉。 六七个人分工明?确,连孩子都在?用小勺子挖大钳子里的肉。 “就?这一盆了。”苏月叹。 听说昨晚秦家人从五点就?开始剥壳,秦溪更是从半夜两点就?已经忙碌开来。 “三妹说那些螃蟹都缺胳膊少腿,不好卖干脆全做成包子。” 张秀芬觉着眼睛都花了,想?取下?手套揉揉眼睛,又担心手套报废,转而只能?用手背按了按。 秦溪花高价买来的手术用手套,脱下?来就?再戴不上去。 手套一戴上她连水都不敢喝,就?怕去厕所?回?来又要浪费一双。 “难怪买的人多,这螃蟹瞧着多新鲜!” 大堂里拆蟹肉,厨房立刻就?蒸出来,要是王大姐住附近,肯定也要排队买几个回?去尝尝。 就?在?这时,秦溪端着蒸屉从厨房里走出来。 早在?厨房就?听到了柳雪花招呼的声音,秦溪还有些奇怪刘建明?怎么来了。 昨天这位明?明?一直是厂长说什么都只是听着绝不表态,全程都没说到底支不支持。 “刘主?任。” 秦溪笑着打招呼。 “我?爱人说今天一定要来亲自感谢你?。”刘建明?笑。 “秦溪快点,没包子了。”柳雪花连声催促。 奈何两人来的不是时候,秦溪就?是想?问?也有心无力,歉意地笑了笑后又赶忙进了厨房忙碌。 期间,柳雪花抽空给两人送了包子和粥。 王大姐和刘建明?坐在?角落里慢慢吃着,算是全程见证了这么间小饭馆是如何带动朝霞街人流的。 “我?想?订一桌晚上的酒席……什么?今天晚上不营业,那我?可怎么招待客人啊……” “火锅底料二十块,就?是前边第一家火锅店。” “来碗面条。” “那晚上不行,我?改成中午可以不?行啊……那我?先点菜,牛肉一定要给我?六点。” “海鲜粥,现在?不能?煮也没事,我?能?等。” 短短一个小时,王大姐估计秦溪就?赚了一两千块。 不仅食客们,就?是附近的饭馆也到这里来买底料和酱。 十点半,最后一笼蟹黄包卖完,店里终于没那么多人了。 当然,忙不忙只是相对,其他人可以暂时休息,秦溪还是那么忙碌。 三口砂锅里同时熬煮着粥,秦溪还要揉面拉面,现切配菜。 反正看架势一时半会休息不了,王大姐干脆站到秦溪身边把昨晚他们两口子商量的事说了下?。 “最主?要还是来感谢你?煮的安神鸡汤。” 婆婆难得地睡了大半夜没闹,比起以前绕整宿的圈不知要好多少。 秦溪笑笑,倒没真认为两人是为了感谢而来。 说了一半天,王大姐终于提到要给马主?任媳妇儿送吃的去。 只要马主?任那没问?题,刘建明?再去劝说另一位主?任,相信租仓库的事应该能?办下?来。 柳雪花之所?以选中那块仓库。 一是库房不是特别旧,而且离高速公路更近,水泥地面更方便上下?货。 不用出钱修缮,对短期过?渡而言正合适。 关键是……便宜啊! 一年租金才三千块钱,面积足有一千多平。 秦溪看的是条件合适,而收音机厂厂长看的则是以后。 要是真能?促成出租用地,厂子里荒废诸多的场地和房屋说不定能?为厂子创造一笔不小的收入。 “嫂子你?说要些什么,我?这就?去准备。”秦溪笑。 “马主?任家那口子北方人,好吃面食,你?这蟹黄包子就?不错……” 王大姐说着,不由自主?地就?吞起了口水。 好吃!那个蟹黄包子实在?好吃。 一口下?去鲜得差点咬掉舌头?,吸口汤汁满嘴都是蟹黄的香。 “她还喜欢吃辣,其他你?都看着办。” “行,那我?这就?去准备。”秦溪把煮粥的活交给柳雪花:“去送吃食的活计就?交给你?了。” 店里中午十几桌订单,秦溪根本走不开。 “好。” 柳雪花回?。 一笼新鲜出炉的蟹黄包,加上些干货和火锅底料等。 柳雪花提得两手满满离去。 *** 报刊亭小吃店。 “三姐,青书哥怎么还没来。” 背完单词,又拉着包志明?和包莉莉练习了一番口语,秦望家才舍得放过?两个外甥。 秦溪坐在?柿子树下?看书。 秦海从老乡家里买的两颗柿子树。 一棵种店门口墙角边,可以遮挡大部分照进前台的阳光。 另一棵在?后院,夏天在?水管前洗菜要凉快得多。 “如果你?没事,就?教教包志明?数数,明?年就?读学前班了,一到十都说不明?白?。”秦溪笑。 有的孩子智商超群,看过?一遍就?能?记下?。 也有早上教百遍,到下?午就?忘干净的包志明?。 “那我?还不如去剥螃蟹壳。”秦望家想?都没想?就?举手投降。 包志明?嘿嘿笑着,一点都没有觉着不好意思。 三姨和表舅当着自己?的面说他学习差,包志明?一点都不生?气,理直气壮得很。 “我?喜欢画画,不喜欢数学。” 原本该看书写字的小桌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图画书和水彩笔。 都是包亮听说孩子喜欢画画专门从广市寄回?家的。 “三姨,妈让我?们今年去广市过?年。”包莉莉忽然提起:“昨天妈和外婆在?电话里说要寄钱回?家来装电话。” 要打电话得去附近报刊亭,想?联络一次确实不太方便。 就?算秦梅不提起,秦溪也打算过?完年就?去申请来着。 就?是想?要申请下?来听说程序挺复杂,还要不少钱。 “三姨,过?年我?们去广市吗?”包莉莉趴到秦溪腿上,指着自己?后背:“帮我?挠挠。” 秦溪给她挠着:“今年过?年有外公外婆带你?们去,三姨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我?爸说会给全家火车费。”包莉莉急忙道。 秦溪笑:“今年过?年三姨要去黎叔叔家过?年。” 腊月十二婚礼,结完婚之后的第一个年节,无论如何应该都会在?军区大院里过?。 “好吧,过?完年我?们就?回?来了。” 反正天天都见面,包莉莉从没想?过?从秦溪结婚后都不回?家住了。 在?三姨怀里腻歪了一小会儿,弟弟包志明?一喊就?去新房子那边看人砌砖去了。 秦溪搬来躺椅,在?树荫下?眯眼小憩起来。 眼睛虽说是眯着,但脑子还是在?一刻不停地转着。 一会掀开眼皮看看隔壁的进度。明?明?早上才看过?,知道基坑才完成一半来着。 一会又觉着黄豆泡得差不多,是不是该磨豆腐了。 “休息心里都停不下?事儿。” 忽然,眼皮上一阵暖意袭来,鼻息间似乎闻到了特属于黎书青的那种清冽气息。 秦溪笑了起来,双手拿开覆到眼皮上的手。 “怎么来这么早?” 让出一半椅子位置,黎书青握着秦溪的手就?势坐下?。 “早上准备就?来着,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赶回?去做了个小手术。”黎书青说,特意举起手让秦溪问?袖口里的消毒水味:“想?什么呢,闭着眼眼珠子都转个不停。” “在?想?一会该怎么使唤你?推磨。”秦溪笑。 本来想?就?此站起拉着黎书青进厨房房门,抬眸看到他满脸倦色,还是没忍心使唤他。 “你?去楼上睡会儿,我?去磨黄豆。” “我?帮你?吧。” “不用。”秦溪站起来,反手按住跟着起来的人:“不想?去楼上就?在?这睡,反正树下?挺凉快的。” 说完四下?看了看没人,俯身在?那双莹润双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口。 许是被秦溪的大胆吓了跳,黎书青睫毛微颤,随后闭上眼轻笑出声。‘ “我?还是去店里休息会,这路边不方便你?偷亲我?。” “你?是我?对象,亲你?哪用偷偷摸摸。” 话是说得理直气壮,不过?秦溪还是帮着黎书青将躺椅端到了店里。 毕竟是路边,灰尘和噪音都比屋里大了不少。 进到屋里刚躺下?片刻,黎书青就?沉沉睡去,微微蹙着的眉心在?秦溪轻抚中总算展开。 让秦望家去楼上抱床毯子下?来,秦溪钻进后厨磨豆腐。 自从没有摆摊卖包浆豆腐后,家里的小石磨盘已经好久没用过?。 刚刷洗干净磨盘,秦望家就?跑到厨房压低声音说:“谢郝云姐姐来了。” 今天吃饭,秦溪也叫了谢郝云母女。 自从霍云去警队报道后,谢郝云独自一人在?家带孩子,鲜少有机会出来出门走动。 秦溪往谢郝云那边看了两眼,又让秦望家先把人带到二楼放下?孩子。 张秀芬在?楼上,可以帮忙照看睡着的平平。 等谢郝云放下?孩子,秦溪已经磨完大半黄豆,准备收尾了。 “动作可真快。”谢郝云挽起袖子,走到秦溪身边,冲她眨了眨眼:“我?看黎书青在?外面睡着了。” “一个夜班加几台手术,累坏了。” 黎书青现在?是市一院的招牌,点名要他做手术的人不少,好些无法拒绝的只能?加班加点地完成。 “不管医生?还是公安,干得都是又苦又累工资还低的活儿。” 看谢郝云长叹口气,秦溪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在?外的霍云。 “看你?脸色差得很,是不是晚上没人帮你?换手看孩子。”秦溪问?。 “不关我?家平平的事。”谢郝云撇嘴:“是我?婆婆,爷爷一走她就?原形毕露嫌我?家平平。” 霍家的家事秦溪也略有耳闻。 霍父的这个妻子并不是霍云亲妈,霍云跟霍天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原配在?抗战时期就?因病去世,续弦丁丽是当初负责照看霍父的护士。 之后两人结婚生?下?霍天,霍云也就?比这个后妈小了十二岁。 霍老爷子一直把霍云当成接班人培养,丁丽对此本就?对公公颇有微词。 之后因为结婚的事闹得更是不愉快,从谢郝云进门丁丽对这个大儿媳就?没多少好脸色。 白?天谢郝云上班,说得好听是丁丽帮忙照看,其实就?是保姆阿姨在?帮忙。 “你?不知道,昨天我?下?班回?家看到我?家平平在?院里玩泥巴,衣服裤子全湿了……” 阿姨被丁丽使唤得团团转,难免有顾及不到平平的时候。 看到孩子满身都是水,谢郝云没忍住就?埋怨了两声。 哪知丁丽还不高兴,当时就?打电话到疗养院跟在?医院陪老爷子的霍父告状。 说谢郝云不尊重她这个母亲,所?以日后不愿意再帮她照看孩子。 打完电话,丁丽就?立即收拾东西去干部疗养院住下?。 “不过?就?是去吹枕边风,还当我?稀罕她在?家呢。” 丁丽这一走,对谢郝云来说反而轻松不少。 至少以后她不用再成天面对后婆婆的指桑骂槐,可以安安心心带平平在?家玩。 说到这,谢郝云羞涩地笑了笑,凑近秦溪耳边小声道:“我?又有了。” 霍云离开家没几天她就?发现自己?害喜了,去医院一检查已经怀孕两个多月。 “那你?还抱着孩子跑来我?家。”秦溪忙把她手里的桶拿过?来,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你?坐着陪我?聊天就?行。” “哪那么金贵,又不是千金大小姐。” “你?现在?可比千金大小姐还金贵,想?吃什么告诉我?,以后给你?做好了送去。” 霍云离开前专门来小吃店一趟拜托秦溪日后多照应下?谢郝云。 现在?有了身孕,秦溪更得多照顾着些。 “我?现在?是没什么烦心事了,只盼望霍云早点回?家,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自己?的日子过?得幸福,自然更希望秦溪也过?得好。 谢郝云轻轻地抚摸着腹部,笑道:“我?有个后婆婆,你?也有。” 黎冬也娶了个年纪小很多又年轻漂亮的妻子孙菲。 不同的是黎冬比霍父清醒,而且上头?还有赵国庆和许婉华压着。 就?算孙菲有什么其他心思,也蹦哒不起来。 说起后妈,秦溪刚把鸡炖上,她的后婆婆还真就?来了。 “快请进。” 秦海作为秦家的一家之主?,主?动上前招呼起黎冬和赵国庆夫妻。 黎冬带来不少礼物,随行而来的助理专门开了一辆车装东西。 从烟酒茶到水果布匹,整整在?店门口堆成了座小山。 对这个已定的儿媳,黎冬还算重视,未表缺席的相见礼,一见面就?先给秦溪递上了红包。 “爸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你?自己?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秦溪笑着接过?,入手就?感觉到手感不怎么对。 这手感不太像是钱…… 秦溪又不能?当众拆开,笑着谢过?随手就?把红包放到了兜里。 “亲家上楼去坐,我?家有口泉眼,泡茶味儿不错。” “泉水,那可是好东西。” 秦海知道赵国庆是退伍军人干部,但具体搞不懂是什么级别。 更……不知道黎冬做的生?意有多大。 在?他心里自家闺女就?是相当有本事的人,面对黎冬时气势半点不落下?风,相当自信地邀请大家伙去看看他十块钱买的茶具。 就?在?这种自信中,跟黎冬倒意外的聊得起劲儿。 长辈们上楼聊天,秦溪继续留在?楼下?做饭。 人一走,谢郝云就?忙凑上来让秦溪打开黎冬的红包看看都送了什么。 黎书青刚从后院洗了把脸回?到厨房,闻言也开着玩笑让她看看,要是不满意就?退回?去重新要其他。 秦溪也就?把红包拿出来。 从里面拽了本……存折出来。 一本崭新的华国人民银行的活期存折。 空白?存折只是起到了保护作用,真正价值在?其中夹着的一张支票。 一张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的支票。 谢郝云惊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溜溜地望着黎书青。 “霍云老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还寻思能?有多富,你?这……可不止是有点钱了吧。” 霍云挑了挑眉头?,表情还不如看到一盘清蒸多宝鱼来得生?动。 只一眼,就?从支票上移开眼神:“找个时间去兑了,多买几件新衣服穿。” 秦溪小心地把支票又夹回?了存折。 既然是长辈给的红包,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折好交给黎书青:“我?才不会客气呢,帮我?放到抽屉里,以后都是我?的了!” “好。”黎书青淡淡一笑。 谢郝云看得酸牙,觉着自己?站这属实多余,故意做出副牙倒了的模样,嚷着要去看孩子。 黎书青笑着也跟上了楼。 他们上楼,而孙菲带着一脸不高兴的女儿黎雪芝正好下?楼。 两拨人尴尬地在?楼梯口相遇。 黎书青没有叫孙菲阿姨,黎雪芝也没有叫哥哥。 就?这样,一个上一个下?,就?跟陌生?人似的错开各自往不同方向?走。 黎书青的冷孙菲母女早有领教。 他宁愿黎书青远着,也不想?他主?动跟前回?一样露出虚假客气。 总是瘆人的慌…… 第63章 “妈咪!” 刚下楼梯, 黎雪芝就因袖口蹭上了墙壁而忍不住皱眉抱怨。 “黎书青好歹是你?哥,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准表现出来。” 孙菲整理着套装裙摆,嫌弃之色很快敛去, 瞬间又换上得体笑容。 “有什么好装的, 这里又没有外人!” 黎雪芝抱臂斜眼看着孙菲, 毫不客气的语气不像是跟母亲说话,倒像是面?对?家里的佣人。 而孙菲显然也不介意女儿跟自己?这么说话。 “小心点总是好的,谁知道有没有人藏在墙角听我们说话。” “他们都?在楼上。”提到楼上狭小简陋的所谓客厅, 黎雪芝就又忍不住嗤笑一声:“千挑万选竟然娶了个乡巴佬,对?我们也算是好事。” 店里的玻璃门已经关上,屋里屋外看着都?没人,黎雪芝说起话来也就更?是肆无忌惮。 “不要开口闭口乡巴佬,小心跟你?爸说话时说漏嘴。”孙菲有些担心地叮嘱道。 “放心了啦!我又不傻。” “你?还不傻,上个月你?惹怒你?爷爷的事忘记了?” 孙菲心里颇有怨念,要不是生了女儿之后身体有问题没法子再?生, 说什么她也得拼个儿子出来。 孙菲瞟了眼微抬着下巴骄傲地仿佛一只孔雀的女儿。 空有一副引人夺目的外表。 就连她这个亲妈都?觉着女儿心机手段上不得台面?, 根本没有能力掌控偌大?的黎氏集团。 国外留学两年花费近百万,中途还因涉及种族歧视被学校开除。 学到的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一身烂脾气。 再?跟品学兼优, 国家公派出国深造, 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已名声大?噪的黎书青相比。 如何相比…… 孙菲现在已经不指望女儿能在财产争夺中占尽上风。 说到底, 她也只是出生于海市普通家庭的女孩, 要不是机缘巧合嫁给黎冬,一辈子也不可能过上豪门阔太的生活。 女儿不懂人情世故,她也没有手段能插入公司管理层面?。 孙菲很清楚, 不管公司内外,她只是挂着黎太太的名头而已。 “我才不怕那两个老东西, 他们耳聋眼花我说什么都?信!” 黎雪芝表现得相当不屑一顾。 正在这时,秦溪端着水盆走出厨房门口,似笑非笑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母女俩用清脆明亮的寿北话表演着不屑一顾时,不仅只有秦溪听见了她们的话。 孙菲嘴上说要小心,行事作风可没有半点低调的意思。 不仅秦溪听见了,不知何时回?来的柳雪花坐在前台也听得清清楚楚。 更?甚者?,非要带人去看泉眼的秦海和黎冬也站在楼梯口听了个正着。 大?堂里没多少遮挡物?,黎雪芝说话的声音都?有回?音了。 那句老东西,就像两个响亮的耳光,啪啪地抽了黎冬两巴掌。 父母虽然一直挂念着大?孙子黎书青,但对?这个孙女也是极尽宠爱,到头竟然只换来句老东西。 秦海没听到两人骂秦溪乡巴佬,听是别人家事,一时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站楼梯口的这么片刻功夫,黎雪芝又闯祸了。 这回?是句外语,而且还故意提高了音量。 “Country Pumpkin。” 秦溪停下步子转身,余光一晃看到楼梯间两道身影在那。 原本想说的话在唇舌间转了圈,转而带着丝委屈开口:“妹妹是跟我说话吗?” “我夸奖嫂子呢,Country Pumpkin是美丽女士的意思。” 孙菲听不懂外语,但直觉告诉他女儿说得不像是好话。 刚想插话带过,就见秦溪微笑着开口:“如果你?想说的是乡巴佬,那应该不是Country Pumpkin,而是Country bumpkin吧!” 说完冲母女俩笑了笑继续道:“听说你?还出国留过学,看来在国外没学到多少东西……” 接着,秦溪流利地说了一段外国电视剧里的台词。 大?致意思是身上再?多名贵物?品装点也改变不了是只山鸡的事实。 说完,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秦溪,你?竟然会?外语。”柳雪花从前台探出头来惊喜大?叫。 她同样听不懂秦溪说的外语,不过光看黎雪芝表情不善就觉着肯定是骂人的话。 秦溪一路过,立刻扒拉着她胳膊让快翻译翻译那段话的意思。 “秦望家教大?家学外语的时候你?都?躲出去看小说,听不懂活该。”秦溪笑。 每天下午,店里卖不完的小菜和白?粥秦溪都?会?送给附近关系好的邻居。 今天店里粥没有剩下,秦溪就打算端了些小菜送去。 “快跟我说说。”柳雪花继续追问。 两人前脚推门离开,后脚黎冬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黎雪芝面?前。 母女俩都?受到不小惊吓,黎雪芝第一反应是缩到了孙菲身后。 “刚才秦溪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你?翻译给我听听。”黎冬淡淡地问道,声音清冷,给人的感觉意外地和黎书青相似。 孙菲神色猛然大?变,嘴唇蠕动?想为女儿开口求情,目光刚一接触到那双布满寒霜的眼眸时立刻偃旗息鼓。 她怕枕边人,是无法抑制的那种恐惧。 一个眼神就阻止了孙菲后,黎冬又开口重复问道:“知道还是不知道?” 黎雪芝哪敢胡编,紧咬着双唇颤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秦溪说的那句话她只听出了其中的两个单词,连起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更?不敢在黎冬面?前撒谎。 “出国留学两年,你?究竟学了些什么?”黎冬皱眉,说话语速渐渐放缓,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看秦溪说得一点都?没错。” “……” 在场的估计只有黎冬知道秦溪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母女现在就回?港市,我回?去之前你?就在家里待着。” “爸!”黎雪芝不服气。 “要是不走,那以?后就一直留在寿北别回?去了。” 一个人的气势不是语气动?作,反而是那种若有似无的闲适和从容。 黎冬说完只是淡淡瞥了眼孙菲,对?方?立刻如遭电击般清醒过来。 “亲家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小不懂事,我这就先带她回?家去好好教育。” 孙菲拽着黎雪芝,匆匆忙忙道了歉就往门外走。 秦海摸着鼻尖,黎雪芝比他家秦雪还大?多了,这都?还叫小…… 心里吐槽,面?上还是客套地出声送走了两人。 “小孩子不懂事,下次再?来家里玩。” 门外。 远远的,秦溪就瞧见两人钻入车里的仓皇背影。 秦海随后陪着秦冬也走了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在建的新房子走去。 “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 柳雪花忽然没头没脑地幽幽叹了声气。 “是羡慕我有个继母还是羡慕被小姑子说是乡巴佬。”秦溪笑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溪当然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羡慕她家人在侧,马上还要有自己?的小家。 柳雪花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个幸福的家庭。 偏偏……老天爷不能随人愿。 上一次的受伤使得柳雪花子宫壁上留下个大?疤。 医生早已建议婚后尽量不要怀孕生子,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子宫破裂而威胁到生命的安全?。 原生家庭本就不幸,又出了那么档子破事成了未来幸福的绊脚石。 柳雪花不止一次跟店里的员工们念叨过也羡慕他们。 “多赚点钱,我二?嫂马上要生了,到时认你?当干妈,多给孩子包几个大?红包。” “行了吧!要认也是认你?姑娘。”柳雪花就知道没法伤感半点,使劲推了把?秦溪的胳膊笑骂:“说正事。” “我听着呢。”秦溪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黑色轿车开远,莫名透出股子匆匆忙忙的感觉。 “马主任的媳妇儿已经答应好好劝劝,还让咱们准备好过几天去厂子里谈。” “刘建明呢?” 一夜之间态度转变,说刘建明夫妻没有目的才是奇怪。 “那个王大?姐想要一份那什么药膳鸡汤的方?子。” 这个条件属实有些出人意料,柳雪花当时听到不相信似的连问几遍,最后才确信就是王大?姐亲口提出的。 秦溪略诧异之后很快点了点头。 “我再?准备点虾干海货之类的你?送去,光是一张方?子还是有些单薄。” “知道了……等等,你?看那是谁!” 胳膊被扯地歪了歪,秦溪猝不及防地趔趄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还没站稳,耳边就听到柳雪花喊了句:“躲起来”的话。 两人步子一转,往狭窄到只能勉强两个人并排而站的小巷子跑去。 “你?快看,那不是你?表姐张超英?” 秦溪顺着柳雪花的手指看去,对?街缓缓走过一男一女。 女的正是张超英,而真正让秦溪觉着诧异的是与她同行的男人。 “刘学民?” 身穿白?色衬衣军绿色裤子,胳膊上挂了袋子水果,右手牵着张超英的男人正是刘学民。 以?前就算同住一条街,刘学民一般是从刘家后门进出,柳雪花不认识也属正常。 “他们怎么会?搞到一起了!” 两个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却经历各种大?事后搅合到了一起。 而且看两人亲密姿态,外人瞧着只怕会?以?为是两口子。 走到刘家被拆除的房子前还停留了片刻,刘学民指着废墟低语几句,张超英笑着拍了下他。 两人笑着……往巷子口而来。 路过秦溪家时,张超英笑意收敛,许是见店里没人,嘴角翘起露出抹冷笑来。 不过也只是眨眼功夫,随后两人又若无其事地牵着手走远了。 “该说不说,这两人还真挺相配。”柳雪花伸手拍了下秦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 转头一看,秦溪望着被敷满泥水的鞋子默默无语。 再?看自己?的……也没好到哪去。 两人为了躲开,一脚踩进了人家墙角的臭水沟里竟然无知无觉。 这就叫……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吧! *** 冬天带来的寒气遍布每个角落,路边曾经生机勃勃的小草也变得枯萎发黄。 但冷归冷,深冬已过半,这天还没有半点下雪的意思。 “嫂子,天冷你?就别下来了。” 潘来凤的肚子高高隆起,就连走路都?费劲起来,一想到她慢吞吞下楼的样子,秦溪心里就七上八下。 “天天躺着难受,大?夫说多走动?走动?生孩子时也好生。” 潘来凤扶着腰,缓缓绕着桌子走动?。 店里没人,店门口贴着东家有喜休息半月的红色告示。 大?堂的桌子都?被全?部推到了墙边,空出中间摆满了各种贴满红纸的嫁妆。 小到搪瓷盆茶壶,大?到冰箱双缸洗衣机和自行车。 屋里凡是有门窗的地方?都?贴了大?红喜字。 潘来凤笑眯眯地望着,走过秦溪身边也接过红字来帮她贴。 “马上就要嫁人了,高兴不?” “嫂子呢,跟我哥结婚的时候高兴不?” 秦溪笑着反问,说着往新棉被上又贴了张囍字。 潘来凤点着头,似是回?想起当时结婚的场景,笑着又打趣道:“我记得那时咱们还称呼妹夫叫黎医生呢。” “谁能料到我和他竟然会?结婚了。”秦溪也跟着笑。 “你?哥当时跟我说黎书青喜欢你?,我还没当真,现在看来还是男同志了解男同志。” 秦溪笑而不语。 贴喜字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开口道:“等搬了新家,让爸也给你?重新补一份彩礼。” 当时二?哥二?嫂结婚时什么都?没置办,只有棉被是找老裁缝弹了床,对?比秦溪的隆重相差甚远。 “补啥补,我现在的日子十年前连想都?不敢想。” 嫁妆是秦溪自己?挣来的,就算是再?多十倍潘来凤也没有半点嫉妒的意思。 “也是,等孩子出生再?添置也不迟。” 秦溪笑,伸手小心地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 掌心忽然一动?,秦溪移一寸,隔着肚皮触摸秦溪的小脚就跟着移了移。 这是种很新奇而且无法言说的兴奋感,跟新生命的第一次触碰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嫂子,预产期还有多久。” “……” “三妹!” 潘来凤忽然抓紧秦溪的手,掌心下立刻感受到了一阵痉挛。 连续深呼吸多次后,再?次开口逐渐变得颤抖起来:“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 穿过来这么久,秦溪还是第一次如此慌乱,收回?手左右乱转地看来看去,瞬间乱了分寸。 “你?别着急,说是要生还没那么快……”潘来凤忍着疼痛,沉着指挥着秦溪去楼上拿收拾好的包。 家里的大?人都?去上班了,现在整个家里就她和秦溪两个人。 看到秦溪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她反倒是冷静下来,甚至还能抽空跟秦溪说笑两句。 上楼拿好包,秦溪又跑回?房间里抓了把?钱塞到兜里。 “嫂子,我去叫出租车,你?在这等我会?儿。” 天冷风又大?,路上还有霜,秦溪不敢让潘来凤坐自行车去。 包随便丢在门口,棉袄都?没穿就冲出了店里。 被寒风一吹,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点。 天虽然没下雪,可气温好似比下雪天还低,一两分钟寒气就穿过毛衣沁进了骨头里。 路上行人很少,走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一辆出租车经过。 要知道平时这条街口都?会?停着好几辆出租车等着拉客,哪像今天秦溪已经走到了街口都?没看见。 嘀嘀—— 一辆白?色轿车在秦溪身后按响喇叭,她刚转头就看见车子驾驶座窗口探出个脑袋来 。 “秦老板,你?这是上哪去,要我送你?吗?” 见过千百次的微胖身形此刻显得如此伟岸,秦溪连连点头:“宋师傅你?来得正好。” 宋成军听罢,也焦急起来。 “你?快上来,生孩子可耽搁不得。” 两人把?潘来凤扶上出租车,往市一院开去。 偏偏这路上结了霜,想要开快点都?不行。 好在第一波阵痛逐渐过去,潘来凤神色没那么痛苦,还能跟宋成军抱怨几句今天出租车少。 谁能想到,其实车子不是今天才这么少。 从报刊亭小吃店休息半个月的告示贴出来第二?天,街上车就少了好些。 “等在这的都?是吃完饭离开的人,你?不开门我们就没客可拉。”宋成军笑,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要是你?的店搬家,这条街的房价都?要下跌。” 这当然只是宋成军的一句玩笑话,不过也能从中看出小吃店对?这条街的重要性。 “医院到了。” 经过扩建,市一院就诊大?楼搬到了路边,车子能直接开到门口。 胡丽透过玻璃窗一看见秦溪扶着潘来凤下车,就赶忙迎了上去。 “你?嫂子这是要生了吧。” 秦溪陪着潘来凤来做过几次检查,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知道这是黎医生的二?嫂。 她往护士站吼了一嗓子,立刻就有人跑出来把?潘来凤接了过去。 “你?怎么没穿棉袄就出门了?” 潘来凤进入检查室,胡丽才注意到秦溪就穿了件毛衣 。 再?一摸双手,凉得刺骨。 “我先拿件衣服给你?披着,咱们的新楼暖气不足,别冻感冒了。” 阿嚏—— 秦溪一个激灵,脑子昏昏沉沉地抹了下发痒的鼻尖。 不用怕冻感冒,应该已经感冒了…… 在诊疗室等了十来分钟,医生检查出来告诉秦溪,暂时还没有生产迹象,先住院观察一晚。 等安排住进病房,秦溪声音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都?怪我。” 潘来凤歉意地拉着秦溪的手,赶忙让她到暖气旁边暖和暖和。 要不是她一惊一乍,也不会?吓得秦溪乱了方?寸。 “你?没事就好,我回?去喝点姜汤就没事了。”秦溪浑不在意。 身体素质这块,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不会?影响明天结婚的吧?” “不会?!” 在产房里回?得有多自信,晚上高烧得迷迷糊糊就有多打脸。 第二?天一早打开门。 窗外白?雪纷飞,天地间变得一片白?茫茫。 “我还说今年是个暖冬,怎么这雪说下就下一点征兆都?没有。” 秦海望着漫天风雪有些发愁,不知道一会?该怎么把?嫁妆送到军区大?院去。 一夜之间,大?雪降临。 让她想起穿越过来的几年大?雪天。 第一年她去医院送罐头,还穿了黎书青的军大?衣回?家。 第二?年,他们在大?雪天气订婚。 第三年,他们也在突如其来的大?雪中结婚。 好像没场雪都?跟黎书青脱不了干系,而且往后许多年的大?雪天说不定还要一起过。 “别管什么大?雪不大?雪的,快点准备准备,一会?儿女婿该来接你?去领结婚证了。” 张秀芬在屋里高声催促。 昨晚秦溪是发烧整晚迷迷糊糊,张秀芬和秦海是伤感得一夜没睡。 不过与别家嫁闺女不同,以?后只要饭馆还开着,他们母女还要天天见面?。 有些伤感……但不多。 看到秦溪还没换衣服,忍不住就想要翻白?眼训斥。 好在最后还是看在今天大?喜之日忍住了。 “快换衣服,我和你?爸一会?儿还要去医院。” 今天是娶媳妇的赵家欢天喜地,和嫁闺女的秦家没多大?关系。 他们的酒席按照寿北人的习俗,要新娘子回?门才办。 秦溪撇撇嘴,乖乖回?到屋里换衣服。 千篇一律的红色套装,因为冬天的缘故裙子改成裤子。 原本该去理发店里请人盘头,受大?雪影响无奈只能改成秦溪自己?弄。 “弄好没有,青书来接你?了!” 门外,风雪中一辆黑色轿车和订婚时差不多似的穿破风雪出现在小吃店门口。 张秀芬趴在窗口一直张望,看到车的影子立刻就转身催促起。 包莉莉奔奔跳跳跑进房间,立刻发出了一声“哇。” 望着跟平常判若两人的三姨,小姑娘满脸都?是惊叹之色,仰起小脸在秦溪身前转了转去。 “三姨,你?好漂亮啊!” 三姨没有其他新娘子那样红彤彤的脸蛋,头发上也没有大?大?的红色花朵。 一笑起来眼睛里就像有星星那样闪闪的。 “一会?出门别忘记戴帽子。” 秦溪站起来,穿上红色大?衣,脑子里虽然有些昏昏沉沉,还是没忘交代包莉莉。 “我知道啦,那三姨你?要快点回?来哦!” 孩子们不懂秦溪结婚意味着什么,在秦望家乱编一通后甚至认为以?后黎书青要在秦家生活。 所以?这几天两个孩子反而是家里最高兴的人。 朝秦溪挥挥手后,又开开心心地冲到窗子边也跟着往下看。 秦溪走出来。 张秀芬晃眼一看,眉心就忍不住跳了跳。 “你?怎么没盘头。” “不会?。”秦溪捋了捋半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回?得理直气壮,在老妈发火的前一秒跟着问道:“妈你?会?吗?” “不会?。” 张秀芬悻悻地转身。 秦溪整理好大?衣衣领,望了眼过道上一齐回?头看来的家人。 “那我就下楼去了。” “去吧,回?门那天早点回?来。”秦海摆手,笑眯眯地:“等你?二?嫂生了我们就给你?电话。” “知道了!” 秦溪挥手,转身下楼。 门口,黎书青撑着伞,静静等着秦溪的身影一寸寸出现在视线里。 那抹红色在满目白?色中寸寸点燃了他的心跳。 秦溪披散着微卷的长发,左边头发上别着簇红色小碎花。 脸颊绯红,眉目如画,双眸中似是有汪春水盈盈而动?,每一步都?走得如此好看。 黎书青心口一顿,目光一错不错地望着,本是寒冷的大?雪天里,手心硬是热得出了层汗。 后来他才知道,秦溪那时高烧。 眼睛里那哪是什么满目含情,就是烧得有些迷糊,看谁都?带着层雾似的。 “你?一个人?” 秦溪走到伞下,一手握上伞柄微微扬起,露出伞下两人的脸庞。 “爸妈,我们先走了。” 窗后,秦海挥了挥手,目送两人进入车里后张秀芬才抹了把?眼睛。 “先去拍结婚照,再?去领结婚证。” “好。” 车子还是订婚时的那辆,应该是张越楠院长的公务用车,车子前窗上还立着块市一院的名牌。 “你?会?开车?” 黎书青打方?向盘的动?作娴熟,看着像是早已学会?许久。 “在海市学习时顺便学了个车。”黎书青透过后视镜望着秦溪,笑着提议:“你?也去学个,等你?学会?了咱们家也买辆车开。” “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咱们带外公外婆出去玩也方?便得多。” “今天来得客人有点多,有大?舅在,其他人不用管。” 订婚时闹得太不愉快,大?舅妈黄珍珠回?家跟丈夫赵寻这么一说,大?舅说什么也要在外甥婚礼上坐镇。 今天黎书青不担心那些三亲六戚阴阳怪气,就是担心赵寻的暴脾气会?吓到秦溪 。 “知道了。” “后座有牛奶饼干,你?先垫垫肚子,中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早上八点半就出发前往照相馆。 照相师父对?秦溪披散着的头发相当不满,照了几张都?不满意后,干脆亲自上手给重新盘了头。 黎书青心里很喜欢的发型在老师傅手下逐渐变成了个新娘子盘头。 “这样子才喜庆吗!” 师傅很满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抹了口红才终于停手。 黎书青:“……” 一下子变成了时下最流行但化完新郎认不出来的娇羞新娘子。 这么一耽搁,拿着照片出照相馆,已经十一点多了。 去结婚登记处一看,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 就是大?风雪也阻挡不了排队来结婚的人,秦溪和黎书青估摸着要等一两个小时。 两人被安排到大?堂里的椅子上坐着等待。 早上还只是有些昏沉,折腾了一早上,秦溪现在整个人晕晕乎乎地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刚坐下,她脑袋一歪就靠到了黎书青肩膀上。 滚烫的呼吸喷洒到黎书青脖颈,加之皮肤所感受到的滚烫,什么旖旎都?瞬间飞走。 “你?发烧了?” 黎书青伸手一摸,入手果然烫手。 “昨天有点感冒,一会?吃点药就没事了。” 黎书青的手很凉,秦溪迷迷糊糊凭借着本能将滚烫的脸凑到冰凉处蹭了蹭。 “不行,我先带你?去医院,你?烧得不轻。” “先领证再?去,今天要是错过就不结了,等明年再?说。” 秦溪闭着眼,其实有些闹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身边很快安静下去,她的身子下一瞬便被暖意所包围,呼吸间全?是淡淡的香皂味道。 不知道等了多久,秦溪终于听到了她的名字。 后来秦溪无论怎么回?忆就记不起领结婚证的这个过程。 这个时代的结婚证就是一张薄薄的红纸,秦溪拿过来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名字,身旁伸出的手已经拿了过去。 “我来保管。” 接着,她身体一轻,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黎书青抱着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在众道女同志艳羡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安心的瞬间,秦溪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黎书青医院的宿舍里。 输液瓶里药水缓缓滴落,透过输液管缓缓送入手背的血管中。 秦溪呆呆的望了几秒药瓶,才缓过神来。 刚领完结婚证后她就好像昏倒了,在大?喜的日子穿着一身红来医院输液。 “我可真是对?浪漫过敏。” 秦溪抬起手背放到额头,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她这算不算把?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浪漫变成了特殊回?忆。 正如此自嘲的想着,休息室门忽然被推开。 胡丽端了碗粥走进来,看到她已经醒来,立刻翘起唇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你?可算醒了。” 胡丽今天也受邀去参加两人婚礼,没想到还没等到下班就先看见了两位新人。 黎书青用非常特殊的方?式向医院众人昭告了他今天结婚的事。 秦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黎书青人呢?” “刚才被医生护士们追着要喜糖,这会?儿应该是去产房那边了。” 想到黎书青一脸窘迫的样秦溪就笑弯了眼,随后才听到产房两个字。 “就是你?二?嫂发动?了。” 秦溪猛地坐起来,连带着输液瓶也跟着晃了晃。 “我也去看看。” “你?先别急,一时半会?出不来,先吃粥,这可是黎医生专门交代的。” 一场高烧出了不少汗,加上又空着肚子大?半天,秦溪还真有些饿了。 胡乱吃完稀饭后,在秦溪坚持下,胡丽只能找了个没用的拖把?棍挂上输液瓶,让秦溪举着。 之后,医院的走廊里许多人都?看到了一副奇观。 一身红衣的新娘子,左肩扛着根棍子,右手举平,一边输液一边往产房走去。 “你?……” 黎书青初见眉心一跳,随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到这来坐,别站风口。” 秦家人或蹲或坐在产房门口,秦海夫妻无论怎么猜都?没想到会?跟秦溪这么快见面?。 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特别方?式。 “妹,你?没事吧。” 秦涛担心地上前来摸了摸秦溪额头再?试试自己?额头,感觉已经没发烧了才放下心来。 “哥我没事,你?妹妹身体好着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吊针的是别人呢!” 老阴阳怪气张秀芬发挥依然稳定,明明满是关心的话一说出来非要变了个调才安心。 秦溪嘿嘿傻笑两声,一点都?不敢回?嘴。 黎书青接过输液瓶挂到墙壁的钩子上才又坐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秦溪不解。 秦涛偷笑,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窗口:“你?自己?看。” 天已经黑透了…… 秦溪:“……” “我已经给外婆打了电话,今晚咱们的结婚酒席我们应该是赶不上了。”黎书青笑得宠溺。 没有新人的结婚酒席,人生中唯一一次遇上,就出自他的婚礼。 “今早喊你?吃药非犟,连自己?的结婚酒席都?错过了,看人家亲戚会?怎么编排你?。” 秦溪不敢大?声回?嘴。 靠到黎书青肩头小小声地嘟囔:“妈根本没说吃药的事。” “别以?为你?小声的说老娘就听不见,今天要不是你?结婚,我一定收拾你?。”张秀芬冷哼。 “没事。”黎书青握住秦溪没有打吊针的手,声音温柔满是笑意:“以?后也是很特别的回?忆。” “你?就惯着她吧!以?后骑你?头上拉屎。” 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女婿的黎书青顺利荣升为丈母娘心中第一位。 不仅不帮着秦溪说话,反倒是担心起秦溪欺负他。 秦溪不服,梗着脖子叫道:“女儿发烧了你?一点都?不关心,以?后黎书青是你?儿子,我当你?儿媳妇。” “臭丫头,真以?为大?喜之日我不敢收拾你?!” “爸,你?看妈!” 大?家都?当看热闹,就听母女在那有来有往地斗嘴。 秦涛听得专心,笑得开怀,一直到产房大?门被推开,才惊得跳起来。 大?家都?围了上去。 秦溪和黎书青慢了几步,随后围拢过去。 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婴儿在襁褓中,许是感到光线一暗,立刻闭着眼睛张大?嘴哭了起来。 “潘来凤的家属……这是你?们的儿子,十九点三十五分出世,重……” 护士报着孩子的信息。 秦溪估摸着秦家大?大?小小几个人里,没一个听全?。 大?家都?被襁褓中哭声洪亮的孩子吸引了视线。 见证一个生命的诞生,原来是如此神奇的事。 张秀芬接过襁褓先跟护士回?病房,剩余的人都?在产房门口继续等待潘来凤出来。 产房大?门再?次打开,潘来凤在护士搀扶下走了出来。 神色轻松,步伐缓慢,除了看着稍有些虚弱的脸,整个人的精气神十足。 “秦溪,你?怎么在这。” 刚踏出产房,潘来凤立刻看到了一身红衣的秦溪也在其中。 听完缘由后,她立刻打发两人赶快回?去。 什么婚宴不婚宴都?是其次。 “今晚的新婚之夜可不能错过。” 被打发走的秦溪和黎书青红着脸打完针水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门一关,车子被震动?地颤了颤。 秦溪怀疑烧还没完全?退下,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冷不丁地来了句:“夜还长着呢,咱们的洞房不会?错过。” “……” 空气好像都?瞬间凝固了! 第64章 寿北市, 拥军巷。 车子开到巷口就?没办法再往前,雪上众多宾客的脚印已经被雪覆盖。 高到脚踝深的雪上,高大青年缓慢地走着, 雪中只留下了一个个的脚印很快被大雪淹没。 背上的女孩撑着伞, 不时晃动小腿, 引得男人身形晃晃动。 两人笑声交织在一起,是这条冷清巷子里唯一的色彩。 笑声穿破寂静传开,让时不时就?出?门望一圈的许婉华没看到人便?先听到了两人声音。 “回来了。” 她转身向同样还?在客厅等待的赵国庆说道。 “你听书青的笑声, 咱们俩有多少年没听到了。” 赵国庆拿起拐杖慢慢走了过来,老伴的感叹声和黎书青低沉的笑声恰巧重合,悠悠荡荡地同时传入了耳中。 “咱们盼了这么些年,总算能放下心了!”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立在昏黄灯光下守护着两个孩子走近。 “外公,外婆。” 院门推开,黎书青笑着喊人, 秦溪也从伞下探出?头来, 笑眯眯地跟着喊:“外公外婆。” “快进屋里来。” 屋里也到处是红彤彤一片,凡是能贴囍的地方?都贴满了,卧在沙发上的狸花猫还?穿了件红色小棉袄, 很是喜庆。 “你烧退了吗?” 黎书青放下秦溪, 许婉华赶忙上前摸了下她额头。 “外婆别担心, 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厨房里还?专门给你们留了菜,我去热热你们先吃点。” “青书带秦溪去看看你们的屋子,收拾收拾正好下来吃饭。” 应付了一天客人, 赵国庆已经?明显疲倦,悬着的心一落下就?有些支撑不住。 交代完两个孩子, 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三层小洋楼,一楼赵国庆夫妻住,黎书青只用二楼的一间屋子,其他全空着 二楼三楼全是小两口的新房。 “这是卧室,这是客厅婆还?给我们各自准备了一间书房……” 许婉华说不需要秦家准备嫁妆不是客套话。 屋里清一水的红木家具,全是早几年赵国庆夫妻就?帮黎书青准备的婚房。 灰尘擦了一遍又一遍,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秦溪很感动,没想到许婉华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一间书房。 三楼总共四个房间,除了卧室和两间书房,还?有间……衣帽间? “我找木匠专门打造的衣柜,可以放你很多衣服。” 二楼的几间屋子暂时没有安排用途。 总之这偌大的两层楼,以后秦溪想怎么摆弄布置都成。 赵国庆腿脚不好,几乎不怎么上楼,许婉华退休前是教文?学的教授,非常注重个人隐私,也基本不上楼来。 家里唯一会上楼的,只有跟了他们家好些年的郑姨。 秦溪去房间洗干净脸,又把?满头的夹子都取下,换了套宽松的衣服下楼去吃饭。 在黎书青劝说下,许婉华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饭厅里只剩下两人以及郑姨。 “锅里还?有汤,我去端。” 郑姨长得?慈眉善目,笑起来双眼眯成条缝,身形在女性中算是比较高大的。 “我十五岁郑姨来家,这些年家里的家务活全靠了她,照顾外公外婆也很细心……” 郑姨严格算起来跟许婉华还?算远房亲戚,六几年因为老家闹饥荒差点饿死。 在亲戚介绍下几经?辗转来到赵家,靠这份工钱硬是养活了家里的四个孩子。 如今前头三个已经?各自成家,就?剩下小女儿刚考入大学还?需要郑姨辛苦几年。 “郑姨脾气?好。”黎书青温声跟秦溪说道:“要是有什么事你要直接跟她说,千万不能绕弯子。” 秦溪不解。 “郑姨老实,听不懂话里的意思,要是你让往东,她可能真?就?往东去了!”黎书青摇头失笑。 这是在多年磨合中才摸清了对方?的性格。 这个秦溪以后要生活多年的家太安静了。 屋里墙上钟表滴答走动着,这就?是此时屋里最大的声音。 秦溪有些不适应这么安静的气?氛,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说要上楼去洗头洗澡。 这栋小洋楼是去年政府统一安装民用取暖设施中第一批用上暖气?的屋子。 秦溪穿着外衣下楼,饭还?没吃完,后背就?热出?了层汗。 黎书青看似很饿,目光一直黏在饭碗上,听秦溪这么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就?是无法抑制的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秦溪站着的那个角度甚至能清晰看到红晕延开的过程。 原本不害羞的秦溪也难免觉着有些口干舌燥。 “我去提水。” “我帮你。”黎书青站起来想要帮忙,秦溪非要自己来。 两人僵持间,郑姨说刚才就?已经?提了热水到三楼厕所。 还?说门口的柜子里有三个暖水瓶,晚上要用可以倒里面的水。 一番带着意味深长笑容的好心让秦溪俏脸涨红。 看也不敢看郑姨的脸,逃也似的跑上了楼。 匆匆洗完热水澡出?来,总算洗去所有的黏腻,连带着脑袋都清醒了许多。 秦溪坐到暖气?片前烘干发丝上残存的水汽。 嘎吱—— 卧房门被推开,黎书青带着丝丝潮气?走了进来。 看秦溪转头来看她,解释的话说得?磕磕绊绊:“书房……书房里面也有厕所。” 这栋房子建国之前是一个外国领事居住的屋子,所以每层楼都装了厕所。 “今天酒席上没发生什么吧?” 换衣服下楼前,秦溪看到赵国庆和黎书青说着什么。 聊天内容里好似提到了大舅赵寻和收拾什么的字眼。 黎书青点头,也跟着走到秦溪身边坐下,夫妻两坐在床边,冲着暖气?各自擦头。 “今天的酒席上果真?有人闹事,不过都被大舅收拾了……” 赵寻的暴脾气?今天可算是震慑住了不少人,估摸着今晚许多家的夜间谈话都是关于他的。 “说给我听听。” 秦溪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非常感兴趣。 黎书青清了清嗓子,带着些许无奈笑意,把?从赵国庆那听来的一五一十再讲给了秦溪听。 没有新郎新娘,在众多亲朋好友的带动下逐渐演变成了场酒席。 二两白酒下肚,自然就?有那喝高的人冒了出?来。 有本就?心里不满,也有纯粹是发酒疯。 赵寻喊了几个勤务兵来,把?那些发酒疯的全抬到酒楼大门口用雪洗脸,洗到清醒为止。 至于那些借酒发疯说风凉话的,直接用笔记下名字。 赵寻说第二天会带黎书青上每家去问问说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酒席挺热闹的,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热闹。 秦溪听到赵寻用雪给酒鬼洗脸时,乐得?东倒西歪,身体顺势靠上了黎书青怀里。 特属于黎书青凛冽清淡的气?息夹杂着肥皂香冲入鼻腔。 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合,秦溪能感受到黎书青已经?乱得?没有规律的心跳声,后背皮肤接触到的滚烫热意逐渐传递开来。 热气?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笑声戛然而止,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们……”声音干脆嘶哑,缓缓的低沉的在秦溪耳边响起:“我们休息吧。” “好。” 房间里的灯光熄灭,片刻后床头柜上台灯亮起昏黄的光。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两人脸上,黎书青看着秦溪因紧张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眸底波光潋滟倒映出?他的身影。 细密的吻落下,唇齿缠绵,轻舔慢咬,从唇瓣寸寸往下移动。 在这寂静的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夜晚,两颗热烈的心在跳动。 这是只属于两人的漫长夜晚。 *** “许姨,已经?中午了,要不要去叫书青夫妻起床?” 临近中午,郑姨在厨房门口踌躇半天,还?是决定?去问问许婉华。 许婉华逗着家里的猫,闻言嘴角笑容不禁又扩大了些。 “让他们再睡会儿吧,昨天肯定?累坏了。” 自从黎书青懂事以来,这应该是第一次睡到大中午都不见起床。 看来昨天确实是从多个方?面的都累坏了。 郑姨道了声“好” 转身刚想离开,忽然又想起有事要问:“许姨,下个月苏静放寒假,可不可以让她在我房间里住两个月?” 苏静正是郑阿姨在北市读大学的小女儿。 那姑娘也不是第一次借宿在赵家,从读高中到大学来了得?有三四次。 要是往常,许婉华肯定?想都没想就?会同意,但?现在家里娶了外孙媳妇,她并没有贸然答应。 “等秦溪醒了你问问她?” 郑姨有些意外地怔了下,讷讷地点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老太太这是释放了以后赵家由秦溪当家的信号…… 十一点四十,秦溪两口子终于红着脸从楼上下来。 秦溪躲在黎书青背后,不好意思地探出?头来看向许婉华:“外婆,我……我去帮郑姨做饭。” 黎书青看似瘦弱,可有些方?面的体力真?不是开玩笑。 秦溪穿过来这么久,还?是头回睁眼太阳都照到脸上了,这么晚才下来,不是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了吗! 秦溪逃走,留下黎书青独自面对两位长辈别有深意的笑容。 “咳咳……”黎书青掩唇轻咳两声,几步走到赵国庆面前:“外公,要不我陪你下两局棋吧?” “臭棋篓子不用你,你去厨房陪你媳妇儿。”赵国庆笑骂,一把?拍开黎书青的手?。 外孙媳妇娶进门,老爷子这些天心情?别提有多痛快。 “那我去看看,秦溪还?不熟悉咱们家。” 秦溪确实还?不熟悉新家,随便?选了个路走到尽头才发现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开辟了个小小的菜园子,全被白雪覆盖,看不出?底下种了些什么。 直到黎书青追上来,秦溪才知道厨房在相反方?向。 一楼比二楼大好多,厨房的位置相当于一层单独的房屋。 “郑姨就?住这间屋子,旁边是客房。” 黎书青牵着秦溪的手?,温声将昨夜没来得?及介绍的一楼又说了遍。 厨房在走廊尽头,餐厅就?在厨房里。 “马上就?做好了,先出?去坐着等会儿,做好了再叫你们。” 看到两人进来,郑姨忙摆手?打发,甚至慈祥地笑着跟秦溪解释了两句:“以后在外你开饭馆赚钱,在家就?歇着我来。” 话说得?很是周到,凡是听到的人应该都会觉着感动。 秦溪也不例外,感激的同时又觉着郑姨能言会道,并不像是黎书青所说的那样听不懂话。 ……瞧这话说得?多漂亮。 见菜板上还?有块肉没切好,秦溪挽起袖子直接走了过来。 “我帮忙切菜。” 秦溪走过去,黎书青也跟着走过去,帮秦溪系好围裙整理?头发,很是殷勤。 郑姨回头看了两眼,见小夫妻就?是蜜里调油,也就?没多阻止。 赵家人里除了黎书青,还?没人在赵家正儿八经?尝过秦溪的手?艺。 郑姨更是不清楚小馆子是由秦溪亲自掌勺,否则此刻绝不会任由她靠近碗柜半步。 秦溪洗了手?,先用手?肘将狗皮膏药一样贴着的黎书青推开一些。 拿起刀顺势瞟了眼菜板上的肉,右手?掌心状似无意地按了按。 猪肉颜色红得?已经?有些暗紫,看肉的纹路应该是前腿肉,肉皮上若隐若现的一些红点。 秦溪停下手?,回望了眼黎书青。 “这肉瞧着真?新鲜,郑姨在哪买的啊?” “是新鲜吧!我专门去屠宰场排队买来的,听说是什么山猪肉,颜色有些深,可贵了!” 黎书青疑惑地望着秦溪,她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头,接着又问:“多少钱一斤?” “一块六毛一斤。” “肉真?不错,改明儿我也去买点店里用。”秦溪眨了眨眼笑道。 “……” 短暂的沉默后,郑姨略带着无措的笑声响起:“得?看运气?,我也就?碰着几回。” 黎书青眸光微沉,冲秦溪点了点头。 “哎哟那可真?是可惜。” “郑姨,爷爷昨天说了想吃鱼,晚上做鱼吧,肉就?先冻上。”黎书青突然道。 “赵叔不想吃肉?” “昨天宴席上吃多了,中午就?做点素菜吃吧。” “行!那我先把?肉拿去冻上。” 很快,郑姨就?从案板上拿走了肉,接着又满脸慈祥地让秦溪出?去休息。 这回秦溪倒没在推辞,笑着点了点头。 她一走,黎书青自然也跟着离开。 回到客厅,黎书青故意牵着秦溪的手?从二老面前走过,说是要带妻子去花园看看外婆栽种的宝贝花。 许婉华奇怪地看了眼黎书青。 直到走到院子,黎书青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乱找的借口是很奇怪。 被雪完全没覆盖的院子,别说是花,就?是半片叶子都找不着。 以前匆匆忙忙地来看过一次秦溪还?没有实感,现在自己真?住进来才知道这个院子有多大。 “问问外婆能不能分我一小块地,我想种点菜。” 华国人的血脉中就?有关于种植技能的天赋点,看到土地不种总觉着可惜。 “全部给你种外婆都不会心疼。”黎书青长臂一伸拥住秦溪,低沉的笑声在耳边荡开来。 偌大的院子里其实就?前面这块种了点花,许婉华是硬着头皮在打理?这些花草。 她嫌光秃秃的不好,要是听说秦溪要拿去种菜,肯定?十二万分愿意。 “我看后院的地也空着,郑姨也没种点菜?” 秦溪不说时黎书青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现在仔细一想好像是有些奇怪。 外公外婆是寿北市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自小就?没有土地可种。 可郑姨是农村出?生,平日?里经?常在他们面前念叨菜还?是要自个儿种的好吃,说了这么年也从没见自己种点。 双臂收紧,下巴轻轻在秦溪头顶摩挲,黎书青淡淡地笑了声:“刚才你发现什么了?” “那块肉肯定?不是屠宰场买来的。”秦溪撇嘴,抓住黎书青的手?一同伸入大衣兜里:“那块肉不新鲜,而且我怀疑是死猪肉。” “国有屠宰场肯定?不敢卖死猪肉。”黎书青皱眉。 他没有半点怀疑秦溪会不会看错,心思一转立刻就?想到了更多。 屠宰场不会卖死猪肉,那郑姨非说是从屠宰场花高价买来,无非为得?就?是买菜钱的其中差额。 “而且那肉还?有些微凉,明显不是今天的肉。”秦溪又说。 她不想通过一块猪肉就?断定?郑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特意多问了几句。 不想还?真?让她问出?了问题来。 “一会儿我说你别出?面。”黎书青又用下巴蹭了蹭秦溪的耳朵:“新娘子负责害羞就?成。” “认识你的时候不知道你这么黏黏糊糊的。”秦溪笑。 要不说新婚是蜜里调油期呢,连黎书青这种高冷大医生都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人。 秦溪走哪他就?走哪,上厕所都要在门外等着。 “吃饭了。” 秦溪笑,拍拍还?不肯撒手?的黎书青:“外婆叫吃饭了。” 许婉华很满意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样子。 而且多了秦溪,平时家里只有三个人吃饭的餐桌,今天坐满了五个人。 赵国庆一扫桌上的四个素菜有些不满。 “怎么全是菜,没半点肉。” 他生怕秦溪误以为家里对新媳妇不满意,新婚第二天就?不给肉吃。 黎书青笑,拿起筷子先给赵国庆夹了筷子白菜:“昨天吃那么大肉,今天就?吃清淡点。” “臭小子,我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担心你媳妇儿。” “下午我和黎书青上市场去买条鱼,晚上给外公做红烧鱼吃。”秦溪也跟着夹了筷菜。 郑姨只是埋头老实吃着饭,和平时看不出?什么不同。 赵国庆乐呵呵地点了下头:“以前你帮尹鹏家办的酒席那是真?不错,以后我能天天吃外孙媳妇做的饭了。” 外公说的话并没有其他多余想法,黎书青却立刻在这句后接上了话。 “饭馆天天都要买菜,以后家里的菜就?让秦溪买吧!买得?多还?能便?宜些。” 许婉华抬眼瞅了眼自家外孙,不明白他什么时候操心过家里的这些琐事。 刚想张嘴,郑姨倒是着急地抢先接了话。 “我买菜就?行,秦溪那么忙,怎么还?能让她操心家里的事。” “没事的郑姨,我正准备做些药膳给外公外婆调理?下身体,买菜只是小事。”秦溪笑得?云淡风轻,接着话锋一转说到了花园上去。 “想种什么就?去种,花园里的地随你摆弄。” 许婉华果然如同黎书青说得?那样立即同意下来,并且表示还?能去帮手?。 “等开春土化了我就?翻土。”秦溪笑着给许婉华夹了筷子菜:“黎书青说外婆喜欢吃番茄,夏天我多种点。” “好。” 饭桌上一家四口说说笑笑有来有往,仿佛就?没人发现郑姨碗里的饭半天都没有动过。 *** 苍穹上低垂着参差灰白的团团阴云,大雪只挑了两人结婚的当天下了整一天。 第二天鹅毛大雪变成簌簌雪花,第三天就?彻底停了。 到第四天,云层后似乎能看见一点点阳光的影子。 大雪一停,赵国庆就?在家坐不住,非要带上棋盘去找尹老爷子下象棋。 之所以专门还?给秦溪建了间书房,就?是因为许婉华喜欢看书。 每天下午就?是在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安静得?仿佛没在家似的。 短暂三天婚假结束,黎书青迫不得?已离家上班。 秦溪发现郑姨好像刻意躲着后,就?不再主动找她聊天 。 在屋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正愁找不到事的时候,院门口突然有人叫她。 “秦溪。” 秦溪透过窗口一看,是抱着平平的谢郝云。 “雪还?没化,你出?门干什么!” “秦溪姨。” 平平已经?记得?会带好吃东西来的秦溪,见面就?蹬着腿要抱。 谢郝云的肚子刚刚显怀,吓得?秦溪赶忙把?孩子抱过去,这才注意到后边还?跟了个年轻女人。 “今天郑芳姐来家玩,刚好我带她来串串门。” 谢郝云扶着腰,转身介绍身后笑盈盈的短发女人,以及抱着妈妈腿的一对双胞胎。 两个女孩几乎长得?一摸一样,要不是棉袄颜色不一样,看着就?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秦溪同志你好 ,我叫郑芳。” “郑芳姐,快进来坐。” 秦溪赶忙把?几人迎进客厅。 郑芳显然是第一次进入赵家的屋里,进门就?惊叹于硕大的几扇窗子以及屋里暖和得?穿不住外套的温度。 “你家怎么比我家暖和那么多。” 谢郝云解开围巾,跟郑芳是同样的疑惑。 几家人都住同条街,他们在屋里还?要穿件薄外套才行。 这秦溪上哪知道,只好摇头表示不知。 “郑芳姐是前头第二家罗三哥的媳妇儿,比咱俩都要大几岁,你也跟着我一起叫姐就?成。” “郑芳姐。”秦溪笑。 平平立刻跟着学舌,清晰而响亮地叫了声:“郑芳姐。” “你这小人精。”秦溪笑。 平平被逗得?在秦溪怀里扭成了毛毛虫,咯咯咯的笑声充斥满整个客厅。 “昨天回门宴怎么样?” “就?那样呗!家里两个孩子哭了一场,以为我以后都不回家了呢。”秦溪笑。 昨天吃完晚饭要走,包莉莉和包志明才终于知道三姨结婚要去别人家住了。 又哭又闹地抱着不肯撒手?,最后是秦溪保证过两天就?要回来开饭馆才哄好了。 “你天生讨孩子喜欢,郑芳姐你看我家平平……”谢郝云笑着指了指女儿。 坐在秦溪怀里乖巧得?很,眨巴着眼睛仔细听大人们说话。 可可爱爱的,跟其他人无法沾手?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郑芳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两个女儿,也是眼巴巴地望着秦溪。 “郑芳姐,你这是对双胞胎吧?”秦溪伸手?摸了下羊角辫小姑娘的辫子:“我觉着这个是老大。” “是双胞胎,姐姐晓雪,妹妹晓丽,今年刚五岁。” 秦溪认出?的羊角辫小姑娘确实是姐姐,另一个害羞的粉棉袄是晓丽。 “叫秦溪阿姨。” “秦溪阿姨。”晓雪立刻笑眯了眼睛,妹妹晓丽害羞好一会才小声地叫了人。 虽然是双胞胎,两姐妹的性格诧异还?挺大。 谢郝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客厅,先是问黎书青是不是去上班了,随后就?问起郑姨。 以前郑阿姨可热情?了,只要来人又是倒茶又是拿糖的。 谢郝云第一次来拜访赵爷爷夫妻时,还?以为郑姨就?是这家的女主人。 相反许婉华显得?很容易让人忽略。 秦溪以郑姨可能午睡带过。 谢郝云眯眼望了眼嫣然微笑的秦溪,忍不住就?打趣起她来。 “怎么样,婚宴错过了,新婚之夜没错过吧!” 别以为八十年代的人开起玩笑来就?含蓄,那都是明面上的。 遇上聊天对象都是已婚妇女,那开起车来速度可比秦溪这个活了两世的人还?猛。 “别看黎书青瘦,以我看人的目光,屋里的事可不得?……” 新婚之夜秦溪都没觉着有此刻害臊。 “算了!就?不打趣你这个新媳妇,咱们可不敢得?罪黎大医生。” 秦溪笑得?更是羞涩。 “今天我和郑芳姐就?是来蹭饭,中午就?在你家吃了。” “那你们可有福气?,我从店里带了些虾和鲈鱼回来 。”秦溪笑着,站起来领着几人去了厨房。 地上两个大盆里全是虾和鱼,十来个人都吃不完 。 “我们还?真?是有口福。”谢郝云笑。 每周三海鲜送到,秦溪会留下一部分品相没那么好的到店里做成特价菜卖。 相比正常规格,只是小了些,完全不影响口感和质量。 今天没开店,给员工们分了些,秦溪带走了剩下的一半。 本打算做成一部分腌鱼,再给谢郝云送些去,没想到她就?来了。 “你放心做,有多少我都吃得?完。” “那晚上你把?霍天叫过来吃饭。” 谢郝云的婆婆虽然不好,霍天这个兄弟还?是很照顾大嫂和侄女的。 “行,一会他下班我再去叫。” “妈妈,我要上厕所。” 忽然,一直乖巧的晓丽带着哭腔喊道。 秦溪赶忙指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让郑芳带着孩子过去。 母女三人一走,谢郝云就?凑到秦溪面前立刻小声问道:“我带郑芳姐来找你没事吧?” “没事,都是邻居!”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秦溪不介意跟相处得?来的邻居们多来往。 “郑芳姐是个可怜人,能帮的咱们还?是多帮帮……” 同是嫁到拥军巷的媳妇儿,命运却大不相同。 郑芳嫁到罗家前家里条件其实很不错,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还?是机关单位的。 可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婆婆对她的态度迅速大变。 “别看罗家好歹是军队干部,可郑芳姐的婆婆就?是个泼妇,用得?全是农村里磋磨儿媳那套……” 那婆婆就?是拿捏住了郑芳无依无靠,所以磋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加上郑芳结婚快十年就?生了一对孙女,那老太太更是成天指桑骂槐,凡事都要搅上三分。 今天就?因为小孙女偷吃了颗糖,被老太太连扇好几个耳光。 郑芳为保护孩子跑出?罗家,大雪天在巷子里游荡被谢郝云瞧见,这才一起来了秦溪家。 “那郑芳姐的丈夫不管?”秦溪问。 “罗三哥。”谢郝云撇了撇嘴摆手?:“前些年出?车祸右腿断了,走路不利索。” 罗家人给他找了份洗公共汽车的活儿,成天早出?晚归根本顾不到妻女。 罗老爷子去世,罗家又没个成器子孙接老爷子的班,没了各种军队津贴,他们家过得?日?子和普通人家其实根本差不多。 罗家在外人看来风风光光的应该只剩下这座屋子。 “郑芳姐说他们两口子在攒钱,等攒够了钱就?搬出?去住。”谢郝云叹。 在没有钱能独立生活之前,他们只能在罗家忍气?吞声地活下去。 秦溪轻叹一声。 外表光鲜人人羡慕的拥军巷里,也不是人人都是干部子弟。 郑芳领着孩子回来,秦溪两人顺势止住了话头。 “平平想吃什么,秦溪阿姨给你做。” “次……吓吓”平平口齿不清地指着虾拍手?,上回吃的虾仁鸡蛋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就?给我们平平吃虾虾。” “我喜欢,我喜欢……” 一下班就?匆匆往家里赶,黎书青原以为等着他的是又香又软的媳妇儿。 哪知刚开门,迎接得?竟然会是快要掀翻房顶的孩子笑声。 一贯清冷的家里热闹得?让人陌生。 客厅里不仅有平平和两个陌生小女孩儿,还?有秦望家和两个外甥。 许婉华坐在沙发上,好似从云端走入了人间烟火。 黎书青的清冷多半是受外婆影响。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外婆和他一样,不是不喜欢热闹,就?是家里没有能带动起热闹的人来。 “三姨父!” 包志明非常有眼色地洪亮叫了声。 他带头的叫声就?像是个开关,接下来全是此起彼伏的喊声。 有叫姐夫,有吼叔叔,还?有叫伯伯的。 最后喊干爸的平平冲过来。 黎书青高高兴兴蹲下,准备抱起这个刚学会走路的小胖墩。 谁料手?刚伸出?去,就?挨了平平结结实实一掌。 正中右脸颊,引得?大家纷纷大笑出?声。 第65章 天色刚亮, 秦溪几年以来养成的生物钟就催促着她醒来。 刚睁开眼翻了?个身,身旁人闭着眼就跟了?过来,非要紧紧挨着秦溪才肯罢休。 “今天不是早班吗?” 秦溪哑着声音推了下黎书青。 屋里有暖气固然?暖和, 就是空气太干, 每天早上起来嗓子?里干得都冒烟。 拿开腰上的?手准备起床, 手臂忽然?收拢,整个人被箍进了?怀里,温热鼻息喷洒在后脖颈。 “再睡会儿。”黎书青有些迷迷糊糊的?嘟囔两句。 “那我先下去煮早饭, 一会来喊你。” 美男怀抱诱人,可一睁开眼秦溪就是那种心里有事就没法再赖床的?人。 轻手轻脚从黎书青怀里钻出,刚坐起身,还是惊动了?他。 “我也起了?,早上要去总院开会。” 黎书青打了?个哈欠,又抱着秦溪腻歪好一会儿,一直亲够才舍得起床。 夫妻俩收拾妥当下楼, 家里还静悄悄的?。 两位长辈七点起床会先出门溜达一圈, 八点半才回家吃早饭。 秦溪抬头看?了?看?时钟,刚七点几分。 咔—— 秦溪先是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 从冷冻层里拿出块猪肉来。 只往猪皮上看?了?一眼, 就摇头轻笑出声。 “换了??”黎书青立刻猜到。 秦溪点头:“这块肉确实?是屠宰场出来的?, 你看?这还有肉章呢。” 猪皮边缘留下一点点蓝色印章痕迹。 自从前几天秦溪问猪肉的?事一发生, 这块肉就再没上过饭桌。 秦溪猜会换,这两三天不?到还真?换了?。 “郑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黎书青望着那块肉很是感慨:“我明天就跟外公说,然?后让她回老?家吧。” 感慨归感慨, 他也绝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性?格。 既然?有问题,就不?能让她有继续嚯嚯家人的?机会。 “先别急, 咱们?请小曾帮忙看?看?……” 小曾就是部队派给赵国庆的?警卫员兼勤务兵,上回在公安局就是他极有眼色地喊着要去找赵师长来撑腰。 最?近回家探亲,过两天应该就会回来。 “你想查郑姨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黎书青问。 秦溪点头,随即又补充:“不?止是其它问题,我还想看?看?她究竟和谁来往,为什么跟你说的?人差别那么大?” “好。” 黎书青其实?也好奇这些年郑姨在家里都动了?些什么手脚,于是主动将?事情揽了?过去,让秦溪专心经营饭馆不?要操心家里的?事。 吃完饭,秦溪送黎书青出门上班,顺便打算去买些菜种回来 。 这天一晴起来,雪说化?就要化?,等天稍微暖和些,就要赶紧翻土肥地。 从三林巷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站着几个穿军装的?军人。 “谢谢几位同志辛苦跑这么一趟。” 许婉华笑着致谢,那几人赶忙摆手退走。 临走时,几人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这才坐上军用吉普车离开。 “小郑……秦溪回来了?啊!” 郑姨站在许婉华身边,正笑盈盈地弯下腰,忽地听赵国庆说话,条件反射似的?直起身体看?了?过来。 “外公,外婆。” 秦溪双手都提了?菜,走进院门就看?见地上堆着不?少纸箱子?和网兜。 “你回来得正好,部队里送了?好些东西来,你看?看?该怎么弄。” 刚准备出门的?赵国庆随意把事情交给秦溪,赶忙就朝尹鹏家走去。 别看?老?爷子?杵着拐杖,走起路来一点都不?比正常人慢,就算结冰的?路很滑,也丝毫没阻止他疾步前行。 很快,人就钻入了?尹家的?大门 。 秦溪第?一天进门热情无比的?郑姨这会就像是还没回神。 怔怔地望着,对她两手都提满的?菜更是视而不?见,目光不?知道看?得是哪…… 许婉华把菜接过去放到地上。 前几天还只是暗示让秦溪管家,这回是直接开口?说明:“以后家里的?大小事都由你拿主意,不?用问我。” 说完转身又跟郑姨交代:“以后有什么事你问秦溪,工钱也由她发给你。” 对于不?用管家,许婉华那是相当乐意的?。 交代完后如释重负地长呼出口?气:“我跟老?同事们?一会要去母校讲课,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我送您去?” “不?用,一会学校会派车来接我,你看?看?怎么收拾这些东西,再拿一半送给亲家母。” “成,我先看?看?都有些什么?” 赵国庆地位特殊,各种津贴不?少,隔三差五还会送些生活物资东西来。 有的?是原部队分发,有的?是老?部下孝敬,也有军队系统的?各种生活物品补贴。 秦溪粗略扫过一遍,今天送的?大多是冬天里难得一见的?吃食。 新鲜羊肉、枸杞、五花肉、还有一大箱冬笋…… “有肉有笋,那我今天就蒸点冬笋包子?。”秦溪笑。 “我记得上周还送了?米面过来,要白?面你问小郑。” 许婉华从来不?管家里吃喝拉撒,之所以还能记得上周送了?米面来,那是因为裱字画时用上了?面糊。 秦溪道了?声好。 “郑姨,那正好麻烦你带我熟悉熟悉厨房,省得日后做饭还不?知东西放哪。” “好……好。” “那现在就去吧,我早上正好没什么事儿,做好包子?中午给书青送点去。” 外孙媳妇挂念着丈夫,许婉华只会高兴,听完也跟着出声催促起郑姨带秦溪去。 许婉华离开家之前,秦溪还特意当郑姨的?面问米面送了?多少来,要是面粉多,就多做点包子?给谢郝云也送去。 许婉华说好几口?袋,足够秦溪蒸的?。 外婆前脚一走,秦溪就兴冲冲地催促起郑姨带她去拿面粉。 “中午咱们?不?用做饭,就吃包子?得了?……郑姨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厨房没有暖气,取暖就靠墙角的?蜂窝炉灶。 但现在还没来得及生火,屋内寒意四溢,郑姨反倒是满头大汗不?停往下滴。 秦溪心里冷笑。 这哪是什么热汗,纯粹吓出的?冷汗。 秦溪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滴大滴的?冷汗滚落,郑姨现在就像只惊弓之鸟,一碰保准炸毛。 “我……我中午不?想吃包子?,不?如……不?如晚上吃吧。” 慌乱之下,郑姨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秦溪笑意收敛,淡淡地看?着郑姨,也没问原因,更没有半句呵斥。 什么时候雇主家里吃什么要由保姆想不?想吃来决定? “郑姨,我刚才还说了?中午要给青书送包子?去……你带我去拿面粉吧。” 话没说完,但意思就摆在那,今天这包子?郑姨吃不?吃跟秦溪没有任何关系。 “白?面……白?面就在五斗柜里。” 郑姨指向的?是角落里一个梨木五斗柜。 秦溪走过去,打开柜子?第?一层,灰尘扑面而来的?同时,空气中也飘满了?霉味。 不?知道有多久没打开过的?柜子?,两个瘪瘪的?麻布袋子?堆在角落。 第?二层开的?次数可能要多些,霉味稍轻。 米袋子?放在左边,秦溪悄无声息地看?了?眼,眉头皱了?皱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第?三层打开,终于看?到了?郑姨所说的?面粉。 小半罐铁皮盒子?的?面粉,秦溪用手粗略一掂量,最?多一斤多。 “是不?是放其他地方?了??这里只有一点点。”端着罐子?转身,秦溪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我记得一袋子?得有五十斤?” “……” “郑姨?” “下雪……下雪受潮,所以我丢了?。” “受潮了??” “对!潮了?,我怕赵叔舍不?得浪费吃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偷偷丢掉了?。” “哦!” 秦溪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目光在郑姨脸上扫过后笑了?笑。 “那我出去买点,这么点也不?够。” 郑姨说受潮,秦溪看?似还真?相信了?,放下罐子?麻利地就转身往屋外走。 松了?口?气的?叹息声在空旷厨房里清晰无比。 接下来几天,秦溪都没提起面粉的?事。 郑姨悬着的?心好似放下,对秦溪又逐渐热络起来。 之后几天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随便搪塞几句都能对付过去。 之后提出女儿来住几天的?请求,秦溪也应了?。 周一,警卫员小曾回家报道。 周三早上,郑姨早早起床就去车站接苏静,秦溪也出门去卖海鲜。 黎书青值完夜班,直接去旧厂区空地接秦溪一起回家。 收音机厂那边开会同意将?仓库以每年三千元租给秦溪,但厂子?里程序比较复杂,想要正式接手只能过完年。 而今天,是四人合伙的?最?后一次买卖。 之后何刚正式退出,就由三个女生来继续跑这趟线。 黎书青还是第?一次看?见秦溪对客户的?样子?。 她站在台子?上,系着条黑色围裙,一手抓着条跟蛇似的?海鳗。 海鳗拼命甩动尾巴,连带着她身体也跟着微微有些晃动。 不?过这丝毫都没影响到秦溪介绍海鳗的?规格和各种烹饪方?式。 “这是第?一次遇到海鳗,肯定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次……” 在她介绍下,那些被海鳗外形吓到的?老?板们?神色在逐渐产生动摇。 说话间,现场烤好的?海鳗鱼肉散发出香味,特别是品尝开始,没吞下去就有人举了?手要订购。 短短几分钟,秦溪又举了?举手叫停:“没有了?!” 推销完成,秦溪今天最?主要的?任务也完成。 她透过人群看?到黎书青,精致小巧的?脸蛋上双眸瞬时弯起,甜甜蜜蜜的?模样,竟是又一次让他乱了?心跳。 “秦老?板。”有人叫。 秦溪冲黎书青比划了?个稍等的?手势,又转身忙碌起来, “我们?黎医生都看?呆了?!” 人堆中,也有人注意到了?黎书青的?失神。 柳雪花隔着好几个人就开始笑眯眯地打趣,刚说完也被其他酒楼老?板叫了?过去。 简陋的?场地上热火朝天。 好一会儿,人潮才终于散去。 “你还是给家里装个电话吧,你可不?知道这一路我心里有多害怕……” 车子?从广市开到寿北的?这一路江柳燕都在担心这批海鳗卖不?出去的?话该怎么办。 渔船船长极力推销海鳗时她也被其狰狞丑陋的?外形吓了?跳。 想联系秦溪拿主意又没电话,当时可是硬着头皮才拿下了?这批货。 通过这件事她也算明白?自己瞻前顾后根本不?适合当领头人,还是听人指挥办事效率高。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批货,辛苦你了?!”秦溪拍拍江柳燕肩膀:“过完年我就给店里申请电话,一会儿就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你。” “我得好好休息几天,等过完年再说吧。”江柳燕摆手。 今年挣钱不?少,累也是真?的?累。 “这条线路熟悉之后咱们?专门雇几个货车司机跑,不?能老?让你一个人累。”秦溪说。 因为是年前最?后一批货,今天的?六辆卡车全部卖完,规格稍微小些的?螃蟹和虾也被打包带走了?。 剩下几箱子?还是秦溪专门给过年留的?。 “秦叔叔那份我给你送去店里,你就先回家吧。” 柳雪花主动提出,再不?放人走,黎书青等得都化?成望妻石了?。 “那你跟我爸妈说我过两天回家。” “知道了?。”柳雪花摆手 “别分开送了?,我这有三轮车,给你们?拉到家里,二十几分钟的?事。” 江柳燕戴上手套,将?所有的?泡沫箱子?都搬上新买的?三轮。 东家有喜的?告示撕下,重新张贴上年后再恢复经营的?纸。 这个婚假,秦溪整整要休息一个多月。 两辈子?加起来,应该算是她最?长的?一个假期。 *** 寿北市,拥军巷。 “许奶奶……” “赵爷爷没在家呀。” 小两口?刚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到甜腻娇软的?女声喊着人。 上一秒还和黎书青商量着晚上叫谢郝云过来吃饭,下一秒秦溪就被道声音刺激得打了?个摆子?。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柳雪花装轻浮故意绿茶的?时候。 不?会是又来了?位绿茶吧…… 见到苏静前,秦溪觉着应该是位段位挺高的?绿茶。 见到人后…… 一朵娇美,浑身散发着惹人怜爱气息的?“白?莲花” 黑长发披散在肩头,一件咖啡色呢子?大衣,里面穿了?条淡蓝色连衣裙。 时髦穿着打扮加上清纯长相,放哪都应该是很惹人注目的?存在。 她坐在沙发上,亲昵地搂着许婉华胳膊,一口?一个许奶奶叫得正欢。 郑姨就坐在一边,宠溺地看?着女儿撒娇。 见到秦溪,上来她就展现了?和郑姨一样的?虚假热情。 喊着:“嫂子?”走上来就搂住了?秦溪胳膊,目光看?似只在黎书青脸上匆匆扫过,那句“青书哥哥”甜腻得让人遐想。 “嫂子?你长得真?好看?。” “你们?聊吧,我看?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跟青书哥哥说!” 秦溪笑了?笑,一字一句地重复了?遍书青哥哥四个字。 一想到苏静和黎书青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不?短时间就觉着膈应。 但凡黎书青有半点动摇,两人恐怕早成了?好事。 “嫂子?你别生气,我从小就叫书青哥,只是喊习惯了?。” “苏静同志!我从未让你称呼我为书青哥哥,这样的?称呼不?适合,以后请你还是叫我黎医生好些。” 平时听惯的?清冷嗓音,此刻宛如天籁。 轰隆隆—— 正在这时,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下子?打破了?屋里的?氛围。 秦溪笑着,径直走向门口?,经过黎书青时冲他眨了?眨眼。 白?莲花就让冰坨子?处理?,她还是先出门去拿比较重要的?海鳗鱼。 毕竟那玩意儿不?便宜,闷死了?可划不?来。 院门外,江柳燕刚艰难地调转了?摩托车头。 “你们?这条巷子?的?路可真?难走。” “要是我可没本事就地掉头。”秦溪说得很真?心,边搬泡沫箱子?边邀请江柳燕留下来吃晚饭。 “吃饭就不?必了?,面对长辈我吃不?下。” 这么多年来,江柳燕已经习惯独自一人,比起热闹的?家宴,她更喜欢一个人一瓶小酒几碟小菜。 何况今天刚跑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眼下只希望赶快回小屋躺下。 不?过刚才柳雪花在,她有事没来得及跟秦溪说。 “你想买房子??” “这一年跑广市不?下五十趟,也算悟出了?点门道,我做不?来费脑子?的?事,还是投资点房产不?用动脑子?适合我。” 秦溪挑眉。 能赶上祖国发展最?快的?十几年红利,房产才是最?稳妥的?投资。 这哪是不?聪明,反而是很聪明。 但现在显然?不?是聊这事的?合适时机。 “过几天我去你家找你,咱们?到时细说。” 江柳燕看?黎书青也走了?出来,了?然?地嘿嘿笑了?两声。 油门轰鸣,车子?飞窜出去。 “我和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黎书青走过来,从身后抱住秦溪,声音瓮声瓮气地从后脖颈传开:“不?过说起来我还有点高兴。” “高兴我吃醋?”秦溪一眼看?穿黎书青的?小心思。 “嗯。” “下回再让人喊你青书哥哥,我就回娘家去住。” “那你晚上叫给我听听。” “胡说八道什么!”秦溪哭笑不?得地用手肘挡开在后脖颈摩挲的?嘴唇:“你去叫霍云来家吃饭。” “霍云回来了??” “早上出门听郝云姐说中午到家。” 秦溪挣脱开黎书青的?怀抱,先打开泡沫箱盖子?看?了?看?里面的?海鳗情况。 “那我去叫他。”黎书青整理?了?下蹭乱的?头发,想了?想又郑重地对秦溪说道:“这里是我们?家,只要外人惹你不?高兴,尽管把人赶走,无论是谁……” 秦溪笑着点了?下头。 “无论是谁……” 抑扬顿挫得非常熟悉的?音调学着黎书青,霍云挤眉弄眼地从院门外探进个头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平平奶声奶气地鹦鹉学舌:“无论……是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黎书青板着脸暼了?眼霍云,很快冷脸就被霍云的?下一句话击溃:“在你抱着秦溪同志撒娇的?时候就在门外了?。” 秦溪羞得撇开目光。 “说得好像你没跟嫂子?腻歪过一样。” 就算半年没见,两个好友没有半点疏远,见面就先来了?一通互相打趣。 “让我进屋。” 谢郝云受不?了?两人隔着门就开始斗嘴,伸手推开霍云抢先进来。 “刚才有三轮车在你家门口?刚停下我家这口?子?闻着味儿就来了?。” 霍云身上还穿着制服没换下,包放下就在家念叨着要来赵家蹭饭。 结果下一瞬就听到摩托车上坡所发出的?轰鸣声。 那一箱箱的?泡沫箱子?一看?就是好吃的?,霍云抱上平平就不?请自来,哪还用请。 “霍云哥还真?是闻着味儿来的?……”秦溪笑。 “可别!”霍云举手喊停,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你还是喊青——书,哥哥吧。” 秦溪这回是真?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黎书青笑骂,一点没有打情骂俏被看?到而不?好意思。 “我就喊哥哥了?,怎么……还不?准我们?外人喊啊!”霍云怪叫。 “既然?这样!那我倒要说说谁结婚前还让我陪他去租录像带,还故意换了?……” “闭嘴吧你!” “别听他们?胡扯,家里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谢郝云不?像秦溪还是新婚,对两人的?打趣早习以为常,悄悄拉过秦溪追问起来。 秦溪也就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客厅的?事说了?说。 谢郝云撇撇嘴,不?屑地望了?眼客厅方?向:“黎书青说得对,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不?高兴就让她滚,真?当这是自己家呢!” “我嘴笨。”秦溪笑,扬了?扬拳头:“惹急了?直接动手。” “啧啧啧……”霍云连连砸唇:“以后我不?会在公安局大厅里看?到你俩因妻子?打丈夫被抓进来吧。” 这回连秦溪都不?想搭理?霍云的?贫嘴,接过平平挽上谢郝云。 “进去吧,今晚有海鳗正适合你和平平吃。” “果真?有好东西。”霍云叫。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看?到黎书青追着出去,老?太太瞬间就沉了?脸。 不?是针对秦溪,而是哭哭啼啼到她面前来哭诉的?苏静。 秦溪前脚离开,黎书青直接就说家里房间不?够,吃完饭后给郑姨母女开间招待所,让她们?去外面住。 “张奶奶,我不?是故意惹嫂子?生气,我没想到奶奶还在这新媳妇就敢摔门走了?……” “还有青书哥哥,我记得以前他对我很好的?,我以前都是喊他青书哥哥。” “苏静啊……”许婉华慈祥地拍了?拍苏静的?手,透过客厅玻璃窗看?到院里抱在一起的?小两口?,笑容里更是透着股满意。 苏静委屈地应了?声,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哭得梨花带雨。 她一哭,郑姨也委屈地直掉眼泪:“我姑娘就是好心办了?坏事,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来。” “那你现在就带她去招待所。” “……” 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朦胧的?苏静有些迷茫地望着老?太太。 明明轻拍她手背的?动作如此慈祥,但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商量余地。 “苏静啊!刚才奶奶的?话还没说完。”许婉华笑:“你道行还是浅了?点,这些年来想进我家门的?姑娘数不?胜数,长得比你好看?,家世比你强百倍的?不?少,你看?有一个成功了?吗!” 苏静双手一震,眼睁睁地望着许婉华抽回双手。 “我让小曾送你们?母女离开,去吧!” 许婉华摆手,依旧笑得是那样慈祥温婉。 秦溪抱着平平进门时,苏静母女正跟着小曾往门外走。 两人都板着脸,脸上泪痕未干,郑姨甚至有些茫然?,着重望了?眼秦溪后才闷不?作声地往屋外走。 “你们?来这儿坐。” 许婉华冲秦溪招了?招手。 “这是你家,走也是别人走!要拿出女主人的?气势,再不?济扇她两巴掌也行。” 外婆说得云淡风轻,说到扇巴掌时甚至轻轻抬了?抬手比划。 秦溪惊讶。 “外婆上了?年纪是有点头昏眼花,但还不?至于看?不?明白?事。” 许婉华笑,说着舒舒服服往沙发椅背上一靠:“难登大雅之堂的?小心思,懒得和她计较。” 苏静喜欢黎书青,那是几年前他们?老?两口?就看?出来的?事。 不?过看?外孙没什么反应,小姑娘也有分寸,所以就没掺和进去。 许是听说黎书青处的?对象就是个小饭馆老?板,这一下子?又起了?心思。 今天一进门见苏静那穿着,开口?闭口?提到黎书青,又说毕业申请去市一院上班,老?太太哪还能看?不?出。 人贵有自知之明……苏静这小姑娘却没有。 想到这,许婉华不?由多看?了?几眼黎书青。 不?知道就这么个冷冷清清话又少的?人怎么会那么受女同志喜欢,这些年上赶着的?人多得老?两口?都懒得数了?。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跟秦溪结了?婚。 这不?正说明她这个外孙媳妇有本事吗…… “那以后黎书青惹我生气,我也能把他赶走吗?”秦溪笑问。 “不?用你赶,外公就会用拐棍抽他。”许婉华说。 “打……打。” 平平咕噜噜地转着眼珠子?,总结出来黎书青坏人,抱紧秦溪脖颈朝他挥舞小拳头:“坏人,我爸爸是公安,公安打坏人。” “以后我就是秦溪的?家属,你敢欺负她试试。”谢郝云也帮腔,光表明完自己的?立场不?行,眼睛一横瞪了?眼霍云:“到时候也把你赶出去。” “我是你丈夫,当然?也是秦溪同志的?家属。” 霍云一脸严肃的?举手表态,势要跟黎书青撇清关系。 秦溪抱着平平使劲香了?几口?小脸蛋。 “以后平平就在我家好不?好?秦溪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要跟秦溪阿姨一起睡。” 平平被挠得咯咯笑开来,抱着秦溪的?脸也亲了?几口?。 “好。” “那可不?行。” 秦溪和黎书青同时答。 黎书青竟然?一本正经的?跟平平解释起来:“秦溪阿姨要和我一起睡,不?能和平平睡。” “不?行不?行,我要跟秦溪姨睡,不?跟坏人睡。” 平平小小的?心灵仿佛遭受到巨大打击,话还没说完就先飙出两行眼泪来。 指着黎书青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客厅里……一片哄笑。 第66章 大年初八, 晴。 大雪仿佛就在昨日,刚一过完年,天气就以很快的速度暖和起来。 拆迁全部?完成, 工地?正处于热火朝天的施工中。 “杨工, 工程进度方面您就放心, 只要不出意外,保证能在规定时间完工。” 头戴黄色安全帽的男人面对高?大男人,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丝恭敬。 在国内外拿过多个建筑设计奖的杨云章, 行事严谨,工作上的事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就是工地?总工与之交接也要小心翼翼,别犯了错。 杨云章终于是缓缓点?了下头,难得?地?没有在建筑进度上挑错。 工程部?副总经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即将面临一个难题。 工作上挑剔的杨云章,生活也不遑多让。 他偏偏挑了个接近中午饭点?的时间来,接下来中午又该去什么饭馆才能让这?位满意。 想来想去, 副总都没能拿出个主意来。 最后, 只能选择不会出错的高?档餐厅,例如寿北会馆应该……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不远处一个穿西?装的男青年高?声喊着“杨云章”正在努力地?挥舞着手臂。 “小朱。” 杨云章冲来人露出个笑容, 疾步迎了上去。 两人离开工地?, 趁着阳光暖人, 一同?慢悠悠的往电影院走去。 “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朱忠奎神秘兮兮地?说道?。 “就你还知道?什么好?地?方?” 杨云章松开恼人的领带, 胸口郁气仿佛终于吐出,难得?没有形象地?大大伸了个懒腰。 “怎么!这?次回来又跟你家老爷子吵架了?” “还不是为了成家那点?事。”杨云章讪笑。 就算在外事业有成风光无限,在自家老爷子面前就是个成天东奔西?跑连个家都不成的老光棍。 “反正待不了多久, 这?几?天就当陪老人家说说话。” 杨云章点?点?头:“只能这?么想,不过话说回来, 你打算带我去哪?” 走过电影院,入眼的是一条很是繁华的街道?。 今天似乎是赶集日,街上连车都走不通,小摊子都快摆到路中间了。 刚舒缓没多少的心情又瞬间被嘈杂烦闷所取代。 “来吃饭,还能来干什么!”朱忠奎笑,手指往路边一指,灵敏地?避开了个倒退差点?撞到的人,晃眼一看立刻惊喜地?叫了声:“柳雪花同?志。” 杨云章刚看清楚招牌上报刊亭小吃店的名字。 柳雪花很忙,只是招呼了一声,就赶忙提着菜往饭馆赶。 “今天就让你见识下我们寿北民间的小饭馆。” 朱忠奎笑,拽着杨云章钻出人群,好?不容易才来到小饭馆门口。 一家不大的很普通的,甚至一点?都看不出美食店模样的小饭馆。 杨云章静静看了门口两眼,倒是很快被墙边树下的石磨所吸引。 “今天的豆花和豆腐没有啦,大家明天请赶早。” 进入厨房放下菜的柳雪花眨眼间又钻了出来,冲门口排队的人群高?声道?。 “怎么会没有了,门口不是还在磨黄豆吗?” 有人立刻不满地?高?声问道?。 那树下两个人哼哧哼哧地?推着石磨,两大桶里?可都是豆浆。 “那些是留着中午做菜的。”柳雪花嗓子都有些喊哑了,回答完食客们的问题,又跟这?加上:“牛杂和牛肉也没啦 ,大家明天赶早。” “不是才开始卖吗!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食客们骂骂咧咧地?从队伍中走出。 关了一个月的门,好?不容易等?到开门,还没见着要买的东西?就没了。 正在这?时,秦溪走出来,对在大堂里?取生蚝肉的几?人说道?:“生蚝够了。” 听到有人问,于是歉意地?冲大家拱了拱手:“明天才有牛肉送到,今天我们没买到多少牛杂。” 刚恢复营业第一天不是牛肉送货来的日子,冰箱里?又没存货。 昨天从屠宰场买来的牛肉还得?留一部?分中午卖,能单卖的数量就更?少了。 对于这?个解释,食客们还算能接受,纷纷嚷着明天要多准备些,这?才离去。 人走了大半,杨云章终于看清了说话的秦溪。 “别看饭馆小是小,赚得?可比你我一天都多。”朱忠奎笑。 “那还真是人不可能貌相。” 两人越过等?着买海鲜的其他食客走进店里?。, 柳雪花这?才有空跟朱忠奎寒暄几?句,但也仅仅只是几?句,立刻就因其他事被人喊走了。 “朱律师,秦溪在厨房,你直接进去跟她说。” “好?。” 朱忠奎笑,直接绕过屏风走进后厨。 后厨不用开灯就很亮,靠窗的三口大锅都在冒着热气。 “朱律师,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你吹到我这?个小店来了?” 秦溪没抬头,看似很专注地?搅动着锅里?,勺子一圈圈在锅里?划动,豆浆在肉眼可见下逐渐凝固成了豆花。 朱忠奎正是帮几?人拟定合作合同?的律师。 何刚退出后,秦溪几?人重新签订合同?,和渔船老板的合同?也是聘请得?他。 现在可以算得?上秦溪的专用律师,凡是有法律上的问题都是咨询他。 “带个朋友来吃饭。”朱忠奎好?奇地?往灶台边凑了过去:“秦老板得?帮我们准备点?好?菜。” 两锅豆腐他认识,可边上那锅黑乎乎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实在分辨不出是什么。 “蚝油。秦溪笑:“今天到了不少生蚝,个头太小的我就拿来熬点?蚝油。” 生蚝就是二三月份最为鲜美,用来熬制蚝油出汁率最高?。 杨云章诧异挑眉。 沿海城市的好?些餐厅都不一定舍得?用生蚝来熬蚝油,没想到这?么个离海千里?远的小饭馆用得?竟然?是真材实货的蚝油。 朱忠奎不认识,又好?奇地?问了问秦溪吃法。 秦溪跟他说了几?种?吃法,又笑着说等?会让两人带点?回家试试。 “饭馆里?好?像没位置了,要不然?你们去院里?坐?” 墙壁上贴满的两排单子都是中午预定菜单。 不仅店里?没位置,两人想要吃上的话可能还得?等?好?一会儿。 “都是自己人,你先紧着其他人忙,我们就坐着玩会儿。” “成!”秦溪笑,招呼着刘代周就在厨房外的后院树下给两人支了桌子。 天气不冷不热正好?,柿子树长出的嫩芽卸去一小部?分刺眼阳光,让坐在树下的两人很是惬意。 刘代周给两人搬的板凳带了椅背,还倒了泉水泡的茶叶。 朱忠奎坐着坐着竟觉得?有些犯困起来。 晃眼一看,发现好?友杵着下巴好?像看什么看出神。 顺着目光看去,发现他看得?正是玻璃窗后忙碌的秦溪。 “别看了,人家已经结婚了!”朱光奎使劲推了下杨云章:“人家对象可是咱们市里?最有名的心脏专家。” “乱说什么呢!” 杨云章皱眉,虽说心里?有那么点?点?遗憾,不过刚才他真不是对人家有那种?想法才看的她。 “那你在看什么?” “我就是想起我妹了。” “你妹妹找到工作了吗?”朱光奎问。 杨云章的妹妹杨芸,十年前为爱跟家里?决裂,非要跟着个机械厂工人去了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建设三线。 后来那人跟厂子里?的女同?志搅合在一起。 杨芸给家里?人写?信要回城闹离婚,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突然?说不离。 听说前两年还是最终离婚收场,杨芸自己带着孩子回了城。 “工作是找着了,可累死累活根本养活不了两个孩子,我给她钱又不肯要……” 杨芸脾气倔,回城之后不肯接受家里?帮助,非要带着孩子在外自己租房子。 结果到头来只是苦了自己和孩子。 “估计杨芸就是不想一辈子靠你们,她从小就独立,要不咋会吃那么大个亏。”朱忠奎摇头叹气。 “你说我妹妹要是像秦老板就好?了,就算我出国也不用担心她了。”杨云章叹。 朱光奎脑中灵光一闪,撑着桌子立刻站起身来:“你跟我到外面来看。” 门口上,贴着张招人的告示。 其中有一条招厨师徒弟的让杨云章眼前大亮。 不限年纪,不限性别,只要勤恳踏实。 五十块的工资可以忽略不计,但后面有一条学出来可以入分店做掌厨的条件才是最吸引人。 “这?是为分店培养主厨吧?”杨云章喜。 “让你妹妹来试试?”朱忠奎问。 杨云章摇头:“我另外找师傅交她厨艺,以后出来自己开个小饭馆。” 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单干来得?自在,何况秦溪这?么年轻,杨云章对她的厨艺并没有那么肯定。 朱光奎摇头笑了笑。 他知道?没有尝到秦溪手艺前,说什么都是白搭。 两人又重回后院坐下,没多会儿,菜端上来了。 朱忠奎没有点?菜,上得?菜都是秦溪做主。 “秦溪专门留得?豆花牛肉,还有道?酸菜鱼,都是家常菜。”柳雪花送上菜。 两个人四道?菜,三荤一素。 菜刚放下,刘代周又搬了张桌子来。 柳雪花刚想问是谁来了,就看见赵国庆和许婉华在小曾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赵爷爷,许奶奶。” 柳雪花也赶忙上前去扶许婉华。 后院靠墙是洗碗池,地?上长期有水,积存久了地?面有些滑。 “你赵爷爷吃惯了外孙媳妇做的饭,一顿饭就受不了了。”许婉华笑。 秦溪嫁进来就一个月不到,短短时间抢先养刁了老两口的嘴巴。 今天饭馆才开第一天,赵国庆就吃了一顿郑姨做的早饭,中午说什么也不在家吃了。 赵国庆哼了一声,倒是没说出辩驳的话来。 “外公。”秦溪突然?小跑到厨房口:“今天有牛杂,还有红烧肉,你要吃什么?” 赵国庆笑得?眯了眼:“两样都吃。” “知道?了!” 秦溪又很快缩了回去。 现在的老人不像前世,高?血压高?血脂方面的疾病都少,想要吃肉秦溪不会阻止。 赵国庆坐下,柳雪花跑前跑后地?泡茶。 “一会回家的时候咱们带点?泉水回家,这?泉水泡茶是比咱家的白开水好?喝。” 赵国庆自觉是个粗人,连他都能尝出来的好?坏,许婉华又怎么喝不出来。 “是不错。” “可不止泡茶,店里?的豆腐就是用泉水点?的。”柳雪花笑:“早上来买豆花的人都能排出二里?地?去。” 杨云章觉着有些夸张,但某些方面说得?也算是事实。 放在他面前的豆花牛肉颜色鲜亮,豆花雪白,微卷曲的牛肉片,再配上点?翠绿色小葱。 光是颜色就让人食欲大开。 赵国庆看了好?一会儿,等?杨云章将豆花吃进嘴里?,神色微变,吃了牛肉后上升到大变,这?才得?意地?开口。 “怎么样?我外孙媳妇厨艺了不得?吧?” “很了不起。”杨云章放下筷子,郑重地?点?了下头:“能把简单家常菜做出令人难忘的味道?,就是厨师的本事。” 再浓郁的麻辣味都掩盖不了豆花清甜。 牛肉和豆花同?样嫩滑,舌尖轻轻一卷就在嘴里?融合。 麻辣鲜香四个字都占全了。 “小伙子有眼光。”赵国庆乐呵呵地?收回目光。 杨云章才再次拿起筷子,抬头想跟朱忠奎交流两句,哪知抬头看去,好?友埋头吃得?正欢。 “尝尝这?个酸菜,煮鱼真是太好?吃了。” 朱忠奎被那道?水煮鱼迷住,连吃下小半盆之后才夹了筷子黄焖虾换换口味。 “不知道?店里?的酸菜鱼能不能带走?” 杨云章尝过,立刻想到了家里?就好?酸辣这?口的老太太。 “要不你晚上带个锅再来买,这?会儿中午饭时间都过了。”朱忠奎提议道?。 杨云章想了想,扶额笑道?:“我都吃糊涂了。” 吃完饭,杨云章找秦溪先预定了晚上的几?道?菜。 为了这?顿晚饭,他专门打车前往又打车回,出租车钱都能赶上饭钱。 杨家住的还是早些年杨老爷子单位分的公房。 三房一厅的屋子,如今就住了七八口人。 就算杨云章说要给家人换房子,最后还是被父母拒绝,妹妹杨芸倔强的样子多半来自老爷子。 “哥。” 杨芸带着两个孩子前脚刚到家,杨云章和侄子端了两个盆跟着走进家门。 “快坐,咱们趁热吃。”杨云章赶忙招呼家人。 酸菜鱼果然?很合老太太胃口,一向?节俭的她破天荒没怪浪费。 老爷子特别中意牛杂锅和豆花,最后还用汤泡了饭。 吃完饭,杨芸带着孩子就要走,刚下楼就被杨云章喊住了。 “哥,你不用给我钱。” 夜色中,杨芸看到二哥独自一人追来,以为他又是想单独拿钱,忙压低了声音拒绝。 “不是要给你钱。” 杨云章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他们杨家尽出犟种?,从老到小都一样。 杨芸停下步子,等?杨云章说明来意。 “你看这?个,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中午杨云章和秦溪说起收徒的事儿,她直接写?了张具体条件和出师之后的工作方向?。 他干脆就把那张纸带回来给妹妹自己看。 巷子里?光线不好?,杨芸好?不容易在路口找到个路灯才看清纸上写?的字。 “秦老板准备开分店,以后分店的掌勺就由徒弟说了算,至于工资你更?不用担心。”杨云章也在旁边解释。 大嫂在医院食堂上班,工资涨了好?几?次也才五十八块一个月。 五十八块还没有人饭馆服务员六十块的高?,而且听柳雪花同?志说还能带孩子去店里?吃饭。 以后要是能出师,工资还能跟店里?效益挂钩,一个月拿千把块都不是问题。 “你别看……” 杨云章的话还没说完,杨芸就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事说来还真是巧,杨芸不是才听说秦溪,她从隔壁邻居大姐的那早就听说过这?个小饭馆。 大姐的老公罗永全就在小吃店上班。 去年她跟大姐认识时罗家连吃饱饭都难,可这?就短短一年,人家家里?都买了洗衣机。 街坊领居都知道?那是托了罗永全在一家小饭馆里?帮人收钱端盘子。 “如此说来,秦老板确实没有半点?夸大。”杨云章摇头轻笑。 说出去谁信,一个私营小饭馆的服务员,工资竟然?比三级工都高?。 “我就是担心人家能不能看上我。” “如果你不去,那连看上的机会都没有,就算不合适你再回家就是,又不会少块肉。” “你说得?对。” 昏黄灯光下,杨芸终于露出回城几?年以来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告别二哥,杨芸领着孩子们回到她花七块钱租住的房子。 在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孩子们睡了后又去了趟罗家。 罗家的房子也是租的,不过杨芸认识徐大姐时,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屋子里?。 今天来到罗家一看才发现,他家又租了两间屋子。 两个孩子住一间,剩下那间是单独的厨房。 一问才知,徐大姐肺不好?,在罗永成老板秦溪的建议下,单独租了一间做厨房。 “老实说这?厨房我用得?也少,大多都是你罗大哥端饭菜回来给我们吃。” 正说到这?,才刚下班的罗永成正好?推门而入。 “杨芸妹子也在呢!正好?……今天店里?有牛肉汤没卖完,老板让我们带回家给孩子喝。” 几?乎就在他开口说话的同?时,住隔壁屋子的两个孩子叫着就冲进了屋里?。 “爸,今晚带什么好?吃的了?” “是牛肉的味道?,好?香啊……” 罗永成把饭盒递给两个孩子:“你们端到厨房里?热热,底下还有肉肠……专门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孩子们欢呼而去。 徐大姐拉着丈夫,把杨芸专门来家的原因说了说。 罗永成听完,一秒都没有犹豫地?赶忙道?:“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要不是年纪大了体力不行,我一定要拜老板为师。” 当初一齐进店里?的三个人,杨金花和刘代周都已经确定要跟着秦溪学厨。 好?在秦溪让他以后负责总账,为此还找学校报了个会计班,这?才让他心落了地?。 “罗哥,在店里?上班真这?么好??”杨芸心里?还是不定。 “我这?么说吧!”罗永成想了想道?:“人这?一辈子活着不就是图个吃饱穿暖,再有些盼头。” 吃饱穿暖对罗永成老说已经不是难事,他现在只想走得?更?远更?好?,给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妹子你也看见我家,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徐大姐满脸笑意,很是满足现有的生活。 罗永成却不满意眼下。 不过秦溪跟他交底说过的未来规划罗永成不会轻易和其他人说。 而且杨芸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同?事。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对杨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什么是盼头,你自己亲眼来看看就知道?了。” 杨芸重重点?头。 这?一夜,她几?乎没睡着。 天刚亮,把孩子交给母亲照看着,急急忙忙地?赶往小吃店。 她到时,天还没怎么亮。 店里?却已经亮起灯光,几?个人在大堂里?有说有笑地?忙碌着。 锅里?突突冒着热气,香气飘散,杨芸站在门口吞了好?几?下口水,这?才鼓足勇气开口:“同?志你好?……” “杨芸妹子,快进来!” 正对着门口的罗永成一抬眼就看到了杨芸,赶忙放下手里?的葱笑着站起来。 “罗老师,你亲戚啊?” 杨金花端着个比头还大的碗从前台探出头来,吃得?满嘴都是油光。 “不是。”罗永成把人往店里?带:“你先坐一会儿,老板和柳同?志去屠宰场买猪肉了。” 招呼完杨芸,罗永成才把杨芸来应聘的事告诉大家。 杨芸坐了一会儿,发现大家都很忙碌。 干坐着也无聊,所以她积极主动地?站起来接过了和面的活儿。 秦溪回到饭馆时,就见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志正在那和面团。 拉面的面偏硬,想要揉打到适合拉面的程度,需要相当大的手劲儿和持续力。 杨芸的手劲儿显然?不合格,揉了没几?下杨金花就急得?自己接过去继续揉。 秦溪专门交给她的技巧,正适合这?个吃得?多力气也大的姑娘。 “你好?,你是杨芸吧?”秦溪把肉交给刘代周,对杨芸招了招手:“跟我进来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好?。” 秦溪很年轻,长得?又好?看,很难让人跟大厨联系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因自己的浅薄认知后悔了。 秦溪动作很麻溜,诺大一把菜刀在她手下就跟塑料一样轻盈。 刀下出来的肉薄如蝉翼,期间还能抬起头来跟她聊上两句。 “你哥哥跟我说过你的情况……” 杨芸三十六岁的年纪,要从头来学厨艺说实话已经有些晚了。 不论是知识接受速度和体力都不能和刘代周相比。 但恰巧因为她三十五还是个单亲妈妈,才让秦溪动了恻隐之心。 这?世界上没有谁比一个母亲的毅力还要强。 要强,坚强,秦溪非常欣赏杨芸身上的这?两种?品质。 “三个月的试用期,要是三个月后我满意才教?你厨艺,如果没通过也可以在店里?当个服务员什么的,要是连服务员都不合格,那……” 那再怎么倔强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干活。”杨芸立刻保证道?。 “那你就从剥螃蟹开始吧,一会我要出去拉海鲜。”秦溪说。 找徒弟为开分店做准备只是其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秦溪想逐渐从小饭馆的厨房里?脱身。 不管是为了其他想做的事还是刚成立没多久的小家。 秦溪总要有时间能放心做其他事。 去年有意无意就开始培养刘代周和杨金花,现如今两人已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有了他们存在,秦溪才能放心地?去厂子里?海鲜拍卖。 想到这?儿,秦溪走到门口冲大堂里?说道?:“今天只卖中午。” 午饭晚饭缺了她……还是不能营业。 “你要干什么去?”柳雪花马上问。 “今天郝云姐家平平过生日,我去掌勺。” “老板,你去就行,晚上我和刘代周守着店卖面条和粥。”杨金花提议,刘代周赶忙点?头。 其他人也说晚上要在店里?继续营业。 光凭这?两样,晚上都能坐满整个店,关门至少损失几?百块钱。 “那你们看着办吧。” 员工积极,当老板的只会高?兴。 *** 寿北市,拥军巷。 孩子生日,霍云就邀请了几?家相熟的人来家里?吃顿饭。 谢郝云怀有身孕不便,厨房的活儿就落到了秦溪身上。 “我不是让你不要拿菜来吗,家里?我都买了!” 忙完中午,秦溪提了不少虾和海鳗鱼来,数量多得?谢郝云都觉着不好?意思。 让秦溪来帮忙做饭还不说,竟然?还要她花费。 “以后有得?是你回报的机会。”秦溪笑。 刚举起胳膊,黎书青就非常有眼色地?上来系围裙。 “我来帮忙!” 中午才忙完几?桌,回家还要继续,黎书青心疼秦溪,主动提出帮忙。 秦溪转身,笑眯眯地?指了指盆里?的网兜:“那杀鳗鱼怎么样,手术刀你用得?那么灵活,鳗鱼肯定处理?得?很棒。” 黎书青笑。 其他或许不行,这?解刨肢解海鳗鱼的活还真是他拿手的。 那副血淋淋的场景,直看得?霍云胃里?翻涌,对夫妻两竖起两个大拇指。 “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手起刀落,一个小刀翻飞。 ……都不是好?惹的主。 “何姨呢?” 两位客人在厨房里?忙活,作为主人家的保姆阿姨却不见了人影。 谢郝云在家里?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有些奇怪地?又回了厨房。 霍云也很奇怪:“这?几?天何阿姨老往外跑,也不知去哪了。” 黎书青笑:“肯定是去我家找郑姨了。” 几?人奇怪。 反正厨房里?就他们四个也没外人,黎书青说起话来也就没避讳。 把年前郑姨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两人说了说。、 秦溪又加上后来的面粉受潮,还有“我发现家里?的大米都是陈米,部?队可不敢送陈米吧。” “那你们怎么还不让她滚!”谢郝云气愤道?。 “走肯定是要她走,可走之前总得?把以前贪的钱都还回来吧。”秦溪笑。 黎书青跟着接话。 “小曾那边已经查到消息了,而且这?事和你家何姨也有关系……” 拥军巷里?的几?家阿姨在长年累月同?买菜的路途中,建立了不浅的交情。 开头几?年郑姨还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生怕被赵国庆那个暴脾气发现了。 一直到几?年前家里?的米起霉,郑姨胆战心惊地?丢了一大袋米,家里?没人发现更?没人过问。 于是她胆子就大起来了,渐渐地?还把这?些小把戏交给了何阿姨。 七几?年时她们就已经是黑市上的常客,通过卖好?买差赚了不少钱。 开始会掺杂一些好?的,老两口也吃不出来。 而且两人和黎书青都经常不在家吃饭,所以这?郑姨的胆子也就越发大了起来。 至于她们换来的钱去了哪,当然?全都寄回了家…… “我通过邮局的人查到,郑姨每个月初一都会去邮局寄钱,几?十上百的都寄过。”黎书青冷笑。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被吓了一跳。 邮局能查到的记录,六年间陆陆续续寄回去的已经超过四千块。 要知道?六年前一级工的工资每个月才二十五块。 黎书青怀疑郑姨不仅倒卖家里?的物资,还偷过外公外婆的钱。 “她们胆子怎么这?么大!”霍云怒。 “外公外婆现在在家里?就是处理?这?事?”秦溪问。 难怪霍家今天这?么冷清,应该好?几?家受害的都聚集在赵家了吧。 黎书青点?头。 “我去看看,要是性质恶劣,她们一个都别想跑掉。” 霍云把孩子放下,黎书青也站起来洗干净手表示要一同?前去。 “外婆心软,我也去盯着。” 两人匆匆离开,只留下两个想去看热闹却去不了的人。 “我有时候真是佩服你,我嫁进来几?年都没发现何姨背地?里?竟然?是那种?人!” 谢郝云干脆搬了个椅子来厨房坐着和秦溪聊天。 “就是多留意点?自然?就看出来了,陈米和新米你还能分不出来?” 那可是前世多年练习出来的能力,认人不行,认食材是一看一个准。 “以后这?何姨我是不敢用了……”谢郝云有点?为难:“可一时半会不知道?要上哪找人去?” 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平平没人照顾也不行。 “慢慢找,一时半会找不到就带来我店里?,我帮你看着段时间。” 谢郝云的婆婆靠不上,霍云工作又忙。 而且她也很喜欢乖巧的平平。 “我先找着,实在找不到再来麻烦你,”谢郝云无奈道?,随即又好?奇起几?位长辈会如何处理?那些阿姨。 几?家阿姨,最长的在拥军巷里?干了得?有十来年,短的也五六年、 亲近得?那和家人都差不多,又怎么能说送公安局就送的。 秦溪赞同?点?头。 不说其他家,她家,外婆心软好?说话,否则黎书青又怎么会要亲自回去一趟。 外公外婆下不了的狠心,黎书青就代替他们做。 第67章 拥军巷, 赵家?。 秦溪以为这?件事在各种证据确凿下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可事情远比她想得要?慢,而且没多久,霍天就跑来让秦溪回家一趟。 郑姨本来已经支支吾吾地表示钱都寄回家?了, 但随着苏静的突然到来, 事情峰回路转, 母女俩咬死了不承认有错。 苏静还反咬一口秦溪胡乱编造罪名,不知道心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赵国庆看郑姨母女继续嘴硬,干脆让霍天?喊秦溪回家?一趟, 亲口告诉大家?她的发现。 秦溪猜,郑姨扣来的钱多半是?进了苏静口袋,所以不甘心就此把钱吐出来。 或许……根本就没钱可吐了。 秦溪洗干净手,跟谢郝云两人回家?。 客厅里并没坐多少人,路上霍天?告诉两人,认下贪污克扣的阿姨都被各自带回了家?收拾东西。 现在剩下的就郑姨和霍家?的保姆何姨。 赵国庆神色阴沉,双手握着拐杖立在沙发前?, 身体?微微前?倾, 显然在发怒前?兆。 “原本我打算念你在我家?十?多年的份上,你回老家?事情就算结束了,但既然你们母女喊冤枉, 今天?这?事咱们就掰扯清楚了……” 赵国庆重重一跺拐杖, 看向秦溪。 秦溪点头微笑, 目光略过满面支持的黎书青, 指了指厨房:“外公外婆和霍爷爷跟我一起来厨房看看就知道了。” “看就看,我看你要?怎么污蔑我妈妈!” 刚才应该狡辩了不少话的苏静嗓子已有些沙哑,狠狠瞪了眼秦溪后伸手去拉郑姨:“妈, 被冤枉了你一定要?说出来。” 郑姨点着头,表情空洞, 好像根本没听清楚苏静说的话。 她努力地回忆着厨房,想到那块猪肉已经换了,又想起面粉重新买了两袋子。 总之想来想去,露出破绽的地方她都应该填补过。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厨房里。 秦溪果然径直走?向了五斗柜,越过第一层直接拉开第二层。 拿起米袋子拉开扫了一眼,然后捧着回到长?辈们面前?:“霍爷爷你看这?米,部队会发这?种米给外公吃吗?” 泛黄的陈米,轻轻用指头一碾就碎成了渣。 在场的长?辈们都是?苦日子过来的,陈米新米哪看不出来。 霍老爷子当即就黑了脸,抓起一把米握在掌心用力,碎成渣的米从?掌心缓缓漏出。 “不仅是?陈米,有一部分还是?受潮之后晒干的陈米。” 秦溪满意点头,步子一转又去了放面袋子的柜子。 她今早出门前?就发现郑姨重新买了两袋子面,但正是?这?两袋子面,才让证据坐实?了。 “外公,霍爷爷你们再看这?袋子面粉……” 秦溪把年前?郑姨说面粉受潮所以丢了的事一说,郑姨果然立刻高声辩驳:“我没说过,面粉明明在这?,你还想诬陷我!” “不是?你后来买的吗?” 秦溪笑,指着袋子上一排寿北龙南面粉厂几个字眼。 “龙南面粉厂是?私营厂,而且是?去年才成立的厂子,部队里会采购私营厂子做军人家?属的生活物资?” “……” 龙南面粉厂秦溪熟啊…… 饭馆用得真是?这?家?的面粉,面粉质量高而且价格比国营厂子便宜了三分之一。 郑姨就算想到填补窟窿,本性使然也要?图便宜。 高低今天?买来得是?家?国营厂子面粉,这?个证据秦溪都不会利用。 这?还不算完,秦溪在厨房转了一圈,连酱油都能说出是?在私人作坊里打的散装酱油。 苏静的脸越来越黑,指甲嵌入掌心留下深深的血痕。 说实?话,她没想到郑姨竟然换得这?么彻底,连国营商店买的酱油和醋都换了。 担心被赵国庆看出来,还故意撕了标签。 调料是?可以不承认,但面粉和米的事无?论?如?何都狡辩不了。 “其实?这?些都是?小东西,真正的大头应该在外婆那。” “我?” 许婉华不解,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立刻转身。 她去的方向不是?卧室,而是?书房。 步履匆忙甚至有些凌乱,俨然不同往常那般永远淡淡而温柔的样子。 门被推开撞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书房里很大,原本是?两个房间打通做成的一间。 屋子正中一张大黄花梨桌,左右两边都是?书架,摆满了书和大大小小的盒子。 每边各三个书架排成列。 许婉华掠过靠近门边的书架,走?到右边靠墙边的架子踮起脚尖。 许婉华刚走?过去,郑姨双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 秦溪惊讶地侧头看了眼。 她那句话的意思原本是?说钱票来着,看样子许婉华在乎的东西另有其他。 “郑小花!” 盒子一打开,许婉华神色冷厉,直接连名带姓地叫出了声。 而随着她将堆在角落和架子上的盒子都一一打开后,郑姨面前?多了十?来个空盒子。 “妈!”苏静见势不妙,心里接连咯噔几声,扑通一声跪下猛地扯了郑姨的胳膊:“你是?不是?真拿人家?东西了。” 许婉华喘着粗气,缓了好一阵才终于找到自己声音。 “那些东西你都卖到哪去了!都卖了多少钱!” 郑姨垂下头,这?下子再也找不到狡辩的话,呜呜哭了一阵后终于缓缓交代。 “都卖到了黑市……卖多少钱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国内拍卖会上一个随便都能卖到几十?万……” 许婉华说到后来,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似是?已经下了某种决定,声音变得越来越冷。 这?可把在场的大家?都吓了跳。 赵国庆举起拐杖,结结巴巴地指了指那些盒子:“你那些破……破罐子值几十?万。” “有些还不止。”许婉华挑起唇角,指着个空木盒子:“这?里面的那对?汝瓷酒杯,今年国内单只价格拍到了一百多万。” 秦溪震惊的下意识看向黎书青。 没想到自家?对?象的表情也正处于一种玄而又玄的奇怪表情。 看看那些空盒子又低垂眉眼想了想,随后龇牙倒吸了口凉气。 秦溪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趁许婉华报出价格的同时低声问:“怎么了?” 黎书青长?臂一伸,揽住秦溪的腰拉到怀里,凑到她耳边低语:“你放肥皂的碟子就是?我从?这?屋里找的,小时候我还摔坏过不少。” 秦溪:“……” 许婉华说完,幽幽叹了口气。 “就是?六几年我存得这?些东西都没受到一点迫害,没想到竟然毁在了我信任的人手上。” 郑姨的脸早已雪白一片,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 许婉华说得那些钱,她就是?死十?次估计也还不上。 “我……我就卖了几千块钱,那个人说……说不值钱的。” 最开始她听人说黑市里有人高价收白米白面,所以就从?家?里抠了点拿去卖。 尝到甜头后就卖些补品以及票,之后胆子越来越大。 用那些钱给老家?盖了新房,又让两个儿子娶了儿媳。 老两口不关心俗物,从?不过问吃喝拉撒的事,每个月月头只管拿生活费给她,月底从?不会问花了多少。 她从?开始偷偷摸摸到后来名正言顺地出门,一次都没被发现过。 黎书青工作忙,偶尔会问两句情况,她也都能随口应付过去。 五年前?,一直收东西的老板突然问她雇主家?里有没有老玩意儿。 她想到了许婉华一直堆在角落的那几个瓷碗。 带去一看,那人竟然出五百块一只买了那几个碗,郑姨克扣几年的钱都没那几个碗值钱。 抱着书房里东西多,许婉华或许不会发现的侥幸心理。 她一次次偷东西出去卖,还专门选那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想着再卖几件就辞了保姆的工作,跑去北市投奔女儿,就算许婉华想找她也找不到。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那些旧东西竟然那么值钱。 “你是?遇上了懂行的骗子!”许婉华厉声打断:“不管是?谁骗了你,你去公安局说吧。” “许奶奶,我妈也是?被人骗了,你放过她一回吧,我们把卖的钱还您……我们还您……” 事情闹大了…… 苏静心里终于慌了,哭喊着抱住许婉华的腿。 要?是?郑姨劳改留下案底,基本就断绝了她毕业之后进机关单位的希望。 “霍云。”许婉华后退两步:“好好问问东西卖给了谁,看能不能追回来。” 希望纵使渺茫,她也想试试。 霍云点头,折身回客厅,给局里打电话。 现在可不是?中饱私囊那么简单的事,涉及到巨额金钱,已经属于严重的经济犯罪。 “许姨,我错了,求你放我这?一回,要?是?我去坐牢,家?里孩子们咋办……” “郑小花,那些东西是?我留给书青和秦溪的,你都知道为子孙后代着想,怎么不想想我呢!”许婉华冷声道。 “留给你的。”黎书青笑,附到秦溪耳边亲了口,低声道:“就是?拿去当夜壶外婆只会夸你做得对?。” 谢郝云斜眼,抱着平平夸张地抖了抖身子。 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娘家?亲戚都羡慕自己找了个干部子弟要?享福。 可没嫁进霍家?不知道,家?里破事一大堆。 哪像人秦溪,那才是?真嫁进了福窝,以后躺床上一辈子都不愁吃喝。 “别乱说话。”秦溪笑骂。 余光扫过,忽然间苏静拽着郑姨站起来,边说着饶命的话边往门口走?过来。 说什么要?主动交代事情,争取宽大处理。 苏静的眸光在一群看似老弱妇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抱着平平的谢郝云身上。 “妈!” 一声尖叫后,苏静突然往谢郝云冲来,确切的说是?露出的缝隙跑去。 看来是?知道今天?逃不过,这?就打算跑了。 秦溪拉着谢郝云往旁边让开,等苏静跑过去后,伸出右手拽住了郑姨的后脖颈。 接连两声,苏静和郑姨扑倒在地。 秦溪赶忙放手……不关她的事。 肩膀挨了一拐棍,赵国庆箭步上前?右手抵墙一个转身,狠狠又抽了苏静胳膊两下。 剧痛袭来前?,她……撞上了墙壁。 母女俩一前?一后撞墙摔倒,苏静捂着脸尖叫哭喊。 雪白墙壁留下的血迹顺着她滑下划出了长?长?一条。 赵国庆收回拐棍,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老子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你们真以为我老了就没用啦!” 秦溪想鼓掌,艰难忍下了。 霍云打完电话走?过来,摇头对?两人说道:“也不想想,这?里是?拥军巷。” 十?多分钟后,公安局的同志们赶到。 关乎军人家?庭的案件,局子里相当重视,派出两个小队来抓捕罪犯。 何况去年赵国庆刚在公安局里发过威,大家?一听到这?个名字,皮都要?提起来才行。 秦溪他们一家?四口都不用去公安局,就在客厅里做完笔录,等待消息就行。 公安局副局长?连声保证审讯完就会把结果送来。 他们一走?,霍家?人也说要?回去看看自家?有没有丢东西。 能站在如?今这?个位置的,谁家?没点家?底。 但秦溪没想到,他们家?的家?底竟然如?此丰厚。 “你们的外公是?个粗人,好多事跟他说根本说不明白。”许婉华把秦溪和黎书青喊进书房:“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给你们留的,正好趁这?个机会交给你们。” 外婆生于书香世家?,爷爷和父亲都有收集古董和各种字画的爱好。 她是?许家?独女,那些东西自然而然就成了嫁妆全部跟着来了赵家?。 赵国庆不懂古董,但绝对?尊重许婉华的爱好,抗战胜利回到家?后专门做了几个架子来存放这?些东西。 然而,当许婉华掀开墙壁的古字画,墙角忽地弹出块木头的时候,意味着这?才算真正开始。 许婉华踩了下木块,接着轻轻一推墙壁。 后边竟然出现了个向下的楼梯。 “去拿个手电筒。”许婉华说。赵国庆应该早知道那个暗道,摆了摆手道:“我腿脚不好,就不下去了。我去看看老霍咋处理那个保姆阿姨。” 许婉华不管他,领着小两口沿着楼梯往下走?。 “你知不知道?” 黎书青摇头,要?是?知道他现在就不至于张着的嘴都无?法合拢。 一个面积大概有五六十?平的地下室,按照位置推断,就在书房正下方。 “这?个密室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许婉华把蜡烛放到墙边的烛台上,昏黄烛光勉强照亮了密室里的情景。 六排架子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盒子,地上凡是?能放东西的也都堆了箱子。 “这?些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嫁妆,当年不舍得被糟蹋,所以全都存到了地下……” 这?满满一屋子古玩,才是?外婆真正的嫁妆。 许婉华举起手电筒,照到身边的一个漆红色箱子上:“书青,打开箱子。” 黎书青伸出手的瞬间有些犹豫,秦溪猜出他这?是?洁癖使然,便抢先伸手挑开了盖子。 “……” 要?怎么形容这?种震撼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呢。 原来外婆祖上不仅喜欢玩古玩字画,更喜欢……金银珠宝。 整整一箱子金银珠宝首饰和金锭子,货真价实?比秦溪拳头还大的金锭子。 “当年抗战,我和你外公捐了大部分,现在就剩这?一箱了……你们放心。” 许婉华还因此得了枚勋章,由国家?领导亲自接见感谢过。 正是?因为如?此,特殊时期赵家?都没受到一点影响,根本不敢有人从?她身上扣成分。 “原本是?打算留着给书青娶媳妇的,没想到娶的媳妇儿比他会赚钱多了。”许婉华摇头轻笑:“先留着吧,要?是?以后不缺钱,就全捐了吧……” 秦溪完全被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她现在可算是?完全理解为什么外婆会对?俗物一窍不通,也根本不关心柴米油盐。 不缺啊……什么都不缺! “小财迷。”许婉华隔空轻轻点了点秦溪的鼻尖:“这?间屋子以后上把锁,钥匙交给你保管。” “好。”秦溪笑眯眯地应了。 看许婉华要?上楼,赶忙狗腿子似地甩开黎书青去搀扶。 “家?里找保姆阿姨的事就交给你,最好找个离拥军巷不远,晚上能回家?住。” “我托人问问,一定找个老实?可靠的。” “我和你外公商量过了,以后吃饭就去你店里,晚上吃完饭就等你一起回来。”许婉华握着秦溪的手,满面欣慰。 就算刚才秦溪表现出了一副“贪财”的模样,可是?眼底里并没有半分贪婪。 那种高兴是?真高兴,却又与天?降横财无?关! “好,那我多买点外婆爱吃的菜。” 虽然说秦溪收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但并没有打乱她接下来的既定目标。 *** 寿北市,杨林区。 跑了几趟终于从?收音机厂拿到可租赁仓库的各种手续。 合同期为五年,第一年租金为三千,此后每年递增百分之十?,合同期满再商量续租问题。 “你看这?个仓库位置不错吧,挨着大马路。” 在跟厂子里协商租期时,刘建明出了不少力。 合同一拿到,秦溪就塞了个一千块的红包在药材篮里送到了刘家?。 心领神会的刘建明对?仓库的事更是?上心,专门带几人到仓库这?来接手。 这?个仓库之所以建在路边,那是?为了方便向隔壁两个省份送货。 效益下降不是?寿北一个城市的问题,城市发展各种电器更新换代,老式半导体?收音机自然被淘汰。 没货可送,仓库闲置是?必然。 仓库面积一千三百多平,仓库四周都打了水泥地,水电都通。 水泥路还一直联通到公路,是?进出寿北的主要?通道。 “你想要?怎么改建都行,要?是?想接水管,我可以帮你找人。”刘建明说。 “谢谢刘主任,我还得和合伙人商量商量,要?改动的地方不少。”秦溪说。 “那成,你先商量着,有事叫我就成。” 刘建明把仓库钥匙交给秦溪离开,留几人继续留在原地商量。 “这?么大的仓库,咱们也用不完哪!” 柳雪花在仓库里转了一圈,不由纳闷。 她们的运货频率从?每周一次发展到每周两次,短短两三个小时就能卖完,租这?么大的场地有些浪费了。 秦溪笑:“你都不知道租来干什么用就跟着我干?” 她提过租来做海鲜市场,没想到江柳燕根本不知道市场是?什么意思,纯粹就是?盲目地跟着秦溪干了。 “我相信你。”江柳燕直接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柳雪花显然也不知道,她以为租来真是?做仓库得呢。 “你真行!”秦溪挑了个大拇指。 感情在店里跟她解释的那些都是?放屁,柳雪花根本没听进去。 “海鲜市场,就是?专门卖海鲜的市场,不止我一家?卖……还要?多找几家?商家?进驻商场……” “那别人不是?抢咱们生意了吗?”柳雪花不明白。 “你看咱们朝霞街的小饭馆,难道你还不准别人跟着开饭馆赚钱?”秦溪笑。 买卖海鲜不过是?同样的道理,迟早会有人来做这?一行。 而且会形成庞大规模,带动各种相关行业发展。 秦溪现在只是?提前?把商家?聚集到一起,规模发展而已。 “你说得对?,其实?这?样做是?有好处的,聚集到一起,名气一大来得人更多,咱们赚两头。”江柳燕想了想道。 秦溪点头。 她们的第一步当然是?打响名声,让众位卖海鲜的,买海鲜的都知道这?里有个市场。 “先找人来改造一下市场,然后咱们下周海鲜到货,把开市场的消息散出去,最后……” “最后什么?”两人追问。 “你们还记得前?次在咱们前?面卖海鲜的那对?兄弟吗?” 秦溪说得正是?被人骗,买了高价养殖对?虾的那两个年轻人,江柳燕和柳雪花当然认识。 “我们去邀请他做市场的商户。”秦溪笑。 两人不明所以,奇怪地互望了一眼后干脆又追问起来。 秦溪说:“他们虽然对?野生海鲜不了解,但是?很了解养殖海鲜,以后他们可以专门卖养殖货,价格是?最大的优势。” 那两人肯定在广市跑了不少地方,也知道自己买得是?养殖虾。 就是?还欠缺经验,所以没想到反过头来被养殖户坑了一头,吃了那么大个亏,想必学到了最重要?的一课。 “你是?想让市场里有多种选择,满足不同需求的客户?” 江柳燕跑了多次广市市场,去过好几个码头海鲜集市。 里面琳琅满目的海鲜,就算是?卖一样的海货,每家?大小规格不同,卖的价格也不相同。 其实?那就已经是?市场的雏形。 秦溪表示赞同。 “咱们兵分两路,我负责市场的改装,柳雪花你托人找找那对?兄弟,江姐就忙你工作的事。” 柳雪花表示没意见。 江柳燕顿了顿,忽然道:“我打算辞职了,多往广市跑几圈,要?是?能找到更大的渔船,咱们可以多拉两趟。” 深思熟虑后,江柳燕决定将所有经历都投入海鲜事业。 义无?反顾不留退路。 秦溪:压力陡然增加中…… 第68章 仓库租下, 秦溪回家按照前世记忆画下图纸,专门请季楚给了些专业意见。 如今还没有□□要求,市场对秦溪来说也只是个过渡, 改造方面遵从一切从简。 市场共分为商户区和下货拍卖区两个区域。 商户区每个商铺都是差不多的百来平方, 东面拆开出个入口来?作?为下货区。 秦溪负责画图纸和总体构想, 具体实施交由?江柳燕和柳雪花实完成。 小饭馆暂时还脱不?开手,秦溪得在店里坐镇。 报刊亭小吃店。 “下刀时手腕用力?,手指只是起到个辅助作?用……” 中午最忙的时间过去?后, 秦溪在厨房里指导杨芸三人进行基础的切菜联系。 三人中,杨金花力?气大,先天条件原本是最好的。 可这?姑娘也是因为力?气大控制不?好准头,耐心又差,一个洋芋前半截切得细如发丝,后半截就成了条。 对她,只能一遍遍练习, 既是练习刀法也是磨耐心。 刘代周脑子灵活, 常常会有很多新奇念头冒出来?,经?常让秦溪眼前一亮。 毛病和杨金花一样,缺乏闹心和持久力?。 反倒是最晚学厨的杨芸让秦溪眼前一亮。 踏实能干人也刻苦, 秦溪安排大家学的东西晚上?回家肯定偷偷练过, 第二天保准进步飞速。 缺点就是做事有些畏手畏脚, 不?敢自?己拿主?意。 不?过总的来?说三人秦溪都挺满意, 都是瑕不?掩瑜的好苗子。 “秦溪,你?大姐从广市请车拉回来?的家具到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秦海趴在隔壁院墙上?, 冲厨房高声问道。 因为潘来?凤坐月子,一家子去?广市过年的计划无奈泡汤。 秦梅听?说家里新房子盖好了, 专门从广市的家具厂订购家具,说寿北市的家具太土。 转身捡起桌上?的大葱,轻轻敲了下心已经?跟着飞走的刘代周,高声应道:“来?了。” “今晚有九桌订餐,你?们每人三张单子备料,第一名的有奖金。” 离开前,秦溪又给三人安排了工作?。 路边停着三辆卡车,工人们正在下货。 而站在车子旁的身影让秦溪骤然一惊,惊喜地叫出了声:“大姐夫。” 随车而来?的竟然是顶着个鸡窝头,下巴青色胡茬都遮挡不?住其意气风发的包亮。 “三妹。” 包亮单手叉腰,本来?想在家人面前好好显摆一下英姿。 哪知才刚开口,脸色就猛然大变,连连摆手。 几个箭步冲到墙角边,蹲在墙角边就是连声干呕。 秦海和张秀芬听?到包亮的名字,这?才知道大女婿也跟着回了寿北。 双双冲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狼狈的背影。 一路上?吐了多回,胃里早就没了东西可吐。 几个干呕后,终于舒服了点。 “爸,妈……呕……” “我去?给你?端碗热粥。” 秦溪看得胃里也跟着泛酸水,赶忙回饭馆里端了粥出来?。 “快来?看看你?姐买的家具,都是一水咱们国?内的最新款家具。” 两碗热粥咸菜下肚,包亮总算恢复了点力?气,端着空碗神?气十足地指挥大家去?看工人们帮搬的家具。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秦海左右看看都没看到秦梅的身影,略有些不?满地问道。 包亮憨笑挠头,几句话就说得秦海喜笑颜开。 “咱们那个档口现在是秦梅和秦雪说了算,她们走不?开,我就负责打打杂,这?回是和卓三一起回来?接吴慧去?广市。” 三个女儿都有本事,作?为父母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卓三那小子总算像个人,发达了也没抛弃妻儿。”秦海笑道。 “有我在旁边看着,卓三不?敢乱来?。”包亮傻乐。 吴慧这?人吧不?咋的,当年看上?卓三,就是冲他那张脸。 不?过不?得不?说她还真歪打正着了,卓三这?几年挣了钱一直没忘家里,每个月都往家寄钱。 这?不?刚能在寿北立足,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把?妻儿接到广市。 也算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秦梅的事咱们等会再说,先看看新家具。” 新家具都包了层白色塑料膜看不?到里面,张秀芬抓心挠肝地想看,看几人还站那聊,赶忙出声催促。 新房子装好后,秦溪还真没进去?看过。 外形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三层板楼,方方正正的。 前院墙建得很高,完全保证了屋里居住的隐私性,前面面积大概就二十来?平,种了棵很高大的石榴树。 原本大概两百七八的面积。 建水房和前后院去?了一百多平方,真正的室内面积只有一百五左右。 建造前后院虽然舍弃了不?少面积,但居住舒适性增加,放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前卫的设计理念。 哪家建房子都巴不?得把?墙砌到基地最边缘。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秦海夫妻的卧室。 二楼三个套间,屋里有小客厅和厕所,就是洗澡还是得去?一楼。 三楼一边是大套房,另一边是三个屋子。 大套间其实也是贯彻了个人隐私性的宗旨,回到房间关上?门就是单独个体。 至于家里的孩子,一楼三楼的几间卧室就随他们挑了。 四个套间是秦家四个兄弟姐妹的屋子,秦海专门把?三楼最大的单独套间留给了秦溪小两口。 包亮乐得都合不?拢嘴:“没想到我一回来?就有新房子住。” “姐夫你?不?打算回广市了?” “今年就在家。”包亮笑,冲秦溪抿了抿唇,当着家具师傅的面,没有说出原因来?。 秦梅这?次买家具是真下了血本。 客厅里的棕色皮沙发闪闪发亮,茶几和各种组合柜一搬进屋里,就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秦溪还挺佩服大姐的审美。 在普遍大众的土黄色柜子前,清一水的白色家具还真挺时髦。 安装师傅也都是从广市家具城跟来?的,拿出工具当即就哼哧哼哧开始组装。 “老天爷!这?么多家具要多少钱啊?” 张秀芬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抚摸着光滑得没有一点疙瘩的板材,不?停感慨。 终于,包亮等了好久的嘚瑟机会到来?。 “没花多少钱……就万把?块吧。” “万把?块!”张秀芬肉痛地连连高呼秦梅是败家子,想让包亮把?家具拉回去?退了,又不?舍得。 那表情跟天气似的变化来?变化去?,五颜六色充满矛盾。 秦海也肉痛,叽里咕噜念叨着要是自?己买板材最多花千把?块的话。 自?己嘀咕完,又去?师傅面前跟安装师傅打探家具城老板能赚多少钱。 总体数额听?起来?确实很惊人,不?过分摊到这?么多房间的几十样家具,算下来?不?算贵。 秦溪站那看了会儿,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给潘来?凤送汤。 “我去?给二嫂送汤。” “三妹我和你?一起去?,你?大姐正好有东西要送给孩子。” 包亮跑到卡车副驾驶,提出两个旅行袋来?。 在产房门口看到的“小猴子 ”逐渐长开,变成了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儿。 才满月没多久的小团子,一笑起来?跟秦涛已经?有几分相像。 “姐夫。” 秦涛抱着孩子在走廊上?晒太阳,看到包亮出现,又惊又喜地把?人赶忙往屋里迎。 “给我瞧瞧孩子,算了……我手脏,还是你?抱,取名了没有?” 包亮本想接过孩子,一想到自?己风尘仆仆,赶忙又缩回了手。 潘来?凤正巧下楼找秦溪,又从新房子里饶了一圈,最后才回到楼上?。 怀孕时潘来?凤没胖多少,倒是生完孩子坐月子期间胖了不?少。 不?断的药膳滋补,让她整个人容光焕发,比刚跟秦涛结婚时看着还要年轻些。 “孩子小名叫康康,大名爸说要请许奶奶帮忙取,她有文化。”秦涛笑 。 孩子小名取得是夫妻俩对孩子的殷殷期盼,就是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长大。 “这?是你?大姐专门给康康买的。”包亮把?小布包拿出来?,里面是一对金色小手镯:“我就先把?孩子的白日礼送了。” “哟!”秦溪眨眼,笑道:“你?们这?几年在广市是挣大钱了吧。” 一万多的家具说买就买,金手镯也是说送就送。 “还不?是多亏了你?,三妹……说起这?事来?姐夫就不?得不?夸你?眼光是真毒辣。” 说起广市的事情包亮就很来?劲儿。 他们用名额换下批发服装的档口没几个月,批发市场的租金就上?涨到了一个月三千多。 包亮他们服装不?用计算房租成本,批发价比其他家自?然就少了一成。 加上?秦雪对国?际和港市的时装潮流敏锐,他们的服装档口现在是整个市场的风向标。 只要秦家姐妹拉回来?了样品货,不?出一周市场就全是跟风的。 “不?过他们生意都没我们家好。”包亮得意地翘起大拇指,接着笑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买房子。” “你?姐说我们不?是存钱的人,有钱还是买房比较好……” “大姐这?几年真像是变了个人。” 秦涛听?罢,不?禁对大姐的果断由?衷表示敬佩,同时心里又有些落寞。 秦溪看向潘来?凤,下巴轻轻朝秦涛点了点。 “你?大姐现在可了不?起,人家现在都称呼她秦老板呢!”包亮自?豪得很。 说完自?家的事,弯腰把?脚边的包提到桌上?:“这?是秦雪让我带给你?保管的。” “交给我保管?”秦溪疑惑,伸手拉开拉链的包,刚看清包里那七彩的胸衣时又刷地立即拉上?了。 “臭丫头!” “哈哈,小丫头捉弄你?呢。”潘来?凤笑得眯起了眼。 “东西在包里,反正我是送到了,你?自?己抽空看吧。”包亮笑。 接着又把?秦雪在广市的风光历史?讲给大家听?。 “你?姐和秦雪都说要是你?准备做生意,她们都会自?持你?资金。” 最后这?句,包亮是特意将秦梅姐妹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秦涛。 姐妹三个都找到了对的路,只有秦涛好像还在“原地踏步” 去?年开的那个录像厅现在越来?越像是个鸡肋,关门舍不?得,但守着又是要死不?活的样儿。 同是开录像厅,别人赚得盆满钵满,就秦涛的录像厅生意很一般。 那是因为别家一到晚上?放的都是□□色情片,就他放青春爱情片。 满大街的录像厅,他不?放别家就放,客人自?然往别家走。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和二嫂一起开个家具店?”秦溪突然道。 如果是秦涛一个人,那秦溪会建议他去?开出租车更加合适。 但现在二嫂潘来?凤同样没工作?,完全可以复制秦梅和包亮一内一外的经?营模式。 随着房地产行业的兴起,相关行业也会跟着发展,家具行业更新换代但一直都存在。 “还是三妹脑子快,我怎么就没想到做家具呢。” 包亮一拍大腿,把?广市家具城的红火描述了一番。 现在广市人结婚,家家户户都要买套组合柜当彩礼,谁家没有都不?好意让被?亲友参观新房。 “家具店?”秦涛犹豫中。 “让秦涛和卓三一起去?广市看看,等我给孩子断了奶也跟着出去?长长见识。” 潘来?凤放下汤碗,立即就替丈夫下了决定。 孩子有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的多不?胜数,他们两口子再不?努力?,就成了秦家拽后腿的那个。 “去?看看见见世面是好事,就算你?不?想赶家具,那跟你?大姐和我干服装也成。”包亮说。 “行!我去?。” 秦涛终于做下决定。 秦溪提着那袋子秦雪交由?保管的东西回了家。 当晚,秦溪洗完澡坐到床边才又再次拉开了旅行袋。 下午匆匆一眼让秦溪不?好意思在姐夫和二哥面前拿出来?花花绿绿的几大件内衣。 但旅行袋明显不?是几件衣服的重量。 “看什么呢?” 黎书青白班下班后就一直在书房看资料,等秦溪关店才结束工作?回到卧室。 一推开卧室门,就看见秦溪双手提着见透得像是没穿的纱裙左看看右看看。 “咳咳。” 轻咳两声,黎书青尽量维持着还算平静的姿态自?然坐在秦溪身边。 长臂一伸,将人捞到怀里,声音嘶哑隐隐压抑着什么。 “新买的衣服最好洗了之后再穿,新衣服上?细菌不?少。” 秦溪耳根迅速蹿红,结婚好几个月了,黎书青用如此低沉嘶哑的声音说话她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嬉笑着躲开逐渐收拢的手臂,秦溪正色道:“别闹,我看看秦雪带了什么东西交给我保管。” “小姨子还挺关心我们的夫妻。” 黎书青不?肯放,身体往前一压,重新又把?秦溪捞到了怀里。 “这?些衣服都是掩护。”秦溪笑。 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衣拿开,果然又出现了个红色袋子。 袋子里全是整齐扎成捆的大钞,粗略数了数,竟然有十万块至多。 钞票底下压着纸条。 一手拿起纸,一手将在脖颈边作?乱的脑袋扒开,仔细看了看。 秦雪专门把?内衣放在上?头,以防秦溪当众打开被?家人发现这?笔巨款的存在。 她连秦溪的当众反应都猜得个一清二楚。 钱要用来?瞒着爸妈买商铺,日后等秦雪回寿北开服装店。 要是让秦海夫妻知道,这?钱就别想买铺子而得改成买房。 当然……那些内衣是她这?个妹妹给亲姐姐的结婚礼物。 “臭丫头。”秦溪笑,把?包的拉链脸上?,随便把?那些花里胡哨的内衣团吧团吧准备塞到不?常用的袋子了。 手下忽地伸出只手,慵懒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我拿去?洗,明天好穿。” 秦溪:“……” 转身看去?,只见那明明应该清冷淡漠的身影,硬是透着股子雀跃。 秦溪相信,要不?是注重卫生,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这?会已经?穿上?了身。 秦溪摇头失笑,把?旅行袋放到衣柜里。 等黎书青回到房间,秦溪已经?睡得半梦半醒。 冰凉的手攀上?肩背,带着丝潮气将秦溪拢入怀里,迷迷糊糊间,秦溪听?到黎书青叹了口气。 “怎么了?” 瞌睡清醒大半,秦溪转身回抱。 “前几天科学院下属生物医药研究所来?找过我,想挖我去?参与一个项目研究。” 黎书青缓缓低头,亲了亲秦溪额头。 “既然纠结,那说明你?心里其实是想去?的,对不?对?”秦溪说。 “嗯。” 黎书青喉结动了动。 比起跟人打交道的医生行业,他读书时就更倾向于实验室的研究员。 只不?过师父一直希望他能去?市一院,毕业后还没做考虑周全就匆匆忙忙去?了医院。 开头专注于治病救人其实也算挺轻松,直到这?慕名而来?的病人增多,他有做不?完的手术和开不?完的会。 黎书青的专业是心外科,可这?些人里甚至有人找他做疝气。 有领导的亲朋好友,有拐着弯的某大人物,与各种人打交道占据了许多时间。 研究所抛出的橄榄枝似是凿开了个孔,一束光照进了黎书青心口。 “那就去?,有外婆给的那些东西,就算你?要当个悬壶济世的摇铃郎中咱们也不?会饿死,何况还有我呢……” 秦溪轻轻拍着黎书青后背温声道。 “郎中,哈哈。” 胸腔震动开来?,愉悦的心情透过皮肤清晰传入秦溪心口。 微一侧目,便看到了领口下胸口的雪白肌肤,她记得每到动情时都会变得通红一片。 调皮的手逐渐从后背爬到后脖颈,指尖轻轻撩动。 如愿听?到呼吸逐渐变重,秦溪眨了眨眼,忽地收手:“该睡了,明天早上?我还要早起。” 说完,立刻翻身装睡。 “那些衣服虽然好看,但穿不?穿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最后……” 黎书青的嗓音终于是低沉到听?不?太清了…… *** 寿北市,轮辉机械厂。 “霍队,斗殴的一方是厂子里的人,一方是社会地痞,双方因为一点小事争吵,然后各自?都叫了人……” 一队人骑着自?行车刚到厂子门口,提前达到的同事就赶忙向霍云报告具体斗殴情况。 霍云沉着脸点头,自?行车往墙边一丢就重前面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伙人高声大吼。 “还不?停手,都想一起进宫安局吗!” 随着他这?一声吼,两群人好似停下片刻。 但随着人群中有人吼:“今天不?打死那个龟孙子咱们以后还怎么混”的话,这?两堆人又凑了上?去?。 自?从严打以来?,还很少如此大规模的斗殴。 霍云从腰带上?取下警棍,指挥着队员们冲入人堆。 “都分开,都分开。” 在警棍的挥舞下,两拨人终于有了些分开的趋势。 霍云在前头开路,时不?时有人会伸出黑手推搡一把?,有人手里还拿着刀子。 罗正峰落后两步,看得心惊担颤:“霍队,他们手里有刀具。” 外部可能不?知道,霍云这?两次外派公干,去?得都是边境最危险的缉毒公安一职。 罗正峰听?同事说他在丛林中抓捕毒贩时永远是最英勇冲在前头的一个。 也因为他的英勇无敌,成为不?少跨国?毒贩的眼中钉。 好不?容易从前线活着回来?,队里特别交代了要小心保护好霍云的安全。 “没事,我看着呢!”霍云边冲边叫道。 可他们都没注意到就是这?一嗓子,让人群中产生了一阵很轻的骚动。 霍云两个字,仿佛是一盏灯,给某些人照亮了一直等待的机会。 “今天这?事没完!大不?了就在局子里蹲两天,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随着角落里爆发的一声嘶吼,有几个人从人堆中钻了进去?。 人堆再次聚拢,将几个绿色声身影包围在了其中。 “小心!” “霍队。” 鲜血从霍云心口涌去?,刀剑从身后刺出,穿破了左胸口露出闪亮亮的刀刃。 “你?可不?能活下来?啊!” 这?道声音在各种嘈杂和惊呼声中几乎被?掩盖得听?不?到。 霍云想转身去?看,剧痛却再次袭来?。 刀子被?抽出,终于有人发现公安同志被?人捅了。 “有人杀公安了,咱们快跑。” 慌乱的人堆散开四散奔逃,区区几个公安根本追不?上?罪魁祸首们。 加上?眼前霍云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他们一瞬间忘记了去?追。 罗正峰大喊一声“霍队”匆忙地冲了上?去?。 胸口飙出的血很快打湿了他的双手,眼前瞬间被?满目的红刺伤了。 霍云抬头望了眼湛蓝的天,慢慢翘起唇角露出个苦笑。 他听?见了那个陌生男人的呢喃,心里知道这?是遇上?了报复。 能找到他,肯定也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 要是他们找上?谢郝云和霍家人怎么办,还有他没出生的孩子…… 还有…… 眼前一黑,霍云倒下。 *** 叮铃铃—— 人声鼎沸的小吃店里,刚装上?不?久的电话第一次响起。 罗永成接通电话,刚说了两句,神?色猛然大变。 “老板!” 电话都忘记了放回,听?筒里一个女人的哭声传来?。 “怎么了?” 秦溪抬起头,罗永成站在厨房门口,焦急地大吼道:“老板,刚才有个叫谢郝云的女同志打电话来?说霍云同志出事了,正在市一院抢救!” “什么!” 秦溪突然打了个寒颤,校次窜起的寒意顺着脊椎逐渐凝固住了思想。 几秒钟后,她才找回思绪,丢下锅铲解开围裙:“中午由?杨芸掌勺,提前订餐的顾客免费……” 她的脑子里暂时只能想到这?点了。 扔下手里的事匆匆赶到医院,那条通手术室的楼梯秦溪是第二次爬。 上?一次柳雪花在里面保住命,这?次也一定是相同的结果。 气喘吁吁地爬到三楼,手术室门口谢郝云抱着平平跌坐在门口。 平平哭得声嘶力?竭,谢郝云却好似一点都没听?到。 通道两边的椅子上?,坐着十来?个身穿公安制服的同志。 罗正峰赫然也在其中。 他仰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脖颈滑入衣领,胸口手臂上?都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红。 秦溪跑过去?,目光一一划过都陷入悲伤的几个人。 他们身上?都有血迹,分不?清是霍云还是自?己的,有人包扎着绷带,有人浑身颤抖。 “郝云姐。” 秦溪赶忙把?平平接过来?,空出只手拍了拍谢郝云的后背。、 她缓缓抬起头看过来?,眼睛黯淡毫无光彩,眼神?空洞洞地看着秦溪,又像是看着别处。 “霍云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 “会没事的,等动完手术出来?就会没事的。” 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此刻已经?完全没了主?心骨的谢郝云,只能紧紧搂着她想传递过去?点点暖意。 谢郝云跪坐在地上?,上?本身微微佝偻压着肚子。 秦溪担心这?样会压到腹中的孩子,手臂用力?把?人带起来?:“你?别着急,要是吓坏了肚子的孩子可怎么办。” “孩子,哦对,我还有孩子。” 谢郝云捧着肚子,顺着秦溪的力?道站起来?。 公安局的同事们赶忙让出两个位置,大家都知道可能是他们的过度反应吓到了谢郝云。 罗正峰擦干净眼泪,瓮声瓮气地出声道:“霍队长是清醒着送入手术室的,应该不?是特别严重的伤。” 他不?敢说,霍云从胸口卖出的血染红了车子后座,更不?敢跟谢郝云说霍云当时就留下了遗言。 那样惨烈的状况,成了无法言说更不?敢开口提的恐惧。 在其他人的宽慰下,谢郝云总算稍微镇定了下来?。 她接到公安局电话匆匆赶到医院,霍云已经?送进了手术室,由?张越楠院长主?刀。 当时黎书青在另外一个手术室动手术,出来?后也进去?了。 “你?给霍爷爷打电话了没有?” 谢郝云要摇头:“爷爷前段时间出现过轻微脑梗,我不?敢给疗养院打电话。” 她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就给秦溪去?了个电话。 “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外公给霍叔叔打个电话,还是让他老医院一趟。” 有些话秦溪不?敢想,更不?敢说。 万一要是有个万一,霍叔叔没在,肯定会怪谢郝云。 “你?去?吧,我……我在这?守着。” 谢郝云总算缓了过来?,仔细思考下也觉得该通知霍云父母。 就怕以后丁丽找借口挑拨离间。 秦溪抱着哭累了,昏昏欲睡的平平下到大堂。 “胡丽姐。” 医院新建的大楼护士台里就有部电话,秦溪小跑着过去?赶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挂完电话给了一块钱就想转身。 手臂却忽然被?拉住了,胡丽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们做好心里准备。” 咯噔一声。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正好落到熟睡的平平脖颈。 “刀正刺入了心脏。” 胡丽不?忍再说,冲秦溪摆了摆手。 医院每天要面对各种的生离死别,可是很多时候就算是医生护士也会遇到难受的时候。 看到秦溪流眼泪,胡丽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下面的话不?敢再说了。 秦溪麻木地转身。 脑子里全是霍云骑着车停在大杂院门口,笑眯眯喊她秦同志的模样。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三楼。 还没走回手术室门前,沉闷压抑的哭声抢先响彻了过道。 秦溪抱紧平平,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手术大门。 罗正峰已经?哭成了泪人:“嫂子……嫂子进手术室见霍哥最后……最后一面去?了!” 眼泪瞬间飙出,眨眼间就模糊了全部的视线。 怀里熟睡的平平根本不?知道,她在熟睡中……失去?了爸爸。 “去?那么危险的边境都没事,怎么会……怎么会处理个小小的斗殴案件会……” “要不?是他分心帮我挡了一下,也不?会……” 自?责声,痛哭声。 秦溪眼前只剩下门头上?那突然黑下去?的手术中三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凌乱的脚步声抢先响起。 霍父和丁丽飞奔而来?,赵国?庆和许婉华紧随其后。 “霍云呢,霍云怎么样!” 就是再不?喜欢霍云的后妈丁丽此时也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担心。 几人在看到秦溪泪流满面的脸时,纷纷巨变。 霍父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撑着墙壁好一阵后才问道:“霍云……霍云怎么还没出来?。”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 黎书青脚步匆匆地走出来?,目光在众人脸上?划过后落到了秦溪身上?:“郝云姐想见你?。” 砰—— 这?回就是秦溪也忍不?住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外婆……外婆你?抱着平平。” 秦溪又看了眼霍父,不?发一言地转头。 在黎书青指导下,秦溪换上?无菌服,头昏脑涨地只知道跟着黎书青走。 “郝云姐的情况很不?稳定,她有话要跟你?说。” 手术室里好冷,秦溪走进去?,只觉得浑身的鸡皮都跳了出来?。 手术室正中,谢郝云躺在那,嘴里戴着呼吸机,整个身子都盖在一块巨大的白色单子下。 两只腿高高翘起,腿的下方有两个医生在忙碌着。 “郝云姐。”秦溪走过去?,弯下腰凑到谢郝云耳边。 许许多多的电视剧里都曾经?演过手术内生离死别的老套剧情。 可真轮到秦溪,才能体会到剧中人此刻有多想接下来?的发展和电视剧那般大团圆结局。 但是一切都不?会按照剧本发展。 谢郝云并?没有在秦溪鼓励下活下来?,她在失血过多而引起的休克前。 只留下了一句话。 “两个孩子我交给你?了。” 在这?一句后,谢郝云陷入昏迷,秦溪又恍恍惚惚地被?黎书青带了出去?。 她不?知道怎么回到手术室门前的。 但霍父和丁丽扑过来?时,她说的那句:“我不?知道。”不?停地嗡嗡回响在耳旁。 身体好像还停留在手术室里的寒冷中,意识全是谢郝云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 好像是十来?分钟,好像是半小时。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两张盖着白色蛋子的手术床被?推了出来?。 “霍云,谢郝云的家属……” 护士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点起伏,用清晰得足以走廊上?每个人都听?清的音量宣告了霍云和谢郝云的相继死亡。 霍云于中午十一点十二分死亡,死因是心脏破裂。 谢郝云于中午一点二十五分死亡,死因是羊水栓塞引发的大出血。 紧急剖腹产取出的八个月男婴送往产科保温箱。 几天前还跟秦溪一起吃饭的两人,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躺在那。 秦溪终是没忍住,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她没有勇气跟着霍父去?看霍云和谢浩宇的脸,只是哭得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 “秦溪,你?别哭了。” 许婉华走过来?,拦住秦溪的肩:“我猜郝云肯定把?孩子托付给了你?,你?先去?看那个孩子情况。” 平平被?震天的哭声吓醒,害怕得直掉眼泪。 看到秦溪,伸长了小手要抱。 秦溪赶忙擦掉眼泪,把?吓坏的孩子抱过来?,赶忙给她擦眼泪拍后背。 “没事没事。” 秦溪抱着孩子转身下楼,不?敢再看被?众人包围的两个人。 二楼妇产科。 一楼之隔,这?里到处都洋溢着添丁进口的快乐。 刚才负责给谢郝云做剖腹产的黄医生领着秦溪去?了孩子所在的保温箱。 透过玻璃,秦溪看见了躺在保温箱里的小小一团。 胸口起伏虽然微弱,但仍在努力?地呼吸着。 就那么小小一点,手臂好像比秦溪的两根手指粗不?了多少。 “孩子虽然月份不?足,但生命力?顽强,最多住一周的保温箱应该就能出来?了。”黄医生说着。 秦溪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个新生命,以后每个生日都是父母的死忌,要他如何面对那一天。 “孩子比足月的孩子要脆弱得多,家属要做好精心照顾的准备。”黄医生叹道。 秦溪还是只点了点头。 黄医生自?知说太多此刻秦溪可能都听?不?进去?,摇了摇头后先走了。 “秦溪姨,那个小娃娃是谁?” 直到平平脆生生的叫声突然将秦溪拉回了现实。 秦溪指着那小小一团,温声道:“他是你?弟弟,是刚刚从你?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弟弟。” “弟弟!妈妈说过,我会有个弟弟,这?个就是我的弟弟吗?” 小姑娘趴到玻璃上?仔细地看着,随后皱起鼻头:“怎么弟弟这?么黑。” 自?顾自?地说完,又嘿嘿笑了起来?。 “弟弟弟弟”地拍着手,许是跟谢郝云早前就有约定,开始给刚见面的弟弟唱起了歌。 秦溪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掉。 “我就知道你?在这?。” 忽然,黎书青出现在妇产科走廊上?,和平常听?不?出什么区别的清冷嗓音。 随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靠近,秦溪转头看去?。 黎书青眼角泛红,应该是已经?哭过了。 他走到秦溪身后,搂住微微颤抖的身体,也跟着看向保温箱里的孩子。 “霍云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 “是吗?” “小名叫安安,大名等霍老爷子取,他看不?上?霍叔叔取的名字。” 秦溪翘起唇角,又缓缓落下。 “楼上?的情况怎么样了?” “外婆让我们带孩子回家,霍云和郝云姐的身后事他们长辈会处理。” “好。”秦溪哑着声音,实在是不?敢去?面对那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重活一世,她的胆子好像变小了不?少,明明自?己都死过了一回。 面临好友的离世,却还是无法接受。 两人抱着平平回到家后,孩子已经?睡着了。 孩子不?知道今天意味着什么,对大人们而言却是个不?眠夜。 黎书青这?一晚没回房间,独自?在书房坐到了天亮。 秦溪靠坐在床头,也没有一点睡意,呆呆地望着天边逐渐亮了起来?。 赵国?庆和许婉华天亮才回到家。 霍老爷子和谢家得到消息后直接赶往医院,又经?历了一番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 夫妻俩前后脚去?了,长辈们总要商议孩子的去?处。 两个孩子无疑是霍家抚养,谢家没有任何异议。 但是……霍云因公牺牲后得到的抚恤金他们谢家要拿一半。 尸体还停在停尸间,谢郝云的兄嫂已经?算计上?了霍云的抚慰金。 霍父完全听?妻子丁丽的话,跟谢家的协商全由?她出面。 丁丽提出要一半抚恤金可以,那刚生出的小儿子就由?谢家养。 谢家不?同意,因为听?医生那孩子没足月出生,日后要养活得精细着些。 想要养那个孩子可以,那就必须将夫妻俩的财产也分大半才行。 丁丽哪会同意,双方为此争执不?下。 霍老爷子气得当场昏了个过去?,连夜就被?送回了疗养院。 赵国?庆和谢郝云是在疗养院等到霍老爷子醒来?才回的家。 “霍老大真是个糊涂蛋,连自?己儿子的血脉都不?管了!” 赵国?庆提起霍父都气得想用拐杖抽那个东西。 霍云不?在,按理来?说应该更宝贵两个孙子孙女才是,他倒好……竟然想撒手不?管了。 可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他的心早偏了,要不?你?以为咋会不?停往疗养院跑。”许婉华叹气。 望着天真无邪,在家里跑来?跑去?的平平,忍不?住伤感。 这?两个孩子以后回霍家,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更何况连爹都没有。 “霍爷爷怎么说?”秦溪问, “老霍还没缓过来?,等他缓过来?再说吧,这?几天就放家里我和你?外公看着点吧。”许婉华叹道。 秦溪只是点了点头:“那……霍云哥和郝云姐的尸体?” “霍云是劳动模范先锋,所以要接受国?家倡导活化,谢家那边等霍家拿主?意。” 不?管谢郝云生前谢家嘴上?有多疼爱这?个女儿。 死后丑恶嘴脸露出,竟是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贯彻到底了。 谢家等霍家拿主?意,霍父等霍老爷子定夺。 “你?外公一会就带人去?医院,等公安局那边的领导一起去?殡仪馆。” “那我上?楼去?叫书青。”秦溪站起来?。 “让书青陪我们去?就行了,你?在家带孩子,那些地方还是不?要带孩子去?好,还有医院里的老二……” 父母去?了,最可怜的还是两个小孩儿。 提到医院的安安,秦溪赶忙打起精神?。 “我都乱糊涂了,我得回家一趟找我二嫂借点母乳。” 医院专门给秦溪打过电话,昨天产科是找一个大姐借了点母乳。 接下来?要他们家属自?己去?找,要是实在找不?到母乳,就只能去?买奶粉。 秦溪抱着平平回秦家这?么一说,秦家人纷纷唏嘘不?已。 潘来?风说可以去?医院现场喂安安,她月子做得好,奶水充足,每天还要挤好些扔掉。 至于饭馆,今天秦溪还是没心思管那些。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没想到霍老爷子竟然也在那。 一夜之间失去?了精气神?的老爷子如风中残烛般颤颤巍巍站在那,默默望着玻璃窗后的重孙子。 “本该是四世同堂的幸事,没想到临到老了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霍老爷子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人。 虽然对霍云的去?世悲伤难受,但不?至于到无法接受的情况。 老爷子的平静让秦溪不?用费尽心力?说任何一句安慰的话。 在众多亲朋好友中,霍爷爷肯定是最伤心的一个。 “我听?说郝云离世前叫你?进了手术室?”霍老爷子问。 “嗯!郝云姐说两个孩子就交给我了。”秦溪说。 “郝云也知道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靠不?住,所以才会把?孩子托付给你?。”霍老爷子苦笑,接着自?嘲地笑道:“霍云离世前也让同事转告,两个孩子交托给了书青。” 就是亲儿子也不?放心父亲,所以才会不?约而同将孩子都交给了他们最好的朋友。 说起来?很讽刺,但霍老爷子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孙子孙媳妇的尸体还在停尸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霍老爷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沉声道:“两个孩子就麻烦你?先帮我照看几天,等我处理完家事就来?接他们。” 伸手摸了把?重孙女平平的小脑袋,霍老爷子转身离去?。 秦溪目送他缓慢板正离开的背影,鼻子酸涩难忍,赶忙收回视线。 “秦溪姨姨,你?看弟弟醒了。” 在潘来?凤怀里的小小人儿,眼睛睁开了条缝隙,竟缓缓露出个笑容来?。 第69章 霍云夫妻的相继离世, 像是给平静美好的生活投下了颗石子。 悲伤如?荡开的圈圈涟漪,虽然那颗石子留了下来,湖面终究还是归于了平静。 安安出院那天, 是霍云夫妻入葬的日子。 霍老爷子拒绝了霍云葬入烈士陵园, 而是让他们夫妻合葬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坡上。 站在坡上, 能远远眺望到拥军巷的霍家。 这也算是老爷子完成了夫妻俩最后的心愿,能让他们看到最挂念的两?个孩子。 大人已逝,接下来最重?要还是商量孩子的去处。 两?个孩子都?跟着霍家, 霍老爷子请赵国庆作见证,将抚恤金和霍云两?口子的钱都?存入了银行?。 存折交赵国庆保管,密码由霍老爷子管。 两?孩子霍老爷子亲自抚养,不假霍父和丁丽之手。 丧事一办完,平平就被霍老爷子接回了霍家。 安安因为要吃母乳的原因,要麻烦潘来凤多照看几个月。 别?看孩子出生时不足月,但能吃能睡, 刚满月体?重?就快赶上正常孩子那么大了。 这期间秦溪搬回娘家, 夜里跟潘来凤一起照看两?个孩子。 安安三个月,霍老爷子找到合适的保姆把孩子接回了家。 孩子百日这天,老爷子没有宴请宾客, 因为这一天也是霍云夫妻去世的百日。 霍老爷子在家里摆了几桌, 请关系比较好的几家人来吃顿饭算是庆祝。 而这天, 霍老爷子宣布了安安的大名。 谢鸣谦。 平平跟着霍云姓, 名叫霍兰乔。 而安安则跟了谢郝云的姓,是老爷子感谢孙媳妇用生命换来的重?孙子。 谢鸣谦这个名字出来瞬间,秦溪脑子当时就轰的响了起来。 但当时她又说不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 只是甩了甩头后就没当回事, 何况平平和安安都?黏在秦溪身上,让她无暇分心想其?他事。 这三个月夜里几乎都?是秦溪带安安睡, 那孩子早熟悉了她的怀抱。 吃完饭秦溪一家要离开,没走大门就听到安安声嘶力竭的哭声。 孩子还小?,不像是平平,你讲道理就能听懂。 小?小?婴儿只能通过哭来告诉大人自己的不愿意,秦溪也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扭头离开了。 两?个孩子是霍家人,总归要过自己的日子。 谁料,秦溪回到家都?快一个多小?时,霍老爷子和保姆又带着两?孩子找来了赵家。”安安这孩子简直太倔了,没见过比他还能哭的孩子。” 老爷子满脸沧桑,才把安安接回家几天,就跟老了好几岁似的。 安安一哭,平平也跟着要找妈妈。 此起彼伏的哭声让家里每个人都?不得?安宁,丁丽对?此颇有怨言。 老爷子又生怕孩子哭出个好歹来。 只能又来请秦溪帮忙再带两?天,等他熟悉了保姆之后再带回去。 一到秦溪怀里,倔娃娃立刻就闭上了嘴巴,眨巴眨巴眼睛,挂着泪珠子就眯眼笑了起来。 霍老爷子见状,只能无奈一笑:“这孩子,和霍云的驴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秦溪姨姨,我今晚能跟你睡吗?” 挂着泪珠子的娃娃还有个,平平怯生生地抓着秦溪衣摆仰头问?道。 秦溪心里一软,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晚,秦溪好似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梦境中?。 确切说不是梦,而是这本?年代文?里的后半本?。 “……” 前半本?是尹询和苏清雅的爱情故事。 后半本?是两?人成家立业之后的人生轨迹,其?中?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大反派就叫……谢鸣谦。 书里的谢鸣谦父母双亡,自小?被后奶奶虐待,祖爷爷和亲姐都?因病相继去世后彻底黑化。 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逐渐积累起巨额财富。 其?创办的四?海实业是华国境内数一数二的日用品企业。 四?海实业与尹询的华翰集团在诸多领域都?是竞争对?手 。 各种因素相叠之下,他对?华翰集团和尹询的儿子进行?了各种公私不分的针对?。 结果可想而知。 阴暗反派最终身败名裂,谢鸣谦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最后,他从公司顶楼跳下,就此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三十多年生命。 “……” 一睁眼,眼前是熟悉的白色屋顶,透过窗帘能看到外面天色已有些微微发亮。 转头看去,床的右边已经没了黎书青身影,两?个孩子睡在她一左一右。 秦溪恍惚了好一阵,还有些没从书里谢鸣谦最后纵身一跃时脸上解脱的表情中?走出来。 因为书里要造就反派阴暗扭曲的性格。 所以得?家破人亡,所以霍云在一场小?小?斗殴中?失去了生命,所以谢郝云才会生产时羊水栓塞。 所有的突然都?不是突然。 而现?在秦溪才有了身处于书中?的真切实感。 已知未来和可改变的……起点。 秦溪缓缓坐起来,把平平抱到安安身边,给姐弟俩盖好被子。 嘎吱—— 房间门被推开,黎书青穿着睡衣,满面倦容,手里还拿着个玻璃奶瓶。 “冲奶也是门学问?。” 黎书青苦笑。 所有的从容和清冷好似被这瓶奶冲得?无影无踪。 烫了冷了都?不行?,稀了干了也不行?。 要不是许婉华帮忙,今早这瓶奶他估计要回去做几场实验才能得?出相应数据。 走到床边低头一看,忍不住笑骂出声。 “臭小?子,把我弄醒要喝奶,自己倒又睡了。” 夜里要带两?个孩子睡觉真是不容易,一整夜黎书青都?在做压到孩子的梦。 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谢鸣谦小?手先呼到脸上,一睁眼就是孩子流淌着口水蹬腿的模样。 黎书青心疼秦溪这两?个月辛苦,打算自己去泡奶来着。 谁知……泡奶也是门技术活儿。 秦溪笑,熟练的抱起孩子接过奶瓶,先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别?看现?在是睡着的,但是闭着眼都?能喝奶。” 奶嘴刚一送入嘴边,小?人儿的嘴唇果真就开始蠕动,下意识地吸吮着奶粉。 “我今天中?班,孩子喝完奶我送去霍家,你去忙。” 黎书青掀开被子靠回床头,低头温柔地把平平往枕头上移了移又说:“我昨晚给爸打了电话,让他给安安寄几罐奶粉回来,我听黄医生说港市有种奶粉更适合早产儿喝。” 秦溪点了点头。 襁褓中?吸吮奶嘴的小?脸红扑扑的,就这么个奶香奶香的娃娃,怎么会长成那种扭曲大反派呢。 “我昨晚做了个梦……” 秦溪不知道黎书青信不信,但还是把书里的发展当成梦说了说。 黎书青听完,沉默了几秒钟。 “如?果按照所学专业我会告诉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黎书青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眸底神色:“霍云下葬那天,我也做了个梦,和你一模一样的梦。” 梦里霍云说要请他电影,他们一起去了好几年前的市二电影院。 电影讲得?就是一个男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奇怪的是,直到电影放完,他都?不知道主角姓名 梦的最后霍云交代,以后要是遇到有相同可怜际遇的孩子,就劳烦帮衬一把,不要让那孩子日后走上歧途。 梦醒来后,黎书青只当是日有所思才会梦到霍云。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秦溪说得?梦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电影主人公……谢鸣谦。 秦溪心中?惊骇,夫妻俩皆是神色复杂地望着襁褓中?的婴儿。 “不管梦里的事究竟是不是未来,但眼下有我们在,安安肯定不会走上歪路。” 黎书青伸出手轻轻刮了下吸吮奶瓶正香的小?团子,鼻尖的痒意使得?安安皱起小?鼻子,下意识转动脑袋想避开。 接连噗噗两?声,臭味瞬间蔓延开来。 “昨天拿来的尿布还有没有?”秦溪问?。 孩子送回霍家时,秦溪就把所有尿布也一起送了回去。 “……” “我这就去霍爷爷家拿。” 黎书青下床披上衣服,秦溪也没空继续想其?他,赶忙起床把弄脏的尿布换下来。 喂养一个小?孩儿,真比开馆子累上十倍。 好不容易将两?孩子顺利送回霍家,秦溪马不停蹄地又立刻赶往了杨林区。 *** 寿北市,杨林区。 焕然一新的仓库前,几辆卡车并排停在西侧入口,那里聚满了前来进货的老板。 仓库里还没完工,搭建临时铺面的工人还在热火朝天地干着。 “来得?正好,刚好有事要问?你。” 秦溪进入仓库时,江柳燕正跟师傅商量着关于商铺排水的问?题。 每间商铺里都?安排了基础三层海鲜池,可换水运水活将地面打湿,久而久之整个仓库肯定都?会泛着股子潮气。 秦溪先低头去看,发现?水泥地果真没有动过,立刻就知道江柳燕肯定没看图纸背面。 “我在商铺草图后面画了张建议排水沟,你可能没注意。” “都?怪我都?怪我,肯定是因为辞职的事忙昏了头。”江柳燕拍着脑门懊恼不已。 秦溪因为霍公安的事分心,她原本?该在此刻顶上,偏偏辞职遇到了点麻烦。 而且排水沟早在图纸出来时候她就听秦溪说过,到头来竟然被忘记得?一干二净。 “没事,现?挖也就一两?天的事。”秦溪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每间商铺的前后各有一条排水沟,盖上下水栏,沟东高西低,水流自然流到仓库外。 再挖条沟将水排到路边下水道里就行?。 师傅听完秦溪的构思,也觉着作为临时过渡的场地这个方?法成本?最低。 施工队返回寿北城内找人。 秦溪在仓库,现?在可以称为市场里赚了一圈,除了排水问?题其?他基本?都?已经弄好。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遇到什?么难事了?” 仓库没有问?题,负责改造仓库的江柳燕有很大问?题。 “被人骗了!” 提起这件事江柳燕就直气得?牙痒痒,右手握成拳头朝空气狠狠挥了一拳头。 枉她自认识人无数,没成想到头来竟然会被个小?屁孩儿骗了。 “怎么回事!”秦溪赶忙问?。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想捡便宜,结果被人坑了呗!” 柳雪花笑嘻嘻地帮江柳燕总结,就算知道是幸灾乐祸,江柳燕硬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她就是因为贪小?便宜,结果丢了个大的。 “事情说来话长……” 年前江柳燕就跟秦溪提过想买房子的事。 在亲戚朋友介绍下,她认识了个正好想卖房子的一对?母女。 当时本?来想找秦溪帮着拿主意,就正巧遇到了霍云的事。她看秦溪那么忙累就没好意思开口。 交易当天,三人约定在市三院门口见面。 “父妇女的女儿说是等钱救她爸命,要一部分交定金拿去医院交住院费,再一起去房管局办手续。” 江柳燕想着人反正她就在面前,肯定也不能出什?么岔子。 谁知道还真出了岔子,一千块一到手,女儿和母亲共同走进医院大堂,江柳燕就站门口等。 “……” “人不在了吧?” 秦溪猜。 江柳燕点头,母女俩跟人间蒸发似的从医院消失了。 她找遍医院,最后才知道缴费处联通着急诊,几步出去就是公共汽车总站。 别?说是江柳燕站那傻等的十来分钟,就是五分钟也足够那对?母女随便上一辆公共汽车了。 “报警了没有?” “报了!” 报警之后,江柳燕再次唾骂了自己一回。 母女俩管用的骗钱方?式在寿北相当流行?,江柳燕只要平时看过能报纸就会知道。 而想要抓获两?人的希望更是渺茫。 因为那对?“母女”不一定是母女,甚至性别?都?不一定是女的。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知道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吧!”柳雪花又道。 “算了算了,这钱我还是暂时放口袋里吧。”江柳燕是真被坑怕了,买房子的心一下子缩了回去:“等以后有规范购买程序之后再买吧。” “那也不用那么悲观。”秦溪笑。 “你有什?么好主意?”两?人齐问?。 “下午我带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到时候你们再决定买不买。” 秦溪神秘兮兮地不肯明说,而是话锋一转又说道:“房子能慢慢来,但眼下我是真该买辆车了。” 今早秦溪从拥军巷打出租车到杨林区,花了整整十二块。 这要是回去,还得?十几块。 算下来一个月来上四?个来回八趟,光是车费就要花上百块。 “你想学车我可以教你,出点钱挂靠个单位考试就成,就是买车可是大事……” 这个年代可没有驾校,想要学车首先得?要有驾龄五年以上的老师傅带。 私人也没法参与驾驶考试,需要有单位做保。 麻烦得?是考试内容中?还涉及到车辆的器械修理知识。 好在去年年初刚出台了允许私人购买机动车辆的合法性,只要拿到驾驶证,凭证买车。 江柳燕完全符合老师傅这一条件,秦溪只要学会修理知识…… 只要学会…… 前一世秦溪就不爱看书,就算是换了具身体?,这不爱看书的习惯好似也跟了过来。 “我先看看……看看书再说。”秦溪连忙摆手。 “过来人”江柳燕笑得?幸灾乐祸。 “不说车的事,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我已经找到了你说的那两?个男同志,他们果然还是在卖海鲜,就是生意……不怎么好。”柳雪花说。 城里大些的餐厅饭馆都?在那天看见他们被秦溪戳破了谎言,谁还去买。 没大餐厅进货,小?饭馆又没几家舍得?买活虾卖,两?人只能把生意做到了临县。 效果显然也不怎么好。 “看来你已经跟他谈过了?” 看柳雪花一脸得?意的样子,秦溪就猜到她肯定已经说服了那两?人。 “不仅是他们,我还说动了好几个以前认识的小?老板,他们对?海鲜这一行?也很有兴趣。” 柳雪花这些日子可没闲着,三林巷她都?去了无数趟。 专门就找那些以前卖半导体?收音机的老板。 这两?年收音机销量锐减,他们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要不是没有路子,其?中?好些人都?早改行?了。 柳雪花提议的海鲜行?业对?他们来说很陌生,但前景比西山日落的收音机要好得?多。 其?中?几个果断的以及前往广市,脑子转得?快的以及有了其?他主意。 “不愧是柳同志,高瞻远瞩雄才大略。”秦溪挑起大拇指非常利索地就开始拍马屁。 “那是自然。”柳雪花笑。 伙伴伙伴,不仅要取长补短,还得?各有所长才行?。 *** 寿北市,保安亭小?吃店。 有了三个能大忙的徒弟,秦溪终于不用再从早到晚的困在饭馆里。 早点由几个徒弟完成,中?午备菜也由他们准备,秦溪只需要掌勺的时候到达店里就行?。 这天早上,店里众人正在忙碌,门口一直有个人在那鬼鬼祟祟的张望。 大家伙看他没进来,所以也就没搭理。 一直到秦溪来到店里,刘代周一指,大家才晓得?那个男人竟然是柳雪花的大哥…… “柳姐还有个哥?” 他们来店里也有一年多,柳雪花连逢年过节都?在店里,大家伙更没听她说过还有亲属。 “我还当柳雪花同志和江师傅一样都?没父母家人。” 罗永成心思玲珑,只看秦溪冷淡的神色就知道柳家人对?柳雪花不好。 “柳雪花呢?” “雪花姐和金花姐在后院摘菜。”刘代周赶忙报道。 秦溪点头,她知道柳建明能看到自己,离开之前特意扬了扬拳头。 如?愿看到猥琐的身影吓得?往后缩了缩,这才走到后院去找柳雪花。 “雪花姐,你教我咋穿衣服,你穿得?衣服怎么都?那么好看!” 后院里杨金花正崇拜地向柳雪花询问?着穿衣打扮。 “柳雪花,你哥来了。” 一句话,就足以使柳雪花脸色大变,站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才走出去。 秦溪跟在后头。 “柳建明,你怎么好意思来找我的!” 就算店里此刻没多少食客,柳雪花的这一嗓子还是足以让大家都?往门口看来。 “妹。”柳建明半个身子都?藏在树后,畏畏缩缩地:“妈生病了,想让你回去看看她。” “生病了,那当初我躺着等钱救命的时候你们干了什?么,你们惦记我的工作,把我的屋子租给了别?人,现?在倒是知道生病需要人拿钱了!” 柳雪花很清楚,柳建明今天之所以看来找她,肯定不坏好心。 “妈是真的不行?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月。” 柳建明害怕得?要死,但还是梗着脖子把话说完。 余光里看到秦溪往前走了几步,惊得?赶忙往后退,留下句:“回不回去就看你自己。”撒丫子跑了。 “真的不行?了?”柳雪花还是不相信。 等张秀芬和秦海下班,终于是证明了柳母病重?的事。 上周柳母在去上班的途中?被辆自行?车撞了,当时没什?么外伤,只是要那人赔了五块钱就算了。 刚到菜站还没开始干活,柳母就口鼻流血昏倒了。 柳老五没把人送医院,反而是带回院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人还是不醒来,才觉着坏事了送到医院。 可惜医生说是什?么脑子被撞伤全是血,就是现?在动手术也不能保准能醒过来。 医生刚这么一说,柳老五当即就选择了放弃治疗,把人拉回了家。 柳母现?在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反正是数着日子活了。 大家都?没劝柳雪花回家去见柳母,毕竟当初柳家人有多恨,大家都?有目共睹。 柳雪花当时也没表态,只是默默地回了家。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提。 一直到第五天,忙完晚饭,柳雪花喊秦溪陪她一起回趟大杂院。 她一个人回去害怕。 她害怕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亲哥哥。 秦溪说好,秦海又不放心自家女儿,于是也要跟着去。 到最后,秦家全家出动,在夜色下去到了曙光电缆厂的大杂院。 厂区比两?年前冷清了不少。 听张秀芬说今年初厂子里裁了一批生产线上的一级工人,导致家生活区搬走了好些人。 刚走进大门,就能听到电视机里播放动画片的声音。 恍惚间,好似让秦溪回到了几年前秦家门口坐满孩子的场景。 “秦海。” 吴慧走后,刘科收回了屋子不再出租,而是改成了客厅和厨房。 刘娜在屋里看动画片,他和吴建国就坐门口吹牛。 秦海一走进大门就立刻看见了门口来人。 再往后一看,又跟着惊喜地叫出了声:“秦溪,你怎么也来了!” “秦溪姐姐。” 穿着蓝色小?裙子的刘娜从屋里冲出来,在月光下匆匆找了一圈,立刻找到目标冲进了秦溪怀里。 “一年多没见,娜娜都?长成漂亮的小?姑娘了。”秦溪笑。 躲在秦溪身后的包志明倒是害羞起来。 不管大人们如?何说他们以前玩得?多好,都?害羞得?不肯叫人。 大家聚一起寒暄几句后,秦海终于说明来意。 “我们送柳雪花来看看她老娘。” 柳雪花从门口走了进来,再次踏进这个院子,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就在柳雪花踏入大杂院的同一时间,寿北市公安局办公室里气氛凝重?。 收到通知赶来的霍老爷子和赵国庆凝神凝重?地坐在局长办公室里。 “杀害霍云同志的嫌疑人我们已经抓获,他交代的口供都?在记录里,两?位首长看看吧。” 公安局长郑峰把文?件递给霍老爷子。 虽然这已经属于局里的高机密文?件,但他觉得?有必要让霍老爷子知道。 霍云……并不是死于一场简单的斗殴。 局里的同志们都?听说霍云是调到边境干缉毒公安,但大家都?不知道是最危险的卧底一职。 卧底六个月成功就捣毁了盘踞在边境线上的一处制毒窝点,自此被毒贩们视为眼中?钉。 局里缺乏对?卧底同志的保护经验,霍云结束卧底后就直接回了寿北。 甚至……他们还派霍云去了第二次。 这也导致霍云同志的消息被毒贩们查了个清楚。 霍云平时警觉性很高,除了单位和家从不轻易在外单独行?走,反倒是工作中?他们放松了警惕。 “所以那伙人是毒贩的伺机报复?” 霍老爷子颤抖着声音询问?。 郑峰点了点头,然后道:“要不是霍云进手术室前提起听到熟悉的声音,我们恐怕也不会往哪方?面上想。” 霍云的牺牲给上头敲响了警钟。 几个月内,对?于缉毒公安的信息保护相继出台,并且对?其?家属也采取相同保护模式。 这些……都?是霍云牺牲换来的。 霍老爷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终是从释怀似的吐出口浊气。 “根据嫌疑人交代,他们只是打掩护的,真正的凶手……没抓到。” 郑峰满面愧色,不敢看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神只敢虚虚地看向桌面。 啪啪啪—— “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没抓到人!” 赵国庆怒气冲冲地连拍桌面,手指都?差点指到了郑峰鼻尖上。 “但是我敢肯定,那人还躲在寿北。” 说到这,郑峰更是心虚,身体?慌忙地往后仰:“根据嫌疑人交代,那人还要报复霍云的两?个孩子。” 用嫌疑人交代的原话说,凶手对?霍云的恨意滔天,势必要“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所以今晚请两?位老首长来,就是想提醒他们最近要注意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危险。 “三个月……你们只抓到了一个从犯,现?在竟然要我们小?心,这就是你们公安局对?牺牲同志家属的保护?” 霍老爷怒极反笑,直接将文?件都?捏得?皱巴巴的。 “我们已经派人暗中?守在拥军巷,首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霍云同志白牺牲。”郑峰连声保证。 “哼!” 霍老爷子起身,冷哼表示不信。 赵国庆也跟着站起来,正准备和老友一起离开。 谁知郑峰也跟着跳起来,磕磕巴巴地又说道:“我担心……担心他也会针对?秦溪同志和黎同志。” 特别?是秦溪,这段时间在秦家天天照看孩子。 说不定……已经让凶手记住了她。 赵国庆彻底冷了脸。 第70章 “柳老五没在家, 去吧!看完早点走?,省得遇上胡搅蛮缠。” 吴建国冲柳雪花点了点下巴,就算知道这姑娘以前作风是故意装的, 一时半会也没法?给她好脸色。 柳雪花点了下头。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只是回身看了眼秦溪后, 独自一人走?向?了柳家。 一年多?没来,院子里并没有多少变化。 李秀兰因为吴娟的事,拉不下脸来和秦溪说话。 所以就算人在屋里, 她也破天荒地没出来说话,就躲在窗子后偷看。 “你家秦涛在广市咋样?” 吴建国不知道从时候学会了抽旱烟,跟秦海聊天时,手下还?在搓烟叶。 秦海微微点头,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早等着别人来问似的:“在家具城打工,说是要为以后自己单干积攒经?验。” 刘科瞟了眼腻歪在秦溪怀里的刘娜, 心中很是感慨。 秦家几个孩子都有出息, 不仅自己走?出大杂院,还?带动兄弟姐妹也跟着富裕了起来。 卓三回来接吴慧,那?架势瞧着就是个大老板。 厂子里谁不说秦海和张秀芬命好, 年纪轻轻就享到?了儿女的福气。 “那?挺好, 年轻人就是比咱们有闯劲儿。” 提到?儿子, 又看到?柳雪花, 吴建国自然想到?了至今碌碌无为的吴强盛。 有份稳定工作放在五年前人人羡慕,可现在……世道变了,工人和卖菜的没啥差别。 再看当初万般看不起柳雪花, 现在人跟着秦溪卖鱼,工资比当工人高了不少。 秦溪三人雄心壮志的海鲜事业在秦海传播下, 被传成了街头卖鱼虾的。 还?是那?种摆小?摊赚小?钱的小?摊贩! “这两年什?么都涨价,再过两年咱们拿点工资估摸着还?不够坐几趟出租车。” 刘科跟着厂长去沿海城市跑过几次业务。 两人回寿北从火车站打出租车回厂子,短短七八公里的路程就花了五块钱。 价钱跳出来当时就吓了他一跳。 要是知道秦溪每周都要花三十?多?块坐出车去卖鱼虾,不知会不会骂她败家子。 “所以下一辈要改变,不能再接咱们的老班。”秦海说。 几个当长辈的纷纷表示赞同。 正感慨间,柳雪花的爆呵声从院子深处传来:“柳建明?我?警告你,快放手!” “不放。” 光听声音就听出满满的无赖气息,柳雪花叫了两声,忽然大喊:“秦溪。” 秦溪站起,几步冲了过去。 柳建明?举手连连后退,一脸惊恐地望着秦溪靠近。 夜空下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跟魔鬼似的,只是这个名字就让他想起那?时手差点被扭断时的疼痛。 柳雪花趁机冲到?秦溪身后。 “他找我?要钱。”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说明?了原因,柳建明?慌张地舔着嘴唇,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开口。 “我?就是想让雪花出点钱让妈去医院动手术。” “狗屁!你明?明?说要我?平摊妈以前看病的医药费。”柳雪花气得?够呛,说完一句狠狠地大喘了口气才继续:“五千块,我?倒要问问你看什?么病要花一万块。” 一个人出五千,加起来那?可得?一万了。 “你妈不是拉到?医院没治就回来了吗!哪来的五千块医药费?”秦溪冷声道。 柳老五从头到?尾都没想给媳妇儿看病,这不柳母人还?死呢……已经?和其他老太婆勾搭上了 “那?妈办丧事不得?花钱?”柳建明?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在场的人没空理?他,秦溪抓着柳雪花手直接转身:“我?们走?!有本事你就去公安局告柳雪花,到?时候正好跟你一起算算旧账。” “她卖一次鱼就能赚好几千块,给家里花点钱怎么了!”柳建明?吼。 秦溪停下步子,转身冷冷看向?柳建明?:“谁跟你说我?们卖鱼一次能赚好几千?” “给你们送货的司机都这么说。” 为了打听柳雪花的消息,柳建明?专门托了不少七拐八拐的关系,请货车司机喝了顿好酒才问出来的。 光是一场买卖就能赚几千,柳雪花早就是万元户了。 司机没敢说是一人就分了几千,否则柳建明?开口要得?可不止几千块钱。 “柳雪花就是给我?打工,怎么!你还?想我?出钱给你家办丧礼?”秦溪冷笑:“你要打听也不打听全,就你妹的那?点工钱,够进货?” 应该是请来的货车司机偷听几人聊天,有这种心眼子多?的人留在身边不安全。 秦溪讽刺完柳建明?后,转身瞬间已经?动了要组建自己车队的念头。 柳建明?不相信秦溪的话,但对方人多?势众又不敢乱来。 “没有五千,那?一千块总有吧!” 还?是没人搭理?他。 秦家众人离开,柳建明?只能无力地留在原地跳脚骂了不少难听话。 走?出曙光电缆厂后,秦溪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这几天你就在店里住,反正我?那?屋还?空着。” 柳雪花感激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秦溪刚才主动揽过去,她肯定冲动之下就漏出自己确实赚钱的事了。 走?在前头的秦海连续回了好几次头,频繁到?秦溪很快注意到?。 “回家一定跟你和我?妈妈老实交代?,我?究竟……” 余光中有抹黑影一闪而过,秦溪还?没说完的话立刻止住,视线迅速追随着黑影转向?身后。 “看什?么呢?” 大家都跟着秦溪目光看向?一侧堆满柴火的柴火堆。 一只野猫站在柴堆上磨爪子,甩动着尾巴喵呜喵呜地叫了起来。 “是野猫!”包志明?笑。 秦溪笑了笑,转过头继续跟秦海说话,就好像也没发现身后的异常。 隐在柴堆后的身影这才动了动,缓缓吐出口气。 秦溪身影也在同时有个细小?停顿,不过也就是眨眼功夫,就继续往家里走?去了。 走?到?岔路口,秦溪并没有送秦家人回家。 在路边分开后,一个人往拥军巷走?去,她走?得?很慢很慢,直到?确认远远有道呼吸声跟着后才猛地加快了步子。 比常人强许多?的五感,确认那?人是冲着她来之后,终于放下了心。 秦溪步子加快,从疾走?变成了快跑。 跟着的呼吸陡然急促,并且步子声也明?显起来。 很快,她就跑出了朝霞街。 迎面走?来的身影立刻带着惊喜出声:“还?好没错过你。” 也让秦溪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黎书青抱着安安,带着笑意迎了上来,襁褓中的娃娃开心地喔喔叫唤着。 “我?们快走?。”秦溪来不及多?说,一把抱过安安,拽着黎书青转身:“有人跟着我?。” “有多?少人?”黎书青问。 “一个。” 从呼吸声判断,只有一个成年男性跟着。 出了朝霞街,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在建工地。 这里各种围挡和建筑垃圾遍布,歹徒要是袭击秦溪,此?处无疑是最好的位置。 轰—— 像是重物?被推翻的声响传来,秦溪又立刻把安安塞回给黎书青。 长臂一伸,直接把黎书青挡在身后。 月光下,跟踪的黑影有些狼狈地刚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瞬是被垃圾绊得?摔倒了。 不远处,一抹银光闪过。 秦溪没有半分犹豫,疾步冲过去使劲一脚踢向?那?抹银光。 她用了全力,这一脚不仅将刀踢飞了,所带起来的灰尘沙土刹那?间飞溅向?歹徒的脸。 那?人呸呸两声,顺势抓起身边的沙朝秦溪扔过来。 沙尘飞扬,落了两人满头满脸。 秦溪也在这时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一双阴狠眸子似是淬了毒的利刃,瞬间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真正杀过人才会有这种可怕的目光。 秦溪来不及多?想,侧身避过砖头后拼命往前扑去。 身后有黎书青和孩子,下意识反应让她不能往后躲。 “小?娘们还?有点本事!”男人阴狠地瞪了眼秦溪。 秦溪跪在他胸口,左手压制着男人右手,在男人阴冷眼神中,狠狠挥出一拳。 砰—— 沉闷得?好像没有半点声音的一拳正中男人脸颊,他脸不受控制地往边上一歪。 “你跟着我?干什?么?”秦溪冷声问。 趁男人恍神期间,右手捂住男主的手腕重重往相反方向?一撇。 这回声音倒是相当干脆,咔嚓一声,男人的胳膊脱臼。 “臭娘们!你他妈的……” 剧痛让男人疯狂挣扎,秦溪腿下用力,伴随着男人的嚎叫跳了起来。 “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这个臭娘们,再杀了那?个死孩子,让你们都去陪霍云,既然想团聚就一起当鬼吧!” “你说什?么?” 秦溪神色一凛,原本想后退的步子一顿,右脚用力勾起将男人身体翻了个面,又跪了下去。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要是今天侥幸让老子活下来,一定要让你全家付出代?价。 ” 就算被秦溪压着,男人气势也丝毫没有减弱。 在一顿叫骂中,秦溪突然看到?他完好那?只手伸向?了后腰,不等看清,右手直接握住男人手腕往上一撇。 惨叫声惊天动地。 要是最开始秦溪还?保留着一点分寸的话,现在她眼睛都不眨地用了狠力。 “霍云的死和你有关!” 黎书青目光凌厉似刀,要是有实质的话早已将男人千刀万剐。 “我?亲手杀的他,要不是那?个女人生孩子死了,老子也要送他们那?夫妻团聚。” 剧痛使男人已经?有些癫狂,疯狂地挣扎中开始胡言乱语。 愤怒不受控制地从心口升起,想要克制住这种愤怒,秦溪的身体甚至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浅浅呼吸了一口气,眼底寒意蔓延。 先从男人后腰上取下把黑洞洞的木仓,扔到?一边。 抓住那?只还?在挥舞的右手,双手用力往后一折,清脆无比的断裂声此?刻就像是妙音响彻在耳旁。 要是男人上来就用上木仓,秦溪和黎书青此?刻都难逃伤亡。 “杀了你,杀了你们!” 秦溪再次用力,直到?细碎的响声接连响起,这才好似平缓了心里的怒火。 黎书青冷眼瞧着。 两人都没注意到?,怀里的谢鸣谦此?刻也安静地不像是个婴儿。 那?双清澈的瞳仁里,没有半点波澜地看着痛苦嚎叫的男人。 秦溪拍拍手站起来,黎书青把安安抱给她,他接着蹲了下去。 如果说秦溪用的是蛮力,那?么黎书青就是典型的巧劲儿。 “你为什?么要杀霍云?” 黎书青冷地声问。 “断老子财路,杀他一百遍都不够。”男人疼得?有些迷迷糊糊了。 双手都被折断,男人无法?从地上爬起来,双腿就像是乌龟似地在地上蹬着。 “你是毒贩。” 声音很轻,而且并没有想听到?男人的回答,说完双手捧着男人的下颚用力一掰。 咔嚓—— “哇——” 安安突然发出不明?音节,秦溪心里一惊,赶忙把襁褓打横了抱起来。 刚才一时情急,竟然将安安当成了大孩子竖着抱在胸前。 秦溪背过去哄安安,黎书青继续冷着脸施展所学。 “书青,秦溪。” 等赵国庆和霍老爷子带着人赶来,在路边看到?他们时,地上躺着的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没事……没事吧?” 赵国庆急得?连拐杖都顾不上用,在旁人搀扶下一高一低地跑来。 “我?们没事。”黎书青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干净手上的灰:“有人袭击我?们,已经?被制服了。” “……” 赵国庆听罢,悬着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抬起袖子抹了把半是折腾半是吓出的汗,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和老霍从公安局回到?拥军巷,就听暗中保护的人说黎书青出门去了。 他们只收到?命令在拥军巷保护霍家人,所以在犹豫之下并没有派人跟上去保护黎书青。 赵国庆当场就用拐杖抽了那?几人,气得?赶忙吩咐人开车赶往小?饭馆。 要是黎书青和秦溪有个三长两短,估计他能砸了公安局。 “书青……你干的?” 自己人没事,有事的是直哼哼的男人。 资料中刀尖舔血的狠角色,竟然被打得?这么惨,也不知黎书青是怎么弄的。 霍老爷子就是把怀疑目光看向?赵国庆,怀疑他教了外孙武术,就是没往秦溪那?想。 背对着的秦溪抱着安安,轻拍孩子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 “还?不抓起来带回局里。” 霍老爷子一声暴怒:“一群只知道按规章制度办事的木头脑袋。” “啊……” “好疼,好痛。” 不管碰哪,男人都会惨叫出声,弄来弄去竟然让众人都无从下手了。 “只要不死,就给我?抓走?。”赵国庆沉声呵斥。 赵国庆一发话,众人也不顾上男人叫得?有多?凄惨,上去四个人就把人抬了起来。 男人的凄厉嚎叫声与?安安静静的襁褓对比鲜明?。 在秦溪的轻拍下,谢鸣谦蠕动着嘴唇沉沉睡去。 “你带孩子先回去,夜里风大别吹感冒了。”霍老爷子赶忙道。 众人兵分两路,黎书青回派出所做记录,秦溪在几个公安同志的保护下回到?了拥军巷。 房门一响,就立刻惊动了沙发上睡着的平平。 小?姑娘抖了下身体,从沙发上跳起,赤脚跑向?了门口。 “平平,穿鞋。” 许婉华提着鞋子追来。 秦溪刚开门,一个人影就冲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小?小?一团的人儿不停低声啜泣,片刻秦溪就感觉到?小?腿上凉意漫延开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 秦溪弯腰,单手把平平抱了起来,就这么抱着走?到?沙发上坐下。 “我?怕秦溪姨姨和爸爸妈妈一样走?了就不回来了。” 秦溪怀里就是平平此?刻最安心的地方,坐下紧紧挨着秦溪就不肯撒手。 “我?走?得?有点慢,所以回来的晚了。” 孩子虽然不懂事,但多?少也能从大人们的谈话里明?白父母不会回来的事实。 何况霍家还?有丁丽那?个后奶奶,巴不得?天天在孩子面前念叨。 “安安给我?抱,你好好哄哄这孩子。”许婉华低声叹气,心里有些担忧又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说。 秦溪把平平打横抱起来颠了颠:“姨姨给你洗澡,洗完澡煮面条吃怎么样?” “那?我?要吃酸豆角面条。” “好,等换上好看的衣服,咱们就去后院缸里捞豆角。” 秦溪温声说着,慢慢抱着孩子回了卧室。 澡还?没洗,平平就困得?睁不开眼,秦溪用毛巾沾了水擦了擦就把孩子放到?被窝里。 “终于睡了。” 放好一个,秦溪又要给另一个换尿片洗屁屁。 两世加起来她都没当过妈,最开始时笨手笨脚也闹了不少笑话。 练习厨艺时磨炼的出的极佳耐心让她很快掌握了窍门。 “书青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许婉华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平平:“要不是你,这俩孩子还?知道该怎么办。” 秦溪也跟着坐到?床边。 平平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地皱眉嘟囔几句听不懂的梦话,要人轻拍才能继续入睡。 “是不是霍家里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秦溪干脆也跟着爬上床,让平平睡到?身侧,身边有了热度后小?小?身体终于安静下来。 “还?不是霍天的妈。” 霍云才走?没几个月,丁丽就忙着重新装修屋子,说什?么要去去晦气。 找了木工师傅,又暗地里请了道士给家里看风水。 硬是悄悄把霍云夫妻住的屋子改成了厢房,两孩子要搬到?二楼原本的客房住。 折腾来折腾去,让小?小?年纪的平平都清楚明?白爸妈不在了。 “老霍请来照看孩子的保姆被丁丽使唤得?团团转,哪有时间看顾他们两个娃娃。” 许婉华摇了摇头,未尽的话里满是无可奈何叹息声。 “霍爷爷不知道吗?” 许婉华叹:“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秦溪了然点头。 霍老爷子比赵国庆还?要早几年退下来,人脉能力早已不复当年。 对霍家人的管束力同样急速下降,丁丽敢喊人去霍家看什?么风水,没有霍父的授意并不可能。 书里那?个虐待谢鸣谦的后奶奶不就是丁丽? 一想到?平平在书里也会早逝,秦溪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书青怎么还?没回来?” 孩子们睡去,许婉华才想起黎书青是抱着安安出门去接秦溪。 “书青去公安局了,和外公一起……” 秦溪压低声音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说。 “具体情况要等黎书青回来才知道,反正无论如何,这段时间两个孩子最好都别带出门。”秦溪说。 黎书青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同时也带回来了对那?个男人的审讯结果。 男人名叫崔强,是名制毒同时也贩毒的毒贩。 去年霍云卧底捣毁的制毒点正是他的老巢,崔强在交战中侥幸逃脱。 但因为制毒材料被公安缴获,他欠种植户的钱,被人在当地追杀只能到?处东奔西藏。 正是因为这种日子,让他将全部的恨意都转移到?了霍云身上。 抱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想法?,他将报复矛头对准了霍云夫妻。 霍云的死不是巧合,谢郝云如果不是受刺激早产而亡,当天晚上崔强也埋伏在了回拥军巷的必经?之路。 他甚至狠毒的想要一尸两命,凡是跟霍云有关系的个都逃不脱。 刚从悲伤中走?出没多?久,又要重新接受这样一个新反转。 “他还?有同伙吗?”秦溪比较关心两个孩子的安全。 “剩下两个都被今晚一网打尽了。”黎书青摇头轻笑。 对崔强的审讯比谁都要迅速,只要不交代?,就只能忍痛继续在审讯室待着。 不时有人碰到?那?些断了的地方,疼得?崔强眼泪鼻涕四处乱飞。 而且这个不时以每分钟为间隔进行着,局子里恨他入骨的人排着队去按。 等全部交代?完,抓到?剩余同伙,审讯无误后崔强才被送往医院。 秦溪终于满意点头。 就算是送往医院,崔强的两个手臂也恢复不了。 粉碎性骨折,按照现有的医学技术,多?半是两条废手臂了。 “今晚霍爷爷在公安局里找我?谈话了。” 黎书青隔着平平,轻轻拉住了秦溪的手。 其实他不说,秦溪也能猜出,老爷子多?半是托付了两个孩子。 “你知道霍爷爷为啥要让安安姓谢吗?” “不是为了感谢郝云姐吗?” 这是谢鸣谦白日宴上霍老爷子亲自说的原因,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安安只要姓谢,霍家的家产以后就和他无缘了……” 这是老人对孩子最无奈的一种保护方法?。 既然对丁丽没有威胁,日后或许能凭良心对两个孩子能好点。 秦溪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凭良心? 平平夭折,把安安逼成个心理?有问题的大反派,这就是她的良心。 “霍爷爷说等他去世后,请我?们平时里多?看顾着两个孩子些,要是实在不行……就让我?们收养两个孩子。” 霍老爷子到?现在还?对霍父抱有一丝微薄希望。 可惜…… 如果按照书里的剧情,他终归是要失望了。 70-80 第71章 寿北市, 二分厂街。 半空中尘土飞扬,风一吹过,肉眼可见的沙便瞬间飞扬了起来。 没有?人经过的街道, 冷清得根本没有半点人气。 柳雪花嫌弃地用纱巾捂住口鼻, 疑惑万分。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 三人都用?相同姿势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 秦溪拢了?拢平平帽子笑道:“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啊!” “你真?打算买这条街的房子?”江柳燕也好奇地问。 左边是寿北市第三公共汽车总站,右边以前是个毛巾厂,厂子破产被政府回收, 拆成?了?一片废墟后又没有?半点要建的样子。 成?天风沙席卷,让居住在这附近的居民搬走大半,商铺更是没一家敢敞开大门迎客。 怀里?的平平好奇地想探出脑袋,又被秦溪抬手按住,只能委屈巴巴地又埋下了?头。 一阵风过去后,秦溪才转身开口。 “杨设计师说这块地是市政用?地,根据规划看极大可能要建成?咱们寿北市的中心公园。” 说极大可能还是秦溪留了?余地。 杨云章明确点出规划内容已?经上了?标书, 之所以现?在还没动工, 只是因为还没到竞标结果公布的时间?。 “右边公交车站是国营厂子拆迁难度大,左边公园,附近这么多筒子楼……” 公园盖好肯定是周围片区居民娱乐休闲的好去处, 加上人来人往的车站。 二分厂街繁华是必定的。 秦溪往街道东南西北四条动线都走过一遍, 只能用?四通八达来总结这块好地方?。 暗中观望的人肯定不少, 只要花园动工的消息一传出去, 房价势必水涨船高。 “先去看看。”秦溪又说。 街道呈现?L形,街头几家卖箩筐和鞋子的店还在营业,不过都挂了?厚重帘子, 上面挂着块买东西请进的木板子。 几家商铺过后,后边基本?都是空着的。 清一水木质结构两层楼, 很老旧的中式楼房,黑瓦灰墙飞檐翘角。 刚走过一家,门板发出响动,一块木板被卸下,年?轻女同志端着盆出来倒水。 这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式屋子,家里?没下水道没厕所,水只能倒到家门口水沟里?。 女人先前没看到人,用?力将水往沟里?一泼,飞溅起的水顿时了?秦溪一跳。 “真?是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 女人也被突然出现?的几人吓到,提着盆就跑出屋子来道歉。 “没事没事。” 裤脚被沾湿,秦溪只是跺了?跺脚,笑着摆了?摆手。 女人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到平平身上:“你们是走错路了?吧?” “我正好有?事想找大姐打听打听。” 秦溪弯腰,想把平平放下来,小姑娘一看地上有?稀泥,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双手。 平平长得白净,又扎了?两个朝天辫,摇晃起脑袋来辫子跟脸蛋一起晃啊晃的。 可爱模样逗笑了?年?轻女人,步子一转赶忙邀请几人进屋去坐。 “天儿热,进来坐着慢慢说。” 孩子总能让人放下戒心,可爱的平平对女人正是如此。 一楼的采光全?靠大门,女人进门去把挡门板取下大半,才邀请几人进去。 青石板地面,缝隙中有?浅浅青苔,对面墙壁上开了?扇窗,能透过窗子看到院子里?的天井。 没想到屋子比街面上看到的大得多,后边还连通着个四合院。 “大姐家这房子可真?是宽敞,一进屋就凉快得很。”秦溪叹气。 屋里?夏天凉快,冬天木板房透风,比砖房要冷得多。 女人好像特别喜欢平平,进屋就抓了?把玉米糖给孩子。 听到秦溪说的话,满是不赞同地道:“老房子一碰到下雪天能冻死人,要不是没钱搬走,谁还愿意住这。” 屋外风沙大,家里?不敢开门透气,没有?阳光,屋里?更是阴暗潮湿。 所以他?们住这的人都不敢在家里?倒水,宁肯麻烦些倒到屋外。 “我看附近的人都搬走了?好些。”秦溪状似无?意地问起。 “可不是,有?点钱的都宁肯去其他?地方?租房子,就我们几户家里?有?困难的没法子只能在这耗着。” 女人姓许,年?纪比秦溪大不了?几岁。 前几年?刚从农村嫁到寿北来,娘家人以为她?进城享福来了?,谁知道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村里?。 刚结婚没两年?婆婆就病倒了?,瘫在床上等人伺候。 许姐男人就是厂子里?的二级工,那点工资要养活一家四口,拮据得很。 就是因为没钱,所以两口子结婚好几年?都没敢要孩子,就怕有?了?孩子之后一家子只能喝西北风。 要不许姐看到平平稀罕得不得了?。 “许姐你家房子那么大,把后边院子租出去应该能补贴一部分。” 江柳燕站窗口前已?经看了?遍,后院挺大,大部分屋子都荒废了?。 “就咱们街这样,就算租两块钱都没人来。”许姐无?奈摆手。 就是有?人来,他?们家也拿不出修缮屋子的钱,那厢房的屋顶漏雨好几年?都没空搭理呢。 “不瞒许姐,我们几个今天就是来看屋子的,看看谁家要卖房子我们想买。” 许姐心思单纯,就算秦溪说了?要买房子,也没往卖房那头想。 想都没想就反过来劝秦溪几人,列举了?好些二分厂街的缺点。 “如果许姐有?认识的邻居想卖屋子可以帮我介绍介绍,这样吧……要是事成?我给你两百块当辛苦费咋样?” 秦溪不为所动,只是继续问。 柳雪花赶忙帮腔:“许姐你就放心吧,我们买房子还得重修,没个两三年?弄不好。” “等我重建好,对面的工地应该也动工了?。”江柳燕也道。 “你们真?打算好了??”许姐再问。 秦溪笑着点头:“许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就是买了?砸我手里?也没事,我亏得起。” “那也别看别家了?,就看我家吧!” 许姐一拍桌子,决定下得比秦溪她?们还快,不等几人有?所反应当即就站了?起来。 “只要能在其他?地方?买几间?屋子,我就卖。” “你不和爱人商量商量?” 秦溪赶忙问,别给人制造家庭矛盾了?可不好。 “我家男人不管事,家里?大小事都是我说了?算。” 说完,也不管秦溪几人,走到桌子后把后边的木板又给拆了?两块,就要带几人进去看。 许姐家房子是个正宗的两进四合院。 其实看似是商铺的屋子原来是一进厢房多番改造形成?的,至于旁边的影壁前厅等早已?成?了?邻居家卧室子。 所以房子看着有?些不伦不类,但光从建筑材料和风格来说都算是老宅。 他?们一家子都住在前些年?商铺上搭建起来的二楼,后院就剩个厨房还在用?。 秦溪爬上二楼,从上而下地看了?一圈。 房子面积着实大,与隔壁邻居其实是一座院子,许姐家占三分之二,邻居三分之一。 许姐家的院子大概得七八百平,后门被封死了?,后院墙就靠着公共汽车长院墙。 荒废程度比泉眼那所房子还要老火。 要么推倒重建,要么恢复老院子原貌,无?论哪种都是耗时耗力的活。 “既然许姐爽快,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房子大是大,可实在是破,得推了?重建,而且光线最好的屋子都在邻居家……” 既然谈买卖不是做善事,秦溪自?然把房子的问题一一列举了?出来。 余光中瞥见许姐的眉头越拧越紧,忽然话锋一转:“要是能和隔壁一起买下,我价格倒是能出高点。” 许姐凑到窗前探头一看,眼睛就立刻亮了?起来。 隔壁不是别人,正是她?小叔子的家。 当初因为分家,一个院子这才砌了?墙 ,而且小叔子一家住在弟媳单位的筒子楼里?,有?好几年?都没回来住过了?。 秦溪微微一笑,直接开价。 “你这院子我出一万块钱,隔壁我给六千。” “你说多……多少?” 按照许姐男人一个月六十五块的工资,一万块那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是我心里?的最后价格,因为听你说婆婆瘫在床才敞开了?天窗直接报价……” 突然,屋子角落里?响起老鼠打架发出的激烈吱吱叫声?。 平平吓得赶忙抱住秦溪的腿就想往上爬。秦溪弯腰抱起孩子,这才继续把话说完。 “你可以先和家里?人商量下,成?不成?的都在后,我刚才说的介绍费还算术。” “成?!我今晚就跟我男人商量下。” 话是这么说,许姐心里?此刻已?经把那一万块当成?了?自?己的囊中物。 秦溪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挡上门板,出门去了?趟她?不知看过多少遍的一套房子。 一楼,三室一厅,还带着个小园子。 以前不敢问价格,现?在有?底气了?忙着就去问,这一问那更是高兴了?。 三室一厅才四千块,窗明几亮的不比那破院子强百倍。 晚上回来,许姐就跟他?男人提起卖房的事,起先家里?人还不同意。 谁想这反对的话还没落下,隔壁就砰砰地敲响大门怪他?们倒的水流到了?人家门前。 为了?一点水,两家人吵翻了?天。 两个男人为了?拉回自?己媳妇儿,各自?脸上都添了?几道血痕子。 许姐男人一回到家,立即一咬牙低吼了?声?:“卖!”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是再好的房子住着都糟心,更何况还是这么个烂房子。 而与许姐家几乎发生了?相同的事,邻居男人回家第一件事就下了?要卖房的决定。 第二天秦溪几人早早就去了?二分厂街。 秦溪一共买下包括许姐家在内的四个院子,有?三家连着的院子共两万四千块。 还有?就是巷尾的最后一个单独小院子,两万三千块。 前三家当天就和秦溪一起去了?房管局办理往手续,不过秦溪给其中住了?人的两家两个月搬家时间?。 最后一座院子实属意外之喜。 院子左边靠河,又边是个土地庙,建筑形式是典型的古式两层秀楼群。 一大两小三栋建筑各有?各的美。 而且能看得出以前的房主非常有?审美,花园一步一景,流水假山都有?。 不过被糟蹋得厉害,房主去世后被旁亲用?来养猪养鸡。 院子里?到处是猪屎和鸡鸭粪,臭气熏天。 两千多平的大院子,但也正因为被糟蹋得面目全?非 ,秦溪才能以两万多块就买了?下来。 江柳燕和柳雪花都按照自?己的情况也买了?一座房子。 手续全?部办完后,秦溪没忙着重装。 回家询问了?许婉华的意见。 外婆托老友先去城市规划局打探消息,确定二分街不在chaiqianq规划中。 拿到确切消息后,许婉华建议秦溪尽量复原古宅原貌。 可以采取外旧内新的宗旨进行重建,而其中许多复原关键正是许婉华拿手的。 所以这几座宅子的事秦溪全?权交给了?外婆, *** 寿北市,报刊亭小吃店。 经常往朝霞街经过的人都发现?,今天店里?好似比以往还要忙碌。 一大清早,送货来的三轮车就在门口停了?好几辆。 车上全?是崭新的桌椅和碗筷杯碟。 十几个人分工明确,有?人把桌椅吊上二楼,有?人端了?碗筷到后厨洗。 秦溪站在门口,正跟对面头发半白的老师傅说着话。 “那我先订三个双排灶,再要三罐液化?气,您给我留个电话,用?完了?我给您打电话。”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拉气。” 老师傅连说三声?好,原本?只是路过顺口来问问,没想到竟然一口气就卖了?三罐液化?气石油气出去。 师傅为月末的奖金高兴,秦溪也很是高兴。 柴火灶在炒制一些小伙慢炖的菜肴时始终有?难度,而且柴火灶灰大,两口灶同时点燃时到处都能看到烟尘翻飞。 老师傅一走,秦溪也赶忙回到厨房。 把白案板清理出来,一会用?来暂时摆气灶。 “师父,素菜都备齐了?,就差海鲜没有?弄。”杨金花路过厨房,顺势汇报了?下进度。 今天好几件事同时堆到一起,所以店里?现?在每个人都很忙。 秦家人正式搬进新房子,饭馆二楼空出来作为真?正的包间?。 又遇上有?三拨人定了?酒席,所以要备的菜量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二楼包间?立刻派上用?场,一楼原本?的包间?中间?要拆除,作为四桌的一个通间?。 而且…… 秦溪望着脚边亦步亦趋跟着的平平。 “我让望家叔叔带你去看动画片好不好?” 平平摇头。 “那跟莉莉姐姐玩娃娃?” 想了?想,还是摇头。 秦溪无?奈叹气,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厨房里?人多,不小心就会踩脏你的鞋子。” 强烈的不安感让平平变得很粘人,霍家的保姆根本?看不住这孩子,只要一错眼就跑出门去了?。 这些天跑了?太多趟,大人们都找得有?阴影了?。 秦溪只好把人带到店里?,进进出出都带着。 “我不要。” 既不想弄脏小皮鞋,又不想离开秦溪,小姑娘撇下嘴巴,眼眶里?立刻蓄满了?眼泪。 而且在店里?绕来绕去,她?早就又累又困,心里?更是觉着委屈。 “别哭别哭,那姨姨背你。” 秦溪把平平揉眼睛的手拿下来,不得已?,去找潘来凤借来背带。 “孩子是被大人说的话吓怕了?吧。” 柳雪花经过,帮着把平平抱起来让秦溪背好。 “可不是!晚上经常做噩梦,书青说过几天带孩子去拜访个老同学看看情况。”秦溪叹。 如愿趴到秦溪背上,平平立刻就像是变了?个人,一双大眼高兴地四处乱看。 “这孩子命不好,运气倒是顶好,” 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但又遇上了?秦溪,愿意温柔地保护她?。 “你去看看江姐的车到没到,我还等着羊肉下锅。” 眼下实在没空感叹其他?事,秦溪背好孩子就去海鲜池捞虾。 今天中午预定午餐的其中一桌是商务接待,客人是国外回来的海市人,嘴巴挑剔且说话难听。 当时订餐的年?轻女同志拜托秦溪务必要让那人满意。 要不那人的臭嘴会把秦溪和她?一起骂得体无?完肤。 就在报刊亭小吃店忙得团团转时,几辆黑色轿车正从飞机场往城里?一路疾驰中。 车后座的男人眉眼深邃,能看出一点点外国人的深轮廓长相,长腿随意地交叠着,姿态舒适而气势强烈。 “付总上次回寿北是八年?前了?吧?” 陪同的男人谄媚笑着,频频从前座转身回来找话说着。 付庭云轻轻“嗯”了?声?,声?音似是从鼻腔中发出来似的,接着似笑非笑地道:“因为我的长相,两天被盘查了?四次。”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八年?前的寿北连吃碗面都只能花票。 看到个外国人,可不得担心是间?谍。 “这八年?寿北发展得非常快,您看这路上跑着的车……” “你想跟我聊车,那就跟我说说那辆车是什么牌子和型号?” 中年?男人哑然,哪敢接腔, 不管说得对不对,反正到最后都难逃被讽刺,况且他?上哪知道车是什么型号,他?就是个小小科员而已?。 他?不答,后座便是一声?很轻的嗤笑声?响起。 付庭云厌恶极了?这种逢迎拍马的人,看别人尴尬,那他?就满意了?。 “中午在哪吃饭?我赶飞机连早饭都没吃。” “咳咳……” 中年?男人轻咳两声?,斟酌了?下用?词之后说道:“按照付总的口味,我们安排了?个有?特色的小饭馆。” “多有?特色?” 中年?男人很后悔为什么要在饭馆前加什么特色。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中年?男人寄予厚望的小饭馆确实很有?特色,首先这拥挤就是店里?的一大特色。 付庭云高大而又修长的身形从车上下来时,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别人看他?,他?却皱着眉看向了?中年?男人。 “这就是你说的特色?” 声?音又沉又闷,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转瞬间?,他?的态度好像又因为什么事突然改变了?,眸光在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扫过,似是来了?兴致。 “看着应该是不错。” 说完,付庭云长腿迈开,率先往店里?走去。 柳雪花刚从海鲜池子里?捞出一网活蹦乱跳的虾。 眼前有?阴影压下,使得她?不由抬头看去。 “哇!” 男人优秀的长相让她?下意识发出声?赞叹,然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有?些轻浮了?。 “几位吃饭?” “我们订了?桌的,三号包间?。”中年?男人赶忙说。 “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带你们上楼。” 不管多帅气,那个三号包间?一出,所有?旖旎瞬间?飞走。 臭嘴的外国回来的,不正是描述付庭云的? 付庭云的目光黏在两个大海鲜池上。 寿北有?海鲜饭店本?就稀奇,不是大酒楼,反而是在一个小饭馆里?。 海鲜池里?种类还不少,正中那只游动着的不正是东星斑? “秦溪,三号包间?的客人来了?!” 几秒钟后,厨房方?向走出个背着娃娃的年?轻女士,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 纤细的手腕往水里?随便一捞,抓起只大龙虾来。 背上娃娃高兴的发出惊叹声?。 “几位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上楼。” 柳雪花忙完手里?的事,领着几人上了?二楼。 三号包间?就是间?没怎么装修的清水屋子,墙壁上还有?小孩儿乱画的痕迹。 坐下没多久,柳雪花端上茶水。 清甜的茶水让他?对小饭馆的第一印象颇为不错。 心情不错,面对满满一桌子陪客时,脸色自?然就好了?些。 随意聊了?十来分钟就有?人敲门送菜。 “菜既然已?经上了?,那就开吃吧。”付庭云先举筷,其他?人才跟着动筷。 第一筷子,他?就近夹了?看着像是牛肉粒的揉。 淡淡的黑胡椒味,盘子里?没有?洋葱的影子,但能吃出微微的甜,庭云猜测应该是打成?汁加在调料中。 牛肉很嫩,但能吃出来没加淀粉,全?靠肉的品种优秀。 首先,厨师对牛肉部位的选择合格,调味很轻,能很好突出牛肉的奶香味 。 付庭云微微歪了?歪头,没说话又舀了?一勺子漂浮在香菜叶中的丸子。 悄悄关注他?的陪客们都齐齐松了?口气。 想让这位开口夸奖就别想了?,只要他?没表示,就已?经是成?功了?。 如此想着,席间?的气氛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付庭云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虾丸里?竟然包了?蟹黄,一口下去滚烫的蟹黄飚进口腔,满嘴都是蟹黄的鲜。 虾肉和蟹黄都很新鲜。 看似简单,却是很费功夫的一道菜。 两口将丸子吞下肚子后,付庭云将桌上的菜都夹了?个遍。 一两道菜不错那叫招牌菜,可要是一桌子菜都好吃的话,那只能说明是厨师功力了?得。 付庭云停下筷子,对能做出这么一桌子菜的厨师好奇起来。 “我想当面谢谢你们店里?的厨师。” 放在国外,感谢厨师是件很正常的事。 可这里?是华国……这里?是报刊亭小吃店的三号包间?。 柳雪花一听,背地里?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她?以为付庭云是要为难秦溪,所以想都没想直接就回了?六个字。 “在炒菜,没时间?” 秦溪的忙碌外人无?法想象。 第72章 柳雪花心里腹诽不停, 从头到尾都没给付庭云一点好脸色。 满包间的人?面面相觑,此时都没人站出来解释一句。 因为大家?也都?以为付庭云又要发挥那张臭嘴找茬,心里骂的比柳雪花少不了?几句。 付庭云不恼, 看表情好像还觉着挺有趣。 “那确实不方便打扰。” 楼下?厨房里, 秦溪刚做最后一道酸辣猪肝关火。 煤气站老?师傅很?细心, 送来的灶火力足,特别适合爆炒类的菜。 她一个人?可以同时掌控两?口锅,大大提升了?出菜的效率, 而且不用专门的人?烧火,刘代周和杨芸都?可以炒些简单的菜。 “大堂里已经没位置了?,剩下?有个人?要买粥,就让金花给她做吧。” 大夏天里众多口灶同时开火,厨房里的温度可想而知。 秦溪又背着个娃娃,脖颈上的汗水从开始就没干过。 终于忙完,杨芸赶忙端来开水, 又把背带解开, 抱下?同样?汗流浃背的平平。 背带一解开,孩子就立刻醒来,看到秦溪在面前?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中午的员工餐你负责做, 我去给她换套衣服。” 喝完水, 喉咙的干好似缓解了?些。 “这孩子是不是瘦了?些?” 才两?岁多的孩子, 按理来说没有抽条一说, 可杨芸一个外人?都?能瞧出平平下?巴变尖了?不少。 “霍家?的保姆说,天气热孩子胃口不好。” 平平是最近几天才开始黏着秦溪,前?几个月都?是由霍家?的保姆照看。 霍老?爷子说孩子胃口不好, 每天只?吃一点就看着电视发呆,谁说话都?不理。 秦溪这两?天都?在观察, 发呆的问题不明?显,就是对食物好像是不太感兴趣。 跟谁做饭好不好吃没什么关系。 “要不炖点药膳汤开开胃口?胃口打开就好了?。”杨芸提议。 “开胃口?” 提到孩子们的吃饭问题,秦溪立刻就就想到了?前?世流传的一个玩笑……孩子不吃饭,那就带去让炸鸡汉堡“医生”帮忙诊断下?问题所在。 “挑只?嫩点的鸡出来,一会儿给孩子们炸鸡吃。” 就让炸鸡“医生”看看,究竟是不是天生不爱吃饭。 换完衣服,秦溪重新回到厨房。 一听说要炸鸡,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根本?坐不住,连刷卷子刷到一半的秦望家?也跟来了?厨房。 “平平,炸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鸡肉。” 包志明?牵着平平手,边说边吞口水。 自从家?里的饭馆生意红火以来,他们已经好久没吃过炸鸡薯条了?。 “炸鸡是挺好吃,我觉得糖醋里脊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猪肉。”包莉莉对弟弟的话表示赞同。 反正?说来说去,两?人?说的菜都?是酸甜口炸货。 秦溪默默听着,无奈又去冰箱里再拿了?只?仔鸡出来。 鸡肉才拿出来,就听到了?欢呼声。 “你们到外边去等,厨房里热。” “我们去厨房外边等。” 秦望家?作为孩子领头,非常有眼色地赶忙带着小孩儿们出去,平平不舍,但好在也很?听话。 秦溪说厨房外,门口就是条分界线。 三?个小的并排蹲在厨房门口,秦望家?扒在门框上,四个人?眼巴巴地望着。 油香味飘散而起时,付庭云一行正?好从楼上下?来。 不用谁带路,他径直绕过酒水柜,走到了?厨房门口。 “我说你这人?……” 柳雪花阻止的话还没说完,只?能气呼呼地放下?擦桌子的抹布,气势汹汹跟了?上去。 追到厨房门口一看,气氛意外地和谐。 “这是我的名片。” 付庭云双手把名片递给秦溪,并且有些意外主厨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 就算门口一串孩子等着,他也确信这些不是她的孩子。 再听孩子们叫什么三?姨和姐姐,很?快就证实了?付庭云的猜测。 秦溪接过,说了?声谢谢。 “你的厨艺绝对能胜任任何?一家?大酒店的主厨,做总厨都?绰绰有余。”付庭云又夸赞道。 名片上写着的,正?是XX连锁酒店的行政总裁。 难怪刚才一上来就猛夸了?通秦溪的厨艺,然后又说什么开个小饭馆屈才。 秦溪还奇怪哪来的混血帅哥,华国话说得也太溜了?。 原来是想给自己的酒店挖人?啊…… “我这人?自由惯了?,不习惯给人?打工。” 秦溪笑。 “那可真是可惜。” 付庭云翘起唇角也笑了?笑,他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用明?说就能明?白双方的意思。 “付总是准备把连锁酒店开到咱们寿北?”秦溪又问。 看名片排头,还是五星级酒店,应该是政府邀请才有可能来一个不大的城市里考察。 “寿北市城市公园由我们公司捐献,这是公事,至于私事吗……” 或许是觉着跟秦溪说也没什么关系,付庭云顿了?顿后,直接说出此行来意。 为了?完成家?母心愿,他打算在寿北开一家?专营寿北菜的高档餐厅。 这回来除了?进行公园开建剪彩外,就是寻找合适开餐厅的地方和厨师。 “很?可惜,好不容才遇上一个让我满意的厨师,只?能遗憾错过了?。” 秦溪眼神闪烁,可没有半点遗憾。 “厨师可能没法子胜任,不过我倒是有座古院子非常适合你说的餐厅。” 做不成员工,可是能做付庭云的房东。 “院子?” 付庭云挑眉,对秦溪说的话倒是有些兴趣。 高大现代的建筑风格城市里比比皆是,但要是能遇上座满意的华国老?式院落作为餐厅,确实上档次。 “如果没猜错的话,院子应该就在你要剪彩的公园旁边。” 他说城市公园,秦溪立刻就知道是那片拆迁未动的二分厂街道。 “还真是巧,不如明?天秦老?板带我去看看?” 付庭云招手,立刻有漂亮的女秘书又送上了?张名片。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咱们到时候联系。” 秦溪接过,两?人?又说了?说明?天的约定时间。 付庭云行事干脆利落,说完正?事走得利落。 秦溪把名片交给柳雪花,自己又钻进了?厨房继续炸鸡肉。 “我真是服了?!。” 柳雪花捏着名片感慨。越和秦溪相处,就越是佩服她的眼光和行动力。 一座养猪场,修吧修吧,转身来就租给人?做高级餐厅了?。 “三?姨,炸鸡好了?吗?” 跟付庭云聊天的那么一会功夫,四个孩子都?等急了?。 “马上就好,你们找桌子坐。”秦溪哭笑不得,赶忙加快手下?的动作。 用筲箕端着炸鸡出来时,几人?都?已经在桌前?坐好了?。 秦望家?还给每人?都?安排了?瓶子汽水,半碗番茄酱。 整齐划一的吞口水动作,目光就黏在了?两?个筲箕上。 平平也好似被哥哥姐姐带动,舔着嘴唇,一脸期待地望着,就是个子太小坐到椅子上时刚露了?双眼睛出来。 秦溪把筲箕放下?,招呼店里的其他人?也来吃。 咔嚓咔嚓—— 不论大小,都?在大快朵颐。 “秦溪姨姨,我要吃鸡,还要蘸红红的酱。” 吃了?一块,平平就挥舞着油汪汪的小手还要,不等秦溪帮忙,自己就跪上可凳子。 秦溪摇头失笑。 “炸鸡医生”果然药到病除。 孩子们的快乐,一口炸鸡一口汽水,个个吃得肚儿圆滚滚的。 吃饱喝足,平平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高高兴兴地跟着包莉莉一起回院里睡午觉去了?。 秦溪终于得以喘口气,坐到桌前?这才慢慢开始吃午饭。 “三?姐。” 秦望家?把几个孩子送回房间,又折返了?回来。 秦溪继续吃饭,示意他说。 “老?师让我回家?跟你商量下?跳级的事。” “跳到高三??” 今年九月份,秦望家?应该升入高二,上学期老?师就提过一次跳级的事,最后被秦望家?拒绝了?。 “ 嗯。” “愿意的话就跳,我看你早就学完了?高二的知识。” 最近买得学习资料大多是高三?下?学期的综合冲刺,秦溪虽然忙,但一直关注着他的学习进度。 不用能常人?的速度去思考天才学霸。 “老?师还想让我去参加比赛拿加分。”秦望家?有些不好意思地搂着秦溪胳膊撒娇:“要花好多钱。” “对你三?姐来说都?是小钱,你瞎担心那些干什么!” 柳雪花直接抢答,秦溪也跟着点了?点头笑:“只?要是好事,三?姐都?支持。” “那我给老?师打电话。” 秦望家?立刻高高兴兴地跑到前?台给班主任打电话。 “你家?这几个孩子,眼看着就长?大了?。” 柳雪花还记得秦望家?刚来大杂院时那又瘦又小的样?子,明?明?觉着好像没过多久,可孩子站起来已经店里所有人?个头都?高。 日子过得好,皱巴巴的脸自然就长?开了?,长?得还真子弟。 “时间过得可真快。” 前?一世,她的生活除了?酒店就是家?里,每天的日子过得重复且慢。 重活一次,这日子又过得太过,快得她都?有些舍不得。 孩子们在长?大,小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 仔细算算,她和黎书青结婚都?快要一年了?。 新婚蜜月期只?维持了?几个月,霍云的事一出,打得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房间里突然多了?两?个孩子,两?人?间的亲密行为…… 想着想着,秦溪忽地觉着有些愧对起自己的对象来,心里一动放下?了?筷子。 起身走到前?台,刷拉拉地翻动起日历。 八月初六……黎书青的生日。 秦溪:“……” *** 寿北市,拥军巷。 太阳西沉,一抹殷红夕阳坠在天边,湛蓝天空中浮动着的大块白色云朵都?被霞光染上了?嫣红。 黎书青推着自行车,缓缓经过霍家?。 下?意识地看了?眼院墙,总有种下?一秒霍云就会从墙头后跳起来吓唬人?的错觉。 但那片墙头上再也看不到高大的身影,院墙上已经爬满了?青苔。 幽幽叹了?口气,黎书青回头继续骑向自己家?。 今天回来的早,原本?打算放下?东西后,再去小吃店接秦溪下?班。 车子就随便停靠在了?家?门口,提着包心不在焉地进了?客厅。 钥匙扭动,房门打开。 飘出的饭菜香让黎书青一怔,不敢相信似地耸动了?下?鼻头,确实是红烧肉的香味。 “书青。” 许婉华的声音。 不止有外婆和外公的声音,还有岳父岳母和孩子们的嬉笑声。 黎书青快步走过,客厅里果然坐满了?人?。 秦海看到他就眯眼笑了?起来,乐呵呵地招了?招手:“爸也不知道今天你生日,什么都?没准备,就给你包了?个红包。” 秦溪站在原地发怔。 “臭小子,不懂礼貌,还不快去拿你岳父的红包。”赵国庆骂醒了?黎书青。 他快步上前?接过秦海的红包,接下?来还有张秀芬和潘来凤的。 就连孩子们都?给他送了?礼物,千纸鹤棒棒糖,平平送了?个亲亲。 “要不是秦溪,我和你外婆都?忘记今天是你生日了?!” 赵国庆在外下?棋下?得正?起劲儿,就让许婉华喊回了?家?。 说是秦溪带了?菜回家?,今天是黎书青的生日,家?里人?竟然统一地都?给忘了?。 许婉华不好意思告诉秦溪其实黎书青一直以来都?不过生日。 她实在是开不了?口,原本?想让他回家?去说。 可赵国庆一拍大腿干脆决定去亲家?都?请来,给黎书青过个热热闹闹的生日冲散这半年多的阴霾。 于是就有了?黎书青回家?一步一愣的情景。 “生日。” 黎书青扶额轻笑,新婚夜那天他就随口提了?嘴,没想到秦溪记下?了?。 秦溪:心虚中…… “书青叔叔,祝你生日快乐。” 平平跑到黎书青面前?,双手握拳,奶声奶气地作揖。 潘来凤笑呵呵地跟着提醒道:“还有呢,今晚 ……” “今晚我和莉莉姐姐睡,让秦溪姨和书青叔叔睡,这样?我就会有弟弟妹妹了?!” 前?半句是潘来凤教?的,后半句则是平平自己的理解。 因为爸爸以前?抱她去小床睡时就这么说的。 后来就有了?弟弟,平平喜欢弟弟妹妹。 “哈哈……” “我可没教?平平这么说。” “书青你可得争点气。” 黎书青被说得脸红,闷声闷气地点了?下?头后,赶忙溜去找秦溪。 晚饭后,才是属于小两?口真正?的时间。 秦溪把包莉莉和平平都?安顿好睡下?后,才折回了?卧室。 黎书青正?往包里往外拿东西,秦溪看了?看,有喝水的缸子还有毯子。 “医院那边的辞职手续办完了??” “今天已经办完所有交接,明?天就不用去了?。” 东西零碎,无不是黎书青进医院后一件件置办起来的。 收着收着,一时心绪复杂,直接把包往衣柜里一塞,坐回床边一把抱住了?秦溪的腰。 “舍不得?”秦溪笑。 脖颈边毛绒绒的脑袋点了?下?头,大手抓住秦溪的手摩挲着指腹老?茧。 “什么时候到新单位报道?”秦溪又问。 “下?周一。”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抱着秦溪的腰越收越紧,修长?手指从睡衣下?摆慢慢钻了?进去。 秦溪痒得歪了?歪身子,两?人?一起倒到了?床上。 “研究所最近没有新项目,所以工作比较轻松,每天我都?能按时下?班。” 秦溪抬手,手指拂过黎书青的黑发,心疼地抚摸着鬓角处冒出的几根白发。 虽然黎书青看着很?平静,霍云的离开还是让他心里难受了?许久。 “那下?班你就来店里,我炖点药膳给你喝。” 黎书青眯了?眯眼,作乱的手带着丝丝麻意逐渐往上攀爬。 秦溪有些痒,不适地扭动着身体?。 “就是给你调理睡眠的药膳,不是什么奇怪的……恩……” 所有解释都?落入炙热而不容拒绝的吻中,耳畔呼吸越来越灼热。 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节从唇齿间飘出。 “你还没……送……生日礼物给我呢?” 停留在锁骨的手缓缓往下?,指腹触摸到肩头上细细的肩带时一怔。 黎书青支撑起上半身,不相信似地用手指捻了?捻。 秦溪笑着,眼里波光潋滟,小手覆盖住了?大手,往肩膀下?轻轻拉下?。 “生日礼物,喜欢吗?” 秦雪送来的姹紫嫣红一直束之高阁,每件衣服都?是黎书青亲手所洗,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看秦溪穿上。 而眼下?,那抹带着花边的黑色肩带就在他身下?引人?遐想。 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清明?的眼眸逐渐变得深沉,黎书青缓缓俯下?身来。 嘎吱—— 砰—— 门响起的同一时间,黎书青被秦溪一把推下?,面朝下?郁闷趴到了?床上。 秦溪轻咳两?声,拉下?睡衣衣摆坐起身来。 “怎么了??” 包莉莉牵着平平,平平抱着布娃娃。 两?个小姑娘脸上都?挂着泪水,像是刚哭过一场。 “三?姨,我们害怕。”包莉莉带着哭腔,眼看又要带着平平再哭一场。 秦溪赶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有鬼。”平平扑进秦溪怀里。 “哪来的鬼,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溪把人?抱起来,又牵着包莉莉一起往旁边客房走去。 “是望家?表舅说鬼故事吓我们,我害怕。”包莉莉哭。 “三?姨帮你去收拾他。” 秦溪笑了?起来,竟真的领着两?人?去楼下?房间找秦望家?算账。 随着门砰一声再次关上。 床上的黎书青狠狠捶了?下?床,这才翻过了?身。 望着房顶郁闷地嘟囔了?句:“再这样?下?去可真要吃药膳了?。” 下?回一定记得要锁门才成。 “……” *** 寿北市,二分厂街。 想要将被糟蹋得只?在剩下?个框架的宅子想修复出七八分,工程量无疑巨大且繁复。 秦溪直接领着付庭云到最大的那个院子。 “有意思。” 清理出的院子终于能看出原本?的几分景色,付庭云对园子里的景色非常满意。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有一番意境。 “要是付总有意向,那我只?把最基本?的框架修复出来,内部装修想必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秦溪说。 付庭云确实很?满意,而且这座院子的一石一瓦都?是老?东西,是真正?意义?上的古宅。 作为商人?,第一时间考虑的当然是利益最大化。 “不知这座院子你卖不卖?” 秦溪挑眉,就等着这句话呢…… 卖肯定是卖的,不过要看是什么卖法。 “为了?这座院子,我花了?不少钱和心力,特别是心思,你看那些门框我都?是重新找人?按照原本?的样?式重做的……” 许婉华是文学教?授,对古建筑也有一定研究。 门框都?是请一些老?师傅收工重做的,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付庭云轻笑出声:“秦老?板的辛苦我懂。” “付总既然懂,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你开价,要是合适我就卖,要是不合适那买卖不成仁义?在,租给你也成。” 秦溪把出价权交给了?付庭云。 “既然秦老?板敞亮,那我也不客气了?,我的心里价位是六十万,其中二十万是想交秦老?板这个朋友。” “八十万,二十万块是旁边中心公园的价值。”秦溪立刻笑着回道。 “秦老?板消息果真灵通,看来应该很?早就知道旁边要建公园的事。” 从街口一直走进来,秦溪指了?好几处破破烂烂的宅子给他看,那些房子都?没动工。 看来是专门买来投资,就等着花园动工才跟着动。 只?有消息灵通,又有胆色,才能第一时间下?那么大的手笔 秦溪不置而否,只?是笑了?笑。 “成交。”付庭云伸出手。 两?人?随意握了?握,算是达成购买约定。 “那不知刚才那几座院子秦老?板卖不卖?” 这回秦溪拒绝的非常干脆利落:“都?不卖,有钱可不能光让付总一个人?赚了?。” 大宅子的价值秦溪不是不知道,但正?因为知道才不得不出手。 各种高昂的修缮费用对秦溪来说是负担,而且修好之后不一定还能出手。 与其在手里吃灰,那不如赚了?这八十万用做其他投资。 更何?况……有了?这笔钱,秦溪完全可以好好装一装那几座小院子。 “真是可惜了?。”付庭云还是那句话,不过很?快又好奇起来:“那几座院子秦老?板准备开餐厅?” “怕我抢了?你的生意?”秦溪笑。 “这座老?院子不用做餐厅,我打算建成酒店在寿北的连锁店。” 院子前?有河,后无高遮挡,而且房间足够多,完全能满足高档酒店的房间数量。 “既然付总不开餐厅,那我就把分店开在这如何??” 几分钟前?秦溪还没有这种想法,不过既然付庭云不开,那她还真可以把报刊亭小吃店的分店开在这。 “欢迎之至。”付庭云回。 要真是害怕同行竞争,那就不该做生意。 秦溪笑了?笑。 “不过我还有个建议想跟秦老?板提一提,就算是咱们做朋友的第一步。” “洗耳恭听。” “要是真想开一家?上档次的餐厅,一个得力主厨是重中之重,你不可能每天都?在厨房里炒菜吧?” “付总有什么好介绍?” “你看我像会是让你挖自家?主厨的傻子吗?” 秦溪大笑。付庭云也跟着不由畅快大笑。 秦溪心里还真有个合适人?选,只?不过是有些麻烦罢了?…… 第73章 寿北市, 黄陂营。 据说这住得大多是从隔壁黄陂县搬迁来的人,虽然相隔不过百里,两边饮食习惯却相差甚多。 寿北人米饭为主食, 黄陂人面食为?主。 秦溪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从公共汽车下来时, 孩子?们立刻被巷口炸油条的小摊所吸引。 街道两面许许多多的包子烧饼和面条店, 寿北人爱吃的米粉倒是不见?踪影。 繁华,拥挤,而且“烟火气”十足。 “三?姐, 你找的人就住这里?” 平平由秦望家背着,秦溪抱着安安,四人慌乱躲过差点撞上他们的独轮车,站在路边一阵大喘气。 擦身而过的独轮车歪歪扭扭倒到路边,推车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上前踢了车上柴火两脚。 然后……疼得自己先?扭曲了脸。 寿北市日?新月异的发展在黄陂营好像凝固了,景象还比不上十年前寿北人的环境卫生意识。 说好听点叫烟火气,其?实就是脏乱差。 街上污水横流, 包子?铺门口停着马车, 马儿正在欢快的拉屎。 好像每家店铺门口都是潮乎乎一片,没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我专门找尹鹏同志打听过,就住这块。” 秦溪也是一阵后怕, 刚才要不是反应快, 车上的柴火就刮到了安安小脸。 “不是说那个爷爷是御厨吗?怎么会住在这么乱的地方?。”秦望家不解。 “你真?以为?买房子?搬家那么容易?” 要真?靠秦海和张秀芬的工资, 秦家人恐怕一辈子?都要挤在大杂院里生活。 那才是老百姓们真?正的生活状态, 而不是像秦家这样已经步入吃穿不愁的生活状态。 “姐,你看安安。” 秦溪把?遮住安安脸的帽子?往上挪了挪,立刻露出双兴奋得四处乱转的眼珠子?。 才十一个月的婴儿, 聪明劲儿看着就跟三?四岁的孩子?。 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像能让人读懂情绪。 “我们赶紧找吧,太阳一落山冷得很。” 近几?年的天气越来越奇怪, 去年秋天热得跟夏天一般无二,今年才初秋,天就冷得要穿上薄棉袄才行。 秦溪把?安安抱向前,任他好奇地四处打量。 “三?姐,你找厨师,带我们来干什么?” 秦望家颠了颠背带里睡熟的平平,今天几?人正睡着午觉就被喊起来,莫名其?妙地跟来了这。 “林大厨非常喜欢孩子?,而且特别是学习成绩好的孩子?。”秦溪眨眼。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林大厨性格古怪,但对?孩子?例外。 关于这位大叔的事,秦溪全是从尹鹏和李副院长那听来。 当初市法院邀请林大厨的儿子?掌勺食堂,但因为?那位学艺不精,间接成就了报刊亭小吃店的一群固定食客。 林大厨听说后,喝令儿子?辞去了大厨一职,并没有?跟到新法院去。 林大厨之前曾在国宴厅里当了几?年厨子?,后来遭人陷害下放改造,平反之后不愿意再从事厨师一职,就在黄陂营里帮人做烧饼为?生。 秦溪没把?握能说服老爷子?出山,所以特意带了几?个小说客来,希望能起到作用?。 穿过街道,一栋挨着一栋的筒子?楼出现?,看这个密度,中间的那几?栋房子?恐怕没有?多少阳光。 秦溪按照尹鹏打听来的地址寻到那栋楼。 正是刚才说没有?阳光的中间一栋。 走过第一排到第二排,浓重的霉味抢先?扑来,一楼墙面上爬满了青苔,墙边的阴沟里臭气熏天垃圾堆满。 污水从沟里流出来,又湿又滑,走路得相当小心才行。 “就是这了。”秦溪抬头看向墙壁上写着的二栋三?号,抬脚在边上的台阶刮了下。 “臭!” 突然,一道清脆的孩童音响起,平平还在熟睡中,秦溪低头一看,惊喜地“啊呀”了声。 十个月安安连牙牙学语都没有?,黎书青还担心孩子?是不是语言发育有?些迟缓。 没想到竟然直接跳过了学舌,开口就如此清晰。 可惜现?在不是欢喜的时候,四周恶臭快把?几?人熏晕了。 匆忙爬上三?楼,楼上的气味从臭味转变成了烟火味,楼道里的墙壁被烟熏火燎的黑漆漆一片。 每家每户门前都有?灶,过道勉强能让一个人走过。 走道很亮,原本封闭的尽头墙壁被凿了个大洞,要是跑快点来不及停下,说不定会直接冲飞出去。 为?了排烟,竟是连安全都不管不顾,硬生生给墙壁开了个大洞。 而林大厨家,就在大洞边缘那边。 门开着,十来平的屋里一横一竖摆着两张床,剩下的地方?摆了张餐桌和衣柜。 屋里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秦溪都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坐在床上的中年男人。 “你们找谁!” 男人抬头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秦溪几?人,语气听上去很是不好。 “叔叔您好,我们想找林大厨。”秦溪尽量露出善意的微笑。 “找大厨!”突然,怀里的安安又跟着脆生生地叫了声。 男人面色一软,从黑暗中站起来走到了亮处。 “你们找我爸还是我?” 男人看着三?十来岁,胡子?拉碴的有?些邋遢,特别是一双眼睛没有?半点神韵。 “我们找老林大厨。”秦溪笑,这人应该是林大厨的儿子?,也就是那位炒大锅菜下糊上生的厨子?。 “我爸去送烧饼应该快回?来了,你们有?什么事?” “栓子?,你和谁说话呢?” 正在这时,楼道里一个头发半白的方?脸男人走了过来,白色围裙白色袖套,身上还沾满了面粉。 “林大厨你好,我叫秦溪,是……” 秦溪知道,这位就是正主了,赶忙先?自我介绍。 “我想请您出任新餐厅的主厨。” “不去!”林大厨拒绝得干脆利落,说完径直掠过秦溪,瞪了眼中年男人:“不是跟你说了不管谁来请都不同意吗?” “爸,人是来请你不是来请我的。”中年男人无奈道。 “请我?” 林大厨这才有?些诧异地回?头。 “林爷爷您先?别帮着拒绝我三?姐,要不这样,我们到屋里慢慢说,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不愧是参加过无数演讲比赛,秦望家换上笑脸,一脸真?诚地表示两个小孩子?也累了。 林大厨看了眼睡熟的平平,这才缓了神色。 “进来吧,家里窄你们随便坐。” 秦溪悄悄给秦望家挑了个大拇指,跟着林大厨进了屋。 男人让秦溪他们坐到饭桌边,安安非要站着,同好奇的眼神不停打量林大厨父子?。 “林大厨,我新开的餐厅是以高端餐饮为?主,您可以放心展示你的厨艺,厨房就由您说了算,工资上……” 新餐厅秦溪就定了二分厂街的老宅,主打一个中高端环境。 工资按照每个月五百块底薪,具体工资跟餐厅效益挂钩,没有?上限。 而且秦溪还给林大厨开出了个足以令他动摇的条件。 可以带中年男人也就是林大厨的儿子?到餐厅里学艺,学成之后即可任其?他分店的主厨。 中年男人有?强烈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听说您一家八口人都挤在两间屋里,只要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租个大点的屋子?……”秦溪继续游说。 秦望家也在旁边帮腔。 “别看我三?姐的小吃店不大,我们店里的员工每个月工资都能上百……” 中年男人的神色在听到学艺时就已经产生了剧烈动摇。 祖上是御厨又如何,放在大家都吃不饱的年代?,他所学都只能通过看书在脑中演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得正是他的情况。 以至于后来在法院食堂成了大笑话,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家帮人摊烧饼。 林大厨沉默下来。 摆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捏来捏去,能看出他此刻心里有?多纠结。 忽然,一只小手拍了拍抓住了林大厨的手指,咯咯地笑个不停。 “香,香香。” “这孩子?觉着您身上有?烧饼的香味呢。”秦溪笑。 从看到小桌上做好的烧饼开始,秦溪就对?林大厨的厨艺很自信了。 “爷爷拿个软和的给你尝尝。” 林大厨对?孩子?果然慈祥,闻言立刻笑眯眯地挑选了几?个烧饼分发给秦溪几?人。 凉透的烧饼依然松软,肉馅肥而不腻,齿间回?荡着淡淡的花生香味。 “好吃。”秦望家三?两下就吃了一个饼子?,吃完一脸满足。 他这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让林大厨颇为?满意,作为?厨师,没有?什么比厨艺被肯定让他高兴的。 秦溪只给安安尝了一点点馅,剩下的自己都吃完了。 屋里一阵咀嚼声后,终于才又有?了说话的声音,来自林大厨的儿子?林大栓。 “爸,先?不说秦老板开的工资,难道你真?的想看着我一辈子?在这间屋里给人烙烧饼?” 林大厨重重叹了口气,挺直的背此刻也不由微驼了下来。 “……” “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掌过勺,以前的功力不知道还剩几?成。”林大厨说出心中的顾虑。 厨艺上也讲究孰能生巧,特别是刀工和一些技巧菜,这么多年没碰,林大厨担心自己丢了御厨那招牌。 秦溪笑:“来之前我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我打算请您在我的小店里练习一年找找手感,工资就按刚才说的五百块发给您,林大栓同志每个月就拿六十块。您看可以吗?” 秦溪特意放慢了老宅子?的修复速度,力争和公园能在差不多时间完成。 这期间林大厨可以在店里找手感也是计划好的。 当然,秦溪也把?丑话说到了前头,要是林大厨在这期间找不回?手感,大厨位置她?只能另找他人。 “希望您理解。” “没有?!”林大厨摆手,神情反而轻松了许多:“要是不值那个工钱,就是你不赶我走,我也没脸待下去。” “既然您同意,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我就在店里等您。” 说完,秦溪站起身就要走。 屋子?里昏暗又狭窄,林大厨还真?不好意思挽留秦溪他们在坐会儿,干脆站起来送了几?人出门。 “我让栓子?送你们。” 离开林大厨的视线,秦溪发现?林大栓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属于那种自来熟的健谈人士。 下个楼梯到巷口,就听他一个人在那说话。 一路上几?乎把?林家的家底都报了个底朝天,从他信心满满进入法院食堂开始。 “我在食堂上班时就听过秦同志的大名……” 小吃店的手艺把?御厨传人比下去了,那时候林大栓没少听人背地里说他坏话。 黄陂营里大多是迁移而来,而林家却不是,林大栓失去工作后,家里少了最大的收入来源,只能在这里租便宜屋子?住下来。 一家八口人,两兄弟各自结婚都生了个孩子?。 林老二一家在附近租了间棚子?搭建的屋子?,平时吃饭会来这边,条件比筒子?楼还差。 两妯娌因为?谁住筒子?楼的事吵了不下十回?,以后能搬到大院子?住的话,一定要租两间宽敞的屋子?来住。 秦溪就一直听他畅想着未来,脸上那股子?颓废好似也跟着渐渐消散了下去。 所以才说这人活着……一定要有?盼头。 *** 第二天,父子?俩焕然一新地出现?在小吃店门口。 林大栓刮去胡须,看着就年轻了不少,林大厨也穿上了崭新衬衫。 同来的还有?林大栓的妻子?蔡荷花。 “大妹子?,你看……” “不是说了要叫老板吗?叫什么大妹子?,你当在黄陂营呢!”林大栓扯了下妻子?,又是满脸歉意地道:“我媳妇儿是农村人,啥都不懂就是做事勤快。” 秦溪一看就明白了,笑着开口问道:“大姐想来我店里找活干?” 蔡荷花连连点头,露出个很是憨厚的笑容:“我不识字儿,但有?一把?子?力气,扫地洗碗都能干。” 别说,店里还真?缺少洗碗的人。 自从杨金花和杨芸进厨房掌勺开始,后厨的碗筷每天都要中午过后才有?机会洗。 看蔡荷花人也算朴实,秦溪也就同意让她?留下来。 “每个月五十块,店里有?活就得干,不分服务员还是洗碗的。” “什么脏活累活儿都能干,老板你尽管吩咐我就成。” 她?进城来才几?年,大字不识一个,上哪都找不着活儿干。 平时一直在家里帮公公和面烧火啥的,五十块工资对?她?来说已经非常满意。 “老板,江师傅送牛杂来了。” 忙碌让她?没有?时间多说,这边刚说完门外刘代?周就有?事了。 柳雪花带着林大厨父子?去后厨熟悉布局。 厨房在上周六休息日?时进行过一次改建,将蜂窝煤灶全部搬到了后院廊下。 厨房里增加了几?个长条不锈钢桌子?摆放液化?气。 后院加盖了间屋子?,用?以专门摆放冰柜和充当食物仓库。 林大厨将所有?的灶台都摸了遍,好像又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看完厨房,柳雪花又带他们去看了店里的海鲜池和放菜的架子?。 “这么一架子?每天都能卖完?” 海鲜池边有?一整面墙的架子?,架子?上挨着挨着摆满了塑料盆,看下来得有?七八十个。 现?在倒是没有?菜在里面,但要是装满的话已经能赶上几?十人的中等食堂了。 “这只是中午的,下午还有?呢。” 说菜,接下来陆陆续续就有?农户挑着扁担来送菜,猪肉和鱼也都有?人送到店里来 。 秦溪会亲自检查菜肉的质量,今天专门把?林大厨叫了过去,以后这些事将由他接手。 “肉的质量一定要把?关,鸡鸭也都一定要是今天现?杀的……” 林大厨心里很讶异,半扇猪几?十只鸡,数量比大国营饭店都要多。 更何况还有?那几?盆牛杂和牛肉也随即送了进来。 清点完数量,秦溪当场就把?钱付给了送货的人。 罗永成刚称完牛杂,立刻跑过来跟秦溪说:“今天牛肉的数量有?点少,光是做完中午的宴席晚上就没有?了。” “那牌子?上写一下。” 秦溪低头,看着几?百斤等待清洗的牛杂,忽然又想到:“罗老师,你爱人身体恢复的咋样了?” “多亏你开得药膳汤,我家那口子?现?在一顿饭能吃几?大碗,追我姑娘能追两条街。” 罗永成推了推眼镜,脸上全是心满意足。 “店里还缺个清洗牛杂的大姐,嫂子?要不要来试试?” “要来要来,我晚上回?去就跟我家那口子?说。” 秦溪点头。 “该忙什么的都去忙,一会儿就该有?人来吃早点了。” 林大厨抬头看天色,小饭馆里的人已经忙了好久,而这会儿其?实天才刚亮。 再环顾一圈店里,没有?人偷懒躲闲,每个人都好像能找到自己要做的事。 “林大哥,我先?教你熬海鲜粥,菜单就在厨房墙上,林大厨可以看着备菜。” 其?中,秦溪是所有?人中最忙的。 支起的蜂窝炉灶上,大锅里已开,秦溪倒入泡好的米进去。 林大栓有?些疑惑,秦溪一个老板,竟然要教他熬粥。 熬粥还能有?什么讲究…… 在秦溪的讲解下,他很快明白,熬制他们平时吃得稀饭和煮海鲜的白粥区别还真?大。 这锅粥里先?下一部分泡好大米,熬煮到汤变浑浊时加入打碎的米渣。 熬出来的粥既浓稠还有?口感,不会变成浆糊那种黏糊糊的汤样。 粥给他上了第一课。 之后便是中午的厨房里,就算林大栓老得都有?些糊涂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回?忆起当时震惊的心情。 整个厨房都好像在秦溪的掌控中。 她?游走在几?口灶台前,手上那口炒锅仿佛轻巧无比,火苗冒出,整个厨房都是油烟味。 “秦老板是个顶级厨师。” 全程也在一旁看完的林大厨事后对?林大栓如是感慨道。 正因为?是厨师,所以才提出给他时间找手感,更是给与了无以复加的信任。 “林大厨,酸辣猪肝和鱼香肉丝您来掌勺吧。” 最繁忙的高峰期过后,秦溪把?刚进来点菜的一桌菜单交给了林大厨。 锅子?交出去后,并没在厨房停留,洗干净脸后匆匆出了厨房。 “老板这是上哪去?” 林大栓好奇地望着秦溪跨上自行车蹬远。 “去接长辈来店里吃饭。”柳雪花头都没抬就立刻回?道。 “老板年纪看着不大,可真?是能干!小饭馆这一天赚得钱比我干一年都多。” 这么家不大的饭馆,生意红火得不可思议,就算价格在他看来有?点高,也照常座无虚席。 “这才哪到哪啊……” 柳雪花甩了下帕子?,就着坐了下来。 此时店里已经只剩几?桌包厢里的客人,杨金花和刘代?周端盆边上剥茭白。 听林大栓也问出和他们一样的话,两人都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咱们老板生意多着呢,饭馆这儿赚得是小钱。” 杨金花对?秦溪的崇拜以每日?更新的速度递增,现?在基本是老板说太阳往东边升都会信的那种程度。 柳雪花笑。 要是几?人知道秦溪买了座养猪场转手就卖八十万,眼珠子?估摸着都得掉下来。 好想看看大家的表情…… 不过柳雪花深知赚钱的事不能告诉外人,只是一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世上多得是见?财起意的人。 *** 寿北市,市二人民医院。 院长办公室。 叮铃铃—— 桌上座机响起的同一时间,办公室的门也被敲响。 “请进。” 张越楠接起电话,眼睛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来人是个中年女?人,穿着灰色套裙,气质干练,微笑得相当公式化?。 而电话里,是老朋友熟悉的嗓音。 张越楠朝女?人压了压手,示意她?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接着专心听老友说话。 电话没说几?分钟就很快挂断,内容他却很清楚了。 “刘助理,你请坐。” 张越楠站起来,走到桌边倒了杯白开水放到茶几?上,这才坐到对?面。 “张院长您好。”刘助理礼貌开口:“想必刚才吴董在电话里已经跟您说清楚了。” 张越楠点头。 刚才给他打电话的正是他的多年老友吴云汉,现?在应该已经改名叫吴金云。 “云汉想要一张秦望家的照片,也想看看他过得如何?” “自从知道吴总的亲生儿子?还活着,他就一直想找机会来看看孩子?,但是前几?年集团遭国外金融机构做空骗局,导致公司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刘特助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着吴云汉前几?年遭受的腥风血雨。 资本市场,资本至上,一旦掌控不好就会变成吞噬自己的漩涡。 吴氏集团抓住机会起死回?生,现?如今终于才得以喘口气。 张越楠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港市的商战竟然还涉及到了人身安全。 “所以吴总才不敢跟少爷相认,与其?去港市提心吊胆,还不如让他在寿北平平安安长大。” “云汉想认回?秦望家?” “吴董事没有?表态,可吴老太爷非要让少爷认祖归宗。”刘特助无奈摇头。 “……” 顿了顿后,张越楠才再次开口。 “恐怕就算吴家想让秦望家回?港市认祖归宗,这会儿也不行了。” “为?什么?” 刘特助疑惑,愿不愿意是一码子?事,可不行又是种什么说法。 “秦望家已经通过了北市国防科技大学校内招生考试,现?在已经算半只脚都踏入了军队大门……” 最重要的校内招生考试已经通过,接下来只要高考成绩不拖后腿,再前往北市面试,就能顺利进入大学。 只要进入大学,那孩子?就一定能成为?军队重点培养的高尖端人才。 前途不可限量…… 刘特助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她?才推了推黑框眼镜,开口:“根据我们调查来的资料,望家少爷不是十几?岁才从红风村被解救出来,这么快就……” 就读高中了不说,还考上了军校? “云汉不知道?” “资料大多由老太爷那边先?看,吴董知道望家少爷过得很好就没细看。” 张越楠笑了笑没接话。 难怪老爷子?非要认这个大孙子?回?去,看来是知道秦望家那孩子?聪慧异常…… 要真?是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这个孙子?再也没有?回?港市的希望。 大家族的亲情,可真?是比纸还薄。 “看来我需要重新给吴董去个电话确认才行。” “那现?在我先?带你去看看那孩子?吧,今天周天,孩子?应该在店里。” 张越楠站起来。 两人只是低调地坐着出租车去了朝霞街。 时逢赶集日?,街上热闹非凡,小吃店前同样拥挤。 周六小吃店休息一天,每到第二天就会涌来加倍的客流。 秦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得上阵帮忙,秦望家是其?中非常得力的一员大将。 穿过人流,张越楠远远就看见?黎书青也系着围裙在帮忙点菜中。 看到曾经不染尘埃的学生如今这么有?烟火气,张越楠很是欣慰。 “书青!” “师父。” 黎书青快步走出来,亲自把?张越楠两人迎进了店里。 “我听张老说,研究所那边打算让你主管一个研究项目?” “还没定。”黎书青淡然一笑,忽略了刘特助惊奇的眼神转而又问:“师父今天怎么想到来店里吃饭?” “给我们安排个好说话的地儿,我有?事跟你说。” 黎书青回?头看了看,只有?二楼还剩下个包间。 “望家,你来点菜,我带师父上楼去。” 厨房里有?人高声应着,没多会儿就跑出个笑意盈盈的少年来。 剑眉星目,青春洋溢,嘴里还叼着块猪蹄。 “张院长好。”秦望家接过点菜本,一手拿着猪蹄,非常有?礼貌地先?问了好。 张越楠瞟了眼刘特助,笑着点头。 得了回?应,秦望家才再次咀嚼起猪蹄来。 “老板,算账。” 秦望家飞快走过去:“二号桌二十四块五毛,给您便宜五毛收二十四。” “你算都没算就知道总价啊?”客人不解。 秦望家笑:“你点菜的时候我就算出了价格,不信你自己算。”把?菜单递给男人自己看。 “小同志记性不得了。” 客人高高兴兴付钱,秦望家拿了钱跑到前台。 刘特助这才收回?目光,冲一直奇怪望着她?的黎书青勉强笑了笑。 “上楼再说吧。” 张越楠主动开口。 等一行人在包间坐下,张越楠点好菜,这才将实情告诉了黎书青。 黎书青恍然大悟。 去红风村找秦望家的人看来就是他亲爸吴云汉。 “杨宝柱的死和你们有?关吗?”黎书青问。 刘特助赶忙摇头:“我们只调查到红风村,查到你们带走了孩子?,不过……” “你们也发现?了还有?另一批人在调查秦春姑姑的情况?” “黎先?生很聪明,那伙人确实在调查秦春女?士,而且根据我们查到的消息得知,那些人……来自台省。” “台省?” 黎书青皱眉,怎么会又牵扯到了台省。 “黎先?生请放心,我们一直在调查,之后一旦有?消息,我会尽快告诉您。”刘特助语带恭敬地说道。 黎书青猜这位也调查了他的背景。 同在港市做生意,跟黎冬肯定早有?来往。 黎书青随意地摆了摆手:“望家的事我要跟秦溪商量下,而且……我现?在还有?件事很担心。” 如果是吴家想认回?望家少爷的事您请放心,吴董事尊重孩子?的意见?。” 黎书青又摆了摆手。 “跟那个无关,要是秦望家生父是港市人的身份被查出,学校政审那关肯定过不了……” 军队干部,国之栋梁,政审方?面肯定比普通单位要严格不少。 不知道吴云汉在这个节骨眼来认孩子?,对?秦望家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国防科技大学肯定是没法参加复试了。 “……” 几?人都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刘特助一个港市本地人,更不懂内陆城市的详细规定。 “师父,你们先?吃饭,我跟秦溪商量之后再说。” 秦望家通过校内招生考试的事是全家大喜事,秦溪还商量着等高考结束就摆几?桌庆祝下。 可眼看就要到高考的关键点,又突然冒出来这么件事。 “认儿子??” 秦溪听完,表情也表现?得相当无语。 找了孩子?好几?年,早不来晚不来,非选了这么个时间点来。 自己想了半天,秦溪又很快想通了,还能反过来劝黎书青。 “你想,要是过几?年来认,望家不是百读几?年书吗?搞不好还要背上欺瞒政治背景的罪名,万一进了部队,那可是得上军事法庭的……” 现?在发现?,对?秦望家来说,何尝不是件幸事。 他们是想通了,可接下来该怎么跟秦望家提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爹? “我去跟爸妈说,你跟望家说,他听你的话。” 黎书青拍拍妻子?的肩膀,将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了她?。 而秦溪觉着吴云汉这几?年没有?来认回?孩子?肯定有?其?他隐情。 所以转而又把?艰巨任务交给了刘特助。 中午忙完,秦溪叫上秦望家一起去了二楼包间。 得罪人的事还是让外人来做…… 第74章 “叫我上楼干什么?” 被秦溪带上二楼, 走到包间门口,秦望家?又追问了一次,先前已经连续问了好几次。 这回, 秦溪终于没打马虎眼?, 而是站在包间门口停下了步子。 “你亲爸派人来找你了。” 说完, 不等秦望家?露出震惊神?色,径直推门而入。 “孩子我带来了,有什?么想说的你们自己跟他说。” “……” 刘特助一直得体的笑容此刻直接凝固, 满面?都是意外之色。 来之前她得到的任务只是拍张照片,看看秦望家?过得如何。 这下倒好,人?直接领着孩子上门,连心里准备的时间都没给。 包间里几人?都齐齐看着刘特助。 第一次被人?瞩目时有些?不知该怎么从头说起,心里斟酌半天?用词想着该怎么开口。 哪知最先打破安静的竟然?是秦望家?。 拖了个椅子悠然?坐下,语气不咸不淡,问得似乎是别人?的事:“就从我亲爹当年离开回城之后?的事说起吧。” 刘特助:“……” 她上哪知道吴董回城之后?的心路历程…… “我想这些?应该由吴董亲自跟你说好些?, 我就从去红风村寻找你之后?的事说起吧……” 刘特助缓缓开口, 所说内容就是张越楠在办公室里听到的那?样。 商场如战场,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吴云汉回家?途中遭遇过好几次危险,有一次车子被逼翻, 要不是系了安全带, 恐怕立刻会命丧当场。 她着重描述的都是有危险有多不容易。 可全程停下来, 秦望家?目光都没有半点波动, 就就这么静静看着。 一直到刘特助以“你父亲早想接你回去”为结束语,放在桌上的手?才?动了动,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有二叔?” “有, 你二叔吴金航说不定?你还见过,他应该去秦溪小姐的小吃店吃过饭, 你还有个堂姐吴娇娇。” 秦溪挑眉。 说吴金航不认识,可说到那?个愤然?离去的坚强姑娘,她印象颇为深刻。 “难道我二叔一家?就不会遭受到危险?” 刘特助不明白。 秦溪一下子就懂了秦望家?的意思。 担心接亲儿子回港市会被针对报复,那?二叔一家?不也是吴云汉的亲属,难道就不会被人?惦记? “所谓担心,不过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现在想认回,不过是因为觉得我有价值了而已!” “……” 通透,犀利,一针见血。 刘特助被眼?前这个少年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得第一次错开了视线。 “吴董一直很想你。” “怎么个想法,是给我钱读书了,还是对我家?有什?么帮助,怎么……危险到连送点钱都没路子?” “要不是我舅舅舅妈和三姐,你们是不是要任我在红风村继续放牛?” “说想我……我可负担不起吴董的想念。” “我被找回来时已经有了名字,姓秦——名望家?,盼望我回的家?姓秦而不是吴。” “吴董一出现就断绝了我入军校上学的路,现在你跟我说他想我?” “回去告诉吴董就别惦记我这个儿子了,有时间还不如抓紧时间再?生一个。” 秦溪震惊中。 满屋子的人?震惊中。 秦望家?的思维之缜密,短短几句就立刻联想到了考军校的问题。 说完,他看了看秦溪:“三姐,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你就代表我说吧。” 秦溪点了点头。 一群大人?在默默无语中目送着秦望家?起身离开。 “咳咳。” 秦溪清了清嗓子,冲刘特助笑笑:“您也看见了!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我们家?长没法子干涉。” “你就把秦望家?的原话送回吧。”黎书青也跟着说道,站起来请张越楠:“师父好不容易来一趟,到楼下喝茶多聊会儿?” 张越楠点头,撑着桌子站起来,语重心长地?说了句:“让云汉先学学怎么当爹吧。” 刘特助:“……” 下楼找了一圈,发现秦望家?竟然?躲在厨房灶台后?面?,一个大高个在那?低着头抹眼?泪。 “要是想哭就哭,不管认不认亲还是选学校,姐都尊重你的意见。” 秦溪走过去,本想拍拍秦望家?来着。 秦望家?一抬头,很奇怪地?望了眼?秦溪,抬起手?背又摸了下黑乎乎的嘴。 不是抹眼?泪……而是在掏灶膛里烧的红薯。 “姐你放心,我不是傻子,不会哭的。” 递过一半刚掰开的红薯,另一半塞入嘴里立刻就被烫得一激灵。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有一半。”秦望家?看看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道。 姐弟俩就坐在灶膛前,头挨着头边吃红薯边说悄悄话。 “不管吴家?认不认我都没什?么关系,不过考不成军校其实我还挺高兴的。” “不想离开家?太远?” 从走读住校的事上秦溪就知道秦望家?是个非常恋家?的孩子,军校一年到头假期又很少,应该只是这点让他不太喜欢。 “还是姐了解我,不过那?只是其中一点。” “那?另一点是什?么?” “怕以后?当了官会公私不分,不管别人?说什?么,我护短!” 秦溪:“……” “而且一想到去北市就吃不上三姐做的饭我就不想去,外头的饭菜都比不上咱家?。” “那?你得尽快重新选择学校,明天?我去学校跟你班主?任商量下。” “不用商量,我想好……” 姐弟俩都顶着张黑乎乎的嘴,一直聊了很久很久。 *** 寿北市,杨林区。 连续十?几分钟的鞭炮声终于归于平静,从公路边通往海鲜市场的路面?落满了红色纸屑。 剪刀剪下,简单的开业仪式正式进入高潮。 秦溪回头看了眼?并排立在市场门口的众多商户,抬手?扯下挂在门头上的红绳。 红布落下。 [寿北市四海海鲜批发市场] 啪啪啪—— 掌声中,秦溪宣布:“四海海鲜批发市场正式营业。” 说完侧身让开通往进入市场的大门。 真正想要进货的老板,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 等人?潮全都涌进了市场,江柳燕才?有机会凑到秦溪身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左右吧,看我家?那?口子交流会什?么时候能结束,而且我也想看看莉莉和志明的学校。” 大概一个月前,秦梅突然?往家?里打来个电话。 说是想把莉莉姐弟接到广市学校读书。 一是稳定?后?夫妻俩想把孩子接到身边亲自照看,二就是那?边的学校教学质量更高。 接到大姐电话没几天?,黎书青就收到了要去广市交流学术研讨会的邀请。 秦溪一想,干脆等秦望家?放寒假,集体往广市走那?么一趟。 而且她还也想趁这个机会,最终确定?下四海海鲜的具体经营内容。 江柳燕盘算了下时间:“那?我赶下个月的那?趟运输跟你汇合。” 秦溪点头,又看向一边无聊得搓海螺玩的柳雪花:“你真不和我一起去?” 海鲜市场正式开始营业,共有商户十?二家?,加上秦溪共有十?三家?。 秦溪专门观察过大家?的经营品种,发现类别重复的太多,大多是以前秦溪他们所拉来卖的几种。 品种一样,那?势必只有进行价格竞争。 换个思路,还不如另辟蹊径,开发一种主?营产品,吸引顾客。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去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在这看着海鲜市场和饭馆。”柳雪花翻了个白眼?立刻道。 江柳燕开车,秦溪选品,两人?互相辅助足够了。 “不去也成,和那?几家?餐馆老板打好关系可就靠你了!”秦溪笑道。 柳雪花就是妄自菲薄,要论和人?打交道,她才?是三人?中最强的。 四海海鲜店的主?要客户,全是她接待周旋。 “市场这边有我,饭馆那?边有林大厨看着,你就放心去吧。” “上一次匆匆忙忙,这回我也算是正儿八经去见一见世面?。”秦溪笑。 作?为高级研究员家?属,秦溪这回算是沾了黎书青的光。 孩子们听到要出去玩,兴奋地?几天?都没好好睡觉。 只有秦海和张秀芬心里不舍两个外孙,临走前又给买了好些?衣服零食带到火车上吃。 出发那?天?,细雨蒙蒙。 从迈入冬天?开始,天?就一直灰蒙蒙的,空气里到处泛着股潮气却不见有下雪的动静。 秦溪和黎书青两手?提满了秦海给包莉莉姐弟准备的东西登上前往广市的火车。 如今南下广市打工成了一种潮流,不年不节的车上依旧很挤。 “就在前边。” 黎书青提着包在人?潮中领头,孩子们在中间,秦溪抱着平平在后?头。 好不容易找到车票上的床位号却发现下床上已经坐了一老一少。 老婆子头发花白,一两岁的娃娃躺在她腿边呼呼大睡。 “阿婆,这是我们的位置。” 床单被子被人?抢先碰了,让本就有点洁癖的黎书青皱了皱眉,没想到礼貌开口最后?换来得竟然?是阿婆装聋作?哑。 老婆子闭上眼?,看似瞌睡正浓,对黎书青的提醒无动于衷。 秦溪知道,这是遇上无赖了。 朝黎书青挥了挥手?,直接退后?到上车处找了乘务员。 “同志,我们的床位被人?占了。” 乘务员估摸着是个刚上岗没多久的年轻女同志,穿的制服不合身,走两步就要扶一下歪掉的帽子。 来到床位前一瞧,秦溪就立刻听到她暗骂了句:“不要脸的老太婆。” “阿婆,这是人?家?男同志一家?的床铺,你买的是隔壁上铺,刚才?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 老婆子掀了掀眼?皮,极其无赖地?吐出句:“我老婆子爬不上去,这位同志年轻,我和他换个床不就行了。” 下铺车票二十?八块,足比上铺贵了接近八块。 “不换!” 黎书青走到小桌子前,坐到对面?下铺坐下:“如果再?不离开,那?我只有找乘警同志来处理,侵占他人?财物拘留十?天?。” 老婆子听懂了,但看黎书青和秦溪都像知识分子,于是又伸手?入兜里摸索半天?:“我补钱给你不就是了。” 秦溪招呼孩子们放好东西,把平平交给黎书青。 自家?爱人?性子淡,对于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可真算是秀才?遇上了兵。 “乘务员同志你也看见了,我带着这么些?孩子,要不怎么会买下铺。” 秦溪先跟乘务员解释清楚状况,免得她认为自己不通情达理。 前十?年宣传的大爱无私互帮互助等思想,就是到现在也行得通,老婆子就是习惯了倚老卖老。 乘务员点点头:“这么小的孩子确实不适合睡上铺。” “阿婆,我们不换。”秦溪又走到婆子身前,笑眯眯地?说了句:“请你把床位还给我们。” 老婆子三角眼?一横:“你们不好爬,我一个老婆子带个孩子不是更难爬。” “那?谁让你买上铺呢,不就是想占便宜没占成。” 说着,把睡熟的孩子抱到老婆子身上。 她侧身躲开不愿伸手?,秦溪直接就把孩子递给了乘务员,回身微笑,直接一把提起老婆子的衣领 “……” 秦溪还是微笑,不过眼?底可没有一点笑意。 提起老婆子放到过道上,接着皮笑肉不笑的低声说道:“杀了半辈子猪,一棒子就能敲死乱跑的猪,阿婆你没事还是别乱跑。” 老婆子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秦溪转身回到床边。 “我三姐一个人?打四个流氓,两个断了手?,一个断了脚,公安局还给她发了奖章。”秦望家?夸大其词中。 “大娘你还是赶快回去坐好吧。” 乘务员好心去扶地?上的老婆子,反遭了狠狠一个白眼?。 “要是放在十?几年前,老娘一定?去举报,让大会批斗你……不尊老爱幼。” 老婆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看有乘务员在这,气势渐旺。 秦溪转身,笑了笑。 老婆子惊慌地?后?退两步,抱起孩子又坐到了隔壁下铺。 没多会儿又响起了同样问位置的声音。 孩子们第一次坐卧铺,赶忙脱了鞋子爬上床到处探查。 包莉莉冲到秦溪身边,搂住她的胳膊惊叹。 “三姨,火车开了。” “快看快看,火车走了。”包志明带着平平一起趴到窗子前。 这时的卧铺只有上下铺,位置还挺阔绰,并排能躺下两个大人?。 “要坐二十?七个小时火车,够你们看的。”黎书青笑。 火车轰隆——窗外景色逐渐变化。 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孩子们就看够了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开始要下地?走动。 黎书青拿着书坐到过道的方向,让秦溪先睡一会儿。 秦溪还真累了,往下铺一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被隔壁吵架的声音惊醒,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不过才?过去两个多小时。 “醒了?” 秦溪一动,坐在床尾的黎书青就跟着回了头。 “孩子们呢?” “也睡着呢。”黎书青指了指对面?的床铺。 包志明和平平睡一头,包莉莉睡另一头。都睡得很沉。 对面?上铺的秦望家?还打着呼噜,四个孩子都对争吵声没有一点反应。 秦溪拢了拢头发坐起来,有些?迷迷瞪瞪地?把脑袋靠到黎书青肩膀上。 “隔壁吵什?么呢?” “不知道,我在看书。”黎书青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压下来亲了下秦溪侧脸:“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洗脸。” “我还想喝开水。”秦溪撒娇,黎书青温声笑着应了,这才?起身端着缸子和盆去找乘务员要开水 。 夫妻俩甜甜蜜蜜的互动全落到了坐在过道椅子上的大娘眼?里。 秦溪这才?看到大娘直勾勾地?笑眼?,有些?不好意思地?也冲大娘笑了笑。 “一看妹子就知道才?结婚没多久。” 大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兰色的确良外衣,齐耳短发整整齐齐,就连额前碎发都用卡子别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 “结婚一年多了。” 秦溪坐起来穿好鞋,挪到床边,向隔壁吵架的方向看了两眼?。 “结婚一年多还像新婚,妹子真是好福气。”大姐笑,也随着秦溪往旁边看去。 就好像知道秦溪好奇什?么一样,跟着就开口说道:“就是抢你位置的老太婆,她儿媳刚才?找来了。” 老婆子被秦溪赶走后?,又抢隔壁一个女同志的床铺。 那?女同志看着腼腆,当时被老婆子强硬地?抢了下铺没吭声,就站那?低头掉了几滴眼?泪。 上铺她也没去,过了会儿就往硬座的车厢去了。 大家?伙都以为她是去找乘务员,没想到她竟然?把老婆子的二儿媳找来了。 二儿媳一来众人?才?知道,原本他们这回是去投奔在广市的大哥一家? 二儿子专门给老太婆和孩子买了张下铺,他们两口子就买了硬座。 谁知道那?老太婆把下铺票卖给人?家?了,拿了钱转身就去占别人?下铺。 二儿媳觉得丢脸,最后?补了两倍钱给女同志,买下了下铺车票。 女同志不愿意跟老太婆住上下铺,又让二儿媳买了上铺,她自己去坐硬座。 而刚才?的争吵声来自女人?和儿媳妇两人?。 “老太婆为占别人?的床铺,结果自己的包被人?偷了都不知道。”大娘一脸幸灾乐祸。 她睡老太婆对面?的下铺,方才?烦不得婆媳俩吵架,这才?坐到了过道上。 “妹子上广市打工去?” 看秦溪两口子都很年轻,大娘理所当然?认为也是追随潮流去打工的年轻人?。 “我对象上广市开会,我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那?几个孩子都是你亲戚?” “是我外甥外甥女,还有我弟弟。” “你的还是你对象的?” “我的。” “那?你们两口子人?可真不错。” 大娘对秦溪感官不错,语气不由就亲近起来,漫长几十?个小时的车程,找人?说说话打发时间总是好的。 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说起自己的情况。 大娘姓陈,这次去广市投靠儿子儿媳。 “儿媳妇最近刚生了孩子,儿子打电话让我去帮忙照看几个大的,他有时候忙起来几天?都没在家?。” 陈大娘其实不太愿意去广市。 儿子住海边渔村,她前年去过一回,夏天?又潮又闷,一到回南天?屋里都会下小雨。 她的手?一到广市冬天?就疼,待不住才?赶忙回的寿北。 “大哥在渔村做什?么买卖?” 秦溪颇感兴趣,住在渔村的外地?人?,要么是做生意,要么就是在渔船上给人?打工。 陈大娘穿着虽然?旧,但手?上还戴了块不错的石英表,儿子应该是做生意的。 “嗐!”提起儿子,陈大娘满脸骄傲,语气更加欢快起来。 “我儿子买了艘渔船,出海捞鱼虾卖,生意还不错。” “渔船?” 秦溪眼?睛骤然?一亮,身子往前坐了坐,让开回来的黎书青,继续开口问道:“陈大哥开的是大渔船还是小渔船?” 黎书青把盆放到桌上,浸湿帕子,扭干递到了秦溪手?上。 秦溪擦了擦脸。 胡大娘就见他又换了块帕子拧干,自然?接过秦溪的手?,坦然?自若而又仔细地?帮她擦干净手?。 一只擦完,又换另一只。 帕子放回盆里,又把茶缸盖子打开,从包里拿出两颗梅子放入水里。 做完这一切,又起身端了盆去倒。 “陈大娘,陈大娘?” 秦溪问到正要紧的事,看大娘跑神?,赶忙伸手?在她面?前摇了摇。 大娘这才?回神?。 “不瞒妹子说,大娘也有个女儿正在找对象,以后?要是能找到个跟你对象这么好的,我这辈子就没什?么再?求的了。” 大娘震惊于黎书青的体贴,抓着秦溪的手?就不由感慨。 秦溪只能笑着安慰:“相信您女儿以后?肯定?能遇到比我爱人?强的对象,您呀!就等着享福吧。” 谁也料不到,不过随口一诌的客套话,后?来竟还有千丝万缕的后?续。 而且这个后?续还跟她有关…… 眼?下在火车上,秦溪更加关心陈大娘的那?个渔村。 “就是渔船,挺大一艘,专门拉些?还里的鱼啊虾啊啥的……” 陈大娘也是个实在人?,说完儿子又给秦溪讲了讲那?个渔村。 渔村名叫全归村,整个村子都是以捕鱼为生,平时捕了鱼就在县城的市场卖。 “在他们那?个县城,鱼虾都不值钱,几块钱就能买一大篮子,放咱们寿北那?可是稀罕货……” 秦溪又赶忙问起大娘县城地?址。 一路上多亏了陈大娘,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 陈大娘比秦溪他们提前一个站下车,下车前还叮嘱秦溪回寿北去找她唠嗑。 中午十?一点,乘务员终于通知大家?广市火车站到了。 车门一开,室外好像比车厢里还闷热。 热浪仿佛形成了实质,一阵阵朝人?脸上扑面?而来,空气都好似变得黏糊糊了起来。 身穿薄棉袄的秦溪一行才?走几步就热得满头大汗。 大家?就在站台上脱了外衣,大包小包地?往车站门口走。 广市的秋天?比寿北夏天?都热。 走出火车站前,一行人?都对此有了清晰认知。 第75章 沿海城市的发展之快, 光是在火车站里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出站大厅清一水的水磨石地面?,亮得光可照人。 “三妹。” 站口?栏杆外,秦梅一身亮黄色圆点长裙, 时髦长卷发, 只是站在那便能成为众人交点。 相反, 姐夫包亮就低调的多?,灰色衬衫……看到?头发时秦溪承认话说早了点。 打理过的发型,额前还专门烫了几个卷, 一伸手?手?指上两个硕大的金戒指闪闪发光。 “大姐,姐夫。” 秦溪哑然失笑,先领着包莉莉和包志明过去。 出站前黎书青就看到?了广市研究所专门来接站的人,夫妻俩先分开各自找人。 等跟接待人员说一声后,才空着手?来跟秦溪汇合。 “妹夫不?住我家?” 见到?黎书青的一瞬,包亮就立刻站直了身体,那是一种?心底里?对?知识分子的敬佩。 “要连着开三天的会, 之后就是天天泡实?验室, 恐怕没空陪秦溪到?处走走。”黎书青歉意地笑笑。 一群理科研究员的交流会,没有喝酒应酬,只有数据样本。 就连黎书青自己都觉得……无聊至极。 “好可惜, 姐夫本来还想带你去到?处逛逛呢。”包亮颇为可惜。 “你忙完就来找我。” 最后, 黎书青跟秦溪交代了两句, 匆匆跟广市研究所的人走了。 “车子就在外边, 咱们先回?家再说。” 车站外应该是没有人管理,各种?小吃摊和车人挤满了站前广场,角落里?甚至一窝一窝的人在打牌。 车就停在广场边, 车前卓三一手?撑着面?包车门,一手?取下遮住了半边脸的墨镜, 欢喜地连连冲秦溪一行摇晃起手?臂。 真不?愧是做服装行业的,卓三的穿着比秦梅夫妻还要时髦,花衬衫配喇叭裤,就是港市电影里?的“潮人”打扮。 “卓三哥。”秦溪笑。 “三妹你可算来了。” 卓三赶忙接过大包小包往车厢里?塞。 车子是档口?专门拉货用的白?色面?包车,为方便拉货,后座全部?拆卸完了。 车里?摆上几个小板凳算座位,而且在烈日下烤了几个小时,车里?有多?热可想而知。 前座给?了秦溪和平平,包亮开车,其余人都挤到?了车厢里?。 一路上,包亮都在提醒秦溪要小心广市的小偷和抢劫,刚才要不?是卓三守着,他们出站不?一定能找到?车。 广市发展飞速,于此同时也?滋生了许多?暗处的罪恶。 “出门也?一定要牵好孩子,我们隔壁那家的小孩儿在家门口?都被人偷了。” 全车里?,只有秦溪听得认真。 后座几个孩子都因他一脚刹车一脚油门的高?超开车技术晕车了,包志明捂着肚子直说想吐。 好不?容易车子停下,包志明没忍住哇地下先吐了出来。 车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秦溪抱着平平走下车,放孩子下地跑动跑动,她顺道看了看姐姐一家居住的地方。 后世有个很明确的建筑群名词可以形容——城中村。 一栋栋二?层或三层的小楼聚拢而建,村里?到?处都是小摊和走动的人。 车上的东西全卸下来后,包亮把车开进了路边一间?平房里?,里?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摩托车的影子。 “我们租的屋子还要往里?走几步。”秦梅说。 一栋红砖两层小楼就是秦梅租住的房子,一楼摆满了缝纫机,还有工人在工作。 二?楼就是他们居住的房子。 四?间?卧室,中间?被当成了简易客厅,就摆了几个木头沙发。 “妹,这是秦雪的屋,你晚上就和她住。” 秦梅把秦溪领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随即把秦雪留下的钥匙拿出来。 一间?秦梅夫妻住,一间?当做厨房,一间?原本是卓三住,后来吴慧跟着来广市后两口?子就在其他地方租了房子。 秦望家住卓三原本那间?屋子,两个孩子就跟他们夫妻住。 这个环境让孩子们觉着受不?了。 家里?的屋子有大窗户还有院子,哪像这个房子进门就得开灯才能看清屋里?有什么。 包莉莉撇着嘴,一把搂着秦溪的腰想要回?家。 包志明忽然啊呀叫了声,指着墙角突然冲出来的蟑螂:“好大的虫子。” 说实?话,秦溪就算知道姐姐姐夫在外是为了赚钱,也?对?眼下的居住环境有些失望。 一楼十几台电动缝纫机同时工作所发出的声响震得楼板都有些颤动。 大人还能忍受,孩子们长期在噪音下生活,对?听力有很大影响。 想是这么想,秦溪并没有当着孩子们的面?说出来,而是劝道:“你还没进屋子看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先进去看看。” 包莉莉把头埋到?秦溪后背,一声不?吭。 “莉莉,妈妈给?你买了几条好看的新裙子,还有皮鞋。” “你妈还买了彩色电视机和录像机,爸给?你们放动画片看。 ” 好在,秦梅夫妻早有准备,两个孩子在不?断诱惑下跟着他们进了屋。 秦溪也?用钥匙开了秦雪屋子。 三十多?平的屋子足够大,屋里?角落里?到?处都堆着装满衣服的塑料袋。 一个两门衣柜,一个书桌,靠墙的高?低床让秦溪立刻想到?了两姐妹住一屋时的时光。 “姨姨,平平好臭。” 进了屋里?没风,奔波了一天的汗味飘入鼻尖,还夹杂着股若有似无的馊臭味儿。 秦溪低头,瞧见小姑娘掀开衣领很嫌弃地扇着风。 粉色小裙子,白?色衣领磨得焦黄一圈,小辫子全贴在头皮上,模样着实?邋遢。 “姨姨放好东西就给?你洗澡。”秦溪笑。 平平乖巧地点头,看到?床脚有个大娃娃,自己跑过去摆弄,乖巧地不?像是个三岁的小孩儿。 这一路上带她比带包志明还省事。 秦溪把带来的换洗衣物拿出来,秦梅后脚就跟了进来。 “我烧了水,你们要洗澡的话现在就能洗。” “好。” “这孩子……”秦梅走进了压低声音才敢问出声:“就是霍公安的大女儿?” “嗯,前几天霍爷爷有点感?冒,保姆照看不?过来两个孩子,我就把平平带出来了。”秦溪解释。 “霍公安真是可惜了。” 看到?孩子,大人们难免要缅怀感?慨一番霍云夫妻,但那终究已经是发生许久的事,秦梅很快就又说起了其他。 “我早盼着你来了。” 秦溪有些奇怪,电话里?秦梅也?流露出希望她能早点来广市的意思。 “是不?是秦雪有什么事?” “确实?是四?妹,她最听你的话,你可要好好劝劝她……” 简而言之就是秦雪刚谈了个对?象,对?方说好听点是个待业人士,其实?就是无所事事的街溜子。 男人嘴巴甜会哄人,秦雪一带回?来包亮就觉着这人似曾相识。 想了半天,终于发现这幅模样不?就是五年前的包亮,游手?好闲说成寻找机会,最后还靠媳妇养活。 可包亮毕竟心肠不?坏,那男人天天甜言蜜语想从秦雪身上套钱,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劝过她,可……四?妹提起我以前和包亮,我哪来的资格说她。”秦梅苦恼地说。 秦溪皱眉:“秦雪人呢?” “在档口?,等下班儿你跟她好好说说。” “等我晚上问问她。”秦溪点头。 洗完澡没多?久,包亮腰上挂着的寻呼机突然响起,回?完电话之后很快和秦梅一起出了门。 等他们再次回?家,秦雪也?在其中。 刚看到?秦溪,三步并两步地跑上二?楼,给?了秦溪一个大大的拥抱。 “三姐,我好想你。” “你现在可是秦老板,见到?三姐不?发红包,光一个拥抱哪够?”秦溪打趣。 长卷发,彩色丝巾在头顶上打了个蝴蝶结,月白?色大耳环,还化了妆。 “你比我有钱,妈打电话让我回?去帮你开饭馆,说比在这卖衣服赚钱得多?。” “妈就喜欢夸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倒是。” 姐妹几人欢欢喜喜地说了会儿话,秦梅又领着秦溪他们一起到?餐馆里?吃晚饭。 卓三也?领着吴慧来一起吃了顿饭。 饭吃得很匆忙,因为吃完饭后,包亮和卓三要回?档口?打包发货,秦梅在一楼清点赶货。 天气炎热加上轰隆作响的缝纫机,虽然疲倦,但大人小孩都睡不?着。 孩子们都在秦梅房间?里?看动画片,秦溪和秦雪就坐在沙发上吹着风扇随意地聊着。 风扇的风丝毫没吹散热气,好在能减轻些闷热。 “三姐,结婚好吗?”秦雪突然开口?。 秦溪看了眼若有所思的秦雪,淡淡地道:“对?我而言很好,但对?现在的你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为什么? 好的感?情使人更好,不?好的只会消耗情绪。 秦雪的性格原本开朗俏皮,而不?是这种?踌躇不?前,还需要从别人那寻找肯定的人。 “我觉得你自己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秦雪沉默。 “你和他处对?象开心的时候多?还是自我怀疑的时候多?,从路人角度来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么聪慧,不?可能看不?出来。” “不?知道。” “我看你很清楚,之所以一直和他相处,肯定是因为大姐和大姐夫不?同意,你从小就这样,爸妈越不?让你干你就越要去弄,死倔死倔的……” 正是因为知道秦雪的性格,秦溪才没有一上来就提,更不?会语重心长劝她分开。 只有自己想通,她才能真正脱离出来看待这件事。 “我……”秦雪想说没有,可张了张嘴,发现在秦溪面?前说不?出谎来,支支吾吾半天说出句:“确实?不?是啥好人。”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耗着,浪费时间?浪费钱。”秦溪抖了抖衬衣领口?。 她确实?不?适合在广市长住,才洗完澡出去走了一圈回?来身上就潮乎乎的,晚饭吃的那点清淡饭菜早就消化完了。 咕噜噜—— 秦望家捂住咕噜响个不?停的肚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姐,四?姐,我饿了!” 就是秦溪都饿了,更别说长身体的青少年。 “三姨,我也?饿了。” “我也?。” “想吃面?条。” 说到?饿,孩子们连动画片都不?看了,全部?眼巴巴地望着秦溪。 秦溪认命似的杵着膝盖站起来。 “我带了些香辣牛肉没吃完,看看有没有面?条,咱们煮点面?条拌面?。” 就算来到?广市,她也?逃不?脱做饭的命运。 至于秦雪……只要开始想,秦溪就不?担心她看不?透想不?通。 *** 第二?天,楼下的缝纫机响了大半夜,秦溪没怎么睡着。 他们正碰上档口?接了个大订单赶工期的时候。 秦溪是再也?不?想在那个轰隆作响的屋子里?待着,早上吃完饭大家伙就跟着秦雪去了档口?。 天海批发市场。 两栋建筑由天桥连接而成,市场里?有上千家做服装生意的商户。 秦梅夫妻的兴隆服装批发就在一楼商场入口?,进门就能瞧见硕大门头。 市场里?充斥着股各种?布料混杂的特殊气味。 商铺六十多?平,挂满了许多?寿北市见都没见过的衣服款式,门口?架子挂着上百种?帽子和丝巾。 总之店里?衣服品种?琳罗满目没有一件相同款式。 “孩子们可以在后面?看电视休息。” 铺子后隔出了个二?十来平的空间?,专门让人休息和吃饭。 里?面?竟然比家里?还凉快,有床有沙发,也?挺亮堂。 有电视看,累了还能直接在小床上睡觉。 感?觉比家里?还要舒服些。 孩子们终于精神起来,熟练打开电视机很快沉浸进去。 秦溪坐在前头看了会儿秦雪卖货,和前世电商直播卖货差不?多?。 “我去市场里?逛逛。” 最终,秦溪受不?了就那么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秦雪喷口?水,起身抻了个懒腰。 “尽管放心去,我让店员看着孩子就成。” 秦雪没空陪秦溪聊天,抬手?指了指通往市场外面?的路:“我知道你喜欢菜市场,附近有个大市场,没事就去逛逛买点菜。” 说完,立刻又跟服装店老板展示起新到?的款式。 秦溪先在市场里?逛了一圈,发现好多?家卖的货都差不?多?,而且每家店里?都有顾客。 从市场后门出去,随意地在街道上溜达。 前世她最喜欢的就是晚上下班后一个人在街上逛逛,只有那样才能有生活的实?感?。 奇怪的是,这一世她好像没有了这种?特意寻找的感?觉。 看到?有好吃的会想到?孩子们应该喜欢,有男同志穿着好看的衬衣,也?会想到?穿在黎书青身上会是什么样。 这一辈子,生活好像具象化了,归宿感?让心口?满满当当。 逛着逛着,无意间?还真找到?了秦雪说的农贸批发市场。 市场一半都是卖海鲜的商户,只有贵的海鲜才放海鲜池里?,便宜的蛤蜊和养殖虾都随便用桶放在店门口?。 “老板,章鱼……哎哟,手?滑了不?好意思哈,我帮你捡起来。” 忽然,一只灰色的小章鱼飞落到?了秦溪鞋面?上。 拿滑了的男人一脸憨厚,连声说着抱歉就赶忙用手?去抓。 章鱼蠕动着,触手?很快黏住了秦溪鞋子,男人身形圆润,刚弯腰就瞧着费劲儿得很。 “我帮你吧。” 看男人太费力,秦溪便好心地弯腰想帮忙拿。 目光在触及到?章鱼灰褐色背面?上一圈一圈的环时,赶忙直起了腰。 “老板。”秦溪看向海鲜店老板:“麻烦给?我个袋子。” 回?答的是个年轻小黄毛,嘴里?叼着烟一脸的不?耐烦:“一个小章鱼,还怕它咬死你哟! 老板坐在柜台后吃饭,闻言抬起头呵了黄毛一句,自己起身走出了店里?。 看他好像准备自己来拿,秦溪有些无奈地出声阻止:“老板,蓝环章鱼有毒,您确定要用手??” “什莫蓝环章鱼啦……” 老板说着口?正宗广市方言,带笑地看向地上蠕动的章鱼,脸上随之一变:“蠢头,你是怎莫检查的?” 他不?认识蓝环章鱼,但一看章鱼样子就知道确实?是有毒的那种?。 渔船捕捞回?来后一整箱送到?店里?来,他们都要亲自检查一遍。 今天有事让侄子帮忙检查,结果就真遇见了毒章鱼。 “你个臭小子,是怎么做事的!你知不?知道会吃死人的。” 老板气冲冲地拿了塑料袋把章鱼抓走,回?店里?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网兜打了黄毛几下。 “老子迟早要被你害死。” “老天爷,今天我真是运气好,要不?然买回?家吃了可真就完蛋了。” 胖男人边抹着汗边跟秦溪道谢。 这下哪还敢买什么章鱼,感?谢完赶快就离开了海鲜区。 秦溪也?准备离开,却被海鲜店老板喊住了。 为了感?谢秦溪的帮忙,非要送点海鲜给?她拿回?去吃。 “要不?是女同志,我这个海鲜店就完了啦,送你点海鲜都是小意思……” 不?管秦溪如何婉拒,老板自言自语地在店里?转来转去,最后捞了两大口?袋海鲜出来。 要不?是秦溪连声阻止,还打算捞只大章鱼出来。 “同志连毒章鱼的名字都说得出来,难道也?是开海鲜店的?” 通过随意交谈,老板发现秦溪没种?海鲜都能说得出名字,懂得比他这个卖海鲜的还多?。 秦溪点头:“我开饭馆的,平时对?海鲜也?有点研究。” “原来如此……同志不?是广市人吧?” “我是寿北人,来广市玩几天。” “那可真是可惜,我还想说妹子要是在广市开店,就来我家拿货,大哥给?你便宜点……” 男人满脸惋惜,秦溪却听得心里?一闪。 “大哥家还有渔船?” “还不?止一艘,广市几家海鲜酒楼都是我供货,这个海鲜店买的……” 老板特意四?处看看,这才笑道:“都是海鲜酒楼看不?上的就拿来店里?卖。” “大哥怎么称呼?”秦溪赶忙问。 “我姓钟,大家都叫我螃蟹钟,因为我有两条船专门捞螃蟹。” “钟大哥完全不?必可惜,我虽然主营饭馆,但也?开了家小的海鲜店……” 秦溪说得很谦虚,只是说店里?生意还行,所以平时要的海鲜量有点多?,不?过因为市场竞争压力大,所以想主推一种?海鲜。 “如果你要卖螃蟹,那就找对?了人,我这里?梭子蟹兰花蟹不?说广市最好,前三一定有我螃蟹钟的名号。” 钟老板非常自豪地拍着胸口?保证。 “不?知道能不?能去钟大哥的渔船看看?” “可以是可以,但这两天要帮两家酒楼捞虾,要下周才能出海捞螃蟹。” 没有亲眼所见之前,秦溪不?会轻言订货,钟老板看在秦溪帮了大忙的面?上,很爽快地邀请她下周一同前往。 当然,此时此刻他一点都没觉着秦溪会真订购。 说好时间?后,又滴溜溜跑回?店仓库里?捞了十几只螃蟹出来。 秦溪推辞不?过,才刚走到?海鲜区,就没法继续往前了。 两手?提满的海鲜至少三十斤,虾钳扎通了袋子,一直往下滴水,就是想继续逛都不?行。 *** 简陋的厨房里?,香味渐渐飘散开来。 秦溪来到?广市一整天,还是第一次吃家里?的饭菜。 昨晚在饭馆吃,早点和中午也?都是包亮买来的盒饭快餐。 第一顿觉得清淡的饭菜还挺好吃,第二?顿第三顿之后就特别想念家常菜。 何况孩子们吃惯了秦溪做的饭菜,觉着饭馆里?的菜都不?如家里?,中午吃了一点就吵闹着要吃炒饭。 “三姨,饭做好了吗?” “三姐,可以拿筷子吃饭了吗?” “好香啊!姨姨,吃螃蟹,平平要吃大大的螃蟹。” 在一遍遍的打探中,秦溪终于通知大家可以摆筷子吃饭了。 饭桌用两张写字桌拼凑到?一起,没有足够板凳,大家都站着。 不?管条件多?简陋,桌上摆满的菜色足以让所有人都将专注力转移到?了菜上。 “三姐,你就出去逛了圈,人老板就送了你这么多?海鲜?”秦雪惊道。 你以为住广市就人人都吃得起海鲜,其实?答案完全是相反的。 这种?情况或许在五年前可以成立,但现在有些海鲜开始出口?,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秦梅他们平时可舍不?得一次性买这么多?海鲜来吃。 平时了不?起吃点基围虾和各种?贝类,海鱼偶尔打打牙祭。 光是螃蟹就有三种?做法,吃辣的不?吃辣的都全部?照顾到?了。 “吃螃蟹,吃螃蟹。” 还没有桌子高?的平平举着小碗放到?桌上,她知道秦溪会剥好壳,所以赶忙把碗递了过去。 包志明不?服气,以前秦溪剥虾拆螃蟹肉他都是第一个吃到?的。 原本是被包亮抱着,费劲地蹬腿下来,也?冲到?秦溪另一边放上碗:“我也?要。” 秦望家见到?,也?捏着嗓子要秦溪剥虾。 最后连秦雪也?掺和了进来,几人还按照年龄大小把碗排起来个队伍。 秦溪也?惯着他们,真就给?几人拆起螃蟹来。 “要不?是二?妹,我们好久都没聚到?一起吃饭了。”秦梅感?叹。 包亮也?笑:“这才像个家吗!以前咱们就是凑合着过日子。” 可惜,再好的气氛,再不?请自来的人径直闯入后,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第76章 来人一头飘逸长?发, 右耳上戴了个?耳钉,这么热的天里还穿着件牛仔外衣。 衣服敞开挂在肩膀上,露出里面黑色的汗衫。 活脱脱电视剧里古惑仔的装扮, 嬉皮笑脸像是看不懂众人表情一样?地径直凑了上来。 “家里来亲戚了怎么不说?要不是阿七告诉我?, 显得我?多没礼貌。” 男人径直走向?桌边, 吊儿郎当地用肩膀撞了下秦雪,接着竟然冲秦溪挑了挑下巴:“三姐你好?。” 秦溪放下螃蟹,没回答男人,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秦雪。 双眸中?就明晃晃地透着两?个?字——就这? 秦溪还以为男人能不学无术没有工作,好?歹脸和做人总要占一样?吧。 可这个?男人长?得只能用歪瓜裂枣来形容,一双眯眯眼笑起来猥琐至极。 秦雪能和这人处对象,眼睛不瞎了还真不可能看得上…… 秦雪羞愧地避开了秦溪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你哪位?” 秦溪淡淡地问。 “我?是秦雪的对象,夏明, 姐姐你叫我?阿明就成, 都是一家人了。”夏明继续一副嬉皮笑脸,回答完就立刻看向?了桌上的菜:“早知道今天是接风宴,我?该买点凉菜来的。” “秦雪, 你真和他确定……关系了?” 秦溪那确定咬得特别重, 眼底已经溢满了嫌弃之色。 见过许许多多贫穷或是难缠的人, 她还是头回见面就嫌弃一个?人来。 浓重的花露水味都盖不了夏明身上那股子馊臭味, 不知道这人多久没洗澡。 “没有!”秦雪下意识连忙否认,声音越来越小:“还没正式确认关系。” 夏明好?像根本无所谓,笑着耸了耸肩:“秦雪说得对, 我?们就是好?朋友。” “既然不是我?妹对象,也别叫三姐, 叫同志好?些。”秦溪伸出油汪汪的手招了招,秦雪立刻小跑到秦溪身后:“以后没事别来我?家,免得遭外人误会。” “秦雪你说是不是?” “嗯,我?都听三姐的。”秦雪赶忙回道,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夏同志跟我?还是保持点距离好?些,万一被你女朋友看到了不好?。” “原来夏同志有对象,那更?不该往我?家跑了,毕竟我?四妹还是个?未婚的小姑娘。” “就是夏同志对象,我?前天还看见他们手牵手去吃饭呢。” 姐妹俩一唱一和就把秦雪和夏明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又?给安上了有对象的帽子。 秦雪亲眼所见足够有说服力,就算他想辩解两?句都找不到口子。 一是他从不轻易和人确认关系,否则被抓到解释不清,要是遇上麻烦的女人还甩不干净。 二是根本不记得到底那天有没有和其他女人牵手。 “现在是吃饭时间,夏明同志还不去找对象吃饭,我?就不留你了。” 秦溪满意,秦雪的机灵劲儿总算还在。 包亮嘻嘻笑了两?声,泛着油光的嘴抿了抿,非常热情地问道:“夏明……同志,要不要我?送你下楼啊?” 还是秦溪有法子,几句话?就撇干净了两?人的关系。 既然只是朋友,以后来家完全不用给好?脸色,根本不用顾忌秦雪的面份。 “那……那你们先吃,秦雪,我?下回再来找你。” 夏明有些懵,只觉得氛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就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夏明一步三回头地下楼离开,包亮有种扬眉吐气地畅快感,拿了大螃蟹夹子冲到窗边看着夏明走远。 “……” 秦溪拿起螃蟹继续拆肉,对身边讨好?笑着的秦雪视而不见。 等用勺子挖干净蟹壳里的肉递给平平后,擦干净手才?缓缓开口,不过说得却是另一件事。 “明天就去找人在楼梯口装个?门,要不谁都能上楼来。” 秦梅点头,这点她确实没考虑道。 叹了口气后,秦溪又?继续道:“不知道我?说这些话?大姐和大姐夫会不会不高兴,但我?还是想说。” “三妹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和你大姐都听你的。”包亮立刻道。 秦溪看向?秦梅,看到她点了点头才?继续开口。 “你们接孩子来的目的是什?么?” 几个?小孩子眼睛不离电视,刚端了饭碗就坐到电视机前。 “学校更?好?,条件也允许能亲自带在身边了。”秦梅说。 “学校暂且不说,但现在这个?条件你们真觉得对孩子好??” 说着,一指楼下。 缝纫机轰隆,伴随着工人们不时几乎是用吼的说话?声和吐痰咳嗽声。 包亮咧着的大嘴缓缓收起,平时听来习以为常的声音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刺耳。 而且这脑子一开始想事吧,就越想越远。 想到村里鱼龙混杂,晚上到处都是街溜子在外喝醉了大吵大闹。 越想包亮越觉的不该心?血来潮把两?个?孩子接到广市来。 再看秦梅,表情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秦梅突然问。 “你们手上有多少存款?刨除厂子和生?意的周转。”秦溪直接问。 秦梅说了句“等等”擦干净手,回了卧室。 没一会,秦梅捧着如此熟悉的饼干盒回到桌前,就当着几人的面打开盒子现数起来。 客厅里的都是自家人,她也不必藏着掖着,很?快就数完了。 “现在能拿得出来的有八万,还有几批货月底能收到款,除开周转的钱应该总的有十万块左右。” 自从用名额换了铺面之后,他们少了最大的一批房租成本。 加上包亮胆子小,不想学人家那样?开大厂,就弄了十几台缝纫机接小单。 零零散散的还真攒下来些钱。 这个?年代的十万块……那可真算得上笔巨款。 秦溪想了想,对两?人说:“买房子吧,不管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们自己。” 如今刚兴起打工,异乡人都还没有在异地买房的观念,所以包亮才?会千里迢迢回寿北买房。 “买房?” 秦梅果真从没想过,在她的想法里,迟早都要回寿北的。 “你们的商铺这两?年租金上涨了多少?”秦溪又?问。 “去年还是一千,今年涨到一千二了。”包亮立刻就回,平时没少听邻居们叫租金高。 “广市的房价和铺面租金一样?,只会越来越高。”秦溪想了想,又?重新换了个?角度劝两?人:“就算以后你们不住,大可以卖了,房子就在那,不比做生?意保险?” “三妹说得对,你看咱们吃喝都涨了多少?房子肯定也要涨。”包亮也跟着劝道。 “那就买!”秦梅一咬牙,把饼干盒盖上:“就算为了两?个?孩子,也值得。” 虽然变了许多,但骨子里的胆小还是不时窜出来, 赚钱她一点都没想过,但作为母亲,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她也舍得。 买房在此刻的她看来……就是有去无回。 “那姐夫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多出去看看,两?个?孩子开学前总得定下来才?行。”秦溪又?道。 包亮又?乐了起来。 “三妹来得真好?,要不钱放屋里我?老觉着不安生?,还是花了好?。”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哭笑不得。 秦溪转头看了眼身边,秦雪赶忙摆手:“我?没钱,都拿回去买铺子了。” “你在寿北买铺面了?”秦梅不知道这事。 “买了。”秦溪代替她回答:“一间八十多平的两?层铺面搭一个?小院,还有套房子,剩下三万块。” 十万块在寿北和广市的五万块应该是相同价值。 秦溪买完还剩下三万块,打算等市法院的拆迁点建好?后,拿一个?名额给秦雪再买个?商场铺面。 至于?秦梅那,批发市场的铺面她已经出了两?个?名额。 还有就是秦涛…… 提起秦涛,秦溪又?赶忙问道:“二哥和二嫂离这是不是很?远?” “远着呢!”秦梅说:“秦涛在北边,我?们在南边,得坐火车才?能到。” 广市地形是沿着海岸建设的长?条形,南北距离相当于?跨省了。 “那这回是看不见他们了。”秦溪遗憾。 “可惜啥?秦涛他们明年上半年就回寿北去了,到时候能天天见。”包亮说。 “过两?天我?要去一趟沿海乡镇进行考察。” 吃完饭,秦溪给江柳燕打了个?电话?,和她商议好?提前出发的事。 之后几天和秦梅夫妻在城里到处跑了好?些地方,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 *** 趁着天还没亮,秦溪早早起床。 批发市场十点才?开门,大家一般都要睡到九点多起床。 “姐,要我?送你吗?”秦雪在上铺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说完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秦溪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给还在熟睡的平平穿好?衣服。 原本不用这么早的,不过担心?包莉莉姐弟醒来非要跟着去,秦溪得先走。 开门洗漱,没想到秦望家已经收拾好?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短短几天时间,他的无聊已经快达到顶点,一听说秦溪要去考察,怎么能错过这个?到处走动的机会。 “我?刷完牙咱们就走。”秦溪压低声音说道。 秦望家点头。 姐弟俩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收拾好?下楼,直到关大门的声音响起时秦梅才?被惊醒。 清晨,应该是广市最凉快的一段时间。 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之上,好?像一切正在开始。 深呼吸了几口气,秦溪和秦望家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两?人要先去附近的书店等江柳燕,再开车一同前往螃蟹钟所说的渔村。 平平依旧在秦溪怀里熟睡中?。 书店门口,早早就停了辆老旧白色面包车。 秦溪走到车门口往驾驶座看了又?看,睡着的人转过头来才?敢确认就是江柳燕。 一头利落短发,还戴了副墨镜,要不是车子外观对得上,秦溪无论如何都不会往江柳燕身上想。 “江姐?” 秦溪伸手轻轻推了下江柳燕,对方迷迷瞪瞪地“嗯”了声,缓缓坐直身体。 终于?确信,这位从发型到穿着都跟男同志很?像的人真是江柳燕。 “你这么早就出门了啊?” 江柳燕抹了把脸,取下眼镜,声音有点嘶哑。 “剪了头发差点没认出来。”秦溪推开副驾驶的位置坐上去。 江柳燕摆弄了下后视镜,对着自己脸照了通,又?拿出水杯倒出点水出l随便一抹脸。 声音终于?清醒,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出门在外,短头发方便得多,在车里闷上两?天头里臭得都能长?蛆。” “抽空我?也得给头发剪短点。” 这两?天秦溪热得把头发全盘到脑袋顶上,要是经常往广市跑,剪短点确实是明智之举。 车子启动,按照螃蟹钟给的地址往海岸方向?开去。 啪嗒—— “就是前面那个?渔村。” 关上车门,江柳燕把刚打听回来的消息告诉秦溪。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走了冤枉路,钟老板说的一个?多小时车程,硬是开了三个?多小时。 经过一大段烂泥路,终于?是看到了不远处有个?渔村。 渔村就在公路边,距离大海差不多就几百米,站在盘山公路上,甚至能看到海中?数艘随着波涛沉浮的渔船。 那些渔船就像是点缀在海面上的芝麻,渺小得根本判断不出多大。 村里的建筑大多以老式砖瓦房为主?,少数两?栋砖房土黄色小楼。 等车子真正开入村里,立刻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这些房子如此老旧却没有翻新加盖。 每家每户的院子前都有人在忙碌着。 晒鱼干,晒海带,给螃蟹扎绳子,也有在打整修补渔网的人。 房子对他们而言是工作场地,已经不是家了。 整个?村子都飘散着海鲜的腥味,屋顶几乎也晒了海货。 “老板,我?们家有干鲍鱼,进我?家来看看样?品……” 车子缓慢前进,一个?带着斗笠的大娘几步冲到路边,热情地扒着副驾驶的窗口,吓了平平一大跳。 她这么一冲出来,立刻就有人跟了上来。 很?快,车子就被众多大爷大妈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娘,我?们只是来找人的,不是进货。” 秦溪只能无奈地跟大家解释。 大娘抬了抬手,很?遗憾地往后退开。 “大娘,您知道螃蟹钟家往哪走吗?”秦溪又?赶忙问。 “螃蟹钟啊!那栋最气派的楼就是他家,你径直开过去就是。” 在大娘指路下,车子终于?开到了螃蟹钟家的小楼前。 他家小楼前倒是没晒任何海货,院里建了个?小亭子,抬眼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 “钟老板。” 螃蟹钟就坐在凉亭中?,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 “秦老板快来快来,我?等你老半天了啦……” 天气依然炎热,但有了海风拂面,渔村里一点都不热,让秦溪甚至有了种在海边度假的惬意感。 螃蟹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工夫茶加各种干果,累了就往凉席上一倒,可不就是度假。 “路上花了不少时间,还差点迷路了。”秦溪摇头轻笑。 螃蟹钟一拍大腿,这才?想起前几天太匆忙,忘记交代秦溪:“渔村右拐有条小路,穿过三会村出去就是大公路,我?们平时都是走那里了啦!” “那总算回去的时候能省些时间。” “你们进来时有没有阿嬷上前拦住你们推销海货?” “有。”秦溪无奈道,而且她还发现了个?现象:“好?像全是大爷大娘,没见一个?年轻人。” “说来嚯!也是可怜。”螃蟹钟给三个?大人倒了茶水,这才?往椅子上一靠,感慨道:“我?们村叫二会村,以前……” 海鲜不值钱以前,二会村那可是正了八经的穷乡僻壤。 村里世代捕鱼为生?,不过可没有现在这种大渔船,就是用小舟出海捕鱼。 只要一个?大浪打来亦或是遇上恶劣天气,船翻人亡都是常事。 经年累月的,村里好?些家的男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孤儿寡母。 而如今村里的年轻人都进城打工,就剩下些老人,从他们出海归来的渔船上买些海货晒干拿去集市卖。 “秦老板是开饭馆的,平时要是用得上那些干货,可以从他们手里买,质量那些你放心?,村里的人我?都了解,绝对能信。” “干货。” 螃蟹钟无疑又?是给秦溪提供了个?非常好?的思路。 干海货运输成本低,保存简单,而且同样?能运用到许多菜肴里,对四海海鲜店来说倒是个?很?好?的选项。 秦溪略作沉思,看向?江柳燕。 “我?听你的。”江柳燕耸耸肩。 “现在距离渔船回港还有多久?”秦溪问。 “最早的一批估计都得下午两?三点,这会儿还早呢。”螃蟹钟看了看时间道。 “那就去看看?” 螃蟹钟一喜,立刻放下茶杯:“多的不说,每个?月能让他们赚点钱吃喝再存下来点,年轻人也就不用出去打工了啦!” 秦溪一边称赞着钟老板心?好?,一边给平平带上小草帽。 小小的一个?人儿,快乐地在相乡间小路上奔跑着,清脆笑声仿佛给这个?暮气沉沉的渔村,增添了一抹亮色。 “小心?点别往外路边跑。” 大孩子秦望家好?似也被海激发了孩子心?性,这边叫着平平别往泥潭里冲,自己马上又?欢快地跳下去捡了些小贝壳。 “你和平平都不准去海边。” “知道了。” 秦望家答应得很?快,跟平平两?个?蹲在路边捡海螺捡得不亦乐乎。 秦溪几人沿着进村的路,来到了刚才?拦住秦溪车子的大娘家门口。 大娘端着筲箕正往院里来。 淡黄色的圆柱形物体让秦溪眼睛骤然一亮,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大娘。” “是问路的小姑娘啊!”大娘慈祥地笑了笑,这回没有热情的推销海货,倒是邀请几人上家里来坐会儿:“钟老板可是我?们的恩人,大娘没什?么招待的好?东西,给孩子泡杯糖水。” 在老人观念里,糖水已经是他们那时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 秦溪笑着点头,顺势接过大娘的筲箕。 果真是瑶柱,而且每个?都有两?个?小拇指那么大,个?头和质量都堪称优级、 “秦老板看上这些扇贝肉了?”螃蟹钟笑问。 秦溪点头。 等大娘倒了水出来,螃蟹钟就赶忙跟大娘介绍起秦溪,还特别把她救了自己的事这么一说。 大娘听得连拍大腿。 感慨良久之后,又?是拍着秦溪手背好?一番感谢。 “钟老板是我?们这些阿嬷的大恩人,要不是有他,我?们早饿死?了……” 钟老板带领二会村三会村的村民们一起做海鲜生?意,让村里许多人家都过上了好?日子。 像他们这些孤寡老人,村里的渔船出海回来会特意将一些不值钱的扇贝都送给大家。 他们晒干之后卖给来渔村进货的老板们。 “我?看你晒的这些扇贝肉个?头都很?大。”秦溪随便挑起一颗:“不知道这算大的还是小的。” “这些都是小小个?的了。”大娘笑,好?似好?觉着拿不出手:“你要是喜欢,我?去拿些好?的送你,这些都是留着我?们煲粥喝。” 大娘的架势好?像要把最好?的拿出来送给恩人的恩人。 大娘拿出来的好?货让人根本说不出一个?否定词来,每一颗都色泽均匀,个?头都有一元硬币那么大。 大娘笑得很?憨厚:“卖给人家的肯定要好?货啦!我?们自己吃小点无所谓。” “大娘,你还有没有其他海货干?” “有不少,鲍鱼干,海虾米,小鱼仔,还有大虾干,你要啥大娘给你拿。” 大娘大方得很?,把她认为的一些好?东西都搬了出来,认秦溪挑选。 而到现在,她都是打着送人的心?里,乐呵呵地供秦溪仔细翻看。 “瑶……扇贝肉大娘是咋卖的?”秦溪还是最满意瑶柱。 “你是钟老板的恩人,说什?么买,要多少拿就是。” 钟老板赶忙出声劝住大娘,要是真遇上那厚脸皮的,这些干货可全要白送人了。 “秦老板是开饭馆的,买这些干货用来做菜,是要跟你做买卖。” “要买?姑娘要买多少。” “大娘您有多少?” “几百斤是有的。” “全是这么大的?” “这么大的一百来斤,稍微小点的三四百斤……”大娘很?快切换到做生?意的模式,摇身一变奋力推销起自家东西。 大娘卖力推销的声音,很?快就将旁边两?家的大爷大娘们也都吸引了过来。 几百斤瑶柱放到面前时,那体积无疑是相当惊人的。 秦溪想了想,跟旁边两?家的大爷说:“你们家有这么大的扇贝肉吗?” “多的勒!我?们加比徐阿嬷家还多。”大爷高兴道。 “我?们家也有几百斤。”另一个?大娘也赶忙道。 秦溪点头,逐一问价。 最大扇贝肉每斤十八块,小些的十三…… 秦溪跟江柳燕善意后,立即坐下决定。 “你们三家都多少?我?都要了!不过要等几天再来拉货……” 三家人加起来共有一千来斤扇贝肉,还有鲍鱼干、虾米、紫菜等各种干货。 这些干货足够预期中?的第一批展示用。 第77章 秦溪直接付了定金, 商议好第一批货什么时候来拉。 最后将村里每家的情况都看过一遍,心里有个?大概的数,这才?和螃蟹钟一起前往码头?。 浩瀚无边的湛蓝海洋, 一艘艘渔船驭着波浪缓缓向岸边靠近。 码头修建得很简单, 就?是水泥砌成的岸边, 一条公路延至远处。 靠近的海船上空,盘旋着数只?等待大快朵颐的海鸟。 岸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等待下货的工人,穿着塑胶连体衣, 草帽围巾裹得相当?严实。 海面反射的阳光紫外线使得常年在船上工作的人都非常黑。 最先靠近的渔船里并没有螃蟹钟的船,渔船体积都是比较小的那种,甲板上堆满了竹编箩筐。 “这几艘都是村里散户,他们用的还?是最原始的捕捞方式,所以捕上来的鱼虾大多供应一些小餐馆。” 随着船只?靠岸,地上工人们已经跃跃欲试。 工人们身后就?是那些等着进货的商家,个?个?都惦着脚尖想看看今天究竟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渔船停下, 工人们放下大木板, 就?这么?来来往往地往渔船上端了几十个?框子下来。 框子一落地,就?轮到商户们各凭本事去抢。 木板收回,渔船就?立刻往后退去, 将下货的位置让给其?他渔船。 秦溪走到人堆里看了看, 品种在上岸前就?已经分好, 那些小杂鱼和扇贝则全部挑出来放到了框子里。 就?算有人问, 船厂就?是摆摆手告诉他们,想买去找二会村找专门买扇贝的几家买。 这是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不抢老人们生?意。 “你别说, 村里的人还?挺仁义。” 江柳燕颇为感慨。 秦溪笑:“江姐也讲义气?,要不咱们怎么?能一起合伙做买卖呢。” 回头?看去, 螃蟹钟满脸惊诧地望着她,整张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一问才?知,原来他一直将两人当?成了小两口,刚喝茶时心里还?奇怪咋江柳燕咋是个?闷葫芦。 开口才?听出来,人家那可是妥妥的女同志。 “我老钟佩服。”螃蟹钟挑了个?大拇指,对两位女同志竟然有如此胆色表示敬重:“要是看得上我老钟的螃蟹,两位老板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一定保质保量。” 随着夕阳西?下,钟老板的渔船终于靠岸。 一艘拖网船,一艘围网船,都属于吨位比较大的渔船。 码头?上的散户早已离开,停在远处公路边的货车这时才?缓缓开上港口。 随着一筐筐白?色塑料筐抬上岸,数量和装备确实比刚才?那些渔船要专业得多。 “随便端一筐梭子蟹过来,那边的兰花蟹也端过来。” 工人们端了两箱螃蟹过来放到秦溪面前,随即又赶忙回到渔船前忙碌起来 现场称重运走,流程迅速没有一点停顿。 框里的螃蟹不分公母,一筐子全是个?头?差不多的大小,一打开盖子就?拼命地往外爬来。 秦溪看完框子里的,又走到那些等待运走的框子前看了看。 个?头?都很大,不愧螃蟹钟名号。 总得来说,秦溪非常满意这些螃蟹质量,比先前她们找的那几家渔船更正规而有效率。 “钟老板……” 秦溪回头?。 两人当?场就?商议起订货具体细节。 不管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在旁边玩得不亦乐乎。 天色渐黑,二会村里渐渐亮起几盏摇曳灯火,码头?上大灯将岸边照得亮如白?昼。 渔船继续忙碌中,而且下完这批货,即将进行再次起航,黎明之前回港卸载第?二批货。 秦溪他们在二会村待了一整夜,等清晨那批货到港看完后才?启程返回广市。 此次合同签订了不同季节的两种主要蟹种和四种产量比较小的螃蟹 另外石斑鱼和大黄花鱼以及冷冻带鱼同样订购了些。 因为螃蟹钟平时里渔船的虾品种较少,秦溪就?没订购虾。 螃蟹钟介绍三会村里有几家人专门开捕虾船,推荐秦溪到那几家去看看。 所以第?二天一早,在螃蟹钟领路下,秦溪几人回城途中经过二会村就?特意停留了下。 三会村离海远上那么?一些,村里却要繁华得多,主路两边还?有不少餐馆供路过的司机们停下吃口热饭。 秦溪几人停下,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早点。 餐馆靠海,村里又全是捕鱼的,卖得粥和菜自然也都跟海鲜有关。 简单的烹饪方式,味道可圈可点,吃得完全就?是个?新鲜。 不过……孩子们连天来吃的都是海鲜,一看到白?粥里又是虾,都没什么?胃口。 “姨姨,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平平搅动着碗里的虾仁,半天都没有吃。 饭馆前台的老板娘看两个?孩子都好像没怎么?动筷,站起来好奇地问道:“咋?是大婶煮的海鲜粥不好吃?” 大姐听口音是北方人,不等秦溪几人做出反应,立刻就?哈哈一笑:“看来是婶子的手艺还?没学到家。” “大姐的手艺很好,是孩子们这些天吃太多了……我们那没海。”秦溪歉意地跟老板娘说着。 “别说是两个?娃娃,就?是我刚到这天天吃海货也闷得够呛,就?想什么?时候能吃上口酸菜炖大骨头?就?好了!” 说着,大姐又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看样子现在还?很想念。 “可惜我不会做酸菜。” 一声叹息。 平平蔫头?蔫脑地打不起精神,秦望家也是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秦溪想了想,问大姐:“我想借厨房使使给孩子们炒个?饭,钱就?当?成菜钱收。” “厨房就?在后头?,大妹子要什么?尽管跟大姐说。” 大姐很豪爽,不仅立刻领着秦溪去了厨房,还?让她看了看自家的菜园子里有啥青菜都可以摘。 在渔村里,青菜比一些海货还?贵,只?能地里有啥吃啥。 别说,大姐真是个?能干的人,不仅地里种满了菠菜白?萝卜等,还?专门搭了个?棚子种了平菇和花菜。 秦溪随便摘了点小青菜,想到大姐说酸菜炖骨头?,又把目光落到了白?菜上。 “大姐不是想吃酸菜吗?顺道我帮你做点。” “妹子会做酸菜?”大姐狂喜。 秦溪点头?:“不瞒大姐说,妹子我也是开饭馆的,这回来广市是专门订货来着。” 制作酸菜其?实说起来相当?简单,秦溪用了最快的一种法?子。 白?菜去除外面的老叶切成两半,然后放入没有油的大纲里。 一层白?菜一层盐,最后倒入开水没过白?菜,再用大石头?压住等待发酵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大姐觉着不可思议,怎么?她记忆里的白?菜得又烫又腌,反正得好几天才?完成。、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法?子,我弄得少,要是你吃完觉着还?不错以后就?可以照着这个?法?子来做。”秦溪说。 做饭还?真是同菜不同味,相同东西?做出来的菜味道就?是不同。 秦溪觉着很简单的泡菜,张秀芬小心翼翼地侍弄也经常长花重做。 等酸菜入缸盖好,秦溪随便给孩子们炒了个?黄金鸡蛋饭。 鸡蛋液直接裹到米饭再炒,加点青菜,很快就?能起锅。 两个?孩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珍馐美味,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填。 秦溪把他们不吃的粥都吃完,坐到前台边和老板娘看似随意却有目的的聊了起来。 “妹子说我们村啊!” 餐馆老板娘认真地回想了下,放下手里的鞋垫子,认真地跟秦溪分析起来。 “我们村捕虾的共有三家,原本有家姓胡的汉子不错,不过……妹子最好别去他家,至于其?他两家……” 大姐夫妻到这个?渔村刚几年,村里原住村民走了大半,剩下都是做买卖开渔船的外地人。 而她说的三家人原本就?住在距离饭馆不远一条巷子里。 “不过大姐那是个?人感情作怪,妹子还?是先去看看货才?是正儿?八经的。” 大家说得都是个?人矛盾,几家人里她最偏向黄姓的那家。 秦溪听着点头?,为人同样也是合作买卖的很重要一项。 等两个?孩子终于吃饱,大姐好心借了后屋给他们睡午觉。 秦溪把平平哄睡后,跟江柳燕按照大姐指的方向往村子里那几家人走去。 三家房子散落在同条巷子里。 最靠公路那家将捕鱼用的一些渔网和器具都摆在了院门外墙,院里倒是空着。 脏乱……也是真乱。 “这家人真是霸道,就?是饭馆大姐说的姓胡那家吧。”江柳燕撇嘴。 大姐说看到把路当?自己?家的就?是姓胡那家,这家女人在村里霸道得很,跟谁家不对付能骂上门那种泼妇。 所以男人再怎么?好相处,家里有个?搅事精,都不受人待见。 秦溪皱了皱眉,直接掠过这家看向了旁边。 院里有个?女人正背着她们在忙乎,院里收拾得很干净,房檐屋下都晒着海货。 “大娘。” 秦溪越过低矮院墙,女人回头?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愣。 女人正是火车上聊得投缘的陈大娘。 “秦同志?” “大娘你家住三会村?” 两人同时惊喜出声。 陈大娘赶忙把秦溪和江柳燕迎进院里,热情地端来水果,又把儿?子黄勇军叫了出来。 “没想到妹子竟然真跑那么?远来买海货。” 陈大娘没想到火车上的一面之缘竟然延续到了这,更何况听秦溪口气?此行好像是专门来进货的。 秦溪同样惊喜。 姓黄,不正是饭馆大姐所说老实的那家。 “黄同志的渔船专门捞虾?”秦溪直接问。 话音还?没落,低矮墙头?那边,突然多了两个?人。 一个?中年女人趴在墙头?上,大声朝秦溪招手:“妹子我家的渔船大,你要啥虾都有。” 女人说完,又突然出现了张老婆子的脸。 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老婆子就?是火车上抢床位的老太婆。 老太婆显然不记得秦溪了,一脸慈祥地招呼着生?意,语气?就?像是跟自家孙女说话似的。 可秦溪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快让她意识到了不对。 “是你!” “阿婆,我不是说过猪最好不要乱跑吗?乱跑的猪容易被人一棒子敲死。” 说完,秦溪笑呵呵地举了下拳头?。 “妈怎么?了?”中年女人不解地看向旁边,老太婆已经下了板凳,骂骂咧咧地往屋里去了。 陈大娘听得发笑。 “我前几天瞧见老太婆竟然住隔壁也吓了跳,想着肯定少不了麻烦,这一天天的事还?真不少。” 秦溪收回眼神,看向黄勇军。 黄勇军的渔船算是单人渔船,每天出海能捞个?千把斤虾就?已经算收获好。 由于近几年村里来了好些专业渔船还?有养殖虾的兴起,生?意被挤兑了大半。 黄勇军现在每三天才?出一次海,码头?没人要的话就?只?能送到市场或者?晒成虾干。 “我们渔船一次出海捕的量少,成本比大渔船平摊下来要高?些,价钱自然就?高?了些。” 黄勇军说得很实诚。 价钱只?要在合理范围内,秦溪更在乎虾的质量。 “我用的网比大渔船要大,所以我家的虾个?头?大。”黄勇军继续说。 可惜个?头?再大,在追求利益的中间商面前都不值一提。 陈大娘把院里晒的虾干端给秦溪看。 红色对虾,还?有些竹节虾,甚至还?有比手掌长的红虾。 红虾比秦溪手掌还?长,虾头?大身子小,这种虾最好吃的就?是其?虾脑,被晒成了虾干倒是可惜。 黄勇军觉着可惜也没法?。 有船有虾,可没有销路,再好的虾只?能蒸熟晒干等着卖干货。 “大哥明天要出海吗?” 秦溪问。 “看这天不好,过两天肯定有场大雨,今晚我就?打算出趟海。”黄勇军道。 “黄大哥你尽管捞,虾要是个?头?都有这么?大,你捞多少我都要。”秦溪说。 光是报刊亭小吃店一天就?要消耗掉几百斤虾,要是碰上周末,有时候一货车虾光够店里用。 黄勇军现在担心的不是卖不出去,而是该如何提升数量。 秦溪如此一说,老实巴交的黄勇军立刻想到了另一家。 渔船差不多大小,都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面临的处境也几乎相同。 秦溪沉吟片刻后,让黄勇军把那人也一起叫了过来。 他们商谈议价的声音尽数落到胡姓老太婆一家人的耳朵里。 处境相同的何止是那两家人,他们也是同样如此。 不管那边此刻正处于何种懊悔之中,秦溪这边商谈的相当?顺利。 两人所说的价格在秦溪看来完全在合理范围内,只?要品质能保持住,都是可接受范围内。 当?天,秦溪她们是回城里住的招待所,半夜直接又开车回了三会村。 第?二天看过货觉得满意之后,直接上车拉往寿北。 合同一签,此次来广市最大的目的已经完成。 江柳燕亲自送第?一批干货回寿北,秦溪返回秦梅夫妻居住的村子。 货车在村口把秦溪几人放下后开远,他们踩着月色慢慢往家里走。 太阳落山后,热气?好像消散了些。 村里到处都是坐在路边喝酒吹牛的年轻人,男男女女凑到一起闹哄哄的。 “姐,明天回家给我做顿好吃的吧!我想吃牛肉还?有羊汤,螃蟹和虾短期是不想吃了。” 胃里虽然满满当?当?,可嘴巴里老觉着寡淡无味。 秦望家刚说完,平平奶声奶气?的声音立刻从下方响起:“平平也想吃牛肉,不想吃虾虾。” 这两天在渔村,吃各种海鲜是真吃够了。 别说两个?孩子,就?是秦溪也觉着有些嘴馋辣口的菜了。 “好,明天咱们就?去买牛肉吃。” 忽然,一辆摩托车从秦溪身边擦过,车后座的年轻人转身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两个?街溜子。 骑车的男青年大声笑着,车子不仅没放慢,扭动油门冲了出去。 “走,去看笑话去。” 这句话飘在空气?逐渐飘远。 起先秦溪并没放在心上,直到车子在不远处一个?急刹,两人笑哈哈地跳下了车。 车子正好停在秦梅租住的屋子下。 “我都说了不去,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找我,不然我就?让我三姐收拾你。” 在房子旁边的小巷子里,秦雪一脸严肃地警告夏明。 夏明依旧嬉皮笑脸:“都是朋友,一起去吃夜宵总可以吧。” “你们就?是想让我付钱,说什么?朋友。” 清醒后,秦雪不吃夏明那套了,路灯下能明显看出脸色并不好看。 秦溪听到声音走近时,正巧听见两个?街溜子正在小声议论?“冤大头?”秦雪怎么?一下子聪明起来了。 “夏哥他妈最近老催着夏哥结婚,选来选去夏哥就?选中了秦雪。” “因为漂亮?” “夏哥哄了这么?久都没得手,心里惦记着呢!而且……”长发男人贼眉鼠眼的啧啧两声:“听说秦雪有钱得很,她两个?姐姐更有钱。” “怎么?说……跟哥们好好说说。” “前些天秦雪两个?姐姐不是出去看房遇上夏明他妈和一个?寿北老乡吗!那人说秦雪二姐开的饭馆在寿北可出名,赚了老鼻子钱。” 两人旁若无人地算计这秦溪姐妹到底多有钱。 路灯下夏明好话都说尽了,秦雪依旧一脸拒绝,并且还?越来越不耐烦。 秦溪静静听着两个?街溜子讨论?着夏明要跟秦雪结婚,以后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夏明拉下面子来找秦雪,是受亲妈指示,就?冲着秦家的钱来。 秦溪听得想笑。 难怪养出个?蠢货儿?子,原来上头?还?有个?异想天开的老娘。 她本不想再搭理几人,哪知下一秒就?听两人感慨起以前秦雪在夏明身上花了多少钱。 一两千块说借就?借,以后要是结婚还?不得被夏明母子拿捏得死死的。 没想到她这个?四妹竟然还?是个?所谓的“恋爱脑”? “秦雪。”秦溪突然出声。 轻轻淡淡的声音猛然响起,明明不大的声音,硬是吓得两个?街溜子一个?激灵。 “扑街!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秦溪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冲秦溪招了招手:“还?不过来?” 秦雪一喜,喊着“三姐”就?赶忙跑了过来。 “回家去。”秦溪看了眼夏明,带着秦雪回了家。 房子里依旧机器轰鸣,工人们在忙碌,秦梅穿梭在机器中,检查着成品质量。 楼梯口铁门已经焊好。 “三姐,我真没搭理夏明。” 一上楼,秦雪就?赶忙追着秦溪解释,信誓旦旦地表示自从那天吃饭,今天是第?一次见夏明。 而且是他在楼下吼了好久,怕邻居有意见才?不得已下楼说清楚。 可话说得够清楚了,夏明却好像听不懂。 “不是听不懂。”秦溪给平平脱去裙子,背靠着门,一边用热水给孩子洗澡一边和秦雪聊:“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 “他今天有没有提确定关系?” “说了。” 秦雪一脸惊叹地表示:“姐你连这个?都能猜到?” “我又不是神仙,就?是听夏明的小跟班这么?说了。” 原封不动,一字不落,秦溪把两个?街溜子的话演绎了遍,连男人不怀好意的语气?都学得惟妙惟俏。 乐得平平咯咯咯地笑个?没完。 “夏明的妈?” 秦雪没见过,但听过这位的事迹,还?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夏明的妈蔡红霞在附近农贸市场里卖菜,跟管理市场的主任有一腿,被主任老婆掀了菜摊子。 就?算闹得市场人尽皆知,蔡红霞依旧坚持地在市场里卖菜。 为人怎么?样不能肯定,但脸皮是真厚。 “夏明从你这骗了多少钱?”秦溪直接又问。 秦雪很尴尬,一想到自己?曾经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一次次地借钱出去,就?抬不起头?来。 “就?……就?两千块。” “说真话。” “八千多!”秦雪一闭眼一咬牙,脸涨得通红。 赤裸裸地鄙夷眼神上下打量秦雪,说得更是难听又直接:“出去不要说是我妹妹。” 帮国营商场卖货就?为了五十块买套衣服,之后买的那些衣服也多成了张秀芬的衣裳。 秦雪对钱好像天生?没什么?概念,所以……不光是恋爱脑。 不过好在她也不算傻到家,借钱出去时都写了借条。 借条上有夏明的签名和手印,还?有详细借款日期。 “我知道钱不好要。”秦雪叹气?,就?冲蔡红霞的不要脸,钱能要回来的几率很小。 “蔡红霞不要脸,可夏明的脸她肯定要。”秦溪笑。 还?等着娶个?有钱儿?媳妇不劳而获呢,怎么?可能让夏明在附近臭了名声。 “有好主意?” “晚上等大姐夫回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他认识的人肯定比咱们多。” 这件事还?得找一个?帮手,把事情闹大,让夏明这钱不得不还?。 *** 起潮村菜市场。 “夏明她妈就?在这里卖菜。” 中午吃完饭,包亮请来的朋友准时来到起潮村,跟着来看热闹的还?有大着肚子的吴慧。 “挺这么?大的肚子还?来凑热闹。”秦溪无奈。 别人想生?都不一定能生?出来,吴慧倒好,这速度都快三年抱俩了。 “我来帮你,要是那个?老太婆敢耍赖,我就?往地上这么?一躺,叫肚子疼。”吴慧拍拍肚皮,双下巴立刻就?跟着颤了颤。 秦溪只?能随她了。 人一到齐,除了包亮的朋友在菜市场门口停下了步子,其?他人继续往里走去。 一个?露天菜市场,因为买海鲜的小摊不少,导致市场地面全是稀泥。 崔红霞的蔬菜摊就?在大门口门卫室的旁边。 一个?有些胖的中年妇女坐在三轮车上,跟门卫大爷聊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我未来儿?媳家里可有钱了……” 余光中,崔红霞注意到摊前站了几个?人,忙从车上跳了下来。 “请问你是夏明的母亲吗?” 崔红霞疑惑地看着几人,只?顿了顿立刻就?摆手否认道:“不认识,你们是谁?” 又说不认识,下一句又问秦溪几人是谁。 秦溪没理她前后矛盾的话,笑呵呵地继续说道:“我是秦雪的二姐。” “秦雪。哎哟……这不是我家夏明的对象吗!” 名字一出,崔秀霞就?变了张脸,双手立刻握住秦溪的手,很是热情。 “大娘你可千万别乱说话,我家秦雪和夏明可没处对象。”秦溪抽回手,那脸也跟着嫌弃地打量起崔红霞:“虽然他们两个?没处对象,可夏明昨天可说了,要是我们这边同意处对象,什么?都肯答应。” “真是我家夏明亲口说的?” 秦溪不理,又道:“那我也不啰嗦,直接就?说了。” 片刻间,不少人都围拢了过来。 秦溪拿出借条,不递给崔红霞,倒是让旁边人看了看。 “大家都看看,这是夏明借我妹的钱。” “哎哟,数额不少,好几千呢。” “女同志可真有钱。” “我儿?子在机关单位上班,要不让我儿?子来看看,比夏明那可强上百倍。” 看围观人群看得差不多,秦溪才?一脸叹息的再次开口。 “你们说,夏明欠我妹妹这么?多钱,谁放心让他们两个?处对象啊!” “就?是,难道要人姑娘养活。”群众大娘不屑地瞥着崔红霞。 “说不定夏明就?是那么?想的呢!”大爷同样不屑。 秦雪适时地带着委屈开口:“所以我才?不敢跟夏明处对象。” “不可能,我家夏明有自己?的买卖,借条不是我儿?子写的。”崔红霞下意识否认。 秦溪叹气?:“我原本想着夏明要是真想跟我家秦雪处对象,以后结婚的房子我这个?当?姐的就?买了,谁知……” 失望地看了眼崔红霞,又是摇头?:“说真的,我还?真看不上这几千块,我的饭馆虽然不大,一天几千块还?是能赚到的。” 说完,拿回借条,就?打算离开。 “妹子别忙着走,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婶子,还?说什么?,我作为秦雪家长,一点都看不到夏明诚意,两人这对象还?怎么?处!” “我家夏明有诚意,他是真喜欢秦雪。” 秦梅姐妹从卖房子的地方离开后,崔红霞专门找那人打听过秦溪。 人家当?时跟她说的是,既开了饭馆还?在做海鲜生?意,听说还?开了个?很大海鲜市场。 秦溪说一天赚几千块,那还?往少里说了。 而且刚才?还?说了结婚就?给买房,以后夏明还?能直接去做服装生?意。 只?要娶了秦雪,他们夏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如此一想,崔红霞对于如何表达诚意,一下子急迫起来。 “妹子你说,要我们夏明怎么?办,只?要他俩处对象,我这个?当?婆婆的什么?都听她的。” “婶子,夏明借了我妹钱,不会连这么?几千块都还?不起吧!以后还?叫我怎么?放心把妹妹交给他。”秦溪皱眉。 “还?得起,夏明只?是借钱去周转了,马上就?能还?。” 说着马上,不过是崔红霞上下嘴皮子吧嗒几下,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吴慧往前一步,高?声道:“那谁知道啊,万一夏明连这几千块都没有呢。”说着跟旁边的大娘啧啧两声:“是我的话今天就?把这钱还?了,让两个?小年轻放心处对象结婚。” “就?是,要不心里老悬着。”大娘随声附和。 至于两人处不处对象大娘不稀罕,不过她还?真好奇崔红霞拿不拿得出几千块来。 “夏明的钱都放在我这儿?,我这就?去拿来还?给秦雪同志。” 许是被秦溪一脸不屑,亦或是被现场的氛围架到那了,崔红霞脑门一热,立刻道。 秦溪听,立即长出口气?来。 “差得也不多,就?八千六百快,婶子你放心,只?要两个?孩子处对象,这钱我就?给夏明买辆摩托,以后方便接我家秦雪。” 秦溪一脸真诚的画大饼。 平时崔红霞可能还?会有些怀疑,可现在这么?多人瞧着,她不信秦溪真会翻脸。 更何况儿?子曾经拍着胸口保证过,秦雪非常听他的话,随便两句就?哄得眼睛都不眨地往外拿钱。 过个?手的钱,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让秦溪几人在这等等,骑上三轮车立刻往家里去。 夏家就?在菜市场旁边,一来一回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你看!我说吧,我家夏明有钱。” 一大叠百元大团结刚递到秦溪手上,终于听到动静跑来的夏明就?看见了把钱放入兜里的场景。 “妈。” 妈声还?没落,胳膊上突然攀上只?冰凉的手。 一个?漂亮女人很是哀怨地看着夏明,秦溪一声大叫:“那个?女人是谁。” 众人视线齐齐看去。 漂亮女人化着浓妆,身姿婀娜,一条白?色连衣裙衬得其?又多了些温婉。 秦溪转头?看向姐夫。 包亮也一样奇怪,他找的人还?在人堆外等着他的信号。 这个?突然跑出来的白?衣女人又是谁? “夏明,你说了非我不娶,是你说一定会和我结婚的!” 夏明显然认识这个?女人,一脸惊恐地连连甩着胳膊。 别看女人瞧着是弱不禁风,可力气?还?真大,无论?怎么?甩夏明都无法?挣脱开来。 秦溪笑。 不管是不是请来的,夏明的真风流债更好。 “你是谁?你跟夏明是什么?关系?”秦溪冲上去,一脸愤怒地扯着女人:“夏明追求的是我妹妹。” “她是我男朋友。” 时下年轻人流行将对象说成男朋友,白?裙女人说得哀婉,搂得更紧。 她在附近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崔红霞眼都不眨地拿出几千块,心思一下就?沉了下去。 还?真是一环扣一环。 秦雪吊出了崔红霞,几千块又吊出了白?裙女人。 “ 你们确定关系了?”秦溪惊。 “不可能,我家夏明不喜欢她。” 崔红霞吼着,秦溪回头?扫过,秦雪和吴慧立刻明白?了意思,一左一右拽着她要个?说法?。 秦溪立刻又道:“你说他是你对象,你有什么?证据。” “我们……我们睡过了。” “……” “睡没睡我们怎么?知道,你可以乱说。”秦溪又道。 “我有他的孩子了!” 一言既出,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秦溪捂着脸,满意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们秦家还?要脸,他们两人处对象的事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气?得一跺脚,拽着秦雪挤出人群。 “夏明,夏明,你快拦住啊!”崔红霞急得大叫。 秦溪停下步子回身,脸上已经只?剩满面厉色:“有哪个?女同志敢拿自己?的清白?乱说,你要是再敢找我家秦雪,我就?上派出所告你耍流氓。” 就?算公安局举报的口头?禅已经演变成去派出所报警,持续几年的严打之下,流氓罪仍然是足以毁灭一个?人的重罪。 咔嚓—— 门卫室旁不知谁丢的木斗,在秦溪右手用力一捏之下碎得咔嚓作响,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堆碎木块。 三层厚木斗,平时顶门用的,就?这么?被捏碎了。 足够的双重威慑力…… “就?算我人没在寿北,照样有能力收拾你。” 轻轻一指向夏明,秦溪这才?转身走了。 随着他们几人离开,菜市场里逐渐变成了打骂声和围观群众幸灾乐祸的笑声。 回到家,秦溪把钱还?给了秦雪。 秦雪望着钱有些发呆。 秦溪和别人聊天她什么?都没听到。秦溪又和吴慧一起出门去买菜她也没反应过来。 来广市几年,钱来得太容易,她整个?人好像渐渐变得浮躁起来 。 要不是秦溪把钱要回来,她竟然没发现原来几千块有这么?厚厚一叠。 大姐说现在爸妈的工资是一个?月七十五,两个?人就?是一百五。 秦雪把按照一份一百五的把钱分了出来。 最后发现,竟然有五十七份还?多。 汗毛一下子窜起,秦雪不敢相信竟然是父母接近六年的工资。 要知道以前父母就?是靠工资养活他们姐弟四个?。 而现在,她根本没有丝毫考虑的把钱借给了一个?外人,还?没想他会还?钱。 “我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样。” 望着窗外蓝天,秦雪不由低声自问。 等秦溪买了牛肉回到家,就?只?见客厅桌上摆放着那一份份分好的钱。 秦溪不由摇头?轻笑。 还?知道反省,总算在走错路之前能停下来回头?看看。 第78章 广市, 华国科学院下?属生物医药研究所一所。 一群年轻男女说说笑笑地从大厅里走出。 人群中只是偶尔点一下头的高个青年样貌出众,整张脸看起来?满是?清冷漠然?。 “书青。” 随着门外秦溪出现,春雪顷刻间融化。 黎书青从人堆中疾步走出, 眉梢眼尾都带着浅浅温柔, 目光中仿佛只能看得见面前那人似的。 “那女同志是?谁啊?” 有广市研究所的研究员好奇问道。 黎书青是?寿北研究所的技术骨干, 也?几乎被默认为小队的领导人。 话?少业务能力强,可出了实?验室就有些拒人千里。 开始广市研究员们还以为黎书青傲气看不起人,后来?打听之后才知道人天生就是?那样, 跟谁都走得不会太?近。 跟黎书青还算熟的杜怀笑呵呵地接过了话?头去。 “黎研究员的爱人。” “爱人,黎研究员结婚了?” 大家震惊中。 就是?寿北的几个女同志也?表现得很吃惊,大家下?意识地都看向身?侧长相清秀的眼镜姑娘。 那姑娘腼腆一笑,倒也?洒脱:“黎研究员这?么优秀,结婚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黎研究员这?次开会还把对象带来?了?难怪不和咱们一起出发。”有人感慨。 “人对象这?回是?专门来?广市考察,你们懂什么。”杜怀说。 “考察!快说来?听听。”众人好奇。 “黎书青的对象姓秦,她开的饭馆你们知道叫什么吗?”杜怀一脸故弄玄虚, 等众人都忍不住追问, 这?才慢吞吞说出了名字:“报刊亭小吃店。” 寿北研究所的齐齐发出“啊”的惊叹声。 广市研究员抓耳挠腮的赶忙追问起来?,杜怀这?才洋洋得意地说起刊亭小吃店的大名。 “看看看,他们进来?了。” 门外黎书青接过篮子, 一手牵着秦溪一手提着, 笑着往他们几人走来?。 “这?是?杜怀, 我住他隔壁宿舍, 这?是?黄燕莎,是?咱们队里专门研究中药材的同志,中药方面是?专家……” 黎书青一一介绍了寿北研究所的同事们。 “这?是?我爱人秦溪。” 秦溪冲大家都笑了笑, 大方地伸手挽住黎书青胳膊,两人姿态亲密地靠在一起。 面前拢共就七八个人, 除了黎书青工作时才需要戴眼镜,每个人都带了厚重的眼镜。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默契约定,竟然?一水的都是?黑框眼镜。 “我爱人带了饭,正打算去食堂吃,你们要一起吗?”黎书青问。 杜怀赶忙从人群中挤出来?:“嫂子,今个儿带了些什么好菜。” 秦溪笑:“红烧肉。” 三人渐渐走远。 要回家吃饭的走出大厅,剩下?两个女研究员仍然?站在原地。 “你真?没事?” 黄燕莎叹了口气,不过随即便自信地笑了开来?:“有点点可惜,不过坏人姻缘的事我可做不来?。” 优秀的人自然?会被优秀的人吸引,黄燕莎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大学毕业立刻就进研究所,读书工作中接触的都是?优秀的人,眼光自然?就高。 挑着挑着年纪就到了二十八岁,一晃也?成了研究所的老大难问题。 直到今年黎书青进入研究所,长相和家世都耀眼夺目,吸引女同志们注意是?很正常的事。 黄燕莎有些后悔的是?怎么没早些打听清楚人家婚姻情况。 站在原地仔细回想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做出格的事,这?才放下?心?来?。 “走,去食堂吃饭。” “你可真?行。” 现在知道单位里全是?以婚人士,连说话?的嗓门都粗了几分?,黎书青两口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把披散的头发全扎了起来?。 食堂里,黎书青正把饭盒递给食堂师傅帮忙热一热。 秦溪坐在桌边,把篮子里剩下?的保温桶拿出来?,最后是?一盒洗好的水果。 杜怀三下?五除二打好饭菜,连汤都没空去打,端着餐盘就坐到了斜对面的椅子上。 “嫂子,炖什么好汤了?” 随着盖子扭开,一阵淡淡的药材味飘了出来?,杜怀一眼就看到奶白色的汤。 “猪肚老鸭汤。” 秦溪站起来?,去拿了两个碗。 回座位时,正巧撞见刚才黎书青介绍的两个女同志。 长发飘飘的清秀姑娘扎上了高马尾,风风火火地走过来?,路过秦溪时还笑着点了下?头:“嫂子好。” “你好。” 礼貌问好后,黄燕莎赶忙走向打饭的窗口。 紧接着就是?一声失望的悲鸣声:“怎么又是?黄焖鸡和虾,广市研究所是?捅了人家的鸡窝吗!” 噗嗤—— 秦溪被逗笑出声。 “我炖了红烧肉,黄研究员要不要尝尝?” “红烧肉!”就算透过厚重镜片,也?掩盖不住黄燕莎眼睛噌地亮起来?,高马尾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谢谢嫂子。” 今天秦溪带得菜很足,每样菜都是?一盒子,分?给几人吃绰绰有余。 几人饮食习惯都偏向寿北的嗜辣,清淡菜肴吃上一段时间反倒是?身?体感觉哪都不对了。 一口酸辣泡椒肉丝下?肚,杜怀仰头嚎了一嗓子,差点感动的流眼泪。 “你那边都忙完了?” 黎书青端起温热的汤缓缓喝下?,桌下?的左手握住了秦溪的手,十指相扣。 “等莉莉和包志明的学校找好,我就启程回寿北。” 两人一起来?广市,但不能一起回寿北。 秦溪忙完手头的事就要赶忙回寿北看饭馆,黎书青还要留在这?两个月,年前才能回寿北。 “哪天出发,我请假去送你。” “不用,大姐会送我。” “下?午没事,一起出去逛逛,来?这?么久了都没空陪你。” “好。” “那晚上……” “咳咳。”杜怀表示再也?听不下?去,生怕不留神听到人小夫妻之间的什么悄悄话?。 而且和黎书青共事大半年,还从来?不知道这?位话?竟然?如此多。 “嫂子,以后你多给书青送饭来?研究所吧,让我也?跟着开开荤。”黄燕莎几人点头,杜怀继续说:“要是?你能来?承包我们单位食堂就好了。” 听到单位食堂,黎书青难得地也?露出抹不悦之色。 他很少会在吃上面挑剔,从小养成的习惯,有得吃就吃,不好吃就少吃。 可新单位的食堂确实?一言难尽,也?或是?他被秦溪养刁了嘴。 “很难吃?”秦溪瞥见黎书青皱眉,笑着轻声问。 黎书青点头:“是?不太?好入口。” 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难以入口。 说到单位食堂,几人都一下?子涌上许多想说的话?。 “嫂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单位食堂大师傅是?苦日子过来?的人,炒菜舍不得放油,那菜……跟水煮菜一样。” 黄燕莎附和:“而且大厨不爱干净,我已经在菜里吃到几次头发,他本来?也?就没几根头发。” “头发算什么,我们实?验室做完研究用菜,都被食堂收走做菜了。” “菜上还有药水呢!” “跟他说过,刘师傅说洗过没事,谁敢阻止他。” 几十个研究员怨言一大堆,可说来?说去又有什么用。 人家大厨是?单位某领导的亲爸,他们有苦只能往肚里咽,谁敢真?在明处上提。 秦溪小心?碰了下?黎书青:“回家怎么不说,咱家开饭馆,给你送饭简单着呢。” “不是?怕你麻烦吗!” “谁叫你是?我对象,再麻烦我都乐意。” 说起肉麻话?来?,秦溪那是?一套一套的,听的对象眉开眼笑,其他人都不由心?里赞叹。 要不说人能跟黎书青结婚呢,这?换谁招架得住。 “食堂的饭是?很难吃。”黎书青笑。 秦溪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眯眯地点点头。 “嫂子,你送饭的时候能多送一份吗!” 杜怀嘴里咀嚼不停,趁秦溪夫妻甜甜蜜蜜时他一直在吃。 其他两个女同志也?赶忙表示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沾这?个光,当然?饭钱他们都会给。 每天有大半时间都泡在实?验室,要是?碰上项目有重要进展,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有可能。 每天都关在实?验室和办公室里写?报告,挣的钱都没地儿能花。 要是?吃上再不让大家高兴,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盼头。 反正送一份也?是?送,送十份还是?一趟,秦溪没什么意见。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眼前这?批人,以后都会是?黎书青手头重要研究项目的队员。 吃也?是?能促进团结的一种法子。 “行啊!以后你们的饭嫂子包了。”秦溪答应得干脆。 几人齐声欢呼…… *** 寿北市,报刊亭小吃店。 “柳同志,秦老板还没回来?啊!” 来?人走进饭馆,先去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了一番,没看到秦溪在,折回大堂赶忙问。 “刚到家,今天还是?由林大厨掌勺。”柳雪花吼,也?是?故意说给那些天天来?打听的人听。 秦溪离开饭馆,后厨由林大厨掌勺。 开始几天大厨炒的菜水准忽高忽低,食客们尝出来?后难免抱怨。 可稳定之后柳雪花觉着林大厨的手艺一点也?不比秦溪差,那些人纯粹就是?自个儿瞎想。 刚才问了秦溪,也?说日后还是?由林大厨掌勺。 “秦老板既然?回来?了,咋还不来?店里?”食客继续问。 柳雪花翻了个白眼,大拇指一翘指向旁边秦家的屋子:“当然?是?回家休息,难道坐了一天的火车还要来?店里炒菜给你吃啊!” 事实?上,秦溪此时并没有能休息。 抱着小脸瘦得都有些脱相的安安,边给孩子喂饭,边听张秀芬一刻不带停歇地骂着秦雪。 “买卖刚上道,你回来?干什么!” “家里没你的屋子,你明天就给我回广市去,别在家里刺我眼,看看你穿得这?都是?什么……” 不管张秀芬怎么骂,秦雪都是?一脸傻笑绝不还嘴。 但是?半句不松口要回去的话?。 秦溪也?觉着秦雪活该被骂,做事一会儿一个主意,变化快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去火车站买票的时候突然?说要跟着一起回寿北。 好在秦梅对推销已经上手,否则秦雪拍拍屁股就走的行为,实?在是?不负责。 “算了算了,回来?也?正好,秦雪也?该到相亲结婚的年纪,回来?正好把事了了。” 秦海猛然?的一句话?终于让秦雪变了脸色,犹犹豫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认下?来?。 反正又不是?相亲结束就马上结婚,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说。 提到结婚,张秀芬也?缓下?表情,狠狠瞪了眼秦雪。 “既然?回来?也?别闲着,去给你三姐的饭馆帮忙。” “知道了,妈!”秦雪揉揉鼻子应下?。 大人不训了,秦雪转眼间又活泼起来?,连忙就把目光转到了安安身?上。 “这?是?霍大哥和来?凤姐的小儿子?” 秦溪点头。 说起孩子,张秀芬就忍不住抱怨霍家的保姆。 “你说霍老爷子请得什么保姆,才一个月没见着,孩子就瘦成了这?样。” 刚才瞧见安安时,秦海两口子都吃了一惊。 小脸干瘦干瘦的,原本多机灵的孩子,硬是?养得跟二十年前闹饥荒似的。 瞧见秦溪就扑了过来?,嘴里嗷呜嗷呜地叫着要吃,谁看了不心?疼。 孩子自从出生后大多数时间都在秦家,两口子抱着背着不知多少时间。 猛然?瞧见孩子瘦成那样,当时差点心?疼地掉眼泪。 秦溪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怪不了人保姆,是?安安自己太?挑食,纯饿的!” 谁敢相信,一岁多的孩子竟然?会倔到如此地步,说不吃就硬是?一口不吃。 今天前脚刚到家,后脚霍老爷子就抱着孩子进了赵家。 保姆做的饭菜最多两口,好像为了确保饿不死似的,死活都不肯再吃第三口。 林大厨炒的菜勉强会吃点,但同样只吃一点点。 折腾得霍老爷子背都佝偻下?去,把孩子交给秦溪后赶忙回家去睡觉。 赵国庆说这?孩子天生犟种,放在战争年代,特别适合做卧底,无论?怎么拷问都不会出卖祖国。 可现在……半大点的孩子尽折磨人了。 “你瞧吃得多香。”张秀芬再次感叹。 安安两只小手抱着秦溪的手,催促快点把饭喂进自己嘴里。 小小的人儿站在沙发边,大大张着嘴,嘴边全是?饭粒,不过一碗炒饭而已,硬是?吃出了人间美味的感觉。 “已经吃两碗了,再吃晚上肚子疼。” 秦溪轻轻拍拍滚圆的小肚子,收回勺子不肯再喂。 安安也?学着秦溪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露出一口小米牙,奶声奶气地撒娇:“肚子饱饱,饭饭好吃。” “都是?林爷爷炒的饭,今天就好吃了。” 小小一团的孩子,如今已经能满地乱走了,也?能听懂大人说的话?。 话?音刚落,就害羞地笑了起来?,闷头扑进秦溪怀里,小手做扇子状,皱着鼻子告状:“阿姨臭臭,饭饭不好吃。” 秦溪无语。 这?孩子是?说霍家保姆有狐臭吧,秦溪偶尔闻到过一次,还以为是?偶然?情况呢。 “我喜欢姨姨,不喜欢阿姨。” 抓着秦溪的手想往沙发上爬,张秀芬忍笑拍了下?开裆裤外的小屁股:“阿姨也?是?姨姨,姨姨就是?阿姨。” “不一样。” 安安坐到秦溪怀里,努力想解释清楚两者之间的区别。 “姨姨一个,阿姨很多个。” “我是?秦溪姨姨的妹妹,所以你也?要叫我姨姨。” 秦雪特别稀罕聪明的安安,不顾反对就把小团子抱到自己怀里逗。 “你是?阿姨,不是?姨姨。”安安重重重复。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让我姐不当你的姨姨。” 一大一小相差几十岁,神奇的竟然?能成功交流,秦溪听两人有来?有往地聊着只觉好笑。 “下?周六你大舅过生日。” 张秀芬忽然?开口。 自从张超英钻错了被窝,张友明夫妻就没脸跟秦溪来?往,两家人好久没联系过。 这?回是?因为大舅妈艾红过四十九生日要摆宴席才打来?了电话?请他们一家子去吃饭。 寿北的风俗里,女性四十九岁是?个大坎,一定要过生日庆祝渡过。 所以四十九办的宴席比六十大寿都要隆重。 不过艾红说只是?在大院里摆上几桌,亲朋好友庆祝庆祝就成。 “我听大嫂说,超英终于安定下?来?,找了个对象,稳定下?来?就准备结婚,那个对象还是?有正儿八经工作的。”张秀芬看着秦溪眼色小心?试探道。 秦海就是?个不得闲的人,不管坐哪,手里总要找点活干。 刚才一家人说话?说得好好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沙发,在后边用砂纸打磨着什么。 冷不丁地插句话?进来?,吓得秦雪还以为家里什么时候来?人了。 “你要是?不想去,我和你妈去就是?。” “爸!”秦雪叫:“好好的客厅飞全是?破烂,你这?又是?在捣鼓什么呢。” 秦海扬起手里的木条瞪眼:“什么破烂,我忙活这?么些天你说破烂!” “我给平平和安安买了两辆小三轮,不是?想着给做个框子和扶手,以后你三姐就不用老抱着孩子走。” “车车!” 一听见车车,安安立刻挣脱开秦雪的手,一溜烟地跑到秦海面前,满脸崇拜地望着沙发背后的两辆小三轮车。 两辆崭新小三轮车。 粉色的要大些,两边车龙头上还各自贴了个福字。 绿色的小了一圈,靠背地方熟悉的花毛线再度登场,整辆车缠得花花绿绿的。 张秀芬立刻也?被父女几人带偏了思路,指着还光秃秃的木头框子道:“我还专门买了带毛边的毛线,缠上去肯定好看。” “妈,人家现在的孩子都流行贴大头人,谁还绕毛线啊!”秦雪撇嘴。 “死丫头,去了几天大城市就觉得自己洋气了,还看不上老娘的毛线,你小时候……” 一句回嘴,引来?了张秀芬的百句教育,秦雪被骂得恨不能赶快缝上自己的嘴。 秦溪明智地选择走远点,抱起安安放到绿色小车子上。 秦海乐呵呵地站起来?在车后捣鼓了几下?,一根棍子刚好方便秦溪把手放到圈里推着车子前进后退。 棍子不用时可以取下?,让孩子自己骑着玩。 刚一松手,安安无师自通般立刻蹬动了车子脚踏,三轮车缓缓动了起来?。 “安安不是?天才吧。”秦雪惊奇大叫。 两三岁的孩子都不一定知道怎么骑,安安刚坐上去就能骑着走了。 “妈,你跟大舅说他生日我一定去。” 秦溪伸手,把小车子拉回来?,转头笑着跟张秀芬说。 张超英的事并不是?大舅夫妻的错,秦溪本来?就没怪过他们。 还有就是?,大舅妈说的张超英对象,秦溪很是?好奇。 不会就是?去年看过的刘学民吧…… *** 周五晚上,原本该黑沉沉的天空一片昏暗,大团大团的云在夜里都如此明显。 秦溪觉着第二天肯定有场大雪要下?,下?班前就让店里员工们周日再多休息一天。 两天时间,应该足够下?雪的时间过去。 而且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今年这?雪好像不同寻常。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世界果然?变成白茫茫一片,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不见减小。 屋里暖气十足,窗上都蒙上了层水汽,导致看外面的景色都看不真?切。 “今年这?雪不对头。” 赵国庆站在窗前,不时抬手抹去窗上雾气,看向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 这?场雪来?得早,酝酿了好几天,摆足了架势。 “我觉得这?几天特别像书里二十几年前的那场雪灾。大雪倾盆,淹没了路面,绝好些穷人的生机。”许婉华喃喃道。 书里用倾盆来?描述那场雪,说人在雪里连眼睛都睁不开,大雪高到了腰部。 被雪压垮房子,被冻死的不计其数。 许婉华宁愿是?自己多想,也?不想再经历一番她曾亲眼所见的那种惨况。 “告诉秦溪没事就别出门,这?大雪一时半会看样子停不了。”赵国庆说。 许婉华点头:“秦溪在后院大棚。” “你们站着不准出来?。” 交代完两个孩子,秦溪冲进雪里,用铁锹把大棚上的雪推下?去。 才一晚上而已,没想到雪就没过脚踝,落到脸上的雪花大片大片的。 秦溪打开大棚的门,检查了一下?棚里蔬菜。 棚里很温暖,种的绿色蔬菜长势良好,角落里星星点点的红色还给了秦溪一个大惊喜。 “草莓。” 当试验种的十几颗草莓苗竟然?都结了红彤彤的果子,果子不大,但酸酸甜甜的气味很是?浓郁。 草莓苗浇灌得是?黎书青在实?验室专门配出来?的营养液。 种子是?实?验室同事培育的科研项目淘汰苗,听说是?寿北没有的品种。 没想到效果如此好,结的果子每颗都有李子那么大,十几株少说结了上百颗草莓。 秦溪把草莓摘下?用棉衣兜着,摘了一半就赶忙除了大棚。 平平和安安趴在窗前小窗前焦急等待,看到秦溪一出来?,赶忙冲到门口。 隔得老远,他们就闻到了一股从没闻到过的酸甜味道。 好香好甜…… 第79章 老话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可今年这刚下雪第一天,气温就低得可怕。 秦溪身体底子好,还不?觉着如何, 但经过大棚和外界一冷一热的温度后, 棉袄就像是浸了水一样变得潮乎乎的。 “姨姨。” “吃果果。” 两个孩子围拢上来, 争先恐后地要看棉袄里到底兜了些什么果子。 秦溪笑,把草莓拿给他们看。 两个小团子出生这多久,应该都没吃过草莓。 刚看到红彤彤的草莓时, 平平立刻惊奇地“哇”了声,安安倒像是个老头似的皱起眉头,随即像是很勉强似的直接拿了颗塞进嘴里。 “还没洗。” 秦溪去抢都没来得及,转瞬间?草莓汁水已经顺着安安嘴角流到了下巴。 “小贪吃鬼。”秦溪赶忙领着两人去到厨房用水冲去草莓沾上的泥土,又?给安安擦了擦下巴。 正忙活间?,许婉华突然喊了声秦溪。 “秦溪,你家里来电话了。” “来了。” 秦溪甩干净手上的水, 走出厨房去接电话。 她离开后, 平平非常乖巧地站在原地等着,安安看姐姐的模样,又?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左右看看, 去灶膛前拖了板凳来, 晃晃悠悠地爬上了板凳。 “姨姨, 安安爬板凳了, 要摔。”平平吓得大叫。 听到动静赶来的许婉华就看见安安一手抓着桌子边缘,正费力地伸手去拽装草莓的碗。 “小馋猫,为了吃还知道用工具了。” 许婉华笑, 走上去一把托起安安,让他终于如愿拿到了草莓。 “姐姐, 吃。” 拿到草莓,安安伸长手往平平那?凑,直接把草莓送到姐姐嘴边。 平平嘻嘻笑着,故意张大了嘴,安安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还知道把草莓叶子摘干净再?喂。 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得许婉华诧异不?已。 “甜,祖奶奶也?吃。” 喂完平平,又?轮到许婉华,随后进来的秦溪他还特意挑挑拣拣选了颗最大的。 大大小小都吃草莓中。 “家里给你打电话什么事?” “秦雪习惯了广市的气候,在家冻得受不?了,非领着望家上咱家来了。”秦溪无奈地笑了笑。 家里没暖气,就在东边靠院子的房间?里装了个蜂窝煤炉灶。 在那?屋是暖和,可一大家子都得在那?个屋里。 秦溪肯定秦雪绝对是受不?了张秀芬的阴阳怪气,宁愿冒着大雪来拥军巷。 吃完一颗草莓,秦溪就戴上帽子打算出门去接两人。 雪好像越下越大,满世界只剩下簌簌的雪落和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姐?” 风雪中好像还夹杂着些?碎冰雹,砸得人脸生疼。 秦溪抹了把凝结在睫毛上的雪花,一片白茫茫上行走的两个人就显得非常显眼了。 “别说?话。” 隔着围巾都能看见嘴里的热气顺着风飘散开来,口腔里瞬间?能感受到刺骨寒气。 秦溪转身,身后两人也?赶忙跟上她的脚步。 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商店也?没有一家开门,世界仿佛在此刻都按下了暂停键。 回到家,几?人的棉袄都冻透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 人缓和过来了,秦望家带来的书和作业本却被?冻得硬邦邦的翻不?开,大家这时才发现书包上也?全是冰碴子。 “今年的雪不?光是雪,还夹杂了雨。”许婉华皱眉道。 “咱们担心也?没用,给老霍几?家去个电话,让他们别出门,咱们这把老骨头可别摔了。”赵国庆说?。 夹杂了水的雪一凝固后就跟冰坨子一样坚硬。 磕到碰到就跟撞上石头差不?多,就是伤风感冒这天气都够呛。 两人赶忙去给各自朋友打电话。 秦雪搂住秦溪的胳膊一脸陶醉。 “还是你家好,屋里又?大又?暖和。” “你出门受罪就够了,还非要带上望家,要是冻感冒了看你怎么办!” “望家也?不?想在家待,妈念叨得我们耳朵都起老茧了。” 秦雪作势掏耳朵,说?了生怕秦溪不?信,又?让秦望家做证明:“望家说?是不?是。” “我在家做作业做得好好的,四姐非拉我走。” 秦望家翻动着暖气上的作业本,坚决不?肯跟秦雪同?流合污。 看到家里来人,平平很热情地端来了草莓。 “叔叔,吃果子。” 和秦望家好歹一起在广市待了个把月,平平很熟悉这位叔叔,踮起脚尖想把草莓送到他嘴里。 “秦溪,昨天你赵寻舅舅送来些?羊肉,我忘记跟你说?了,你看看咋弄来吃。” 许婉华突然想起来。 秦溪望了眼窗外,决定:“那?今晚就吃涮羊肉,我记得是不?是带了个铜锅回家来?” “有。不?在厨房就收到仓库里了,你找找。” 黎书青的洁癖多半是受许婉华影响,家里的东西都有相?应位置。 当然,那?些?习惯也?在秦溪嫁进来后被?迫改变许多。 客厅里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装饰物,沙发上孩子们的玩具也?甩得到处都是。 秦溪喜欢买各种?锅碗瓢盆,厨房里堆不?下只能放到以工具库房里。 黎书青由?着她,长辈们也?宠着,就导致家里这东西越来越多,好些?秦溪自己都不?记得了。 例如眼下这口买来没机会用过的铜锅,根本不?记得放哪了。 厨房翻遍没有,秦溪只能又?套上棉袄和帽子又?冲去了前院。 仓库在前院角落,门虽然没上锁,可让雪这么一冻,比上锁了还难开。 秦溪正跟锁奋力抗争时,一阵争吵声穿破风雪飘进了耳朵。 “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骂人的女?人声音尖锐,平时没少听她站院门口对邻居们指桑骂槐。 “妈,这么冷的天你让孩子们在家成?不?成?。” 秦溪顺着仓库绕到院墙边,看向声音来源。 语带哭腔的女?人正是谢郝云带着到秦溪家串过门的郑芳和一双女?儿。 就算风雪中看得不?太清楚,那?两孩子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还是如此刺眼。 “冻死了正清净。” 郑芳婆婆周老婆子砰一声关上院门。 下一秒,院门又?被?打开了,走出个一瘸一拐的男人,把衣裳给孩子披上。 “算了,不?求他们了,我们走!” 男人帽子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不?知道已经在风雪中站了多久了。 “这么大的雪,我们俩没事,可孩子怎么办?”郑芳声音都有些?颤抖。 秦溪暗暗叹了口气,又?往院墙边走了两步。 “郑芳姐,上我家来烤会儿火,晚上我正好熬羊汤。” “秦溪妹子。” 郑芳眼睛一亮,知道秦溪肯定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话,这会儿也?顾不?上多做考虑,抱起孩子就往她走来。 把两人迎进屋里,秦溪这才看清了罗三哥的长相?。 国字脸,眼皮上有道伤疤,腿瘸得比赵国庆还要严重,走路好像已经受到了影响。 “罗小三!” 夫妻俩的事在拥军巷也?不?是什么秘密,赵国庆一看郑芳穿着单薄就知道这是又?被?周婆子赶出门了。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天这么大的雪,赶人出去不?就是让人去死。 赵国庆喊这一声,语气里多是对罗三哥的不?满。 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让个老太婆欺负到这种?地步,真是够窝囊的。 罗三哥脸色通红,也?觉没脸。 “赵爷爷,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三哥就算说?又?有啥用。”郑芳擦着头发上的雪水,面如死灰似是看不?到半点希望。 “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许婉华气愤问道。 两个小姑娘冻得脸蛋通红,大的晓雪喘两口气就要吸一下鼻涕,明显已经受凉了。 秦溪让秦雪是灶房里煮点姜汤,她去倒了两瓶温开水出来。 “洗把脸吧。” 郑芳感激地望了眼秦溪,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边给女?儿擦脸一边跟几?人说?起今天又?被?赶出来的原因。 起因是罗三哥提出要分家自己租房子住,让周婆子把以前上交的工资还给他。 分家可以,但是钱那?就一分别想要。 两边不?欢而散后,周婆子和罗三的大哥两口子就把他们一家赶出来了。 说?是这就算分家了,以后罗三两口子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 “不?像话!” 听完,赵国庆气得一跺拐杖:“自从老罗死后,你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罗三的爸去得早,留下最值钱的恐怕就是拥军巷这栋房子。 也?是靠房子,周老太给三个儿子都哄娶到了媳妇,媒婆一说?是拥军巷的干部家属,女?方几?乎没有不?同?意的。 可只有嫁过来才知道,那?干部家属和干部家属的差别大了去。 何况罗老爷子还去世了那?么些?年,除了每个月固定的补贴,和一般家庭根本没差别。 周老婆子那?就是典型的窝里横,儿媳妇谁性子好谁就被?欺负得最惨。 显然,郑芳就是因为性格好被?欺负得雪天连个去处都没有的那?个儿媳。 “我知道你们两口子不?容易。”许婉华叹道。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人觉得郑芳窝囊,那?是因为她没遇上周老婆子那?种?胡搅蛮缠的婆婆。 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 想到这,许婉华看了眼秦溪,觉着应该把自己外孙媳妇排除。 “你们就先在我家住下,等雪停了我去找老霍和老尹,我就不?信罗老大不?交出你的工资来。” 别人的家务事他们轻易不?管,要管就得管出个结果来。 赵国庆冲两口子摆摆手,也?算是给他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罗三哥连连道谢,郑芳的表情看着还是没好转多少。 秦溪当时没问原因,一直等到厨房里没长辈们在场,才顺便问了问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就算要回以前的那?些?工资,就凭那?点钱……” 郑芳掰着指头给秦溪算了算他们要花的钱。 租房子,两个孩子吃喝穿,家里还得定期花钱给小女?儿晓丽买哮喘的药。 以前住罗家虽然憋屈,但好歹吃住能省下,剩下的一点点工资足够给孩子买药。 就凭她婆婆的德性,分家之后恐怕连双筷子都得自个儿买。 “三哥腿不?好使,单位里升职不?可能有他的份儿,四十块工资哪够养活我们一家四口……” 原本公公去世前把财产分给了三个儿子各一份,房子也?进行过分割。 可是罗老爷子一死,所?有都变成?了空口无凭,周老婆子根本不?承认有这些?钱。 一想起来就是满脑门子事,就算能脱离婆婆的生活想想就很美?好,还是高兴不?起来。 “罗三哥腿没受伤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秦溪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件事郑芳那?眼泪当时就飚了出来。 罗三哥没受伤前是单位外事处的接待主任,当时也?算混得有模有样。 出了事后,周母立刻让老大顶替了工位,罗三哥也?因腿的问题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三哥跟谁都能说?上两句,可你看现在……谁说?话他都不?敢回,真是窝……哎!” 想说?窝囊,可郑芳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狠狠抹了把眼泪。 “算了,以后的日?子再?难总归有了盼头,总比天天挨辱骂强。” 纵有千难万难,人总算轻松了不?少。 “你能这么想是好事。”秦溪说?,接着又?详细问了问什么是外事接待。 当得知就是专门负责接待的部门,有时候还会接待外宾。 “那?罗三哥会外语?” “他私下自学了些?,我也?不?知道学得咋样,反正现在他这个岗位根本用不?上。” 秦溪沉吟。 罗三哥还真是能屈能伸,从主任一下子落到公共洗车的擦洗工,关键人家还能踏踏实实干下来。 这两个优点让秦溪分外欣赏。 想了想,秦溪把秦望家叫到厨房耳语几?句,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羊肉不?化冻就打算这么切?” 从屋外拿到屋里的羊肉冻得上头还结了层霜,秦溪把羊肉放到桌上就去磨刀。 看架势好像准备直接切来着。 “放软了切不?出羊肉卷。” 力气大在切肉时优势明显,秦溪试了试刀刃,径直切下第一刀。 薄薄的羊肉卷曲,形状不?像饭馆里的那?样好看,但薄厚程度能堪比机器。 在郑芳震惊中,秦溪很快切完了大半块羊肉,手也?被?冻得通红。 还好昨天回家时带了不?少菜肉回来,就算几?天不?出门也?够吃。 “平平妹妹,我可以再?吃个草莓吗?” 蜂窝煤炉灶前,晓雪竖起一根手指,问得小心翼翼。 秦溪偏头看了眼,正巧就见安安抓住平平的手,另一只手从碗里拿了颗小的草莓:“姐,你吃。” 小机灵鬼…… “姐!任务完成?。” 炭火刚放入铜锅,秦望家就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 当着郑芳面就报告了秦溪交给他的任务。 “罗三哥的外语水平只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 夸奖别人之前,还是得先自我称赞一番,随后才轮到正题。 “和外国人交流没什么问题,只通过自学没有老师教能学到这种?程度就很厉害了……” 而且罗三哥在用外语交流时就像是换了个人,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能看得出来他信心十足。 在这方面秦望家自觉都差了罗三哥一截。 郑芳听得疑惑。 只听秦望家又?继续说?道:“我和罗三哥聊历史,聊电视剧,都能聊。” 用练习外语的借口,秦望家找罗三哥进行了长达十来分钟的外语对话。 不?仅看到其自信洋溢的一面,同?时也?发现罗三哥懂得还挺多,就是和十来岁的孩子也?能聊得有来有往。 秦溪听罢点头。 “不?知道郑芳姐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郑芳理?所?当然地点头:“郝云妹子说?你开小吃店,生意还很红火。” “明年我打算开分店,店里还缺个大堂经理?。” 秦溪顿了顿又?说?:“分店不?是小吃店,而是一家正儿八经的饭店。” “大堂……经理?!” 郑芳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小吃店和经理?联系起来,在她记忆中,七十年代那?种?二三十平的饭馆应该才是小吃店的的样子。 秦溪笑:“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两口铜锅的水翻滚,熏得屋里雾气腾腾,连人脸都看不?清。 “行!” 两口铜锅,一口辣锅一口清汤,大人聚到桌前,孩子们就搬了小板凳坐到后边等着投喂。 赵国庆倒了酒出来要跟罗三哥喝两杯,秦溪见状,想把刚才没说?完的事重新提起。 嘴唇刚动了动。 罗三哥先端起酒杯,满眼感激地冲秦溪道:“今天谢谢妹子和赵爷爷许奶奶收留我们一家,今天的大恩我罗三记下了。” “你这孩子。” 赵国庆不?满,一手抓着罗三哥的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这些?话就是见外了。” 说?完,抓着手就往上提:“咱们爷俩喝一个,青书平时不?喝酒,今个儿你正好陪我多喝几?杯。” 两人仰头喝下。 赵国庆还想倒第二杯,这回又?轮到许婉华出声阻止。 “先别忙着喝酒,没看见秦溪有话要说?吗?” “你们说?你们说?,我负责吃行了吧。”赵国庆乐呵道。 麻辣锅专门摆在他面前,一片羊肉下锅涮上那?么两圈提起来,再?裹上秦溪特制的香料油。 那?滋味……就是神仙来了都不?换。 “罗三哥有没有兴趣来我店来上班?”秦溪问得直接。 换做平常,她问的同?时会习惯性观察对方表情,可这会儿身边两张等着喂的小嘴,根本没工夫抬眼。 刚烫好夹给平平,安安那?边就已经等着了。 忙活了好一阵都没听到回答,抬头看去,发现罗三哥只知道震惊得看向郑芳。 “饭馆虽然小了点……” “我不?是那?个意思!”罗三哥赶忙解释:“我……我只是不?晓得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腿。 秦溪他熟,报刊亭小吃店更熟。 他一直比较留意接待方面的工作,单位里今年街道酒席全部安排在了报刊亭小吃店。 有回车队主任因为没预定成?功,还挨了领导的骂。 如此红火的饭馆,罗三哥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干什么活儿,要是成?了人家店里的累赘,那?不?是害人呢吗! “罗三哥你放心。”秦溪笑。 想聘罗三哥那?肯定不?会因为同?情,店里是做生意又?不?是开慈善堂。 而在此之上拉一把,对双方都是好事。 “先听听秦溪怎么说?。” 赵国庆跟着道。 “是这样的,我在二分厂街上买了座老院子,等房子改建完成?后那?里将成?为报刊亭小吃店的二分店,分店里还缺个大堂经理?……” “二分厂街,那?不?就在我们单位旁边吗!” 最近二分厂街上到处都是建筑工队,成?天都能瞧见各种?车辆开进去。 车厂同?事们都说?街上的房子是被?某位大老板买下了,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秦溪的手笔。 “对。大堂经理?就负责管理?饭馆服务员,不?需要你跑来跑去。” 管理?有经验,不?用走来走去又?方便了他的腿。 “妹子,我们愿意去,就是去当个服务员都比洗公共汽车好得多。” 郑芳赶忙道。 洗车经常弄得全身都是泥水,一到冬天罗三的腿就疼,再?继续干下去,老了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 “姐先别忙答应,我先说?说?工资的问题。” 大堂经理?每个月三百元工资,年终奖金与饭馆效率挂钩,但是每个月只有两天休息时间?。 “妹子……你说?……你说?多少?” “三百,饭馆以后生意好了还会涨。”秦溪笑。 “三百块!” 郑芳反复地念着这个数字,心里早已将整年的工资算了出来。 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块,还不?包括奖金。 “我没给妹子添麻烦!”罗三哥又?问。 秦溪点头:“以后有得事要做,罗三哥你就放心吧。” “那?成?!我跟着你干。”罗三哥紧握拳头,坚定道。 秦溪这回先举起了杯子示意:“好肉配好酒,咱们喝一个。” 大人们欢笑碰杯。 许婉华象征性地抿了口,放下杯子目光就瞧见秦溪身后的安安一脸沉稳地点着头。 “你看这孩子,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大家都看了过去。 安安害羞地躲到椅子背后,隔一会又?扑到秦溪腿上要抱。 秦溪把人抱起来,继续跟许婉华说?起那?套院子的装修进度。 “我把你的设计图拿给我一个老同?学瞧了,除了地下预留暖气管道有些?麻烦,其他都没什么问题。”许婉华道。 民间?取暖还只是很小的片区,秦溪提前就要预留管道,需要把地面重新挖开才行。 “等铺好地砖再?挖开的话会更麻烦。”秦溪说?。 “那?倒也?是。”许婉华也?赞同?, 当时家里铺地暖,折腾了好几?天,如今屋里的地砖全是后头重新铺设。 家里人少面积小都如此,要真是饭馆,天天人来人往的确更麻烦。 “等雪停了……”秦溪一把按住想要舀秦溪碗里辣椒的小手,笑道:“等雪停了,我打算重新装一下家里的厨房。” 液化石油气灶店里用得很满意,自家当然也?要安排上。 第80章 大雪在第三天时终于停了下?来。 可这并不意味着气温就开始回暖, 整个城市都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寂静无声。 第三?天一早,秦溪推开门,先照例将用竹竿将屋顶上的雪捅下?来, 又把通往院门口的路扫出来。 除了那条小路外, 院里积雪已经高到了小腿。 郑芳看雪停了, 说什么今天都要?出去找房子。 别人家固然暖和,但总归是别人的家。 既然罗三?哥要?去饭馆上班,租住在曙光电缆厂区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而且听?张秀芬说, 现在职工子女好些都不愿接父母的班,厂区里空出了不少屋子。 拥军巷里的积雪一大早就来了许多军人除雪,秦溪和郑芳也帮着忙活了几个小时。 等巷子里的雪清扫出来,已临近中午。 “刚才扫雪,我?听?邻居们说郊区住的好些人家都没储备足够取暖的炭火,情况比城里要?严重得多。” 吃完午饭,秦溪和郑芳前往曙光电缆厂。 走在路上, 也不时听?到大爷们讨论着广播里播报的新闻。 大家都在祈求这场雪停了就别再下?了。 可老天好似一点都没听?到百姓们呼声, 两人刚从厂子里出来,眼见着天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秦溪抬头望天,紧紧蹙着眉头。 “郑芳姐, 你先回家。” 天上的云厚重得仿佛看不到一丝缝隙, 寒风呼啸吹得脸都失去了知?觉。 这场雪下?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快停。 等郑芳走后, 秦溪加快脚步,回了一趟秦家。 秦海和张秀芬都接到厂子里通知?,大雪没停之前不用上班, 两人都在家里没出门。 回去之前,秦溪专门跑了趟市场。 店里冰箱里有不少肉, 秦溪又买了不少蔬果,检查完家里的蜂窝煤足够之后,才推了三?轮车出来。 “路上滑,你骑车要?去哪?” 秦海望着秦溪往车子上装煤炭和蜂窝煤,虽然手?上是帮着忙,还是不由担心地问起。 “我?去给柳雪花他们送点炭。” 柳雪花一个人住,那人性子大大咧咧,家里肯定没存储多少蜂窝煤和炭。 还有刘代?周兄妹,两个孩子还不知?道那两天怎么挨过来的。 心里想着,秦溪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了几分。 “我?跟你一起去。”秦海心疼女儿,转身回屋打算戴帽子去。 “爸,你还是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动作还能?快些。” 普通棉袄在这种天气下?,半小时基本就冻透了,秦溪对自己的身体?底子有信心,可不敢拿老爹身体?开玩笑。 说完,趁秦海回屋拿东西时一溜烟先跑了。 *** 红联厂生?活区。 冷…… 记事起,柳雪花记忆里好像还是第一次觉着这么冷过。 屋里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三?床被子盖在身上依旧冻得她瑟瑟发抖,在被窝里已经如此,不敢想象屋外到底是什么情景。 平时很热闹的院里听?不到一点声音,每个人都好像在尽力?保持身体?仅剩不多的暖意。 蜂窝炉灶上白瓷碗里有刘代?周刚端来的粥,不过才十几分钟,已经就没了热气。 “自己都没吃的,还给我?送了稀饭来。” 就是一碗白粥而已,可足够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想吃……但更?害怕冷。 “柳雪花!” 突然,远远传来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头顶炸开,柳雪花翻身爬起来,胡乱套上棉鞋打开房门。 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冷得她下?意识打了个摆子。 “秦溪!” 一个身影穿破风雪走进了院里,怀里还抱了厚厚一摞蜂窝煤。 刷拉—— 与此同时,她看到大院里好几家都拉开了窗帘。 “家里没蜂窝煤都不知?道去店里拉。” 秦溪抱怨了两句,手?脚麻利地把蜂窝煤和煤炭都抱进屋里,还有好些菜肉。 “煤炭就放屋里,放外边不知?道安不安全。” 最后一样东西搬完,秦溪抬起手?拍打了下?帽子上的雪水。 再看一直没动静的柳雪花,立在那已经泪流满面,脸上明晃晃两条泪痕。 “又救了我?一命,老子怎么越欠你越多了!” 激动之下?,直接爆了粗口。 秦溪转头看了眼冰冷的屋里,蜂窝煤灶果然冰冷。 “你赶快把火升起来,我?估计这雪还要?下?几天,你待在家里别出去。” “你要?回家去了?” 全程秦溪都没有稍作停留的意思,环顾了圈屋子后,又匆匆转身离开。 对于柳雪花的问题,只是摆摆手?算做回答了。 *** 报刊亭小吃店的几家人里,罗永正家此刻情况最为窘迫。 罗永成抬腿走进屋里,爱人徐大姐赶忙问起:“买到柴火了吗?” “没有,我?去的时候蜂窝煤和炭早被买完了。”罗永成叹气。 早上眼看停了的雪转眼间又开始落,家里仅剩的柴火只够烧火煮两顿面条,取暖就别想了。 “我?一会再远点的煤炭站跑一趟。” 出门白跑一趟,家附近的几家煤炭站全被买了,听?说还有私人囤积煤炭打算卖高价被抓了。 可罗永成现在就是想花钱买都找不着路子。 夫妻俩刚说了没两句,杨芸好对面的嫂子就高声问了起来。 大嫂家里还有个病着的婶子,不敢想象要?是断了取暖今晚这天该怎么过。 “没有?” 大嫂重重叹气,头顶上的雪花加重了她眼底越来越浓的担忧。 “我?家明天连饭都吃不上,实在不行?只能?劈了家里的板凳。”罗永成叹息摇头。 徐大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去饭馆里买点煤炭的话。 “柴火还能?劈家里的家具,那菜可咋整?”杨芸叹。 她平时带两个孩子都在饭馆里吃,家里根本没准备菜肉。昨天母女三?人已经吃了一天挂面。 两个孩子饿得直哭,接下?来根本不知?道该咋办。 “实在不行?……”罗永成抬眸看向院里的两棵树,余光中忽然瞥见一抹灰色闯入了视线。 娇小的身躯,挑着两担子蜂窝煤,步履极快。 这人不是秦溪又是谁。 “师父。” 杨芸已经正式拜师秦溪,平日?里都是以师父相称。 “门外还有煤炭和蜂窝煤,你们去帮忙搬进来。” 秦溪没空寒暄,赶忙招呼几人一同去帮忙。 三?轮车就停在院门外,盖着的草席上已经落满了雪。 罗永成揭开草席,满满一车子煤炭和菜肉,车斗里还有一个军挎包。 杨芸担心包放外边不安全,先把挎包背好,才跟罗永成夫妻一起把所有东西都搬上了车。 车子空下?去后,秦溪终于得以喘口气。 “挎包里是一些感冒冲剂和姜,给几个孩子备着。” 接过徐大姐倒来的热茶,秦溪双手?抱着,暖和了一下?冻僵的双手?。 这场雪一下?,气温应该还在往底下?降。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跑来送东西。” 站在秦溪面前,杨芸比秦溪还高了一个头,转脸就能?看见她冻得通红的脸。 “店里的人我?都送了,你们是最后一家。” 秦溪笑道,热水下?肚,一下?子就暖和了五脏六腑。 三?人感动的都不知?说什么好,杨芸帮秦溪拍干净棉袄上的雪花:“你先在家里暖和暖和。” “不坐了,给你们送完东西,我?还得拉煤炭回家。” “师父你家不是有暖气吗?”杨芸奇怪。 “雪照这么下?下?去,供暖的煤炭厂估计要?先分煤炭供百姓们取暖。”秦溪说。 她当?然不希望家里停暖,但不得不先做好准备。 放下?杯子,秦溪立刻就转身告辞了。 罗永成夫妻和杨芸站在门口目送秦溪推着车子的身影走远,三?人都感动得一声接着一声叹息。 “师父说得对。”杨芸突然开口:“蜂窝煤我?就拿晚上取暖的就行?了,白天我?带着孩子在嫂子家,省点蜂窝煤,谁也不知?道这老天爷会咋样。” “妹子说得对,咱们能?节约点就节约点。”徐大姐跟着道。 罗永成看向满眼羡慕的对面大嫂:“嫂子你把婶子也接到我?家来吧,白天咱们都在一个屋取暖。” 在未知?的灾难前,互帮互助才能?走得更?远。 *** 寿北市拥军巷。 赵国庆和许婉华在窗前看了一趟又一趟,都没能?在风雪中看到秦溪归来的影子。 雪越下?越大,渐渐都有些看不清远处了。 “我?回店里去看看我?姐。” 秦望家站起来决定出门去找,秦雪也赶忙站起来:“那我?们顺道回家去看看爸妈。” 姐弟俩商议着就往屋外走。 “秦溪回来了。”许婉华连忙出声阻止两人。 风雪中,一个身影缓慢地往前走着,她身后一辆堆得高高的车移动得非常艰难。 “我?们去帮忙。” 秦望家见状,赶忙穿上衣服冲出了大门。 风雪迷得眼睛都好像睁不开,秦溪心底给自己喊着口号,一寸寸拉着车子往前挪动。 早上刚清扫出来的路已经完全被雪覆盖,加上车子轮胎不防滑,几乎得全靠人拖着往前移。 “姐。” 几个人影跑近,合力?将车子推进了院子。 “怎么拉这么多蜂窝煤和炭回来。”许婉华问。 厨房里堆着的蜂窝煤足够烧十天半个月,家里又有暖气,根本用不上这么多。 秦溪的嘴已经冻木了,进屋好半天才逐渐恢复知?觉。 “有备无患,家里的暖气要?是停了咋办?” 人缓过来,秦溪才发现自己一头一脸都是煤灰,棉袄更?是脏得看不见原本的颜色了。 “姐,爸妈情况咋样?”秦雪问。 “好着呢!就是这两天妈吃瓜子吃多了,嘴皮起了个泡。”秦溪笑。 众多家人中,秦溪最放心的就是父母。 旁边有个饭馆,吃喝柴火煤炭都有,只要?不出门给自己找罪受,能?在家里舒舒服服窝几个月。 “那我?就放心了!”秦雪大呼。 等秦溪洗完澡下?楼,几人站成一排,齐齐看着窗外的大雪没有人说话。 秦溪擦拭着头发,也跟着站了过去。 “书青今天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刚才你洗澡就没喊你。”许婉华说。 早上秦溪出门在电话里顺口提了一句,黎书青这半天每隔两小时就要?打个电话回来问一问人回来没有。 直到刚才听?到人已经回来,才放下?心来匆忙回了实验室。 秦溪点头。 心想应该是结婚那天被冻得发烧的记忆太过深刻,让自家对象担心了。 “不知?道雪继续下?下?去,城里会不会乱!” 大雪下?了几天,赵国庆就没停止过担心。 最开始担心百姓们没有吃喝取暖的东西怎么办,后来又担心被逼急了的话会不会出现治安问题。 外公的担忧倒是提醒了秦溪。 小吃店在附近颇有名气,要?真出现偷抢,许多人第一个能?想到的保准是那。 很多时候这世?上的事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秦溪担心了一整夜,生?怕半夜客厅里座机电话会突然响起。 好在这一夜平渡过。 为此,第二天秦溪就把秦雪和秦望家送回了小吃店和父母作伴。 家里多两个年轻人多少要?放心些。 后来想起来,秦溪无比庆幸当?时做的决定。 随着大雪下?到第四?天时,拥军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喇叭声。 警察举着喇叭,挨家挨户地宣传起要?注意入室偷盗和抢劫的情况发生?,近两天城内已经出现了多起抢劫案。 大雪是灾难,同时也是犯罪分子们最强的遮掩手?段。 帽子围巾加风雪,几起犯罪都没能?找到犯人,公安局只能?让辖区派出所进行?挨家挨户的安全警示。 警察离开没多久,部队就派军用卡车给各家送来了煤炭和蜂窝煤等。 秦溪担心的断暖提前发生?,下?午开始整个寿北市将停止供暖。 而且由于所有进出寿北的公路都被积雪覆盖,蔬菜肉类等进不来,物价也会跟着飞涨。 军队自然不会让功勋极其家属们受难,所以提前送来了一批物资。 但也仅此一批,部队呼吁大家节约物资,注意自身安全。 下?午,暖融融的屋里瞬间冷了下?去,全家唯一有取暖设备的只剩下?厨房和一楼书房。 为了节省蜂窝煤,一家子都挤到了书房待着。 秦溪把客厅沙发推到屋里,让孩子们有个玩耍的地方,她则是把二楼三?楼的窗子全部锁死?,后门也用大锁锁上了。 虽然说应该没人胆子大到来拥军巷抢劫,秦溪决定还是要?小心些。 中午吃完饭,尹老爷子给赵国庆打来了个电话。 别无其他,尹家在装地暖时把家里烤火用的蜂窝煤灶都换了,就算有蜂窝煤,现在家里也没炉子可烧。 赵老爷子赶忙让秦溪把厨房里蜂窝煤炉拆了给尹家送去。 折腾忙活整天,秦溪到夜里都没有一点睡意。 她睡在门口,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摆在茶几上的固定电话机。 整个房子里人都睡在书房里,这会儿哪还能?有空分什么男女老少,大家都挤在书房里睡着。 孩子们觉得很有趣,在几张床上跳来跳去玩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才哄睡了。 可秦溪还是没有半点睡意,心里对家里的挂念随着大雪只增不减。 此刻她恨不能?有两个分身,这样就不用待着一边操心另一边。 脑子正在胡思乱想中。 叮铃铃—— 空旷客厅里,电话铃声刺耳无比,秦溪心里咯噔一声。 从床上嗖地跳起,借着微弱的月光,几步跑向电话机。 “喂!” 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秦溪心里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耳中是秦雪描述刚才发生?的惊心动魄一幕,眼睛眯了眯看向站在月光下?的一抹高大身影。 经过提醒后,秦家四?口就把床铺搬到店里。 今夜大门外突然有人撬门声响,秦望家和秦海举着刀与那伙人打了个照面。 许是没想到店里有人,那伙人转身就跑了,并没发生?相碰的情况。 唯一的损失就是店门锁坏了…… 秦溪目光里,那抹高大身影弯腰在院门前捣鼓了一阵,然后走了进来。 “不会是贼吧?” 看不清的人影,似是故意放轻了脚步声,走得步履蹒跚。 秦溪走到窗前往外看,眼睛猛然瞪圆了,下?一秒不敢相信似地冲向门口。 嘎吱—— 随着秦溪开门,书房里的大人们全都醒来。 张秀芬打开灯,赵国庆顺势拿起床边拐杖,一瘸一拐地冲了出来。 “书青!” 秦溪奔跑过去,拥抱的人赫然是满脸沧桑一身风雪的黎书青。 激动过后,众人手?忙脚乱地倒水给黎书青倒水洗脸,煮面条。 热水洗去了连日?来的疲倦,一碗简单的阳春面让所有的困难都变得如此值得。 “你怎么回来了?” 秦溪握住好一会还是冰冷的双手?,心疼地问。 “那天挂了你的电话我?就往家里赶了,我?实在不放心家里。”黎书青勉强笑了笑,笑容很是虚弱。 家里就剩下?些老弱妇孺,要?真是出了个什么事,他要?后悔一辈子。 “你是怎么回来的?”许婉华更?是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直不停搓着黎书青的另一只手?。 “先坐火车到隔壁市,在找车饶小路慢慢往家里开,实在没车能?走就找了辆马车。” 这一路他走了三?天,从挂断电话开始,他就坚定了回家的决心。 不过走了三?天这句话他没有说,不想让长辈和妻子担心。 “外婆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我?们研究所的人回来了大半。” 寿北大雪的消息他是从电视新闻里知?道的,后来给家里打电话秦溪又出门去了。 寿北研究所的同事都出现了相同情况。 寿北研究所副所长因?为担心家里的爱人和孩子们给气象局的老同学去了电话。 得知?大雪可能?还会持续半个月,寿北的雪灾已是定局。 消息一出,大家都坐不住了。 在黎书青收拾东西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启程回家时,几乎是一呼百应。 大家立刻买了到没有受雪灾的隔壁市,就此开启了长达三?天的回家之路。 好在无论多难,他们总算到家了。 “只要?见到你们,无论多困难我?都要?试试。”黎书青看着秦溪道。 秦溪点着头,心里万般滋味却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 心中翻腾起滔天骇浪,久久都不能?平静。 眼眶泛红,内心深处情感在悄然涌动,最后化作一抹湿润的亮光顺着脸庞落下?。 “我?没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都多亏了你。”黎书青声音嘶哑,眼底布满血丝。 要?不是秦溪在,这屋里肯定和冰冷的客厅一般冷冷清清。 家里两个老人还不知?会如何。 “你先睡一觉吧,有什么明天再说。”秦溪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 “姨姨,别哭!” 被大人们说话声音惊醒的平平看秦溪眼泪汪汪,还没开口安慰,自己反倒是先哭了起来。 安安从被窝里爬起来,冲到秦溪怀里帮她擦眼泪。 “先睡先睡,有什么明天再说。”赵国庆哭笑不得:“秦溪再哭,两个孩子也要?哭了。” “屋里就咱们一家人,睡到被窝里在慢慢说。”许婉华说。 郑芳夫妻租下?屋子后,第二天就冒着风雪搬进了新家,临行?前秦溪还拉了一车蜂窝煤炭去。 现在屋里就剩下?他们一家子人了。 “好。”黎书青说,真顺势躺到了被窝里。 只是这夜里谈话终归是没能?成真,挨着床没多久,黎书青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这一夜,秦溪睡得安稳极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黎书青和秦溪冒着风雪,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半小时才回到秦家。 出人意料的是,店里竟然有不少人。 刘代?周兄妹和林大厨父子听?说有商店被洗劫一空,担心得无论如何都要?到店上来看一看。 “家里吃喝不愁,我?留下?和大海一起看着店里。”林大厨决定,至于同来的林大栓:“你就回去看家,和你弟弟小心点筒子楼里的那些人。” “那我?也和妹妹一起留下?来。”刘代?周立刻道。 比起家里那件破得什么都没有的屋子,当?然还是店里更?重要?。 要?不是有秦溪,他们兄妹如今还不知?道过得是什么苦日?子,眼下?就是最好的报恩机会。 “秦溪姐,你就放心吧!我?能?打坏人。”刘代?周的妹妹也跟秦溪连连保证。 “也成,店里宽敞还有蜂窝炉灶,比你家里那间活动不开脚的小屋子好了不知?多少。”秦溪道。 当?初建造小吃店时大堂里就加了蜂窝炉灶以防冬天,大炉子足够大家取暖。 宽敞的大堂也能?让人活动开来。 “那我?回去找雪花姐,让她一起来店里。”刘代?周立刻道。 “雪估计还要?下?十来天,非必要?你们就不要?出门了。”黎书青跟几人交代?,特别是年轻的刘代?周和秦望家:“每天早上要?记得把房顶上的雪扫下?来。” “十几天!” 众人一听?,所有的欢喜瞬间便被这个噩耗冲得半点都不剩。 要?真是还要?连下?这十几天雪,城里恐怕真的会出大乱子! 80-90 第81章 一向不被人们?所当真的天气预报这回却意外准确。 大雪整整下了半个月, 天上的云终于缓缓散去。 后院大棚已经被积雪压垮,棚里的蔬菜在这些天早已被吃得干干净净。 每家每户门口都有拿着铁锹出来?的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出门开始铲雪。 而?从?雪停了的这?一刻, 雪灾所带来?的灾难缓缓从?风雪中显现了出来?。 广播里每天都在报道什么地方?被积雪压垮, 冻死饿死的人数一直在上升。 但现在由于公路不通, 救灾物资无法进入寿北城内,只能等待道路抢修进展 而?受灾的远不止一个城市,寿北以北五六个省份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灾情, 救灾也得按照轻重程度来?。 无疑,寿北市城内灾情算比较轻的。 广播里号召群众捐出家里多余取暖衣物和粮食,互帮互助等政府救援物资的到?来?。 秦溪遭受的损失也不小。 在建几?个院子?几?乎被积雪淹没,好些刚装好的仿古砖瓦被砸坏,门窗也多被雪水冻裂。 院里齐腰部高的积雪要趁雪化之?前清除,否则木头被雪水一泡,就得全部报废。 海鲜市场情况更加严重。 市场棚顶被压垮塌, 市场里好几?家商户的海鲜池都被掉落的瓦片砸碎, 铺设的临时线路更是?全部压坏。 具体情况秦溪还看不到?,只是?听看守市场的人打来?电话?报告。 需要修缮的地方?多得数不过来?。 雪虽然?停了,可这?天的温度依旧低得可怕, 而?且改成了一阵阵刺骨寒风往骨头里钻。 海鲜市场和院子?秦溪现在暂时没空管。 在广播号召后, 居委会亲自上朝霞街请商户们?自发?捐献粮食和存下来?的蜂窝煤。 秦溪本想当场把仓库里的米面都捐出去, 直到?看到?了其中几?个贼眉鼠眼的男女。 领头的大娘齐耳短发?面容慈善, 慷慨激昂地宣传着互帮互助的精神。 而?街道上的商户们?也大都被她说?动,纷纷承诺着会响应号召捐一些米粮。 “大娘,你们?是?所属哪个街道居委会的?”秦溪问, 说?着笑了笑伸出手:“居委会办事,也得出示红头文件吧。” 虽说?人不可貌相, 但那几?个带着红袖章的男女看着着实不像好人。 而?且……秦溪老觉着这?几?人中,男性怎么长得都有几?分相似。 “呃……我们?出来?得忙,没有带,红袖章你们?总该认识吧!”领头大娘沉下脸,啪啪地拍着自己的左手臂。 秦溪挑眉,心思一转立刻也跟着沉下了脸。 “我怎么记得居委会规定红袖章必须得佩戴在右臂,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 “……” 朝霞街商户们?集体震惊加疑惑。 再看秦溪说?得一脸义正言辞,立刻将?怀疑目光看向那群自称居委会的人。 秦溪顺势又添了把火。 “我亲戚都是?居委会的!人家号召是?将?粮食送到?居委会办公楼去,没听说?上门收的……你们?……” 狐疑地上下打量几?人,接着一声大吼:“我的天!难道真有人胆子?那么大敢冒充居委会干部,那抓到?可是?要坐牢的。” 秦溪振臂一呼。 “我们?把人送去朝霞街的居委会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 “咱们?别好心当了驴肝肺,捐的米粮进了狗肚子?。” “没错,先把人抓起来?问问。” 这?群人肉眼可见的慌了,领头大娘虽然?还在极力解释,可神色中已有几?分色厉内荏。 由此更加肯定了秦溪对几?人的判断。 “要是?真送到?居委会辨真假,那你们?就跑不掉了!” 秦溪话?音一落,落在几?人后边的两个男人抢先转身就跑,随后似是?惊动了其他人,大娘都转身就撒丫子?小巷子?里冲去。 “咱们?真遇上骗子?了!” “连居委会都有人敢冒充,咱们?以后可真得小心。” 邻居们?义愤填膺,秦溪望着几?人逃院的背影,心里有了个想法。 与其花心思分辨来?的人是?真是?假,还不如自己送。 “大家。”秦溪抬手,然?后提出想要熬粥送附近居民的想法。 一是?眼下好多家人都没柴火可以煮饭,二是?大家反正也要烧灶取暖,正好可以借此煮饭。 各家要煮多少?送多少?都随自己,甚至煮不煮那也看各人意愿。 反正秦溪决定把仓库里的米粮煮完后拉倒。 说?完,秦溪回家跟秦海和张秀芬说?了说?自己想法。 两人不仅没反对,还相当支持女儿的决定。 “二十多年前咱们?寿北遇上一次水灾,当时要不是?有同志给咱们?捐了水和粮,我和你妈就饿死了。”秦海说?。 张秀芬也跟着道:“以前都是?穷闹得,要不我们?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秦溪更不会问黎书青的意思。 雪还没彻底停,他就被张越楠召回了医院参加义诊,大雪天冷得感冒发?烧的人不计其数。 事情一决定,秦溪把店里的员工全都喊回了店里,宣布接下来?几?天店里一天三顿熬粥煮饭的消息。 首先,大家得把店门口的积雪全部清扫出来?。 在他们?行动的同时,朝霞街上的商户们?也自发?清扫门前积雪。 寿北市,朝霞街。 饿了几?天的人在大雪停下后,纷纷涌出去。 就算从?广播里听说?了城内物资紧张,大家被逼无奈还是?得上街砰砰运气。 万一碰着谁家商店有存货还正好开了门,也好买点吃喝回去。 钱庆军就是?众多碰运气的人之?一。 他们?一家四口,刚从?农村到?寿北来?才几?个月,婆娘找了份倒泔水的活儿他在朝霞街口摆了个修鞋小摊。 日?子?过得虽然?紧巴巴的,但好歹能混个温饱。 这?场雪让他们?原本少?得可怜的存款直接见底,这?回儿身上揣得五十块就是?最后一点钱。 拢着袖子?慢吞吞绕过住的巷子?,在路口徘徊了好一阵。 最后在三林巷和朝霞街中,他选择了后者。 朝霞街上全是?饭馆,要是?问那些饭馆老板买点粮食,不知道能不能成。 咯吱咯吱—— 雪上多了串艰难往前走动的脚印,走过最难走的一段路,前路好像已经有人打扫过。 这?让钱庆军心里一喜,肯定这?里已经有人走动了。 平时挤满人的报刊亭小吃店前有雾气升腾,引得他不由自主往门口看去。 虽说?就住在附近,可他一次都没来?小吃店里吃过饭。 说?起来?其实还是?穷闹得,一道菜就好几?块的馆子?不是?他消费得起。 “拿——身份证——免费——领粥?” 免费两个字一跳出来?,钱庆军整个人激动了。 门口支好的三口大灶里两口熬煮着粥,一口好像在蒸什么。 走近了细看,发?现大字底下还有排小字。 有孩子?的可以凭借夫妻身份证免费领馒头,一对夫妻两个。 最后是?需要自己带碗的提醒。 秦溪正往锅里放入泡发?好的干瑶柱,什么新鲜菜肉那是?没有了,现在店里剩最多的就是?干海货。 四海海鲜店进来?的干海货销量并不好,大多是?因为?鲜少?有人知道该怎么食用。 秦溪这?回用干货熬粥是?无奈之?举,怎么都没想到?竟无意间还为?她打开了干海货的销路。 “大哥,回家拿碗拿身份证,最好带你爱人来?。”秦溪笑着跟钱庆军道。 “真不要钱?” “不要钱,你只要带身份证来?登记一下就成。”秦溪笑。 至于为?什么要登记,那当然?是?防止某些占便宜的人存在。 为?了口吃的都有人冒充居委会干部,骗吃骗喝的应该不会少?。 “我这?就回去叫我婆娘。” 钱庆军立马笑道。 来?时的路只觉又滑又冷,回去时恨不能跑起来?,能立刻就回到?家。 他所住的猫尿坡住得大多是?农村到?城里来?打工的人,有好些还都是?同个乡的。 钱庆军也没藏着掖着,回家喊上妻子?后还跟院里的人都说?了下。 两口子?揣上身份证一路小跑,生怕去晚就没有了。 这?会儿还是?早上,可能冒冷出来?的人不多,他们?两口子?跑回去时店门口还没人。 “大哥在这?边登记身份证。”秦溪搅动着勺子?,抽空抬头。 把身份证拿给秦望家后,钱庆军两口子?就一直望着锅里的粥吞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白粥他都觉着鲜香无比,粥里一块快黄色的东西他还以为?是?豆腐干。 “好了。”秦望家把身份证递还给两人。 “大哥家里几?口人?”秦溪接过秦庆军带来?的饭缸子?,舀了一勺子?。 “我们?两口加三个孩子?。”钱庆军的媳妇忙回道。 秦溪听罢,又舀了一勺子?,之?后从?蒸锅里拿出一包子?一个馒头:“因为?东西就那么点,大哥大嫂体谅体谅。” “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话?没说?完,秦庆军忙不迭吞了口口水才说?完。 两人接过缸子?,又连说?了好几?声谢,这?才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往家走。 怀里不时飘上来?的香气勾引得人更加饥饿,才刚回到?家,钱庆军就赶忙喊被窝里的孩子?赶快来?吃饭。 “爸,街上有卖包子?的啦!” 看到?钱庆军从?怀里拿出包子?来?,小女儿眼睛一亮,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哥哥姐姐们?也被满屋的香气引得从?被窝爬了起来?。 “就一个包子?,你们?三姊妹分分。”钱庆军说?,把比拳头大的包子?递给大女儿:“就在被窝里吃。” 大女儿掰开包子?,立刻兴奋地叫了声:“爸,是?腊肉豆腐。” 焦黄的豆腐和暗红色的腊肉,上面点缀着一点点绿色,沁人心脾的香…… “秦老板好大方?,竟然?送腊肉包子?。”钱庆军笑。 把两大缸子?粥分出来?,每人还能分到?饭碗那么满满一碗,而?且这?粥不是?稠粥,能立住筷子?那种。 “妈,好好吃!” 秦庆军让大女儿分三份,可孩子?硬是?掰成五份,还给爸妈都留了些。 腊肉的油都沁到?了豆腐里,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肉香。 米粥里的黄色东西钱庆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碗粥的鲜是?他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呼噜呼噜喝粥声中,路过的大院邻居突然?停下脚步。 “你们?上哪买的包子?和粥?我在门口都闻着香味了。” “没买,是?报刊亭小吃店送的粥,你也快跟媳妇去领。” “不要钱!” 问话?的人眼睛刷得亮了起来?,急迫地问。 “没要钱,有孩子?的还能领包子?馒头。”钱庆军赶忙道。 男人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家里跑。 钱庆军赶忙追出门去:“记得带身份证,要不领不着。”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周围片区的人都知道朝霞街的商铺在发?粥和包子?。 赶往朝霞街的人越来?越多。 *** 报刊亭小吃店。 天空乌糟糟的还是?没有半点放晴的意思。 秦溪他们?才刚到?,就发?现店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一问才知,这?些人都是?昨天没领到?粥,今天又怕领不到?所以早点来?。 第一天的发?粥很顺利,秦溪只发?中午那一顿,大概送出去上千份左右。 按照店里存粮的速度,应该可以支撑四天左右,之?后她也将?成为?兜和脸一样干净只能等待道路疏通的百姓。 “昨天我们?大院里,只有一家人领到?了你家的粥,太香了!” 其中有个年轻妇女感慨道,虽说?她也拿到?了隔壁家的粥,可还是?忍不住觉着报刊亭小吃店的更香。 “妹子?,你粥里那个黄色的东西是?啥?”有大娘好奇问。 “是?干扇贝肉,熬汤煮粥都好吃。”秦溪回。 反正烧水还得一会儿,秦溪就拿出泡发?好的干海货给大家看。 “等这?该死的大雪化了,大娘就上你家来?买点这?个干海货回家熬粥吃。”大娘吞着口水说?。 她家有些存款,可眼下那真是?有钱无处花,就是?三林巷都买不着吃食。 大娘牢牢记下,心里发?誓买到?米之?后一定要买回家自己煮来?吃个够。 为?了还原味道,她还特意看了秦溪熬粥的过程,真是?下了番功夫。 粥煮好,照常开始发?放。 第一天的顺利并没有延续到?第二天。 忽然?,秦望家看了眼把身份证递上来?的一个阿婆:“阿婆你刚才已经领过了,现在不能领了。” “我没领过。”阿婆嚷嚷。 “这?不是?你的名字吗?我记得你刚才还带着个孩子?来?着。” 秦溪回眸看去,秦望家还仔细地描述出了娃娃右脸上的痦子?。 所以登记身份证的活交给他干,这?惊人的记忆力不正在此刻派上用场。 “我说?没有来?过就没来?过。”老婆子?还不肯承认:“我跟我们?家那口子?才刚来?。”说?着指了指身后狗搂着背的大爷。 秦望家看了眼大爷,无语:“大爷你今早也来?过,穿了件黑棉袄。” 两人面上有点挂不住,一口咬死了自己没来?过,非说?是?秦望家记错人,一会儿又说?身份证被人偷了。 看她作势要坐地上演泼妇撒泼那一套,秦溪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家的东西,想发?给谁吃就发?给谁吃,不止今天不发?给你吃,明?后天你也领不着。” 老爷子?的脸皮比婆子?要薄些,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赶忙去拉婆娘起来?。 秦溪又说?道:“秦望家,你记下这?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以后我们?家的粥她都不能领。” “好!”秦望家高声道,还不忘给两人再拉点仇恨:“你们?重复领,叫后面的人吃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谴责中,两人灰溜溜地往街道里走去。 没多会儿,就又钻入了另一家门口排队领粥的队伍中。 就刚才这?边的动静,看到?的人多得很,两人刚进队伍就被骂了出来?。 “咱们?眼下是?要渡过困难,不是?为?了占便宜。”秦溪又高声对队伍说?了句。 就算同是?领粥,大家当然?愿意往好吃那家先来?,秦溪家门口排队的人无疑最多。 有了这?一出,此后两天队伍里在没人敢重复来?领。 到?第四天,秦溪店里的存粮告罄,第一批输送物资的车也开到?了寿北。 但……这?并不意味着交通枢纽已经畅通。 正因为?有人进来?,大家才知道了城外的情况有多严重。 路面结冰情况严重,动用化学除雪剂,雪化的速度还是?很慢,除非技术高超的驾驶员,否则不敢轻易上路。 所以气温回升前,寿北城内的物资依旧是?稀缺状况。 秦溪以为?,店里什么都没了,应该已经没人会惦记了。 大家都各回各家,秦海和张秀芬也毁回了自己家。 也正是?由于一时疏忽,导致秦溪遭受了第二次店被砸的情况。 接到?电话?赶往小吃店已是?早上,秦海出门来?看了一圈才知道出事。 确切的应该说?是?被洗劫一空了。 桌椅板凳不翼而?飞,海鲜池被砸烂,就连前台的桌子?那伙人都没放过。 最让秦溪生气的是?,从?回收站淘来?的那口古董平底锅也不见了踪影。 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些人把能带走的都偷走了,像是?带不走的海鲜池和柜子?都被砸得稀巴烂。 “都怪我昨晚睡得太沉,竟然?一点都没听到?动静。”秦海懊恼不已。 这?些天来?他夜里基本都是?醒着,就怕店里被人惦记,哪知就睡了个安稳觉就遭了偷子?。 “不怪你。”秦溪安慰老爸。 从?这?伙人的行事态度来?说?,他们?像是?预谋已久,而?且对秦溪心里有怨。 一般的小偷最多只会偷东西,不会那么大怨气把东西都砸了。 而?且想要带走如此多的锅碗瓢盆和桌椅,不是?一趟就能忘事。 秦溪在店门口仔细观察过,其实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出门口三轮车留下的痕迹。 可街上全是?雪水化了之?后的污水,去向根本无从?查起。 而?且现在又没有监控那种高科技,就算报警最多也朱能当成入室偷盗。 现在城里偷盗抢劫频发?,能抓到?犯人的机会非常渺茫。 “哎!” 秦溪叹气,没有上次犯人自动跳出来?的话?,这?次她只能自认倒霉了。 “秦老板?” 正如此想着,一道憨厚老实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众人的愤慨。 秦溪看去,秦望家优越的记忆里立刻认出了来?人。 “钱师傅。” 来?人正是?一脸忐忑的钱庆军夫妻,两人手里端着个碗,有些奇怪地望着几?人。 “钱师傅。”秦溪跟着勉强笑了笑:“去哪呢?” “乡下的亲戚昨天送了些米来?,我来?还秦老板的米。”钱庆军憨厚地笑了笑,说?着递上碗还有些不好意思:“没多少?,不要嫌弃。” 秦溪有些感动。 这?还是?第一个来?还米的人。 “秦老板你这?店里是?咋了?”钱庆军媳妇一下子?就看到?了乱七八糟的店里。 秦溪苦笑摇头,随即把店里遭受洗劫的事跟两人说?了说?。 钱庆军神色很古怪,心里好像转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最后问道:“都丢了些啥?” “桌椅板凳还好,就是?店里的几?个冰箱和冰柜都没在了,还有锅碗瓢盆。” 其他都可以再买,只有平底锅和砂锅让秦溪很心疼。 秦庆军媳妇突然?“啊”了声,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她看向自己丈夫,钱庆军看向店里。 秦溪接过那碗米又说?了谢谢。 “秦老板。”钱庆军像是?终于下了决定,冲秦溪使了个眼色道:“店里那些被砸烂的桌椅能让我们?带回家去烧火吗?” 秦溪眸光一闪,立刻点头叹道:“你自己去拿把,省得我打扫了。” 说?完,满面愁容地先回店里。 钱庆军和妻子?落后几?步慢慢走了进来?,三人在后厨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钱师傅有事要告诉我?”秦溪直接问。 钱庆军点头:“昨夜我和我媳妇儿应该看到?了偷你店里的那些人。” 昨夜,钱庆军收到?亲戚的电话?说?要上来?给他们?送米粮,因为?路难走,大家一直走到?了深夜。 两口子?怕错过家人,一直躲在巷口别人家的柴房里等着。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伙人,拉着三辆三轮车,从?面前经过。 车子?上最显眼的就是?冰柜和锅碗瓢盆。 那伙人有七八个,男女都有,边走几?人还边说?笑着,说?什么总算出了这?口恶气。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猫尿坡,两人一直看到?他们?停下来?进了一个院子?。 “我老钱生来?胆子?小,要不是?因为?他们?偷得是?秦老板的东西,我是?万万不敢说?的。” 钱庆军说?得很诚实,说?完整张脸上还是?充满了担忧之?色。 猫尿坡,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钱师傅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在真正抓到?人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秦溪保证。 钱庆军这?才放下心来?。 最后捡了勉强还能用的一些椅子?打算回家重新修修再用。 两人一离开,秦溪也行动了起来?。 “我猜那伙人应该在附近看着。”秦溪看向秦雪:“我先回拥军巷,下午点咱们?再在猫尿坡汇合。” 店里打扫干净后,关上门秦溪就回了拥军巷。 目送秦溪径直进了巷子?,一直跟着的一男一女脸上神色又阴又晴,好一会才归于了平静。 “军队干部家属!”男人咬牙切齿道:“万一咱们?惹到?了个大人物怎么办。” 女人个头娇小,胆子?反倒是?比男人要大些。 “就算是?干部家属又怎么着,反正也抓不着咱们?。” 没看见她根本没去派出所报案,反而?是?清扫完店里径直就回了家。 两人又在赵家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冷得实在受不了,才咬牙转身离开。 “回去跟妈说?,没事了。”女人拢着袖子?高高兴兴的走远。 他们?以为?没事,其实两人一举一动都被在二楼的赵国庆和秦溪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两人肯定从?来?没来?过拥军巷。 这?里可是?军人家属院,从?两人鬼鬼祟祟在赵家院门口徘徊的两分钟内赵家电话?就响了。 他们?连说?话?的表情都尽数落入好几?双眼底。 等那两人走远,尹老爷子?就来?敲响了赵家的门询问。 得知秦溪店里被偷,又是?好一阵气愤,直言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些趁火打劫的人。 下午秦溪离开家前,赵国庆和尹老爷子?也跟着出门,兵分两路去往不同方?向。 秦溪去猫尿坡和秦雪汇合,两位老爷子?则是?兜兜转转去了公安局。 猫尿坡其实离朝霞街并不算多远,走路的话?也就半个小时就能到?。 秦溪出门前故意打扮了一番,裹上灰扑扑的头巾,还穿了件送蜂窝煤时弄脏的棉袄。 往街上那么一走,跟街上的污水成了一个颜色。 猫尿坡秦溪记得以前是?个村来?着,四合院跟两层木楼相混杂。 门口一个大大的牌坊算是?入口。 “四妹。”秦溪走上去,踢了脚蹲在牌坊下的秦雪。 两人不愧是?姐妹,连伪装都想到?一块去了。 秦雪也穿着搬煤时的脏棉袄,还带了秦海厂子?里发?的帽子?,额前一个大大的标志,土气十足。 “我以为?哪来?的疯婆子?呢。” 秦雪相当嫌弃地避开秦溪的触碰,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猫尿坡很冷清,巷子?里几?乎没有商店。 密密麻麻紧紧挨在一起的院子?,院墙挨院墙,连一条缝隙都没有。 而?且每个院子?前都堆满了各种破烂,有些门口甚至还摆着夜壶。 “好臭。” 秦溪没想到?,马上就要建成的市中心标志就隔着两条街,竟然?会有这?样一片村子?。 雪堆在角落,路上雪水活着牛马的粪便,踩得到?处都是?。 就算很是?小心,秦雪还是?在走了没多远后,一脚踩到?了不知是?人还是?狗的粪便。 臭味激得秦雪连连干呕。 秦溪一直观察着村里的路,按照钱庆军所说?的地址,两人还需继续往里走。 忽然?,肩膀好像被人撞到?,秦溪往前趔趄了两步。 两个中年妇女根本没搭理她,边说?着话?边往前走去 。 “快点快点,去晚就没啥好东西了。”高个妇女看着很着急。 “这?回老孙头又收了些什么好东西来?卖?”黑瘦妇女乐呵呵地问。 “听说?有好多碗,还有冰箱!” 秦溪一听,当即就拽上秦雪跟上了两个妇女的脚步。 两人……果然?在钱庆军所说?的院子?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 第82章 典型的大杂院, 院里私搭乱建严重。 偌大的院中,只留下勉强能让两个人并排走的宽度,其他全建了屋子, 要么是堆放着杂物。 前脚进去的两个中年妇女进入院子就径直往里走。 秦溪她们也默默地跟着走了进去。 以?前应该是大杂院东厢房的位置, 一排四间屋子。 屋子前就是别家屋子后墙, 狭窄的过道里摆满了各种锅碗瓢盆。 “这些是我儿子去瓷器厂买的瑕疵品,大家伙看看,喜欢啥就买啥。” 路上已经挤满了人, 秦溪姐妹只能?站在最后,面前透过缝隙看到地上的碗盘。 都是很普通的白色瓷盘,瓷碗,有花纹的也是市面上最简单那种。 秦溪有些奇怪。 报刊亭小吃店里碗碟是专门买的青花玲珑瓷盘,手绘图案,价格比普通白瓷要贵了一倍。 “是不是走错了?”秦雪也有些疑惑。 难道钱庆军夫妻看到的人并不是小偷? 正疑惑间,秦溪就见一个齐耳短发的老年妇女端着口平底锅从其中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她?有些嫌弃地把?那口锅放到了地上。 “这口锅太脏了, 谁要!出两?钱就拿走。” 秦溪平时喜欢用油脂养锅, 所以?外行人老觉着锅脏兮兮又油腻,像是没洗干净似的。 长发女人神情有丝停顿,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她?看向人堆, 似是在搜寻什么。 没看到人后, 终于是松了口气般又笑起来:“都是街坊邻居, 大家想要什么的都看看。” “那个汤盆, 汤盆咋卖的?” “我想看看娃子吃的饭勺。” “饭碗还有大些的吗?” 女人话音一落,人堆里立刻爆发出相当热烈的附和声,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这买东西了。 秦溪轻轻扯了扯秦雪衣袖, 姐妹俩退到前院。 门口陆陆续续还有人走进来,来了就径直走向那个孙老头家。 “姐。” “我怀疑他们是惯偷!”秦溪紧皱眉头低声道:“而且这里并不是藏东西的地方。” 她?心里还有另一种猜测。 那就是这家人说不定平时真?是买瓷器厂瑕疵品买卖为生, 就算今天公安们赶来,也多半搜不出秦溪店里的东西。 进来的买来的都混到一起卖,让人根本无?从查起。 “那咱们该怎么办?” “你先去把?我那口锅买回来,记得用外地人的口音。”秦溪想了想道。 这件事还得再观察几天,秦溪要得是人赃俱获,让他们没有狡辩的余地。 秦雪正了正毛帽子,拢着袖子挤向人堆。 “大姐,你这有没有煮饭的锅具啦!我刚搬来猫尿坡没几天,家里还有没有煮饭的锅子了啦!” 好几年跟广市人打交道,秦雪也学了一口拖拖拉拉的广市口音。 广市人听得出是外地人学舌,寿北人却听不出,只知道是肯定是个外地人。 “大妹子要啥,大姐这什么都有。”妇女热情无?比:“要是实在没有,大姐到外头去帮你找。” “我……那个黑乎乎的锅我看看,正好煎牡蛎烙。”秦雪笑着指向平底锅:“看着不像是新的!” “妹子好眼光,别看这口锅……” 妇女推销的话术和刚才短发妇女说得就是两?个极端。 秦溪站在人堆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过能?清楚听到妇女将铁锅吹嘘成了人家祖传下来的好东西。 别说……还真?让她?说中了。 你来我往的一番讲价后,秦雪以?十块买下了这口锅。 “我们广市人最喜欢用砂锅煲粥了啦!大姐你家卖砂锅吗?” 秦溪又听到秦雪问起。 那妇女拿到了钱,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高兴,一般说着有,一边朝屋里叫:“妈,你找找前几天买回来的那口好砂锅。” 好字咬得特别重?…… 秦溪听到这,转身?默默离开了院子,走到院门口往更前面的巷子看了看。 就她?站这的十来分钟,院子陆陆续续都有人进出。 好一会儿,秦雪才终于端着平底锅和砂锅走了出来。 秦溪冲她?使了个眼色,姐妹俩往巷子更深处走去。 “姐,是咱家的锅吧?”秦雪赶忙问。 “是!” 寿北市应该找不出第二口古董锅来着,重?量是普通铁锅的三四倍,入手秦溪就能?肯定。 “一想到我竟然?还要花钱买自家东西就憋屈。” “先别惊动他们。”秦溪只是说,双眼不停往路两?边的院子看,每经过一个院子就过去往里看看。 “姐,刚才那人说下周有冰箱卖,现在还没拿到货。”秦雪又道。 “说了具体时间没有?” “周天。” “好。” “你看什么呢?秦雪也跟着好奇地跟这秦溪到处看。 “我看看哪里有能?放得下冰箱那些大物件的地方。”秦溪低声说道。 孙老头那几间屋子,每间充其量就十来平米,根本放不下店里的大冰柜,光是那狭窄的门都进不去。 “进去看看。” 突然?,秦溪停下步子。 这座院子在众多拥挤的院子中显得如此另类,院中竟然?没有各种私搭乱建,而且门口没有阶梯,还能?看到车轱辘的印子。 这让秦溪立刻想到了钱庆军说的三辆三轮车。 “妹子找谁?” 正房门口,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向秦溪两?人的目光充满了戒备。 “阿嬷,你这里有房租吗?”秦溪学着螃蟹钟的语气开口问道。 学得不太像,但?应付从来没出过寿北的老妇人足以?。 她?神色一缓,上下打量起秦雪姐妹。 “房子是有,但?是房间都很大,没有小间的。” 秦雪赶忙把?话头接过去:“阿嬷你放心,我们家有八口人呢,就是要房间大。” 接着巴拉巴拉地跟老妇人套起近乎。 一会说家里有辆摩托,所以?要找好停车的地方。 一会又说家里家具大,还有家电,租房子特别麻烦,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合适的。 “那你可?就来对了,我家这院子没乱建,屋子都宽敞着呢,我带你们去看看。” 老妇人站起来,转身?回屋拿了钥匙。 秦雪把?锅交给秦溪,非常热心地上前去扶住老妇人。 “阿嬷这么大的年纪了,咋家里就没个人帮忙啊!” “我们一大家子都在外边做陶瓷生意,都忙都忙,我儿媳……” 一提起儿媳,老妇人好像有许多抱怨说不完。 说什么老头子留下了两?个房子,老太太想学村里人将房子租出去赚点钱,可?儿子儿媳非不干。 好说歹说,才同意将隔壁院子拿出来租。 老妇人要带秦溪姐妹他们去的是隔壁院子而不是这个。 秦溪冲秦雪挑了挑眉,故意放慢了脚步。 老妇人被?秦雪哄得眉开眼笑,根本没空回头看一眼秦溪跟没跟上,也忘记了锁自家大门。 秦溪往后一缩,迅速往没见过的屋子看去 。 有几间屋子都拉着窗帘,虽然?看不清屋里有什么,但?地上雪水留下了明晃晃的车轮印。 走到西厢房最后一间时,秦溪通过缝隙终于看到这间屋里的情况。 就一眼,她?就看到店里的碗碟堆在角落的样子。 果?然?在这…… 秦溪收回目光,故意坐到了隔壁院子门前的石梯上。 “太可?惜了。” 又过了会儿,秦雪扶着老妇人走出来,满脸歉意地说着。 不过与?之前和煦的表情相比,老太太现在的神色可?谈不上好看,嘴角耷拉着一脸不悦。 秦雪说完,就此松开搀扶着的手。 她?现在也没心情应付老妇人,喊上秦溪就往回走。 走出老远,秦雪才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心太黑了,一间屋子要租我二十块,难怪没人租……” 先前还说院里没有私搭乱建全是原本屋子,就那院子里都搭了十来间屋子,就差盖两?层了。 秦雪说屋小,老人还阴阳怪气她?没钱就别想住大庙,一个租房子的事还怪多。 秦溪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姐,你发现了什么东西没有?” 姐妹俩默契十足,只是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要打掩护。 “店里的碗碟都在她?家,他们就是一家子小偷!”秦溪肯定道。 没想到,竟然?是从老到小的一窝子贼。 而且走着走着,秦溪还想起来,齐耳短发的妇女不正是冒充居委会工作人员的那伙人中之一? 看来特意砸烂带不走的东西,就是对她?出声的报复。 “我们去找外公。” 公安局经历过一,次大型改革,确认建立基层派出所处理寻常案件,而且安排到了每个社区中。 不过赵国庆他们去得还是郑峰所在的寿北市南二区公安局。 按照“程序”把?郑峰骂了一通狗血淋头后,才说明来意。 秦溪到的时候,两?位老爷子正在语重?心长地教育郑峰极其几位领导。 把?具体情况这么一说,公安局立刻意识到这伙人或许和最近城中频繁出现的盗窃案件有关。 郑峰下令,此次案件由?局里的二大队接手。 此前,二大队正是霍云所带领的队伍,他牺牲后队长一职由?罗正峰任职。 “我们还得先调查一下具体情况……” 罗正峰接到命令,先说了下队里刚才开会的决定。 他们和秦溪想到了一块,最好能?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人赃俱获,所以?在此之前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跟踪调查。 摸清几人的团伙人数以?及作案手法。 当听到队里还需要两?个人假扮一对夫妻去猫尿坡卧底时,秦雪立刻自告奋勇的举手。 “小丫头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罗正峰抬起的手轻轻动了动,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现在秦雪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再有肢体接触的话就不太合适。 “我这叫正年轻,哪像你……”上下打量身?穿灰色皮夹克的罗正峰,一脸鄙夷:“你可?老了不少。” 霍云的离开,对罗正峰也有着无?形影响。 有些跳脱的开朗青年,现在已经蜕变为成熟内敛懂得隐藏寒芒。 以?前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现在多了层“剑鞘”倒是更让人放心了。 “刚才秦雪已经假扮买锅的人,你们假扮成夫妻正好说得过去。”秦溪眨了眨眼睛,笑道。 要真?能?选妹夫,罗正峰秦溪会举双手赞同。 罗正峰皱眉想了想说道:“我们队里还真?没女同志,你们等着,我去跟队友们商量下……” 很快,队里决定就让罗正峰和秦雪假扮成刚到猫尿坡的夫妻。 秦溪虽然?更有能?力自保,但?她?这张脸那伙人都认识。 之后,秦雪和罗正峰开始名?正言顺出现在猫尿坡。 秦溪开始了……抢菜。 家里断了五天绿色蔬菜之后,城里终于送来了第一批救灾蔬菜。 *** 二分厂街。 “我和望家先去排队,你去吧。” 车辆卸货的地点就在市二公共汽车总站,与?二分厂街就一墙之隔。 既然?来到这里,秦溪自然?就想去看看在建院子的损失情况。 把?篮子交给张秀芬后,秦溪独自一人转了脚步去到隔壁街。 院子现在已经属于停工状态,好在积雪清除得及时,院里并没有积雪水。 就是……情况比她?想得还要严重?。 刚建好的厨房位置,屋顶被?压垮,瓦片落得到处都是,门窗也全压变形了。 屋里竟然?还有烧火痕迹,不知道哪天院里进来了人在屋里烧火取暖。 正房雪白的墙壁被?熏得黑漆漆一片。 秦溪再到后院一看,果?然?发现堆在那的木条少了大半,烧的木头数量还不少 。 “秦老板。” 刚踏出第一个院子,就与?同样带人来此查看进度的付庭云碰了个正着。 要论损失,这位应该才算是损失惨重?。 院里运来的木梁和仿古门窗都被?偷了,院子里到处是劈柴剩下的碎木屑。 “付总今天这是来?” 同为“天涯沦落人”秦溪扬起个苦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付庭云笑:“找人来重?新订购材料,秦老板你呢?” “去旁边车站抢菜。” 损失再严重?她?现在都没空搭理,家里几张嘴等着吃饭,再不买点青菜回去,两?孩子连厕所都上不出来了。 “估计你今天是……抢不上菜了!”付庭云犹豫了两?秒,干脆又说出原因:“物资会直接送往机关单位,发放给那些雪灾中一直在前线的职工家属。” 秦溪:“……” 那这次不是白跑一趟? “那不跟你说了,我现在要喊我妈去三林巷。”秦溪立刻决定不在这浪费时间。 “等等,要菜我这有。” 付庭云赶忙招手喊住要走的秦溪,说着转身?跟身?边秘书说了两?句。 女秘书连连点头,微笑着走到秦溪面前:“秦小姐请稍等,我这就派人去餐厅拿菜。” “我朋友前两?天自己找了路子,他那酒楼一天得用不少食材,分你点菜是小事。” 付庭云笑着摆摆手。 果?然?,有能?力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继续做买卖。 秦溪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还在为口吃的奔波时,人家的酒楼已经继续开始营业了。 “菜送过来还得一会儿,秦老板不如和我聊聊?” “聊聊?” 秦溪疑惑。 两?人也没说搞什么形式要找个高雅的地方喝茶聊事,就这么往路边的房檐下一站。 “我听说秦老板还开了个海鲜市场?” “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秦溪谦虚地笑了笑。 “所有的大集团都是从小公司开起,没有小哪来的大。”付庭云会心一笑,望着灰沉沉的天缓缓叹息一声:“选对合作伙伴才是最重?要的。” 显然?,付庭云派人调查过秦溪的背景,所以?心里才会冒出这种感叹。 那个海鲜市场听说原本是四个人,走了一个只剩下三个女性。 虽然?外在条件看似粗糙,但?前景付庭云相当看好,并且愿意投资。 是的,付庭云想跟秦溪聊的,就是注资。 扩大并且规模化海鲜市场,让四海海鲜市场成为寿北市未来最大的海鲜名?片。 秦溪默默听着,不时点头。 “不知秦老板有没有什么想法?”付庭云停下来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不想参与?那也不勉强,对海鲜这块我了解得不多,纯粹只是看重?秦老板的潜力而已。” “付总客气了。”秦溪笑:“你也知道海鲜市场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得跟两?个伙伴商量商量,况且……” 望着远方灰突突的天,秦溪突然?笑了。 前世钻营厨艺,只为了不断向前,站上更高的厨艺巅峰。 这一世做饭,为了家人为了爱人,也是门小小事业。 所以?她?并不急于发展多大事业成为所谓的女强人。 况且秦溪对自己有深刻了解。她?……也没那个本事。 “等我先和她?们商量下再回答你。”秦溪最终只是这么说。 付庭云好奇地跟着秦溪一起看向天边,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作祟,一下子也跟着感慨起来。 “……” 就这么各自看了一会,付庭云突然?开口讲起自己的身?世。 “我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寿北人,我父亲是……” 付庭云是混血,母亲是寿北人,去世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寿北安葬。 送母亲骨灰回国是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城市。 他想在母亲长大的城市生活下去,所以?才会一次次回国投资各种生意。 “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你一样,在这个城市有属于自己的小家。” “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秦溪笑。 “送菜的车来了。” 只是简单的几句感慨,付庭云不知怎的就觉着和秦溪亲近了不少。 看到车子缓慢驶来,他忽然?伸出手,秦溪不解但?也伸出右手,两?手握了握。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不是开口就谈生意的那种朋友。” “好,欢迎你到我家来吃饭。”秦溪笑。 余光中,张秀芬气冲冲地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个小跑的秦望家。 “那你忙吧。” 付庭云笑,转身?带着人走远。 “那些王八羔子欺人太甚,骗我们白跑这一趟。” 说是有送物资的车来,可?等来等去就来了一车大白菜,刚卸车就被?抢完了。 “妈,刚才有朋友送了咱们些菜。” 秦溪笑着指向正好停在面前的面包车。 女秘书从车上下来,优雅有礼地跟秦溪寒暄了几句。 听她?说把?菜放这就行,也没多言,让司机把?菜肉都卸到了面前。 “这么多!” 随着两?个司机连搬几趟,秦溪面前逐渐堆积起了一座小山。 不知道付庭云的这个朋友究竟是何方人物,菜里竟然?还有不受灾寿北都难得一见的罗汉冬笋。 不仅有菜,还有各种肉和几条冰鲜鱼。 至于箩筐底下的秦溪还没看见。 “妈,你在这看着菜,我回去骑车。” 早知道就让女秘书送到小吃店去了,假么假事的客气一番,麻烦的还是自己。 *** 寿北市,拥军巷。 “我们突然?到来,不会麻烦秦溪了吧?” 尹老爷子和夫人在赵国庆盛情邀请下,一步三回头地来到了赵家门口。 “差点死在家里了,还要面子呢!” 赵国庆没好气地瞥了眼老友,举起拐杖桶开了自家院门。 要不是下午去串门,赵国庆哪会知道老尹夫妻中午就喝了几口米粥。 家里米粮响应政府号召捐了大半,倒不是说没自家人吃喝,就是天天吃白米饭就咸菜哪受得了。 年轻人都吃得面黄肌瘦,更何况两?个老人。 赵国庆家虽说断了几天绿菜,可?地窖里还有几根萝卜和土豆。 “我们家要不是秦溪,我和老许也要遭大罪。”赵国庆说。 “咱们大院里谁不说你这个外孙媳妇娶得好,一个女同志就把?家给撑起来了,我看以?后谁还敢说闲话。”尹老爷子说。 “以?后他们小两?口互相护扶持,我和老许也总算放心了。” “要是早点让你抱上重?孙子,那才真?是美着呢!” “娃子的事不着急,书青说秦溪年轻,先把?事业忙起来,娃娃的事慢慢再说。” “也是,现在的年轻人和咱们那时可?不一样,妇女也要顶半边天。” “可?不是,我们家秦溪可?能?干呢!” 两?位老人一来一往的聊天内容一字不落地落入了秦溪耳中。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下平坦的腹部,一阵阵感动直往心里冒。 没想到黎书青早早给两?位老人做了思想工作。 难怪结婚这么久,许婉华从没提过半个字。 “外公,尹爷爷。”秦溪背着背篓,笑着追了上去:“今天朋友送了好些菜,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 赵国庆回头看了眼堆得冒尖的菜肉,乐得重?重?拍了下尹老爷子的肩:“还是你老小子真?有口福,你看看这么些好菜呢。” 嘎吱—— 刚走到门口,大门已经被?个小小的人儿从里面拉开了。 平平探出小脑袋,突然?朝身?后吼道:“弟弟,姨姨回来了。” 两?人风也似的冲了出来,一人抱住一条腿,眼巴巴地问这秦溪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今晚有大鲢鱼,晚上咱们做酸菜鱼吃。” 弯腰把?安安抱起来,又牵起平平,艰难地往客厅走去。 客厅茶几上摆满了国画的材料,许婉华笑着朝平平招手:“先来把?画画完。” “姐姐画的画不好看。”安安突然?在秦溪耳边小声告状。 “祖奶奶说我画的好看!”平平不服气地反驳,说着挣脱开秦溪,飞快跑回茶几,拿起自己的画作来证明。 秦溪不知道那一团团乌糟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毫不影响她?违心地夸奖画得真?好,并且表示等上好颜色就挂到客厅里。 晚饭做好,热热闹闹坐满了一桌人,就连黎书青都难得地回了家来吃饭。 “今晚咱们好好喝一杯。” 好菜当然?得配好酒,赵国庆早早拿出酒要跟老友喝上几杯。 平平和安安菜还没上桌就在厨房偷吃饱了,抱到桌上没吃两?口饭就困了起来。 两?个娃娃一边一个抱着秦溪,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秦溪只好放下筷子:“尹爷爷你们先吃,我抱两?个孩子上楼去睡觉。” “我帮你。”黎书青也立刻放下筷子,抱起安安。 夫妻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尹老爷子举起酒杯抿了口酒,颇为感慨:“老霍的情况咋样?” “听说这几天都起不来床了。”许婉华皱眉。 下雪才开始,霍老爷子就病倒了,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天天用药养着。 要不俩孩子一直在赵家都没人来问一句,唯一关心的人病得迷迷糊糊,哪顾得上其他。 “要是老霍不在了,这两?孩子可?咋办!” “……” 就霍云他爸那靠不住的样儿,两?个孩子要是由?他抚养,那不晓得要养成啥样。 “要是那一天真?来了,只能?靠咱们这些长辈帮忙看这些。”赵国庆叹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 就是告到总司令处,也没得说把?人家孙子抢回自己家养的道理。 黎书青很快就下了楼。 坐回桌前,很是自然?地把?两?个娃娃的饭都倒到自己碗里。 几位长辈都看得若有所思。 “书青。”赵国庆放下筷子,神色很是凝重?:“要是把?平平和安安抱给你和秦溪养,你……愿意吗?” “就算外公你不提,我打算今晚吃完饭也去找霍爷爷说这事。”黎书青神色淡淡,丝毫没感觉到诧异。 霍老爷子生重?病拥军巷里的人都知道,黎书青和秦溪也就此事商量过。 霍云夫妻既是他们的好友,安安从出生起就是秦溪养育,感情当然?深厚。 梦里霍云把?孩子托付给他们夫妻,秦溪又做了那样让人不安的预言梦。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孩子他们都要放在身?边亲自照看才放心。 “既然?你们夫妻商量好了,那外公外婆就支持你们。” 几分钟前赵国庆还觉着不能?把?人家的孙子抢来自家养。 现在……他就要干这个事了。 第83章 三天后, 猫尿坡。 满天愁云似乎一夜之间都散开了,太阳从东边天际缓缓升起,霞光万丈。 经过三天走访调查, 猫尿坡那一家子惯偷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团伙。 孙老头一家九口人负责销赃, 其实团伙中有专门?偷盗的人。 他们行窃的对象并不是普通人家, 而是一些厂子里的瑕疵品,碗碟为主要盗窃产品 。 因为物品小,丢失数量不巨大的话?很难察觉, 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发现报案。 而城中的盗窃案并没?查到跟跟这?伙人有直接联系,报刊亭小吃店应该是孙老头一家瞒着团伙其他?人犯下的案子。 公安局经过上头开会决定,兵分三路进?行同时抓捕。 秦溪收到消息,决定抓捕那天也到猫尿坡凑个热闹。 当然,能挽回一些损失是最好的。 一大早,秦溪穿上那剑已经没?法?洗干净的旧棉袄出门?。 不过……这?回还带了个娃娃。 今天的安安特别粘人,早上起床后只要秦溪消失在他?视线, 立刻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喘不上气来差点?都撅了过去。 黎书青担心孩子这?么?哭容易呼吸碱中毒,秦溪无奈只能带上他?一起出发。 而这?孩子仿佛就是故意想跟着一起出门?,刚抱上一起出门?就立刻收了哭声, 睁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四处观望着。 “怎么?没?人?” 姐妹俩早早赶到以前?卖碗碟的那个院子, 却发现院里一个人没?有。 “妹子是来买碗的?” 院里大娘抬起头, 用浑浊的眸子看向两人。 秦雪点?头。 大娘又打量了下姐妹俩, 应该是看秦溪还抱着个娃娃,伸手往前?一指。 “老孙头他?们今天在村里的大会堂,除了村里的人别人都进?不去, 你们要不是村里的人就别去了。” “我?们就住村里。”秦溪笑笑。 出了院子,罗正峰就等在门?口。 “看来这?伙人的警觉心还挺强。” 临时更换地?点?, 让他?们的抓捕计划也要跟着立刻改变。 罗正峰想了几秒钟,立刻决定:“我?先去外部观察情况,一会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两人点?头,没?想到怀里的安安也跟着点?了点?小脑袋。 “小心行事切不可冲动,我?回来之前?你们都不要有任何动作,要保证自身安全为主。” 两人再?次点?头。 交代完,三人去往老婆婆说的大会堂。 大会堂每个村都有,以前?是专门?用来开表彰大会亦或是批斗所用。 会堂不大,就是间百来平的泥瓦房。 房子前?几十米,站着个牛高马大的壮汉,过来的人都会一一问?上两句。 有人顺利进?入屋子,有人则是骂骂咧咧地?折身返回。 秦溪三人刚走上去,男人目光立刻就落到了怀里的安安身上,只是那么?一眼,就朝三人摆了摆手。 没?想到抱娃娃还有这?么?个好处……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三人顺利进?入屋里. 屋子讲台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东西?。 有秦溪一眼就看出来的店里冰柜,还有电视、洗衣机、缝纫机等等。 台子站着的还是那天看见的中年?妇女。 “想买的可以上台来仔细看看,这?边虽然是旧货,但都能用,大家看看都是牌子货。” 妇女手指向的左边三个大冰柜和两台冰箱,正是秦溪店里的东西?。 看大家目光随之看向左边,中年?女人话?锋一转又指向右边:“要是不想要旧货,这?边有新货,就是有点?磕碰,不影响使用。” 罗正峰突然伸手拉了下秦溪的衣裳,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有新货在,买家的目光当然全都集中到了新货上,随着问?价的人越来越多,会堂里逐渐热闹起来。 秦溪也跟着人堆走上台子,目光看似在众多东西?中扫视。 实则一直在数这?大会堂里究竟有多少人是和他?们一伙的。 台子上两个中年?妇女,幕布后站着两个中年?男人。 台下楼梯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年?轻小伙收钱,还有两个和秦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到处游走着,应该是监视有没?有人拿了东西?没?付钱。 加上大会堂外守着的壮汉,整整九个人。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真是完完整整一家子贼。 “喂喂喂,说你呢!”就在这?时,负责监视的长辫子姑娘忽然发难,几步窜上台拽着个年?轻妇女:“我?看到你往怀里藏碗了,给我?拿出来。” “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 收钱的平头青年?把钱往兜里一塞,撑着台子边缘就跳了上来。 孙老头一家在猫尿坡那可是能横着走的土霸王,特别是冲上来这?个,是老孙家大孙子,平日里就是混社会的。 “偷碗的惨啰!” 秦溪耳边,听到身旁人略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议论声。 一边是流氓,一边是小偷,不管谁吃亏他?们都乐得?看笑话?。 秦溪侧身让开气势汹汹的男人,几步退到台子边缘的幕布前?。 啪—— 平头揪住年?轻妇女的衣领,面上嬉笑着,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巴掌。 女人不敢吭声,满脸泪水地?忍了下来。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刚落下,下一秒就冲进?来十几个身影。 “全部蹲下!” 秦溪立刻转头看向幕布后。 两个男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一个立刻抱头蹲下,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公安,而年?轻些的男人慌乱地?左右看看,下意识往台子后跑去。 秦溪大喊一声:“他?要跑!”随后抓起捆在一起的幕布朝男人脸上甩去。 甩那一下用尽了全力,力道应该比拖把布打脸效果还要显著。 男人嘴角一歪,飞出串口水,直挺挺地?就这?么?倒了下去。 “姐……他?昏了!”秦雪转身,双手冲秦溪挑起两个大拇指,走上前?去用脚尖踢了下男人,确信:“确实昏过去了。” “全部蹲下,接受检查。” 罗正峰的声音在空旷会堂中响起。 十几个公安分散开来,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孙家的人。 第二个第三个人被抓住时,孙家的人哪还不知道公安就是冲他?们来的。 先前?蹲下的男人悄悄抬头看向会堂里,似是下了决心,忽然跳起来就往后台后冲。 动作无比矫捷。 砰—— 罗正峰慢吞吞举起木仓示警,会堂里瞬间安静了下去。 大家都齐刷刷地?蹲了下去。 至于逃跑的男人,罗正峰连个眼神都没?给,继续指挥着人搜寻着要找的孙家人。 台上两个妇女身子一软,瞬间瘫倒在地?上,别说是逃跑,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佩木仓的不仅仅是罗正峰,每个公安腰上都别着木仓套。 片刻后,孙家八人都戴上手铐齐齐蹲在了门?口。 男人顶着半张红肿的脸,不多会也被压了进?来。 逮捕男人的公安同志高声报告:“嫌疑人有袭警,已被我?们制服。” 至此,又加上了一条袭击公安的罪名。 这?是一场五队同时进?行同时抓捕的行动,就在猫尿坡孙家以及盘踞在村里的盗窃团伙落网时,负责销赃的一伙人也完全抓捕。 “要不是你们竟然偷到我?们军干部家属头上,我?们也查不到这?么?一窝''''耗子''''” 罗正峰望着为首的孙老头,笑得?很是讽刺。 作案手法?极其隐秘,且人数众多,如果不是秦溪报案牵扯出来,这?伙惯偷不知还要盘踞寿北多久。 这?就叫……不作就不会死! 抓捕队伍收队将犯人带回公安局审查,剩下几人清点?现场赃物。 “你看看哪些是店里的东西?,找到之后我?让队里的同志帮你们送回去。” 罗正峰走之前?,跟其他?队员打了声招呼,还故意冲秦溪眨眨眼。 秦溪和秦雪都有些莫名其妙,走就走,还眨什么?眼睛。 相当没?有默契…… 负责登记的年?轻公安表示看不下去,走到秦溪身边低声把话?说明白了:“罗队的意思是你可以带走些补偿,我?们调查过这?边的东西?都是孙家人在三林巷买的瑕疵品。” 左边旧的都是偷盗赃物,右边新货则是孙家人真正的生?意。 这?算是变相对受害者的……补偿? *** 随着天空逐渐晴朗,寿北市人的生?活在逐渐恢复着正常。 暖意却好似一点?都没?照进?霍家。 霍云刚去世还没?两年?,霍老爷子的生?命也即将走到终点?。 乌云再?一次笼罩在霍家人头顶。 可这?一回,真正伤心的人好似只有不过只是个孩子的霍天。 秦溪领着两个孩子到霍家的时,他?一个人蹲在花园角落里无声抹着眼泪,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不堪。 两年?前?,这?个院子还是一片欢声笑语。 大家逗弄着刚会走路的平平,兄弟俩还商量着孩子两岁会走路后要买好多漂亮的裙子。 可现在,院里的花草经过一个冬天全部枯死了,再?也没?人提醒他?回屋多穿件衣服。 他?的爸妈守在爷爷床钱,已经商议着丧事办完后侄子侄女是不是要送回嫂子娘家抚养的事。 霍天知道,就算爷爷只有一口气吊着,可肯定能听见大家说的话?。 人还没?死,亲生?儿子已经在算计着家里的财产。 “霍天,天气冷,你进?屋去穿件衣裳。” 没?想到,关心他?的,竟然是秦溪。 霍天抬头看向依偎这?秦溪的两个孩子,眼神里满是陌生?和不高兴,看到他?并没?有半点?喜悦。、 “大家都在屋里。” 霍天抹了下眼睛,指向霍老爷子的房间。 大哥大嫂去世后,虽说孩子名义上是由霍家养,可霍天都不得?不承认,霍家只是背了个名声而已。 孩子吃住都在赵家,要不就是秦溪带到了饭馆里照看。 就连安安吃的奶粉都是黎大哥专门?托人从港市买回来的,孩子的亲爷爷连一件衣服都没?给姐弟俩买过。 “你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说了算,我?相信霍云哥和郝云姐都知道的。” 秦溪叹,牵着两个孩子走进?了屋里。 平平辫子上别了两个粉色发卡,戴着个毛茸茸的帽子,很是可爱。 安安穿得?圆咕隆咚,就像是个黄灿灿的大桃子,胖乎乎的脸蛋白里透红。 外人一看就知道两个娃娃养得?好。 霍天说不出一句要把孩子留在霍家的话?,只是望着两个孩子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屋里。 坐满了人。 赵国庆和尹老爷子坐在床边,脸上看不出多少哀伤,只是默默无语地?握着老友的手送他?最后一程。 他?们这?大半辈子,经历太多的生?离死别,其实早早就看透了死亡。 “平平和安安都来了。” 赵国庆低头,轻声在霍老爷子耳边说了句。 床上的霍老爷子瘦骨嶙峋,躺在被窝下的身躯就像一块已经腐朽的枯木。 随着赵国庆的话?音落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到了地?上,长长吐出的气微弱无比。 重重一声呼吸后,沙哑得?似是被砂纸磨过的声音轻轻响起。 “平平,安安,到太爷爷这?来。” 平平害怕地?搂住秦溪的腿,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脑袋。 不过短短一个来月,她已经认不出床上躺着的老人就是疼爱她的太爷爷。 倒是安安盯着床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很快,他?松开手,走到了床边。 奶声奶气,但非常清晰地?叫了声:“太爷爷。” 小小的手抚摸上霍老爷子的脸,一下一下的,乖巧的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平平还是不肯松手,秦溪只能抱着她坐到床边,一遍遍地?说着这?个老人就是太爷爷。 虚无焦点?的目光在孩子们到来后终于是缓缓聚拢。 “好!” 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后,霍老爷子突然坐起身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回光返照了。 “死前?能看到我?的两个重孙子,我?老霍就算是下去,也有脸面对霍云两口子了!” 粗糙的大手摸了下安安的头,然后是平平的小脸蛋,最后落到秦溪脸上。 “我?老霍家欠你的这?辈子恐怕还不清了。” “两个孩子有我?。”秦溪笑着回。 “有你就足够了!” 目光又缓慢地?从两个孩子目光划过后,霍老爷子目光一凛,突然射向角落里坐着的霍父和丁丽。 “你们过来吧,也该轮到我?说遗嘱的时候了。” “遗嘱?” 丁丽似乎没?想到就剩霍父一个独子的情况下竟然还有遗嘱。 随即,她立刻就想到了平平安安兄妹,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去,直白不善地?扫了眼那个方向。 “秦溪,你带孩子们先去客厅玩会儿,别吓着他?们。” 此时,霍老爷子就算看见了丁丽的眼神,也没?空呵斥,只是朝秦溪摆了摆手。 秦溪牵着两个孩子准备出去。 谁知,就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安安突然松开秦溪的手,跑过去狠狠咬了丁丽一口。 刚处于长牙阶段的孩子,用力一口那是得?见血的。 秦溪就见丁丽的手背上留下个血糊糊的压印,刚松口鲜血就顺着手背滴而来下来。 “死孩子!” 先骂人的竟然是霍父,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扬起手掌,作势是要打人。 安安早已在转身跑回,抱着秦溪腿还转身冲霍父“呸”的吐了口口水。 霍父瞬间被气得?红了脸,大掌追着就朝安安脸来。 秦溪沉下脸,护着孩子转身。 黎书青更是大步走过来,挡在三人面前?,冷着脸直接朝霍父说:“你打一个试试,别怪我?这?个小辈翻脸不认人。” “你……我?管我?霍家的孩子你插什么?嘴。” 被晚辈抹了面子,霍父只觉得?脸上挂不住,嘴上说着,手还不忘要来抓安安。 “好了!”霍老爷子一声爆呵。 赵国庆更是干脆,拐杖重重往地?上一嗑,冷笑:“你大可以试试动我?赵家人的后果。” 秦溪眉毛一弯,笑意全无。 为老不尊,应该就是用来形容父这?种人的吧! 第一次,秦溪无比庆幸和黎书青商量后主动提出收养两个孩子的决定。 要是落到这?么?一对爷爷奶奶手上,书里两个孩子的结局百分之百会上演。 秦溪搂着两个孩子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先倒水给安安漱口,又哄睡了害怕得?一直哭的平平。 “你跟姨姨说,你为什么?要咬奶奶?” 秦溪把安安拉到身前?,温声地?问?道。 “她是坏人!”安安回答得?很干脆,像是担心秦溪不理解,还特意口手并用地?比划:“她用手这?样这?样打姐姐,姐姐就哭。” 小小手在衣服上做了个扭动的动作,接着是哭鼻子抹眼泪的场景。 “她打姐姐?”秦溪问?。 安安点?头:“还打我?,用脚这?样踢我?的脸,呼呼——就不疼了” 后面说得?虽然没?有前?面清楚,不过秦溪也算是明白了孩子的意思。 打人的事就发生?在下雪前?,就是平平频繁从家里跑出去时。 丁丽私下会偷偷打姐弟俩,安安虽然还不会说话?,但脑子已经清楚记下了丁丽打人时的模样。 “她是坏人。”秦溪笑弯了眼,搂过安安奖励了个香香:“以后再?敢打你,咱们就再?咬。” “嘿嘿。” 小男子汉安安被亲得?还有些不好意思,搂住秦溪的腰一个劲儿傻笑。 霍爷爷病重之前?,黎书青已经把他?们夫妻的意思跟老爷子透过气。 当时老爷子并没?有当场下决定,只说再?多考虑下。 所以现在秦溪他?们也不知道霍老爷子究竟会如何安排两个孩子。 她忐忑地?在外等了二十来分钟,将两个娃娃全都哄睡。 房间门?终于打开,黎书青开的门?。 “孩子先给睡会儿,霍爷爷叫你和霍天都进?来。” 秦溪点?头,给孩子盖好毯子,走进?了屋里。 屋里气氛两极分化明显,赵国庆和许婉华都浅笑着,瞬间就给了秦溪莫大的安定。 霍父和丁丽表情冷硬,而且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激动。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再?把刚才商议的事再?说一遍吧……” 此刻的霍老爷子根本?看不出半点?将死之人的灰败,整个人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 他?中气十足一字一句地?讲了遍他?的遗嘱。 霍老爷子的所有财产都分为两份,一份由霍天继承,一份由霍云继承。 由于霍云夫妻没?在了,当然就由两个孩子继承。 不过…… 霍老爷子话?音一转,看向秦溪和黎书青:“要是你们两口子决定收养两个孩子,霍家的东西?他?们就一点?都得?不到。” “霍爷爷。”秦溪轻轻地?笑,一副从容而且自信的样子:“去年?一年?整,我?赚了一百多万,我?想……养两个孩子应该绰绰有余。” 饭馆别看小,去年?一年?下来给秦溪就赚了四十多万,还有海鲜市场和各种杂七杂八的干货。 加起来应该还不止一百万! “一百多万!”丁丽倒抽一口凉气。 那不是一千,不是一万,是一百万啊…… “嚯!书青媳妇饭馆那么?赚钱呢!”尹老爷子也着实被惊讶了一下。 黎书青笑,跟着补充:“今年?我?也能从研究项目上拿个十几万的奖金。” “……” 两口子说得?再?明白不过,他?们……看不起霍家那点?财产。 “哈哈哈……好!还是我?老霍家孩子有眼光,找得?养父母都是有本?事的人。” 赵国庆和许婉华都是满脸堆笑,坦然接受着来自好友们的艳羡目光。 “我?们只要孩子,所有的财产都自愿放弃!”秦溪又说。 “你们听到了?”霍老爷子看向得?是丁丽:“要是你同意,这?份收养协议你们两口子就签个名。” 丁丽拿到协议就递给了霍父,明白人都知道她这?是不想做坏人,只有霍父这?个枕边人还在暗自高兴。 匆匆看过简单协议上的内容。 他?冲丁丽点?了点?头,随后没?有半点?犹豫地?拿起笔签下了名字。 两口子都按了手印后,脸上渐渐露出喜色。 “孩子以后就姓赵了。”老爷子接过协议,冷不丁又冒出句让秦溪意外的话?:“你们回去就给两个孩子改姓上户口,不准再?姓霍了!” 秦溪从没?想过要给两个孩子改姓,接过协议时还有些没?弄懂霍老爷子的意思。 直到那双悲伤的眸子映入眼帘后她才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霍老爷子担心孩子不姓黎的话?以后夫妻俩总会隔着层心,同时也是防着霍父和丁丽以后借霍这?个姓氏找两孩子的麻烦。 他?比秦溪要了解自己儿子的德性,既然决定已下,就会彻底断绝麻烦。 “你们小两口回去看孩子吧!接下来就是我?霍家的家事,有几位老伙计在场作证就够了。” 秦溪把协议折好跟黎书青回到客厅。 “咱们别留在这?了,一会儿吵起来怕吵醒孩子。” 黎书青浅浅笑了笑,两口子就立刻抱起孩子打算回家。 按理来说财产都是霍父两口子的了,眼下看来……好像并不是那样。 刚走到院门?口,霍天突然从屋里追了出来。 “书青哥,秦溪姐,以后我?能去看两个孩子吗?” “随时欢迎!”秦溪笑:“以邻居叔叔的身份。” 以后……这?两个孩子明面上的姓是黎! 第84章 拥军巷, 赵家。 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后,秦溪迫不及待追问起黎书青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黎书青牵着妻子的手,带她去到书房。 “霍爷爷把他家的房子捐给了部队。” “什么?”秦溪惊讶。 “只要霍爷爷过世, 房子就会被部队收回, 安排给其他军人家属居住。”黎书青摇头轻笑。 霍家, 最值钱的也就是拥军巷这个地名和房子两样东西。 一样是霍父人脉的依仗,一样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霍老爷子把房子捐出去,也就是断了霍父利用干部子弟这个称呼活下去的路。 秦溪甚至有些期待霍父和丁丽听到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精彩的表情。 “霍家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霍天, 钱暂时由?爷爷和几位长辈暂时代管,等霍天满十?八岁时再由?团部见证将钱交给霍天。” 霍老爷子行事利落,决定之后绝不拖泥带水,就算是独子也没?有半点余地。 “霍爷爷给过机会了!”秦溪说。 从霍云哥离世到黎书青提出收养两个孩子,霍老爷子一直都在等。 可惜到头来也没?有等到霍父良心发现的一天,最终……两败俱伤。 黎书青有一下没?一下捏着秦溪指节,两人同时看向?灯火通明的霍家。 今夜注定是霍家的不眠夜。 这一夜, 霍老爷子还是没?能?熬过去, 这位戎马半生的战场英雄最终充满遗憾地闭上了眼。 后半夜,霍家传来的争吵声响彻整条拥军巷。 天刚亮,霍父和丁丽生拉硬拽着霍天离开了霍家, 口里嚷嚷着让霍老爷子就算死也没?有子孙送终。 秦溪透过玻璃窗, 远远看着三人坐上车就此离开了拥军巷。 霍老爷子当?然不会没?有子孙送终, 秦奚把两个孩子叫醒, 抱到霍家送了老爷子最后一程。 之后葬礼,只有霍天顶着半边伤脸回来祭拜了老爷子的遗像。 后来回忆起那段时间,秦溪觉得好像一切都按下了加速键。 葬礼由?拥军巷霍老爷子的好友们帮忙操持, 没?有多少亲朋好友来吊唁。 骨灰和遗像最终摆在了霍云夫妻旁边,也算是圆了老爷子最后和孙子团圆的遗愿。 办完丧礼。 报刊亭小吃店重新开始营业。 赔付海鲜市场商户损失, 重修市场,和付庭云商议合作。 院子经过几个月的重新修缮,终于逐渐完成。 等秦溪终于有时间匀出口气来,雪灾时的记忆好像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 *** 七月盛夏,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 摆在太?阳底下的水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有些烫手。 秦溪帮着把红盆拖到门口树下,就赶忙退回了店里。 平平哼哧哼哧地拖着只看不出颜色的卷毛狗往盆里拽,红扑扑的小脸上全是汗珠子。 狗子身上全是泥水,她身上同样也脏得看不出到底穿得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哎!” 忽然,腿边传来一声老气横秋的叹气声,安安端来个小板凳坐下,发愁地望着门外。 “你说这屁大点的孩子,怎么一天天心事重重的?”柳雪花啼笑皆非地推了下秦溪。 秦溪收回目光,弯腰连人带凳子地搬到门边。 两个孩子就像是反过来了似的,姐姐活泼贪玩,弟弟老持承重。 连外婆都说安安和黎书青小时候一模一样,心性比同龄孩子成熟了几个档次。 秦溪严重怀疑,这孩子会长成个闷性子。 “妈妈,我们真要让姐姐养狗吗?她会不会把家里弄得很脏?” 杵着下巴的小人儿终于开口,奶声奶气地可爱摸样,简直萌化了柳雪花。 “真恨不能?把你的两个孩子抢过来当?我女儿儿子。” 不用忍受生育痛苦就拥有了一双如此可爱的孩子,成天围在身边妈妈长妈妈短,谁看了不眼红。 “你爸同意了姐姐养狗,咱们不能?言而无信呀。”秦溪笑得无奈。 黎书青第一次求人买狮子狗是为了秦溪。这一回求到黎冬面前是为了宝贝闺女。 虽然眼下这条黑乎乎的狗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但其实是条纯种金毛犬。 听说是黎冬专门从国?外找人弄回来的狗,寿北市内应该是第一条。 取名为活该的金毛犬才?七个月大,体型已经比平平大了好几圈,不知?道成年后会长多大。 安安担心得不是没?道理,要是不训练的话?,家里肯定要遭殃。 活该很喜欢洗澡,进了盆不仅不没?挣扎,还舒服地卧了下去。 秦溪本来只是看着,直到发现平平弯腰脱鞋子,看样子也要准备跳进盆里,赶忙出声阻止。 “要是弄脏头发,中?午就不能?去给爸爸送饭了。” 平平一愣,在狗子和黎书青中?,最终还是选择了爸爸。 “活该啊!我还是更喜欢爸爸,你就一个人洗澡吧。” 秦溪扶额。 谁说孩子们单纯不懂看眼色,其实他们才?是最懂得如何分?辨情感?。 自从说他们就是兄妹俩的爸爸妈妈后,孩子们肉眼可见地对两人更加亲昵了些。 特?别是对黎书青,以前见着人就躲的平平也爸爸长爸爸短地撒娇,叫得冰坨子都化成了滩水。 “去家里让四姨给你换条新裙子,我们一会要去给爸爸送饭。”秦溪又说。 下一秒,平平立刻抛弃了刚才?一起玩泥巴的活该,像只蝴蝶似地飞进了家里。 安安叹气,一脸凝重地跟着姐姐进了屋。 盆里的狗:…… 秦溪叹气,卷起袖子接过给狗子洗澡的工作。 反正无论如何最后都是她的活儿。 秦溪洗狗,柳雪花就抓了瓜子坐在门口边吃边闲聊。 那嗑瓜子的动作,让秦溪不由?想起了李秀兰。 不知?是不是到了年纪就会觉醒嗑瓜子的血脉,就连她也被柳雪花和杨金花带得没?事就抓一把瓜子磕。 “江姐的运输公司什么时候开业?” “下周五,她还在咱们店里订了十?几桌招待公司员工。”秦溪回。 “我一直认为咱们三个里你应该是最先当?大老板的,没?想到……竟然是江姐。” 江柳燕才?是三人中?真正的女强人。 和付庭云的合作她最积极,接下来还顺势成立了运输公司,第一笔固定生意就来自四海海鲜店和报刊亭小吃店。 现在,也是手下有几十?号人物的江总了。 秦溪笑:“还说我呢!你怎么回事?” 海鲜市场开业后,作为股东之一的柳雪花只要在家躺着就能?分?钱,加上这几年在各处投资的房产,那可是妥妥小富婆一枚。 没?想到她还是要继续留在小吃店里端盘子打杂,成天忙得不亦乐乎。 “你个大老板都没?歇,我哪敢歇,还指着包吃呢!”柳雪花笑道。 这句当?然只是玩笑话?,不过包吃绝对出自真心,吃饱喝足也是生活很重要的一个盼头。 至于海鲜市场规模扩大后,身家会有多少,柳雪花还真没?细想过。 “只要你高兴就成。”秦溪笑。 乌糟糟的狗子在两遍洗发膏清洗后终于露出金色卷曲的本来面貌。 活该伸长了舌头,好似觉着玫瑰花香味的洗澡水很香,作势就想去舔两口尝尝。 秦溪一把拽住狗子耳朵,好不容易才?阻止傻狗犯傻。 “分?店那边准备得如何了?”柳雪花又问。 “人都招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培训两天就能?正式开业。”秦溪回。 罗三哥是铆足了劲要好好展示一番才?能?,分?店招聘服务员的事比秦溪还上心。 一个大堂,一个后厨,秦溪给予了林大厨和罗三哥充分?的择人权。 “晚上我跟着去瞅瞅,顺道看一看我那套房子装得咋样了?” 十?来分?钟时间,秦溪洗完狗子,李雪华小凳子面前也落满了瓜子壳。 短暂而随意的休息随着客人来到而暂停。 *** 寿北市,二分?厂街。 “老板,你来了!” 刚走到分?店门口,就见罗三哥正指挥着服务员往门匾上挂着红布。 今早正式开业之后,红布要由?秦溪拉下。 其实店名并没?有半点新意,直接沿用了报刊亭的名头,只是小吃店改成了餐厅。 秦溪笑着冲几人点点头,走进餐厅。 “老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动的?我现在就叫人改。” 镂空雕花的气派大门比原先扩大了两倍,尽量保留了木头原色,闻着有淡淡的桐油香。 修建时保留了一进厢房的两层结构,二楼是一排包间。 檐脚高高翘起,似是展翅欲飞的雄鹰,白色灰泥墙结合了浅红屋瓦。 房檐下还挂了两盏红灯笼,各种颜色交织而成很是光彩夺目。 大门进去就是一面照壁,前方?是个小小的鱼池,几尾红色小鱼在荷叶下缓缓游动着。 绕过影壁,才?是面积三百多平的大堂。 大雪过后,院子受灾严重,几乎要等于全部重建。 秦溪请付庭云专门介绍了个海市设计师,重新设计了餐厅内部的风格。 所以一走进大堂,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宽敞明亮,而是微微有些暗。 两边的靠窗餐桌都用中?式格栏简单隔断,通道上也都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红色灯笼。 餐厅装修好后,秦溪第一次踏进来,着实被这超前的设计理念吓了一跳。 风格统一,氛围高档,而且把灯光运用到了极致。 所有的灯从港市运来,家具定制,加上布置完成,只用了短短八个月。 当?然,设计费和装修费也同样不俗。 穿过大堂,仿佛立刻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上千平的院子小桥流水,花草树木各有意趣,十?几个亭子坐落在院子中?。 要是说大堂里让人朦朦胧胧氛围感?十?足的话?,院子里吃得就是个放松。 东西厢房都加盖了一层,全用作了大小包房,也是统一的中?式风格。 设计师实地勘察过现场后提出不要破坏院子的整体性。 也就是说,当?初合二为一的两个院子只能?用做用餐部分?,厨房需要另找地方?。 还好当?初秦溪把隔壁院子一起买了下来,摇身一变后成为了厨房和员工宿舍。 穿过两个院子中?间的拱门,沿着甬道往前,就是后厨和仓库的位置。 原先主人搭建的两层正房现在改成了员工宿舍。 “老板,林大厨说烧汤的水要回朝霞街去拉泉水,还有就是咱们员工中?没?人会打理花草。” 罗三哥跟秦溪报告着这几天适应下来发现的问题。 秦溪点头:“你和林大厨商量着来就行,请款找罗老师。” “今天中?午付总预定了两个包间,需要特?殊打折吗?” “免单吧,就说是我为了感?谢他的帮忙,再给包间里送两瓶好酒。”秦溪笑。 餐厅能?那么快开起来,付庭云帮忙不少,秦溪早该好好请他吃一顿。 再说了……装修钱还是从他那赚来的! “那大海叔中?午请客的菜您看要怎么安排……” 秦溪新店开业,秦海夫妻按照以往习俗,肯定是要请院里的几家人来庆贺一番。 只不过…… 秦海夫妻也并没?有来过分?店,他们都不知?道这个餐厅究竟是什么样的。 *** 曙光电缆厂。 虽然时逢周六,但由?于厂子里效益连年下降,周六车间里也不用值班,院里的人几乎都在家。 外界时光匆匆,却唯独好像在厂子生活区里放缓了速度。 每个院里依旧熙熙攘攘,为了争夺一间屋子,吵得老死不相往来。 自从秦家搬离大杂院,厂里的领导给秦海做了多次思想工作,最后勉强收回了两间屋子给其他人住。 剩下的两间屋子秦海租给了一对在三林巷摆摊卖烧饼的年青夫妻。 所以如今这座大杂院,住得人那比以前还多了。 秦海和张秀芬在秦溪出门后也骑上车去了大杂院。 一是收下个月的房租,二就是请院里的老邻居们到分?店吃饭。 人还未到,车铃就先响了起来。 吴建国?坐在门口喝着稀饭,正跟刘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秦海一走,吴建国?唯一能?说上两句的只有刘科,至于其他几家,都叫李秀兰那张碎嘴子得罪了个遍。 就是新分?到他们院里来的邻居,那婆娘也上赶着跟人吵过架。 所以别看现在院里人多了不少,很多时候倒显得越发冷清起来。 “大白天的你们两口子咋来了?” 吴建国?激动地喷着稀饭,见到两人比见到自家亲戚那还高兴。 李秀兰看得不爽,忍不住开口就阴阳怪气了句:“怎么?被姑娘从大房子赶走,要搬回院里来住了!”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张秀芬回。 别看两人不对付,可嘴上说得话?其实都没?往心里去,张秀芬说完嘴角还挂着笑意。 李秀兰被骂了一句,好似也终于开心了起来,赶忙搬了两个板凳出来。 “不是被赶出来了,那来院里干啥?” 听到动静的乔珊和刘娜也从屋里走出来。 大家都自然地坐到一起,像以前那样说起来话?来。 “三妹的饭馆开了个分?店,中?午请你们去凑个热闹。”秦海乐呵呵地开口。 “分?店是啥?”李秀兰就没?听说过分?店是啥玩意儿,只是从字面上琢磨了片刻后接着问道:“难道是又开了个小饭馆?” “差不多就那意思!” 现在还基本没?有分?店连锁等说法,秦海也是听秦溪这么说才?记了下来。 其实说白也就是再开了一个饭馆,名字和上一个饭馆相同,那就叫分?店。 “秦溪可真有本事,这才?多久就开分?店了!”刘科由?衷惊叹。 “不送礼我就去,送礼去干啥!”李秀兰吐出瓜子壳,没?好气地撇嘴。 看她不开心,那张秀芬就满意了,笑呵呵朝几人挥了挥手。 “不送礼,就是大家凑到一起高兴高兴,中?午随便吃点喝点。” “那还差不多。” 李秀兰斜眼瞟着张秀芬穿着的橘红色女士西装,心里差点酸得直冒泡。 明明以前日?子过得比她差远了,那时张秀芬连瓜子都舍不得买。 后来还因为花几百块从公安局领回姑娘成了厂子里的笑话?。 可短短几年,看看人家那日?子过得…… 买了新房,姑娘儿子都有出息,听说就连没?结婚的秦雪都买了房。 大家都笑秦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四姊妹互相拉扯,日?子都越过越红火。 李秀兰也想三个孩子中?谁能?出息,让他们老两口也搬出大杂院住上自家的房子。 吴娟虽说和家里终于联系上了,但也是在打工,日?子过得比他们还紧巴。 二儿子到现在还是条光棍,因为父母催婚,连家都很少回了。 至于吴慧,日?子倒是过得蒸蒸日?上。 可那姑娘跟他们老两口不亲近,平时连电话?都很少打,更别说帮扶兄弟姐妹。 家里这么一堆破事,李秀兰平时都不敢去细想,一想起来就愁得没?法子睡觉。 偏偏又让她瞧见了春风得意的张秀芬。 不就是开个小饭馆吗……用得着狗尾巴都翘到天上吗! 李秀兰心里不服气的想着。 吴建国?倒是没?媳妇儿那么多想法,秦海说完就立刻放下碗要去帮忙。 “饭馆开业肯定要人帮忙,咱们这些叔叔婶婶能?帮的都去帮帮。” “别急!”秦海摆手,指了指身前的小板凳:“秦溪说店里已经请了人帮忙,咱们到点去吃饭就成。” “还请了人啊!”刘科再次震惊。 “那你这么早来大院里有啥事?” 说中?午吃饭再去,可现在刚八点多,距离午饭时间还长着呢。 “在家没?事可做,还不如来这和你们说上几句话?打发时间。”秦海道。 张秀芬说:“来接我大哥大嫂,和他们说了在这碰头。” 连大院里邻居都邀请了,亲哥哥一家当?然不可能?忘记。 只是谁都没?料到,和张友明同来的还有外甥女张超英。 出了那件事后,秦海怎么都没?想到张超英竟然还有脸去秦溪新饭馆吃饭。 当?时要不是上错了床,黎书青和秦溪的婚事早被搅黄了。 秦海觉着诧异,张秀芬更是直接没?给她好脸色,面对张超英热情到近乎有些讨好的特?意亲近也还是冷脸以对。 一行人前往二分?厂街时,张超英还特?意搂着张秀芬的手臂。 这种面上的亲近,终于在来到餐厅门口时瞬间碎裂开来。 秦溪出来迎人,正巧与那双阴毒寒冷的眸光碰了个正着。 “这叫小饭馆啊?” 高大门头,气派装修,哪里是吴建国?印象中?小饭馆的摸样。 门前整齐站着的五个服务员,连衣服都是统一的。 还没?进门,大家就好像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 刘娜和方?思思则完全感?受不到大人们的惊诧,看到秦溪就激动地扑了上去。 抱着秦溪一声一声的姐姐叫个没?完。 “爸妈,先让吴叔叔他们进去坐下再说,后边来人了。”秦溪笑。 餐厅门口,几辆轿车陆续停下,付庭云首先下车冲秦溪招了招手。 赶忙有服务员上来领着秦海他们进入餐厅。 让秦溪都觉得超前的装修遇上从来没?见过的大院众人,大家唯一能?说出来的话?除了“哇 ”之外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词来人。 虽然秦溪没?有安排,服务员还是很有眼色地给几人安排到了花园里。 “老天爷!我活了几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饭馆,放在以前,那可是大户人家才?能?住的屋子。” 不管花草树木还是亭台楼阁,吴建国?看得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就是亭子里的桌椅板凳,都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皮的吧?“刘科叹,撑着椅子表皮弹了弹。 “你们瞧这桌子下还雕了花儿!” 桌子看似是玻璃桌面,可玻璃下的木桌上还雕刻了幅画。 “你们两口子藏得可真深,就这还说是什么小饭馆!我看就是外贸宾馆都没?你这好。” 看完桌子,吴建国?又研究起椅扶手上的雕花。 秦海和张秀芬此刻的诧异其实并不比其他人少,进来后那一双眼珠子就没?停下来过。 院子从买下来起他们就没?来看过一回,只是听说秦溪又买了间屋子。 一间屋子…… 谁知?道竟然是大的得汽车自行车转悠的“一间”! 猛地,秦海和张秀芬又同时想起,秦雪买的铺子和秦溪是挨着的! 那不就也是“一大间”? “我们也是头回来这,上哪骗你去!”秦海笑盈盈地摊手,说完也忙着研究桥下的水究竟流向?了哪里。 一桌人中?,唯独艾红高兴不起来,但这并不是她羡慕亦或是嫉妒。 目光在屋里豪华的装修上扫过后,最终落到了同样在四处张望的张超英身上。 桌下的手轻轻扯了张友明,有些担心地抿了抿嘴。 自从张超英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来的时候,他们夫妻就一直担心女儿又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 现在看着,安静得更叫人担心。 第85章 随着流水声?, 秦溪和付庭云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我先去和家人打个招呼就来。” 在餐厅进?门前,付庭云就说有?事要找秦溪商量,随同而来的几人也都是为此而来。 先把付庭云几人迎进了亭子坐下, 安排罗三哥上?茶, 才慢吞吞地去了一号亭子。 服务员有?些?尴尬地还站在一边。 刚才大家看得太兴奋, 他?都不好意思出声?打断,这么半天一道菜都没点。 “让林大厨看着置办一桌就成。”秦溪说。 服务员终于松了口气?走远。 “大家吃好喝好,要是想吃什么菜再点。”秦溪先跟院里的叔叔婶婶们一一寒暄了番, 目光最后落到张超英脸上?微微顿了下,勉强笑笑叫了声?:“超英姐。” “恭喜你啊!” 同样略显勉强的恭喜,连嘴角笑容都显得有?些?僵硬,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很是牵强。 两姐妹关系不好,肯定私下里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认认真真看热闹的吴建国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这其中还跟他?有?关系呢! “听舅妈说你要结婚了,我才是该恭喜你!” 结婚的事是舅妈艾红亲口所说, 可张超英却有?些?神色不宁, 目光闪躲中无意间飘向了吴建国和李秀兰、 看来传闻中有?正经工作的女婿,多?半就是还没和吴娟离婚的刘学民。 秦溪略一迟疑,半带着轻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专门问起方思思和刘娜的学习成绩。 刚升级为家长的秦溪, 现在面?对孩子时也和华国大部分家长一样总是从学习问起。 俩孩子不出意外地扭捏着不想回答。 “乔珊姨的这件衣服衬得你真年轻……” “我再让服务员送点酒来, 吴叔叔和爸都喝点, 反正今天也不上?班。” “方婶子多?吃点。” 挨着挨着都客套完,秦溪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妈妈!” “妈,四姨骗我吃辣椒。” 刚出亭子, 两道跑得极快的身影从院墙那边突然?冲了出来,边跑边眼泪乱飞。 一看平平红彤彤的脸蛋, 秦溪就知?道傻孩子又被秦雪坑了。 每天上?一当,当当不一样,偏偏还不长记性。 “妈妈,好辣!” 秦溪弯腰接住扑过来的胖娃娃,稍微不注意,竟然?被冲得趔趄了两步。 “辣你就喝点水啊?” 秦溪把人抱起来,顺手把斜跨着的水壶打开喂她喝水。 人小腿短跑得慢了许多?的安安这才赶到,一来就扒拉着秦溪的裤子也非伸手要抱。 秦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随身携带着两个“小包袱”,走哪跟到哪。 一手抱着一个,看了眼嘻嘻哈哈跑来的秦雪。 “我有?点正事要谈,你先带孩子去妈那边。” 有?时候,秦溪严重?怀疑平平和秦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莫名的磁场吸引力。 前脚刚被坑哭了,后脚秦雪伸手,立刻就笑眯眯地扑了过去。 倒是安安更认人,死活搂着秦溪脖颈不松手。 最后秦溪只能抱着他?一起去了付庭云那边。 大杂院这边,过了最先的好奇劲儿,众人不知?怎的都有?些?局促起来。 “这么贵的桌子,玻璃不会被磕坏吧?” “我原本还想问问秦溪这椅子哪买的?坐着可真舒坦,现在一想还是算了吧……” “咱们吃这一桌得花多?少钱,一个月工资够吗?” 尴尬的气?氛在两个孩子突然?冲出来后一缓,家长们聊得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向了孩子。 “秦溪是给?这两娃娃吃了些?什么好东西啊,咋长这么快?” “你看老二,不是才两岁多?,怎么那么高?”李秀兰比划着安安的个头,远看好像都到她大腿那么高了。 再看平平。 小姑娘……脸蛋上?的肉跑起来都会动。 随后,大家的目光又追随着秦溪慢慢走向了角落的亭子里。 秦雪逗得平平哈哈大笑,两人关系相当好的抱在一起走进?了亭子。 “爸,妈!” 秦雪大大咧咧地跟大家都问好了一遍,最后轮到张超英时,只是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她比秦溪直接得多?,抱着孩子一屁股坐下。 “超英姐会来我可是怎么都没想到。” 说完,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头:“说起来我还忘了告诉舅舅舅妈一个好消息。” 张友明笑:“什么好事,说出来让舅舅也高兴高兴。” “我三姐夫升任项目主?任了,现在接手了一个医药集团的研究项目,每个月工资近万呢!” 医药公司和国家合作的项目,光是工资外还有?许多?可观补贴。 近万的工资,寿北所有?企业单位加起来都估计没几个人能做到。 而且秦雪要说得还只是开头,接下来她还列举了各种黎书青会得到的各种福利。 高尖端人才家属,以?后就是去医院看病,全程都是免费。 秦溪不屑得在别人面?前显摆,那就由她这个妹妹来。 张超英不是说秦溪命好才嫁得好吗! 那……就让她嫉妒个够。 说了一气?后抓起桌上?的瓜子剥了两颗喂给?平平,接着话锋一转。 “要真说起来,我三姐赚得比三姐夫还多?呢!”目光重?点落到张超英脸上?,食指一挑,颇为得意:“这间餐厅光是装修就花了十几万,能赶上?姐夫一年的工资了!” “……” “你们看,那个付总今天就是来找我姐谈生意的。” “……” “你三姐……”张秀芬嘴巴张张合合好几回,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超英姐,听舅妈说你要结婚了……” “没有?!我妈听错了” 这回,张超英否认得及其干脆。 艾红眼眸中的担忧更加深了几分,女儿脸上?虽然?挂着笑,但是桌下的手都被自个儿掐出了红痕。 “超英表姐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非常优秀的表姐夫,舅妈你说是不是?” “还是秦溪最有?本事,我哪敢跟她比。” “我三姐可不敢超英姐比,她第一次处对象就结婚了,凭得全是运……气?。” 秦雪把张超英当时说秦溪全凭运气?的话如数还给?了她。 张超英:“……” 两人的“较量”中张超英抢先败下阵来,讪笑两声?,算是主?动结束了谈话。 秦雪也不再乘胜追击,又笑嘻嘻地逗起平平来。 紧捏着一只手变成了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快要喷涌而出。 菜一道道送上?了桌,摆盘精美香味四溢,无不引得人胃口大开。 可现在的张超英没有?半点食欲。 透过菜飘出的热气?,死死盯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秦溪。 她坐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显得是那样游刃有?余。 同样的亭子,同样的桌子,张超英却只觉得两边像是隔了条鸿沟。 自己?虽然?没考上?大学,可也比秦溪那个中专生强。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开这么高档的餐厅,自己?却要四处打零工生活。 以?前相亲时,父母和媒人都说要门当户对,不要眼高手低。 可张超英不懂,那为什么秦溪能找到黎书青那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干部子弟。 张超英垂眸看向自己?细长嫩白?的双手,嫉妒如烧开的油翻滚得快要溢出来。 要是此时秦溪能听到张超英的心声?,肯定会告诉她四个字。 本末倒置! 张超英只看到了结果,却不看过程。 那样直白?而赤裸裸的眼神,就是离得如此远的付庭云也有?所感应。 “那是你的亲戚?” 往一号亭子微微偏转了下头,付庭云笑问。 “表姐。”秦溪跟着无奈笑了笑。 “眼神不善,以?后小心点。” “好。” 简短几句,两人就结束了对话,齐齐看向同样在低声?交谈的几人。 坐在中年的大肚男人是港市餐饮商,此次前往寿北,主?要是为了考察本地发展情况,并且选址连锁餐厅位置。 他?们对秦溪那几座暂时还没装修的老院子很有?兴趣。 他?提出想买,秦溪只说可以?卖,但不是用钱交易,而是以?地换地。 当然?,男人刚拍卖到块地的消息是付庭云刚才“随意”提了一嘴才知?道。 看三人好像还没做下决定,付庭云便又微微侧了身子跟秦溪低声?聊起来。 “你要买西郊的地干什么?” “那你提西郊的地干什么?”秦溪反问。 “前几天我们酒店刚谈下了跟市政府的一笔合作,其中经济开发区的选址就在西郊。” 之所以?付庭云暗戳戳“提醒”秦溪,港市三人没什么反应,那是因为连他?们也不知?道这其中的规划。 港市商人姓陈,所经营的餐厅是一家连锁烧鹅酒楼。 而他?之所以?拍下西郊那块地,其实是为了办养鹅厂,成为他?们进?军内陆餐饮市场的基地。 可知?道规划的付庭云肯定那鹅厂注定开不起来。 寿北紧随深市进?行的第一次土地拍卖,其中有?许多?方面?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文件准备得也相当简略。 可其中最后那一条土地建设项目需符合市政规划就不可能因为一个养鹅厂而更改经济开发区选址。 陈老板拍下这块地其实算是歪打正着。 他?和陈老板连朋友都算不上?,当然?不可能提醒。 否则秦溪提出以?地换地,陈老板又怎么会动心,和两个助理还认真讨论起来。 要是知?道那块地会成为经济开发区,恐怕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让给?我了?” “要是你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那这钱只能我来赚了!”付庭云眨眼。 这句真是玩笑话。 其实说白?了……秦溪拿下的只是一小块地,真正的大头他?已经装进?了口袋。 陈老板三人或许以?为秦溪他?们听不懂港市话,所以?讨论时并没压低音量。 而特意压低声?音的秦溪和付庭云说得是寿北话,这三人才真正是听不懂。 秦溪他?们是一边听三人激烈讨论,一边先聊着。 “经济区这块地纯粹是投资,但我还真有?事想问你。” 秦溪发现,付庭云好像认识不少规划局的人。 接下来一周的订餐都是和某某局长某某主?任的酒局。 她眼下还真有?想请付庭云帮忙的事。 “一顿饭换一个问题。” 安安好像对混血的付庭云很感兴趣,刚吃了块饼的小油手伸过去点了下人家鼻子。 点了一下不够,又想去扯长得能扇风的睫毛。 “两顿。”秦溪笑,赶忙抓住平平作乱的手。 付庭云对孩子还算包容,竟主?动拿起纸巾帮安安擦干净手。 “有?什么事想问?” “我想买块地做个小农场,短时间内不会开发,离寿北又比较近。” “你想学陈老板?开自己?的餐厅专供!” “嗯!”秦溪笑,和付庭云聊天就是很简单,不用特意解释许多?。 陈老板的养鹅厂给?了秦溪启发。 食材无疑是餐厅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许多?老式经典菜色对食材都有?特殊要求。 例如刚端上?来的这道瓦罐鸡汤,别看菜名听着很简单,鸡一定是要没下过蛋的小母鸡。 老了炖出来肉柴,时间短了鸡汤味又不浓郁。 要是有?自己?的供应地,对品控把握会更加系统直接,也不会让餐厅采购被林大厨为难地抓耳挠腮。 没下过鸡蛋的小母鸡,采购上?哪知?道去…… 他?又不能守着鸡,还不是养鸡户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还真有?。”付庭云笑:“那块地距离你家不远?” “拥军巷?” “没错,拥军巷后边有?块两万多?平的地,因为地理位置……” 付庭云刚想解释,却突然?被对面?终于商量出结果来的几人打断。 陈老板一脸为难地看着秦溪。 “虽然?说我拍得那块地在西郊,可面?积有?两万多?平,你那三座院子加起来就两千多?平,这差距……” 秦溪笑。 “陈老板不用到处看,就去我餐厅二楼的包间随便往外看看,你就知?道值不值了!” 要真按照眼下双方的发展前景来说,秦溪这几座院子价值绝对超过郊区那块地。 况且……那块地还有?五十年的使用权限。 陈老板听罢,立刻站了起来,还真打算上?楼去看看。 秦溪让罗三哥带三人上?楼。 她继续问起付庭云刚才没说完的话。 “拥军巷背后那块地位置太特殊,招标时不能盖高楼,怕影响部队大院的采光,更不能修建工厂……” 因为住在拥军巷里这些?人身份特殊。 就算那块地的位置非常优越,也在诸多?限制下全都打了退堂鼓。 招标会上?,那是唯一一块流拍的土地。 而秦溪说的农场,无疑完美适合了所有?条件,说不定还能以?极低的价格拿下。 改革开放才开始没几个年头,现在的经济行业大多?围绕着商业,农业这块还是个白?板。 但随着经济发展,未来的农业肯定和国外一样变成很重?要的一环。 吃饱穿暖之后,吃好喝好必将?成为更高追求。 付庭云是真佩服秦溪这种天生的超前商业眼光,就算初衷只是为供应餐厅,却又走上?了一条他?相当看好的路。 既然?是看好,作为商人他?当然?立刻想到的就是……合作。 秦溪怔了下,然?后“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你可真不愧是个成功的商人。” “如何!还是拒绝?” 海鲜市场项目要不是江柳燕极力促成,秦溪恐怕会就此揭过。 可这回,秦溪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地点了下头。 “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轻轻握了下收回,付庭云还处于有?些?没反应过来的状态。 “怎么那么轻易就同意了,我以?为你又要回去想十天半个月,然?后委婉的拒绝我。” “找靠山啊!” 虽说外公外婆已经是相当有?重?量的靠山,用他?们人脉也能办下来许多?事。 可长辈们艰苦朴素了一辈子,最讨厌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不到万不得已秦溪不会动那个念头。 付庭云就不一样了。 他?结交各种人物,为得就是为生意开道,利用人情办事再正常不过。 秦溪连进?拍卖会的资格都没有?,想要拿下那块地就是天方夜谭。 显然?,付庭云可以?! “算你诚实。”付庭云摇头轻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都合作过一回了,流程咱们都熟悉,等商量下具体细节之后咱们再谈。” 秦溪不置可否。 “他?们下来了,看表情相当满意,还可以?压压价。” 付庭云冲几人笑着摆摆手,嘴里同时吐出了要狠狠坑对方一场的打算。 “奸商!” 秦溪笑得同样和煦。 “秦老板,我们同意换地。” 一坐下,陈老板就立刻开口道,满意的表情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压下去了。 这会儿,换成了秦溪面?露难色,没有?立刻回话。 付庭云轻咳两声?,歉意地冲陈老板说道:“我刚才跟秦老板聊了几句,无意间说到中心公园边要建个步行商业街。” “……” 意思很明白?,秦溪不知?道前觉着对等,可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觉着亏了。 付庭云又跟着说道:“两边都是我朋友,要是不留神坑了哪边都不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先看向陈老板:“要不你们再补点。” “你也让点,以?后都是朋友,说不定还要经常来往呢!”这句话是冲着秦溪说的。 秦溪抬头,最终是悠悠叹了口气?:“说少抵一座院子确实不厚道,要不陈老板再补点?” “要不老陈就用酱油厂旁边那栋房子来抵?” 陈老板一 听,刚才还怀疑付庭云和秦溪联合坑他?的疑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酱油厂旁边的房子…… 那就是个非常老旧的社区,四周三座厂子包围,不管做什么买卖都做不走。 那座房子是被人坑了才买下来,到实地去看过后,悔得直拍大腿。 现在能把这块“鸡肋”脱手,他?还求之不得。 感谢地瞅了付庭云两眼后,陈老板一脸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下来:“就当跟秦老板交个朋友了!” “我也相信付总,就不必去看了,看陈老板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过户!” “下午我就派人回去拿资料,咱们早办早了!” 一桌五个大人,每个人都在笑。 笑容极其相似,但所笑的意思却天南地北。 饭吃到一半,陈老板三人已无心再坐下去。 满桌珍馐在前,对他?们而言也就是味同嚼蜡,根本尝不出半点味儿来。 秦溪可惜了这一桌好菜,继续留下来大快朵颐。 付庭云吃饱喝足,慵懒地靠上?椅子后背,这才开口问起:“就不问问为什么要你买那栋房子?” “何必细问。”秦溪给?安安擦干净油汪汪的嘴,似笑非笑:“能让你付总记下来的房子,肯定有?它的价值所在。” “还是你聪明。” 付庭云抻了个懒腰,几步走到亭子外边,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才解释起来。 其实介绍陈老板买那栋房子的人根本没害他?,相反人家就是因为当他?朋友才稍微指点了那么一下。 可惜啊……陈老板地道港市人,从小接受国外教?育长大的人。 他?哪懂得一栋可堪称古董的宅子有?多?少潜力。 陈老板对付庭云抱怨连天,一气?之下还跟介绍房子那人当场绝交了。 要是心眼子大点多?问两句,何至于让付庭云看到那座宅子。 宅子看似老旧肮脏,但屋里的木梁都是用得紫檀木,还有?那些?腐朽破败的门窗,也大多?是黄花梨。 眼拙的人,不配拥有?那些?好东西。 不过对付庭云来说,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意思,所以?没必要花心思拿过来。 不过对秦溪来说就不一样了。 付庭云记得秦溪的外婆对此颇有?研究,日后就算出手,也更方便找到识货的人。 使劲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后,付庭云突然?提高了音量。 “就算你不想留着,转手出去至少也能赚个几十上?百万。” 那样轻松简单的语气?落到刚从厕所回来路过的张超英耳中,就和几十上?百块一样。 好不容易压下的嫉妒又瞬间被这句话轻飘飘地掀了起来。 心中的风浪终于是将?她所有?理智都淹没,看向秦溪的眼神只剩下了纯粹的恨。 付庭云嗤笑一声?。 “你可要小心些?了,阴沟里翻船的大有?人在。” 秦溪无奈点头。 就那明晃晃的怨毒眼神,就算秦溪不惹她,相信也会有?麻烦主?动跑来。 怀里的安安这会儿变得很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张超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溪耸肩。 整颗心都被恨意所占据的张超英根本没听到两人在说她。 埋头走回一号亭子坐下后,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悄悄打探起院子的四周。 她在看每条路通往哪。 殊不知?已经有?好几双眼睛其实都在看她。 秦溪和付庭云早注意到了她,秦雪是一直都在关注着。 而让所有?人都忽略的一道目光,来自看似在院里玩耍,其实一直看着一号亭子的安安。 第86章 报刊亭小吃店。 依靠在门口的柳雪花看到秦溪停下自行车, 忍不住撇了撇嘴:“你还是去学学驾照吧。” 秦溪充分认同她的这句话。 从二分厂街骑车回朝霞街要整整四十分钟,经过电影院那段路时颠得人肠子都能打结。 “我打算明天就跟江姐说。” “那我也?下班了!” 店里的人早已收拾完下班,柳雪花就是等着?秦溪回来说一声。 既然秦溪已经回到店里, 也?就顺利卸下看店的责任, 回去拿了包就打算离开。 刚走了两?步, 又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没说,赶忙跑回来特?意提醒。 “那个张超英也?跟着?你爸妈回来了,你小心点。” “她?” 秦溪一边点着?头, 锁好店门,又特?意把后?厨的门也?锁了。 刚才从餐厅离开前,并没听说张超英有事,为什么要专门跟着?张秀芬跑这一趟。 想了想,秦溪没喊上在后?院玩耍的两?个孩子直接回家,而是步子一转回到了店里。 给家里去了个电话,说今晚就在店里吃饭。 交代完后?, 秦溪这才回了秦家。 “姑姑你要在秦溪那帮我多少?点点好话, 我是真改好了,以后?绝对老老实实上班。” 还没到客厅,秦溪就听到了张超英一连串的保证。 艾红在旁边也?帮女?儿说好话, 为以前的不懂事道歉。 赵秀芬没没表态, 不过看她竟然把人带回来秦溪就知?道爸妈还是心软了。 好不容易认回亲大哥, 张秀芬最终还是想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亲情。 “以后?老老实实做人, 再也?别去干那些见不得的人事了!” 秦海的声音听起来有也?已软和?下来。 “那姑父你帮我跟秦溪说说……” 为避免秦海真答应下来,秦溪轻咳两?声,适时走进了客厅。 “超英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何必让我妈代传。” “你咋回来了?”秦海奇怪,抬头望她身后?看了眼:“我以为书青也?跟着?来了呢?” “我听说舅舅来家了, 特?意回家来看看。”秦溪笑。 “那俩孩子呢?” “在院里跟狗玩。” 秦溪顺势坐到张超英对面,又接着?问了遍:“超英姐?” “我想着?能不能到你店里当个收钱的?我算账利索!” “超英姐说笑了,你一个高中生来饭馆当什么服务员啊!再说了舅妈不是说你还在准备高考,我可更不敢雇大学生来端盘子洗碗。” 张超英问收银,秦溪就特?意强调端盘子。 下一句托词都已经想好了,没想到张超英竟然没接下去,只是一脸遗憾地叹了声气。 接下来,张超英再没提一句工作的事。 跟张秀芬说起了哥哥的对象,又说起她复习准备考试的事。 从下午硬是聊到了天黑,张秀芬站起来说要准备做饭。 中午在餐厅里大家都没敢放开了吃喝,晚上张友明和?秦海要好好喝两?盅。 秦溪继续坐着?,就想看看张超英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下班回家没瞧见秦溪,又骑车赶到小吃店的黎书青。 “你怎么来了?” 高大的青年一手抱着?安安,一手牵着?平平,背着?光慢慢走进了屋里。 “爸,舅舅。” 黎书青坐下来,偏头躲开平平抓眼镜的小手,右手先抓住秦溪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 这是结婚后?他的下意识动作,无论坐着?站着?就得先牵手。 安安好奇看着?爸爸妈妈握在一起的手,非要把自己小手塞进两?只手中。 平平见状,也?想要加上自己的手。 秦溪想抽回来,黎书青不放,两?只手提起落下,提起落下,故意逗着?孩子们。 当然也?没忘记温声回答了秦溪的问题。 “外公外婆都去尹爷爷家吃饭了,我一个人在家没地方吃晚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句话用来形容眼下的黎书青简直再合适不过。 没结婚前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了几?十?年,那时的他从来没觉得家里冷清过。 相反,他还非常享受与病人交流一天之后?难得的清净。 可现在,回到家没看到秦溪身影,没有孩子们的笑声,家里空荡荡的让人半秒都待不下去。 回家连钥匙都没放下,又转身关上门离开了家。 房子之所以能称为家,那都是因为……房子里住了家人。 “你来得正好,晚上跟你舅舅喝一杯。”秦海乐呵道。 “自行车上还有两?瓶好酒,是我大舅专门送给外公的好东西,今天专门带来让爸和?舅舅尝尝。” 黎书青这才放开秦溪的手,转身出去拿酒。 两?个孩子立刻跟小尾巴似地追了上去。 秦溪发现,自从黎书青来后?,张超英好像连一句话都没说。 跟刚才那副口若悬河的模样相去甚远。 好奇地往那边一瞅,张超英此刻竟然是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不时抽动的嘴角透着?股犹豫和?纠结。 这种表情一直持续到了吃饭。 秦海和?张友明都有些喝高了,两?人自说自话,又有来有往地回忆起以前的艰苦日子。 吹到天色已深,菜上都凝了层油都没有半点结束的意思。 “今晚你们就别回去了,都在家住。” 秦海大着?舌头,非要跟张友明继续聊天。 张秀芬被吵得烦躁,让秦溪别在这浪费时间,早点带孩子回家去睡觉。 谁料,秦溪和?黎书青也?要留下来过夜。 “明天书青上早班,现在回去有点晚了。”秦溪说。 反正家里一直有她们两?口子的房间和?衣服,只要给外婆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成。 “不回去也?好,晚上秦雪回来你好好训训她。”张秀芬扶着?秦海,上楼前顺便告了秦雪一状。 秦溪说好,目送父母和?张友明一家三口上了楼。 说实话,今天从张超英出现到这,秦溪都没看懂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越是不显,秦溪就越觉着?不安。 *** 入夜,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进入了寂静之中。 皎洁月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洒入房间中,让所有东西都好似镀上了一层银光。 在身旁几?道清浅的呼吸声中,秦溪猛地睁开了眼睛。 偏转脑袋往门口看去,一片黑暗中,果真有细微声响渐渐传来。 秦溪的房间就在一口楼梯口,正对侧院通往小吃店的院墙。 虽然那声音已经放得很轻,却还是足以清晰传入故意开了条门缝的房间。 秦溪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而且会选择大半夜行动,多半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戏码。 脚步声经过房门有一瞬暂停。 好似等了片刻,确认房间里没有动静之后?,才继续往屋子外走去。 她走得很小心,所以每一步都很慢,秦溪等了好一会才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 汪——汪汪—— 秦溪往房间门口看去,活该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一个劲儿地朝门口狂吠。 屋外的动静消失了。 秦溪在黑暗中坐起来,冲狗子招了招手。 活该呜咽两?声,甩动尾巴欢快地冲了过来,在秦溪掌心边蹭了又蹭。 而活该的叫声也?惊醒了黎书青。 黎书青身体刚有小幅度的动作,秦溪赶就捂住了他嘴,做了个嘘的动作。 黎书青点头表示知?道,秦溪这才松开手。 两?人在黑夜中屏气凝神地听了会,轻轻的嘎吱声终于响起,这才松了口气。 秦溪赤脚下床,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去。 果然是张超英。 她披散着?头发,走到院子中,左顾右盼地四处望着?。 月光下,一张狰狞的脸如此清晰。 确认房子里没有任何响动,这才双手叉腰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臂。 “怎么是她?”黎书青很吃惊,又有些疑惑:“大半夜的她在干什么?” “为了接下来的事活动身体吧。”秦溪说。 睡错床的事黎书青还不知?道,所以对张超英他并没有多少?恶感。 只是个不太熟悉关系不太亲近的表姐而已。 几?秒钟后?,张超英活动完了,突然伸手从兜里拿了包什么东西出来在月光下展开看了看。 又犹豫了片刻后?,再从兜里拽了一包出来。 静静把两?包东西捏在手心,径直走向了小吃店后?厨的位置。 秦溪转身,也?跟着?走了出去。 秦溪和?黎书青都没跟太近,就站在家里的院墙边,默默望着?她在厨房门口徘徊好几?分钟。 还好下午多了个心眼把厨房门锁上了。 所以张超英在门上摸索半边都没能进去,低声咒骂了句脏话后?,又转头四处搜寻起来。 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黄金厨房边的两?口大缸上。 那两?口缸是专门储存泉水,方便泡茶烧汤要用又要去挑。 白?天用了大半缸,应该还剩了一点缸底。 站在岗前看了会,一个包东西展开,看不清颜色的粉末洒下。 又默默地等了几?秒钟,第二包东西也?全部抖了进去。 哗啦哗啦—— 张超英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水缸里的水,为了能彻底搅拌,半个身子都探入了缸里。 “哎!” 秦溪轻轻一声叹息,伸手拉下泉眼亭子里的灯绳。 咔哒一声,两?盏灯同时亮起。 一盏照亮了院子,一盏就正好在厨房门口水缸上。 六十?五瓦的灯泡不仅能照亮厨房后?的整个院子,甚至连张超英脸上惊恐的表情也?能照得清清楚楚。 “是谁!” 她手里拿着?水瓢,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由于惊愕过度而导致的空白?。 “你在厨房门口干什么?”秦溪故作不知?,问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 “去叫爸妈。”秦溪说。 两?人遥遥相望,秦溪气定?神闲地站在院子里,就等着?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 短暂失神后?,张超英下意识地反应是逃跑。 可一面是挡得严严实实的厨房,想要从店里出去根本?不可能。 两?米多高的外墙上镶嵌满啤酒瓶碎玻璃,唯一能出去的路只有住房正门。 这会儿,秦溪就立在内院墙后?,淡淡地看着?她。 “张超英,我只问你,下药是你的主意还是刘学民?” 秦溪到现在还记得刘学民望向黎书青时那淬了毒的眸光,下毒害人的事他能做得出来。 “你……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就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 跑是跑不了,张超英干脆来了个死不认账。 反正当时刘学民跟她说药粉一旦跟水融合,眼睛根本?看不出来。 天真的她到此时还认为秦溪只是故意吓唬,只要咬死了说什么都没做,谁都拿她没办法。 而秦溪问完这一句后?,无语地摇了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 “秦溪你相信我,我只是认床睡不着?出来走走,而且你看厨房锁了门,我根本?没进去。” 秦溪不说话了,任由她在那自言自语地解释了好半晌。 秦溪没被说动,但?她好像相信了自己所说的。 秦海和?张友明夫妻赶来时,她委屈地在那抹眼泪,乍看还以为秦溪才是干了坏事那个。 “姐,她是不是又爬床了!” 秦雪蹬蹬跑来,立刻愤怒地大吼。 “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到进屋说。” 张超英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生怕又是什么丑事被邻居听见,赶忙想喊大家进屋关起门来再说。 “妈,她往店里水缸下药。”黎书青冷冷地开口。 “下药!她想毒死我们?”秦雪吼得更大声了。 “是不是想毒死我们不知?道,不过想害死我们是肯定?的。” 边说,秦溪边挽起袖子往张超英走去。 “不是我……我没有。” 张超英害怕地捂住脸,在秦溪靠过来时突然放声惊叫起来,并且她的下意识反应不是逃跑,而是蹲下了身体。 一种受到伤害的自我保护反应。 “秦雪,把人带到灯下,别让她跑了。”秦溪只是随意看了眼,走过张超英来到水缸前。 也?不用搬缸过去,秦溪只是拿起水瓢舀了一勺水走到大家面前。 “……” 无需解释,那满满一勺子漂浮着?绿色粉末的水就是最好证明。 “张超英!”秦雪拽着?张超英的衣领,强迫她看向那一勺子泛着?苦涩气味的水:“就这你还说没下药呢!” “怎么会这样!” 张超英不可置信地望着?水瓢,似乎不敢相信根本?没融化?于水的药粉是她亲手所下,还伸手去抓了把。 绿色的粉末水立刻沾了满手,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不是我下的药,不关我的事!”张超英疯了似地跟张友明夫妻辩解着?,而从她愤愤的眼神中,真得仿佛和?她无关。 秦溪也?是服了她的死鸭子嘴硬。 直接伸手从张超英的裤兜里摸出两?个纸团子,看也?没看递给了张友明。 其?实当时秦溪还真误会了张超英。 她不是狡辩,而是真认为那些绿色粉末与之无关。 刘学民告诉她粉末入水即化?,下到茶水里没有半点味道也?看不出任何颜色。 当时还特?意试了回给张超英看。、 可张超英紧张之下忘记了最重要的两?点。 茶水…… 要热水要茶叶,缺一都不可。 泉水本?就比一般自来水温度要低,粉末下下去半天都没法融合,更别提那绿油油的颜色。 就算今晚秦溪没能发现,明早用到水时也?能立刻看出问题来。 张友明浑身颤抖,那两?个纸团子重若千斤,下一秒就能立刻将他压倒。 纸团子还没完全展开,绿色粉末就洒落了好些在他掌心。 淡绿的颜色,微微泛着?苦涩气味。 啪—— 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一巴掌,扇得张超英身体连连练练踉跄,好一会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世?上的事,好些都无法用常理来形容 直到现在张超英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竟然会跟蠢货一样犯下如此大错。 张友明打完这一巴掌,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艾红对女?儿也?完全失望,对刚才那一巴掌视而不见,反倒是用冷冰冰的声音问道:“你下的究竟是什么药?” 张超英脑子轰轰作响,根本?没听到艾红的问话。 站稳后?,目光就一直望着?水瓢里的绿色粉末,好像还是无法接受如此愚蠢的事竟然是她干的。 “你这个……” 张友明猛地扬起手,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报公安吧,下毒已经涉及到害死人,我们当爸妈的管不了,就让公安局来管她!” “爸,这不是毒药,是番泻叶,喝了最多会拉肚子,不会死人。” 听到报公安,张超英才终于恐惧起来。 “少?量的番泻叶喝下是只会拉肚子,可你这么大的量,不管谁喝了说不定?都会拉肚子拉到脱水。”黎书青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客厅才又出来:“我已经报警了。” 这其?中不仅涉及到意欲伤害秦溪及其?家人这么简单的事。 张超英下药的水缸是要给客人饮用,一旦真因为马虎让别人喝下,就还关乎到了食品安全问题。 那秦溪这间小饭馆恐怕也?开不下去了。 “十?五克番泻叶煮水喝,都能拉到人虚脱,何况你还打算让人连叶都一起喝下去。” 秦溪看向张秀芬。 不管老妈会不会心软,今晚这公安她报定?了。 “从今往后?,我张秀芬没有你这个外甥女?,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姑姑。”张秀芬满目寒霜,语气硬邦邦的。 张友明夫妻心如死灰,也?只是默默地望着?。 对这个女?儿,他们真是完全死心了,要是能断绝父女?关系,张友明会毫不犹豫地断绝。 “爸,妈,你们相信我,我没打算害死人……我就是想让秦溪出丑,没想害死她……” 无论张超英如何解释,天色刚亮时,她还是被带进了公安局。 透过审讯室的玻璃窗,张超英低垂着?头,目光空洞地望着?桌面。 门外,罗正峰遗憾地冲秦溪摇了摇头。 “她咬死了是自己下的药,而且只是想报复你,没想害饭馆里食客。” “连番泻叶的用量都搞不清楚,她怎么可能是主谋。”秦溪冷笑。 “你有怀疑的人?” 秦溪点头:“刘学民,张超英和?刘学民在处对象,而且……他并没有离婚。” “我先派人去把刘学民喊到公安局来例行调查,要是他一口咬死跟自己没关,这事就不好办了……” “我有个法子,要不你试试?” 秦溪突然想到先前张超英下意识躲避的动作。 说不定?她坚定?地说自己一个人下药,不仅仅是维护刘学民,还有害怕的因素在其?中。 “我觉得……” 秦溪把想法这么一说,罗正峰觉得还真可以一试。 想了会,他有了更加详细的操作方法。 于是,他们把张超英晾在审讯室接近一小时,在此期间不时有人进出,状似无疑地闲聊几?句。 闲聊的内容从家长里短逐渐往其?他案件上靠。 两?人说起了一个妻子帮丈夫顶罪,结果女?人坐牢,男人在外又找了个新媳妇的案件。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妈?” 黑瘦公安很是唏嘘地啧啧两?声。 在同事好奇地追问下,才继续说道:“女?人出狱后?去找男人,结果那个男人把女?人杀了。” 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故意将女?人的死状描绘得很恐怖。 桌前的张超英一抖,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罗正峰微微一笑,拿上笔录本?慢吞吞地这才走了进去。 张超英一丝一毫的表情都让窗外的秦溪和?黎书青看得很清楚。 “刘学民那边的口供我们已经录完,本?案确实是你一人所为,只要在这签字就能定?案了。” “他怎么说的?” “他本?人表示对此事毫不知?情,并且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签字吧,你签了字他才能回去。”罗正峰拿起笔催促,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他还在大厅等着?回家呢。” “公安同志!” 张超英不接笔,反而是激动地抬起手握住了罗正峰的手,手铐撞得桌面哗啦作响:“我交代,是刘学民指示我下药,药也?是他买的……” 张超英根本?没怀疑过公安局怎么会知?道她和?刘学民的关系。 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杀妻案,记忆中刘学民打她的画面,杀人……他是真能做出来的。 恐惧使她失去基本?思考能力,一股脑地只想寻求最有利最安全的地方。 而随着?她全部交代之后?,大家都没料到这件事竟然还牵扯到第三个人。 彭冉…… 一个秦溪连长相都已经记不起来的人。 刘学民一直在和?彭冉有电话联系,下药害秦溪是她的主意。 而且就连番泻叶都是彭冉从港市托人带来,刘学民威胁张超英行动。 “看来我们还得把番泻叶送去检验一下才行。”秦溪感觉不妙。 彭国正被抓的导火索自找人抢了秦溪摊位起,最后?反倒是彭家落得个家破人亡。 彭冉对她的恨绝不可能只是害得人拉肚子而已。 番泻叶……恐怕不止是番泻叶。 第87章 随着张超英交代, 更多的真相逐渐显露出来。 罗正峰也意识到这件事并不像是想得那么简单。 问完话后直接带队去把刘学民带回?了公安局,另一队把水缸抬回?了证物科进行化验。 秦溪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远远看到了一眼刘学民。 怎么说呢……秦溪觉着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穿着是时?下最时?髦的翻领夹克,头发留得很长, 整个人都像是处于一种迷幻状态之中。 就算双手反剪戴着手铐, 脸上竟然看不出半点恐惧, 甚至……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应该服用过致幻类药物。” 黎书青一眼就断定,特意在罗正峰进入审讯室前提醒了他。 罗正峰神色一沉,更加凝重了几分。 由于案子已?经涉及到刑事类案件, 秦溪和黎书青无法再观看审讯内容,只能先回?家等待消息。 审讯持续了整整三天,直到刘学民毒瘾发作,案件才终于有了突破。 一年前,是彭冉主动?联系上了刘学民。 从?一开始的朋友相称,到后头两人在书信来往间确定了恋爱关系,总共就一个多月。 彭冉在信件和电话里对刘学民表达了强烈的想念之情, 可随即又无奈表示她短时?间内无法回?国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秦溪。 开始彭冉并没有提出要?害秦溪的想法, 相反还?从?港市给刘学民带了不少吃穿用的。 而其?中让刘学民爱不释手的一款香烟正是让他染上毒瘾的源头。 等刘学民有所反应,已?为时?晚矣,他无法再离开毒瘾了。 彼时?的彭冉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半是威逼半是利诱地撺掇着刘学民给秦溪的饭馆下毒。 而她还?向刘学民保证, 事成之后就接他到港市结婚。 俗话都说大充斥小虫, 小虫吃毛毛虫。 张超英就是毛毛虫, 成为他们的工具,来实施下毒这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环。 要?不是她错漏百出被?早早发现,说不定这次下毒还?真有可能成功。 刘学民本人也不知道那些绿色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比张超英要?聪明些知道肯定不是番泻叶。 公安局从?刘学民居住的屋子里搜出来了和彭冉的来往的信件和含有轻量毒品的香烟。 其?中还?发现了些类似于刑具的物件。 根据刘学民交代,那些东西都是专门找人定制, 只要?抽了香烟后就用来打张超英的东西。 审讯结果?已?出,但实验室那边还?是没查出绿色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 黎书青想到小组里的黄燕莎专精的正是中药方向,所以特意请她进行了化验。 事实证明,专家就是专家,黄燕莎只通过闻气味和简单成分分析就有了结果?。 绿色粉末中确实有番泻叶在,但其?中还?含有一种毒性物质鹅膏蕈碱剧毒。 一旦服用之后,可肝脏和肾脏造成致命伤害,根据粉末样品中的毒素含量,以及那是可以致死的程度。 结果?送回?公安局后,刘学民和张超英的罪名迅速更改为故意杀人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 寿北公安局委托港市警局协助调查彭冉。 消息反馈回?来的是,港市公民系统里未查到彭冉,并且在临时?登记的居住名单里也没有这个人。 要?么是有人冒用了彭冉的名字,要?么是偷渡到港市并没有合法身份。 查无此人…… 查找案件的主谋基本没了可能,案件进行到这也只能告一段落。 至于张超英会被?判多久,秦溪已?经不太?关心了。 从?她决定往水缸里下毒之时?,她们之间基本也就没了亲情可言。 此事之后,张秀芬鲜少与?张友明一家来往,这个刚认回?来没几年的哥哥终于还?是成为了生命中的过客。 *** 寿北市通海海鲜市场。 比起上次略显寒酸的剪彩仪式,通海市场的开业典礼盛大而隆重,前来参加剪彩的市政领导就有好几个。 秦溪这回?只是作为市场股东到场,并不用接待客人。 付庭云游走在众多宾客之中,如鱼得水春风满面。 天生的生意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略让秦溪有些意外的是,付庭云身边的不是女秘书,而是江柳燕。 两人就犹如一对璧人,同进同退游刃有余地跟来客聊着,配合得很是默契。 “是不是很配?”柳雪花也有相同感觉,不过随即就啧啧两声,直接戳破了美?好:“他们两个不可能的。” “为什么?” “江姐说付庭云只适合当合作伙伴,并不适合当对象。” 用江柳燕的原话来说就是,付庭云年纪轻轻就有一肚子心眼,跟这种人生活会非常累。 好得时?候千好万好,要?是变心了,说不定能算计得对方一毛都不剩。 跟他合作也要?白纸黑字写清楚,而且不能抢领头的位置,否则迟早把你从?位置上掀翻下来。 绝不屈居人下的才是付庭云。 当然,跟他合作肯定是利大于弊,否则江柳燕三人也不会甘心把总经理的位让给他来当…… 付庭云人脉广,关系硬,对秦溪他们来说相当繁杂的市场各类手续简简单单就搞定了。 对真心合作伙伴,也很尽心尽力。 江柳燕的运输队多亏他牵线搭桥,才从?国外买到了两台现如今寿北都只有一台的二手冷冻车。 “江姐倒是看得很清楚。”秦溪笑。 雪灾过后,四海海鲜市场没有进行修缮,而是直接通知商户要?进行整体搬迁。 原址改成海鲜批发交易集中点。 现场进行海鲜批发交易,每周三和周日凌晨一点开始进行拍卖交易。 付庭云一参与?进来,四海海鲜正式更名为通海海鲜,市场搬迁到了东城机械厂搬离后的现有厂房。 按投资比,付庭云占市场百分之三十九份额。 秦溪二十,因市场是由她创办,额外多给了五的份额,占百分之二十五。 江柳燕和柳雪花各十八。 市场由付庭云和江柳燕管理。 江柳燕退出四海海鲜店的合伙,专注于市场管理和运输队,秦溪跟柳雪花两人继续经营。 看两人无暇分神,秦溪没主动?上前去打招呼,远远地点了下头后跟柳雪花一起进了市场。 四海海鲜店的在一号市场的正进门口,位置最好,面积最大。 接近三百平的位置,一半鲜海鲜,一半干货。 海鲜店以螃蟹和为主营项目,现在几种梭子蟹的正当季,店里的五个海鲜池全是各种规格的螃蟹。 “秦老板,柳老板。” 两个店员也是从?杨林区跟到新店来的,都是海边长大的渔民,对各种海鲜都非常了解。 看到老板来了,赶忙报告起今天送来的这批货螃蟹质量。 螃蟹钟非常感谢秦溪能收购二会村孤寡老人们的货,每次送来的螃蟹规格基本都是同类型中最大。 现在正是吃公蟹的季节,每个梭子蟹都有秦溪手掌那么大。 鱼只有一个池子,大批量的购买需要?提前预定。 “这两个海鲜池里的螃蟹都有人预定了,最里面那一池子是留给报刊亭小吃店的……” “仓库里的瑶柱和干鲍鱼再差不多两三天就卖完了。” “有两家酒楼先跟咱们店里订购一批虾做酒席,数量大概在六千只左右。” “还?有隔壁县城的……” 四海海鲜店是整个市场最红火的一家。 秦溪算是第一个将海鲜推广到寿北各大饭馆的人,积累起来的名气就在那摆着。 “一会儿?往分店所送二十条大黄花鱼去。”秦溪又安排道:“总店那边以中等规格的螃蟹为主……” 市场里氧气泵的声音轰鸣个不停。 来买海鲜的散客意外得多,市场里熙熙攘攘。 虽然明显是来看热闹的多,但付庭云花大力气宣传的效果?在刚开业第一天就凸显出来了。 想要?买海鲜——那就去通海海鲜市场。 为了将市场打造成临近几个省份中最大的海鲜贸易市场,付庭云还?邀请几家广市海鲜批发商进驻。 他们主营高端海货,品种多得都很开水族馆了, 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最后跟付庭云和江柳燕打过招呼之后两人才离开。 毕竟报刊亭小吃店才是秦溪真正的主场所在。 周六,店里照常不营业。 店门口就剩黎书青带着两个孩子在树下画画。 茂密的树冠卸去了大半热气,三人的欢声笑语悠悠荡荡地传开来。 只是轻轻拨弄了下自行车的铃铛,一大两小立刻抬起头来,共同看向声音方向。 “妈妈。”平平跳起来,冲入烈日之下。 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翩翩飞来,准确抱住了秦溪的腿。 “妈妈回?来了,咱们走吧。”秦溪笑。 把 自行车推进店里后,秦溪给两个孩子重新洗了把脸,又给安安背好黄色书包。 “我?听说中心街上开了家西餐厅,去吃了中午饭后再去照相。”黎书青笑。 夫妻俩平时?都忙,鲜少有机会能碰到一起休息。 昨晚两人商量好今天去拍张全家福,等赵国庆和许婉华从?干部疗养院回?来,再去照一张全家大合照。 “妈妈,我?的裙子好看吗?” 一提到要?照相,平平非要?翻出秦雪专门从?广市带回?来的公主裙。 淡粉色蓬蓬纱裙,后腰上一个硕大蝴蝶结,头发应该是特意找人帮忙编的小辫子,也夹了粉色发夹。 “我?们家平平漂亮又可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 “嘿嘿,安安说我?穿得像外婆家的桌布,他坏!” 安安无奈地撇了撇嘴:“就是一样的!连花边都一模一样。” 秦溪听得喷笑出声,还?是没违心地说不像。 娘家所有盖家电的布也都是秦雪一手带回?来的,花边确实和公主裙的纱一模一样。 秦溪甚至怀疑就是同一批布做出的产品。 “门锁好了,咱们走吧。” 经过张超英的事,店里的所有门窗出门前都要?全部锁上,大青的窝也从?家里前院搬到了厨房后院。 黎书青把钥匙递给秦溪,弯腰把平平抱了起来。 秦溪抱起安安,一家四口往车站走去。 寿北市内这两年城市发展蓬勃,市中心到处都在拆了重建,成片成片的老厂区都搬迁到了城市郊区。 没建好的这期间,到处都是尘土飞扬的景象。 在公共汽车上颠簸时?,秦溪心里已?经再次下定决心要?给家里买辆车。 [士地西餐厅] “土地……西……后面的我?不认识了。” 寿北第一家西餐厅,大面落地窗大大的红字贴着牛排意面等字样。 已?经认识几个字的平平,指着菜色招牌,兴奋地念出了她认识的几个字,其?中一个还?是错误的。 “第一个字读士,士地西餐厅。”黎书青温声地纠正女儿?的错误。 “嘻嘻。”平平吐了吐舌头,搂紧黎书青脖颈,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埋了下去:“爸爸最厉害,认识好多字。” “几位请到旁边来排队,你们前面还?有六桌。” 身穿西装马甲的男服务员拿了块红色的贴片递给秦溪,引着几人窗前的沙发上。 逢周六,店门口带孩子们来长见?识的人还?不少。 四人刚坐下,等待的人群中就突然响起道惊喜的声音。 “黎主任,嫂子。” 声音是个年轻女性,而且黎书青一听那道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可转头往声音来源这么一扫,硬是没从?中找到平时?老喜欢穿深色衣裙的黄燕莎。 秦溪倒是立刻就看见?了兴奋挥动?手臂的清秀姑娘,以及她身边深色同样吃惊的陈大娘。 “陈大娘?”秦溪有些不确定的问出声。 这不正是在火车上相聊甚欢,后来又成为海鲜店虾类供货商的黄永军的老娘妈! 黄永军,黄燕莎…… 难道两人竟然是一家人? 巧合的是,他们确实是一家人,黄燕莎是黄勇军的亲妹妹。 黄燕莎就是陈大娘在火车上提起那个该找对象的女儿?。 “没想到绕来绕去咱们还?有这层关系!” 黄燕莎抬起手拂了下长发,唇角荡漾开一个有些害羞的笑。 “今天这事还?真是赶巧,今天是我?姑娘相看对象,秦妹子正好帮着把把关。” 好似还?怕别人听见?,陈大娘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住。 西餐厅不仅家长带孩子来的多,时?下也是年轻男女们谈恋爱相亲最爱选的地儿?。 陈大娘本不想跟着来,但又担心女儿?心眼子太?实不会看人。 这不……就琢磨着跟来悄悄看看。 “大娘在火车上就觉着你眼光好,我?们家燕莎要?是能找到个你对象这样儿?的,我?不要?彩礼倒陪嫁妆都成。” 大娘抓着秦溪的手说得起劲儿?,那目光时?不时?还?会瞟上黎书青两眼。 黎书青气质好,就光坐在那都能从?一堆人中先瞧见?他。 一会儿?帮女儿?整理辫子,一会又帮男孩儿?擦汗。 这会儿?又听说是研究所的项目主任,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丈母娘心中最喜欢的那种女婿。 陈大娘现在也没别地儿?要?求,只要?来相亲的对象脾气有黎书青一半好,她就满足了 。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黄同志上次帮我?一个大忙呢!” 秦溪还?挺喜欢黄燕莎这姑娘,看似文文弱弱,但相当有主意,而且中药方面的造诣非常高。 黄燕莎此刻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让领导撞见?自己?相亲,应该没几个人能大大方方地领导家属谈论此事。 何况今天在老娘和嫂子强烈要?求下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更是有种脸颊发烫的感觉席卷而来。 “嫂子太?客气,一件小事而已?。” “要?是你不嫌嫂子麻烦,那我?倒是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要?真论年级,秦溪比黄燕莎还?小了几岁。 不过她是已?婚人士,加上前世?那几十年磨练出的眼光,看人方面说不定还?真比许多人都强上不少。 黄燕莎更尴尬了。 现在她面前的,一个是曾经有点好感,现在的顶头领导,一个是他哥哥的海鲜生意老板。 现在她只希望那个相亲对象不来最好。 很快,服务员就出来通知几人,他们可以进去点餐了。 不知是不是黄燕莎心里的祈祷起了作用,秦溪他们这桌都点好了菜,神秘的相亲对象都还?没出现。 秦溪他们的桌子靠窗,黄燕莎母女就在过道那桌。 两张桌子靠得近,声音稍微提高一点就能听见?对方说话,根本没有半点隐私可言。 加上来得大多是带孩子的家庭,餐厅里的吵闹可想而知。 靠窗的位置是那种沙发卡座,座位有弹性,不少孩子都脱了鞋子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秦溪不时?就能看见?有孩子跳起来落下,笑声已?经盖过了店里舒缓的轻音乐。 在黎书青教?育下,平平脱了鞋子在沙发上安静玩耍。 平平板板正正地坐在秦溪身边,偶尔听到有孩子大声叫嚷的时?候,还?会跟着嫌弃皱眉。 点的菜半天不来,相亲的对象也没来。 陈大娘等得无聊,专门挪到靠近秦溪的位置上又跟她闲聊起来。 聊天内容是感谢她愿意跟三会村那几家小渔船合作。 今年好些沿海村庄兴起了海鲜养殖厂,那些养殖海鲜对靠天吃饭的渔民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三会村里的小渔船好些都因为捕捞的海鲜卖不出去被?迫卖传改行。 而跟秦溪签订了买卖合同那几家因此逃过一劫,甚至反要?增加出海趟数才能供应得上。 “我?儿?子买了村里其?他家的渔船,说是今年就寄钱回?来买房。” 要?是放在前几年,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我?正打算明后天给黄大哥打电话,最近店里还?要?增加些虾,你就让他放心……” 秦溪刚笑了笑,抬眸往餐厅门口扫过,然后又无语地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高大挺拔的身形,目光利落犀利,站得笔直。 “妹子看什么呢?”陈大娘随着秦溪的目光往门口看去,立刻就高兴地举起手挥了挥:“王大姐,在这。” 那个被?称为王大姐的中年妇女笑着回?应,然后大步流星地往陈大娘走了过来。 而罗正峰就跟在那个王大姐身后。 秦溪吃惊地望着他走近,刚站定一抬头,就跟她直接四目相对,齐齐沉默了。 秦溪:寿北市怎么这么小…… 罗正峰:寿北市就没有吃饭的地方了吗…… “秦溪。” “罗正峰。”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沉默,最后同时?笑出了声。 “陈大娘,不用我?帮忙看了,我?认识罗同志,他……” 秦溪笑,翘起的大拇指就是最好的说明。 陈大娘眼尾眉梢都流露出喜意,人王大姐还?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他拽了起来。 “我?请王大姐去吃粉丝汤,就让两个孩子好好聊聊。” 王大姐被?拽着离开,罗正峰大大方方地坐下。 就在这时?,一辆小推车终于推着好久都没动?静的餐食来到了桌边。 说是西餐店,其?实更多的只是个噱头而已?。 牛排不分部位,菜名就一种煎牛排配黑胡椒酱,而且牛排几分熟全看厨师心情。 意面也只有番茄肉酱面一种。 倒是孩子们喜欢的炸鸡薯条和汉堡等种类不少。 秦溪点的这份牛排是最常见?的眼肉,厨师煎这份牛排的时?候心情应该有些不耐烦,肉煎得都熟过了。 黎书青切肉时?,秦溪甚至能听到餐刀划过盘子时?发出的咯吱声。 但此刻她更多注意力都被?隔壁桌两人奇异的对话所吸引。 黄燕莎:“谢谢你的坦诚,听你这么说我?也总算放下了心。” 罗正峰:“要?是你家里长辈问起来,那就全部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的问题。” “当然是你的问题,毕竟是你拒绝了我?!”黄燕莎笑盈盈立马回?道。 “可我?看你也没看上我?啊!” “你还?挺有眼力见?,我?喜欢斯斯文文的类型,你吗……” 就差把牛高马大满脸凶相写在了脸上。 “哈哈,我?们局子里专门从?事文职工作的应该适合你,我?回?去帮你牵线?” “你刚才说心里有个有好感的姑娘,这是还?没跟人表白成功,还?是根本没胆子表白?” 秦溪:“……” 罗正峰挑眉,目光飘忽地移来移去,虽然极其?快速地从?秦溪脸上晃过,还?是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先跟我?表白了,我?就是……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啥?”黄燕莎听得还?挺感兴趣。 “我?跟她姐表白过,要?是又跟她妹妹处对象,你说这……” 秦溪:“……” “你说得不是秦雪吧?”秦溪探出身子,问得直接。 张秀芬说秦雪这段时?间经常晚回?家,白天也经常跑个没影,还?让秦溪逮住好好批评一顿。 感情这丫头是上赶着找对象,还?是主动?那个。 突然…… 被?秦溪忽视了的身旁传来道清淡的声音。 “他跟你表白过?” 秦溪:“……” 怎么还?忘了这茬。 第88章 寿北市, 报刊亭小吃店。 砰——砰——砰—— 平静秋日一天早晨,路过朝霞街的人都被这富有节奏而城门的声响吸引回头。 半人高的木墩子上,一个身形娇小?的年轻女人手握两根铁棒, 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墩子上的肉。 地道寿北人或许不知她在做什么, 可路过的一个老年人却不由双眼发亮。 “去?那边看看。” 老人个头矮小?, 一身古铜色皮肤看着很是结实,双眸锐利,说话声如洪钟。 不等身旁人有所反应, 背着手几步之间已穿过车流。 老人身手敏捷,一看便?知是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 “爸。” 卷发女人有些惊慌地赶忙追上去?,过马路时还差点被完全不会减速的车子擦碰到。 女人害怕之余,低声嘀咕着类似怎么没有红绿灯之类的话。 被两人遗忘在路边的两个年轻男女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屠宰厂凌晨刚宰杀的新鲜黄牛肉,颜色鲜红,凑近了看还能看到微微弹跳的摸样。 秦溪把第一棒打细的牛肉泥刮到盆里, 又?拿了块新里脊肉放上。 一抬头, 就看到个黑瘦老头正直勾勾地望着……墩子上的牛肉。 眼神?热烈,不时伴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 “牛肉够新鲜,而且是黄牛肉。” 老人望着牛肉, 自言自语地评价着。 “大爷想买新鲜牛肉?三林巷里这会儿应该能还能买到。” 秦溪只当?来了个懂行?的老爷子, 趁活动手腕的时候提醒了两句。 “女同志打算做牛肉丸?” “大爷是潮市人?我正准备做潮市牛肉丸, 就是做得不太正宗。”秦溪笑。 “爸, 人家还在等我们,咱们快走吧。”女人气?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老爷子浓眉微挑, 唇角微微往下一压,压迫感瞬间蔓延开?来。 就那么随意?地瞟了眼女人, 低沉的嗓音能听不出半点波动,但所说的内容却已含怒气?。 “求他的人是你们两口子可不是我老头子,今天这饭我还真就不奉陪了。” 女人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似的不敢回嘴。 老爷子说不去?,还真就不打算去?了,冲刚追上来两个年轻人摆了摆手:“告诉吴老头,想要找我就到这间饭馆来。” “爷爷。” 两人同时为难地叫了声。 可惜在老爷子这都无用,他不耐烦地甩了下手:“再?不走我就直接回家。” 几人想必很是清楚爷爷的倔脾气?,各自扶额叹息了声,放弃转身离开?了。 “同志你继续。”人一走,老爷子又?乐呵起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几十年没吃过正宗牛肉丸,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卖牛肉丸的饭馆。” “牛肉丸不是卖的,做给家里孩子们吃。”秦溪笑。 自从上次在西餐店吃牛排老得塞了牙,两个孩子回来就对牛肉有了阴影,一看到炖牛肉就直摇头。 秦溪今天看牛肉特别新鲜,就打算做些牛肉丸冻在冰箱里。 一会儿还打算做些虾丸,小?孩总是对各种丸子都没有抵抗力。 “那妹子做好?卖几个给老头子能行?不?也让我解解馋。” 老爷子特别健谈,并没有因为秦溪说不是菜品就有半点遗憾。 话锋一转就说中午要在小?吃店里吃午饭,然后?又?说起自己?的身世。 老爷子姓李,祖籍潮市人,少年时跟随部队保卫国家,受伤退伍后?转业安排的工作地在寿北。 自然在这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也成了地道寿北人。 家乡终究是记忆里抹不去?的一部分?,看到家乡美食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那我就悄悄留一份给您,可千万别跟店里其他食客说。”秦溪笑着小?声道:“您可不是第一个来问的人。” “放心放心,老头子绝对不出去?乱说。” 李老爷子笑呵呵地赶忙回道,说完相当?自来熟地找了个凳子坐下继续看秦溪敲打肉丸。 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年轻女同志,那两根铁棒挥舞起来相当?顺溜儿。 李老爷子自己?上手试过,别说女同志,就是男同志也有些吃力。 没力气?的人,还真别想干这个活。 一块完整的牛肉在一次次地捶打中逐渐变成泥状。 肉泥鲜红细腻,正是李老爷子儿时记忆中的摸样。 来吃饭的食客中果?然有不少人对牛肉丸很感兴趣,进进出出都有人问。 “三姐。” 各种嘈杂声中,一辆黑色自行?车穿过人群晃晃悠悠地停到了店门口。 车上的青年长腿撑住地面,嬉皮笑脸地伸长了脑袋叫道。 秦溪有些无奈地抬头看去?:“你怎么又?回来了?” 住校,刚开?学才两个月不到,秦望家已经在上学期间回来七八趟,都还没算周末回家的次数。 ……跟走读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大学新校区在城东郊,一来一回得骑两个小?时。 今天回来,明天早上五点又?带上一大堆吃喝骑回学校,都不嫌累得慌。 “我不回来咋知道姐你又?做好?吃的了?” 秦望家才不怕,自行?车推到门口一丢,就狗腿地上来帮秦溪捶了几下背。 “你这回又?是想吃什么了?” 秦溪不吃那一套,把铁棒递过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我们宿舍的兄弟想吃辣子鸡,还有……还有……” 一气?儿说了四五种菜,没说完就先把自己?说馋了,嘿嘿傻笑两声继续卖力敲打牛肉 。 秦溪都不同想就知道:“你肯定又?打赌打输了吧?” “还是三姐了解我,这回小?组实验,我拿了第一名。” 秦溪:“……” “我们宿舍打赌这回谁能考第一名,他们都说我第一,我说了陈敏第一。” 秦望家表示很无辜,他都特意?在实验数据上放了水,结果?还是第一。 当?然他也不能否认其实就是特意?想帮宿舍里的几个朋友改善伙食。 全宿舍就他一个是寿北人,其余都是其他乡镇考出来的尖子生?,好?几个学费都还是家里找亲戚借的。 况且……他是真没几天就想念家里的饭菜。 “也多亏咱家是开?饭馆的,要不谁家有那么多吃喝让你造。” 秦望家嘿嘿傻笑。 秦溪每回都这么说,倒真走的时候,保准已经装好?几大包,够他们宿舍六个人吃上几天。 “姐,你打肉要做啥?” “牛肉丸。” “那我明天也要带点走。” “你……” 偷家贼都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秦溪被臭小?子气?笑,抬手就给他背上一巴掌:“牛肉丸是给你两个外甥的,当?舅舅的还跟孩子抢。” “好?吧!那今晚我要吃老鸭汤。” “点菜得付钱。” “嘿嘿。” 李老爷子看着姐弟俩斗嘴,不由又?想到了自家的几个孙子辈。 他们老李家,确实是一辈不如一辈,家里不愁吃穿,让孩子们专心在读书上,可到头来没一个能考上大学。 要不儿子儿子怎么会求到那个捞吴老头身上。 不就是国内的大学考不上,指着能找关系把孩子送到港市去?留学,好?歹能混个大学文凭回来。 再?看看人家,看着就十来岁,竟然已经是大学生?。 “小?同志在哪所大学读书?” 秦望家笑笑,有些腼腆:“华中医科大学。” “那可是个好?学校,我们院里邻居都说是华国排名第一的医科大学。”李老爷子更是吃惊。 华中医科大学乃是培育华国医学研究人才的“领头羊” 学校虽说在寿北市,可归首都直接管理,毕业包分?配工作,考进大学就意?味着能进政府下属单位。 李老爷子之所以知道这所学校,是因为院里有邻居家的孩子在第一关身体检查上就被淘汰了。 只是因为……注意?力测试没通过。 眼下这个青年看着有些松散,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爷爷进厨房里来吧,我教您怎么煮牛肉丸。” 牛肉丸最难的一个步骤就是敲打,之后?团成圆子放入温水里慢慢煮熟即可。 不过也就是看秦溪做简单,杨芸和?杨金花上手试了下,发现肉丸子下锅之后?就变成椭圆形,外观上就差了一大截。 转眼,已临近中午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李老爷子在厨房看了好?半晌秦溪炒菜,对她厨艺又?有了全新认识。 年纪轻轻,厨艺了得。 “我领您去?外头坐吧,厨房里烟大。” 秦望家来来回回端了好?几回菜,看李老爷子跟桩子似的立在门边,赶忙热情地把人往大堂带。 墙上时钟刚到十一点十五分?、 没想到饭馆里竟然已经坐满大半,就剩下门口的两桌小?桌子还空着。 包间更别想,昨天就已经被全部预定完了。 而就在李老爷子犹豫改坐左边还是右边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突然就坐了下去?。 也别选坐哪桌,现在一张桌子都没有。 “要不我给您在门口加张桌子?” 来人已经轻车熟路地开?始点菜,秦望家也不好?让人起来,毕竟老爷子刚才就没说要坐哪。 “行?!树下还凉快些。” 李老爷子无所谓,又?背手跟着秦望家走到可店门外。 折叠桌子展开?,往竹椅子一坐,一壶清茶配一小?碟瓜子,就跟在院里乘凉似的。 安顿好?李老爷子,秦望家又?转身招呼起其他客人来。 两杯茶刚下肚,门口的折叠桌子都摆开?了六七桌,相比之下坐在树下已经是最凉快的。 “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秦老板馆子里的茶就是比家里好?喝。”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我看茶叶很一般,怎么泡出来就是比单位的好?喝。” “我真还专门问过,秦老板泡茶的水是老山泉,哪是自来水能比的。” “难怪,我老娘说前几天带回来的豆花就是比自家点的好?吃,豆腐水清甜。” 隔壁桌几个食客聊天的声音尽数传到李老爷子耳中。 就在这时,一道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从烈日下缓缓靠近。 “李二哥。” 来人走得很慢,一手杵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后?,五官中两条浓眉非常引人注目。 若说李老爷子是锋芒毕现的利刃,这位就是天生?会让人感觉亲近的那种慈祥老人。 “吴老大。”李老爷子闻言,翘起唇角露出个明晃晃轻蔑笑意?。 二十年没见,吴老大还是假么假事,那张笑眯眯的脸孔下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心思。 老友冷冷淡淡的态度倒是让吴老爷子颇感亲近,在一个年轻姑娘搀扶下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李老爷子皱眉:“你腿不好??” “前几年出了点事,一条腿中弹,有些不利索了。” 吴老爷子坐下,苦笑着锤了锤没多少知觉的腿。 “真是没用。”李老爷子仍没多少好?脸色,不过语气?倒是不由舒缓了下来:“我以为你真是老太爷当?惯了,非要我去?‘拜见’才满意?呢。” “二哥说笑了。”吴老爷子笑,想介绍身边的年轻姑娘,抬头看去?却发现她正望着店招牌发呆:“娇娇。” 顺着目光匆匆扫过一眼,自己?也有些愣住了。 报刊亭小?吃店。 不正是调查文件里所说的那家小?饭馆。 “怎么?”李老爷子不解看去?:“嫌我请客吃饭的地方是个小?馆子?” “二哥说哪的话,这要是放在十几年前,能在饭馆里吃上一顿,那就是过年了!” 吴老爷子摇头苦笑。 本来他此次回来除了见老友外就是为孙子而来,让李老爷子知道坎坷的吴家事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姓吴,长子名叫吴云汉。 吴家流落在外的孙子眼下就在这间小?饭馆里住,千里迢迢赶回寿北,其实就是为了看看孩子。 李老爷子听得眼底频频闪现诧色。 吴云汉竟然有个儿子在寿北,机缘巧合之下还被孩子妈妈的亲哥哥一家找回了寿北。 “我这条腿就是在最困难那几年出的事,云汉哪敢把孩子接回寿北,接回来也护不住,那不是害了他吗!”吴老爷子长长一声叹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身家千亿也难逃各种无奈。 大儿媳去?世后?,儿子就再?没有娶妻的打算,几乎把公司当?成了家。 后?来忽然意?外得知孩子还活着,又?遇上了关乎生?死存亡的残酷商战。 等外部所有条件都平静下来之后?,又?因孩子的一番质问变得缩手缩脚不敢来相认。 最后?是吴老爷子看不过去?,决定跑一趟亲眼来看看孩子。 不过今天这种情况属实有些意?外,吴老爷子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就冲你刚才说的孩子情况,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李老爷子转头在店里搜寻秦望家的身影。 那孩子现在看着,好?像是跟吴云汉小?时长得很像。 个头高,而且那张笑嘻嘻的脸不正是眼前吴老头的缩小?版。 “……” 找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中,李老爷子赶忙高声喊了句:“小?同志。” “李爷爷您叫我?” 秦望家脖颈上搭了条白毛巾,两只手都端了菜。 先给其他桌上好?菜,这才擦干净额头的汗小?跑了过来:“可以上菜了吧?” “不是上菜。”李老爷子拍拍身边的小?板凳,笑得很是和?煦:“爷爷刚才忘记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我叫秦望家,秦老板是我三姐。” 店里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秦望家回答完李老爷子的话,又?赶忙回了厨房。 几道视线齐齐目送着秦望家跑远。 “看到了吧?”李老爷子问,吴老爷子知道这是问得他,回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眼我就知道是老大的孩子,和?云汉长得太像了。” 父子两人外形相像到不用做亲子鉴定就能肯定的程度。 “不过他怎么在店里端盘子?” 吴老爷子记得资料里说这孩子学习成绩优异,要不是因为亲生?父亲在港市做生?意?没法?上军校,现在已经在军校读大学了。 “我还真知道原因。”李老爷子笑:“这孩子啊……是想念家里的饭菜。” “秦……望……家。” “有时候这世上的事还真得相信老天爷自有安排,你说这孩子小?时候过得那么苦,现在竟然成长得如此优秀。” 说着,李老爷子不由看向自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孙女。 “听李二哥夸奖,我本来该高兴的,不过真说起来孩子能这么优秀,还是得感谢秦家人,我们吴家半点不敢居功。” “那倒是。” “不知道那孩子还肯不肯认我这个爷爷。” “要想孩子认你,还是先说动这家饭馆的老板吧,我看孩子非常听她的话。” “……” 饭馆里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三四个服务员加秦望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吴老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孩子大步流星地在各处游走。 他好?像认识不少店里的熟客,每个都能轻易地喊出人家姓氏,叔叔婶婶叫得行?云流水。 外向的性格不太像老大,不过记性好?这点无疑是遗传了亲爸。 个头高,所以脚也很长,只要抬起手就能轻松拿到酒柜最上层的东西。 而且很爱笑,笑起来嘴角边还有两个小?酒窝。 他唯一的孙子,在没有父母陪伴在身边的时候成长得很优秀。 看着看着,眼眶不由自主变得通红,鼻子酸涩难忍。 “爷爷。”吴娇娇掩饰住心里的惊骇,拿了张纸巾送到吴老爷子手上。 “人一老,这眼泪就变多了。”吴老爷子抹了抹眼角,自嘲道。 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事,就算当?初知道有这个孙子存在时,下意?识也用商人眼光衡量了一番孙子的价值。 吴老爷子自知是个自私的人,他也没想到看到秦望家时会忍不住流下眼泪。 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第一次清晰认识到了血脉亲情的自然联系。 “冰箱里有糖水,喝一碗去?去?暑气?。” 秦溪从厨房走出来,热得满身都是大汗。 今年夏天她好?像特别怕热,以往夏天能在厨房里忙活一整天,今天就中午炒了这么会儿菜,就有些头昏目胀。 交代完秦望家,赶忙走出烟雾缭绕的饭店大堂。 十几桌客人中都有人抽烟,大堂里整一个乌烟瘴气?。 秦溪单手叉腰,在店门缓了好?一会。 “秦老板。” “李爷爷,牛肉丸您尝了吗?”秦溪翘起唇角刚勉强笑了笑。 忽然,一辆老旧轿车疾驰而过,猛然飘入鼻腔中的汽油味让她步子一停,腹中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 众人奇怪地望着秦溪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变化良久。 连续几个深呼吸后?,才继续走向树下。 “三姐,你不是中暑了吧?”秦望家赶忙送上冰凉的糖水,担心地直接送到嘴边:“赶快喝点糖水凉快一下。” 凉气?飘散,甜甜的糖水缓缓下肚。 看来是真的中暑了…… 胸口的燥热被凉气?全部冲散后?秦溪立刻舒服了不少。 “秦老板没事了吧?”李老爷子问,说着直接将身边孙子坐着的凳子扯走,示意?秦溪赶快坐到树下去?休息会儿。 还端着碗大快朵颐的李老爷子孙子:“……” “可能是有点中暑,今年秋天得把厨房的房顶重修下。” 厨房屋顶是旧房子换下来的旧瓦片,没有做架空房梁,热气?没地方散,全聚在屋里了。 “饭馆生?意?这么好?,早该换了。” 虽然嘴上吐槽着姐姐抠门,秦望家还是相当?贴心地又?跑回院里去?打了盆凉水回来。 “就换就换。”秦溪无奈笑道。 “牛肉丸相当?正宗,要是舍得卖,我能全给你买了!”李老爷子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 秦望家扭了帕子递给秦溪。 秦溪自然接过来擦了把脸,又?擦了擦脖颈上的热汗。 “下回再?买到新鲜牛肉我多做些。”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在凉水清洗下逐渐变得清楚起来,秦溪笑着看向李老爷子这一桌子人。 首先,立刻就在人群中看到几乎没怎么变的吴娇娇。 一看到她,立刻就能联想到吴家,上次吴云汉特助来店里时就知道了她是吴云汉侄女的事。 在场没有符合吴云汉年纪的人。 反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让秦溪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不说话都微微往上翘的微笑唇。 再?看看秦望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唇形。 “您是?”秦溪问。 “我是吴云汉的爸爸,也是这孩子的亲爷爷。”吴老爷子笑笑,回得很是坦荡。 秦溪不意?外,没想到秦望家竟然也一点都不奇怪。 他静静看着,冷不丁地耸了耸肩撇嘴道:“难怪刚才总感觉有人在看我,还以为是谁呢……” “对不起!爷爷让你感觉不舒服了。” “也倒没有不舒服。” 在面对家人问题上,秦望家一直都是那种不咸不淡的态度。 不排斥,但也绝没有半点欢迎的意?思。 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爷爷此次前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89章 许是秦望家没有表现出明显排斥的态度, 吴老爷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有了些着落。 虽然年轻时也是从底层爬上来,可?多年高位已?经让他缺少了些观色的本能。 要是看?到秦望家眼底冷淡到近乎冷漠的眸光,恐怕心里就会知道, 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吴家人放在眼里。 一家子陌生人而已?, 何须为了他们牵动情绪。 “上次是助理, 这次是爷爷,怎么我?亲爹就是不?肯来!” 秦望家笑着问起,装得很礼貌的样子冲吴老爷子和?吴娇娇各点头示意了下。 秦溪示意他?先坐下。 青年这才收敛唇边假笑, 乖巧地坐下。 “你爸前几个月做了个大手?术”吴老爷子指了指心脏:“术后几年没法进行长途出行,心脏会受不?了。” “……” 秦溪脸上微微露出丝担心,听吴老爷子说完顺势关心了句:“身体恢复的如?何?” 再看?秦望家,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感觉。 李老爷子看?得心里叹息,知道吴家想?要认回这个孙子,恐怕是难了。 “毕竟是开胸手?术,得静养几年才能恢复以前的几成。” “只要人没事就好。” 秦溪对吴云汉谈不?上好感, 但也没多少恶感。 毕竟那?个特殊年代里, 许许多多家庭都?有不?同程度的身不?由己。 她没权利代替秦望家原谅亲生父亲多年来的不?闻不?问,同时也不?会替他?做任何决定。 “吴爷爷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望家已?经是个大人, 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吴老爷子看?向秦望家, 眼神中?隐隐带着期盼。 “望家能不?能去看?看?你爸爸?他?躺在病床上天天看?你照片, 虽然什么都?没有说, 但我?……” 吴老爷子清楚自己自私自利,但老大吴云汉在家人亲情上却和?他?完全不?同。 要不?是心里一直装着妻子孩子无法释怀,那?么些年也早该儿女成群, 何须天天拿着张照片思念。 如?果真让父子俩相?认,总算跳脱出算计做了件当父亲该做的事。 “……” 秦望家陷入沉思中?。 秦溪不?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余光中?青年嘴唇轻抿,似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心底一声轻叹,秦溪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问道。 “姑父这些年一直没再结婚?” 秦溪决定帮吴云汉一把,毕竟秦春姑姑去世前两人并没有离婚,叫一声姑父也是应当的。 吴老爷子立刻明白秦溪意思,接下来就立刻说起了吴云汉这些年的不?容易。 他?的讲话技巧明显比刘特助高明,着重讲得是吴云汉为什么不?敢跟孩子相?认,他?们家又遭受了多少危险。 刘特助显然不?知道的还挺多。 吴金航两口子怕死,躲在家里整整三年都?没出过门,才得以逃过各种危险。 “娇娇也被绑架过两回,到后来不?得以从大学提前退学了。” 吴娇娇在爷爷说完后立马点了点头:“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出门,大伯去公司都?得带保镖。” 港市治安远没有电影中?所?描绘的那?样繁荣安详。 而电视机里宣传的内陆情况恰巧与真实相?反,虽说经济发展是不?能与之?相?比,可?她能一个人放心大胆地在路上行走不?用担心突然跳出个人来要钱买烟。 其实真说起来,吴娇娇喜欢寿北的程度比吴老爷子都?要强烈。 她已?经动了不?止一次留下来的念头。 想?到这,吴娇娇突然想?到了秦溪,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往认真听着的她脸上瞟。 几年前遇到时秦溪一个人在店里忙活,店里简陋四处漏风。 可?现在人家有了自己的高级餐厅,听说还成了什么市场大股东。 大伯父经常会拿秦溪来举例,就算是女性也可?以闯出一片天来 。 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吗? “那?姑父还真是不?容易。”秦溪由衷说道,右手?轻轻拍了拍秦望家手?背。 要说惊心动魄,港市的商场才能真用得上这个形容词吧。 动辄生命威胁,生意上斗不?过就使用其他?手?段,反正只要你消失胜利的就是我?。 “我?可?以去看?他?。” 忽然,秦望家开口回道,在吴老爷子神色微微有丝喜意时又加了句:“但是得等我?放寒假,我?和?三姐一起过去。” 首先不?能耽搁学业,其次要秦溪陪同,缺哪个条件都?不?行。 吴老爷子笑了,没有半点算计的如?释重负的淡淡笑容。 “当然可?以,只要大家愿意,亲家一家子我?们都?欢迎。” 吴老爷子直到离开朝霞街时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等他?们走后,不?等秦溪主?动问,秦望家就主?动说出了为什么愿意去港市的原因。 “我?想?听他?亲口说一说我?妈是什么样的。” 妈这个名称这辈子应该都?没机会喊出口了,但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亲妈的样子。 秦春离开家时才十几岁,秦海印象中?还是那?个青春外向的小?姑娘,十几年中?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应该只有吴云汉这个枕边人才最清楚。 “我?们老师说,港市大学生物研究专业在世界都?是领先的程度,我?想?去亲眼看?看?。” 小?部分为了妈妈,大部分则是因为他?的梦想?。 “有机会出去开阔眼界当然是好事。”秦溪说,眨了眨眼睛继续道:“我?能出去还多亏了你。” 吴老爷子离开寿北前,他?们前往港市的行程还无法定下来。 一是在付庭云的牵线搭桥下,秦溪顺利拍下了那?块占地万平而且限制颇多的地。 租期五十年。 不?得建设超过两层以上的楼房,不?得建造有污染潜在危险的工厂。 这块荒地以前是一家养殖厂,距离拥军巷走路就二十多分钟、 背靠进出寿北的几条铁路,四周都?是附近村庄农民的田地。 原本是家养殖屠宰场,厂区里原有的三栋两层建筑是员工宿舍,其余的厂房都?……非常破烂。 十几个养殖棚直接建在里泥地上,棚里的猪屎牛屎多得能没过脚背,臭气熏天。 修建的水泥地路面大多都?是通往养殖棚,其余地方都?是原始泥土地。 诸多的不?便条件对秦溪来说却是正正好。 猪屎牛屎都?是天然化?肥,草棚子推到跟泥巴一和?翻翻地就成了有机土。 关键泥地多,水泥路少,大大减少了修缮工程的麻烦。 秦溪找来的工程队保证,如?果按照要求,只装修其中?一栋宿舍楼,找人翻土地和?分区规划,最多两三个月就可?以完工。 其中?最贵的预算是建造围墙和?请人翻土。 没开工前,秦溪已?经给农场取好了名字,就叫报刊亭农场,讲得就是一个贯彻到底。 农场修缮期间,秦溪每天又增加了一个要去的地方。 本就忙碌的日子,又不?出意外地增加了一件事。 秦雪和?罗正峰的婚事。 当时在西餐厅被秦溪当场抓包后,两人的关系就迅速提到了明面上。 张秀芬对罗正峰相?当满意,两人确认关系没几天双方的家长就互相?见了面。 家长一见面,结婚自然而然就得提上日程。 *** 一月份的天。 冬日暖阳穿透寒冷的空气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去年雪灾的记忆已?经忘却得差不?多,今年又来了个暖和?得叫人看?不?透的冬天。 小?吃店门上张贴着东家有喜休息三天的字样。 上一回是秦溪结婚,而这回是秦雪结婚。 秦溪一个人搬了个躺椅坐在门口晒太阳,慢慢享受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光。 店里的员工都?去餐厅那?边帮忙准备婚宴,父母带着两个孩子在餐厅里接待亲朋好友。 秦家和?罗家商量之?后,决定就在餐厅里摆上两桌。 中?午是亲近的朋友亲人来,晚上是正式宴席。 秦溪不?用管厨房的事,也不?想?跟不?太熟的一些三亲六戚说客套话,干脆在总店里躲清闲。 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加上躺椅一摇一晃,很快秦溪就有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冰凉的手?带着寒气轻轻放到了脸上,秦溪一个激灵勉强掀起了眼皮。 “下班了?” “嗯。” 黎书青把从店里拿来的毯子给秦溪盖上,自己也跟着挤进了躺椅中?。 两个人将椅子挤得满满当当,秦溪半个身子都?在黎书青怀里。 “街上这么多人路过呢!”秦溪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虽说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可?社会风气没那?么开放下当街搂搂抱抱还是太引人侧目。 黎书青笑,长臂收得更紧了些。 “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咱们合法的。” “我?以为你今天会直接去餐厅,今晚在家睡吗?” 秦溪笑笑,放松身体缩进了有些凉飕飕的怀里。 自从黎书青去了研究所?,身上的消毒水味儿就变成淡淡墨水味,而且以前不?经常戴的眼镜现在几乎也不?离开身了。 两人都?以为离开医院不?用值夜班就能按时上下班。 殊不?知一旦项目开始,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家常便饭。 秦溪上一次见黎书青还是上周,秦溪赶往农场去验收,黎书青回来换衣服。 两口子在自家客厅里匆匆见了一面就不?得不?分开,期间连个电话都?没有。 “在家休息两天,就要再次进实验室了。”黎书青低头亲吻了下妻子的发顶。 能有两天休息时间,是他?用好几个通宵熬出来的。 而且这次回家主?要是为了送惊喜,来自他?专门送给秦溪的一份礼物。 “下午吃完饭咱们就不?去闹洞房了,早点回家。” 刻意压低的暗哑嗓音在秦溪头顶上响起。 黎书青能感受到怀里那?柔软的身体曲线,两人的呼吸交织,每一寸贴在一起的肌肤都?带着热意蔓延开来。 秦溪能感觉到黎书青的呼吸在逐渐加重。 其实严格算起来,他?们两人现如?今还处于新婚,感情正是最如?胶似漆的时候。 偏偏又因为工作和?孩子导致两人独处的机会又减少了许多。 不?过秦溪眼下是没法热烈回应他?炙热的眼神了。 搂着黎书青腰部的右手?缓缓收回抚摸上小?腹,虽然还没有去医院,但各种异常反应几乎已?经让秦溪心里有了七八分肯定。 最近特别容易感觉到疲劳,而且对油烟和?烟味的厌恶都?呈直线上升。 加之?月事有两个多月没来,特意放的三天假期里有一天就是准备去医院用。 说实话,秦溪有些紧张。 这辈子有太多第一次要体验,一想?到肚子里或许在孕育着个小?生命,心脏就像是泡在热水中?暖得一塌糊涂。 “怎么了?”黎书青低头,用下巴摩挲秦溪的额头:“不?想?我?吗?” 秦溪笑。 看?了看?路边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迅速地抬起头在冒出些许青色短胡茬的下巴上亲了口。 “我?有两个多月都?没来了。” 声音很轻,而且带着丝秦溪自己都?没察觉的甜意。 依靠着的身体猛然僵硬,曾经作为医生的黎书青拥有常人都?无法比拟的医学常识。 一听秦溪说没来,他?立刻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对一个正值生育年龄的妇女而言,就算去医院看?第一怀疑的也是是否怀孕。 加上他?们……的夫妻生活还如?此火热。 一想?到那?种可?能,黎书青整个思绪都?如?同煮开的沸水,烧得他?无法思考。 “你……我?……我?们……” 黎书青猛然坐起,用亮得可?怕的眼神看?向秦溪,大手?缓缓抚摸上很平坦的腹部。 好不?容易终于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我?们去医院。” “现在?”秦溪已?经被拉了起来,想?说明天再去的话最终吞下了肚,只是笑着点了下头。 不?说上千,曾经在黎书青看?过的病人中?也开过几百张怀孕检查单。 可?临了临了到他?自己头上,这人却完全乱了分寸。 在店里焦躁的转悠好几圈后,竟然给老师张越楠去了个电话,打完还觉着不?保险,又给二院的妇科主?任也打了电话询问。 黎书青爱人怀孕的消息在秦溪还没到医院之?前就已?经传遍了。 秦溪从黎书青自行车后座刚跳下来,就见胡丽一惊一乍地叫嚷开来。 “怀孕的人怎么能跳车呢,要慢慢下!” 胡丽这位大姐也算见证了黎书青和?秦溪从认识到结婚的所?有过程。 听说她怀孕,高兴的早早就在医院门口等着迎接。 秦溪被这一嗓子吼得颇为不?好意思,是半点都?不?敢跟胡丽提起前段时间有多忙碌的事。 她像是领导视察般,被众星拱月地迎进了医院大厅。 妇科主?任曹丽清就是帮谢郝云接生的医生,秦溪因为安安来了多趟医院,跟她也比较相?熟。 在诊疗室问了几个问题,又详细帮秦溪推算了下月经周期。 “先去验个血,等结果出来再说。” 黎书青紧张地都?没法进诊疗室,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不?停搓手?。 不?出意外地遭受到了胡丽等一众护士的调侃。 秦溪拿着检查单出来,在……许多人的护送下前往采血处。 “都?散了都?散了,你们围在这让其他?病人怎么看?。” 最后,是张越楠的出现,才终止了大家迫切想?知道结果的心。 护士们一哄而散,离开前还纷纷让秦溪一会儿要把结果告诉他?们。 “你抖什么!” 张越楠收回含笑的目光,转眼就瞧见帮秦溪按着手?臂的黎书青抖得跟筛子一样。 俨然是一副完全失态的摸样。 “就是有点……有点不?敢相?信。” 黎书青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没出息!结果还没出来就紧张成这样,要是你媳妇生娃的时候咋办,你也跟着昏过去!”张越楠哭笑不?得虚点了下黎书青额头。 秦溪笑笑,把按压的棉签丢到垃圾桶后,一只手?牵住了黎书青的手?。 她知道自家爱人此刻不?是因为紧张情绪低落,而是采血处尽头就是霍云和?谢郝云相?继离世的手?术室。 如?果要在这家医院生产,秦溪极大可?能也会进入那?间产房。 不?好的的回忆总会让人不?要愿意去回想?。 “我?去让化?验室早点给你们出结果。” 张越楠笑意加深,脑袋直接从采血室里窗口伸了进去。 能看?到学生各种各样的失态,这是好事,说明他?才活得越来越像是个人了。 采血管由张越楠亲自送往化?验室。 “要是真怀孕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外公外婆?” 秦溪用肩膀撞了下黎书青笑道。 长长的一条走廊上,就他?们夫妻坐在那?,秦溪带着笑意的声音飘飘荡荡地在楼道里引起不?小?回音。 一想?到外公外婆知道消息后高兴的合不?拢嘴的样,喜意才又终于重回到了意识中?。 “我?听别人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好谁都?不?告诉。” “你好歹以前是医生,还那?么迷信?”秦溪笑。 这可?不?像是黎书青平时的风格,看?来今天是真被狂喜冲昏了头脑。 “哈哈,要是真怀了,晚上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外婆,让她今晚也高兴高兴。” 黎书青笑,激动之?下抓起秦溪的手?狠狠亲了几口。 响亮吧唧声引得抽血台后的护士都?忍不?住笑出声。 不?是那?种偷笑,而是几道此起彼伏的笑声响彻走廊。 秦溪的脸刷一下爆红,真不?知这日后来做产检,还要面临多少调侃。 十多分钟后,张越楠拿着报告单风风火火地跑上了楼。 也难为上了年纪的一路狂奔,还没跑到面前,喘气声就传进了秦溪耳朵。 手?再次轻轻抚摸上了腹部。 微微还有点点悬着的心全部落地,只听师父的呼吸声就确定肯定是怀孕了。 “去找曹主?任看?单子,接下来还要做些其他?检查。” 张越楠就站在走廊上冲黎书青招手?,抽血室的门口同时探出三颗脑袋。 秦溪害羞得站起来,黎书青则全程处于一脸梦幻之?中?。 根据末次月经时间,确认怀孕之?后,曹丽清又给秦溪开了好几项检查,确认孕妇健康状况。 根据推算,秦溪怀孕应该已?经怀孕十一周左右。 最后一项是B超,确认胎儿情况。 “孕妇的身体很健康,接下来就用B超看?看?孩子的发育情况吧。” 秦溪的身体数据都?非常好,好到曹丽清找不?出任何可?以叮嘱的地方。 帘子拉上之?后,黎书青被赶到了门外等待。 “坐下等吧,没听曹主?任说秦溪身体健康得很吗!” 张越楠看?够了笑话,这才拍着身边椅子让学生安静坐下来等待。】 “你自己也是医生,难道不?知道第一次检查时间都?有些长。” 关心则乱这句话现在看?来适应于任何人 。 黎书青脸颊有些发烫,在师父的打趣中?好不?容易才平心静气下来,坐到了师父身旁。 “你师娘前几天还念叨你,是不?是因为彭冉的事跟她生分了!”张越楠问。 他?相?信黎书青不?会因此怪到他?们身上,此时也不?过是顺口提了句。 黎书青轻轻摆手?:“跟师父师娘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研究所?是不?是和?中?科院合作了?” “嗯!我?们研究的项目已?经找到了方向,上头派了人来辅助我?们研究。” 张越楠对医药学研究完全没有涉猎,所?以没打算深问,而且这种国家机密研究项目,就算想?问黎书青也不?能提。 “那?以后你忙起来了,家里谁照看?你媳妇儿?” 黎书青:“……” 师父的问题确实需要仔细考虑。 两个老人加两个孩子,平时还指望着秦溪照顾呢…… “我?和?秦溪商量商量,要不?往家里请个保姆吧。” 不?说能起到看?顾老少的作用,最起码给家里打扫打扫卫生也能减轻秦溪辛苦。 在外等待的焦虑并没能因为跟师父的聊天而减轻多少,诊疗室的门一打开,更是让紧张直冲头顶。 曹丽清神情有些严肃:“黎医生,你进来下。” 黎书青心里咯噔一声,慌忙站起来跟进了诊疗室。 秦溪躺在检查床上,露出白皙平坦的腹部。 她的表情同样有些混乱,好像是惊吓,又好像有些惊慌。 “是不?是对我?爱人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黎书青慌忙往B超屏幕上看?去,慌乱之?下竟然没第一时间看?清楚状况。 “别紧张。” 曹丽清突然展颜一笑,朝秦溪眨了眨眼:“我?就说黎医生肯定会先问你的身体状况,我?猜对了吧?” 秦溪翘起唇角:“你别紧张,不?是坏事。” 黎书青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镇定心神往屏幕上看?去。 “你看?,这和?这……。” 两个黑点在图像上闪烁着。 “双……双胞胎?” 两个胎儿……秦溪怀的是双胞胎。 黎书青脑子轰一声,直接炸得连基本思考能力都?没有了。 接下来曹丽清递纸给秦溪时说的什么计划生育,一次得俩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话他?统统都?没听见。 突然的惊喜一个还不?够,紧接着这份欢喜就又变成了双份。 他?当爸了,还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第90章 狂喜一直持续到两人牵手离开医院。 大厅里站满了高兴向秦溪挥手告别的护士们。 秦溪提着个小?布兜, 兜里装得全是医院开得叶酸和钙片等,兜子?还是胡丽大姐带饭用的。 “要不还是我骑车吧?” 看黎书青神思不属的样?子?,秦溪觉得还是她来骑车带人比较安全。 “不行!” 黎书青想都没想就立刻拒绝, 双手紧紧握着车把手深呼吸起来:“给我五分钟, 咱们再回家。” “咱家买车吧?” 秦溪突然道。 虽说没那么矫情, 可双胞胎肯定要比一个孩子?辛苦得多,农场那边还有许多琐事都得她操心,天天骑车来去也?不是个事儿。 “买, 咱们明天就去买。”黎书青立刻道。 夫妻俩就推着车慢慢往前?走,说完买车,黎书青又说起给家里请保姆的事。 “咱们和外公外婆先商量商量,安安好像特别排斥家里有陌生人。”秦溪想了想道。 随着年纪慢慢长?大,安安有些敏感的性子?就越发变得明显。 家里一旦来了陌生人就很警惕,老喜欢观察人家的一举一动,看得所有人都知道被个小?娃娃监视了。 家里要是再多个保姆, 不知道还要一惊一乍到什么程度。 “都听你的。” 现?在这个节骨眼下, 秦溪说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认真地思考一番可行性。 就是最?繁琐的家常琐事,黎书青都听得津津有味。 秦溪说小?吃店掌勺短时间内都要交给杨芸和杨金花两个徒弟,说到海鲜店恐怕还要招人…… 生意上说完, 又说起平平读幼儿园的事, 不知道是送机关幼儿园还是社区幼儿园。 还有秦望家去香港, 要找谁陪同去才行等思量。 最?后, 秦溪说到了农场:“我还需要一批羊粪和菜籽饼做底肥,过几天恐怕要往炼油厂那边跑几趟。” 黎书青一个激灵,终于?想起今天专门?去店里找秦溪的原因?了。 他原本是要送惊喜来着……还是跟农场有关系的惊喜。 “我利用休息时间研制了一款废料, 是用海藻等海产品提取而来……” 仿佛有一股清风拂过心田,带走了所有疲倦, 心里只留下纯粹的喜悦。 秦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引起的荷尔蒙变化,抬头往浅笑着的人看去,竟然觉得丈夫好像比没结婚之前?更加帅气了。 黎书青从来不会对秦溪的事业指手画脚,相反还在暗中给于?了各种支持。 她虽然天天都在小?吃店里忙活,拥军巷里的许多事其实也?早有所耳闻。 结婚两年多都没怀孕,有那好事的早就说了不少风凉话。 加上秦溪买卖做得还挺大在巷里早传开,私下不少人都酸黎书青是吃软饭的窝囊废。 外公外婆从来都不理会那些风言风语,全力支持秦溪的工作。 许婉华经常说,女性就该有自己?工作和事业,依附于?男人其实是最?危险的一种生活方式。 两位长?辈每天要来往四趟小?吃店,中午送平平安安来店里顺道吃午饭,晚上吃完又要把俩孩子?接回家。 没有他们默默支持,秦溪白天根本没时间做其他的事。 “这是第一个惊喜,我找研究所同事要了批改良过的蔬菜种子?……还欠了个大人情……” 黎书青说得兴致勃勃,秦溪只是甜蜜的笑着。 *** 寿北市,报刊亭餐厅。 罗家秦家都是曙光电缆厂的职工,朋友大多来自同厂。 厂子?里大多对小?饭馆早有听闻,但真正见到餐厅的人就大院里那几家。 “哎哟!老天爷!” “这就是秦海说的小?饭馆啊!这瞧着都比咱厂子?食堂还大。” “你们看顶上这灯,国营饭店都没有。” “国营饭店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现?在有钱人都去高档餐厅吃饭。” “那秦溪的这个饭馆就是高档餐厅吧!” “可不是,没瞧见门?口停的全是汽车,咱们自行车停都丢脸。” 酒席就安排在大堂中,除了大堂没有接待食客,包间还是照常营业。 此时正值晚上吃饭时间,进进出出全都是穿着很时髦的男女,一看就知道是来谈生意的。 宾客们都在谈论着餐厅,也?有罗家的亲戚眼珠子?都要嫉妒红了。 “你不是说是个连工作都没有的人吗?” 罗正峰的二婶也?是曙光电缆厂职工,两家人这么些年一直默默攀比着。 罗成功当上主任他家输了一头。 她家先娶了个机关单位的儿媳妇,罗正峰一直找不着对象,这事儿上赢了一头。 可前?段时间突然听说有对象没几天,就收到结婚请柬了…… 私下她没在外编排两人是先上车后补票,还说什么儿媳妇肯定丑得见不得人。 结果呢…… 儿媳妇年轻又漂亮,那身段跟电视上的歌星一样?。 好在听说是个打工妹,回到寿北后没个工作,就在亲姐姐的店里帮忙。 可没说……小?饭馆是这样?的。 “妈!”罗正峰的堂弟无奈皱眉,小?心扯了下罗二婶子?的衣袖:“你别板着张脸啊!别人看了会怎么说咱们。” “厂子?里谁不知道我和陆秀不对付。”罗二婶三角眼一翻,狠狠地瞪了眼儿子?。 陆秀正是罗正峰的妈,两妯娌在老罗家斗了几十年,明面?都已经不对付了。 “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就是再不高兴也?给我忍着。”罗二叔厉声警告。 他们一家六口就坐了半桌,另外半桌可都是厂子?里的人。 别人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还巴不得罗二婶一家当场闹点笑话出来呢! 就在这时,一道高挑婀娜的身影从大堂的后门?走了进来。 “你们看!那人是不是柳雪花?” 有人满面?惊诧地出声,整桌人都跟着看了过去。 几年前?生活区里的人有多少看不起柳雪花,现?在就有多不可思议。 虽然素面?朝天,穿着也?是最?普通的连衣裙,可柳雪花原本就出众的长?相却因?此最?大程度显现?出来了。 她微微昂着头,自信地穿梭在大堂之中。 “不知道她结婚了没有?”罗二婶目光上下打量起柳雪花来,脑中想到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 快二十七岁了,还一事无成。 “人柳雪花现?在咱们可高攀不起!” 隔壁桌有跟张秀芬关系好的婶子?冷不丁插话进来。 当初柳雪花被柳家赶出大杂院,厂区里没人愿意租房子?给她。 那时就数罗二婶说话最?难听,为了把人赶走,还聚集了厂子?里的一伙死老婆子?上门?辱骂。 最?后硬是把人逼得搬到了厂子?外才满意。 要不是不敢惹张秀芬,秦溪估计也?难逃她的编排。 这位黄大婶一看罗二婶双眸里满是算计精光的恶心模样?,就忍不住想要看她吃瘪。 “怎么说?”罗二婶果然上钩,侧转身子?急迫地追问起来。 黄婶子?把从张秀芬那听到的都讲了遍。 别瞧柳雪花只是个餐厅服务员,可人家私底下投资房产还是海鲜市场的股东,躺着就能分钱。 “大姐是说那什么通海海鲜市场?” 那地方他们去逛过,但也?只敢逛逛,兜里那点工资哪敢买。 一想到柳雪花竟然是市场的股东,那心里立刻火热成一片,恨不得明天就把这个金疙瘩娶回家。 “罗大嫂还是别想柳雪花了,人家现?在可今时不同往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只破鞋!我儿子?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罗二婶斜眼,一脸不屑,那句破鞋说得可相当大声。 黄婶子?心底冷笑,就默默看着罗二婶露出满脸贪婪之色。 柳雪花虽然没结婚,可张秀芬说和秦溪就像是亲姐妹,也?不看看人秦溪婆家是什么身份。 要是罗二婶不怀好意敢打柳雪花主意,有他们好果子?吃 想到这,黄大婶笑眯眯地坐直了身体?,一脸看好戏地等着罗二婶今天要怎么吃瘪。 “你等着瞧好吧!”罗二婶嗤笑两声。 在她的心里,要是自己?主动提出让柳雪花和老二处对象,她肯定立马同意下来。 一个被人抛弃的残花败柳,他们家肯娶进门?柳雪花就得烧高香。 如?此笃定的想来,转瞬间已经把柳雪花的钱当成了罗家的。 热闹而嘈杂的气氛中,话题中心人物秦溪及其婆家出现?在了大堂中。 不管老少都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领头的老爷子?更是从进来就笑得合不拢嘴。 赵国庆一出现?,厂子?里的领导就热情地围拢了上去。 叫各种称呼的都有。 秦溪大堂里搜寻了一圈,在前?台位置看到在安排人上菜的柳雪花,心底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大堂。 这些来参加婚礼的人中,有不少都是直接或者间接伤害过她的人。 能坦荡地面?对那些人,看来是能直面?许多伤痛了。 秦溪走过去。 “故意和罗三哥换的位置?” “故意的!”柳雪花挑眉,单手叉腰笑得神气活现?:“我就是想让那些人看看,现?在我柳雪花过得有多好。” “是值得显摆。” 秦溪摇头失笑,左右看看四周没人后凑近传递了刚才得到的喜讯。 柳雪花双眼陡然一亮,抓着秦溪双臂左右转头地看向那平坦的小?腹:“你要当妈了!” “嗯。”秦溪笑,脸上漾起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甜美笑意。 “还是我们黎研究员有本事,不怀则以,一怀就是俩。” 柳雪花是真为秦溪高兴,一时半会儿身边又没人和她分享快乐,自己?傻乐小?半天后突然一拍大腿:“我要去厨房告诉大家。” 从小?吃店起就跟着她干的罗永全几人都在厨房安排上菜,大堂里一个熟人都没有。 等那道苗条的身影跑远,秦溪猛然回头,看向刚才起就一直看着她们的方向。 罗二婶子?? 一身蓝色的确良洗得袖口上都打了几个补吧,罗二叔和儿子?却穿得光鲜亮丽。 以前?秦溪就觉着她就是那种被旧社会荼毒了思想的封建妇女。 把家里的男人都当成神供起来,不仅自己?无私奉献,还要求女人都活得和她一样?“高尚” 越是这种人,对女性就越是苛待。 秦溪从以前?起就非常讨厌她,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直觉告诉她的目标应该是柳雪花。 秦溪看她,她的目光追随着柳雪花。 “看啥呢?” 该请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张秀芬找服务员说可以上菜,转眼就瞧见秦溪站在一边眉头紧皱。 “妈。”秦溪问:“罗正峰的二堂哥是不是还没结婚?” “谁肯嫁个二流子?。”张秀芬满脸不屑,要不是跟罗二婶家成了亲家,她才不会请那一家子?:“一个当公安的堂弟,一个二流子?堂哥,可真是一家子?什么人都有。” 鄙视完,张秀芬又好奇起来:“你问她干什么?” 秦溪就把刚才罗二婶盯着柳雪花看的事说了说:“你说她不会打柳雪花的主意吧?” “她和她那个二儿子?都不是好东西,你提醒柳雪花注意点。”张秀芬说。 可真是有个癞蛤蟆儿子?就有个癞子?娘。 张秀芬都不好意思跟秦溪说,那罗二癞子?以前?还打过秦溪的主意。 要不是秦海提着斧头上门?吓破了他的胆,还不知要怎么纠缠秦溪。 柳雪花又没个亲人撑腰,可一定得小?心罗二婶这一家子?。 被赖上了可是麻烦! 秦溪点头,打算一会儿吃完饭就去跟柳雪花说。 *** 婚宴开始。 早上在前?台搭的临时台子?成为婚礼双方父母和新人敬酒的地方。 秦雪一袭白色婚纱,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在台子?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与一身警服高大帅气的罗正峰站在一起,般配得让人艳羡。 “等孩子?出世,咱们也?去拍婚纱照。”黎书青低声道。 这两年城市里流行起了结婚穿白色婚纱。 他们结婚那时就照了张头挨头的照片,秦溪更是因?为天气冷穿着裤子?就去领结婚证了。 “妈妈我也?要和你们一起拍婚纱照。”平平嘟起小?嘴,不高兴地低声抗议。 “到时咱们一家八口都去照,每个人都穿最?好看的衣服。” 秦溪轻轻点了下平平越来越圆润的脸蛋,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控制下孩子?饮食。 照这么涨下去,青春期前?就得长?成个小?胖妞。 “我要和妈妈一起穿最?好看的裙子?照相。” “好!爸爸给你们娘俩都买最?好看的裙子?。” 黎书青低头给平平擦掉嘴角的奶油,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又去厨房里偷吃了。” “哎……” 坐在秦溪腿上的安安小?大人似的长?长?叹了口气:“还吃了两块江柳燕阿姨带来的蛋糕。” 短胖的小?手竖起两根食指,着重比划了个二。 “我不信你就没吃。”秦溪指尖轻轻一抹,从安安嘴角上抹下块白色奶油来,小?嘴比平平还要脏:“你吃得肯定比姐姐多。” “妈妈万岁。”平平欢快地晃动小?短腿,带得黎书青的椅子?都跟着摇晃起来:“弟弟吃了三块。” “都是小?馋猫。” 黎书青又忙不跌给安安擦嘴。 满桌的人都在瞧他们一家子?,特别是赵国庆和许婉华。 “你刚才是不是去书房给黎冬打了个电话?”许婉华低声问。 赵国庆点头。 “黎冬不是怪我们没早跟他说书青要结婚的事,那这回我就早点说,看他怎么会怎么表示!” “没想到秦溪这么争气,一怀就是俩。”许婉华笑。 他们长?辈当然是早盼着抱重孙子?,这下子?终于?得尝所愿,又怎么可能不高兴。 “咱们得提前?把二楼重新装修下,要不等生了孩子?之后再弄就晚了。”许婉华说。 等两个重孙子?生出来,家里就有四个孩子?。 得重新置办家具和孩子?们的书桌等东西,秦溪那么忙,肯定没有时间操心琐事。 许婉华越想就越是克制不住喜意,忍不住凑到赵国庆耳边猜测起是男是女。 “最?好是一个男娃一个女娃。” 赵国庆光是想想都要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家可就凑成了两个好字。” “要都是女娃或者男娃也?成。”许婉华说。 “再等几个月,你恐怕就没空和老同事们一起去到处讲课了。”赵国庆笑。 “你不也?是没空下棋了。”许婉华回。 两位老人都不由?畅想起明年家里将会有多热闹。 “我去厂子?那边打个招呼。”秦溪把孩子?交给许婉华帮忙照看,起身跟着张秀芬一起去了罗家亲戚那几桌。 作为新郎父亲的罗成功不胜酒力,就台子?上的两杯酒下肚,已经醉得走路都打趔趄。 罗正峰扶着人到一边休息,陆秀和张秀芬端着饮料挨桌挨桌的敬酒。 秦雪换了套红色裙子?,看到秦溪走过来,立刻挽住了她的手臂。 “姐,怎么了?” 要不是有事,秦溪从来不会主动参与进这种无用客套之中。 而且她径直走向的方向是罗家亲戚那桌,显然是有事。 秦溪没像刚才那样?直接说出心里的猜测,抬头一看柳雪花正领着人往这边走,冲她招了招手。 既然不确定,那就亲自验证下。 柳雪花很快看到了,亲自从托盘里端了菜送过来。 从柳雪花走过来,到菜盘子?放下,罗二婶的目光果然一直随着她移动而移动。 秦溪朝罗家那示意了下,秦雪立刻明白。 “老太婆,这是拿准雪花姐没有娘家撑腰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吧。” “不怕别的,就怕罗正峰那个二堂哥不要脸。” 不是就怕,而是那人就是个不要脸的流氓,听闻这两年学什么港市古惑仔到处搞兄弟帮。 “他不敢惹我们家,正峰会直接给他戴银铐子?。”秦雪浑不在意。 流氓的天生克星不就是公安,罗二子?惹谁都不敢惹罗正峰。 “那一会儿咱们试探她一下,要是真有那心思……” “姐你就放心,今天我结婚,以后我就是已婚妇女,不管说话多难听咱妈都管不着我……” 秦雪势要将以前?在心里打转多年的脏话在今天都全部吐出来,好好让那罗二婶领教一下什么叫已婚妇女的战斗力。 秦溪挑起大拇指。 等柳雪花人走过来,凑过去低语几句,三人一起去到了桌前?。 “大家都吃好喝好哈!”秦雪笑嘻嘻地举起杯子?,秦溪也?笑:“酒不够我再叫人上。” “够了,够了!”大家都客气地回道。 “欢迎大家以后到店里来吃饭,雪花姐是我们总店的经理,以后来店里可以直接找她。”秦溪说。 众人神色略有些尴尬。 秦雪立刻跟上说道:“我雪花姐现?在可出息了,一个月工资好几百,比我家那口子?都挣得多。” 整整齐齐倒抽凉气的动静。 随便显摆了两句后点到即止,秦溪微笑着看向罗二婶:“婶子?,今天怎么没瞧见罗二子?哥?” “你二子?哥忙,今天就没来。”罗二婶笑。 “忙?难道二子?哥的那什么兄弟帮成立公司了?”秦溪紧接着就笑问:“二子?哥今年都块三十了吧,什么时候准备请我们吃酒席啊!” 罗二婶脸上一僵,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二子?早没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他现?在做得可是正经生意。” 冷飕飕地瞪了两眼秦溪姐妹,又接着说道:“不少姑娘都上赶着嫁进我们家门?,用不着你们操心。” “婶子?肺挺好的。”秦雪挑眉:“一口气吹那么多牛都不带喘气的。” 罗二婶脸色难看,抹了把油汪汪的嘴,作势就要骂人。 秦溪下一句就已经把话接了过去:“婶子?别生气,我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为二子?哥高兴呢。” “大家伙说是不是?以后有得是婶子?享福的时候。” “二子?哥优秀,找对象的事不着急,不像我!最?近为了给雪花姐介绍对象,可问了不少人。” 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秦溪话锋一转怎么又说到了柳雪花身上。 秦雪喝了口水,又把秦溪的话接了过去。 “雪花姐想找个啥样?的?” “多得不说,工作上肯定要和雪花姐赚得差不多吧,一个月工资少说也?得三百以上。” “那肯定还不够,雪花姐还有房子?,怎么也?得找有房的,不可能让女方养男方吧。” “可不是,”秦溪满脸笑容,抬手故作亲昵地拍了下罗二婶的肩:“二婶说是吧,什么锅就得配什么盖,癞蛤蟆就别想吃天鹅肉了。” “姐,你还是从姐夫的研究所里找吧。” 看到这,众人总算明白了。 感情姐妹俩是在这唱双簧,阴阳怪气罗二婶母子?就是癞蛤蟆。 看来是人家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 大家心里多得是幸灾乐祸,同时又有些畏缩。 张秀芬一张嘴还不够,没想到养出的两个女儿都牙尖嘴利。 惹不起……惹不起! 90-100 第91章 “大家吃好喝好!” 又是相同的一句结束语后, 秦溪姐妹觉得差不多的人应该都听?懂了。 两人满意离开,各自分开回到了她们该去的位置。 柳雪花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红着眼眶回?到后厨,杨金花还以为她?在大堂受了欺负, 撸起袖子?拿上锅铲就要冲出去找人干架。 柳雪花哭笑?不得地赶忙拉住人。 “不是委屈, 就是感动闹的。” “感动?”杨金花不解, 但听?柳雪花说清事情来龙去脉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师父会帮你撑腰,你就放心吧。” 两人的际遇很像, 都是家里重男轻女,不把姑娘当人看。 她?比柳雪花要幸运得多,一逃出来就遇上了秦溪,没?受那么多苦。 所以虽然理解感动原因,却没?有办法立刻感同身受,那种被人关心牵挂着的感觉无法用?言语说出来。 “大堂的菜你去送吧,我?休息会。”柳雪花摆了摆手。 罗二?婶那样的人她?这几年遇上不少, 其实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独自在后院坐了会儿后就继续忙碌去了。 可?谁也没?料到,那罗二?婶脸皮竟然厚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程度。 “雪花妹子?,今天秦溪同志说得话?你别当真?, 我?家二?子?正儿八经在公司上班。” 收拾完东西, 柳雪花准备去大堂跟秦溪说一声就回?家去了。 谁知才走?到后院, 本该空无一人的亭子?下突然窜出来个?人影。 柳雪花定睛一看, 竟然是罗二?婶,她?身后还跟着个?缩手缩脚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是罗大子?的媳妇儿,黑瘦黑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柳雪花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 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罗二?婶。 “婶子?专门跑来跟我?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不管罗二?子?工作有多好,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罗二?婶讪笑?两声,并?没?有退缩,反而是更加来了劲儿。 “我?家二?子?长得好,还会赚钱,要是谁跟了他,以后有享不完的福气呢。” 柳雪花秀眉紧拧,一缕淡淡的烦躁爬上眉心。 这位大婶可?真?是滑稽。 就罗家那个?罗二?子?,整个?厂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是什么货色,还以为哄得是什么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小姑娘吗! 而且这位极其不会看眼色,就算她?已经把不高兴摆在脸上,还没?有半点要住嘴的意思。 “罗二?婶,我?和罗二?子?不合适。” 柳雪花干脆把话?挑明白。 “咋不合适,你们年纪差不多,我?家情况比你还强些。” “呵呵。” 不止柳雪花被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气笑?,就连刚经过的秦溪也不由无语抿了抿唇。 “你还是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吧,就算二?子?再怎么好,摊上你这么个?妈都没?人敢嫁你家……” 秦溪匆匆走?来,一眼扫过缩在暗处的大儿媳,又冷笑?补充一句:“当然不排除有人眼瞎心盲。” “我?跟柳雪花说话?,你个?死狐狸精插什么嘴!谁不知道?你是用?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嫁进……” 尖锐的声音刺破空气,罗二?婶被秦溪那几句话?刺得几乎失去理智,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吐了出来。 为了两个?儿子?的婚事,她?不知道?找了多少媒人。 结果人家一到厂子?里打听?,最后都因怕摊上个?胡搅蛮缠的婆婆而黄了。 大儿媳是隔壁市农村里的姑娘,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更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这件事本就是罗二?婶的心病,现在还被捅出来,可?不当场就炸了吗! 咒骂声吸引来了店里许多职工,没?多会儿就被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 “哪里爬出来的臭虫,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满嘴喷粪。” “死老太婆,真?当是在你家吗!” “打雪花姐的主意,还敢骂我?师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杨金花最见不得自己人被欺负,更何况罗二?婶辱骂的还是秦溪,当即撸起袖子?就想往前冲。 她?那沙包大的拳头,一拳就能揍得罗二?婶满地找牙。 众人见状,赶忙拦住杨金花,七嘴八舌骂得罗二?婶连回?嘴的空隙都没?有。 看来怀孕真?得会使人性格改变,按以前的性子?,肯定不会一点就着。 秦溪心惊于?激素水平改变的巨大变化。 “好了好了!” 一通已经分辨不出哪句话?是谁说的乱骂后,柳雪花烦躁地抬手打断争吵声。 “罗二?婶,我?柳雪花高攀不上你罗家,我?劝你快走?吧!” 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罗二?婶现在可?算是深切体会过一番了。 气得她?双目喷火,牙齿哆嗦,浑身发颤,最终还是只能忍下这口怒气,推搡开围着的人走?了出去。 “大子?是娶了个?死人吗!老娘被骂你屁都不放一个?。” 不敢冲秦溪她?们吵,就只能把怒气撒到大儿媳身上。 就这么一边打骂依然不敢吭声的可?怜女人,一边走?远。 “这段时间你还是小心点,那个?罗二?子?不是什么好人。”秦溪有些后悔地捏了捏眉心。 刚才就不该冲动,柳雪花天天独来独往,要是因一时逞口舌之快让她?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怕什么!”柳雪花洒脱一笑?:“他敢来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师父你放心,以后我?和杨芸姐天天送雪花姐回?去。”杨金花赶忙保证。 秦溪点头,又道?:“你还是别住那个?大杂院了,搬到餐厅宿舍来住吧,反正屋子?还空着许多。” 别看柳雪花外表一副大大咧咧的摸样,其实是个?非常怕孤独的人。 要不新房子?买了好几套,现在还住那个?鱼龙混杂的大杂院里。 餐厅宿舍人多,杨金花他们又都住宿舍,大家一起也热闹。 “好呀!明天我?就搬。” 果不其然,一听?住宿舍,柳雪花立刻就同意了。 也多亏秦溪的安排,让她?惊险避开了几天后的一场麻烦。 *** 港市,枫叶大道?。 太阳西沉,光线在慢慢变淡,落满道?路的满地枯叶被风一吹,纷纷扬扬飘满了半空。/ 佣人们心里暗自咒骂着这该死的风又增加了不少他们的工作量。 一栋法式大独栋别墅的三层书房里。 听?筒里的忙音好一阵才重新回?到耳中,黎冬呆呆地望着窗外,视线随着那漫天飞舞的枯叶不知飘向了何方。 岳父打来的电话?。 一接通就告诉他黎书青媳妇儿怀孕了,怀得还是双胎。 他当上爷爷了…… 就如此在窗前没?有任何想法的站了半天,思绪猛地被阵急促脚步声打断。 三楼一般是黎冬处理公事的地方,家里人没?要紧事的话?不会轻易上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径直路过,后面跟了更多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伴随着妻子?孙菲就算压低声音也依然能听?出的慌乱:“快点抓住大小姐,千万不能让先生听?到。” 黎冬皱眉。 这么大的动静,他又不是睡着了,否则怎么可?能听?不见。 几步走?到门前,黎冬用?力?拉开房间门。 “……” 一步跨出,正巧看到走?廊尽头黎雪芝挥舞着手臂在空中胡乱抓挠,又是尖叫又是傻笑?。 “黎……黎冬。”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女儿的丑态被黎冬抓了个?正着。 “把人抓过来!” 黎冬冷着脸,目光锐利地望着显然已经醉得不知在何处的黎雪芝。 两个?佣人保姆立刻下重力?,扭着黎雪芝双臂拖到了黎冬面前。 双颊通红,双眼迷离,满身酒气。 “什么时候回?来的?” 凉凉的眼神看向微微弓着身子?站在一边的老管家。 老管家从?式微之时就跟在身边,家里除了黎冬没?人能使唤得动他,当然黎家的事什么也都瞒不过他。 “大小姐彻夜未归,一直喝到今天下午才回?家。” “和谁一起鬼混?” “夏家三少爷,隆昌行五小姐……” 黎冬眉心越皱越紧,所以耐心终于?在张昌建小儿子?出来之后全部耗尽。 一群乌合之众。 全是各家烂泥扶不上墙的败家子?,大多已被排除在接班人选之外。 “昨夜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公司正处于?对外转型的关键时刻,成功便可?顺利进入内陆,失败只能另寻其他途径转战外国市场。 黎冬当然希望能成功回?到内陆,毕竟那里才是故乡。 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忌家里,没?想到女儿和那群人已经鬼混到不回?家的程度。 “九点在摩森大厦三十二?楼餐厅用?餐,十点半在罗根道?酒吧喝酒打牌……打牌输的六万六千港元写了欠条,其他费用?共花了三万九千元左右。” 曾管家稍微顿了顿,接着如实补充道?:“昨晚的所有费用?都是大小姐买单。” 要知道?现如今港市人的工资大多也就在两千五百元左右,她?一晚上就花了人家四五年的工资。 还……只是一天而已。 黎冬的呼吸明显变缓了下来,越是安静越是让孙菲恐惧。 “把小姐送回?房,在把她?房间里所以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搬走?,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黎冬没?有发怒,相反语气平和地吩咐。 “如果你再敢给黎雪芝钱,你娘家那边就休想再从?你那骗走?一毛钱。” 对于?这个?女儿,黎冬已经失望透顶。 从?小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就连学校也读的贵族学校,只要顺利从?国外学校毕业就能进公司学习接手管理。 可?她?却偏偏要选另一条路,亲手毁了大好前程。 说到底,黎雪芝从?小受孙家教唆,心里笃定黎氏以后最终会落到她?手上。 特别是前几年回?了趟寿北,亲眼看到黎书青,心里更加肯定没?人会跟她?争公司。 变本加厉的放浪形骸,已经到不再躲着黎冬的地步。 可?…… 冷淡到极致的目光就变成了平淡,黎冬只是轻飘飘地扫过孙菲。 就算长子?不稀罕黎氏,他也绝不可?能把公司交出去糟蹋,狭隘的眼光注定黎雪芝不会知道?股东会意味着什么。 不过眼下刚听?到的喜讯飞快冲散了伤感,黎冬利落地转身往楼下去。 曾管家疾步跟上。 “老曾。”走?至楼梯口,黎冬忽然眯起眼笑?了笑?:“你去请沈医生来家里,我?想请问一些关于?孕妇的事。” “先生?” “书青的妻子?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大少奶奶怀孕了?” 曾管家对黎家了如指掌,当然也知道?黎书青的存在。 从?黎书青十岁开始,每年过生日送回?的生日礼物?大多是他亲手所选。 这个?长子?,曾管家所获得的消息都是如何优秀如何争气。 “可?不是,你说我?这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孙子?,能不高兴吗!”黎冬开怀大笑?:“我?要赶紧把好消息告诉爸去。” 黎书青出生时,黎老爷子?虽然已经在港市创业,但还是费劲千辛万苦回?寿北看了眼刚出生的孙子?。 他亲手抱过的孩子?,现如今也当爸了,黎冬相信老人家知道?后肯定很高兴。 “你说……书青书青他媳妇怀孕了!” 老爷子?高兴地嘴唇都不由跟着颤抖,花白的眉毛一跳一跳,脸迅速涨得通红。 “爸!” 黎冬没?想到老爷子?竟然高兴到站不稳,眼看摇摇晃晃地要撞到桌角,连忙和曾管家跑上去扶了把。 “我?要回?寿北,亲自守着孙媳妇生产。” 老爷子?稳住身形,大手挥开两人,立刻高声道?。 对于?黎书青,老爷子?心里一直是愧疚的。 他后悔当年要不是无意间让黎冬起了心思,又怎么会害得孙子?从?小就没?了母亲。 无法在孙儿身上弥补的遗憾,在重孙子?身上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爸,我?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在寿北没?人照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黎冬试图劝说黎老爷子?。 “就去国庆哥家住,要什么人照看,再不行我?带上红姨一起去。” 红姨是黎家的保姆阿姨,在家里照看爷俩已经快二?十年了。 黎冬:“……” “你担心国庆哥不让我?住?”黎老爷子?问。 黎冬不是担心这个?,反而是担心老爷子?住过去会给秦溪两口子?造成负担。 本来家里就全是老人孩子?,这会儿又多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爷子?,那不是纯纯给人找麻烦吗! “我?这就去给国庆哥打电话?,再问问书青媳妇儿,他们要是不欢迎就不去。” 黎老爷子?十分有把握赵国庆肯定会欢迎,倒是没?相处过的黎书青媳妇有些拿不准。 话?说完,他就立刻走?到沙发边拿起了电话?。 赵家的号码早已熟记于?心。 电话?转盘一圈圈的转动声在屋里响起,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波声,电话?很快接通了。 寿北赵家这边,一家子?刚从?餐厅回?到家。 笑?了一晚上,赵国庆只觉整张脸都僵硬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揉起酸痛不已的腮帮子?。 “你以后上下楼可?小心点。” 许婉华嘱咐秦溪,说完这个?又赶忙瞪黎书青:“还不扶着你媳妇上楼,月份越大这肚子?就越沉,更何况还是双胎。” 叮铃铃—— 黎书青笑?着回?话?的声音被电话?铃声所掩盖。 小两口带着孩子?们上楼,赵国庆去接起了电话?。 “妈妈,什么是双胞胎?” 平平牵着秦溪的手好奇地追问,听?了一晚上大人们说什么双胞胎,小小的脑袋里想了半天都没?明白。 “就是两个?孩子?在差不多时间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他们就是双胞胎。” “那我?和弟弟是双胞胎吗?” “平平出生了一年多,安安在出生,所以你们不是双胞胎。” “哇!难怪我?比安安高那么多。” 平平对亲生父母的印象已经模糊,她?的脑海中,黎书青和秦海就是爸妈。 高兴地和安安比划完个?头,小手就摸上了秦溪的腹部。 “妈妈肚子?里有双胞胎了吗?” 秦溪笑?,弯腰把孩子?的鞋子?脱下,抱到厕所去洗脸。 “妈妈的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平平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黎书青先一步抱着安安进了厕所,秦溪去的时候爷俩已经在洗脸。 黎书青把帕子?扭干,安安就自己洗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又把帕子?递过去:“爸爸,身上有汗,擦!” 遇上一个?爱干净的小孩儿,那可?让黎书青颇为满意。 爷俩高高兴兴地擦完身体,就一齐看向洗澡困难户平平。 “不想洗澡。” 一看见毛巾,平平就立刻把胖乎乎的脸埋到秦溪腿间,闷声闷气地表达着拒绝。 黎书青笑?着提了空水壶出去重新换热水。 “姐姐,你刚才还玩泥巴了,脏!”安安嘟嘴,非常嫌弃地用?小手扇动着:“姐姐臭臭。” “不臭,我?是香香的平平。” 关于?洗澡的问题,小小厕所里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番争辩。 反正到最后都是得洗,要不秦溪不让上床,平平自己也知道?。 据理力?争一番后没?有效果,很快就抬起头,自己开始卷袖子?。 黎书青倒了水回?来,又给秦溪搬了个?凳子?。 “你坐着洗,外婆说爷爷打电话?来了,我?去接。” “好。” 黎书青虽然和黎冬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跟黎老爷子?还算亲近。 前些年也经常回?寿北来看孙儿,黎书青留学时他还专门飞去国外陪读了三年,爷孙俩感情其实还挺不错。 听?说就是这几年没?来,是因为摔跤断了好几根肋骨,身体条件不允许长途奔波。 黎书青没?见过爷爷,不过猜测这通电话?肯定是因为她?怀孕的消息。 给孩子?们洗漱完,母子?三人做到被窝里开始讲故事书。 讲故事就轮到了平平最喜欢的环节,屋里有暖气相当暖和,她?就穿着秋衣秋裤在床上跳来跳去。 安安依偎在秦溪身边,很乖巧地听?着。 连续在床上翻了四个?跟斗,被秦溪眼疾手快地抓住,否则下一秒就肯定翻下了床。 “妈妈,燕子?和蝙蝠为什么要吵架?” 虽然一直在翻滚,秦溪说的故事还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今天这个?故事非常简单。 燕子?白天在外捕食夜晚回?窝里睡觉,所以它觉着有光的时候才是早晨。 而蝙蝠则是完全相反,夜晚出来,白天躲在洞里睡觉,所以黑暗对它来说才是早晨。 它们因为早晨到底是亮还是黑而争吵起来。 最后只能去找森林里最聪明的猫头鹰做评判。 “你们说猫头鹰会怎么劝燕子?和蝙蝠呢?” 秦溪把平平塞回?被窝里,合上书问两人。 平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随后想到个?她?自认为的好主意:“蝙蝠是错的,猫头鹰肯定会让蝙蝠跟燕子?道?歉。” “为什么蝙蝠是错的?”秦溪问。 “因为早晨本来就是亮的啊!平平每天睁眼天就亮了,那就是早晨。” “我?觉得姐姐说得不对。”安安突然把盖到嘴上的被子?拉下,非常严肃地道?:“因为蝙蝠是晚上出来捕食,黑夜对它来说就是早晨啊!” “安安真?聪明。” 秦溪揉了揉露在被窝外的黑色短发,笑?着解释。 对两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说,说什么所处位置不同所看到的就不同这种大道?理还太早。 秦溪告诉他们的,是先了解清楚对方的想法。 燕子?要是了解清楚蝙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就不会因为固执已见而和人发生争执。 “那我?是燕子?,安安就是蝙蝠。” 秦溪不解。 平平嘻嘻笑?着,一把搂住秦溪的腰:“因为我?想和妈妈睡,安安想一个?人睡,我?应该问弟弟为什么想一个?人睡,对不对?” “安安为什么想一个?人睡?”秦溪也有些好奇。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嗖地又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下半张脸,就剩下一双眼睛。 “挤!” 最直接最简单的真?相就是床太小,要睡两大两小确实有点狭窄。 秦溪坐起来,用?手比划了下床。 确实是有点小了。 一米八宽的双人床,两个?人睡的话?还差不多,加了两个?孩子?确实太窄。 加上两个?孩子?都在长个?头,要不了两年就得有个?人要抢先掉下床去。 嘎吱—— 房门被推开,黎书青带着一丝水汽走?进屋里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又去洗了个?头,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坐到床边。 “看什么呢?” “看咱们的床是不是有点小了?” 黎书青笑?,掀开被子?坐到床头:“爷爷明天就请人来重新装二?楼,以后四个?孩子?每人一间房。” “听?到了吗?你马上就要有自己的房间了。”秦溪问安安。 安安连连点头。 姐弟俩又在被窝里闹腾了一阵,直到抵挡不住睡意,这才乖乖睡着了。 黎书青调暗台灯,把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柜上。 “爷爷说要来寿北。” “来寿北?” 秦溪睡意全消,赶忙跟着坐了起来。 她?以为会是关心,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要亲自来寿北。 “爷爷担心贸然来会给你造成负担,所以让我?问问你的意思?”黎书青又说。 秦溪抬眸看了眼黎书青。 “当然欢迎啊 !” 既然没?当场回?绝,按照黎书青的性格来说,肯定是愿意了,秦溪又怎么可?能不欢迎。 “谢谢你。” 修长大手越过熟睡的两个?孩子?牵住了秦溪,黎书青的神色在昏暗灯光下看不真?切。 不过手上逐渐加深的力?道?可?以感觉得到,他此刻很高兴。 “那以后早上给平平安安穿衣服的事就交给你了。”秦溪笑?。 比起哄睡,叫他们起床是件更难的事。 就连一向听?话?的安安在早上也终于?有了点孩子?气,赖赖唧唧地在床上半天都喊不醒。 眼看翻过年九月份平平就要去读幼儿园,到时候让她?早起估计会成为个?大工程。 “好!”黎书青答应得很是干脆。 *** 寿北市,报刊亭农场。 请来的机器将农场土地进行第一遍翻土之后,人工会再次进行第二?次翻土。 最后一遍是将黎书青专门给秦溪研制的有机肥撒到地里融合。 等待发酵半个?月后,土地基本就已经达到了播种要求。 农场整个?形状呈现一块椭圆形,像是足球场那样的地形,西高东矮。 最西边是宿舍和库房一些设施,早些年排的水管只到中间,东边一片矮地都没?有水。 所以秦溪将种植地都安排在了东边,西边则是鸡鸭鹅的养殖棚。 “老板,这是农场里的职工名单,你看看人够不够?” 说话?的年轻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个?头很爱,瘦的脸颊深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秦溪第一次间曹觉的时候也以为他生了场大病。 后来才知道?。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已经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困难。 十岁前父母双亡,由大伯和大伯娘照看着长大。 好不容易到十五岁,大伯又生了重病没?法工作,全靠他和伯娘在外给人做苦力?挣点钱养活家里六个?孩子?。 后来更是因为一次受伤导致左眼几乎失明,迫不得已才戴的眼镜。 别看曹觉年纪小,可?基本什么活儿都干过。 原先他是应聘进餐厅里当了个?服务员,秦溪让罗三哥没?事就教他怎么管理员工。 这小子?也算争气,很快就学有所成。 秦溪把农场的管理工作交给了他,一跃从?服务员晋升到了管理二?十多个?员工的主管。 秦溪接过名录,随便翻了翻。 曹觉做事仔细,名录上不仅详细写了名字性别等基本资料,还在后面括号里加上了性格和特长。 有半辈子?的庄稼把式,伺候水稻拿手。 也有力?气大,话?多等一些详细描述。 “你每个?人都相处过了?”秦溪笑?问。 “都是我?这些天观察来的,秦老板你看这个?……”曹觉指向名册最后一个?名叫孔军的名字:“他养鸡特别拿手,以前在大队集体时还因为养鸡拿了奖励。” 曹觉和罗三哥还有雪花姐私下打赌,就赌三年之后谁管理的地方能赚更多钱。 他坚定地认为,以后报刊亭农场就是要奋斗一生的地方。 如此激情,实在叫秦溪汗颜。 第92章 既然曹觉特意提到了孔军, 秦溪决定一会儿就专门去看看。 要真是什么隐藏民间的大佬,立刻就扩建养殖区域。 毕竟眼下六个养殖大棚中,只能勉强满足两家餐厅所需, 预定酒席再多点都没法满足。 去除一栋员工宿舍以及放置农具和两个空仓库外, 剩余面积差不多一万三千平左右。 “我检查过老板送来的种子, 快菜我已?经喊人种下了,剩下一些?等打?了春就种,还有大棚……” 今年冬天暖和, 这天蓝得都不像是冬季,而且温度接近七八度,许多开春才能种的蔬菜其?实都能播种了。 不过曹觉担心突然又像去年那样下大雪,所以?特意还是把一些?不耐寒的蔬菜留到开春。 “空心菜和莴笋都可以?种,那批种子是改良种子。” 员工宿舍楼下,停了好几辆大大小小的三轮车,秦溪随便选了辆红色的。 曹觉爬上车斗, 赶忙在本子上个写好空心菜和莴笋等字样。 种植的一万平土地中, 一半都是建造的大棚。 每块区域棚宽十米,五纵四卡,骨架全用镀锌钢管折弯而成, 上面全部覆盖价格比较低的塑料薄膜。 十块区域, 共计四十个棚。 秦溪不知道其?他省份有没有从事大棚种植法, 但?在寿北, 报刊亭农场是头一份儿。 “一号区域共四个大棚,分别种植的是冬瓜和山药,二?号区域……” 曹觉继续报告。 大棚一出现, 反季蔬菜的问题可以?全部解决,甚至还能将?秦溪一直心里念叨的菌菇也?能提上日程。 五号区域四个大棚就是按照前世秦溪所了解的菌菇大棚来建造。 比其?他蔬菜大棚高了一米多, 两边塑料布可以?随时卷起,棚顶还覆盖着遮阳的网子。 骑五号区域,秦溪停下车走了下去。 她前世虽然了解过菌菇的种植技术,但?在这个世界一切都要?重?头做起,就是菌菇包也?得自己制作。 秦溪为了避免在第一步上就出错,专门让黎书?青托关系去请了农科院的一位菌类专家进行指导。 光是菌包里的椰子壳,秦溪辗转找了好几道关系才联系上了海市一家椰奶饮料厂。 他们每天都要?丢弃大量椰子壳纤维,不用载二?次加工就能使用。 早在农场还在修建时,秦溪已?经让人专门在是各乡镇的打?米铺收来的稻壳。 在那位农业专家指导下,四个大棚共种植了四种菇类。 这可能是唯一两家餐厅消耗不完的蔬菜种类。 挂在大棚上的温度计显示此刻问题有零上九度,大棚内在十七度左右。 工人们把棚子两边的塑料膜掀开了两条缝,确保棚内的温度不会?超过二?十度。 负责主管菌菇棚子大姐三十来岁,因为三胎生了个六指儿子,月子还没做完就被婆家赶走了。 后来她边要?饭边带着三个娃来到了城里。 正巧经过曹觉伯娘家附近,邻居们看他们可怜,所以?把一间杂物棚子给了他们母子四人住。 宋大姐是个勤快人,而且因为爷爷是旧社会?的教?书?先?生,能写能读还能算术。 在农场一众连名字都写不出来的员工中,自然就被选上了菌菇区负责管理登记的队长。 “老板。” 秦溪刚走进大棚,一道瘦小的身影赶忙从众多菌包山中走了出来。 有技术指导下,刚种下一个半月的菌包上已?经有少量小勺大的平菇冒了出来。 宋大姐现在可算是半个种菌的能手,说起情况来头头是道, “按照平菇的成长速度再有八到十天就能进行第一波采收,香菇和那种白色的蘑菇可能要?晚些?……” 秦溪点?着头。 在大棚里走了一圈,四个菌菇大棚都被照看得很好,比预想速度要?快了半个月出菇。 “宋大姐,你跟菌菇小组的人说下,等第一批菌菇卖出去,整个小组都有奖金。” 做得好就得奖励,这才能让每个区域的负责人都有动?力做得更好。 “奖金!” 这两个字就跟天上掉钱一样立刻引来了好几道热烈视线。 普通员工每个月是两百五十块工资,在寿北已?经算很高的水平,现在又要?发奖金,谁听了能不期待。 宋大姐心里更是跟泡了甜水似的晕晕呼呼。 当上队长时就秦溪就说过,要?是发奖金的话队长是对象的一倍。 奖得越多,队长就越多。 傻站在原地好半晌,秦溪骑车都走远了,都还没回过神来。 “队长愣着干啥,咱们快来再复习下专家给的学习手册。” 有队员看不过去,去下手套赶忙过来推了把宋大姐。 菌菇小队四个人,宋大姐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个,其?他人大都是五十以?上从厂子下岗的老职工。 他们这个年纪除了能去掏大粪当保姆,还真找不着像样的工作。 秦溪给了他们天大的机会?,大家要?是再抓不住,那就只能怨自己不努力。 “以?前厂里大学习我都没这么认真过。”有个少了只手掌的婶子乐呵道。 招聘一些?身有残疾的不是个例,在农场里随处都能见到缺胳膊少腿的员工。 他们有些?是战场上受伤退下来的老兵,也?有像婶子一样工作中受伤的,也?有因天生残疾被父母抛弃的半大孩子。 大家现在不仅能拿着高工资,农场里的员工宿舍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家” 秦溪骑车所经过之处都有人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大家都叫她“老板”,但?语调亲和面上带笑,带着肉眼可见的欢喜。 秦溪一一笑着点?头,其?中大部分人都能叫出姓氏来。 也?有少部分刚招进来的人秦溪还不认识。 就比如这位蹲在鸡圈前,好像……在跟鸡交流的中年大叔。 大叔头发半百,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衣和的确良外套,光看穿着打?扮还以?为是哪所学校的老师。 而根据曹觉所说,邓军在特殊时期之前确守是名刚从大学毕业的师范生。 一场运动?,让他从老师变成了“鸡先?生” 大队的上百只鸡鸭鹅何十几只猪都由他负责,要?是死了一只就要?被扣公分。 每天不仅要?负责上山打?草喂猪,畜生病了还得靠他治。 曹觉说:“孔老师硬是被逼成了一个兽医。” 平反浪潮之后,孔军被安排到学校说是去做门卫大爷,他一怒之下拒绝了安排,自己找了份屠宰场的伙干。 这下子倒好,从养到杀,孔军都一手包办了。 他会?来农场工作,还多亏了林大厨极力推荐,秦溪当时还真没注意到。 与那些?热络招呼的人不同?,孔军才不管谁来,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秦溪走上前去,发现他好像是在给一只绒毛都还没退去的小鸭子打?针。 鸭子就乖乖地蹲在那,任由那细长的针管扎进身体里,竟然没有一点?挣扎的样子。 “打?了针才能好,乖乖的别乱动?。” 针管推到最后拔出,孔军随手一抓,将?小鸭子扔回了单独围起来的一个草圈里。 用镊子将?针头取下扔到酒精里,再盖上饭盒。 把药品都收回包里,这才提着包站起来看向秦溪。 “秦老板你好,我是孔军。” “孔师傅你好。”秦溪笑,望着他那双古井无波到没有半点?涟漪的双眼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板有什么要?检查的吗?” 养鸡场这边暂时只有三个人,因为需要?的农村土鸡暂时还没开始收,所以?圈里只关着几十只鸭子。 市场能买到的鸡苗大多是肉蛋鸡,不符合秦溪所需要?的鸡肉品质。 所以?特意找人前往各个农村乡镇收购正宗农村土鸡用来做种鸡,猪也?收购的全是中华本土黑猪。 秦溪听罢,摆了摆手:“餐厅外已?经贴上了招聘告示,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找到人。” 孔军只是点?了下头。 秦溪又说:“等人找齐,你就是养殖区的总队长。” “啊?” 那慢半拍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接下来说得话吃惊的都结巴起来了。 “我……我……我不行,我不能当队长。” “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人选,工资方面每个月再多给两百。” “不是……不是钱的事,我……我我我,我管不了人。”孔军连连摆手。 秦溪伸手拍了下曹觉的胳膊:“我会?让曹觉来帮你几个月,以?后要?是有谁不听管理就直接跟他说。” “孔师傅你放心,只要?你说得是对的,老板一定会?支持你。”曹觉跟着道。 “你就尽管试,有什么养殖方面的要?求尽管跟我提,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 如此全方面的养殖类人才,秦溪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下来。 先?从工资开始,接着又提出可以?把他老婆孩子都接到农场里来住。 报刊亭农场虽然听着是个农场,但?是在在城区里,住在这比一些?郊区都离城近。 孔军的资料上说他有一儿一女?在城里上班还都没结婚,住这还能省下一大笔房租。 “我提的意见……老板……老板可以?采纳吗?”孔军问。 “当然,要?是合理的我都支持。” “那我就……就说了。”孔军面上满是喜色,侧身往不远处的猪圈一指:“要?想鸡肉好吃,预留的活动?区域太小了,而却猪圈的棚顶太高,比起猪更适合养羊。” 孔军果然在养殖上潜心学习实践过,所说的每条建议秦溪都觉得很合理。 听完,她立刻拍板决定。 “我明天就找师傅来从新建,这五千平地就按照你的规划重?新建。” “谢谢老板!我一定……一定养好。” 比起秦溪说的什么工资,能认真听取意见更让孔军高兴。 他高兴,秦溪同?样开心。 农场里可真是人才济济,秦溪决定回去就找律师重?新拟定合同?,一定要?好好留下这些?个师傅来才行。 *** 腊月二?十六。 寒冬将?尽,寿北的冬天才好像真正来临,寒风透过层层棉衣冷得人瑟瑟发抖。 天气虽冷,朝霞街上却人来人往全是卖年货的人。 这几年人们的生活水平随着改革开放越来越好,人们消费在吃上的钱也?越来越多。 两辆三轮车艰难通过人群,好不容易才停在了店门口柳雪花专门用桌椅板凳占的位置上。 要?不是提前占位,早被各种小摊贩摆满了。 整条朝霞街上,就属小吃店门口的位置最抢手,为了这个位置,摊贩们天不亮就得来占位置。 “来啦!” 秦溪有些?艰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慢吞吞地扶着肚子走到了店门口。 三个月时还平坦的肚子,两个半月内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胀大,秦溪现在稍微站久点?就累得慌。 柳雪花看得胆战心惊,赶忙上前来扶着。 “你就别来了,就在家休息不好吗!” “在家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身体都锈了。”秦溪笑。 在家天天被三位长辈轮番关心,就算秦溪再喜欢也?有些?疲倦了。 来店里找点?事做对她来说就当是放假。 “老板。” 宋大姐跳下车,指挥着其?他人把车上的竹筐全部卸下来。 这已?经是第三批送来卖的菌菇,从第一批成熟后,后面基本十来天就能采收一波。 菌菇区的员工们积极性太高,新菌菇包还在不停制作中,第一批菌菇包还没结束后面制作的也?开始成熟采收了。 上个月每个月发了一百块奖金,这个月大家的热情更加高涨。 “这一批的质量不上一批还好啊!” 箩筐里全是女?生拳头那么大的白菇,白白净净的卖相十足,而且书?能看得出来的新鲜。 “我们在实践中对两种白菇进行了改良,所以?这一批的菇特别大。”宋大姐骄傲的说。 秦溪点?头。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市场上非常少见的菌菇根本不用推销,许多喜欢尝鲜的年轻人看着新鲜就来了。 加上秦溪还顺道赠送了许多道菌菇的制作方法,主要?菌菇出摊保准很快就能卖完。 罗永军拿着计算机和秤从屋里走出来。 刚坐下,立刻有眼尖的人走过来:“今天这个白菇看着新鲜,给我来一斤。” “我要?两斤平菇,前回炸的平菇家里人都说好吃。” 从农科院购买的菌丝是原始品种,出菇量比不是前世那么高产,但?味道绝对鲜美。 秦溪返回店里找了个凳子坐下。 刚坐了没一会?儿,又站起来接过杨金花在揉的面团子。 “望家,你去哪?” 秦家的大门一响,秦溪就看到秦望家推着自行车走了出来。 身后背了个黑色双肩包,不是去图书?馆就是书?店。 果不其?然,秦望家把车停好,走到店门前跟秦溪说道:“书?店。” “你从前台拿两百块钱,要?是遇到想买的书?就买,别再给书?店轰出来了。”秦溪摇头轻笑。 秦望家喜欢看书?,学校的教?学资料看完后就瞄准图书?馆和书?店的各种书?。 上个月刚因把人要?卖的书?看出了褶子被店员赶出书?店,都成了书?店最讨厌的那种客人之一。 秦望家笑着挠了挠脑袋:“我知道了。” “你就别想着去打?工赚钱,读书?就好好读书?,姐能供得你起。” “好。” 没想到一个动?作就让秦溪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秦望家红着脸又点?了下头。 “吴家那边又给你打?电话了吧?” 因为突然怀孕,秦溪肯定是不能陪同?去港市。 没想到因为她不去,秦望家也?不去了,就一直拖拖拖到快过年都没答应那边。 吴老爷子现在一天一个电话,生怕秦望家突然决定爽约了。 “过完年去待几天吧。”秦望家幽幽叹气。 要?不是秦溪劝,舅舅舅妈也?劝,他还真决定不去港市。 那种去了就回不来多问感觉让秦望家不舒服,但?吴云汉亲口保准想走随时都能走,这才打?消了他顾虑。 “去了之后多给姐拍几张照片。”秦溪笑。 不知道八十年代的港市和电视剧里有多少差别。 “等以?后你生了小外甥,我带你们去。”秦望家说。 秦溪说“好”又催促起他去前台拿钱。 等秦望家拿了钱走远,秦溪就着手里的面团开始干包子皮。 “师父,螃蟹的你准备包多少个?” 杨金花把剥好的螃蟹肉端到桌上等秦溪调馅,她接过擀面杖开始擀。 自从店里午餐生意太火爆之后,已?经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卖过蟹肉包子。 今天秦溪亲手做的还是准备带回家。 “做个百来十个吧,家里几位长辈都喜欢。” 特别是吴老爷子,许是习惯了港市的口味,对这种鲜香类的实物情有独钟。 而且最近尹鹏的妻子在做小月子,秦溪还要?顺道送点?补汤过去。 国家推行计划生育,每家就一个孩子。 尹鹏是机关干部更得起到个带头作用,他们夫妻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个意外的孩子没法留下。 蒋红艳在家郁郁寡欢好些?天,最近才终于缓了过来。 这边包子刚上蒸屉,那边的菌菇就已?经卖完了。 两车菌菇共卖得三千多块,宋大姐他们婉拒了秦溪让他们留下来吃包子,骑上车匆匆忙忙就往农场回。 包子蒸好直接连蒸笼带汤锅都送上三轮车。 “要?不我骑车送你吧。” 柳雪花是真害怕秦溪那笨拙的样子,要?是路上捏个刹车,肚子都能订到把手上。 秦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她只是有点?慢,但?觉不是笨拙。 “我先?回家去了。” 秦溪得趁中午忙起来之前离开店里,要?不她在那纯粹就是添乱的。 一到吃饭时间,饭馆里每个人都要?干两个人的活,哪有空照看她这个孕妇。 这辆浅红色的小三轮车现在就是秦溪的专属座驾。 油门一扭,非常灵活地从人群中钻了出去,没多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寿北市拥军巷。 把包子送回家之后,秦溪带着两个孩子端着瓦罐送去了尹家。 “秦溪妹子来啦?” 尹鹏在院里给大黄狗喂饭,听到院门响就知道是秦溪又送汤来了。 这些?天要?不是秦溪劝着,妻子也?没那么快走出阴霾。 “你红艳姐一直在等你呢。” 尹鹏拍干净手,赶忙走上来结果瓦罐,凑近了一闻立刻道:“好香,连我都馋了。” 这个时候没有许多讲究,就算是小月子的房间,孕妇也?能照常进去。 蒋红艳也?没躺在床上,趁没事就开始给孩子们打?毛线。 “秦溪妹子来了啊!” “红艳姐给谁打?毛衣呢?”秦溪一手牵着一个,走进挂了张厚重?门帘的房间。 屋里很暖和,蒋红艳就披了件薄外套坐在床上。 “给我大姑娘打?件薄毛衣春天穿。”蒋红艳拍拍床边,又把目光投向平平安安:“来!婶子抓糖给你们吃。” “不能吃糖。”平平板着小脸很严肃的摆手:“吃了糖牙齿要?烂。” “倒是稀奇。”蒋红艳笑,以?前可是恨不得天天兜里都装着糖才好。 “她爸上周六带她去医院牙科了。”秦溪笑 。 对付一个贪吃但?又很爱漂亮的小姑娘,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在美与吃中做出选择。 看到那些?长满蛀牙补牙时疼得哇哇大叫的娃娃,回来就坚决不肯再吃糖了。 不仅是她,家里的长辈和安安都被提醒多遍,以?后不能吃糖。 “难怪呢!”蒋红艳笑,摸着平平两条黑亮的辫子,稀罕得不得了。 她喜欢孩子,生了两个女?儿后其?实一直计划要?生老三。 可惜没选对时候,以?前鼓励大家生的时候怀不上,等怀上又不能生了。 更何况平平安安长相性格都特别招人稀罕,蒋红艳巴不得能收养这俩孩子。 “你可太会?养娃了,我婆婆都说咱们巷子里就属你最会?带娃。”蒋红艳笑,说着朝窗口抬了抬下巴:“特别是跟这新来的韩家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隔壁韩家,正是接了霍家房子的一户。 家里七八口人,好像全指着老爷子一个人的津贴过日子,没人出去上班工作的。 虽然才搬来小半年,院里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院里全是老太太捡回来的破烂,搞得巷子里到处都是老鼠。 秦溪种在前院的菜被老鼠啃了不少,甚至韩家的鸡也?飞进院里啄菜吃。 后来没办法,赵国庆让警卫员把铁门地下都加了木板挡住,又在院门前撒了老鼠药,这才解决了麻烦。 说起韩家人来,拥军巷里估计没一家人喜欢。 “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打?孩子有多下得去手,家里小姑娘被打?的惨得嘞……” 就是蒋红艳一个外人都觉着小姑娘可怜,不知道亲奶奶又怎么下得去手。 秦溪不由皱眉。 难怪平平昨天突然哭着跑回家,说是刚认识的小姐姐躲在家门前的车子后边。 看来是被家里大人打?得躲起来的。 第93章 秦溪平时?忙, 每天早出?晚归,韩家人的德性?也?只是通过那满巷子乱窜的老鼠窥到几分。 至于蒋红艳说的老太婆,好像还没见到过人。 “这天好像越来越冷了, 难不成过年才下雪?” 从尹家出?来, 两个孩子抢先欢快地朝家跑去, 秦溪抬头看了眼?天感叹道。 她现在这个身体,夏天怕热,冬天怕冷。 就是穿再厚, 都能感觉到寒气?一阵阵往皮肤钻,去年那种?大雪里到处跑的情景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额……” 秦溪冷的一个激灵,赶忙提步加快了步子。 “不要吃,脏!” 忽然,平平惊慌的叫声在转角处响起?,伴随着啪一声,随即就是个娃娃的哭声飘来。 哭声有气?无力的就像只小猫。 走到前一看, 秦溪心里咯噔一声, 抢步上前两下拍掉了两个娃娃手上的碎窝窝头渣。 倒不是说嫌弃脏,而是那窝窝头里肯定下了老鼠药。 最近巷子里老鼠成灾,家家户户门前都下了药。 “你们吃没吃下肚?” 小的娃娃看不出?男女, 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头皮上, 脏得看不出?长相?来。 但看身形, 最多也?就两三?岁。 大姑娘八九岁的样子, 倒是能看出?性?别来,但脸上同样脏得看不出?本色。 “我们……还没吃,婶子, 我们没偷吃。” 大的搂紧小的,害怕地瑟瑟发?抖, 恐惧深深地刻在了瞳孔里。 秦溪知道刚才严肃的脸肯定是吓到了姐妹俩,赶忙放低声音,浅笑着解释起?来:“这些?窝窝头里有老鼠药,吃了要肚子疼。” “我们还没吃就被妹妹打掉了。”姐姐回。 “你们是哪家的娃娃?”秦溪才这才放下心来,掏出?手帕给两人擦干净手。 虽说不认识,但多半也?猜到了应该就是韩家那两个受尽欺负的娃娃。 而接下来姐姐指向的房子果然就是韩家。 “婶子,我叫韩大丫,这是我妹妹韩二丫。” “妈妈。”平平突然拉住秦溪的衣角,语带哭腔:“姐姐肚子说好饿,我听到她肚子叫唤了。” 腹部传来的咕噜噜声这边响完,那边就跟着响起?。 姐妹俩可怜兮兮的摸样实在让人没法当做没看见,秦溪心底叹了口气?,不知道此举算不算多管闲事。 “你们上婶子家,婶子家有包子,走!” 甭管之后?韩家会怎么说,眼?下总不能让两个孩子饿死。 这回是恰巧阻止了她们,要是再饿狠了,难免又会去捡其他家的垃圾吃。 “妹妹,去我家吃包子,我妈妈做的包子可好吃了。”平平高?兴道。 安安叹息一声,主动?牵住秦溪的手,也?跟着说了句:“去我家吧,我家暖和。” 姐姐还在犹豫中,小娃娃立刻笑了起?来,摇晃着姐姐的手臂:“姐姐我们去婶子家吃包子吧,我好饿。” 声音清脆奶声奶气?,是个小女娃娃。 “好吧,那你回去不能跟二婶说知道了吗?” “我保证!” 等一行人进了赵家的院子,两姐妹瞬间都被惊得合不拢嘴,呆呆望着又大又明亮的屋子。 许婉华听说两姐妹的遭遇后?,赶忙让刘姨去倒开水来给两人洗手。 “不知道手上沾没沾上老鼠药,还是洗洗手放心些?。” 黎老爷子和赵国庆出?门去下棋还没回,家里就剩两个保姆阿姨和许婉华。 三?位女性?长辈看到韩家姐妹瘦得都脱相?的样子,忙前忙后?地又是拿吃的又是带去洗脸洗手。 秦溪带平平安安洗干净了手,坐到餐桌前等她们。 好一会儿红姨才面色古怪地领着姐妹俩走出?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大少……秦溪,这两孩子头上有好多虱子,手臂上还有伤。” 红姨是土生土长港市人,在黎家虽然是佣人,可也?多年没见过虱子跳蚤了。 “有伤?” 秦溪走上去,把小妹妹的衣袖挽起?来,果然看到两条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青紫。 “老天爷啊!怎么这么多伤。”许婉华惊得捂住了嘴。 旧伤已经变成淤血,新伤还是一片鲜红,还能看到个个鲜明的指甲印。 而且看姐妹俩好像早习以为常,韩二丫神情麻木的望着。 咕噜噜—— “先吃包子吧,吃完再说。”秦溪把袖子放下来,招呼姐妹俩去吃包子。 现有法律中根本没有家长虐待孩子的定性?。 打孩子是正常的……这是眼?下时?代所有人心中的统一想法。 更何况秦溪他们就是外人,更没权利管人家里的事。 “这件事只有让外公跟团部那边打个招呼,我们管不了!”秦溪叹。 许婉华点?头。 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平平安安看她们太饿,姐弟俩都只吃一个后?就停下来了。 许婉华找来两把篦子,秦溪又去了柜子里找出?瓶白酒出?来。 记忆中以前大院里的孩子好多都有虱子,是近两年人们卫生意识上升之后?出?现得才少了。 “吃饱了吗?” 桌上两大笼包子差不多得有二十来个,全都加起?来才十来岁的两个娃娃吃得干干净净。 填饱肚子,韩大丫才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婶子,我……我们好像吃太多了。” “没事,厨房里还有。”秦溪笑,冲韩二丫招了招手:“来婶子给你洗头。” 洗干净了脸,秦溪才发?现韩二丫长得还挺漂亮,要是再养胖些?,保准是个可爱的年画娃娃。 “婶子要给我洗头?” 韩二丫张着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秦溪。 鼻尖飘来若有若无香气?,秦溪微笑的脸很好看,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 就像是韩二丫记忆中妈妈该有的样子。 小姑娘埋下头,吸了吸鼻子,声音嗡嗡的:“我身上很脏。” “婶子家有平平姐姐的衣服,你先穿着。” 头发?用酒泡湿,在包上米口袋,秦溪去楼上找了包莉莉留在这里的旧衣服,又把平平小的衣服拿了两件。 下楼回到浴室前,就听许婉华在问两个娃娃韩家的情况。 “你们的妈妈呢?” “爸爸死了,妈妈……跑了。” 韩大丫神情有些?迷茫,对爸爸的记忆非常模糊,妈妈倒是记得清,不过却不是什么好记忆。 秦溪都看错了两人年纪。 韩大丫其实已经十一岁,韩二丫四岁多。 因为影响不良,所以体格比正常娃娃小了好几圈。 接下来许婉华又问了些?韩家的事。 韩大丫早已懂事,对于家里的情况,能说得清清楚楚,并且不掺杂一点?大人们的润色,是什么就说什么。 韩家共有八口人,爷爷卧病在床,神志不清连人都不认识了。 韩大丫的爸爸早几年在部队上牺牲,听说是为了保护新兵被手榴弹炸死的。 爸爸死后?,她们的妈妈就跑了。 二叔二婶有一儿一女,年纪和韩大丫姐妹俩差不多. “二叔一家都没上班,全靠爷爷的退休工资生活。” 按照韩爷爷的等级,其实是没法住到拥军巷来的,团部念及韩老大是烈士,家里又有老人要照顾,所以才把房子分给了他们住。 不过这房子不像是赵国庆他们那样属于个人名下,其实还属于单位公房。 “哎……其实我理解妈妈为什么要丢下我们跑了。” 韩大丫重重叹了口气?,把以前听到妈妈和奶奶吵架的内容也?一股脑说了出?来。 爸爸的烈士抚恤金被奶奶全部攥在手里,倒是她们母女一分钱都没看见,妈妈想要钱,可奶奶不给。 “奶奶说钱是要给大孙子读书娶媳妇儿,丫头片子一分都别想。” 而让韩大丫生气?的是,妈妈走时?卷走了屋里仅剩下的现钱,奶奶和二婶后?来把所有神都怪罪到她们头上。 何婆子和韩二婶变本加厉虐待两人,自从搬到拥军巷来后?更是连饭都不让两姐妹吃饱。 天一亮两人就被赶出?门去捡垃圾,要是捡到值钱的晚上能吃一顿。 要是空手而归,那两人就饿着吧。 洗澡换衣服那更是想都别想,也?难怪两人身上都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头发?多捂会儿,先洗个澡吧。”秦溪叹。 前世那个世界也?是经过几十年发?展,才基本做到了男女平等,也?只是基本而已。 可这个世界才刚萌生女性?能顶半边天的意识,要想彻底消除重男轻女……任重道远! “……” 上一秒秦溪还在感慨什么男女平等。 下一秒所有人集体都愣在了那! 韩二丫是个……男娃娃。 脱掉衣服后?,明晃晃小男生的生理特征。 “……” “怎么个事儿?” 许婉华惊。 韩大丫看到妹妹……应该说弟弟的下半身后?没什么多余表情,显然根本分不清男女有什么区别。 秦溪一个头两个大。 但担心冻着他们,赶忙给两人洗头梳头,又洗澡忙活了好半天。 等两人收拾干净,头上虱子见不着活的,这才让两人站到暖气?前烘干头发?。 这时?候,赵国庆和黎老爷子也?高?高?兴兴回家来了。 “你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家?” 赵国庆知道的比秦溪她们多些?,吃惊之余把韩大丫叫到跟前问了问。 “妹妹四个月妈妈走的。”韩大丫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时?候奶奶差点?把妹妹送人,后?来是部队来人说了什么她才没送。 “那后?来你……弟弟是谁照看。” “二婶!”韩大丫立刻道,跟着又纠正:“是妹妹。” “我估计是……”黎老爷子看了眼?韩大丫姐妹,等孩子们跑到远处去玩了才继续说出?猜测:“大儿媳肯定是为了报复婆婆故意不说,那二婶怕又多个孙子分钱。” 不得不说,爷爷说的还挺有道理。 眼?下也?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解释得通孩子怎么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懂。 性?别意识全靠大人灌输,孩子们哪懂什么男和女有什么差别。 “等我给管理韩家的连部去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咱们没遇上也?就算了,既然遇上就不能不管。”赵国庆厉声道。 特别是俩娃娃都还是烈士家属,他带兵那么多年,又怎么能看着孩子受苦而不管。 而秦溪能做的,也?只是让两个孩子有个地方能吃饱不受寒。 *** 腊月二十七,鹅毛大雪。 雪是从半夜开始下起?,一早上起?来大雪已经覆盖了整个路面。 秦溪起?得早,先去厨房把蜂窝炉灶点?燃,让厨房暖和起?来。 红姨是港市人,那边没有冬天更没有雪,更不知道怎么烧灶。 随后?秦溪又给农场去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那边一切都好,曹觉昨天发?觉天气?不对,早早就安排人将露天蔬菜收割了。 孔军的鸡圈那边也?都做了保温措施,今早去看没一只鸡冻死。 每隔几小时?区域负责人就会让人去把大棚上雪扫掉,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棚子垮塌。 农场没事,店里和餐厅那边更是不用秦溪操心。 打了一圈电话下来,她只需要安稳地待在家里就成。 “生火的事以后?我来做。” 黎书青睡眼?惺忪地从楼上走下来,毛衣里的衬衣领子都没翻出?来。 秦溪笑着招了招手,边帮他整理衣领边笑:“我天天坐着,也?要运动?下才行。” 更何况黎书青这些?天经常加班,肉眼?可见地沧桑许多,好不容易过年能休息几天,秦溪哪舍得把人叫起?来。 “两个孩子都还在睡,外公和爷爷不会又出?去下棋了吧?” “去尹爷爷家说事情顺道打麻将,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自从黎老爷子一来,正好凑齐四个麻将搭子,天天风雨无阻地都要打半天消磨时?间。 “那我去扫雪,你就在客厅里待着。” 今年虽然还是下了雪,但好在雪不大。 两位长辈早上出?门留下的脚印在雪上还依稀可见。 黎书青带上帽子和手套,扛着扫把先把后?院的雪清扫出?来,再扫着转到前院来。 “喝杯奶粉。” 每天给秦溪泡一杯奶粉是红姨每天都要给秦溪准备的早点?。 现在还没条件每天喝新鲜牛奶,只能用奶粉替代。 秦溪接过来,道了声谢。 “书青先生是我见过的所有男士中,言行最为一致的一个。” 来时?红姨非要称呼他们为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纠正了好多遍最后?还是要坚持称黎书青为先生。 秦溪不理解言行一致是什么意思。 红姨拢了拢额边掉落的发?丝,目光充满了慈祥:“红姨我这辈子虽然没结婚,可是见过的男人不少……哪个不是嘴上一套行动?又一套……” 心里的后?半句是——就算黎老爷子和黎冬也?是如此。 而黎书青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只要在家都会帮秦溪做家务,很少见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消磨时?光。 前院雪薄,黎书青很快就扫到了院门口外。 “你们是谁!” 一声惊呼下,两个头顶着白雪的娃娃从院门口的狗窝里爬了出?来。 第94章 你们是谁? 秦溪听到黎书青很吃惊的声音, 刚忙也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难道是韩家的姐弟? “我们……叔叔你好,我叫韩大丫,我们只是只是想在狗窝里躲雪。” 果真?是韩大丫姐弟, 昨天秦溪给穿的衣服又变成了黑漆漆的旧棉袄, 韩二丫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 “快进来。” 看两人头顶上的雪, 不知道在?狗窝里躲了多久。 连狗秦溪都因为担心冷到?转移到?了屋里,更何况是两个穿得单薄的小孩子。 “秦……婶子。” 韩大丫嘴唇直打哆嗦,进屋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两碗热面下肚, 又?用温水搓洗了手脚,姐弟俩面色终于缓和了过?来。 “还?好没有皮肤冻伤。”黎书青检查过?,又?顺道给他们看了看身?上的伤:“看样?子昨晚又?挨了打。” 后背上添了几道鲜红痕迹,看着像是鞭子之类抽的。 “昨天婶子给你们换的衣服呢?” 旧棉袄不知是从哪捡来的,棉絮被?拆得所剩无几,而且大丫那?件衣摆上还?有暗红色血迹。 “二婶抢走了。”韩二丫边哭边说。 他们回到?家二婶看两人都穿着新衣服,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问?韩大丫到?底是谁给他们换的衣服, 又?问?秦溪有没有说什?么。 韩大丫说了二婶子好像还?不解气?, 又?用藤条抽了顿姐弟,警告他们以后不准在?外?人面前脱衣服。 最后又?说两个丫头片子不配穿新棉袄,要把棉袄拆了给堂哥做棉裤。 今早天没亮, 他们就被?赶出了家门。 姐弟俩不知道该往哪走, 最后走到?秦家看到?院门没关, 所以就躲进了狗窝里。 那?里面虽然还?是冷, 可比在?屋子外?一直走要暖和得多。 “你们先在?我家里待着,等平平和安安起?床,婶子就给你们包饺子吃。”秦溪摸摸韩二丫的脑袋。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着头。 红姨给他们一人泡了杯奶粉, 又?把电视机打开,让两个孩子看动画片。 “大下雪的, 不早点解决韩家,这俩孩子还?要遭大罪。”秦溪皱眉。 外?公本想等过?完年再给团部打电话询问?,看眼下的情况,恐怕等不到?过?年了。 “你在?家吧,我去尹爷爷家。”黎书青穿上衣服。 也许是因为去年大雪的缘故,今年暖气?特别充足,在?家里连外?衣都穿不住。 吃饱喝足,就算在?别人家,韩大丫姐弟也抵挡不住睡意,没多会儿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秦溪抱了毯子给俩孩子盖上,又?拿出篦子给他们清理下头上剩下不多的虱子蛋。 清理头发是件细致活儿,秦溪刚给两人弄完,黎书青已?经?说完事情回到?了家。 “外?公已?经?打电话了,那?边说下午就派人过?来。” 黎书青脱去外?衣,赶忙上楼去看两个孩子起?床没有。 曾经?赵国庆觉着只有三个大人的家里太过?冷清,可有四个孩子的家里吵闹得简直让人头疼。 电视机里动画片咿咿呀呀,平平和韩大丫玩洋娃娃满屋子飞的笑声。 还?有安安领着韩二丫绕着屋子躲猫猫。 家里的柜子房间门不时?乒乒乓乓,赵国庆时?常都要被?吓一跳,在?这么下去估摸着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我们要不去老尹家等?”黎老爷子龇牙咧嘴地捂了下胸口。 响声来自于平平突然惊天动地一声吼叫。 “妈妈,我肚子好饿啊!” “那?你们进来帮妈妈包饺子,包好就可以吃饭了。”秦溪的声音远远传来。 四道身?影从不同?方向冲向可厨房,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国庆和黎老爷子同?时?松了口气?。 “还?是秦溪有法子。” 厨房里,秦溪和徐姨站在?桌子上一个擀面一个包着。 红姨不会做面食,只能负责在?旁打打下手,顺道做几个小菜。 黎书青坐在?灶膛前烧火,家里早用上了石油液化气?,受了潮气?的灶膛光是烧灶就用了好半天时?间。 孩子们冲过?来,很快围拢到?桌前。 “先洗手。” 卫生问?题照例由黎书青提出,平平赶忙把小爪子收回来,仿佛刚才那?个伸手的人不是自己:“我们要讲卫生,不然吃坏肚子要去医院打针。” 安安自己卷起?袖子就去水槽边洗手。 韩大丫姐弟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不明白手干干净净为啥要去洗,还?是乖乖地跟着去了。 “安安这孩子比一些?七八岁的孩子都懂事。” 红姨来赵家两个多月,家里大大小小几口人什?么性格也算摸了个清楚。 赵国庆脾气?急躁,但胜在?听得进去家人的话,就是在?家待不住。 许婉华太爱读书,家里的大小事几乎都不怎么插手,也从不对晚辈指手画脚。 黎书青年轻有为,话不多脾气?也温和,对两个孩子特别有耐心。 平平安安虽然是一起?养大的姐弟,性子却南辕北辙。 姐姐古灵精怪,爱吃爱玩,爱调皮捣蛋。 弟弟安静沉稳,没事就自己拿了认字书一笔一划的学习,谁都没有特意教过?他。 最后将上面五个人都串联在?一起?的就是秦溪。 赵国庆要发火,是秦溪讲事实说道理灭火气?。 虽然从来没听说特意提过?,红姨却发现每天饭菜中总有一道是许婉华爱吃的菜。 黎书青和两个孩子更是将秦溪视为精神支柱,只要她在?哪,哪准有父子三人的身?影。 两位老先生经?常调侃那?是秦溪的尾巴。 “外?公,秦溪呢?” “爸,妈呢?” “妈妈……” 她每天在?家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话,密集到?只要他们还?没张口就回自动回答在?哪在?哪。 外?面鹅毛大雪,屋里温暖如春。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顿饺子,每个人都吃得相当满足,气?氛也很热闹。 饭后稍作休息,一通电话打断了屋里的舒心。 部队派来的稽查队已?经?来到?拥军巷,请赵国庆前往韩家进行协同?检查。 秦溪穿上大衣,准备也去韩家看看情况。 至于韩大丫姐弟俩,已?经?在?客房睡着,秦溪并没有叫他们。 寒意愈深,冷风裹挟着雪花迎面扑来,寒气?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口鼻,令人周身?不自觉颤栗。 黎书青把伞往秦溪那?边倾斜了些?,借以遮挡住更多雪花落到?她身?上。 巷子里大部分人都在?早上出门来扫过?一次雪,所以巷子里的雪并没有积起?来。 但……其中总有几家人是例外?。 就比如门内外?积雪已?经?将院门堵死了的韩家。 稽查队沈连长敲了好几遍门都没人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用力去推。 门动了动,只勉强推开条缝隙。 “进去个人把里面的雪铲开。”沈连长下令。 两个战士轻松跳过?院墙,随便找了块木板将积雪都推开。 秦溪透过?低矮的院墙看向院里,积雪这么一盖,那?些?垃圾变成了座雪山,高高耸立在?那?。 两层小楼,窗户紧闭,外?面并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但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出来,不知道韩家的人究竟是故意听不到?还?是都睡着了。 接连不断的说话声引来了其他邻居们的注意。 没多会儿,院门口就聚齐了一堆等着看热闹的邻居,蒋红艳三两步窜到?秦溪面前好奇问?起?。 “出什?么事了?怎么部队还?来人了!” 秦溪想,这件事传出去也是好事,所以就没刻意压低声音,把韩二丫的事都说给了邻居们听。 “今天两个孩子又?挨打了,那?背上全是伤。”秦溪摇头。 “这老韩家的二婶也太不是东西,那?两娃子才多大,也下得去手。” “咋下不去手!儿子非说成姑娘,不就是怕娃娃抢了她儿子的好处。” “就是,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回见故意把男娃当女娃养的。” “这回可开了眼吧!” “烂心肝的一家子,那?俩娃娃爹的抚恤金恐怕也早落入了二叔兜里。” 终于,门口的雪清除,沈连长也没阻止其他人进去。 他带头往里一迈步,后头哗啦啦地跟了一大群人,几乎将院子剩下的地方都占满了。 “怎么没人呢?”蒋红艳奇怪道。 早上还?听着那?韩二叔骂孩子,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才小半天就悄无声息了。 沈连长皱眉:“一个人到?各个窗口看看,你们去开门。” 一到?冬天就经?常会出现烧炭取暖中毒的情况,他们这么大的动静韩家人都没反应,别不是烤火中毒了。 蒋红艳也刚反应过?来,吓得连拍大腿吼道:“我听说他们家不舍得叫取暖费,所以今年没用上暖气?。” 众人一听,立即又?加快了开门动作。 两个战士在?沈连长下令下,直接用上了最蛮横的开门方式——用脚踹。 “谁啊……谁踹我家大门。” 门里终于有了回应,伴随着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大门被?从里使劲拉开。 “王八羔子,你们……” 后面的骂人的话全部在?看到?军大衣时?候变得惊慌不已?。 男人个头不高,大肚腩高高隆起?,看着和怀孕的秦溪差不多大了,身?上披着条棉被?。 阵阵淡淡的臭味飘来,一种不可莫名又?很复杂的臭气?,让这间昏暗的屋子变得令人作呕。 当初秦溪没少来霍家,可眼前的屋子却让秦溪根本回想不起?原来的样?子了。 客厅之中全堆满了各种垃圾,零零散散的铁皮零件散落得满地都是。 而且屋里所有的房间门都关着,客厅的窗子也全拉上了窗帘,仅有的光线全靠这扇打开的房门。 “他有问?题。”黎书青附到?秦溪耳边低声道。 男人的惊慌并没有在?短暂之后恢复,反而双眼中爬满了惊恐。 紧抓着被?子的双手甚至能看到?微微颤抖,喉结不停滚动,呈现一种想开口却无法开口的感觉。 沈连长眼眸沉了沉,同?样?感觉到?韩家有问?题。 “我们是团部稽查队的,今天来调查韩进军烈士一双儿女的问?题,请你把韩家人叫出来接受调查。” “调……调查……等等。” 韩二叔已?经?完全乱了阵脚,左右转着头,忽然丢下众人,喊着:“丽娟”冲进了一楼尽头的屋子。 这间昏暗而脏乱的屋子里,究竟还?隐藏着什?么问?题? 秦溪跟随沈连长的步子,走进了屋里。 臭味变得越发明显起?来…… 第95章 沈连长当机立断, 朝七八个战士一招手:“你们去锁着的那几屋子,其他人跟我?来。” 他领头,众人往走廊尽头走去。 夺步而出的中年女人与沈连长迎面现状, 双方愣神的功夫, 秦溪趁机往屋子里看了两眼。 屋里烟雾缭绕, 一股子柴火味。 占据半间?屋子的炕上坐了好几个老老少少。 头发?半百的何?婆子着急忙慌地?下地?,炕一边的两个半大孩子睡得?正香。 “你们竟然在家砌大炕。”蒋红艳气?愤地?大叫。 拥军巷里除了尽头那几家是独立一栋房子,其他家都是房挨着房, 有些家人口多的连院子都建成了屋子住人。 那屋子挨着屋子,一旦着火迅速就会烧到隔壁去。 而且他们这大炕建得?相当粗糙,烟都往家里跑,这间?屋子连带着走廊都被熏得?漆黑。 “同志,你好。” 韩二婶身材很魁梧,和沈连长面对面站着竟然还?高了个头。 心里素质比韩二书强上不少,很快就镇定下来, 用一双肿泡眼打量跟着来看热闹的众位邻居, “我?们是来调查韩大丫姐弟的情?况,你们配合。”沈连长朝赵国庆看去,接着说道:“还?有调查韩进军烈士的抚恤金去处。” 赵国庆冷哼一声, 嘴角绷直, 脸上的温和顷刻间?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二丫明明是个男娃子, 你们为?啥要当姑娘养!” “啥……啥男娃子。” 刚挤出门口来的和婆子就听?到了这句话, 一头雾水地?追问了遍。 “那你得?问问你二儿媳,她为?什么一直把韩二丫当成姑娘养?”秦溪笑看向韩二婶子,就在对方眼神闪烁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立刻又开口:“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把孩子带来大家一起看看。” 只?要有眼睛就不会分辨错男女性别, 家里人又怎么可能认错。 除非有意为?之?…… “二丫是男娃,怎么会是男娃, 明明就是个丫头片子……” 何?婆子不相信似地?独自嘟囔起来,随即猛地?抓住韩二婶的衣袖:“你是不是故意是的,是不是你!” “说不定就是为?了韩进军同志的抚恤金呢?”秦溪冷笑,暗戳戳火上浇油。 “就是,婶子莫不是被儿媳妇给骗了,就是想霸占人家爹留下的钱。” “现在娃娃还?小,要是长大了还?一直认为?自己是女娃可咋整?” “那不是毁了二丫的一辈子。” “就是,心肠太歹毒了,为?了那么点钱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在秦溪带动下,大家七嘴八舌地?声讨起韩二婶来。 那韩二婶也是个能人,在如此情?况下竟然一点都没慌乱,等大家都说完了才开口:“是大嫂走时叮嘱我?保密的。” “狗屁!” 何?婆子不解没接话,秦溪反倒是骂出了声。 黎书青很是诧异地?转头看了眼妻子,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愤怒,就像是只?护崽的母狼瞪着那胡说八道的韩二婶。 “可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哪个当妈的会因?讨厌婆婆就故意毁掉自己儿子的一生,就算是真的,你作为?一个成年人难道连最基本的错对都分辨不出?” “就别说是谁出的主意,你就说说韩进军同志留下的抚恤金呢?” “孩子身上那些伤痕到底是谁打的?” “你们一家子还?知道下大雪要在炕上烧火取暖,那怎么会把两个孩子赶出门去挨冻?” “我?昨天?给俩孩子换的棉袄呢?” 一连几个咄咄逼人的问题终于将韩二婶问得?有些怒了起来,肿泡眼恶狠狠地?瞪着秦溪;“你凭什么掺和我?家的事。” 秦溪不理,又对沈连长道:“要想知道孩子过得?日子,那就好好搜一遍家里就知道。” “就是,只?要看到孩子吃住的地?方就可以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黎书青附和妻子的话。 沈连长点头,不再听?韩二婶的话。 “把房间?里都搜一遍。” 刚才安排检查其他房间?的战士已经打开了其中三间?屋子的门,剩下那间?屋子锁着门,没有连长下令,他们没有贸然撬开。 大家跟着沈连长快速略过那几间?屋子。 “你们凭什么闯进我?家来搜,有什么话问就是了,是我?鬼迷心窍故意隐瞒了二丫的性别,我?改正……一定改正。” 韩二婶追在沈连长身后,竟一股脑地?承认了错误。 秦溪更觉得?奇怪。 而且随着往后院那边的屋子靠近,那种恶臭就越发?明显起来。 再看其他人,好像都没闻到这个味道。 难道是因?为?嗅觉比一般人灵敏的原因?? 秦溪没有跟随大家一起进屋子,而是仔细地?嗅着空气?里的臭味来源。 许是屋子里门窗紧闭,到处都有臭味,根本分辨不出是从哪里飘来的味道。 “怎么了?”黎书青悄悄捏了捏秦溪的手。 秦溪皱眉:“屋子里有股子臭味,就好像……肉腐烂的那种味道。” 黎书青凝神仔细闻,真还?在各种垃圾臭味中嗅到了淡淡的腐味道。 作为?医生,他很肯定那就是人死后多日所散发?出来的尸臭味,能附着在屋里所有的物?体之?上久久不散。 “韩老爷子呢?” 随即,他猛地?想起韩家人之?所以能住进这所屋子来的主要原因?。 秦溪一顿,也很快想到了从进门起就一直没到过的韩老爷子。 一楼其他屋子都已经打开,剩下的就这间?房门紧闭的屋子。 “沈连长。”秦溪直接高声喊出,转身指向他不远处的房间?:“我?听?说韩老爷子卧病在床,怎么一直没看见。” “没有!我?老头子在医院。” “我?爸在二楼睡觉。” “我?爸出去了。” 三个大人同时出声,说出的却是既然不同的答案。 沈连长浓眉一拧,声音不由?严肃起来:“把屋里屋外都给我?搜个遍。” 秦溪已经预感到不妙,想到肚里的孩子,立刻跟黎书青说:“我?去外面等。” 要真是尸臭,万一吸进去感染什么病毒得?不偿失。 虽然说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能因?为?凑热闹让自己陷入不利因?素之?中。 黎书青相当赞同,当即就扶着秦溪出了院门。 屋外雪势渐大,很快就在伞面落下了厚厚一层雪,黎书青挡掉秦溪肩上的雪:“不然你先回家去吧?” “我?想看看……” “黎医生,我?们有事想麻烦你。” 忽然,沈连长神情?严肃地?跑了出来。 他们打开那间?锁住的房门后确实在里面闻到了强烈臭味,却无法?在其中找到人。 黎书青把伞交给秦溪嘱咐:“没事你就别进来了。” 他们都知道,韩老爷子肯定是死在这屋里了,至于人在哪……还?得?找。 韩家三个大人都已经被控制住,邻居们意识到不妙,也纷纷跑了出来。 有人在沈连长提醒下往派出去去了电话。 此事已经不止关乎到抚恤金去向,韩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恐怕只?有法?医尸检之?后才能知晓。 现在韩家人说什么恐怕都没人会信了。 “你说不会他们真把韩老爷子杀了吧?” 蒋红艳光是想想都觉着浑身打颤,一想到和杀人犯就住隔壁,就连空气?都觉得?恶心起来。 秦溪觉着杀害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为?了老爷子的津贴。 一家子都没上班,要是连津贴都没有,那这座屋子他们也没权利再住 。 就算为?了保住眼下的生活…… “找到了,找到了!” “呕——” “呕——呕——” 屋里接二连三传来呕吐声,没多会儿就有两个战士冲了出来。 两人吐得?昏天?暗地?涕泪横流,差点没把胆汁都一股脑的地?倒出来。 没过多久,沈连长也面色铁青的从屋里走出来,虽然没当场就吐,但能看得?出来忍得?有多辛苦。 他没事,秦溪胃里却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没忍住打起干呕来。 沈连长经过带起那一阵风,让秦溪这个嗅觉灵敏的人可遭了大罪。 干呕一旦开始,就不是秦溪自己能停止的,她站在院门口吐得?眼泪汪汪,好不容易缓过来刚一抬头就是阵阵翻涌。 “你快回家去歇着。” 秦溪那惊天?动地?呕吐声让赵国庆担心不已。 刚从屋里出来又不敢靠太近,只?能隔得?老远让蒋红艳把秦溪扶回家去。 这会秦溪也没心思等结果了,呕得?太多,腹中已隐隐有些抽疼。 回到家,差点吓得?家里几位长辈魂飞魄散,黎老爷嚷嚷着快送医院。 “没事,就是吐多了。”秦溪温声安慰:“我?上去休息一会就好。” 大家赶忙扶着她上楼躺下。 屋里淡淡的香皂气?终于冲散了恶心,秦溪靠坐在床头。 “妈妈没事了,都别哭。” 平平看到秦溪脸色苍白地?被搀扶进来,吓得?眼里早已含了两泡眼泪。 秦溪一安慰,反倒是刺激得?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你不要死。” 边哭边趴到床边,两只?手拉着被子,哭得?很是伤心。 “妈妈不会死,刚才就是被臭味熏得?吐了。”秦溪揉揉手下柔软的细发?,哭笑不得?:“没有人是被臭死的?” “臭!有多臭?”平平抬头,满脸眼泪,还?是忍不住好奇:“比爷爷的脚还?臭骂?” 幸亏黎老爷子没在。 “很臭。”秦溪被逗得?眉眼弯弯,恶心感消失后肚中饥饿感顿时变得?明显起来:“妈妈肚子饿了,平平和大丫去跟红姨说我?先吃面条。” 支使开两个大的,秦溪又让安安带着韩二丫去要开水。 “你们不准备自己动暖瓶,去找外祖倒。” “妈妈,开水烫,我?让外祖倒温水吧。” 安安奶声奶气?说道,说完就给韩二丫使了个眼色:“我?们走吧。” 等屋子安静下来,蒋红艳这才舍得?收回眼神,满脸艳羡:“这几个娃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从以前起,蒋红艳就特别喜欢娃娃。 开始秦溪还?以为?她是想要个儿子,后头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孩子好像都喜欢。 “艳红姐咋就这么喜欢孩子?” 搞不懂就干脆问一问,想不想说就是蒋红艳的事。 “我?那俩姑娘……”蒋红艳说到这很是无奈地?摆了摆手:“跟我?和我?爱人都不亲近。” 尹鹏和蒋红艳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十六岁,小的也已经十二岁。 不过由?于孩子们小时她跟随丈夫随军,那山里环境艰苦,两个女儿就留在城里。 大女儿由?娘家照看,小女儿是尹老爷子照看。 等尹鹏转业回城,孩子们也大了,跟他们根本亲近不起来。 “去年老大说要去港市当什么大明星,非要你尹鹏哥找黎书青帮忙,他爸不同意,父女俩闹得?更僵了,老大一气?之?下跑去了我?妈那边。” 提起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们夫妻嘴角只?剩下苦笑。 老大成绩稀烂,别说是高中,就是考职业技术学校都够呛。 “不是不支持我?家大姑娘,就她那个长相……怎么当得?上明星。” “……” 秦溪还?真没法?违心地?称赞两句。 尹鹏的大女儿尹雪秦溪见过几回,和尹老爷子一摸一样的国字脸,每次见到嘴里都在吃东西。 吧嗒吧嗒,那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不知道脸会不会月嚼越方,但胖是真胖了。 “要是她来找你们,可千万别答应。” 按照尹雪的性格,极有可能父母不说她自己跑来说。 秦溪吸了口凉气?,赶忙事先道:“你也知道我?爱人性格,要真是说了什么直接的话,你可别怪我?们。” 不是直接,应该可以说成是难听?的话。 “她要是真自己来说问,什么难听?话都是她自找的,我?们劝的话她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蒋红艳摆手。 正是因?为?养了两个糟心孩子,看到别家娃娃又乖又听?话,这才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家这两个还?小,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气?死我?和他爸。”秦溪笑。 尹雪正处于青春期,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正常。 或许正是由?于父母的强烈反对,让她越是叛逆,其实心里并不是真正的想去当什么明星。 秦溪也就此安慰了几句。 两人聊着家中琐事,没过多久,韩家那边的事终于结束了。 黎书青踏入家门就直奔浴室,洗头洗澡又换了干净衣服后才匆匆跑进去卧室。 “感觉怎么样!实在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带着一身水汽,黎书青坐到床边,紧张地?握住秦溪的手。 “没事。”秦溪笑,指了指床边的面碗:“刚吃了一碗面,这会儿都有点困了。” “那就好。” 面碗里连口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这让黎书青终于放下心来:“下回别家出事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韩家的情?况怎么样?” “公安局派来的法?医初步鉴定,死者应该就是韩老爷子,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到两个半月,而且……” 而且秦溪还?是低估了韩二叔这两口子的狠毒程度。 尸体腐烂严重,但仍能透过伤口判断出生前头部遭受过重创,死亡原因?究竟是头部伤口还?是其他,得?解刨之?后才知道。 不过韩家的三个大人都被公安局控制起来了。 因?为?涉及到军人,部队那边也派人进行共同查办,必要时候将转交给部队那边。 “那两孩子怎么办?” “……” 公安局和部队的人都走了,可没一个人想起韩大丫姐弟该怎么处理。 “外公说马上就要过年,孩子就暂时待在咱们家,等过完年再问情?况。” 这种情?况,两个娃娃肯定是安排到团部某家军属中过年。 去陌生地?方,还?不如就待在拥军巷,毕竟姐弟俩对这应该还?算熟悉。 秦溪点头:“明天?就二十九了,咱们带孩子去买几件新衣服。” “也给你买几件新衣服。”黎书青笑 。 “商场里可没有几件衣服适合我?穿。”秦溪摩挲着高耸的腹部,哭笑不得?:“要是有专门卖孕妇衣服的就好了。” 刚说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秦雪。 她那座院子早就装得?差不多,秦雪一直在考虑究竟要卖什么类型的服装。 时服装是其中一种选择,她更想开辟寿北没有的类型。 童装?孕妇装? 没有那么快过时,也有固定消费群体,应该是说做舍得?花钱的两个群体。 “我?给秦雪打个电话,你帮我?把碗端去厨房。” 掀开被子,穿上鞋就往书房里跑。 黎书青对妻子的突发?奇想早已习惯,两步上前拽住人:“慢慢走不要跑。” 秦溪笑笑,小心捧着肚子往书房里走。 *** 港市,香樟大道。 “车子怎么还?没来?” 一栋三十五层高的公寓楼下,身穿休闲居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不停往唯一一条路上张望。 他身边的吴老爷子笑意吟吟,只?是默默注视着长子露出难得?地?着急摸样。 “先生,车来了。” 终于,在他的期盼下,黑色轿车缓缓开近。 吴云汉身后等待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些好奇地?踮起脚尖,想看清楚车里究竟会走出来个什么样的人。 传说中吴家的大少爷,终于出现了。 车子平稳停下,左车门被人急吼吼打开,可还?是慢了一步,右车门不等他,已经推开了。 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青年抬腿下来。 身形袖长,眸色清冷平淡,一点都看不出此刻他究竟是高兴还?是吃惊。 面对这样一栋可能从来没见过的高楼,是半点视线都没往上移动,下车目光就径直看向了中间?被人群包围的中年人 。 年过半百身形没有半点发?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外形就是港市商人的摸样。 秦望家看着,心里只?犹豫了两分钟。 “爸。” 只?要叫出第?一声,心里就好像轻松了好多。 就像是三姐说那样,既然决定去港市,其实心里对父亲的怨恨就已经所剩无几。 称呼而已…… 只?有真正相处,恐怕才知道这一声爸爸喊得?究竟对不对。 “哎……哎!” 对吴云汉而言意义却完全不同,心里缺失了几十年的那一块终于在今天?得?以补上。 秦望家长得?很像他,但那双眼睛却很像妻子,深得?让人看不清眼底情?绪。 “别在这傻站着,孩子一路辛苦了,还?不让人上去休息。”吴老爷子提醒。 “光顾着高兴了。” 吴云汉抹了把酸胀的眼,笑着把秦望家往公寓楼里带。 担心秦望家心里不愿意和他一起住,所以专门选了套市中心名下的公寓楼让秦望家单独住。 公寓楼面积换算成内陆面积的话有四百多平,在港市属于最高端的公寓之?一。 吴云汉想给秦望家最好的,无论吃穿住行都是! 秦望家对此却没多少兴趣,他对那急速上升的电梯反倒是有兴趣得?多。 “你舅舅舅妈的身体怎么样?” 当初和秦春结婚说好生了孩子回城就去见大舅子,没想到后来出了变故再无机会认亲。 谁想兜兜转转,孩子竟然还?是被大舅子找道。 说起来,就这一件事就够他吴云汉还?一辈子的情?了。 “舅舅舅妈的身体都挺好。”秦望家回,好奇驱使下,他终于还?是伸手轻轻扣了下电梯的金属面板。 “你三姐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吴云汉觉着自己简直是没话找话,问一个未婚男青年表姐的预产期。 秦望家认真地?想了想,竟然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应该在四月底。” 吴云汉:“……” 吴老爷子为?个长子缓解尴尬,也笑着插话进来。 “那你回去的时候买些婴儿用品回去,港市的婴儿奶粉也挺不错。” 秦望家眼前一亮,对此真的表现出十分的感兴趣。 叮—— 电梯微微晃动后停在了二十二的数字上。 “这些天?你就住这,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跟我?说。” “你和爷爷不住这?” 秦望家立刻抓住了你这个字,有些奇怪为?什么去吴云汉把自己叫来又像是要把人放一边的感觉。 难道是见面发?现不像? “住,我?和你爷爷也住这!”吴云汉立马改口:“我?们家的别墅离市中心太远,我?怕你出行不方便。” “我?想去港市大学……” 说实话,秦望家对吴云汉住不住这并不在意。 进屋匆匆扫过窗外那足以令人失魂的美丽风景之?后,立刻说出他此行来的主要目的。 “我?一会儿就跟港市大学的校长联系,要是你想进校听?课也可以。”吴云汉赶忙道。 “如果可以的话就太好了!” “当然可以。” 解决了心里最想做的事,秦望家接下来就提出要给寿北打电话。 不管屋里候着多少佣人,摆设有多豪华。 最终在他眼里都没有一部电话来得?重要,吴云汉匆匆指出电话的位置后,他就径直走了过去。 电话一转再转终于接通后,对面传来的声音让秦望家立刻笑了去来。 “三姐,我?到港市了。” 不知是不是电话那头秦溪问了什么,秦望家这才看向了窗外。 他仔仔细细地?描述着这一路上所有的见闻,可眼中并没有半点欣喜。 港市再繁华,终究不是家。 第96章 寿北, 红联厂生活区。 漫天雪花让大多数人都还洋溢在过年的快乐中,巷子里?除了少?数闲不住的孩子们,基本看不到多少?人走动。 雪地里?不时有炮仗声炸响, 孩子们的尖叫声欢笑声传得老远。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后, 雪花飞溅。 “妈的!” 雪花飞溅到路过的一行男人身上, 领头男人一脸凶相,当即就爆发出一声咒骂,扬起手掌就要朝孩子们扇去。 孩子们吓得尖叫四散跑走。 男人的动作很快被?身后?同伴拉住:“别惹别人注意?, 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 “二子哥,你说的那娘们真住这破地方?” 凶相男人抹了把脸上雪花,有些狐疑地环顾一圈四周破破烂烂的院子。 罗二子明明说那姓柳的娘们有钱得很,随便拧一把都出不少?油水。 那么有钱的人会住这? 越想,凶相男人就越是怀疑起罗二子今天会不会是故意?骗他们来跑白趟。 罗二子满脸笑?意?,拍着胸口保证:“放心吧,那娘们有钱着呢, 我老娘说她们那几个娘们都赚了不少?。” 凶相男人这才满意?地笑?眯了眼?。 他们专门挑了个大过年的时候来找柳雪花, 就是防人没?在家。 几人兴冲冲而来,冲到柳雪花所?住的院子时,却被?告知她现在根本没?住在这院里?了。 “柳雪花住大房子去了。”邻居大娘“好心好意?”地跟罗二子几人解释。 没?想到此举倒是惹怒了罗二子一行, 几人凶狠地瞪着大娘:“要你个老娘们多嘴。” 大娘立刻猜到几人来者?不善。 “不是说家里?东西还没?搬吗, 咱们进去瞧瞧。” 凶相男人脸色阴沉, 恶狠狠地瞪了眼?罗二子后?对手下?几个小弟下?令。 贼不走空, 专门来这一趟,总得找点?东西回去。 大娘默默退回屋里?,冲家里?的老头低语两句, 趁罗二子一行撬开房门时悄悄跑出了屋子。 “让你们白费力?一场。”大娘从窗子往外偷看。 她才不会告诉那伙流氓,柳雪花值钱的东西早被?一车拉走了, 那天还来了不少?人帮忙呢。 “罗二子,屋里?就剩下?两个烂柜子,你他妈今天是故意?骗我们来的吧。” 紧接着,响亮的巴掌声在屋里?想起。 大娘翘起唇角无声笑?笑?,心里?牢牢记下?了罗二子的名字。 去年大雪,要不是柳雪花让他们老两口去屋里?烤火,那年都不知道能不能翻过去。 大娘对柳雪花心存感激,当然不可能跟罗二子他们说真话?。 等那伙人怒气冲冲地从院子里?离开,早就等在院门外的刘代周跟老头一起走进院子。 大娘赶忙把几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遍。 “那个头高的叫罗二子。” “罗二子!” 一说到这个名字,刘代周那立刻就记起了是谁。 那天罗二婶子拦住柳雪花非要介绍给儿子时提到的不就是罗二子。 “谢谢大娘,我这就去电话?亭给雪花姐打电话?。”刘代周道谢之后?立刻转身。 他跑出去时,还能远远看到一伙人骂骂咧咧地走远。 “老子今天带了这么几个兄弟,你真打算让我们白跑一趟!” 没?有从屋里?找到半点?值钱的东西,凶相男人立刻把目标转移到罗二子身上。 罗二子有苦难言,只能满脸赔笑?地答应请几人去好好搓一顿,保证让大家吃好喝好。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些真正的流氓。 今天不仅没?有找回一点?面子,没?想到还要倒贴出去百来块,罗二子越想越是生气。 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上几圈,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咱们再去找柳雪花,要实在是没?法下?手,那咱们不是还有一个娘们!” 他老娘提到的几个娘们中,就属那个秦溪最?可恨。 要不是罗二婶说那娘们嫁得是军队干部家庭,罗二子的第一目标就是她。 干部家庭又?咋样,等狠狠敲诈一笔就让这伙流氓逃去其他省市,谁能查到究竟是谁下?的手。 更何况……还能借此除掉这几个“狗皮膏药” 罗二子越想越是觉着自己的这个计谋一箭双雕,于是说着说着就转了风向。 “那个叫秦溪的才是那三个娘们中最?有钱的,咱们……” 罗二子朝几人打了个手势,让三人围拢过来听他的意?思。 *** 寿北市,朝霞街。 “这还没?生呢!家里?就有四个孩子了。” 望着院子里?堆雪人堆得正起劲儿的几个孩子,潘来凤笑?着摇了摇头。 黎书青把削好的皮苹果递给秦溪:“有两个孩子只是暂时住我们家,团部那边已经帮他们找好了去处。” 尸检在大年三十那天出了结果。 韩老爷子的致命伤并不是疾病,而确实是头部的那个伤口。 根据鉴定,应该是铁锹之类击打后?引发脑出血至死。 而之后?根据韩二叔和韩二婶交代,韩老爷子确实是被?他们无意?间?杀死的,对此何婆子并不全部知情?。 韩二婶跟韩老爷子因抚恤金归属爆发争吵。 韩老爷子主张把钱留给两个孙女以后?读书结婚,韩二婶不同意?。 两人争吵,韩二婶一铁锹把老爷子敲死了,赶来的韩二叔不仅没?送医院,还帮忙把老爷子抬到了屋里?。 之后?夫妻俩骗何婆子老爷子死后?就没?法领津贴。 三人商议之下?,就在房间?里?挖了个坑把人埋了。 坑挖得浅,埋下?去没?多久就有臭味传出,可三人都没?胆子再去挖,所?以就只能捡些垃圾回来掩盖臭味。 垃圾的臭味还真掩盖住了尸臭味。 三个大人估计都得在监狱里?待上半辈子,韩大丫姐弟又?没?个旁亲可以领养,所?以团部决定安排军人家属领养。 优先安排给那些多年没?有孩子的家庭。 其次,也可以主动申请领养,只要符合条件就行。 而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人选里?,就有尹鹏夫妻。 蒋红艳是真喜欢小孩儿,加上大闺女瞒着夫妻俩,用尹老爷子的名义求到了黎老爷子那。 那半是人情?裹挟半是对父母诋毁的言论彻底让尹鹏夫妻伤了心。 在尹雪口中,他们这对父母没?有半点?作用,要她爷爷也是司令的话?,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爷爷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尹老爷子。 老爷子无奈表示,这个人情?他不欠,尹雪要是有本事就凭自己的人情?出去。 经过这一遭,尹家的人对尹雪彻底寒了心,再也不劝她一句。 要是没?考上高中,家里?也不会给她找关系,既然看不起家里?人,那就凭自己本事生存。 之后?就出了尹鹏夫妻申请领养韩大丫姐弟的事。 秦溪问过韩大丫,想不想去尹叔叔家生活,没?想到她竟然很高兴。 刚搬过来时,蒋红艳就偷偷给姐弟俩送过吃的好多次,要不是因为流产坐月子没?法见到人,他们也不会在外捡东西吃。 条件符合,孩子也愿意?。 眼?下?只等着办理好收养程序,蒋红艳就可以把姐弟俩接回家。 今天是因为秦涛夫妻回娘家,所?以秦溪才带他们一起出来玩两天。 “两孩子也算苦尽甘来。” 张秀芬啃着苹果,相当满意?今天秦家挤得满满当当的氛围。 如今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不再需要他们夫妻那点?工资养家。 上班成了打发时间?,以后?下?班回家就带带孙子,厂子里?谁不羡慕她过的这个日?子。 “那你们聊着,我去厨房帮爸。” 今天家里?的男人说要下?厨,黎书青虽然不会做饭,但也不能在客厅坐着当甩手大爷。 看秦溪吃完苹果后?,自然接过果核起身。 秦雪“啧啧”两声,坐没?坐相地半靠在沙发上:“瞧瞧我姐夫有多体贴三姐。” “都是结了婚的人,怎么还是这么副懒死鬼的样子。” 张秀芬使劲拍了下?秦雪的腿,疼得她哇哇大叫,立刻就弹了起来。 然后?又?麻溜挪了个地方继续躺下?,笑?嘻嘻地抬起手背摸了下?秦溪的肚子:“我觉得姐肚子里?的肯定是龙凤胎。” “管他是男是女都行。”秦溪笑?道。 “凑成个好字多好。”张秀芬难得赞同秦雪的话?:“现在可不像是我们那时候,能生多少?就可以,现在哪家哪户不是一个娃。” 潘来凤点?头赞同。 她和秦涛之所?以推迟了一年才回寿北,其实就是因为生二胎。 广市开始实行计划生育前,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开要临盆,生下?老二还被?罚了八百块。 好在只是罚款,并没?有寿北那种强制打胎的情?况出现。 老二满半岁,他们才启程回寿北。 “哥想好在什么地方租地盖厂子了吗?”秦溪笑?问。 “你二哥的意?思是先找找看看,城里?到处都张贴着出租厂房广告,我们想找离家近点?的。” 小的那个还要吃奶,离家太远不方便照看两个孩子。 再说他们夫妻又?没?有多大的野心,开个小厂子只要能养活一家子就成。 “我们是小打小闹,倒是你……眼?看电影院那边就要建成了,你做的什么打算。” 潘来凤实在是佩服这个小姑子,就算挺着大肚子也依旧能麻利地处理生意?。 才一年多没?见,竟然又?开了个农场。 而且这次回家,他们发现市中心的建设已经到收尾阶段,那一栋栋的高楼相当气派。 楼建好,接下?来就轮到认购房屋和铺面。 秦溪手里?总共还有六个名额,认购面积超过两千平。 潘来凤都不敢想象,那些面积转手出去……究竟会赚多少?钱。 她和秦涛都是多亏了三妹,手里?还留下?一个名额。 他们开厂子的资本,就要靠这个名额。 “我已经规划好了,抽签到三号,到时候直接去选就行。”秦溪笑?。 所?以说认识熟人好办事,杨芸的哥哥杨云章是商场总设计师,从内部提前给她塞个号就是顺手的事。 秦溪之所?以要故意?先选,并不是想挑选地段好的商铺。 而是要选面积最?大的…… 第97章 寿北市, 朝霞街。 大年初六,曙光电缆厂生活区里因厂长小儿子结婚,从天没亮起就热闹非凡。 报刊亭小吃店还没开始营业。 秦溪领着安安和韩二丫在店里收拾东西, 秦家其他人都一起去厂子里凑热闹了?。 新娘子未婚先孕, 同样作为孕妇的秦溪因为某些习俗不能去新房凑热闹。 所以她?就打算留在店里检查下冰箱里的食材, 准备初八开始营业。 “妈妈,我和二?丫哥哥要去门口树下看?书。” 所谓的看?书,其实就是本?客人落在店里的连环画, 两个娃娃加起来恐怕都认不?全一页的字。 “觉着冷就赶快回店里。”秦溪交代。 平时孩子们经常在店门口玩耍,她?也没多想,说完就自己?去了?仓库。 “……” “妈,有坏人!” “有人闯进来了?。” 两个孩子的叫声?由远及近,随后嘎吱两声?重重的关门声?,秦溪抬头看?去。 孩子扑过来,害怕得躲在身后探出个脑袋来。 而随着那几人之间走到厨房后院, 秦溪看?清了?领头男人下巴上的烟头印记。 男人长相阴冷, 特别是一双眼睛充满戾气,透着股刺骨的危险气息。 这个男人就是那种真正在道上混过的,浑身气势完全不?似以前秦溪遇见过的那些流氓。 就算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些跟班, 两边只要站一起, 立刻就能分辨出谁才是老大。 就算身后那些流氓有人长得凶狠, 但秦溪也能瞧出就是个小弟而已。 目光划过凶狠男人, 秦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后排的……罗二?子。 虽然?他极力隐藏自己?的身形,可个头摆在那,就是驼着背都能让人立刻注意到。 “罗二?子。”秦溪翘起唇角无声?冷笑:“你这是找人来报复我?” 罗二?子陡然?一震, 面上神色轮番变化,最终嘴角闪过抹冷笑, 眼里杀机四起。 原本?只想让五鸟狠狠敲诈秦溪一笔,他躲在后边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那个五鸟竟然?会把?事情告诉他的老大,也就是现在站他们最前的九猴哥。 那人是个狠角色,下手?最好斩草除根。 罗二?子心底发怵,生怕事情闹大了?之后他脱不?了?身,所以一直躲在后面不?想让秦溪认出自己?。 但她?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自己?…… 罗二?子觉着既然?天意如此,九猴哥的行事风格眼下正和他心意,彻底大干一票! “这是我们九猴哥,臭娘们瞎了?吗!” 秦溪不?语,默默望着。 吼完秦溪,罗二?子干脆挤出人群,谄媚地?凑到九猴身边:“大哥,这娘们有钱得很。” 那个叫九猴的男人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秦溪,右手?在腰间随意地?摸索起来。 很快,他拿出把?黑色的木仓在手?中把?玩。 那把?木仓黝黑发亮,能看?出材质是真正的武器而不?是假货,加上男人转动?时木仓的重量,秦溪眸光一沉,爸两个孩子拢到了?身后。 慢慢一步一步地?推到仓库门口,冷冷地?看?着九猴。 “就别白?费功夫了?,现在你这周围没一家开门,整条街上只有我们兄弟守着。” 九猴似笑非笑,说出的话相当自信。 秦溪立刻知道,他们在动?手?前肯定已经摸清楚了?朝霞街的情况。 加上罗二?子提供的情报,她?现在处于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态。 就算街上有人在,被这伙流氓一吓也只能装聋作哑。 “你们想要什么?” 秦溪脑中迅速理?清楚眼下情况,她?堵在门口,冷静地?问道。 此举反倒得到了?九猴欣赏似的,他朝后一摆手?,立刻就有小弟端了?板凳送上来。 “看?你这么懂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秦溪静静听着。 “当然?是钱,不?管是现钱还是你存折里的,还有你家里的古董。” 秦溪心里咯噔一声?。 这伙人连家里有古董的事都知道,肯定早已在拥军巷里调查清楚了?,说不?定连家里什么时候没人都摸得一清二?楚。 看?秦溪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地?望着,九猴噗嗤一笑。 “就别打什么歪主意了?,你家里现在没人。” 不?仅赵家的那个保姆被他们骗出了?门,就是拥军巷里估摸着也没剩下多少人了?。 秦溪叹息一声?点了?下头:“我可以把?钱和古董全部给你,但是我和两个孩子的安全……” “放心!” “九猴哥。”罗二?子焦急大叫,九猴抬起手?恶狠狠地?瞥了?眼她?:“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 话音刚落,响亮的一个巴掌狠狠落下。 罗二?子被打得脑袋往旁边一歪,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高兴来。 九猴揉动?手?腕,转回头来继续跟秦溪说:“只要你乖乖把?钱和古董都交出来,我保证。不?会动?你一个手?指。” 秦溪心底冷笑。 她?可一个字都不?信。 “好!” “那走吧,我们的车就在门口等?你,要是你敢叫一声?,那……” 九猴目光落到秦溪身后的两个娃娃,阴恻恻地?舔了?舔嘴唇:“凭我兄弟的力道,一脚应该就能让那两个娃娃永远闭嘴 。” 要是以前,秦溪不?会有半点害怕。 但现在她?大着肚子,想要跟几个成年男人进行搏斗显然?是自不?量力,而且也怕伤到孩子。 店里太开阔,倒是不?如家里弯弯绕绕,反倒是更适合躲避。 “走吧。”秦溪冷冷道。 男人很满意秦溪的听话,因为她?走出来时捂住了?两个孩子的嘴,应该是怕他们因为害怕叫出声?。 大雪过后,路上积雪还没来得及化。 一辆老旧轿车停在路边,街上一个行人都看?不?到。 “请吧。” 秦溪搂着两个孩子坐到车子后座,那个长相凶狠的男人随即坐进来,手?里还拿着把?手?掌长的刀。 车门随即被重重关上。 车外?五六个男人聚到一起,听力绝佳的秦溪通过紧闭车窗听到了?几人说话的内容。 机会来了?……秦溪心里一喜。 这伙绑匪只开了?一辆车来,眼下秦溪三人占了?一半后座,只能再?上两人。 九猴肯定是要跟着去的,剩下一个人选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让罗二?子跟着去。 秦溪非常清晰地?听到九猴说钱拿到手?之后人交给罗二?子处置。 那个叫九猴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让秦溪三人活着离开赵家。 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摸清了?赵家人的习惯,又是怎么知道家里有古董? 邻居们之中也只有尹老爷子看?到赵家的古董,按理?来说决不?可能是他。 既然?不?是尹老爷子,那就只可能是……家里人。 秦溪眸光一冷,想到了?家里的另一个保姆——许阿姨。 咔哒—— 车门再?次被打开,九猴和罗二?子前后脚上车。 罗二?子一改刚才郁闷的表情,笑嘻嘻地?做到了?驾驶位上,透过后视镜很是得意地?打量着秦溪。 有你落到我手?上的时候! 带着即将能痛快收拾秦溪的想法,汽车启动?。 拥军巷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几人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车子没法开进巷子,几人只能下车步行。 三人将她?围在中间,凶相男人的刀就抵在后腰上。 秦溪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就故意发出很大喘气声?,并且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哼唧两声?。 几个男人不?知道,拥军巷里只要有半点动?静,就肯定会有人看?到。 特别是陌生面孔在巷子中停留时间过长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走着走着,秦溪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蹲了?下去。 “妈妈,你怎么了?!”安安害怕地?上前来抱住秦溪的胳膊,小脸惨白?一片,显然?被吓得不?轻。 “妈妈只是肚子有点痛。”秦溪有气无力地?回道。 “别给我装,再?不?站起来别怪我对你女儿不?客气。” 九猴厉呵一声?,右脚抬起就朝韩二?丫的后背踢去,秦溪眸光一沉,下意识伸出手?臂把?孩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皮鞋尖狠狠踢到了?秦溪手?臂,力道大得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墙壁撞去。 嘭的一声?闷响,秦溪脑袋结结实实撞上了?墙壁。 好在这墙角堆了?雪,脑门并没有受到多大撞击,不?过秦溪能感觉到自己?手?臂剧痛袭来。 她?来不?及管手?臂,抱着孩子借势往旁一倒。 “我的手?断了?……我的手?断了?。” 眼泪横飞的呼桶出声?,秦溪很没有形象地?躺在地?上大喊大叫。 “不?准叫。” 罗二?子气得想要再?补一脚,秦溪往旁边滚了?两圈,又开始大声?求饶。 “我不?敢了?,大哥我不?敢了?。” “好了?,快把?这个女人拉起来咱们走,万一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烦了?,”九猴警惕地?四处看?着。 两个男人上前来架起秦溪。 用力拽起她?来之时,秦溪的右手?伸到韩二?丫腋下,用力掐了?一把?。 韩二?丫疼得顿时哇哇大哭。 秦溪也跟着啜泣,一边跟九猴求饶,一边像是滩烂泥似的任由两个男人架着往前走。 而此时一片混乱的几个男人都没注意到,秦溪身边的娃娃少了?一个。 他们现在都因秦溪不?停地?哭诉声?而心烦意乱,生怕被人发现,急吼吼地?拽着人往赵家小院去。 墙壁边的雪堆里,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爬了?出来。 他拥有常人都没有的冷静眼神,静静地?等?着几人走过转弯处,才一溜烟地?往尹家的院子跑去。 “就是这了?!” 罗二?子兴奋地?跟九猴报告着。 而一路上都波澜不?惊的男人此刻也终于是露出了?几分贪婪之色。 秦溪一手?软弱无力地?耷拉着,另一只手?在裤兜里作势摸索着钥匙。 “别装了?,到这就由不?得你了?。” 九猴笑,接着他用力摇晃铁门,早等?在客厅门口的许姨小跑着出现。 看?到秦溪,她?脸色瞬间大变。 “不?是只拿几间东西吗!怎么会把?人都抓回来了?。” “少废话,快开门!”九猴摇晃铁门。 秦溪刚才已经想到了?是许姨,所以此刻到并没有露出吃惊之色。 许姨跑着来打开铁门,不?敢看?秦溪的眼睛,只是又问九猴怎么会把?秦溪也绑回来了?,。 通过两人交谈秦溪知道 。 九猴用两千块收买许姨,说好来赵家偷些古董,之后就当成家里被盗报警。 只是他们没想到,九猴竟然?会把?秦溪绑来。 九猴冷笑:“我劝你最好闭嘴,要不?别怪我刀下不?留情。” 偷几件摆在外?边不?值钱的几件东西算什么,他九猴要干就要干票大的。 到时候连钱带古董全装车拉走,到其他城市改头换面,谁又能查到是谁干的。 反正…… 九猴冷笑着望着许姨和秦溪。 得有活人才能证明开口,死?人又怎么告状呢! “带路吧。秦老板!” 进入赵家的客厅,九猴就立刻放松下来。 这间屋子现在对他们而言反倒是最好的掩护,在屋里说什么做什么外?头的人都看?不?见听不?着。 放松之下,他还颇有心情地?打量起赵家的屋子来, “不?愧是当官的,瞧瞧这房子多气派。” “屋里好东西肯定不?少。”罗二?子满脸谄笑,贪婪地?望着屋里摆设。 要是真能抢到一批值钱的东西,那就算躲到其他省去,这日子肯定都不?会差到哪去。 “你们不?是要钱吗!钱在二?楼。”秦溪说。 虽然?刚才有装的成分在,可秦溪右手?臂确确实实传来痛意,不?是骨裂也应该有皮外?伤。 她?捂着手?臂走上楼去。 “留一个人在楼下看?着,我和罗二?子上楼。” 九猴干脆掏出了?木仓,跟随秦溪去了?三楼。 “有钱有钱真有钱。” 罗二?子不?停地?叨咕着,心里无法克制的喜悦让他得意忘形。 秦溪从化妆台上打开第一个木盒时狂喜几乎到达顶峰。 木盒里是满满一盒子钱,全是百元大钞,没一张零钱。 九猴神色没有多少变化,木仓口依然?对准秦溪。 接着是第二?个盒子,盖子一打开,整整一盒子金银首饰好似将两人的眼睛都照亮了?。 余光中,九猴也因那盒子东西诧异地?挑了?挑眉。 木仓口缓缓往下移动?了?几寸。 秦溪又弯腰从抽屉里取出第三个长条形的盒子。 盒身上还镶嵌了?一条金边,盖子上印着几个九猴俩人看?不?懂的外?语字样。 好东西…… 两人贪婪目光都因包装豪华的盒子变得越发亮了?起来。 秦溪一手?扶着盒子,一手?打开。 背对两人的盒盖打开,九猴和罗二?子同时好奇地?探头看?来。 秦溪左手?伸入盒里。 银光闪过…… 左手?握刀划过,刀刃上飞溅出一串血花。 罗二?子和九猴几乎同时抬手?捂住了?脸。 那把?锋利无比的刀是爷爷从国外?托人买来的厨师刀,秦溪没舍得拿出来用。 没想到开刃竟然?会是两张人脸。 不?等?血落地?,秦溪上前一步,抬起脚狠狠朝九猴的右手?踢去。 这一脚,就报刚才那一脚的仇! 第98章 男人能一脚踢得秦溪感觉到痛。 她那一脚却能让男人手腕直接卸去握力, 木仓脱手而出,甩飞滚落到了床底。 落下的地点真是帮了秦溪大忙,她匆匆扫过, 刀子又反手一划, 在罗二子握刀的手背上划过。 只可惜现在她身体太重, 原本两步过去就能再给九猴补上一脚,现实是根本跑不起来。 九猴趁此机会已经睁开了眼?睛,那一刀不巧错过了眼?睛。 “臭婆娘, 老子真是低估了你。” 九猴低声叫着,双眸里?杀意迷茫,好?似觉着这一刀反而激起了他嗜血的本性。 舌尖舔了舔唇角流下的鲜血,竟直接伸手来夺秦溪手里?的刀。 秦溪面色一变,赶忙侧身躲过。 就在此时?,院子外两道身影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跳过围墙,转身回去轻轻打开了赵家的院门。 “我先去看?看?屋里?有几个人?” 说着, 他打手势让同行的人往另一边窗口视觉盲区靠近。 哐当—— 楼上突然传来响动, 尹老爷子眯了眯眼?,低声道。 “楼上出事了,他们就三?个人, 直接冲进去。” 现在屋里?就一个孕妇和孩子, 不管谁出了事他们都要自责。 凭借尹鹏四人都是退伍军人的身体素质, 对付三?个歹徒不需要战术。 众人点头。 尹鹏从?腰间取下配枪, 几步冲到门前?,看?大门没关带头就冲了进去。 “不准动。” 客厅里?许姨和凶相男人正在搜挂着客厅里?一些值钱的摆设,韩二丫缩在沙发后。 四人散开, 三?人朝男人冲去。 “啊……” 看?到来人,许姨直接尖叫出声, 根本没有任何?抵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安安。”尹老爷子面色大变。 混乱中,他看?到一道小小身影钻过家具,噔噔噔地跑了上去。 “尹鹏,你快去拦住孩子。” 尹鹏赶忙追了上去。 而三?楼的主?卧房里?,秦溪右脸颊刚中了九猴一巴掌,他也被那随时?游走?的刀刺伤了肩膀。 鲜血横飞,已经看?不清是谁的血。 秦溪扶着桌子刚大喘气一息,余光中忽然瞟到小黑点冲了进来。 “退后。” 秦溪吓得大叫一声,提步就往门边冲,却没想到因此激怒了站在门边的罗二子。 他一只眼?睛被划伤,只睁着一只眼?睛,疼痛缓过去之后,整个人都癫狂起来。 “老子就让你们母子一起上黄泉路。” 罗二子举刀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秦溪此刻也顾不上其他,跑不到就只能扑过去、。 拼尽全力跳起来拽住安安的半边肩膀,落地之前?尽力让后背着地,左手抬起硬扛了划过的刀刃。 她不接,刀刃就势必落到安安的身体。 刀刃刺破皮肤时?是有声音的,刺啦一声,鲜血从?手臂上喷出。 秦溪顺势将手里?的刀刺出,再抬脚给了罗二子一脚。 手臂上滴落的血模糊了眼?睛,秦溪有些没看?清自己到底是刺中了罗二子什么部位。 不过听他的惨叫声,想必这一刀刺得不浅。 紧接着,耳朵里?炸开尹鹏喝令“不准动”的声音。 秦溪抬起手臂抹了下眼?睛,勉强看?清九猴刚从?床底捡起木仓直起腰. “他有枪。” 秦溪话音刚落,砰砰两声炸响。 模模糊糊中,就见九猴就着举枪的动作凝固在那,紧接着是尹鹏的身影冲过去。 秦溪听到尹鹏骂。 “要不是担心?你死在人家卧室里?晦气,刚才就一枪毙了你。” “秦溪,秦溪,你怎么样?” 听到尹老爷子的声音,秦溪终于是放松才来。 “我没事。” 虽然说挨了一刀,但总算是没有大碍,腹中孩子也争气,没有在此刻有什么问题。 秦溪丢下刀,抬手摸上怀里?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安安。 入手过去一片温热潮湿,看?不太清到底是眼?泪还是血。 “你受伤了?”秦溪赶忙问。 “没有。” 两只小手紧紧搂着秦溪脖颈,只是不肯松手。 秦溪放下心?来,想着应该是孩子被血吓到了,于是任由他搂着轻轻拍了拍哄道:“没事,妈妈没事。” 今天要不是安安,秦溪可能真得交代在这。 她不仅行动变缓慢了好?多,就连胆子好?像也跟着变小了。 很多时?候明明可以大胆出击的机会都选择了避让,所以才让九猴伤到了她。 继续这么缠斗下去,等罗二子清醒过来,迟早能打倒她。 *** 寿北市,第二人民医院。 一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还没挺稳的车子上跳下来,吓得开车的司机猛然急刹。 “黎部长,你慢点。” 不管不顾冲入医院的人,正是黎书青。 刚从?实验室回到办公室就听妻子遇到抢劫进了医院,黎书青连后半句没什么大碍都没听清。 “黎医生,秦溪在妇产科住院部。”胡丽在护士台后大声吼道。 黎书青立刻就调转步子,往住院部跑去。 “没什么大事……” 望着早就跑远的人影,胡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着这后半句话。 没想到黎书青面对家人,竟然是个这么急躁的人。 一路狂奔到住院部二楼,黎书青杵着膝盖在楼梯口缓了缓气息,这才疾步走?过去。 远远就能看?到走?廊里?坐满了人。 有外公外婆和爷爷,也有岳父岳母以及秦家的兄弟姐妹。 许婉华低头抹泪,秦海刚坐下就焦躁地站起来往病房看?去,走?到病房门口又转身,来回踱步。 “书青!”赵国庆看?到黎书青。 “秦溪怎么样了?” 走?到病房门口,黎书青才终于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在缝针。”黎老爷子满脸担心?,手下的拐杖被捏得咯吱作响:“因为怀着孩子不能用?麻药,得硬缝。” 黎书青点头,脱下白大褂丢到门口走?了进去。 单人病房里?,好?几个医护人员围在病床前?。 张越楠背手皱眉望着其他医生给做最后的缝合清创。 秦溪咬紧牙关,疼得浑身都在颤抖。 现在的疼痛和比刚才挨了两脚的疼还严重,一阵阵刺痛不停歇地钻进了皮肤窜往四肢百骸。 黎书青没出声阻止治疗,绕过床尾走?到另一边。 床边趴着个小小身影,双手紧紧握着秦溪的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在游走?的针线。 一双大手覆了上去,冰凉的手仿佛没有半点温度。 凉意让秦溪睁眼?看?去,唇角勉强扯出个笑容来:“你来啦。” 黎书青点头。 秦溪眼?神清亮,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不过听语气却很是平静,甚至还能听出些笑意来。 而床的另一边,医生还在进行缝合。 疼吗? 黎书青就算一直是缝合那个人,但也知道肯定是钻心?的疼痛。 “你把安安带出去好?好?哄哄,孩子好?像被吓坏了。”秦溪说。 这孩子从?家里?出来后就一言不发,寸步不离地守着秦溪,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看?的缝针场面也一眨不眨地盯着。 “我不出去。” 终于肯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拒绝,就算依旧奶声奶气,仍能听到其语气中的坚决。 “不害怕就让他在这吧。” 黎书青搬来凳子,抱着安安坐下,父子俩的手就没离开过秦溪。 漫长的缝合结束之后,秦溪已经疼得出了一身大汗。 张越楠仿佛也松了口气,紧拧的眉心?缓缓舒展开,轻轻叹了口气。 “你媳妇可比你勇敢得多。” 没用?麻药硬缝,从?头到尾一声没坑,就是大男人恐怕没有这份忍耐力。 张越楠笑着拍了拍黎书青的肩膀。 左手缝合好?后,右手也进行了一番摸骨检查,如今还没有前?世?那么发达的医疗检查技术,许多都要靠医生经验判断。 好?在医生看?过之后确认秦溪的右手没大碍。 可能有轻微骨裂,不可用?力再次受伤,平时?生活并无影响。 一圈圈纱布缠绕上秦溪左臂,伤口沁出的血迹很快在纱布上留下痕迹。 黎书青还从?来没有此刻这么讨厌过医院药水的味道,那抹红色刺得他眼?眶生疼。 “你先陪你媳妇吧。” 张越楠和医生们相继离开病房,一直等在门外的众人呼啦啦地涌了进来。 “我和你爸接到电话时?魂都吓没了。”张秀芬抹着眼?泪,心?疼地捧着秦溪受伤那只手检查。 公安派人到厂长家抓那罗二婶,他们才知道罗二子竟然跑到拥军巷来抢劫。 抢劫杀人未遂,抢得是军人家属,抢劫地点还在军区大院。 三?项罪名中无论哪一项都能让罗二子吃枪子儿,更何?况秦溪还因此受了伤。 赵国庆和许婉华无比自责。 特别是许婉华,她原本没事是基本不出门的人,今早被许姨哄骗出门,才会害得秦溪受伤。 从?进医院起,她的眼?泪就没干过。 秦溪右手轻轻捏了捏黎书青:“你跟外婆好?好?说说,这事儿谁都怪不了。” 黎书青搂着许婉华出了病房。 赵国庆这才开口,神情?冷厉,而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们明天就去趟军部,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他们……拥军巷里?人人自危,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又岂是一通电话能解决的。 赵国庆就不信,他们这一群老家伙的分量不够! “平平呢?” 病房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咋咋呼呼的大女儿,秦溪还有些奇怪。 秦雪无奈地笑了笑:“你大姑娘偷喝大人的酒,一口就把自己喝醉了,现在还在家睡着呢。” 红姨在家照看?,所以两人都没出现。 “贪吃鬼。”秦溪摇头轻笑。 就在这时?,走?廊上突然想起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秦溪听到有护士高声号召着:“需要A型血献血”的话。 听没人响应号召,于是又叫道:“O型血也行。” 秦涛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我是O型血,我去。” 只要是医院号召,那一定是医院里?突然来了需要用?血的紧急病人。 而眼?下,楼下肯定就有人在等着救命。 第99章 号召输血并不是因为要立刻使用, 而是?以血换血,没有相应数量的血填充,就没法从血库购买用?血。 医院会?先让病人家属捐献, 实在凑不齐血量时才会由医院出面号召。 还没走出病房, 秦涛就先已经卷好了袖子。 张秀芬夫妻看秦溪这边没什么事, 后脚就跟着秦涛下楼去看热闹。 病房里的长辈们在秦溪极力劝说下,也?相继回家去了。 病房里就剩下秦雪和黎书青陪着秦溪。 秦雪没事可做,又不想回去面对?厂子里那些?邻居们的打听, 留下来也?算是?躲清闲。 “四妹在这先陪着你?,我回家去拿换洗的衣服。” 旧衣服因为要缝合伤口全都剪开了,加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实在是?惨不忍睹。 黎书青走后,秦溪问起?秦雪最近和罗正峰吵架的事。 刚结婚没多久的小两口因为住在哪的问题吵到亲家母都亲自?去找了张秀芬。 “他不想离开父母……” 就算罗家在厂子里地方?算是?宽敞的,可架不住那些?老把院子当成厂子广场的长舌妇。 天?天?都有人聚在院里说三道四,吵闹得不行。 加之秦雪最近一直闲在家, 那些?人的话?题中不时就会?出现她的大名。 好吃懒做, 天?天?闲在家里等?着公婆养活,又说什么不知?道去广市打了几年工究竟在干什么。 秦雪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人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 在自?家都不能清净, 于是?秦雪提出搬去她买的房子住。 罗正峰跟父母住了几十年, 一想到要独自?生活就有些?不愿意, 更何况住得还是?妻子的房子。 其实说白了就是?面子上过不去, 觉着住得是?妻子的屋子,怕被人说闲话?。 “心里不愿意,面上又不敢说, 就一直这么耗着。”秦雪耸肩,不过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到时候我就自?己搬过去, 我看他去不去。” 秦雪相信,罗正峰最终会?败下阵来,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这几天?就跟蚂蚁搬家一样,每天?都搬点东西去新房子,最后再收拾收拾衣服就完了。 “你?公婆没意见?” “姐你?听说过秀才遇上兵吗?” 秦溪懂了,笑着点点头。 “我婆婆是?秀才,而我就是?那个兵……” 罗正峰的妈陆秀是?个老师。 虽然说心机挺深,奈何再会?说都没法让秦雪有半点动?摇。 秦雪该吃吃该喝喝,半点都不往心里去,更不会?接她的招,有问题就让罗正峰去顶。 “我以前还真小看了你?。”秦溪摇头轻笑。 换做是?她,可能都没法处理得这么好,更没法做到充耳不闻这么高端的应对?方?法。 “那是?!” 就在这时,门口又有护士在挨个病房询问有没有A型血的男同志帮忙献血。 秦雪走出病房去询问了几句。 走回来坐下后就叹了口气:“不是?同一个,又来了个出车祸的小孩儿,我要不是?B型血我就去献了。” 咯噔一声,秦溪清晰听到了自?己心跳漏拍的声响。 “你?是?B型血?”秦溪问。 秦雪点头,先帮着秦溪把枕头垫高点,才满脸奇怪地坐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和爸一个血型。” 此刻秦溪还没有多想。 要是?秦海是?B型血,张秀芬是?A型血,那他们姐弟四人是?有可能出现任何血型。 谁知?秦雪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秦溪心脏重重落地。 “妈也?是?B型血,我记得读书的时候跟妈来医院看病,看病历本上写着。” 一瞬间,秦溪脑中闪过很多种念头,最后都没敢想到疑点竟然是?出在她身?上。 孕期检查时,各种检查单上印着的都是?A型血几个大字。 两个B型血的父母怎么可能生得出来A型血的孩子。 眼下这个时代或许普通人对?此并不了解,可前世秦溪上学?时专门讲过血型问题的。 她立刻知?道。 原身?可能并不是?秦海夫妻的亲生女?儿。 秦溪面上不显,只是?笑着打了几句哈哈带过去。 姐妹俩又就罗家的家事聊了几句,病房门口突然探出个头。 “胡丽姐。” 秦溪以为胡丽是?专门来看自?己的,所以赶忙笑着招呼人赶快进来。 胡丽摆手:“妇产科没有空床了,刚收进来的产妇可能会?加到你?这个病房来。” 秦溪住得单人间,面积足有二十多平,再加两张床都行。 胡丽说完没多久,就有男医生推了张病床送到病房。 “你?可悠着点吧。” 随后,一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在方?脸中年女?人的搀扶下慢吞吞挪进了屋里。 两人穿着都挺朴素,不过看中年女?人气质,应该是?个军人 。 摇杆挺直,齐耳利落短发,眉眼中尽是?坚毅。 “妈,这都第二胎了,没那么娇气。” 孕妇长得斯斯文文,说话?声音非常小,要不是?仔细听,都听不清她说得什么。 “生孩子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哪有什么头胎二胎之分。”中年女?人不赞同道。 :把孕妇扶上床,中年女?人又开始利索地收拾整理,一刻也?没坐下来休息。 等?张秀芬看完热闹回到病房,中年女?人这才提着脸盆回到病房。 “大姐,这是?你?女?儿,瞧着都快生了吧!” “我儿媳妇,就这两天?要生了。” 要论和人交际的能力,张秀芬甩了秦溪十条街,刚回到病房就和短发中年女?人说上了话?。 女?人也?姓张,丈夫和儿子都是?部队里的军人。 她因伤提前退休,在家里带带孙子,照看照看儿媳妇。 张大姐和张秀芬聊得挺投缘,特别听说秦溪的公公也?是?老军人之后更是?热络了几分。 这个年代的人,对?上过战场那一辈的军人都相当尊重。 接下来两天?里,张大姐不出意外地知?道了秦溪的基本情况。 前脚黎书青回家去拿饭,后脚张大姐就跟儿媳妇刘晓娟感慨。 “要是?刚子有人黎同志一半体贴,就不会?连媳妇预产期都忘记了。” 张大姐不会?因为是?亲生儿子就不数落,秦溪不止一次听到她吐槽自?己的爱人和儿子。 秦溪笑笑,哪能接话?。 她跟着说,那不就是?嚼舌根了吗! “秦同志一定是?个不错的人。”张大姐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应该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错。” 秦溪不解。 “这几天?来看你?的人络绎不绝,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称呼多得我都记不过来。”张大姐笑。 儿媳妇刘晓娟笑着接话?:“可不是?,我看你?哥嫂都来好几趟了吧。” “都是?一家人,互相关心是?应该的。”秦溪笑。 “那可不一定。”刘晓娟快嘴道,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忙瞟了好几眼张大姐。 “其实我家晓娟说得也?对?。”张大姐叹气:“这世上的事总有许多没法子解决的家庭问题。” 这句话?眼下秦溪没法理解,直到张大姐的公婆来到医院,总算解开。 两位老人走进病房,先跟孙媳妇说了几句话?,一扭头看到秦溪。 “秦同志是?你??” 老太太准确叫出了秦溪名字,而且看着还挺高兴。 秦溪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何时认识的两位老人,难道是?店里的顾客? “咱们在李茂元家里见过一面,那天?他专门请你?上李家来做饺子……” 秦溪终于想起?,穿过来第二年,她和秦涛冒雪去李院长家给老太太做年夜饭饺子的事。 那时李家邀请来的宾客好像就是?这两位。 王达源还热情邀请秦溪留下来吃团年饭。 如今一晃已经过了好几年,李院长升职到市高院担任院长,李老太太已经过世。 而眼前的这两位老人也?比那时看到老了不少,头发已经花白,陈秀香老太太走起?路来还不利索了。 遇到一起?,双方?难免会?感怀一番。 陈香秀很是?怀念秦溪做的饺子,自?那次之后,她再也?没吃到过正宗的北方?饺子。 秦溪笑,举起?手臂无奈展示:“我现在就是?想给您包饺子也?是?有心无力。” 陈香秀赶忙摆手:“我可没那个意思。” “等?我出院,来我店里我亲手包给您吃。” “那奶奶就等?着。” 陈香秀好像很喜欢秦溪,自?从来到病房,和她聊得比和刘晓娟还多。 张大姐婆媳心里都很惊讶,倒不是?因为对?外人对?比自?己人亲切。 婆媳俩见平时话?很少的陈香秀竟然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跟在家里时简直判若两人。 “要是?我家老二的女?儿还在,年纪应该和你?一样大!” 说着说着,陈香秀冷不丁地感慨了句。 “陈奶奶的二儿子?” 此话?一出,病房里的王家人都集体沉默了,好像这个二儿子是?什么禁忌话?题不能提似的。 “可不是?。” 倒是?陈香秀对?此洒脱得多,轻轻拍了拍秦溪手背。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丢人事儿……” 这件事不丢人,甚至会?让人觉着很唏嘘天?意弄人。 陈香秀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早早进了部队一直到现在都在部队里生活。 小儿子读书不行,但是?头脑灵活,早些?年战乱时和家人走散,无意间去了港市落地生根。 娶了个港市妻子,还生了个女?儿。 六几年夫妻两人带着女?儿回老家来探亲,却忽然遇上了特殊运动?的发生。 有人冲入王家,将从港市回来的二儿子夫妻定为国?家叛徒,要抓他们去批斗。 要是?被抓到,那夫妻俩必死无疑。 两人把孩子交给王达源和陈香秀夫妻之后匆匆躲了起?来。 然而谁都没想到。 在一片混乱中,刚满一岁的孙女?在床上睡觉,竟然会?被人抱走了。 至此之后,再无音讯。 老两口到处寻找无果,二儿子夫妻也?因内疚与父母越行越远。 好好的一家子,自?此就再没有重新聚拢的机会?。 第100章 “我们老两口这些年一直觉着亏欠那孩子, 也?找了那么多年……人海茫茫上哪找去?啊!” 多年寻找换来得只是越来越大的失望。 最后,老两口绝望放弃。 而那孩子的父母仍旧没有放弃打算。 为此,这么些年都没有再生孩子, 全部精神依托都在不断寻找孩子中。 秦溪听得很感慨, 同时又想起原身或许也?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 更是唏嘘。 “得了!老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说着说着又要哭。” 许是见?了太多次老伴提起这件事时抹眼泪的摸样,王达源连忙在关?键时刻出声阻止。 陈香秀微微点头, 唇角挂满苦笑?。 秦溪一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听两位老人?说完,只是干巴巴地祝福他?们能早日找回孩子。 第三?天,刘晓娟安然产下一个儿子。 张大姐和陈香秀抱着襁褓回到?病房,面上都是浓浓失望。 刚走进病房,秦溪就听到?老太太望着娃娃的脸低声嘟囔:“怎么又是个孙子,咱们家难道真没生女娃的命。” 恐怕整个妇产科只有他?们家生了儿子还?是一副苦相。 “奶奶, 妈, 都是我没用!” 刘晓娟看着比两位长辈还?难过,无声躺着躺着竟然两行?泪滚落脸颊。 秦溪和黎书青看得心中吃惊,王家全然没有半点新生命到?来后的喜悦之情。 看他?们气氛很沉闷, 秦溪也?不好去?问原因。 一直到?王家人?相继离开, 张大姐去?水房洗毛巾 , 刘晓娟的娘家人?突然到?访。 “生的儿子还?是女儿?” 迷迷糊糊中, 秦溪听到?有个嗓音嘶哑的男人?刚踏入病房就高声问道。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病房里大多已经安静了下来。 刘家人?呼啦啦地涌进病房,听脚步声至少有三?四人?。 孩子出生两天没来, 都快出院了倒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一句接一句很难不吵醒同病房的秦溪。 秦溪睁眼刚翻身, 陪床的黎书青刚好起身,看样子是要让来人?小声点。 “看看吧。”秦溪拉住人?,摇头低声道。 看这些人?急吼吼的样子,莫不是也?很关?心刘晓娟到?底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刘晓娟的情绪还?是不高,回得闷声闷气 。 声音嘶哑的男人?立刻皱眉,两步抢到?病床边就要去?掀开襁褓,嘴里骂骂咧咧:“没用,连个姑娘都生不出。” 男人?长得贼眉鼠目,尖下巴薄嘴唇,看面相就能感觉到?是个刻薄的人?。 他?骂完之后,病房里没人?接话。 跟他?进来的刘家人?都闪躲着眼神,黑矮的中年妇女更是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男人?往前两步,大掌朝中年妇女甩了过去?。 女人?挨了一巴掌只是捂着脸不敢吭声,再看刘晓娟,竟也?是一副畏畏缩缩。 “瞧你生的女儿,和你一样都是废物,你是想生儿子生不出,她是连个丫头片子都生不出来。” 秦溪皱眉,抬眼看向跟着皱眉看向中年女人?的刘晓娟。 眼神是……埋怨? 看到?亲妈被爸爸打了一巴掌,做女儿的无动于?衷已经让人?不爽,没想到?会跟着施暴者反过来怪自己的亲妈。 “出月子就赶快再怀一个,一定要生丫头,要不那么多钱不知道便宜了谁。” “爸。”刘晓娟惊慌地吼了声,目光从秦溪脸上划过:“爸,现在政策规定就能生一个……” 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男人?。 “你不会躲着生……” “你就别打我王家子孙的主意了,要是晓娟敢再生,那我就立刻让刚子跟她离婚。” 张大姐端着盆走进病房来,眉眼冰冷,与先?前判若两人?。 她用力推开堵在病房里的刘家人?,走到?病床前,把搪瓷脸盆往桌上重重一放。 “刘晓娟,你好自为之。” “妈,我不敢,你打死我都不敢了。”刘晓娟拉住张大姐的衣服,一脸哀求:“你可千万别跟刚子说。” 张大姐看向刘晓娟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不用我说,刚子已经因为这事停职写检查,结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刘晓娟“啊呀”了声,惊恐地睁大了眼。 张大姐转过头看向男人?,再次开口的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男人?还?是刘晓娟听。? “我王家人?有骨气,就是饿死都不会打别人?东西的主意,不要脸也?是要有个限度。” 张大姐说得轻蔑,眼神直白?,男人?这会儿倒没有任何反应了。 秦溪看向他?,心底不由冷笑?两声。 就是个窝里横,面对老婆姑娘倒是凶狠,可在外?人?面前怂得要死。 男人?不敢吭声,在张大姐连环炮似的冷嘲热讽下不战而降,很快退出病房。 刘家人?吵闹的离开后,张大姐单薄的身形站在病房中间,身体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终于?是平静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吵到?妹子了。” “没事,反正我也?没睡着。”秦溪回,看她嘴唇颤抖好像还?有话想说,于?是慢慢坐了起来。 黎书青把枕头塞到?秦溪腰后,也?跟着坐到?了床上。 他?对别人?家的家事不感兴趣,低头瞟到?秦溪手指甲好像劈了一个,低头专心剪起指甲来。 咔哒咔哒的声音伴随着张大姐无奈吐露出了自家糟心事。 刚才来的男人?一家是刘晓娟父母。 大家都期盼刘晓娟能生个女儿,其实为的是同个人?物,却是不同目的。 丢失了女儿的王老二夫妻这些年一直在找女儿,同时生意也?越做越大,攒下不少钱。 王老二名叫王贵德,妻子崔玉。 两人?已经明确表示,所?有财产都将留给还?在寻找的女儿,要是找不到?就捐了。 “我公?公?和爱人?这些年一直很愧疚,本来想有个女儿的话就过继给二叔夫妻,没想到?全是儿子。” 他?们是因为内疚想补偿。 而刘晓娟父母听说王家往事之后,把主意打到?了刘晓娟身上。 老早就盘算着生个外?孙女去?继承王贵德夫妻的财产,反正当妈的刘晓娟他?拿捏在手里,根本没想过拿不住个小丫头。 可人?算却不如天算,第一胎是个儿子。 王家人?其实早早就绝了过继孙子给王贵德夫妻的想法,毕竟现在国家实行?独生子女政策,谁舍得把自家的独子过继给别人?。 刘家人?不死心,私下怂恿刘晓娟再怀二胎。 “我这个儿媳妇心不坏,就是蠢!”张大姐恨铁不成钢,骂得相当直白?。 刘晓娟还?真听了刘家鬼话,偷偷怀上了孩子。 检查出来后,借口爷爷身体不好,跑回娘家躲了起来,期间用各种借口不跟公?婆见?面。 等再次见?到?人?,刘晓娟已经怀孕接近九个月。 这么大的月份,引产不可能,王家人?只能去?街道办事处主动认罚,并且把情况送到?了部队。 刘晓娟的丈夫王云刚被部队停职,公?公?也?因这件事被单位开会批评。 一个愚蠢至极的行?为,害得丈夫和公?公?同时失去?了前程。 “刚子估计要转业,我家那口子……往后在单位咋做人?,妹子你说……” 既然木已成舟,家里长辈商量不要把事告诉刘晓娟,免得影响到?她生孩子。 当然,张大姐也?不否认他?们同样希望王家付出如此惨重代价之后能真生个女儿,就算不是为王贵德夫妻,也?想正好凑个好字。 可惜,刘晓娟一点都没意识到?究竟闯了多大的祸,刘家人?还?想故技重施来第二回 。 “王云刚同志估计得转业了。”黎书青冷不丁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动:“你们做好转业之后分不到?好单位的?准备吧。” 秦溪点头:“是有点难。” “我爱人?也?这么说,以后刚子要么辞职出去?干个体,否则分不到?好岗位。” 在秦溪和张大姐说话时,刘晓娟好似完美的隐身了。 一张脸上木愣愣地望着窗外?发呆。 只是秦溪没想到?,她想了半天,不是后悔不是歉意,再次开口竟然问得是:“刚子不会和我离婚吧?” 她担心丈夫会不会和自己离婚?是不是没有部队津贴可领? 工资降低之后,怎么养活两个娃娃? “早知道就不生了!” 低声的自言自语中,已经嫌弃起那个出生没两天的娃娃。 张大姐和秦溪交换了个眼神,不再言语。 说得再多,对刘晓娟而言都是废话,说不定反倒让孩子成了怨气的发泄口。 秦溪选择闭嘴。 *** 住了六天医院回到?家。 从拥军巷开始,秦溪就发现到?处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本四通八达的巷子外?到?处建造了围栏,将整个军区大院的房子都围了起来。 门口设置岗亭和大门,巷子里还?增加了树木小花园和凉亭等建筑。 已经完全具备一个小区的雏形。 而大门口有块寿北市军区第一家属院的牌子。 拥军巷正是更名为家属院。 而内部的变化远不止如此,秦溪刚走进家属院就发现好多人?家都在搬家。 拥军巷里只有一半人?家在当年公?房转私房的文件中舍得出钱买下了房子。 所?以严格说起来,有些人?住的房子属于?部队。 这些搬家的人?中,房子既是属于?公?家,家里又没有现役军人?亦或是退休军干部。 有些房子在爷爷奶奶去?世?后房子其实就应该被收回去?了。 其中就包括罗三?哥的大哥和父母。 一大家子人?大包小包地往外?搬着家当,几个孩子不懂得家长们的难受,还?捡了玩具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听赵国庆说,这些离开的人?全都会安置在一处宣告破产的厂子生活区。 住得应该就是秦家以前住的那种大杂院。 当然,房租也?是要出的,不愿意住的可以自己解决住房问题。 罗三?哥如今在报刊亭餐厅当大堂经理,工资已经涨到?五百。 加上年终的各种提成和奖金,去?年就在餐厅附近买了套房子。 一家四口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这就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100-110 第101章 叮铃铃—— 秦溪抬起头, 撑着腰很是艰难站了起来。 电话铃声不停歇地响着,她就算有心想走快点身体?条件也?不允许。 怀孕后半期,肚子大得都?看不到自己脚尖, 就连穿鞋蹲下上厕所这种基本生活能力?都?做不到了?。 一步一步的, 秦溪拿起书房桌上的电话机。 “喂。” 电话一接起来, 就传来了?曹觉惊喜的声音,其中还?掺杂了?嘈杂的欢呼声。 【老板,孔老师培育出第一批散养鸡开始下蛋了?, 而且下的蛋超级大……】 曹觉可能觉着在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说到一半就想让她亲自去看看。 “我一会儿就来。” 秦溪想了?想,立刻决定亲自去看看。 挂断电话,秦溪挪出书房,看到客厅里许婉华正在教平平和安安写大字。 自从怀孕月份增加,秦溪爬楼变得吃力?许多。 加上三楼卧房出过事,黎书青决定将?三楼重新装修一遍, 他?们暂时搬到了?一楼来住。 “外婆, 我去农场一趟。” 秦溪跟许婉华说了?下,转身回卧室去换衣服。 “我让小宋开车送你去。” 许婉华高声道,秦溪去房间换衣服期间, 已经给警卫员打去了?电话。 赵国?庆夫妻原本不太喜欢家?里有外人出入, 所以除非有事要出远门, 一般都?不会安排事情给警卫员去做。 可匪徒都?闯进了?老首长的家?, 部队对此相当重视。 军部给赵国?庆专门安排了?出行司机,新保姆也?是由?部队调查过背景之后安排的人。 秦溪穿好衣服出来,等?待她的不仅有司机小宋, 还?有平平和安安姐弟。 “这俩孩子就是你的小跟班。”许婉华笑。 这边前脚刚说要出门,后脚俩孩子就蹦了?起来, 自己穿好衣服坐在门口等?着。 “那晚上我们就不回来吃饭了?,去完农场我带孩子们去看看书青。” 对此,秦溪早习以为常,边缓缓坐到门边的椅子上边跟许婉华说。 “我来帮你穿鞋。” “妈妈,我来。” “还?是我来吧。” 一瞬间,屋子里同时响起好几道声音,几个身影都?走?向了?秦溪。 最终,穿鞋这件事被两个孩子抢到。 “瞧瞧俩孩子,这么小就知道体?贴妈妈,秦溪以后可有享不完的福气。”新来的保姆目送母子几人离去,忍不住悠悠感慨道。 寿北市报刊亭农场。 年一过完,世界万物仿佛都?从沉睡中渐渐苏醒,春的气息在农场里尤其明显。 入目之处都?是一片绿油油,拂过脸上的风都?带上了?淡淡草木香味。 农场负责养殖项目的员工早早等?在养殖区入口,曹觉和孔军快步迎了?上来。 “老板,我们直接去鸡圈还?是先去草莓棚?”曹觉兴奋道。 “草莓?”秦溪有些奇怪,刚才曹觉并没有在电话里提草莓的事:“草莓怎么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草莓苗是黎书青研究所里的新品种,秦溪前年种过一回,觉着味道还?不错,所以专门划了?两个棚子到农场试种。 曹觉笑着卖关?子,看样子想让她亲自去揭开惊喜。 “那先看鸡蛋吧。” 孔军立刻笑着接话:“其实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老板你看了?可别?笑话我小题大做。” 对于孔军的性格,秦溪多少?还?算了?解,相信他?并不是喜欢说大话的那种人。 带着如?此期待,秦溪看到了?孔军接近一年的成果。 一块用网兜围起来的五六百平空地中,一条小溪穿过,林子里建造了?些山坡。 孔军先走?到山丘前,吆喝了?两声。 林中灌木丛突然哗啦作响,各种颜色的鸡群冲出,扑腾着翅膀冲上了?山坡。 孔军又从山坡上冲下,鸡群追逐着他?或者说是食物而去。 反反复复几趟,孔军喘着粗气打开围挡走?到了?秦溪面前。 “这么喂的鸡,肉质比一般土鸡都?结实,而且我发现鸡蛋的颜色也?和普通鸡不一样。” 曹觉早就从树林里抓了?只芦花鸡在旁边等?着,孔军说完他?就把鸡递了?过去。 母鸡的羽毛看着就是普通芦花鸡,不过羽毛颜色发亮,爪子和鸡喙都?很锋利。 “力?气挺大。”秦溪说。 母鸡挣扎,连带着孔军的身体?也?跟着晃动。 光凭这个劲儿,秦溪觉着肉质肯定相当紧实,是制作一些炖煮类菜肴的绝佳选择。 “老板,你看鸡蛋。” 真正让曹觉激动的其实并不是这些鸡,而是他?带来的鸡蛋。 鸡蛋外皮泛着淡淡蓝色,个头比寻常鸡蛋大了?圈,看着更像是……鸭蛋? “你说这是鸡蛋?” 秦溪接过来,仔细端详。 “可不只是颜色和大小。”说着,孔军拿了?个鸡蛋在碗边磕碎,递给秦溪看:“大部分鸡蛋都?是双黄蛋。” 秦溪诧异。 碗里确实是双黄蛋,而且蛋黄颜色更接近红色。 颜色妥妥就是前世网络上传言苏丹红喂多了?之后出来的鸡蛋颜色。 孔军又钻进林子里,从草丛里专门铺的窝里摸出两个来,无论个头和颜色都?和刚才的差不多。 磕到碗里后,赫然又是两个双黄蛋。 秦溪诧异地看向孔军,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是用什么方法提高了?双黄蛋的几率。 吃惊归吃惊,她没有半点要刨根问底的打算。 人家?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成果,当然可以是秘密。 “下午把鸡蛋送去研究所。”秦溪立刻开口,想法只是在心头转了?一圈,就已经下了?决定:“要是没什么问题,以后我会专门开设一个养殖基地由?你负责。” 能将?养殖都?研究出花来的人,秦溪非常愿意继续投资更多的钱和精力?。 哪怕……一时半会儿都?看不到效果。 秦溪粗略把养殖基地的想法提了?提,本想等?生完孩子再提上日程。 后续的话还?来不及说,孔军激动地上前一步抢话道:“只要能让我继续研究,不要工资都?成。” 面上期盼,希冀,甚至是迫不及待。 接下来的话只能从喉中压下,秦溪话锋一转说:“我会尽快落实养殖区的事,你尽量把需求告诉我。” 所需场地面积和地形,还?有人手和用具,只要合理秦溪都?会尽量满足。 “我这就去写张详细报告交给你。” 话说完,人也?已经走?得老远了?。 曹觉乐呵呵地望着,等?人走?得看不见,这才开口接话:“我们去草莓棚看看吧。” “草莓,草莓,我要吃好多好多的草莓。” 现如?今草莓这种水果还?属于稀罕货,平平还?是那年大雪前尝过一次。 听到马上就有草莓吃,瞬时一蹦三尺高,小手高高举起就去扯秦溪的胳膊肘。 秦溪背对着姐弟俩,平平跳起来时刚转身,眼看小手就要甩到肚子上。 “小心。”曹觉吓了?跳,抬腿走?了?两步想要阻止,就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已经抓住了?平平的肩膀。 “姐。”安安按住平平,小脸上满是沉重:“你以后离妈妈远点。” 别?说其他?人,就是秦溪也?惊出了?身汗。 别?看平平是?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吃下肚子的饭菜好像全?转换成了?力?气。 黎书青都?调侃过这孩子比亲生孩子还?像是亲生的。 母女俩力?气都?大得惊人,外人瞧了?谁会怀疑不是亲妈。 “我错了?。” 平平也?知道自己错了?,仰头可怜兮兮地望着秦溪,可爱地让人没法责怪。 秦溪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妈妈知道平平不是故意的。” “嘿嘿。” “下回还?是要注意些。”安安拍拍平平的手臂,说得很是语重心长。 要是放在五年全?,秦溪肯定会立刻怀疑安安绝对是成人芯子,否则怎么会跟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 可在他?之前,偏偏秦望家?先展示出了?非人智商。 日积月累的耳濡目染下,竟一点都?没觉着有什么问题。 安安说完,还?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我们平平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优秀的运动员。” “运动员是什么?” 平平不懂,赶忙牵上秦溪的手,追问起来。 秦溪现在所讲的每一句话,都?将?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成为未来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但眼下小姑娘的脑袋里就记下两个词语。 一是为国?争光。 第二个就是……草莓好吃。 才走?到草莓棚子前,酸酸甜甜的香味就飘散了?出来。 “我们大棚二组的人在研究院专家?指导意见上用不同方式进行培育,最后发现了?种非常适合草莓的方法……” 在各种奖金和集体?责任感驱使下,几个种植组都?铆足了?劲儿创新实验。 草莓大棚组首先取得了?成果。 他?们所种植的草莓三号果子最甜,果形饱满,个头又大。 而且以上的所有种植成果都?是建立在少?量药物和有机肥基础上,全?靠人工付出相当努力?。 三号草莓颜色鲜红,香味十分诱人。 秦溪刚走?进棚子,就被酸甜引得连吞了?好几下口水,忍不住先摘了?颗塞进嘴里。 草莓苗地垄抬得比较高,沉甸甸的草莓像是悬在了?半空中。 汁水丰盈,果肉偏软,又甜又清爽。 秦溪连吃好几颗,口腔中满是草莓酸甜的汁水,才停下了?手。 可以说,这是两世为人她吃过最好吃的草莓,没有之一。 孩子们比秦溪更喜欢,粉色的草莓汁水流得满下巴都?是,在地垄中走?来走?去寻找最大的草莓。 “明天一早就安排人采摘,送到餐厅门口去卖。”秦溪抹了?把嘴角笑道。 因?为付庭云的酒店开始营业,三分厂街来来往往的豪车多了?不少?。 秦溪的餐厅生意也?因?此更上了?一层楼,包房基本每天都?能预定出去大半。 像是草莓这种少?见的水果,在那应该更好卖。 曹觉立刻安排。 只要这批草莓卖出去,种植二组包括他?,这个月肯定又有笔丰厚的奖励入账。 大家?还?巴不得快点摘了?卖出去。 “平平安安,咱们摘点草莓给爸爸送去,挑大的摘。”。秦溪笑。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应了?,像只花蝴蝶似的在棚子里飞来飞去。 之后秦溪又才让曹觉摘些给两边家?里送些。 这么好吃的草莓,家?人当然得第一个品尝。 *** 报刊亭餐厅。 春天一过,这天就亮得早,薄薄一层雾气还?没散去,十几米开外的地都?看不太清。 几辆三轮车穿破雾气,缓缓停到了?餐厅门口。 “来了?。”秦溪说。 曹觉指挥着人把箩筐卸下来:“动作一定要轻点,这批草莓太熟了?。” “什么味道?好香!” 熟透的草莓味道让柳雪花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抢先咽了?好几口口水。 靠近了?细看,更是觉得奇怪。 她没见过草莓,书上就算有文字介绍过,也?没法跟眼前一颗颗红色的果子对上号。 “草莓。” 秦溪走?上前去,捡了?颗塞入她嘴里。 刚能吃饱饭的年代,水果又不是必需品,水果批发市场里都?没有草莓的身影。 秦溪让餐厅的员工们都?来尝个鲜。 “比柿子都?甜,好吃!”柳雪花舔嘴唇。 不相同的味道本来是没可比性的,不过她就是觉着草莓更好吃。 “你觉着能卖上好价钱吗?”秦溪笑问。 “当然能!”柳雪花毫不迟疑地回道:“首先付庭云那个冤大头就能帮你消灭一大半。” “有本事去他?面前说,你看看他?会说什么。” 就算真是“冤大头”,也?不能当他?面说,毕竟付庭云这人吧……有些方面的心眼子和针眼也?差不多。 “我又不傻,嘿嘿。” 柳雪花猛眨眼,逗笑了?秦溪。 毕竟海鲜市场那边她们都?指着付庭云的各种运行分了?不少?红,哪能端人饭碗还?说“坏话”呢! 草莓定价为两块一斤。 一半摆摊卖,一半进了?餐厅后厨。 各种草莓衍生品就是今天餐厅的特殊菜单,菜品由?大堂经理和主厨商议之后决定。 餐厅菜品方面秦溪不会插手,所以大部分精力?还?是摆在了?零售上。 她想看看这种高端水果究竟有没有市场,还?关?乎到日后相关?产业的发展问题。 也?许是时间太早,反正摆出去三四个小时,都?没一个人来问。 秦溪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小腿,打算站起来走?动走?动。 “请问,这是草莓吗?” 突然,餐厅门口停下来几个人,开口询问的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 女人穿着套裙,头发挽在脑后,脸上还?化了?淡妆,声音很轻柔。 “两块一斤。”曹觉赶忙问。 几人中立刻出现了?两种态度。 女人觉得还?挺便宜,目光已经在几箩筐草莓上扫过。 站在最后的短发女人也?很吃惊,不过嘟囔的完全?是不同内容:“这么贵!是什么金子做的吗!” 声音熟悉,秦溪立刻抬头看去。 还?真是熟人。 那后面的几人不正是王达源夫妻和张大姐吗。 “张婶子?”秦溪笑。 出院时还?想着以后怕是没多少?机会遇见,没想到转眼就又遇上了?。 还?真是巧! 第102章 搀扶着王达源的中年男人穿着时髦。 衬衣外是件开衫毛衣, 手?臂上搭着外套,一幅金丝眼镜衬得人斯斯文文。 只要通过穿着,秦溪就能立刻判断出其究竟来自哪里。 典型港式穿搭, 而且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 “张婶子。” 秦溪从玻璃门后走?出来, 迎着张大姐瞬间尴尬下去的表情打了?声招呼。 “秦溪妹子。” 同住几天病房的缘分虽浅, 却给王达源夫妻留下了?深刻印象。 能巧合在餐厅门口遇见,陈香秀满面笑意地赶忙上前打起招呼。 “陈奶奶,王爷爷。” “你也来饭馆吃饭?”陈香秀抓住秦溪的手?问道, 还不等回答又立刻介绍起在竹筐前看草莓的中年女?人:“这就是我?二儿媳,那个是我?二儿子。” 王贵德和崔玉? 那对寻找孩子多年未果的夫妻? 两人精气神和秦溪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半点?沧桑憔悴,瞧着甚至比同龄人还要年轻好些。 “妈,这个姑娘是?” 崔玉望着秦溪,双眸中满是新奇。 “晓娟生孩子那阵住同病房的妹子。”陈香秀简单介绍。 “婶子你好。”秦溪心?里对崔玉的感官不错,脸上就自动带了?些笑意:“叫我?秦溪就成。” 崔玉笑着点?头。 “婶子一家是来餐厅吃午饭?” “可不是, 我?家二弟和弟妹回寿北探亲, 今天中午就不做饭了?,想着来饭馆里凑个热闹,这不听说……” 要是平常, 张大姐肯定舍不得来这么高档的饭馆吃饭。 不是想着弟妹夫妻好不容易回家探亲, 今天午饭就当给两人接风。 为此她还专门去打听了?一番, 最后听说报刊亭餐厅离家比较近菜味道又不错。 而且听名?字, 觉着餐厅应该……不怎么贵。 真到?餐厅门前一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就是门脸都透着“贵”这么个大字。 “那还真是巧, 这样吧……” 秦溪目光在王家人身上滑过:“就当庆祝今天婶子一家团聚,今天这顿无法给您打个五折。” 说罢, 伸手?招来罗三哥。 “妹子在这家饭馆上班?” 秦溪点?头。 罗三哥回到?前台查询了?一番餐厅包间预定情况,很?快折回来无奈道。 “老板,所有包间和凉亭都预定出去了?,只有一楼大堂还有位置。” “老板!妹子是餐厅的老板?”张大姐惊道。 “开间小饭馆糊嘴。”秦溪谦虚地笑了?笑。 张大姐本还想和秦溪多聊几句,奈何餐厅门口陆陆续续走?过来问草莓价格的人。 其中看着好些互相都认识,也不好再打断人家说话。 在罗三哥带领下,王家一行进入餐厅。 饶是王贵德和崔玉常年生活在港市,也因餐厅内部的装潢齐齐露出异色。 餐厅装修氛围感很?超前,香味清淡令人身心?放松,耳边潺潺的流水声缓缓流过。 “刚才那个秦老板不是一般人。”王贵德伸手?抚过隔断的木制屏风:“别看长得秀气,魄力相当不得了?。” “我?看小姑娘年纪也没有多大。” 满打满算,崔玉已经有十年没回过寿北,好似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笑着挽住丈夫胳膊,几乎是下意识地又说了?句:“瞧着我?们家囡囡差不多大。” “……” 气氛瞬间凝固,以王达源为首的王家人瞬间沉默下去,没一个人接话。 罗三哥心?里还有些奇怪。 这家子不像一家子,两边泾渭分明,就是走?路中间都隔着条无形的沟一样。 想着他们应该有什么问题要解决,特意选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 众人依次落座。 王贵德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茶壶给王达源和陈香秀倒了?杯茶水。 “当年的事其实说起来根本不怪你们,使我?们当爸妈的问题才对。” 光是这句话,他用了?二十多年才终于领悟出来。 为什么怪父母?只是因为他们没人可怪,又过不去心?里那关,只能将错都怪到?别头上。 其实他们所有人该怪的应该是抱走?孩子的人。 只可惜……他们明白得太?晚,也因此错过了?多年亲人团聚的机会。 崔玉也笑,不像以往总是带着抹苦笑,更多的是通透和放下。 “我?和老王已经商量好了?,以后就回寿北来养老,选个离女?儿最近的地方,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在街上擦肩而过。” 他们决定不再寻找! 能和女?儿在同一片蓝天下,想象着她过得很?好就已经足够! “你们……真的不怪我?们?” 老人的眼?神早已浑浊,加之泪水溢满眼?眶,早已看不清儿子儿媳的脸。 陈香秀只是呆呆望着他们的方向,豆大的泪水不停从眼?眶滚落。 心?头压着的巨石猛然碎裂成渣,蹦得王达源根本无法维持一惯冷静,嘴唇一直颤抖个不停。 “能想通就好,以后刚子他们几兄弟就是你的孩子。” 张大姐抹了?把酸涩眼?角,余光瞟见同样激动的儿媳妇刘晓娟,心?中暗恨不已。 心?思?不纯,算计全都写在脸上。 真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心?底此刻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二叔,二婶,以后我?家刚子就是你亲生儿子,我?和刚子一定孝顺你们。” 好家伙…… 张大姐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上一秒只是在心?里想想,下一秒竟然秃噜了?出来。 心?术不正还蠢! 张大姐往桌下伸手?扯了?下刘晓娟的袖子。 “要是二婶不放心?,就让刚子把户口迁到?你们户口本上。” 腼腆害羞只是在相对的情况下,眼?下刘晓娟哪有空想其他,嘴巴巴拉巴拉地说个没完。 至于张大姐私下里的小动作,完全就没放在心?上。 就冲她这番着实有些摸清奇妙的话,不出意外又迅速凝固了?好不容易蔓延开的感动。 几十年的往事终于解开,却又立刻蒙上了?层居心?不良。 崔玉迅速暗了?神色,冷冷地望着刘晓娟继续嘚吧嘚吧。 王贵德和崔玉都没开腔,是秦溪的到?来才让刘晓娟闭上嘴,还算是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人。 “婶子,尝尝我?们农场自己种的草莓汁。” 两个服务员端着两托盘草莓汁送上,秦溪特意跟崔玉说了?说。 她对这位温柔高贵的阿姨有好感,靠近桌子时自然而然就站到?了?崔玉侧面。 “多谢妹子。”崔玉笑着握住秦溪的手?,右手?顺势轻轻抚摸上了?那高高耸着的肚子:“快生了?吧?” “还有两个多月。” “那出门在外可千万得小心?别撞到?肚子。” “好。” 崔玉也很?喜欢秦溪,看她年纪和女?儿差不多,语气中更是不由自主添了?些关心?。 要是女?儿还在,现在是不是也结婚了?,或者已经是孩子的母亲。 就在这时,崔玉手?掌心?忽然感受到?了?一阵胎动。 好似秦溪肚子的孩子感受到?了?善意,隔着肚皮和她交流起来。 “秦溪。” 秦溪抬头看去。 秦海挎着个大牛仔包,手?里还提着两个,满头大汗地走?近。 “爸,你怎么来了??” “你妈让我?送点?尿片来,说是旧衣服不会红屁股,她在家里忙活了?好几天。” 尿片都是包莉莉和包志明的旧绒衣绒裤剪成块,张秀芬足足做了?几百块。 秦溪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多了?!” “你妈不是怕你们年轻不懂吗……”秦海乐呵呵地挠头,目光只是随意地往桌上扫过很?快收回:“我?先给你送到?办公室去。” “我?和你一起去。” “要不我?给你送回家去得力气,这么多不好拿。” “书青一会儿来店里接我?们。”秦溪想接过一个包,被秦海侧身躲过:“你别提……” 说着说着,秦海面上的表情忽然一僵,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嘴角缓缓耷拉了?下来。 “爸。”秦溪伸手?在秦海面前来来回回比划了?几下,有些奇怪:“怎么了??” 震惊混乱慢慢消失,秦海轻咳两声,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地笑道:“没什么,就是忘记带你妈亲手?做的槐花高糕了?。” 秦溪半点?不信。 要是老爸表情能自然点?的话或许还能有几分信服力。 “明天我?回去吃。”秦溪笑,不再追问。 谁心?里没点?秘密呢…… 父女?俩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大堂,目光一直追随着的王贵德也收回视线。 秦溪的爸爸……好像有点?眼?熟,可无论如何没能从记忆中找到?对得上号的名?字。 一顿饭吃完,王贵德还是没想起是在哪认识的秦海。 应该是认错了?。 这个念头刚落下,秦海就再次出现在眼?前,这回是径直朝他走?来,目光坚定的没有一丝偏移。 而秦海出现的地方,是王家人住的红联村。 “王二哥。” 秦海走?过来,准确叫出他少年时的外号,整个村里的孩子们都这么叫他。 王二哥…… “你是?” “我?是大海。”秦海举起手?在胸口比划:“就是前边第二家秦天家的老大,老不长个那个。” “秦海!”王达源抢先认出,看到?旧邻居不由分外感慨:“你小子原来一直在寿北,老邻居们都以为你去了?其他地方安家。” “当时我?妹子出了?点?事……” 秦海叹气,提起当年的事,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 他是红联村人,祖上几辈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要不是因为秦春出事,恐怕还会在这生活一辈子。 “秦春,秦春咋了??”王达源追问。 “死了?。” 弟弟妹妹去世?的消息相继传来,秦海迫不得已卖了?家里房子筹集路费去部队领回弟弟的骨灰。 妹妹那边太?远,路费不够就一直没去成。 秦海搬离红联村,之后几十年都没机会再次回来。 直到?在餐厅认出王贵德,往事才再度冲上心?头。 不过……他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跟王贵德一家叙旧,而是来向他们打听一个人。 第103章 红联村其实距离曙光电缆厂生活区并没有多远。 这么些年来不曾再次踏入村里, 现在恍惚间四处看看,难免想起年少时一家子生活在村里的记忆。 以前红联村多以老木头屋子为主,如今许多都成?了红砖楼, 条件好的还建了两层。 王达源家的屋子就是两层。 老大王贵福一栋, 老二王贵德一栋。 两栋房子面对面建造, 中间是个地坝,面积少说两三百平。 “先?坐,先?坐。” 旧友重逢, 还是幼年时天天黏在一起的玩伴,王贵德兴奋的情绪难以掩饰。 不等秦海坐稳,一双眼睛就上下打量起来。 “王二哥越活越年轻,哪像是我……” 王贵德比秦海就大几?个月,小时候两人站一起瞧着像是差了好几?岁,现在看去还是相差几?岁。 小时候秦海黑瘦个小,瞧着比同龄人要小好几?岁。 岁月蹉跎多年, 他?看着倒是比王贵德老了好些。 两人过得?是什么日子, 是一目了然的事。 “那只是外人瞧着年轻而已,我头发早全白了,这全是去理发店染成?的黑色。”王贵德苦笑?摇头。 真说起来, 他?倒是羡慕秦海得?多。 “都不容易啊!”秦海叹。 他?们这一辈人, 没几?个活得?轻松, 最苦最难的日子全都经历过, 老了老了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 “不说那些!”王贵德摆手,想起刚才说秦海有事专门来红联村,顺口问?道:“你来村里找谁?” “孙茂才。” 王贵德看向王达源夫妻。 他?多年没回寿北, 早就不知道村里的情况,对孙家的情况更是不了解。 “孙茂才?” 王达源皱眉, 孙茂才正是红联村的上一任村长。 十?年前说是去北市投奔女儿一家,后来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五年前一家子又回到了红联村。 “他?走之?前卖了房子,回来之?后一家子租的村里的公屋。”王达源说。 孙茂才当村长时做下不少恶事,王达源一直怀疑当初举报王贵德的人就是孙家。 苦于没有证据,王家从不和孙家多来往,对于孙家的情况了解得?也只有这么多。 “难怪一直找不到。”秦海眉头紧锁,思绪瞬间万千。 因为两家关系不好,王达源没有追问?秦海找孙茂才干什么,聊了两句就把话题往其他?话题上扯。 叙旧结束后,秦海才撑着膝盖站起来。 “我去孙家看看,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 王贵德不知道父亲心里老早就怀疑孙茂才,秦海站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王贵德回来两天还从没去村里转过。 村里估摸着也没几?个人能认出他?来。 两人从王家出来,沿着村里的青石板路一直往旧祠堂走去。 村里的人不仅认不出王贵德来,这一路上就连秦海都没人认出。 他?们就是两个陌生?人,经过的人只是好奇地回眸看上两眼,便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孙家住的房子是祠堂后院,四间平房,两间厨房。 门口有人影走动,好像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姑娘。 “小姑娘。” 秦海叫住孩子,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喉咙,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我们找孙茂才。” 开口前一秒,他?想转头离开。 可一旦问?出来,反而更加坚定了念头。 “你们找我爷爷?” “嗯。我们是红联村的人,专门来看看老村长。” 小姑娘看了眼空着手的两人,暗暗撇嘴。 她都看得?出两人不是专门来看爷爷的客人,肯定又是来要钱的人。 不过一想到妈妈交代过,不管谁找,只管把人往屋里带。 “我爷爷在屋里睡觉,我带你们去。”小姑娘说。 孙茂才没有住在屋里,小姑娘带着他?们往屋子后边东拐西?拐,最后停在了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前。 不应该叫屋子,因为秦海一眼就看出,这是集体时大队上专门用?来养猪的猪圈。 棚子用?青条石垒砌,茅草屋顶。 臭气?熏天。 气?味竟然比当年养猪时还要臭,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小姑娘把人带到门口就不肯再进去,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朝门口指了指。 不等秦海问?,飞快地跑没影了。 “我记得?小时候孙茂威风得?很,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王贵德也难逃臭味攻击,被熏得?连连几?个干呕,取下眼镜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臭味不仅攻击鼻子,连带眼睛都不放过。 秦海顾不得?臭,一秒都不带犹豫地抬腿走进了屋里。 擦干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视线里只有秦海留下的背影。 王贵德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跟上去一看究竟。 看秦海什么都顾不上的样子,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要问?。 一步跨进屋里。 更加浓郁的臭味飘荡在空气?中,才刚擦干净的泪水又被熏得?簌簌往下滴落。 王贵德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秦海往屋里角落走去。 “孙茂才?” 秦海弯下腰,看向勉强能称得?上床的一块木板。 乌漆嘛黑的被子,上面沾满了疑似排泄物的东西?。 恶臭还不是让人最恶心的,让人胃里翻江倒海的是被子下骨瘦嶙峋得?不像是个人的人,比起人更像是具骷髅。 虽说已经不像是个人。 可唇角那条伤疤还是让秦海一眼就认出了他?。 说起来,那条伤疤还是因为早些年孙茂才看他?们父母早逝想欺负秦春,秦海用?锄头所伤。 长长一条伤疤,从右唇角一直到耳朵,像是条狰狞的蜈蚣趴在脸颊上。 秦海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孙茂才三个字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呃……嗯……嗯?” 床上的人在迷迷糊糊中转醒,浑浊的眼睛没有焦点,胡乱地看向了房顶。 “孙茂才,我问?你……” 秦海挥了挥手,直直看向孙茂才,声音更冷了几?分:“当年是不是你找的吴军?” 孙茂才嗯嗯啊啊半天,秦海没听懂他?说得?是什么。 “你说什么?” “别靠近!” 王贵德猛然抓住秦海胳膊,扯着人往脚步凌乱地后退了好几?步。 幸亏两人已经退开,下一秒孙茂才从被窝里抓了两把新鲜的排泄物朝床边扔来。 这回就连秦海都被恶心地待不下去。 两人匆匆走出屋子,连连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终于是缓了过来。 “孙老鳖怎么变成?这样了!” 王贵德回望破旧屋子,心情复杂。 幼年关于孙茂才的记忆全都是厌恶,真看到人变成?这幅摸样,不知该高兴还是唏嘘。 “看来要找他?问?事是不可能了。” 秦海不关心孙茂才的下场有多悲惨,但显然问?不到想知道的事了。 要说心情……恐怕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失望占据大头,但又觉着心里猛然一松,心底的窃喜偷偷冒了个头出来。 “你们是谁!” 忽然,垂花门口走来个老太太,一身洗得?发白的褂子,手绢别在衣襟里,典型的老派打扮。 老太太法令纹很深,松垮的皮肤带得?嘴角下垂,使得?人瞧上去就是一副凶相。 “霍婶子?”秦海惊喜叫出来人。 孙茂才是村里一霸,他?的媳妇人缘却不错。 要不是有霍婶子暗地里帮着阻拦着,村里恐怕真有年轻姑娘要遭孙茂才毒手。 当初就是婶子跑来叫人,秦春才因此逃过一劫。 “你是……”霍婶子看着秦海,目光落到脸上后猛地爆发出光来:“你是大海?” “是我,婶子!” “真是大海,你咋回来了?”霍婶子把竹篮随意?放到地上,抓着秦海胳膊上下打量:“还成?还成?,瞧着日子过得?还不错。” “您来送饭?”秦海看到竹篮,试着问?。 “可不是。”霍婶子白了眼屋子,满是嫌弃:“要不是我送点吃的来,他?早饿死了。” “他?……” “都是报应!”霍婶子笑?着摆手,毫不介意?秦海称呼的他?,目光在王贵德脸上扫过后,拉着人退回前院。 那装饭的蓝子就留在了原地。 “你们找孙茂才那个畜生?有事?” “想打听个人。” 秦海说,而后猛地想到霍婶子说不定知道,赶忙问?道:“婶子认不认识吴军?” “吴军?”霍婶子摇头:“婶子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你找他?啥事?” “找个人。”秦海失望叹气?,低声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记得?吴军说是受孙茂才之?托,两人还是什么好兄弟。” 霍婶子:“……” 说全名霍婶子不认识,可要是说起孙茂才的狐朋狗友,她就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只有个外号,叫棒槌,好像听别人叫过吴棒槌。 要是吴棒槌她还真知道。 “吴军我不认识,我认识个叫吴棒槌的是不是他??” “是他?,就是他?!”秦海大喜 “在劳改呢,都关进去七八年了。” 难怪一直没找着人。 “……” “你找他?打听谁?说不定婶子还知道,孙茂才做的混账事我知道不少。” 霍婶子是旧社会?长大的姑娘,观念里遵循得?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就算后来知道孙茂才是个恶人,也不敢动离婚的念头,苦苦熬过了几?十?年。 直到国家政策宣布女性可以主动提出离婚,她在孩子们支持下才终于离婚过上了好日子。 孙茂才成?这副样子瘫在床上,都是年轻时作?恶来的报应。 偷人媳妇,被打得?半身不遂,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 要不是村里给她钱送饭,霍婶子才不想管这个作?恶多端的老家伙。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还真在孙茂才身上应验了。 “劳改去了?” “可不是,判二十?年呢!” “那我上哪找人去问?!”秦海有些着急,有冲动想再次冲进屋里:“那我咋帮我家闺女找家?” “……” 霍婶子和王贵德心里同时一动。 尤其是王德贵,听到闺女和找家两个词,立即就联想到自己丢失的闺女。 他?往前走了两步,刚想追问?,就听霍婶子神色凝重地开口道:“你是想问?吴棒槌丢给你的那个娃娃?” “婶子知道这事?” “知道!”霍婶子很肯定,连回想都不用?,直接说道:“吴棒槌进去前专门来找过孙茂才,他?们吵架那会?儿我偷听着。” 起先?霍婶子不知道两人说得?是什么,只晓得?两人最后打了一架,吴棒槌差点挨了两棍子。 “后头吴棒槌找我来要钱,把他?们干得?那损阴德的事全秃噜出来了。” 接下来,霍婶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王贵德血液沸腾,心快得?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 这件事,王家是导火索。 举报王贵德的人确实是孙茂才和吴棒槌,其实就是眼红王家有人挣了大钱。 但他?们没想到,王贵德夫妻提前收到消息跑了。 革委会?没抓到人,又怕上头批评办事不力,所以决定隐瞒王贵德夫妻逃跑的事,将此件事情定性为错误情报。 为走过场,那些人决定去王家走一趟。 孙茂才担心王贵德的闺女被人告发坏了他?前程,于是想到找吴棒槌把孩子先?偷偷抱走的主意?。 后来事情闹大了。 王家丢孩子的事传开,孙茂才更不愿意?将孩子还回去。 “孙茂才让吴棒槌把孩子丢到河里,那孙子胆子小,不敢。” 吴棒槌不敢扔,东转西?转之?下,遇到了个熟人,说是把孩子交给了他?养。 “难道吴棒槌说得?熟人就是你?”霍婶子惊呼道。 秦海重重点头,目光却是陡然看向了王贵德。 吴棒槌当年说那娃娃是家里重男轻女扔出来的。 秦海一想到自己刚满一岁的三女儿刚夭折,不忍看娃娃在外冻死,这才和妻子合计之?后抱回了家。 对外他?们就说姑娘治好了病,就是家里的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妹妹已经换了人。 谁能料到……秦溪竟然是王贵德的女儿。 “那可真是巧了,老王家一直在找的闺女竟然在你家……” 霍婶子没认出王贵德,犹自在感慨着世间的缘分竟然如此奇妙。 “王二哥。”秦海沉声喊道:“要是吴棒槌没说谎,那秦溪应该是你闺女。” “你是王贵德!”霍婶子大惊。 王贵德很慌乱,取下眼镜揉揉眼睛,又抹了把脸。 之?后在秦海的注视下,来回踱步,不停地舔着嘴唇,心乱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平静下来。 “我找人去监狱问?吴棒槌。” 好半天,终于挤出句完整的话来。 寻找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没有任何铺垫地有人说女儿他?见过,无论是谁,一时半会?都没法接受。 秦海叹息,心里的巨石缓缓落地,反倒是将最后一点点自私都剔除了干净。 “当时我姑娘抱来的时候,穿着件毛衣,瞧着像是手打的。” 王贵德不相信,那秦海就继续提供更详细的证据。 “带我去看!”王贵德欣喜若狂,伸手使劲拽住秦海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快带我去看究竟是什么毛衣。” “好!”秦海沉声道。 消息迅速传遍了王家,陈香秀当场就因激动腿软坐了下去。 当秦海和张秀芬解开带来的小布包时,王家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就是这件毛衣,是我亲手打的毛衣,是我……”陈香秀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那件早已褪色的小毛衣。 红色毛衣,胸口有颗星星图案,当年在村里是独一份。 崔玉摸索着裤子上的图案,眼泪早已打湿下巴,只是无声地哭泣着。 她想起一岁女儿黑而浓密的头发,又想到秦溪微笑?时眉心跳跃的红色小痣。 现在想来,秦溪长得?很像外公,特别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难怪她会?觉得?亲近,原来她们是亲母女,是来自血缘的自然亲近。 “王……秦溪,秦海你给我们说说,秦溪这些年都是怎么长大的……” 眼泪抹了一遍又一遍都会?再次模糊眼睛,王贵德干脆取下眼镜,双手捂住脸。 秦海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 其实当年秦海要是知道秦海的亲爸是王贵德,早早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他?们四处寻找吴棒槌都没消息,加上早已把秦溪当成?亲生?女儿,慢慢也就放弃了寻找。 要不是遇到王贵德一家,秦海不会?动再次帮秦溪找父母的念头。 谁能算到,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 最后找来找去,亲生?父母竟然就是王贵德夫妻,他?们一家子已经在餐厅里见过了面。 张秀芬最是受不了这种感动的气?氛,看崔玉就坐在身边,抬手拍了拍笑?道:“别难受,我们现在都是外婆了,以后有得?是机会?补偿孩子。” “……” 崔玉还真被逗得?破涕为笑?。 “咱们可是双喜临门。” “可不是,秦溪怀是双胞胎,加上平平安安,你有四个外孙子,有你们稀罕的。”秦海也笑?。 往事再沉重,终于是迎来了最美好的一段。 孩子找回来了,还额外附赠了女婿和四个外孙子。 高兴归高兴,王贵德又开始担心起要怎么跟秦溪说当年的事,还有些害怕女儿会?不会?不愿意?认他?们。 然后又担忧秦溪怀着孕,要是情绪太激动,会?不会?对胎儿有影响。 但要让他?们再等,估计王家的长辈中没一个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张秀芬决定。 所有人里,她应该是唯一一个不会?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那个。 张秀芬不担心秦溪知道身世后不认这个妈,更不担心失去女儿。 经历了养父和亲哥哥一家的事后,她更相信家人的感情靠得?不是血缘关系。 他?们永远会?是一家人。 *** 而事实证明?,张秀芬的自信绝对有道理。 秦溪听到真相之?后,只是有一点点惊讶,只是诧异于亲生?父母竟然是王贵德和崔玉。 她好像早知道自己不是秦海夫妻的亲生?女儿。 张秀芬细问?才晓得?,原来秦溪只是通过血型就已经判断出不是亲生?的来着。 她不懂,但不妨碍当时就给了秦溪胳膊几?巴掌。 “害得?你爸担心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生?怕你受不了打击。” 秦溪只是笑?。 因为这具身体里,本就不是原身的灵魂。 从穿过来第一天起,秦溪就不是秦海夫妻真正的女儿。 秦溪这边接受得?很坦然,秦海知道消息后,便着手安排起双方见面的时间。 而由于秦溪肚子月份渐大,外出已经越来越吃力,见面地点只能选择在了家里。 “给女儿的新衣服带了没有?” 王家的一大家子站在赵家门口,王贵德不放心地又问?了遍崔玉。 “带了带了。”崔玉回,高高兴兴地看向绿油油一片的院里。 张大姐尤是感慨,踮起脚尖艳羡地扫过气?派的小洋楼。 秦溪在医院提起过外公是军人,可从没炫耀过竟然是级别这么高的首长。 能住三层小洋楼的首长,那是他?丈夫见面都得?立正敬军礼的级别。 “秦溪真有本事。”张大姐说,旁光瞥见垮着脸的儿媳刘晓娟,轻轻扯了扯她衣袖,眼神严厉地瞪了两眼。 自从知道二叔夫妻找回亲生?姑娘,连日来就没个好脸色。 今天怕是瞧见人家日子过得?不比王家差,心里更是不平得?很。 就这时,院里突然跑来两个小人儿,奶声奶气?地摇着手臂吼道。 “大外公,大外婆。” 两个孩子得?知还有外公外婆后,比秦溪还苦恼。 苦恼于要怎么叫人,又担心会?混淆,私下里自己商量出了法子。 按照年纪来称呼大和小。 年纪大些的王贵德和崔玉成?了大外公和大外婆。 秦海和张秀芬称呼前平白无故多了个小,听着像是一下子掉了级一样。 不过四位长辈意?外的都同意?了大小之?分。 不管叫谁外公外婆另一边都会?羡慕,那不如就谁都不叫。 于是称呼就这么来了…… “哎!” “哎!” 王贵德和崔玉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们在电话里听两个外孙子叫过,这还是第一次当面听到, 孩子们还没跑近,王贵德就拿出给他?们买的玩具。 王家人大包小包地准备了不少东西?,恨不得?把商场搬空。 俩孩子还没走回屋里,双手就抱满了东西?。 显然王贵德通过秦海专门了解过两个外孙子,买得?礼物都非常对姐弟兴趣。 平平的零食和洋娃娃,喜欢得?她黏在崔玉身边大外婆长大外婆短叫个没完。 那双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崔玉手里提着的糖果。 安安是书和玩具手枪。 虽然小脸上看不出多高兴,但主动去牵王贵德的手就能看出,礼物算是买到了这小子心上。 俩孩子牵着王贵德夫妻走进来,秦溪在黎书青搀扶下,走到门口迎接。 双方终于见面。 不是第一次见面,却胜似第一次相见。 第104章 秦溪笑着看向王贵德和崔玉。 原身真正的父母, 气质出?众,不管亲爸还是亲妈身形都相当苗条。 王贵德儒雅,崔玉温柔。 两人眼眶含泪, 透过隐隐泪光齐齐看向秦溪。 “爸, 妈。” “爸, 妈。”黎书青也跟着喊人。 “都进来坐吧,别在门口堵着。” 赵国庆身为长辈当然不用出?来迎接,声音是远远从客厅里传出?来的。 大家赶忙进屋, 一大屋子人将平时看着很大的客厅塞得满满当当,晚辈们只能在沙发?后边站着。 “秦溪长得像你。” 王贵德刚一坐下,赵国庆就立刻说道?。 “以后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可真是热闹。”许婉华笑,特?别加了?句:“几个?孩子以后过年拿压岁钱都能得双份。” “双份压岁钱。”平平清脆的童音在客厅里回?荡。 崔玉挨着秦溪坐下,右手抓着女?儿的手不想再放开。 别人聊天,她就望着那张侧脸一错不错的盯着。 也许在多年绝望中还没?缓过神来, 亦或是不敢相信从听到消息到上门来相认就几天时间。 别人无论说什么, 崔玉都没?听见。 天在一天天变热,没?多会儿秦溪就感觉到手掌心中沁出?了?层热汗,黏糊糊地不是很舒服。 “都别哭, 以后有得是机会说话。” 说着说着, 许婉华和崔玉眼看就要流眼泪, 秦海成?了?在场中最先淌眼泪的男同志, 赵国庆见势不妙急忙喊停。 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让红姨赶快端茶上来。 好在,半杯热茶下肚, 大家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王贵德不知?是随意还是真这么感觉,小小抿了?口茶水后, 感慨道?:“好茶,是今年的新茶吧?” “雨前春茶,性温清甜。” 赵国庆带兵打仗行,文绉绉的事一概不通,这句话显然不是他接的,而是坐在沙发?角落的黎老爷子。 老爷子一直没?插话没?表明?身份,要不是无意识地接话,王贵德根本?没?注意到沙发?上还有个?长者。 黎书青见状,极有眼色地赶忙介绍:“这位是我爷爷。” “亲家叔叔您……您好啊!”王贵德笑着问?好,等看清黎老爷子的脸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就看向?了?妻子。 崔玉错愕不已,略一打量后冲王贵德点了?点头。 两人的目光交流全落在了?秦溪眼中。 听说亲爸亲妈在港市做生意,秦溪没?问?规模有多大,但现在估摸着应该跟黎冬也有生意往来。 港市就那么点大,转个?身好像就能遇到熟人。 下一秒,就见王贵德果真试着开口询问?:“您是冬青的老黎总?” 港市人八卦时都习惯称黎冬的集团叫黎氏,其实集团正式名称叫冬青实业,取了?父子名字的各一个?字。 黎老爷子掀起眼皮,看了?眼王贵德,确认不认识。 “你是?” “我是崔明?华的大女?婿,王贵德。” “老崔的大女?婿?” 这个?消息着实让黎老爷子吃了?一惊,茶也不品了?,看看王贵德之?后又看向?崔玉。 “黎伯伯。”崔玉笑着叫人。 这一笑,黎老爷子总算和崔家那个?沉默寡言几乎没?怎么露过面的大女?儿联系到了?一起。 “看来有句老话说得好,命运天注定注定是一点都没?错啊……” 巧合得还不止两人是秦溪的亲生父母。 年轻时,崔明?华跟他同住围村,一起摆摊卖磁带倒古玩。 多年后黎氏进军地产实业,崔家在七十年代就已经是港市有名的翡翠商,生意遍布东南许多小国家。 老崔就两个?女?儿。 大女?儿优柔寡断不适合商场,大女?婿听闻不愿入崔氏上班,两口子在外自?己小打小闹做点小生意。 二女?儿崔翠野心够大,就是德不配位。 接手崔氏后连年亏损,去年更是听说将最赚钱的玉石场都抵押给了?银行。 孙儿孙女?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加上个?不学无术的二女?婿,一家四口迟早把?崔氏败光。 要黎老爷子看,老崔再不管,两三年内崔氏必将完蛋。 当年两家玩笑间说要订娃娃亲,后来两家子孙年纪相差太大,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九转十八弯的还真成?了?亲家。 眼下黎老爷子倒是很欣赏王贵德和崔玉做的决定。 不参合崔氏的任何生意,当然也不用受丁点牵连,更不会影响到秦溪和黎书青。 “我在岳父寿宴上见过您一回?。”王贵德微笑,态度没?有过分热络:“那时您腿脚还利索。” 态度不热络,但不代表王贵德心里不吃惊。 冬青集团的黎冬竟然是女?儿公公,那个?传言中神秘的长子是他女?婿。 进门前满脑子想得都是要怎么好好补偿女?儿,让秦溪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到底是谁让谁过上好日子都不一定。 黎老爷子捶腿感慨:“人老了?就不中用啰!再过几年恐怕连出?门遛弯都难。” “您身子骨硬朗着呢,以后重孙子一出?生且得忙。” “重孙子……嘿嘿,重孙女?更好。” “男女?都好。” 两人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反正脸上是半点都没?让人看出?端倪来。 秦溪身体重,精神头也远不如以前。 吃完饭坐了?没?多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王贵德夫妻见状,连忙起身提出?了?告辞。 至于去王家认亲的事,只能等她生完之?后才能去了?。 大家高高兴兴离去后,秦溪早已睡得不省人事,连什么时候被黎书青背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才刚走出?家属院大门的张大姐突然变脸。 “今天就不该让你来!” 张大姐发?火的对象正是大儿媳刘晓娟。 从进赵家门起,刘晓娟就没?笑过,一直垮着脸,就跟谁欠了?钱一样。 晚饭间连人家长辈都注意到了?。 赵国庆当面就问?是不是遇到了?事,还让刘晓娟宽心些,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到底是真关?心还是看出?了?什么张大姐不知?,但那会儿是真丢人。 “就你那点心思,真当没?人看得出?来?”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眼睛里就只瞧得见那点东西,当年让刚子娶你可真是瞎了?眼。” “我还当你跟刘家的人不一样,没?想到你刘晓娟藏得还挺深,这是不打算藏了?!” 张大姐气急,叽里咕噜地骂了?一连串。 她当了?半辈子兵,自?认活得光明?磊落,儿子虽不是人中龙凤,但也教得堂堂正正。 哪知?道?千挑万选了?个?口腹蜜剑的儿媳妇。 搅得丈夫前途尽毁还不算,转头又觊觎起根本?不是自?己的东西。 王贵德夫妻刚回?家那两天,家里就数这个?儿媳最殷勤,端茶倒水恨不能亲自?去给崔玉洗脚。 张大姐当了?她七八年婆婆还都没?有过如此待遇。 “不用说我就知?道?肯定是刘老头又灌输了?什么歪门邪道?给你。” 就差指着鼻子的一通骂,却宛如一勺子开水泼入河里,半点波浪都没?掀起。 刘娟像是根木头,低头杵在那一言不发?。 要不是右手隔着裤子在裤线上不停摩擦,众人都以为她睡过去了?。 王达源一声叹息,摆手。 “算了?算了?,一切都等刚子和老大回?家再说。” 要是耍横闹事,不讲道?理,长辈们还能教育两句。 可像刘晓娟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打骂都白搭。 全家人中,只有大孙子王刚能管得住自?家媳妇儿,在刘晓娟那能起点作用。 “走吧走吧,我回?去就给刚子打电话。”张大姐烦躁转身。 天大的好事,就因为自?家儿媳妇莫名其妙的嫉妒,给王家人心上都蒙上了?层阴影。 秦溪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不会多想?会怎么看她这个?大伯娘! 如此想着,张大姐不由瞟向?落后几步满脸笑意的二弟夫妻。 难道?王贵德夫妻没?听出?来她骂刘晓娟话里的意思? 显然,王贵德早听明?白了?。 不过他那时没?空搭话,与崔玉崔玉整颗心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夫妻俩商量完明?天还要来看秦溪后,崔玉这才敛去笑容,突然出?声喊住了?刘晓娟。 “我们从小看着刚子长大,那孩子心地好又孝顺,我们夫妻还商量过百年之?后会留一部分钱给他……” 默默走着的王家众人突然齐齐回?头看来。 月光下,刘晓娟闪烁着激动光芒的眼睛尤为扎眼,心底抑制不住地喜悦夹杂着贪婪扭曲了?那张清秀的脸庞。 接着,就听崔玉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们已经认回?了?亲生女?儿,财产肯定是要留给她的。” “……” “钱当然要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张大姐立刻表态。 刘晓娟差点没?呕出?口老血来。 刘老头说遗产理应由家里的男丁继承,怎么到王家这竟然就变了?样。 刘晓娟觉着,她爸说得没?错。 刘家的财产要留给儿子,而她嫁了?人,当然能跟着丈夫分公婆一家子的财产。 二叔没?儿子,财产理应由刚子继承,怎么会是姑娘得。 扭曲的三观催使她将王贵德夫妻的财产早早视做了?囊中物。 王贵德轻笑。 崔玉又继续说:“不过我估摸着秦溪恐怕看不上我们夫妻那点钱。” 夫妻俩同时摇头笑出?了?声。 “冬青集团的黎董事长是黎书青亲爸。”王贵德说,崔玉跟着补充:“港市一半地产都是冬青集团的项目,你们说秦溪两口子会不会稀罕我们夫妻这么点钱?” 要说王贵德夫妻在王家人眼中是有钱人的话,黎冬在他们眼中才算是真正的有钱有权。 黎冬做事狠辣,两道?通吃。 外界猜黎家是因为保护长子,所以一直不对外公布其身份,八卦媒体也从未拍到过其长相。 想要拍的话肯定能拍到,可谁敢拍。 没?想到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长子竟然在寿北安心做了?个?研究员。 王家人集体震惊中。 “秦溪……我们秦溪……”王达源舔嘴唇,脑子里全是录像厅里电影中港市豪门的形象。 “主要还是我们秦溪争气。”崔玉笑。 饭前,她随口问?了?问?秦溪在做什么,之?后才了?解到女?儿生意做得还不小。 虽说在黎冬面前是小打小闹,可全都是女?儿一步一脚印地创立起来。 就算没?有得力婆家有钱娘家。 女?儿也能白手起家,带领家人过上好日子。 王贵德骄傲地跟王达源夫妻分享起秦溪开办农场的事。 刘晓娟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小心思立刻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因为没?人在乎,所以没?人会再提。 大家就这么走着说着,重新沉浸入另一种喜悦之?中。 *** 五月,盛夏来临,空气中开始透露出?炙热烫意,热浪裹挟着潮湿一齐扑来。 房间里老旧的电风扇咯吱响个?不停,却没?有半点风能吹到秦溪身上。 她仰头无奈看着被强行扭转了?头的风扇,有些无奈。 风全朝门外吹去,凉快得只有门口路过的人。 在夏天坐月子着实不是件轻松的事,光是两小时就能打湿人衣服,不知?道?要怎么坚持一个?月不洗头。 秦溪掀开被子,站到窗前,伸手弹了?下已经瘪下去却还是松松垮垮的肚皮。 “怎么生了?还是跟没?生一样。” 话音刚落,提着热水瓶进屋的黎书青赶忙笑着接话:“出?月子就能恢复了?,肚子里毕竟怀得是两个?孩子。” “那我什么时候能洗头?” 秦溪抹了?头顶,虽然房间里没?有镜子,还是能从手心上的油渍想象出?现在邋遢的样子。 十七天前,她顺利生下一对双胞胎。 三儿子高高,四女?儿兴兴。 临盆过程秦溪不愿再回?想,生完孩子送回?病房时心里只剩下庆幸……庆幸一辈子只用受这么一遭罪。 饶是一向?以坚毅著称,在产房里疼得也没?忍住骂了?黎书青几句。 至于那什么母爱爆棚的场景,秦溪没?有体验过。 反正她忍着疼下地走动排气时,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不是男人生孩子。 好在家里帮忙的人多,除了?喂奶,孩子大部分时间都由长辈们照看。 黎书青笑,突然抬手搂住秦溪肩膀,低头亲了?口那油汪汪的脑门顶。 “无事献殷勤。”秦溪挣脱开来,红着脸蛋笑骂:“我油得都能炒菜了?。” 黎书青眨眼,转身关?上门。 “外公他们都在看孩子,我帮你洗头。” “真的!”秦溪大喜,二话没?说立刻解开盘在头顶的辫子:“我都闻到自?己馊了?。” “我先去关?好窗子,今天太阳大,洗完头很快就晒干了?。” 作为医生,黎书青当然没?有长辈们那种传统坐月子不能碰水的观念。 小两口就是不忍让长辈们担心,这才苦苦坚持了?大半个?月。 热水缓缓洗去发?丝间的油腻,秦溪舒爽得不由喟叹出?声。 “平平和安安这几天还听话吗?” 黎书青接过秦溪擦头的毛巾,动作轻缓地擦拭着那头乌黑长发?。 “两位岳母领平平安安去公园坐鸭子船了?,孩子们没?工夫想你。” 秦溪笑。 小两口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没?有其他家人也没?有孩子在侧。 黎书青搬了?个?板凳到窗边,又去拿干毛巾继续擦拭。 秦溪像个?老爷,眯眼享受着丈夫服侍,随着摇椅一摇一晃的惬意十足。 “下个?月,我要随研究所去海市。” “去多久?” 刚进入研究所时黎书青还算能准时上下班,随着接手的项目进行下去,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秦溪已经习惯了?丈夫经常不在家的状态,听到之?后随口就问?道?。 “可能要很久。”黎书青停下动作,抬起手用大拇指轻轻描绘起秦溪的眉眼:“我们的研究项目成?为国家机密项目,这回?去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国家重点医药领域项目,要是不出?第一阶段成?果,恐怕他们都没?有任何假期。 现在不是领工资做研究,而是国家项目。 “一年?”秦溪睁开眼睛,纵使再不舍,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按照现有研究项目,我估计最快都要两年。” 两年时间,黎书青不敢想象两年后是什么光景。 孩子刚出?生,秦溪大部分事业也都在寿北,肯定不能说走就跟他一同前往海市。 “没?事,等孩子会走了?,我就带他们去看你。”秦溪笑。 “那你呢?” “我肯定最想你。” 黎书青这才满意,丢掉毛巾挤进摇椅里,紧紧搂住腰将脑袋靠在秦溪肩膀上。 “热。”秦溪懒洋洋地哼哼。 “外婆说孩子的名字让咱们自?己取。”黎书青笑,想起两个?孩子粉粉嫩嫩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不舍:“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咱们买车吧!”秦溪冷不丁地提议道?。 黎书青还在感伤中,被秦溪这么一打断,满心都是酸酸的,其中还夹杂了?些许委屈。 “怎么爱人离家几年你一点都没?反应。” 毛茸茸的脑袋在秦溪脖颈上拱来拱去,像一只受了?委屈找主人哄的小狗。 秦溪揉了?揉锁骨上方的脑袋,笑:“我听江姐说,咱们寿北道?海市的高速路已经通车,要是开车的话七八个?小时就能到。” 江柳燕的车队来往寿北与其他个?省市,对路况比任何人都了?解得详细。 “你是说?”黎书青眼睛陡然一亮,手臂收紧狠狠吧唧了?口秦溪:“那明?天就去,以后放假我就开车回?家来。” “……” 秦溪本?想说以后开车带孩子们去看他来着。 但要是黎书青想回?家,她当然也欢迎,毕竟家里还有几位长辈也在呢。 吧唧—— “秦溪,中午你想吃什么?” 响亮的吧唧声与推门而入的一众长辈大眼瞪小眼。 许婉华笑意加深,冲门后不好贸然进门的赵国庆说:“我们要不一会儿再来,可别打扰了?孩子们亲热。” “走吧走吧,我牙都酸倒了?。” 赵国庆满是笑意的回?答在走廊上回?荡。 许婉华离开前还特?意带上了?门。 秦溪笑着推了?下黎书青,干脆捧住他脸颊,也跟着来了?个?响亮的吧唧。 “反正外婆都误会了?,那就亲个?够本?。” 窗外艳阳高照,屋内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开。 第105章 初夏清晨, 一抹亮色渐渐从天边泛出,橘红色的光从缓慢移动,落到了二分厂街忙碌的人影上。 一辆白色汽车以龟爬的速度行走在街道上?。 秦溪超级紧张, 不敢有?半点分神, 好不容易终于开到了报刊亭餐厅门口。 “呼——” 车子稳稳停下, 秦溪长吐出口气,随即兴高采烈地给挥舞了下拳头。 前世加今生加起来,今天是第一次开车。 成功穿街过巷, 安全到了今天秦溪的目的地?。 打开车门走下来,跟候在门口的服务员们招呼了声?,又继续往街道更深处走去。 距离餐厅百米不到的地?方,一间花里胡哨的商铺出现在眼前。 秦溪的餐厅以古朴为?主,这间铺面就是相反的词语——华丽。 门头七彩招牌,落地?窗玻璃上?满贴满了各种动画图案和一些可爱文字,店门口还放了两个铁制的彩色摇摇马。 [勤思服装店] 原来秦雪取的店名是秦四, 在秦溪力荐下才终于改成了谐音勤思。 要不专门卖孕妇儿童服装的秦四服装店, 怎么听都很奇怪。 “收拾得?怎么样了?” 秦溪弯腰把门口散落一地?的袋子捡起来塞到垃圾桶里,探头往店里看了眼。 近两年塑料袋开始广泛应用,走着走着半空中经常飞来个塑料袋。 秦雪门口这些袋子, 大部分都是在对面公园买了小吃吃完后随意丢弃的包装袋。 社?会迅速发展, 人们的素质还在原地?踏步。 店里已经收拾归整好, 墙壁上?挂满了童装, 玻璃窗后几个塑料模特穿着孕妇装。 秦雪半躺在桌后的凉椅上?,闻言举起手中的冰棒晃了晃。 “进来吃冰棍儿。” “今天开张了没有??” 服装店开业了得?有?小半个月,秦溪被长辈们按在家里做双月子, 整整七十?天才终于得?以出门。 早上?去饭馆和农场看了圈,才赶来看看秦雪的情?况。 “你就别操心我?了, 卖衣服是你妹妹的强项,还能差得?了!” 秦雪相当得?意地?交换双腿,用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秦溪知道四妹有?卖衣服的天份,加上?童装现在还属于新兴行业,生意肯定?不会差。 不过…… 秦溪抹了把收银台上?肉眼可见的灰尘。 一如了解秦雪会做买卖,秦溪也很了解这个妹妹不爱干净的性格。 指尖迅速敷上?了层灰色。 “你还是招个人来帮忙吧。” 店里应该还铺设了浅色地?砖,只可惜全是脚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能看出店里客来客往,但也脏得?令人头疼。 “在找呢!”秦雪立马回?,又晃了晃冰棍:“来一根?” “不敢吃,要给孩子喂奶。”秦溪摆手拒绝,环顾一圈店里,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你也少吃点,不知道是谁一来事就喊肚子疼。” “就一根没事,我?今天高兴。” 咔嚓咬下一大口冰棍,冰凉舒爽在口腔中散开,美得?秦雪笑眯了眼。 “遇到什么好事了?”秦溪问。 “姐。公公让我?搬到我?们家去住。” 秦溪不解。 “我?公公婆婆去了趟我?们住的房子!”秦雪眨了眨眼,乐呵呵道:“他?们嫌我?们家里破烂得?见不得?人。” 被公婆批评不爱干净,秦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反正?她死活不肯去曙光电缆厂住,公婆又不可能不管自家来跟小两口住。 罗成功没法,只能和秦海商量。 他?们夫妻出钱,把小两口的房子重新装修下,这期间就暂时住在娘家一段时间。 秦海没什么不同?意的。 秦涛夫妻开了个小家具厂,一家四口都搬去了厂子里住。 秦望家只有?周日学校放假会回?家来。 如今家里就剩他?们夫妻,两人还巴不得?家里热闹些。 秦溪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翘起两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姐。”秦雪歪头打量:“我?瞧别人坐月子出来都要胖不少,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化啊!” 要不是亲眼看到肚子瘪下去,秦雪不会相信秦溪刚生了对双胞胎。 不管面色还是身材,都和当姑娘时没什么改变。 他?们二嫂潘来凤生完第一胎时发福不少,生完老二之后,人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秦溪摸了摸下巴,由衷地?说?道:“月子做得?好。” 她除了喂奶,孩子几乎不假她手,张秀芬想来伺候月子都插不上?手。 白天家里长辈和两个阿姨轮番照看。 晚上?孩子要喝奶,崔玉和张秀芬就抱着孩子到房间里来让秦溪喂,喂完就抱到隔壁睡。 秦溪不用抱孩子,不用熬夜,成天吃了就睡,气色不好就怪了。 “别说?是外人,就是我?这个亲妹妹有?时候都羡慕你。”秦雪说?。 “得?了吧!”秦溪笑骂。 “姐,望家跟你说?吴娇娇要来的事情?了没?”秦雪又问。 “吴娇娇。她要来寿北为?什么要跟我?说??” 秦望家去港市生活的这个把月,和堂姐吴娇娇相处得?还不错,两人偶尔会通信聊聊近况。 姐弟关系好秦溪当然知道,可吴娇娇来为?什么要特意转告她? “姑父不放心吴娇娇独自在外租房子住,所以想让人住咱家。”秦雪想了想,把秦海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爸说?房子是你的,要问你意见。” “家里屋子多,住就住呗。” 秦溪对吴娇娇的印象还挺不错,就是有?点奇怪为?啥她会突然一个人跑到寿北来。 “我?还真知道。” 东家长西家短的事,秦雪非常愿意去探究。 吴娇娇和爸妈吵架,逼婚之下,一怒自己?买了机票跑去海市。 在海市待了三个月才跟家里联系,最后在吴云汉建议下,打算启程前往寿北。 海市举目无亲,寿北好歹有?些沾亲带故的亲戚。 “我?听望家说?,吴娇娇爸妈想让她去联姻,你说?那不是电视剧里的剧情?吗!” 秦溪只是笑。 影视来源于生活,有?时候真实?的世界远比电视剧来得?狗血。 上?层名流联姻是基本操作,更是稳固自己?事业的筹码。 “吴娇娇还挺勇敢。” “我?记得?好像就这几天来着,晚上?我?回?去问问望家什么时候到。” 秦溪目光看向店铺门外,摇头笑道:“不用问,人来了!” 黑色二八大杠停下,秦望家长腿蹬地?,后座上?跳下个苗条身影。 “四姐,你在不在店里?”秦望家冲着店里高声?问道,秦溪替秦雪答了:“在呢。” “三姐。” 高大的青年立刻笑了起来,车一停好风也似地?冲了进来。 “三姐,你出月子了啊!” 满打满算,秦望家已经有?四个月没见着秦溪,不仅想念三姐,更想她做的饭菜。 “你又长个了?”秦溪反倒是被秦望家又窜了头的个子所吸引,站起来跟自己?对比了下确认:“确实?长了。” “长了一点点。”秦望家害羞挠头:“就是好想吃三姐做的面条。” “想吃面条怎么不去找金花姐,三姐做面条的手艺全交给她了。” 高是高了,确实?也消瘦不少,两颊都凹了进去。 “金花姐太忙,我?不好意思麻烦她。”秦望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那是因为?杨金花做的面条总是差那么点意思。 秦溪笑,轻轻拍了下晒得?黝黑的脸:“三姐还不知道你,阴着挑嘴得?很。” “我?想吃面条,放很多牛肉和薄荷。”秦望家立马道。 “明天早上?给你做。” 吴娇娇整理好坐皱的裙摆,一手提包一手提着裙子,优雅地?走进了店里。 “三姐,娇娇姐你知道吧?” 秦溪点头,有?些疑惑:“直接带你姐回?家啊!带来店里干什么?” “舅舅舅妈去上?班,我?忘带钥匙了。” 接到电话风风火火去车站接人,接回?家才发现没带钥匙。 今天又恰逢小吃店休息,连从后院翻墙的机会都没有?,无奈之下只能来找秦雪拿钥匙。 “我?们该怎么称呼你?”秦溪笑着看向吴娇娇。 “我?和你是一年的,叫我?娇娇就行。”吴娇娇好像还挺了解秦溪,连她年纪都知道:“确切的说?还比你大一个月。” “好。”秦溪笑。 回?家开车的活交给了秦望家,秦溪在副驾驶上?充当瞎指挥。 姐弟俩一前一后拿到驾驶证,论操作秦溪说?不定?还比不上?秦望家。 “我?看冰箱里还有?早上?刚送来的新鲜羊腿肉,想不想吃烤羊肉?姐给你做。” “想!” “那一会儿你去拥军巷接外公他?们,咱们今晚吃烧烤。” 说?完,又想起后座的吴娇娇,赶忙问:“娇娇你吃烧烤吗?” “吃,我?没有?忌嘴!”吴娇娇赶忙回?道。 平时父母管着,她很少吃重油重辣,今天难得?有?机会大快朵颐,岂能放过。 再说?……她非常相信秦溪的厨艺。 时隔四个月,秦望家终于又能吃到秦溪做的饭菜,肚子里馋虫先于脑子立刻给出了回?应。 咕噜噜—— 车里全是他?饥肠辘辘的声?响,逗得?秦溪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人虐待你了。” “我?这就叫捧场。”秦望家回?得?理直气壮,接着就被自己?逗笑了:“三姐做得?饭菜最和我?胃口。” “我?可记得?你在电话里说?港市大酒店的饭菜超级好吃。”秦溪笑他?,还准确说?出了是哪家酒店的什么菜。 吴娇娇默默望着姐弟俩聊天。 秦望家在港市的所有?行程秦溪都清清楚楚,仿佛姐弟俩是一同?去的。 肯定?是电话里秦望家事无巨细地?都跟姐姐分享过。 一个乐意分享,一个愿意倾听。 吴娇娇想起他?们家,联想到父母要她嫁人就是为?了给哥哥铺路。 他?们从来不会问自己?愿不愿意,吴娇娇也不想解释为?什么拒绝。 他?们这一家子,早没了家那个字。 既不是家人,又何?须分享喜怒哀乐。 第106章 朝霞街, 报刊亭小吃店。 店门紧闭,路过的?行人们却发现后院时而有炊烟升起,特殊于烧烤的?香气飘散。 店老板又在关门捣鼓吃的了。 后院中, 秦望家正按照秦溪指导, 往烤鸡翅上刷着油。 “平平不喜欢吃辣椒, 给她烤几串少辣的?。” 秦溪在旁边烤,说?着往肉串上豪迈地撒上了一大把辣椒面。 两个?人,四个?烤灶。 秦望家招呼一个?, 秦雪负责一个?,秦溪操作剩下的?两个?。 “胳膊都抡出?火星子来,就这还赶不上他?们吃的?速度。”秦雪嘟囔。 他?们在这烤得满身油烟,屋里的?人倒是吃吃喝喝高兴得很,笑声不时都传到后院来了。 “屋里的?人,你敢使唤谁?”秦溪笑问。 黎书青远在海市,二哥和二嫂还在回来的?路上, 其他?没一个?秦溪能使唤的?。 秦雪想了想, 咂唇:“我怀疑罗正峰是不想干活儿才故意加班。” 她能使唤的?人更少,就一个?罗正峰还在派出?所加班。 公?安系统细分之后,罗正峰从市公?安局调到西?区派出?所当了个?副所长。 成天和街坊邻居的?鸡毛蒜皮打交道?, 今天临下班又接到报案, 帮老太太找痴呆儿子去了。 没人能换手, 那就只能自娱自乐找点事做。 秦雪看了一圈, 目光停到秦望家身上。 “望家,你在学校处对?象了吗?” “现在要说?谈恋爱,一看你就老土。”秦溪笑, 同时也很好奇地跟着看了过去:“我们望家这么好看,应该有女同学喜欢吧。” “没有!”秦望家回得干巴巴的?。 秦雪不信, 曲起膝盖顶了下秦望家后腰:“和姐姐还不说?真话。” “真没有,我们班的?女生眼光都可高了。”秦望家无奈道?:“我除了学习成绩好,其他?都赶不上其他?男生。” 秦溪回头。 秦望家五官有些凌厉,剑眉星目,个?头又高。 按理来说?这种类型在大学校园里应该属于特别受欢迎的?帅哥学霸类型。 不过……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老话是没错的?。 一件白衬衣穿了几年,虽说?洗得挺干净,也架不住自然而然的?泛黄。 白衬衣里一件白色背心。 穿着打扮放五年前?还属于中规中矩,可现在改革开放的?风都吹了多少年了。 年轻人们的?穿着开始凸显个?性?,追求时尚。 对?十多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更是如此,从发型到穿着都得走在时尚前?沿才行。 “这就是你四姐的?不对?了,她好好歹开了个?服装店。” 秦雪啧啧两声,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等姐明天给大姐打个?电话,给你寄几套好看的?衣服回来。” “我不喜欢。”秦望家赶忙阻止:“我前?几个?月去港市买的?衣服都还在衣柜里。” “……” “他?是真不喜欢。” 忽然,吴娇娇一脸笑意地加入了姐弟几人的?聊天。 她被张秀芬和崔玉拉着聊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逃出?来透气。 要说?时尚,港市还是内陆的?风向标。 秦望家去港市过年,爷爷奶奶恨不能给小孙子买一车子衣服回来。 今天吴娇娇见秦望家穿得还是旧衣服就知道?,他?肯定不喜欢,只是当时没说?出?来而已。 秦望家赶忙点头附和:“我还是喜欢旧衣服。” “再说?了,我每天学习的?时间都不够,哪来的?空谈对?象,在学校里就该好好读书。” 几个?姐姐同时汗颜。 瞧瞧人这觉悟…… “烤糊了!”秦溪大叫。 手忙脚乱地一通抢救,又赶紧给屋里等着下酒菜的?长辈们送去。 眼下姐弟几人说?得都只是玩笑话,谈恋爱这事,缘分到了自然就能谈。 就像秦雪和罗正峰。 兜兜转转多年都没看对?眼,倒是装了几天夫妻就迅速确立了关系。 爱情说?来就来,不来也没必要强求。 秦望家一起来,吴娇娇拢了裙子顺势坐下,作势要接手帮忙。 “你去边上坐着休息,哪有要客人帮忙的?道?理。”秦溪连忙说?道?。 何况吴娇娇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别在这帮倒忙了。 “不会就学。”吴娇娇笑。 新鲜的?羊肉串摆上,吴娇娇记得好像会先在肉串上刷一遍油。 刷子用力在油碗里涮了一圈,动作快得秦溪都没来得及阻止。 下一秒,烤炉上黑烟伴随着火苗窜起。 秦溪立刻转身拉住吴娇娇的?板凳往后拖,及时避免了她披散在脸颊边的?长发被火苗烧到。 人没事,可那一把手串被烧得黑漆漆,明显是不能吃了。 吴娇娇满脸歉意地道?歉,很是沮丧地望着自己油汪汪的?双手。 果?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秦溪用胳膊肘点了下她手臂:“刚还不是说?不会就学吗!我教你。” “谢谢。”吴娇娇投过来个?感?激的?眼神。 “秦雪第一次烤肉比你还老火,一把肉烤出?来大青都不吃。”秦溪笑。 “大青是谁?” “我们家的?老狗。” “哈哈……” 秦雪翻白眼,可没法反驳,因为她第一次烤确实?把肉烤得嚼不动,大青走过来闻闻又嫌弃地跑开了。 扎心的?事实?。 “肉串上炭火先烤一小会,再用刷子刷油,油要少点……”秦溪亲自做示范。 至于那把黑乎乎的?羊肉串,转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吴娇娇很认真地按照秦溪所教,一步步操作。 虽说?不算是很有天分的?那种人, 但?做事认真,而且听?劝。 第一把肉烤出?来还是有些偏老,不过入口完全没问题。 吴娇娇兴冲冲地自己拿了串吃,表情就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你们也尝尝。” 秦溪接过,两口解决一串。 秦望家送了烤串回来,却没有位置给他?坐,就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到秦溪面前?帮忙递东西?。 “娇娇姐,你真不打算回港市了吗?” 吴云汉在电话里说?吴娇娇一时半会可能不会再回港市,秦望家猜测肯定不止是逼婚这么简单。 吴娇娇用尽全力想微笑,可看着还是分外苦涩。 “不是我不想回,是回不去。” “难道?二叔他?们又逼你做不好的?事了?” 港市走了一遭,秦望家最不喜欢的?就是二叔和二婶。 他?们眼里就那个?成天哈欠连天的?大儿子,秦望家于他?们而言是分财产的?人,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要不是爷爷和爸爸镇着,秦望家怀疑自己会被毒死以绝后患。 “就是卖女儿没卖成,恼羞成怒,嚷嚷着要和我断绝关系。” 不能成为哥哥的?助力,那就只能被父母放弃。 吴娇娇心里早有准备,在他?们准备强行带自己去订婚现场的?时候趁乱跑了。 整个?吴家,只有大伯吴云汉和爷爷知道?她跑回了内陆。 其他?人……估摸着以为人早跑到了国外。 秦雪听?着听?着来了兴趣,烤完手上的?一把,就挪了凳子坐到旁边:“你是不是都没和订婚对?象见过?”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豪门联姻,新郎新娘在结婚典礼上第一次见面,婚礼办完就各自潇洒去了。 “见过。”吴娇娇说?:“你猜我第一次见他?是怎么称呼的?吗?” 秦溪也不由好奇起来。 “我第一次见他?,称呼她伯伯。” 第一次见面,父母介绍这是XX家的?伯伯,还让她给对?方敬了杯茶。 谁能猜到,短短一年后就成了订婚对?象,还是在吴娇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秦雪震惊得张圆了嘴。 刚想说?这不是“□□”又好像觉着不合适,砸吧砸吧嘴唇,不由感?慨:“你爸妈真狠。” 吴娇娇耸肩,不置可否。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秦溪关心地问道?。 要长期待在寿北,不可能一直受吴云汉资助,而且看吴娇娇也不是那种既要又要的?人。 “爷爷给了我一块地,我打算去看看。”吴娇娇说?。 不知是不是早有预感?,从都一次回内陆起她就开始计划给自己留条后路。 之后辗转从爷爷和爸妈手里都要了不少东西?。 离开前?,爷爷还悄悄给了块地,说?日后实?在缺钱就卖掉,也够她花几年。 不过吴娇娇并不知道?地具体的?情况,这回来就是打算去看看来着。 “地?”秦溪一脸干兴趣地追问:“有多大?” “我只知道?面积……用内陆方式换算的?话大概有十万平。” “十万平!” 秦溪怀孕七个?月起就开始寻找合适的?养殖场地,消息放出?去又托了不少人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靠近城里的?不能做养殖业,太偏远的?没公?路,进出?都极其不方便。 耽搁到现在,眼看孔军培养的?鸭苗密度已经超标,还是没个?消息。 孔军需要的?场地,得有山体,又要植被丰富出?入方便,城里那些破产转型的?厂子第一关就被否了。 “你有兴趣?”吴娇娇看出?来了。 秦溪赶快点头,然后把养殖场的?事这么一说?。 不是小打小闹的?养殖厂。而是需要大面积,追求高品质的?养殖场。 吴娇娇思?考,几秒钟就做下决定。 “我晚上给胡律师打电话,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不过……她愿意带秦溪去看的?原因并不是打算出?租,而是合作。 吴娇娇提出?合作。 “我的?场地作为合作入股,以后可将土地更改到养殖场名下,你负责技术和销路。” 咋一听?,都会觉得吴娇娇亏大了。 用五万平地换一个?人人都能开的?养殖场。 可秦溪一听?,倒觉着吴娇娇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几分钟时间就想了个?遍。 秦溪这边有技术人才,几家餐厅和人脉就不用愁销路。 稳赚不赔的?买卖,用块地交换岂不是最轻省的?方式。 秦溪不置可否。 “明天去看看地再说?。” 合作是可以合作,但?是得看那块地究竟值不值。 第107章 几经转折, 车子在?狭窄而不平的公路上缓慢开行了?两?个半小时。 就在?车内所有人都被路陡得头?晕脑胀之前,吴娇娇指着?路边一块厂子的牌子大喜:“到了!” 按照律师给的地址,地就在?厂子后边。 厂子俨然已经在?时代发展中被淘汰, 许多老旧红砖厂房都已经处于空置状态。 倒是生活区里还有不少人留下。 一条条通往四处的水泥路和两?边大门紧闭的商店能看出曾经这里有多繁华。 对于突然出现?在?厂区的车子, 没?多会儿车子就被好?奇的老职工们围住。 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他们来此的目的。 车子于他们而言, 那还是厂子里才有的公车,小轿车是资本?主义作风,要担心是不是敌人派来的间谍。 厂子里的老人们, 时光仿佛还停留在?七十年?代。 语气不善,眼神警惕,十来个人这么一围上来,让从没?见这种阵仗的吴娇娇有些发怵。 下意识摇起车窗的手被按住,秦溪笑着?跟众位大叔大娘们解释起来。 “我们承包了?庆兰沟的地,不晓得是不是开错了?地,怎么跑厂区里来了?。” “庆兰沟?” 有大娘仔细回忆, 经过旁边大爷提醒, 很快想到了?那地方。 大娘拍着?大腿,态度立刻一变,面上乌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笑容可掬地又说。 “庆兰沟在?我们这叫五三六沟, 你一说我还没?想起来……” “我听我们家大庆说五三六沟前些日子来了?不少人考察, 还想着?要是开厂啥的, 能去那上班呢。” “难怪我们家老头?子也说咱们这厂子有好?事。” “这可不就是好?事。” 在?大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车子仍然停在?远处不得动弹。 好?不容易,大娘们分享完八卦, 又抓着?秦溪问承包之后要开啥厂子。 “养殖场。” 秦溪干脆打开车门,走到大娘堆里继续和他们聊。 别?看大爷大娘们年?纪瞧着?不年?轻, 说话嗓门还大,动作也利索得紧。 场子里需要不少职工,厂二代们正?合适,还不用特?意安排食宿问题。 “庆兰沟那地可是块风水宝地,姑娘你承包来养猪保准能赚钱。” “要是厂子里要人,我就让我家大庆去上班。” “把我也让我姑娘从广市回来,她在?那边打工也辛苦。” “要是要老头?子,那我也成。” 秦溪压了?压手,安抚大爷大娘们,并且明确表示之后场子里确实要招聘职工。 不过招多少人,工资多少,得先去看看情?况。 “要是招人,我会在?厂区里贴广告,大家看到再?报名不迟。” 离家近,还是养鸡养鸭这种谁都能做的活儿,对厂区老职工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家里有那在?城里混得不咋样的人,心里早想着?等会儿就去电话亭打电话。 早点把人叫回来,在?老板面前多露露脸,以后说不定还能应个小领导当当…… 秦溪不知道大爷大娘们的心思,见大家都没?有抵触情?绪了?,这才开口询问。 庆兰沟究竟在?什么地方…… 路上问的人动指西指,把秦溪他们引到厂区里来了?,好?像大家都知道庆兰沟,但就是找不着?。 短发大娘一听,双眼立刻飞亮起来。 “你等着?,我让大庆带你们去,那沟子不好?找。” 秦溪在?聊天内容中出现?了?多次的大庆在?大娘立即推荐下,提着?裤腰带就被老娘从茅房里打了?出来。 大庆本?名周庆祝,二十九岁,个头?挺高黑得和炭一样,就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周庆祝很聪明,思维敏捷,说话思路清晰,只寥寥几句就搞明白了?秦溪他们的意图。 “庆兰沟离这里不远,但车子恐怕开不上去了?。” 一路上指的路都没?错,要想去庆兰沟,就得从厂子里进去,还要爬一条上路才能到。 几人只能下车,跟着?周庆祝步行上山。 路上,秦溪就是顺口问了?问周庆祝的情?况,其实也没?想了?解清楚来着?。 没?几个年?轻人会留在?老厂子里种地为生,大多都进城打工去了?。 不过这位太过健谈,和他老娘一样,秦溪就问了?一句,接下来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 周庆祝不是不想进城,而是进城没?找着?活,无奈才回了?家。 说着?,一直揣着?又裤兜的手拿了?出来。 右手没?有手掌,光秃秃地只到手腕那。 “虽然说我觉着?没?啥不方便,但就是找不着?活干,只能回家来种地了?。” 难怪大娘极力推荐周庆祝,其他人并没?有阻拦,甚至还帮腔。 在?城里处处碰壁回到来家,长辈们当然希望看着?长大的年?轻人能有份好?前途。 秦溪只是瞄了?眼,随即就收回了?眼神。 庆兰沟到了?。 负责交接带路的人早早就等在?了?一座废旧房子前。 大概十万平的地,两?座全被植被覆盖的山头?,一条小河从峡谷中蜿蜒而过。 剩下的三万多平曾经被厂子里租用,修建成了?厂房车间,厂子那些地上都铺设了?水泥地。 “建造厂子时进行过几次大型作业,山里的动作都被驱赶离开,就是蛇都很少。” 周庆祝对厂子附近的地形相当了?解。 虽说是野外,但为了?厂区人员安全,厂子里以前经常会安排人驱虫赶蛇。 他们小时候经常在?山里玩,从来没?遇见过危险。 孔军一到地方就在?周庆祝带路下钻进了?草丛里。 秦溪和吴娇娇选了?个地势高的坡地往远处眺望,基本?能将小峡谷的面貌尽收眼底。 “我都怀疑我爷爷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听说就这还是老爷子千挑万选,找了?许多关系才好?不容易拍下。 还说什么以后要在?这建老宅养老,不是孙女的话还舍不得给。 吴娇娇严重怀疑爷爷是被人骗了?根本?不知道这地儿离寿北市区有多远。 “我觉得这地方很好?,果真是个风水宝地。”秦溪倒是很满意。 靠山面水,山势不高,而且看周围草木丰茂的样子,这里的土地肯定也很肥沃。 关键是托厂子修建的公路,进出都很方便。 以后养殖场只需修建到厂区的水泥路就成。 要想富先修路。 省去一大笔天价修路费,能投入到养殖建设和人工工资上,岂不是更好?。 而且这条河。河水清澈,完全能满足牲畜和浇灌。 “你真觉得好??”吴娇娇没?看出什么好?来:“你说能行就好?,一会我就给律师打电话、” “先听孔老师怎们说。” 秦溪满意不代表孔军会满意,他考虑的不是成本?问题,而是对牲畜们来说合不合适。 “顺便麻烦律师给我们拟定一份合作合同吧。”秦溪又说。 吴娇娇只顾得点头?。 要问意见,她从没?涉足过和人合作,脑中完全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秦溪摇头?失笑。 要是遇上付庭云那种“黑心眼”的商人,条条款款中估摸着?早把这姑娘坑得什么都不剩了?。 很快,孔军顶着?张大红脸兴冲冲跑了?回来。 “老板,这里非常适合散养鸡鸭,而且附近山林里有好?多牛羊喜欢的野草。” 孔军很满意,同时还夸奖了?一番周庆祝。 周庆祝对周围的地形非常了?解,而且动作在?林中更是灵敏,总能带领他找到想看的东西。 秦溪多看了?周庆祝两?眼,当即决定。 “要不请周庆祝给你当助手?” 难得听孔老师夸奖一个人,看来对周庆祝是真满意。 孔军只是笑,但没?反对,秦溪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想的了?。 一路折腾了?几个小时,此时已临近中午吃饭时间。 大娘听说儿子周庆祝走了?一圈果真被秦溪招到场子里当上什么助手,还没?问工资多少,跟老伴非要请秦溪他们在?家吃午饭。 盛情?难却?之下,秦溪几人点头?同意下来。 反正?日后修建养殖场也要经常跟老职工们打交道,有来往建立起好?感是好?事。 周家原本?一家六口人就挤在?筒子楼的两?间房里。 厂子破产,许多职工进城另谋出路,剩下来的住房倒是因此宽敞了?许多。 一层六间,就三口人住。 厨房和客厅都单独占了?一间,剩下两?间成了?柴房和杂物间。 大娘姓余,周庆祝热气大方的性子多半是随了?她,母子俩都不用客人搭话,自顾自就能说得兴起。 相反,周老爷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静静听大家聊天,不时砸吧两?口旱烟。 “大娘,以后周二哥就跟着?孔老师干活,工资每个月我给他开四百块。” “多……多少?” 余大娘咋一听都结巴了?,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 秦溪很肯定地告诉她五百。 五百只是基本?工资,以后周庆祝算是养殖场的干部班底,场子里效益好?的话还能得奖金。 孔军笑着?开口作证。 他最开始进农场的工资是三百块,之后涨到五百,当上养殖组组长后基本?工资提到了?六百。 而他工资的大头?是每年?的年?终奖金。 去年?养殖组出栏的所有家禽都供给了?包括报刊亭两?家饭馆在?内的六家餐厅。 年?前,他得到了?五千五养殖组的奖金,两?千五的农场奖金。 算下来,他总共得了?八千工资。 八千块,在?平均工资其实就两?百块不到的寿北,应该没?多少单位能比。 孔军的家属由最开始嫌弃他成天跟畜生打交道,到后来巴不得让家里亲戚都进农场上班。 家人支持,老板肯定。 他觉着?现?在?过得这日子才是几十年?来最开心的。 经孔军这么一说,周庆祝听得热血沸腾。 看向两?位女同志的眼神都好?似带上了?崇敬,对秦溪更是从自然而然加上了?尊称。 母子俩还想了?解更多,周老头?却?好?像对赚大钱不怎么感兴趣。 一杆子旱烟抽完,周老头?磕了?磕烟袋,起身。 秦溪看到他走到角落,拖出个圆形的转盘,而后系上了?围裙。 潮湿泥味从打开的桶里飘散开来。 余大娘看秦溪好?奇地望着?周老头?,赶忙出声解释:“我家老头?子平时就爱好?做个土锅啥的,就是做给家里用。” 跟秦溪解释时和颜悦色,教训起周老头?来就立刻变了?副腔调。 “成天就做那些破烂玩意儿,家里就三个人,你做那么多锅什么时候才烧得完……没?事就去给菜地浇水。” 周老头?不赞同老伴的说法,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反驳。 “我这是祖传手艺,就算现?在?不值钱,那也不能丢。” 周老头?坚持,余大娘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横竖看不上就是了?。 就算回着?老伴儿的话,周老头?手下的动作可没?放缓半分,右手抓了?一大把灰泥放到了?台子上。 看到这,秦溪双眸骤然一亮。 “周大爷做的是砂锅?” 看泥团成色,就是制作收工砂锅的泥。 “老板还认识砂锅?”周老头?诧异,浑浊的眸子看向秦溪:“难道你家也是手艺人?” “我是厨子。” 厨子不仅要做饭好?吃,做饭菜用的厨具也要讲究。 那口黑色平底锅烙出的饼,其他锅就老差了?一截,就算同出自秦溪的手也是如此。 砂锅在?华国?各个菜系中都属于很重要的存在?。 “好?不容易遇到个懂行的人,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说起就起,周老头?背着?手带头?走出屋子。 秦溪赶忙跟上。 “说起那些烂锅就没?完。”余大娘气呼呼地扭过身子不理,转头?就看见空军摆了?摆手:“大娘您快跟着?去看看,说不定今天就能大挣一笔。” 只要是东西,秦溪从不吝啬出价买下。 于大娘挑眉,显然将孔军的话都听了?进去。 秦溪和周老头?前脚刚进入杂物间,于大娘和周庆祝就跟进了?房间。 杂物间里堆了?好?些邻居们离开带不走的家具和一些物品。 周老头?径直走过破烂,走到角落,掀开了?盖着?的草席。 地上堆着?大大小小造型很接近,只是直径而高度不同的砂锅。 就是颜色也有深有浅,外壁纹路也有细微差别?。 “姑娘好?好?瞧瞧吧。” 那些砂锅都是周老头?的得意之作,他也没?特?意选出一个来介绍,只是摆手让秦溪随意看。 秦溪走过去,蹲下来仔细摩挲内壁外壁。 不得不说,周老头?还真有得意的资本?。 老式的土砂锅,做工精细,烧制的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颜色深的是干烧砂锅,浅的是土砂锅,不能用大火……” 秦溪不仅看了?,还将砂锅都介绍得明明白白。 这下子,老爷子是相信秦溪懂行了?,木讷的脸上缓缓露出个笑容来。 “我发现?我们厂子这附近山里的泥最适合做干烧砂锅,怎么烧都不会裂。” 老爷子能如此自信的说出来,当然也是做过多次实验。 为此,周庆祝连忙跳出来给老爹作证:“只要烧得有点点不对头?我爹就会砸了?,说是不能倒自己名头?。” 秦溪点头?。 好?与不好?她能看个大概。 “好?砂锅不止要看外形,还得烧几次尝尝味道才行。”秦溪站起来,右手提着?个专门用来煲汤的深砂锅:“要是品质不错,那我要订购一批” 最近林大厨正?好?琢磨出不少炖汤类菜肴,餐厅里一直用得陶瓷砂锅,就是因为没?找到合适土砂锅。 如果品质真不错,两?个饭馆加起来至少得订购两?百个砂锅才够用。 屋里这百来十个,明显不够。 “尽管拿去试,要是破了?来找我!”周老头?底气十足:“破了?我不要……” 余大娘知道老伴脾气,他不要钱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挨了?一巴掌。 “这个砂锅不要钱,你拿回去尽管试,要是好?的话……” “大娘放心,要是满意我一定提前给你们大电话。”秦溪笑着?接话。 反正?这块地她看中了?,以后肯定要经常往这边跑。 大娘笑得牙不见眼,忙不迭地点头?。 今天多亏她好?管闲事,要不这天大的好?事咋可能轮到她家。 儿子找到了?好?工作,那可是厂子里头?一份,老头?子的手艺还卖了?钱。 大娘决定,以后再?也不阻止老头?捣鼓那些烂泥。 *** 从庆兰沟回来后,秦溪没?回家,送孔军回农场后直接去了?报刊亭餐厅。 午饭最忙的时间过去后,餐厅里已经没?多少客人。 “老板。” “秦溪。” 罗三哥从前台站起来,笑盈盈地迎接着?秦溪到来。 另一道声音来自餐厅门口。 付庭云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走进门。 秦溪先把砂锅交给罗三哥嘱咐:“把这两?口拿到厨房里请林大厨开开锅。” 交代完之后,才笑着?跟付庭云招呼。 “怎么这么晚才来吃午饭?” “和徐叔叔谈点事。”付庭云指向中年?男人:“我徐叔可是江省人,不知秦老板会不会江省菜?” 江省菜?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江省的砂锅菜闻名全国?,秦溪为此还专门跟江省厨师学习过。 回顾所学的同时,也正?好?试试那两?个干烧砂锅的品质。 “当然会,做包间还是院里。” 付庭云看向中年?男人,男人彬彬有礼地先跟秦溪招呼了?一声,而后才决定:“坐院里了?,边吃边吹吹风。” “徐叔叔说了?算。” 付庭云笑,长臂往前一伸,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溪跟着?转了?下头?。 顿时因面前的情?景哭笑不得起来。 付庭云的指尖刚好?停留在?了?吴娇娇胸前两?寸位置,正?常情?况下都会赶紧退后两?步避开。 可眼下的吴娇娇脸颊绯红,望着?付庭云竟然痴了?! 非常典型的花痴中…… 付庭云的这副皮囊,对所有初次见面的女性都有极强杀伤力。 秦溪走上去,轻轻碰了?下吴娇娇。 “我先带你们去坐下喝点茶。” 付庭云对各种目光早习以为常,笑着?冲吴娇娇点了?点头?,利落转身走远。 “你什么时候才肯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秦溪选了?个有树荫的亭子。 两?人刚坐下,付庭云就皱眉对秦溪抱怨。 左边付庭云,右边柳雪花和江柳燕。 三人争做高高兴兴的干爸干妈,嚷嚷了?好?几遍要办什么认亲礼,还指着?俩孩子以后给他们养老。 开始秦溪没?当真。 直到后来江柳燕和柳雪花明确表示要独身一辈子。 付庭云也说没?遇到一见倾心的姑娘就要当个光棍。 张秀芬曾说,秦溪身边应该集齐了?寿北市所有大胆宣告不结婚的“先进人士” 在?长辈们眼中,他们这种行为实属叛逆。 不过秦海还说了?,几人有那个资本?决定要不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 不结婚不代表他们不喜欢孩子。 特?别?是高高兴兴出生,柳雪花往拥军巷跑了?不下十趟,对孩子们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付庭云不方便去赵家,只满月时匆匆见过一面。 之后隔三差五地就让秦溪把孩子抱出来。 “我一个人照看不了?两?个娃娃,等百天再?说。”秦溪无奈道。 她现?在?是一拖四,出门要带大大小小四个娃娃。 没?三头?六臂恐怕没?法照看全。 付庭云很失望,没?有孩子看,他就跟秦溪不想再?多说一句。 “走吧走吧!看着?碍眼。” 往椅子背上这么一靠,还故意做出捏眉心的烦躁样子。 秦溪麻溜走人。 经过后厨门前,特?意放缓了?脚步,等一直远远观望的人走进来。 吴娇娇果然追了?上来。 “那个人是谁?” 秦溪步子放缓,但没?停下来。 “付庭云太精,不适合你。” 没?想到秀秀气气的吴娇娇在?感情?上却?很主动,听秦溪这么说,没?有半点退缩,倒是更有兴趣了?。 “有多精?” 秦溪摇头?。 “这么说吧……他要找得是旗鼓相当,而不是温香软玉。” 正?因为经历过父母的失败爱情?,付庭云对感情?的看法和常人非常不一样。 他要陪伴,是双方旗鼓相当的共同进步。 曾经他说过什么希望回家有人等之类的话,其实熟悉了?之后秦溪觉着?是没?搞清楚自己内心。 秦溪看得透,江柳燕和柳雪花也都看明白了?。 可惜,被脸皮迷住的吴娇娇没?法短时间内看明白,不管秦溪说什么,看她表情?是铁了?心要去试试。 港市的姑娘比内陆姑娘大胆,既然喜欢了?就会去尝试。 至于之后会怎样,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那你就试试吧,看能不能成为特?殊的那个。”秦溪只能如此说。 结束和吴娇娇的聊天,秦溪快步进入大厨房。 林大厨正?盯着?锅里沸腾的水看得仔细。 秦溪一走近,就立刻指着?砂锅声音激动:“你哪买的砂锅,是老手艺了?。” 锅子少说,沸而不扑,锅里的气泡绵密。 用上几次之后林大厨相信,这口锅肯定会变得油亮油亮。 秦溪凑上去一看,也满意点头?。 不过这种透气性太好?的砂锅也有个缺点。 那就是第一次炖煮的食物就决定了?之后这个锅子要用来做什么菜。 味道一旦沁入内壁,会影响到其他食物的味道。 不过……抛开小小缺点不提。 秦溪相当满意! 第108章 厨房里香味四溢。 砂锅菜和砂锅炖汤不一样, 大火猛炖,锅边呛入火气之后能给菜肴增色不少。 原本已经炖得能入口的耙牛肉,再经?过锅气这么一激, 香味瞬间又上了个层次。 两口锅, 一道红烧耙牛肉, 一道鱼头豆腐。 冒着热气的两道菜端上餐桌,还?没吃,就已经先觉得后背热出了层汗来。 炎炎夏日, 本应该吃些凉爽降暑的才?对,秦溪偏偏端了两道砂锅菜出来。 付庭云忍不住怀疑秦溪就是故意的。 “你……” 质疑的话刚说出口,身边徐叔叔抢先一步“呀”了声,凑近耙牛肉边闻边说:“自从离开江省,有十几年?都没吃过砂锅菜。” 各种食物皆可砂锅,正是江省的一大特色。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不过也从侧面反应出来江省人对砂锅菜的热爱。 冬天冷吃点热乎的砂锅菜去寒气, 夏天以热制热去暑气。 徐叔叔用手扇着香气, 眉开眼?笑地看向付庭云:“那?叔叔就不客气,今天要敞开了肚子大吃一顿。”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叔叔想吃什么夹什么, 不够再点。”付庭云立刻变脸, 热情十足地邀请道。 秦溪无奈摇头, 瞥见付庭云藏在胸前?的手小幅度摆动, 就知道这是利用完就赶人了。 她立刻识相地转身离开。 远远还?能听见付庭云趁机提出要进购一批二?手纺织机的话。 这就是真正的商人……非常懂得利用各种形势为自己寻求利益。 *** 寿北市红联村。 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偶尔有几缕浮云掠过,今年?寿北是秦溪穿过来之后唯一一次没有下雪的冬天。 年?节翻过, 天眼?看着就热了起来。 好?不容易遇到的一个暖冬,黎书青却没有机会看见。 不过家里并?没有因为缺少男主人变得冷清, 相反,多了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没有哪天家里是清净的。 三个老人,四个孩子。 放在平时,要是出趟门,那?秦溪无疑是最累的。 可今天是认回亲生父母之后,爷爷王达源过得第一个生日,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收到了邀请。 “妈,大姐又偷吃果?冻了。” 撕拉一声,秦溪透过后视镜就瞧见大闺女美滋滋地撕开了个果?冻盖。 如果?没记错,这已经?是第四个果?冻。 安安一看到就立刻跟秦溪告状,并?且直接从左边伸出手来迅速抢走了果?冻。 只要再慢两秒,要是让高高兴兴馋娃娃看到平平吃的话,肯定又要吵闹。 平平撇嘴要哭。 “我今晚就跟你爸爸打电话,就说平平一个人就把他送回来的果?冻吃完了。” 搬出黎书青的效果?非常显著,平平嘴角都还?没彻底压下,就赶忙嘿嘿笑了两声。 黎书青宠几个孩子,但绝不是无原则的溺爱。 他们家也是传统的严父慈母组合。 “爸说大姐一天只能吃两个果?冻,你今天吃了四个了。”安安心里记得清楚呢,胖乎乎的小手竖起四根手指,接着又掰下两根:“明天大姐就不能吃了。” 秦溪点头。 怀里的兴兴立刻就跟着鹦鹉学舌。 “果?果?,吃两个,吃两个。” “你和你大姐一样是个小馋猫。”秦溪笑眯眯地刮了下小女儿粉粉嫩嫩的鼻头,宠溺笑道:“等长大了就是大馋猫。” 婴儿时期的孩子,几乎一天一摸样。 生下来时皱皱巴巴皮肤还?有些紫,加上双胞胎体型本就比单胎小,秦溪开始喂奶时老觉得抱着两个小老头。 之后青色退去后,脸颊逐渐变得肉嘟嘟起来。 两个孩子虽然是双胞胎,但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出谁是谁来。 高高作为哥哥,体型一直长得比妹妹快,能吃能睡,力气还?遗传了秦溪的怪力。 小胖手直接撤坏了好?几个奶嘴,家里长辈们的头发每个都遭过毒手。 外婆说兴兴眉眼?就和小时候的黎书青一模一样,唇红齿白就跟年?画娃娃似的。 就是性?子都和他们爸爸不同,两个孩子都是话痨。 “大姐,吃,吃。”兴兴挥舞着手臂,做出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 再过几天才?满十个月的兴兴,有时候一口气能连说几个词语,且吐字发音很清晰。 高高要差妹妹一点,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但身体素质方面显然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四个孩子都很省心,晚上睡觉从来不用她操心。 “妈妈,到大外公家了。” 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平平立刻指着缓缓停下的车子叫道。 虽然她并?不知道停车的地方是哪。 自从认亲以来,秦溪都没有机会上王家来认门,今天算是第一次上门来拜访。 “下车吧。” 秦溪打开副驾驶的门刚走出来,后车人还?没出,就听到高高扯着嗓子找妈妈的声音。 “妈妈,妈妈。” 连续重复的童声,就像雨后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呱呱地叫个没完。 许婉华被?吵得恨不能立刻捂住耳朵:“一会儿就能见到你妈妈了。” 吵闹还?没完,小胖墩儿在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许婉华被?摇得都不敢轻易下车,生怕站不稳祖孙俩都摔倒。 “高高。”秦溪无奈出声。 兴兴赶忙学舌,奶声奶气地跟着叫:“高高。”连无奈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这孩子怎么那?么聪明。” 崔玉远远就听到外孙女学人讲话,高兴地加快步子来把人接了过去。 “外婆,大。” 兴兴对崔玉很熟悉,被?接过去后先响亮地吧唧了口,才?笑盈盈地开口叫人。 “外公的小机灵。”王贵德搓着手又把孩子接了过去,崔玉被?抢了外孙女,又赶忙去抱外孙子。 高高蹬腿不让抱,努力伸着手往秦溪而?来。 “妈,妈。” 小青蛙找妈妈,不到妈妈怀里逛上一圈不满意。 等秦溪抱过来,小脸立刻一变,又投奔向了崔玉的怀抱,变脸比变天还?快。 “进去吧!你爸妈他们都到了。”王达源说。 六十九岁生日,不是民间特意要过的大寿,所以王家也没特意邀请外人。 今个儿就在家里摆上几桌,亲朋好?友吃一顿。 两栋房子中间的地坝上已经?摆好?了四张桌子,靠墙那?边两口大锅冒出袅袅热气。 “虽然说就咱家亲戚,随便算算也要坐七八桌。”崔玉悄悄告诉秦溪。 而?厨子自然由报刊亭餐厅,林大厨亲自教?导出来的林大栓掌勺。 “老板。” 锅碗瓢盆,桌子板凳,从人到用具都是从餐厅打包拉来。 秦溪刚走上地坝,端着凉菜上桌的餐厅服务员就认出了她。 大家七嘴八舌地打招呼,秦溪则是微笑着点头回应。 门外的一举一动尽数都落到了两栋楼中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人眼?中,十几双眼?睛刷地射向门外。 “娟子,那?个女的就是你二?叔姑娘?” 两栋楼都大门敞开,王贵德这边坐着的是王达源和一些老朋友们,其中就有李院长一家。 而?相对的另一栋房子一楼里,黑瘦中年?妇女拍了把胸口上的瓜子壳,不高兴地问道。 堂屋已经?被?收拾出来摆了两张桌子,刘晓娟和老娘吴桂花就坐在靠近门口那?张。 桌子下已经?堆满了瓜子壳,吴桂花问完就立刻抓了一把起来。 要是秦溪这会儿在场,估摸着还?想不起中年?女人在病房里挨了巴掌后闷头不敢吭声的摸样。 现?在刘老头没在,女人就像是变了个人。 刘晓娟有些嫌弃地瞥了眼?吴桂花,没回答问题,倒是埋怨道:“妈,今天我爷爷过生日,你就空着手来?” 吴桂花今天代表刘家来,两手空空连个水果?都没买。 刚才?随意问了句要送多少礼金,没想到好?半天竟然都没听到回应,她立刻就知道老娘这是打算厚脸来吃席了。 刘晓娟心里又恨又无奈。 默默瞪了两眼?吴桂花的后脑勺后从裤兜里拿出五十块钱来递过去:“一会儿你给我婆婆。” 吴桂花眼?睛大亮,接过来想都没想就塞进了上衣兜里。 “送五十块太多,十块钱就够了。” 刘晓娟:“……” 吴桂花不是没准备,从裤兜里拽出皱巴巴的红包,相当得意地说道。 “送五十。”刘晓娟去抢,吴桂花不肯。 母女俩坐在板凳上撕扯起来,撞得桌上的瓜子哗啦掉落一地,还?有好?些花生和糖从吴桂花外衣包里抖落出来。 哗啦啦的动静立刻吸引了门外众人视线。 “真是丢死人。” 张大姐夺门而?出,风风火火从秦溪身后跑过,都没顾得上打一声招呼。 随着大门被?用力关上,秦溪收回了眼?神。 李副院长,现?在应该要称呼为李院长的李茂元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 “秦老板。” 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称呼逐渐也跟着改变。 从某某同志逐渐转变成了名?字和各种老板,秦溪是生意人,自然成了秦老板。 “李院长。”秦溪笑着走进客厅里。 “赵首长,许老师快请坐。”李院长主动走上来搀扶赵国庆,目光在黎老爷子身上一扫而?过:“没猜错的话,这位是黎老爷子?” “李院长认识我亲家?”赵国庆好?奇。 “猜测而?已。”李院长笑,顺势也邀请黎老爷子坐下:“您老坐这吧。” 猜当然是猜的,不过不是盲目乱猜。 黎老爷子不出名?,可黎冬在寿北那?可是相当出名?。 从去年?开始,黎冬携冬青集团进军国内,集团旗下的高兴地产一年?之间就成功竞标下了国内最大的几个民生工程项目。 先用民生项目打开知名?度。 随后,高兴地产在寿北成功拍下一块市中心地皮,用以建设公司大楼。 其中还?有不少跟政府合作的项目也将?陆续公示出来。 李茂元曾经?作为陪席参加过市长对冬青集团代表的招待宴。 来人是冬青集团分公司的总经?理,话里话外无不是在传达董事长黎冬的指令。 黎冬的大名?……谁还?能不知晓。 “爷爷生日快乐,寿比南山。”秦溪拿出早准备好?的寿礼亲自送到王达源手上。 “安安祝外祖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 秦溪话音刚落,平平和安安就连忙朝王达源作揖,并?且把秦溪在家里教?的吉祥话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福,山。”高高仍旧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不过他小脑袋里牢牢记下了秦溪教?姐姐哥哥时的动作,两只小胖手抱在一起,像模像样地摇晃。 就像只招财猫,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小手。 可爱摸样逗得王贵德笑地合不拢嘴,不等高高说完就用下巴胡茬去摩挲外孙子小脸。 兴兴很害羞地说了句:“生日,快乐。”就埋到了崔玉脖颈上不肯再说。 “好?好?好?,外祖还?给我的小孙孙们都准备了红包。” 只要有孩子们在,王达源总会随身装着些小玩意儿当做小惊喜,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准备的是红包。 王家长辈们对孩子的喜爱溢于言表。 李茂元的妻子轻轻拉了下丈夫衣角,示意他看站在一侧静静看着的秦溪。 几年?前?,第一次见。 那?个小姑娘给他们留下了淳朴和手艺好?的印象。 那?时候心里还?怜惜小姑娘辛苦,大年?三十都要出门挣钱,还?要冒着大雪回家去。 短短几年?,两边位置已经?掉了个个。 来为王达源庆生,一是过世母亲有交代不能断了两家走动的原因。 但李茂元携家带口地都来,那?就不简简单单是为了母亲的交代,其实就是为了来和秦溪拉关系。 李茂元还?犹记得当年?感慨日后说不定要请秦溪帮忙。 这不……今天要应验了。 孩子们被?长辈们稀罕个没完,反倒是没了秦溪什么事。 “李院长从新区到红联村来还?挺远的吧?” 秦溪坐下,虽然没往旁边看,却好?像知道黎老爷子口渴了一般,适时倒了杯水递过去。 黎老爷子放下拐杖,一口气就把茶水喝了个干净。 李茂元看到眼?里,惊在心里。 “如今方便得多了,门口就有公共汽车站。”李茂元妻子笑着代替回答:“进城还?算方便,就是没法经?常吃到你饭馆里的饭菜,家里几个孩子都想得紧。” 秦溪笑。 “那?还?真巧,新区那?边的分店正在筹划中,要不了两年?应该就能开业。” 这些年?秦溪一步步地参与了不少买卖,其中大部分都是与人合作。 其中唯独饭馆这块她坚持一个人经?营。 二?分厂街的分店步入正轨之后,秦溪就计划着要开三分店的打算,要不是因怀孕生娃耽搁,说不定早已开业。 “秦老板又打算开分店了?”李茂元问。 “正在挑选餐厅位置。”秦溪如实说道。 李茂元想了想,又说:“那?怎么不选在老电影院那?块?” 新区里那?个新字就是个名?头而?已,实则偏僻不已,法院后门出去就能眺望到山坳,山里还?有村落呢。 如今新区里大多是各个行政单位,餐厅开在那?生意明显会受到影响。 “老电影院的名?额我另有用处,新区那?边可能一两年?发展不起来,但我看好?那?片区域的未来。” “未来?” “没错。选择在新区开餐厅,头三年?我都没想过要盈利。” “抢占先机,积累口碑?”王贵德一语就道破秦溪的目的。 秦溪点头。 当着外人,能说得也就这么多,秦溪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之后话锋一转,问李茂元:“老电影院新商场修建完成了?” “年?前?就封顶了。”李茂元也不关心做生意的心得,秦溪提到的老电影才?是他所关心的。 老电影里的认购名?额中,他们李家手里也有五个。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秦溪,要不是跟着买,哪能现?在放出风声就立刻能大赚一笔。 “出什么事了?”秦溪好?奇。 建好?一直密不宣发,不是质量有问题没经?过验收就是其中有更高级别?的人插手了。 “主要设计上出了点问题。” 设计师是按照港市大商场的风格进行分割铺面,这也导致了三层以上的铺面每一间都有上千平大。 如此大面积,之后认购需要多少名?额是个问题。 而?且如此大的面积,购买价格和后续所需装修所花费的钱肯定是笔巨款。 政府中不少人担心认购一开放,这几间最大的商铺没人买得起。 预料后期有麻烦,还?不如趁工程队没离开前?先把铺子分割开来。 有人提议分割,当然就有人反对。 开了几次会,都没能争执出个结果?来,最后领导班子决定先开放大面积商铺的认购。 有人买就省得分割,没人问那?再想办法也不迟。 “认购会什么时候开始?”秦溪焦急追问。 她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今天要不是碰到李茂元,说不定认购完了都不晓得 “三天前?就开始了。”李茂元说,随即反应过来:“你要买大铺面?” “想去看看。” “那?可是上千平,得上百万,那?可是上百万!”李茂元惊叫。 在他看来完全是天文数字的钱,秦溪听完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只是浅笑,李茂元夫妻就知道。 人家手里绝对有足够的资金买下那?几间大商铺,并?且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是黎冬出钱?赵国庆夫妻给的? 李茂元觉得其中可能有一部分,但最大的可能是秦溪手头上那?些生意。 光是报刊亭那?两间餐厅,单位会计根据菜价就算出,秦溪一年?能赚至少五六十万。 这还?没包括她那?个海鲜市场的分红。 当年?副市长参加海鲜市场剪彩时上了报纸,秦溪作为股东之一当然也出现?在了报道之中。 四海海鲜市场如今已经?是寿北市的一张名?片。 李茂元相信,经?营如此红火之下,每年?到手的分红肯定也是个天文数字。 那?还?有秦溪私底下一些投资外人还?不知道呢。 不细想不知道,秦溪还?真不是一般人。 第109章 三天前就开始认购, 秦溪有些担心自己慢人一步,接下来就赶忙又问起该去哪找人咨询。 “要是你想认购大面积商铺,我一会儿回去就给招商部门经理打电话。” “想。”秦溪没有第二个字。 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去选, 能不能选到好位置。 其实?此刻完全是秦溪想多了, 她?不知?道情况, 那些手?里有认购名额的私人老板同样不晓得?。 从她?手?里买走名额的王胜祥此刻还远在广市忙活批发市场扩建,对寿北的事更是早忘到了脑后。 由于通讯不发达,倒是无形中帮了秦溪一个大忙。 “你们私下再细说, 今天是亲家公生日,老谈工作怎么行。” 听似是不满,实?则赵国庆一直等到两人都说得?差不多了才出声?提醒。 等秦溪停下话头后,忽然抬起手?来朝门后阴影处招了招手?:“到祖祖这来。” 众人齐齐看过去。 这才发现门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小?男孩,无声?无息地躲在门后,只露出了个头来。 “阳华。” 王达源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那孩子是重?孙子王阳华。 小?男孩从门后走出来,怯生生地搓着衣角, 小?脸上还沾满了灰尘。 看到长辈们在, 第一反应不是跑上去撒娇求抱,反而是不安地偷偷打量大人眼?色。 秦溪看到王达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那孩子就吓得?一哆嗦。 不知?道地恐怕会以?为王家长辈经常虐待这孩子, 所以?才一惊一乍地不敢靠前。 “到祖奶奶这来。”陈香秀冲王阳华轻轻招手?, 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 在秦溪看来, 笑容有些刻意了。 下一瞬, 王阳华却好像松了口?气,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向了祖奶奶。 秦溪很是奇怪。 就听王达源忍不住长叹了口?气:“他妈生老二前带阳华在老刘家住了接近一年时间,瞧把这孩子养的。” 前年王达源和陈香秀相继生病住院。 家里就剩张大姐一个儿媳在家, 三人加起来都超过两百岁的老人,哪有多余精力?管孩子。 大家想着孩子跟着妈总好比在家没人管。 折腾了一年才好不容易闯过鬼门关, 回家一看不仅多了个孩子,原本好好的重?孙子还养成了畏首畏尾的样子。 经过王达源讲述,众人才明白过来。 王阳华只会通过笑还是皱眉发怒来判断法?大人们的心情如何。 不管什?么笑,只要是笑,那他就会认为能靠近。 要是瞪眼?皱眉骂人了,就最好躲起来,免得?被看到又?要挨骂或是挨打。 孩子被养成如此奇怪的认知?,全都是刘老头那一家子所赐。 高兴了就把王阳华叫过去摸摸头,哪天打牌输钱了谁又?惹他不高兴了,那就看到谁就打骂谁。 被打骂的人从妻子女儿一直延伸到外孙外孙女。 “吴桂花也不是啥好东西。”崔玉很少主动开口?议论别人,今天竟然开口?就是批评:“她?挨了打就把气撒阳华身。” 摇身一变,吴桂花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 施暴对象就是家里没有还手?之力?的孩子们。 王阳华性子内向,挨了打恐吓两下就不敢吭声?,自然而然成了吴桂花的出气筒。 之所以?让崔玉如此气愤,今早她?还看到吴桂花下意识抬手?就想扇这孩子。 在刘家如此,没想到胆子大到竟然把手?伸向了吴家。 吴桂花想打孩子的事王达源夫妻是第一次听说,本就不高兴的神色瞬间沉下变得?阴沉沉。 对面的大门还没有打开,不过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平平,你带阳华去后边看电视,我们大人说点事。” 余光中,秦溪瞟见王阳华瞬间害怕缩瑟的表情,拍拍交际小?能手?平平后背。 平平立刻跳起来,摇头晃脑地走到王阳华面前。 “弟弟,我们去看动画片,我妈妈还会拿果冻给我们吃。” 小?家伙,心思?全用到吃上了。 说完笑嘻嘻地牵起王阳华的手?,带着人一起来到秦溪面前。 “妈妈,我想给弟弟吃果冻。”生怕秦溪不同意,赶忙又?摇晃起王阳华的手?:“弟弟,你说是不是?” “果……果冻是什?么?”王阳华怯生生地问。 “在包里,姑姑让让安安弟弟拿给吃你。” 小?馋猫平平知?道用弟弟当挡箭牌,秦溪这里也有相应的对策。 安安是家里几个孩子的纪律委员,秦溪最得?力?的小?助手?出马,一个顶俩。 安安站起来,严肃地冲秦溪点了点头:“妈妈你放心,我会看着姐姐。” 说罢,主动去牵王阳华的另一只手?。 三个差不多高的孩子,跟串小?企鹅似的摇摇晃晃往后屋走。 王贵德觉着好笑,搂紧高高使?劲亲了口?,惹得?孩子伸出小?手?使?劲推他下巴:“不香,高高不香。” 要想纠正?王阳华的错误认知?不是一时半会。 首先?,得?先?解决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王达源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好几次想站起来不知?道顾虑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 赵国庆是个急脾气,见状忍不住开口?:“还顾忌什?么亲家面子,要是谁给伤我家孩子,老子打得?他满地找屎。” “话糙理不糙。”黎老爷子笑道。 隔辈亲,隔辈亲,那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平平安安虽然不是黎家血脉,但相处了这么久,要是谁敢打他们,黎老爷定要用拐棍敲断那人的腿。 不是亲生的尚且如此,如果高高兴兴挨打,那他一定会掀了那人家的屋顶。 王达源瞻前顾后,这不敢那不妥,只能忍下这股子窝囊气。 性格使?然,王达源当了一辈子办公室记录员,忍耐早成刻在骨子里的反应。 他习惯忍耐,但并不代表火爆脾气张大姐能忍。 只听对面屋里突然想起嘭的一声?,大门被踢开了。 张大姐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拽着吴桂花,一手?拿着扫把,边走边骂:“敢在我张二嘴的家里撒泼,我看你是活腻了。” 张大姐威武! 秦溪心里给大伯娘狠狠点赞,嗖地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到门口?。 看热闹的人不仅有他,陆陆续续赶来参加寿宴的王家亲戚不少都在往那边看。 张大姐绝不是受了委屈忍着的性格,见不少亲戚都在,立刻高声?地把吴桂花做得?那些丑事数落了一遍。 “今天爸过生日我本来不想撕破脸……” “我看她?被刘老头打可怜,私底下让刘晓娟拿了不少钱回娘家贴补。” “结果呢……结果这婆娘拿了钱反过来打我家阳华,娃子腿上全是指甲印,不晓得?她?……” 跟在她?后面的“怎么下得?去手?”伴随着狠狠一推。 吴桂花趔趄着后退了两步,跌坐到凳子上,顺势就趴到桌上埋头呜呜哭泣起来。 不知?情的还以?为被张大姐欺负了呢。 “你们别听她?装,心里歹毒着呢。” 张大姐甩掉扫帚,两步走到吴桂花身边,伸手?就从她?兜里往后掏东西。 吴桂花一下子着急起来。 刘晓娟躲在自家房门后偷偷看着,动作神情就和王阳华刚才的样子如出一辙。 瓜子花生洋洋洒洒一地,但这些零嘴并不是张大姐的目标。 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外掏,不敢吴桂花怎么阻止扭动都无济于事。 部队出身,力?气哪是一般女人能比,两招就钳制得?吴桂花只剩张嘴在那鬼哭狼嚎。 秦溪看得?暗爽。 趁长辈们都走到门外之时,转身去了趟后屋,看到几个孩子被动画片迷住,这才放心又?折回来。 短短几分钟,地坝上已?经成了碾压式的一边倒。 张大姐怔了一下,手?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愤怒中又?添上了抹恍然大悟。 一只反着金光的物体被拿出,好像是个戒指还是金耳环。 “刘晓娟。”张大姐推开吴桂花,将金色物体放到手?心,气冲冲地疾步大门前:“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看到这,震怒的王家人不止张大姐一人。 王达源双唇紧抿,“腾”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陈香秀落后一步,崔玉回头看了眼?秦溪,把兴兴塞给秦溪,双眼?中笑意也褪得?一干二净。 “贵德,你把高高给亲家叔叔抱,我们也过去。” “给我吧。”秦溪另一只手?接过高高。 刚一入手?,兄妹俩明显的体重?差就明显了起来,左手?上的高高沉得?压手?。 “妈妈。” 小?胖墩利索搂住秦溪脖颈,大大亲了口?,自己被响亮的亲吻声?逗乐,咯咯地笑个没完。 兴兴见状,不甘示弱地也吧唧了两口?。 “你想去看热闹就去吧,孩子给我们。”许婉华笑,示意赵国庆去接高高:“那些不好听的话孩子们就别去听了。” 正?是牙牙学语的阶段,别让孩子们学些难听的话去。 “那我去听听,嘿嘿。” 秦溪麻利地孩子交给外公外婆,跟在其他热闹的人后,往对面大门跑去。 住在村里,其实?和住大杂院差不多。 一家吵架,看热闹的远比来全家得?多。 秦溪还没走近,就见人堆中张大姐又?挤了出来,冲向……人已?经走到院坝外的吴桂花。 一个不留神,秦溪都没发现吴桂花已?经开溜。 作贼心虚? 事实?证明还真是,张大姐拽住吴桂花的后衣领,冲着路边来往的人就开吼。 “大家快来评评理,你们说有这种上女儿婆家来偷东西的人吗……” 张大姐丢东西不是一回两回。 最开始家里的零嘴吃食老莫名其妙少了部分,她?只当小?孩子偷吃。 再之后是家里的钱票放在抽屉里用得?太快,张大姐全当自己忘性大,用到哪去都不记得?。 一直到丢失的从小?东小?西到首饰和百元钞票,她?终于开始留意起家里东西。 “先?我还怀疑孩子偷钱,后头又?想着是不是二儿子家的孙子,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你们母女。” 今天要不是人赃并获,张大姐说什?么都不会猜到亲家头上去。 “刘晓娟,你过来再把刚才的话跟你老娘重?复一遍!” 陈香秀扯着像是一滩烂泥的刘晓娟走出来,每步都要崔玉在身后推一把才肯往前挪动。 饶是再远,也终归有走到的一刻。 秦溪先?几步走了过去,与张大姐对望了眼?,笑着侧身挡住了唯一能跑掉的路口?。 张大姐松手?,转成去拉住了刘晓娟:“你把刚才说的话说给你妈听,省得?说我冤枉了她?。” 秦溪顺势抓住还想跑的吴桂花。 “我不知?道我妈偷家里的东西,要是知?道我肯定阻止她?了。” 刘晓娟恨不能指天立誓,激动之下声?调奇高,口?水横飞。 找亲妈偷婆家东西,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估计都干不出这事来,何况她?根本看不上那三瓜两枣。 “既然你说不知?道,那事情要怎么处理,你说!”张大姐又?问。 只要火烧不到身上,刘晓娟才不管婆家怎么处理吴桂花,斜眼?白了亲妈一眼?后冷冷突出三个字:“找我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吴桂花一听到刘老头这几个字,两腿当即一软,要不是秦溪拉着,肯定早跪了下去。 “亲家我知?错了,我晓得?自己错了,求你不要告诉老刘,我保证以?后不拿你东西,我保证……” 在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求饶中,张大姐面上表情逐渐松动下来。 要不是王达源这时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下一秒说不定还真会心软放人离开 。 王达源则不然,性格历来软和,可一旦心里有了决断,心比任何人都硬。 眼?看张大姐这边不起作用,吴桂花又?抓着刘晓娟的手?求饶起来。 刘晓娟不耐烦挣脱开来。 忽然,有片黄色一闪而过,好像是刘晓娟戴在手?腕上的什?么东西漏了个角落出来。 除了秦溪,应该没人注意到。 “去给刘老头打电话,让他来把人领走。”王达源冷声?道。 “……” 公公出声?,张大姐便不再做主,甩开吴桂花的手?,走到公婆身后站定。 王达源又?说:“既然话说到这儿,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 家丑不可外扬,那是还顾忌自家颜面,一旦不在乎这些之后很多话说起来就顺嘴了许多。 王达源此时的状态就是如此。 “转业通知?已?经下发到连队,刚子要不了多久就回家了……” 这段话是看着刘晓娟所说,不用明说,王家人都知?道王云刚是因为什?么转业。 “刚子回来会不会和你离婚那是你们两口?子的事,在我这!”王达源拍拍胸口?,神色彻底冷厉下去:“我不认你这个孙媳妇。” 几十年的亲生母女,王达源不相信刘晓娟没发现老娘偷婆家的东西。 说到底,其实?就是自私,只要偷的不是自己东西都不关她?事。 而且更让王达源心寒的是,身为人母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满脑子装得?都是别人家的那点东西。 没有利益时看着就一个斯斯文文的姑娘,老二夫妻刚认回亲生姑娘,刘晓娟转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有时候王达源都想不通,这个孙媳妇到底哪来的底气才能理直气壮地肖想人家财产。 很久才算明白过来,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观念问题。 “阳华和阳明以?后由我们老两口?看着,在刚子回家前,你都回娘家去待着。” “一会儿刘老头来,让他把你们母女一起带走。”陈香秀跟着说道。 “爷爷奶奶,东西又?不是我偷的,你们凭什?么赶我走。”刘晓娟不服地吼道:“又?不是我喊她?偷的。” 这会儿,连妈都用她?代替,刘晓娟此刻对吴桂花的嫌弃可见一斑。 “难道真要我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你才死心。” 冷不丁的,崔玉冷冷插话。 直到这时,刘晓娟的脸色才彻底变了,嘴唇蠕动了几下,一个反驳的字都没能说出来。 秦溪挑眉。 看来刘晓娟肯定做了什?么坏事让崔玉知?晓,所以?心虚得?一句话不敢多说。 崔玉这句话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闹剧都在片刻之后收声?。 刘晓娟狠狠扯着吴桂花胳膊转身就走,离开方向正?是出村的路。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又?不能为了满足好奇心去问王家人。 大家站在院坝上打了几句哈哈就各自找借口?退走。 几分钟之后,院坝上就剩王家人和几个亲戚,以?及刚拖家带口?到家的王老二一家五口?。 “不知?道阳明醒了没有?” 小?孙子王阳明在二楼睡觉,楼下吵闹这么半天,不知?道吓到孩子了没有。 张大姐边往家走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身后跟着满头雾水的王老二一家子。 秦溪知?道,张大姐是羞于面对家里其他人。 当年是她?一力?促成两人的婚事,为此没少在王达源夫妻面前说刘家好话。 谁料到结婚之后竟然成了王家最大的麻烦,每年不闹出点事情来这年都翻不过去。 王达源叹气,由着张大姐急匆匆走远,摆手?招呼剩下的人回堂屋去坐。 对专门请来的宾客,他一一致歉,等把人安顿招呼完,才拉着王贵德到一边问起刚才崔玉那句话的意思?。 堂屋外,秦溪刚接过高高,也在问崔玉。 崔玉说:“刘晓娟进过我和你爸的卧室,肯定在找什?么。” “没丢东西?”秦溪按住高高揪头发的小?手?,奇怪:“难道她?不是想找值钱的东西。” 崔玉摇摇头。 “重?要的东西我们都检查过一遍,没丢什?么。” 秦溪轻轻拍着胖娃娃的屁股,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刘晓娟手?腕上的东西。 那黄色,仔细回想得?话应该是符纸类的东西。 秦溪眸光一沉,沉声?道:“没有丢东西,会不会多了什?么东西?” “多东西,你是说刘晓娟没拿反而还送东西给我们?” “我也不确定,说不定……” 秦溪话才说半截,右侧突然传出来道浑厚的声?音,带着听不出意味来的笑意。 黎老爷子似笑非笑地轻咳两声?。 “老头子我好像知?道秦溪说得?是什?么意思?。” 秦溪点头。 特殊年代之中,封建迷信也在批斗行列之中,且罪行还算很严重?的那种。 现如今官方虽然没再明令禁止,秦溪提起来仍旧有些讳莫如深。 黎老爷子亦是如此。 祖孙俩默契地摇了摇头,秦溪叹:“我倒是希望我多想了。” 在崔玉疑惑的眼?神中,黎老爷子忽然爆出了件在场估计没人知?道的往事:“我祖上出过道士,我年轻时也跟随祖父在街上给人摆摊算过命。” “……” 崔玉还是没明白过来。 王贵德倒是知?道些,可就是明白意思?才觉得?吃惊:“你是说信奉……迷信?” “我只是这么猜,真假不敢肯定。”秦溪如实?说。 黎老爷子说:“你们的旧历生日给我吧,我算算,要是没什?么坏心思?不是更好。” 两人不疑有他,连忙报上生辰八字。 之后王贵德带着大家去他们夫妻的卧室,秦溪抱着高高就在最后。 小?胖墩吃饱喝足,这会儿困得?不停打哈欠。 秦溪把娃娃打横抱着,一只手?轻轻拍着后背哄睡。 有节奏地轻拍是孩子们睡觉的信号,只要拍上几下,高高就已?经睡着,小?手?紧抓着秦溪胸口?衣服。 风水算命这块秦溪是半点没涉猎过,也听不懂黎老爷子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 她?只是站在门口?,看他在屋里左右前后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十几秒后,停在房间的梳妆台前。 “找找这里。” 王贵德把孩子抱给崔玉,按照黎老爷子指得?方向到处翻找。 梳妆台的所有抽屉,抽屉下,柜子下,能摸得?都摸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任何奇怪的东西。 “搬开桌子看看。” 梳妆柜是纯木头打造,看着不大,重?量却不是王贵德一个人能抬得?动。 “妈,你抱安安。” 门口?站着的人全是老弱妇孺,其中估摸着就她?力?气最大。 “把柜子放倒,看看桌角。” 秦溪走上去,一手?扶住镜子,一手?提起抽屉往后已?推去。 “……” 随着柜子倒下,两张正?方形的黄色符纸出现在一左一右。 秦溪伸手?去拿。 “……” 纹丝不动,符纸用胶水牢牢粘在木板上,而且随着秦溪跪下用力?的时候,猛然又?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抽屉台板下竟然有个小?凹槽,里面好像镶嵌了个东西。 东西太小?,秦溪看不清是什?么。 她?在小?洞里扣了半天,终于抠下个拇指大小?的草人。 “爷爷,这是什?么?”秦溪把草人递给黎老爷子。 草人实?在太小?,黎老爷子眼?神不好,凑近看了半天,最后无奈摇了摇头:“这可不是风水,是正?儿八经的迷信,恐怕得?问刘晓娟本人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见众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又?笑着宽慰了大家的心。 “肯定没什?么作用。” 要是真有作用,王贵德夫妻哪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 迷信就是迷信,信不得?! 第110章 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接受科学教育长大的一辈人。 虽然有些膈应, 在黎老爷子安慰下?,倒真没几个人放在心上?,王贵德甚至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草人身上?的符纸。 崔玉担心屋里说不定还有脏东西没清理到, 于是?大家伙齐心合力又把屋里到处都翻了遍。 一直忙活几小时将屋里翻来往个底朝天, 确认没再?找到第?二样。 秦溪本来也想参与寻找, 最后被长?辈们联合赶回了房间。 大人们不相信,但两个婴儿最好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秦溪带着两娃下?楼睡午觉。 等林大栓那边来通知可以开席,楼上?的事也终于倒一段落。 几人商议下?, 决定封建迷信的事等寿宴之后再?告诉王达源夫妻和张大姐。 刘晓娟毕竟是?王家的孙媳妇,要怎么处理当然也得听他们的意见。 宴席一结束,王贵德就把找到的符纸和草人统统交给了张大姐。 “嫂子,你?看这事要怎么办?” 张大姐颤抖得几乎捏不住手里的符纸,心中的气愤发展到现在,只剩下?满腔心寒。 丈夫儿子都在部队,十几年?来这个家都是?由她?一人撑起?来。 张大姐早习惯处理各种事情时当机立断, 此时却头回产生了想要给丈夫打电话的冲动。 “过几天刚子回来, 你?问问他再?说吧。” 犹豫难受,都在王达源的决定下?变得暂缓下?来。 毕竟是?一家人,还关乎到两个孩子, 他们做选择之前还是?得问问王云刚的意思。 而且刘晓娟放符纸和草人究竟想起?到什么作用?未知, 还得找到人亲口问清楚。 秦溪带家人离开王家时, 他们还没商量出要现在就给王云刚打电话还是?等人回来再?说。 *** 第?二天一大早, 行政单位的上?班时间九点刚过几分钟。 赵家客厅的座机电话突兀响起?。 李茂元的办事效率惊人,才过去一晚,他已经联系上?了专门负责招商的部门。 来电的人正是?寿北市上?庭片区招商部的总经理。 秦溪跟他商议好今天早上?选购商铺的具体时间后, 把孩子交给长?辈们之后匆匆出门。 “……” 就上?楼穿件外衣的时间,后座上?已经多了个捧着本书的安安。 “妈妈去工作, 你?在家跟祖祖他们一起?玩。”秦溪好声好气地哄道。 这小子性格执拗,只能跟他讲道理不能糊弄,否则一定会刨根问底到自己觉得满意。 “妈妈去工作,安安跟着妈妈去工作。” 小孩儿理直气壮,不等秦溪再?多说,很是?熟练地自己系上?安全带,而后看向秦溪。 无?辜懵懂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不带我去今天就别想去了。 秦溪无?奈地笑了笑,回头看向门口。 好在平平没有跟出来,否则今天一时半会还出不了门。 砰—— 关上?车门,只得由得身后多了条小尾巴。 寿北市,上?庭街。 老电影院片区的建设在轰轰隆隆几年?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栋建筑交付。 才走?到以前法院门前那条十字路口时,车子就再?无?法往前开。 路是?有,可被一排排木质花盆拦住了去路。 花盆下?,还停了好几辆写着XX工程部的车子,其中还夹杂着两辆外地牌照的小轿车。 看来还有其他人收到了消息。 秦溪抱安安下?车,在还没完全修建好的路面上?到处扫视,终于在右侧百米开外看到了售楼部的字样。 “妈妈。”安安突然搂紧秦溪脖颈,奶声奶气地道:“这里的房子不好。” “哪里不好?” 秦溪抱着孩子往售楼部去,其实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孩子的视角和大人不同,也许只是?路上?铺设的地砖花纹不好看,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好。 “灰大,吹得安安脸疼。”安安埋到秦溪肩膀上?,瓮声瓮气地又喊了遍:“脸好疼。” 秦溪停下?步子。 此刻他们站的应该是?上?庭街入口处 十字路口右边是?以前的老电影院,左上?方?是?中亭街,右下?方?是?条在建的四车道。 寿北市每到换季的时候风都很大,特别是?冬春交际之时,寒风能刮得人生疼。 现在虽说已是?春末,没想到十字路口上?的风还是?能吹得人头发乱舞。 秦溪一手捂住安安后脑勺,回到车上?拿了块薄毯子出来。 这片地区的商铺虽说地理位置不错,但冬冷夏热,更加不适合用?做餐厅。 “我们安安真聪明。”秦溪吧唧了口安安的脑袋顶。 小男孩儿从三岁起?就觉着被亲脸蛋不是?小男子汉,大人们只能改为亲脑袋顶。 就这安安还害羞得捂住了脑袋,不准秦溪再?亲。 “秦老板。” 售楼部前,站着个身穿灰色衬衣搭配……牛皮凉鞋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穿着又新?又旧,随着他迎上?来时逐渐加快的步子,秦溪晃眼就看见了凉鞋里磨得几乎透明的袜子。 “……” 就在秦溪这么想的下?一刻,袜子……破了。 两根脚趾顷刻间钻了出来,突然的动静难免也引得男人注意到。 “孩子给买的凉鞋,穿一天就磨坏了袜子。” 男人丝毫没有觉得难堪,甚至在秦溪母子看过去时还故意动了动脚趾笑道。 由此也间接说明了男人为什么瞧着又新?又旧的。 新?得时孩子们买,旧得是?他舍不得扔,胡乱穿到一起?之后就有了这种效果。 秦溪笑笑,伸出手:“你?好,胡经理。” 男人一开口说话秦溪就听出来了,正是?早上?给她?打电话的招商部经理胡缅。 对于突如其来的尴尬,两人都是?一笑置之。 握手之后,胡缅把秦溪请进了售楼部大厅稍作,而他则是?去了后面处理袜子的事。 再?次出来,凉鞋里已经没了袜子的影子。 “我带秦老板去看看商铺。” 上?庭街是?市政府近几年?来投入最大的一片区域,为得是?打造出寿北市的定标建筑。 整体规划参考了港市与海市。 总面积超过十万平方?的区域里有商场和两条步行街,以及一个商品批发市场。 将所有商业活动聚集到一个片区的理念在华国现有城市规划中都属于比较超前的理念。 胡缅介绍起?规划来相当自信。 “我相信,要不了十年?,寿北人提起?逛街买东西一会想到上?庭街,当然……商业项目里肯定不能缺少吃喝玩乐。” 李茂元在联系胡缅时应该已经提过她?经营的是?餐饮业。 所以他领着秦溪去的最受认购人青睐的街头。 两人刚走?到人行道上?,一个不知从哪吹来的塑料袋啪一声拍上?了胡缅的脸。 风里夹杂着的风沙,秦溪要背过身去才敢开口。 “胡经理说这条街很受欢迎?” 胡缅淡定拿下?塑料袋,面不改色地继续介绍:“位置你?也看到了,肯定不用?我多说。” 秦溪却摇了摇头。 “我想往里走?走?。” “这里可是?当街店铺,我受李院长?之托专门给你?留得。” 这点秦溪相信。 绝佳的地理位置抢手是?必然,更何况街对面还是?电影院和大马路。 “餐厅开在这里太吵,我还是?想选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按照如今华国的发展趋势,对面电影院和大部分村子都将面临拆迁。 今天拆完这里明年?拆那里,能延绵二三十年?的拆旧建新?发展历程,十字路口这里的商铺那就是?灰尘挡板。 不管哪个方?向吹来的风,最后都是?十字路口上?的铺面挡下?来。 位置再?好,也禁不起?几十年?折腾。 胡缅觉着很可惜,不过性格使然,他觉着秦溪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于是?也没多问。 “那我带秦老板去看看另一个板块。” 秦溪不认识胡缅,对方?却了解她?不少事。 细说起?来……胡缅一家可是?报刊亭小吃店的忠实顾客。 从秦溪的小吃店还是?真正报刊亭起?,他妻子就经常买苏子饼回来当走?饭。 可以说,秦溪一步步的发展他都是?见证者。 规划中餐饮业被集中到了两个板块,另一个在街中后段,距离这里走?得都得十来分钟。 路上?,胡缅就提起?了再?也吃不到的苏子饼。 “我爱人做梦都梦到苏子饼和秦老板做的牛肉面。” 秦溪自从怀孕之后就几乎没怎么进厨房掌勺,时间一晃都快两年?了。 胡缅一提起?,秦溪也不由怀念起?在厨房里忙碌的日子。 “我太太生病前……哎哟哎哟,怎么说着说着话题跑了。” 秦溪感慨间,胡缅突然而来的半句话戛然而止,他快速抹了把脸,又继续说起?商铺的事。 生病两个字秦溪听得分明。 “大嫂生的什么病?” “……” “大夫说叫什么肺肿瘤,就是?肺上?长?了个瘤子。” 胡缅闹不清楚这个病具体是?什么,不过听医生说吃什么药都没用?,只能任由病情越来越严重?。 虽是?陌生人,秦溪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沉。 肺癌! 放在后世?都是?难以治疗的重?大疾病,更何况眼下?医疗行业才刚起?步的华国。 一旦患上?这种疾病…… “哎!”秦溪深深叹了口气,毯子下?也跟着响起?一声奶呼呼的叹气声。 “不过我爱人她?看得开,到现在瞧着根本不像个病人,胃口还挺好。” 妻子的状态于家人而言是?最大的安慰。 能吃能睡,每天还按时去单位上?班,要不是?医生说没药可医,任谁都看不出竟然是?个绝症病人。 “让嫂子来店里,要不我去家里也成。”秦溪笑:“我亲自给嫂子做牛肉面和苏子饼。” 胡缅眼前陡然一亮,激动地停下?步子。 “我们上?店里就成,我们去就行。” “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多准备些给嫂子带回家去吃。” 所有的事中,做饭对秦溪而言应该是?最简单的一样。 “谢谢妹子,我……我……我今晚回去就跟你?嫂子说。”胡缅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 有了秦溪好意在前,胡缅接下?来直接带着人去了他认为的最好一片区域。 而这片区域,秦溪果真很感兴趣。 110-120 第111章 L型的?步行街, 十字路口处于L顶端,而胡缅认为的位置在L型的?一横处。 转了个弯后,风势陡然减轻, 越往里走风越小, 直到秦溪能明显感觉到风从另一个方向吹来。 这股风很轻柔, 拂过脸颊之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草木香。 “那前面是玉兰园,园子中心有个人?工湖,等过两年玉兰树长大, 坐在店里都能远远看见大片玉兰花。” 这一排商铺是统一两层建筑,背后就是中庭百货大楼。 再往前走是个丁字路口,胡缅说的?玉兰园直走几十米就能看到。 秦溪回?头看了看这几间?商铺二?楼的?方向,窗边确实能一览无余玉兰园。 “铺子什么?都好?,就是面积太大。” 铺子优点多,但来看的?很多拨人?最后都无奈放弃,才让铺子一直留到了现在。 面积大也?就意味着贵, 动辄七位数的?天价就够吓人?。 更何况……这其中最大那间?还不止一字开头的?七位数。 “我想看看这间?。” 胡缅微愣, 不得不在心底感慨秦溪眼?光还真是毒辣。 她所指的?那间?户型最方正,不像旁边两间?有边角和圆弧形墙面,利用率不高。 不过, 恰巧那间?正是一报价就吓退所有认购者的?“铺王” 他?们私底下都戏称三十五号商铺是铺王, 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胡缅拿出钥匙, 打开商铺大门?。 两人?一边走进去他?一边介绍商铺的?具体数据。 “三十五号商铺, 单层面积为两千平,二?楼面积相同,顶楼面积赠送不可加盖……” 两扇和普通人?家差不多的?大门?进来, 内里除了一些承重梁,没有任何遮挡。 “上二?楼看看吧。” 声音不停传来回?响, 一眼?就能看完,没有必要四处走动细看。 怀里有两只小手拼命扒拉毯子,很费力才伸出个脑袋来,被热红的?小脸红扑扑的?。 “妈,我好?热。” 秦溪把毯子移开,换成单手抱着,毯子搭在手臂上。 “看这么?认真,看出什么?来了?”秦溪发现怀里小小的?人?儿脑袋转得频繁,看得非常认真,不由莞尔:“说给?妈妈听听。” “好?看。” 说完,安安一头扎进秦溪怀里,害羞不已。 二?楼同样没有任何分割,水泥墙面和地面,基本?的?水电管道铺设都裸露在墙外。 虽说装修费用肯定要高出一大截,能改动的?空间?相应也?很大。 “通往顶楼的?楼梯需要自己搭建,只要不加盖房子,做些简单搭建是允许的?……”胡缅继续说。 秦溪点头。 走到刚才街上抬头所看的?窗口往外看去。 几十米之?外,人?工湖波光粼粼,四周种满了玉兰树和一些景观树,仔细看树林中好?像还有些花花绿绿的?游乐设施。 “商铺外观有什么?具体要求吗?”秦溪问。 商铺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几十米长的?西墙上竟然只有四扇窗子,对采光有很大影响。 “只要不加盖,外墙颜色和内部?装修都没硬性要求。”胡缅立刻回?道。 “那多开几扇窗子也?可以?吧?” “再开十扇窗子都行。” 胡缅高兴啊……秦溪问得越多,那就意味着购买的?可能性越高。 而且看她完全没在意价格方面的?问题,说不定单位年终奖里最大一笔奖金今天要出自他?手。 秦溪点头。 “这间?商铺需要几个认购名额?” “上头开会决定一千平以?下都是一个名额,每千平一个名额依次递增,这个商铺刚两千出头,所以?就算两个!” 胡缅竖起两根手指笑道。 所有想知道的?都已经问完,秦溪又走到东边窗子往外看。 瞬间?又增加了个小小惊喜。 东面后是商场的?地上停车场,也?许是为了方便管理,开发商还给?商铺后院围了个百来平的?小院子。 别人?是越看发现的?毛病越多,秦溪是看得越多越满意。 都满意,那最关键的?就剩价格了。 “总价多少?”秦溪问得直接。 胡缅也?回?得直接:“内部?最低价两百五十万。” 这里的?三百万并不是秦溪前世那种七十年产权房屋,而是拥有土地使用证的?真正私有房屋。 一张房产所有证。 土地属于国家,使用权归购买人?。 按现在寿北人?平均每个月两百块的?工资来算,这间?铺面要工作一辈子或许都买不起。 难怪送走一批又一批认购者,最后遇到了秦溪。 而秦溪在原地默默思考了几秒钟后,只说了四个字:“签合同吧。” 那几秒钟里,她默默计算了家里的?所有存款,留下黎书青那部?分来做家用。 剩下的?……绰绰有余。 不仅能买下这一间?大商铺,剩下三个名额秦溪也?不打算浪费。 决定买下这间?商铺后,又豪迈地转去商场。 前者是为了分店做准备,后者纯粹就是投资。 *** 从中庭街回?家后,秦溪开始了异常忙碌的?几个月。 这几个月里她既要兼顾餐厅及其他?事业的?进行,还要经常往庆兰沟跑,中庭街商铺的?装修则全部?交给?了秦涛。 时间?总在忙碌中一晃而过。 等庆兰沟的?养殖场雏形微成,天已经迈入了炎夏。 去年冬天没下雪,今年夏天雨水多得仿佛要把大地泡成个烂泥潭。 进入庆兰沟有一段是还没来得及铺沥青的?泥路,秦溪每去一回?养殖场返回?,都像是在泥水里滚了一圈。 车子面目全非,秦溪身上也?沾满了泥点子。 一辆泥车开进家属院已经成了岗亭警卫习以?为常的?事。 只要这辆看不出颜色的?小轿车经过,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肯定是老赵家的?外孙媳妇回?来了。 秦溪现在是家属院里的?名人?。 长得好?看又能干,家里家外都打整得有模有样,几个孩子养得也?好?。 车子刚在家属院的?广场停下,在树下乘凉的?老邻居们就立刻听见几道此起彼伏叫妈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现在家属院成封闭式管理,家家户户都放心让孩子们在巷子里随意玩耍。 “妈妈。” “妈,我的?棒棒糖呢!” “妈妈,吃奶奶,吃奶奶。” 很快,一大群娃娃的?身影出现在家属院小广场边。 有些眼?尖的?加长很快就从那群娃娃里瞧见了自家孙子外孙女。 “老赵!老黎。” 有人?叫在亭子里下象棋的?赵国庆和黎老爷子。 “肯定又是秦溪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你?们瞧瞧这群小馋猫的?样儿!” 长辈们慈祥地笑看着,任由孩子们呼啦啦地朝车子前涌去。 领头的?是尹家领养没两年的?小孙女尹秀和黎书青大闺女平平。 那小姑娘个长得高,穿着条黄色裙子,跑起来像只小鸟似的?很是可爱。 娃娃们身后,还跟着大大小小好?几条狗。、 孩子是家属院里的?孩子,狗同样是各家看门?狗。 领头金毛犬高大威武,是院里的?狗老大,只要赵家的?几个孩子在院里玩耍,总能看见它远远跟着守护的?身影。 不过今天娃娃们倒是没跑。 娃娃中间?有好?几架五颜六色的?三轮小车,每架车子上都坐了俩个娃娃。 “哎哟,我家老三咋也?在里面。”有大娘咧嘴笑道。 难怪走不快呢,三轮车都坐了两个孩子,大的?骑车,小的?坐车。 大娘笑得牙不见眼?,捂着肚子乐得前仰后合。 她家刚满一岁的?小孙子坐在尹鹏家幺儿身后,被挤得脸都变形了。 大娘没有半点不高兴,反倒是跟老朋友们一起分享小孙子可怜巴巴的?样子。 “大姐,骑快点。” 坐在平平身后的?兴兴比大年孙子好?不了多少,小手抱紧大姐的?腰奶声奶气地催促着。 “骑不快。”平平委屈地倒腾着短腿,小车子慢吞吞地往前滚动了几圈 。 眨眼?间?,身后一辆天蓝色小车车逼近,伴随着高高给?二?哥加油打气的?声音,缓缓超过了姐妹俩。 “二?哥加油,二?哥加油。” 加油声起,其他?小车车也?开始加入了赛车行列。 没骑车的?孩子们就为自己要好?的?小伙伴助威,加油声此起彼伏。 秦溪下车之?后看到的?便是男生女生分成两个阵营,互相比赛的?场景。 其中他?们家高高那个小胖墩的?加油打气声最响亮。 口齿清晰,口水横飞,没一会就让安安嫌弃得很,两条腿蹬着车还不往回?头让高高把脑袋转到侧边去。 大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孩子们忙得哼哧哼哧。 秦溪笑,也?不说话,就是轻轻晃了晃提着的?袋子。 金毛犬活该和大青同时撒腿狂奔,高高和平平也?立即对声音做出了反应。 贪吃的?不仅是狗子,还有家里的?两个胖娃娃。 平平着急了,从车上跳起来,也?不管妹妹了,率先跟着家里的?狗冲向了秦溪。 “老赵,你?瞧瞧你?们家平平,跑得可快。”有邻居爷爷取笑道。 赵国庆笑呵呵地抬眼?往广场上看去。 也?难怪娃娃们期盼着秦溪回?家,每天带回?来不重样的?零嘴,换谁谁不高兴。 “二?哥,我要下车。” 高高着急地直拍安安后背。 安安无奈站起来,走到粉色小车车上把兴兴抱下车。 小姑娘还跑不利索,兄妹俩只能牵着手落在最后慢慢走过去。 十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将?秦溪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叫着各种称呼。 “妈,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其中,当然是小吃货平平最关心袋子里的?东西。 秦溪把袋子递给?她:“你?金花姨专门?做的?肉干,你?给?大家分分。” 大女儿粉嘟嘟的?脸颊看着就弹性十足,秦溪好?不容易才忍下想要捏一把的?冲动。 实在是身上沾满了泥点子,蹭谁谁脏。 有了吃的?,孩子们注意力立刻跟着转到了平平身上,姐姐长妹妹短地簇拥着平平。 秦溪想,平平之?所以?能成为孩子王,其中大半都是因为零嘴。 “妈妈,抱。” 高高对妈妈更感兴趣,秦溪还没注意到,腿上瞬间?就多了个小挂件。 蓝色罩衣瞬间?沾上干泥,不用再避开了。 秦溪弯腰把高高抱起来,兴兴举着双手也?咿呀咿呀地要抱,生怕慢了一步妈妈就不抱她了。 “妈妈。” “妈妈。” 小青蛙找妈妈,找到妈妈呱呱呱,秦溪现在就有种被小青蛙包围的?感觉。 “你?大姐那有肉干,去晚可就没了。” 抱好?两个小的?,秦溪注意到安安提起了脚边的?皮包。 “妈肯定给?我们留了。”安安很肯定,说着将?皮包斜跨,拉开拉链就往里看。 果然有香喷喷的?肉干在包里。 “回?家吧。” 安安聪明又不是一天两天,秦溪早习以?为常,抽不出手来摸摸儿子的?头,就朝亭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叫外祖回?家吃饭,今天妈亲自下厨。” “哦哦哦……有好?吃的?啰!”安安欢快地跑开,只有这个时候才像是四岁的?孩子。 “好?吃的?,还有什么?好?吃的?。” 吃货雷达就是比寻常人?灵敏,其他?话一句都不听见,就是好?吃两个字离得再远都能听见。 平平忙不迭把肉干塞给?小伙伴,往回?跑了两步又折返回?去,从袋子里抓了把肉干。 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秦溪身边。 秦溪亲眼?看见她把Y油乎乎的?肉干塞进了裙子的?兜里,美滋滋地抓了根递给?兴兴:“妹妹,吃肉干。” 兴兴不喜欢吃辣,所以?摇头表示拒绝了。 高高挥动小手,焦急表示:“姐,我我,我要吃。” 难怪红姨说平平的?衣服只能手洗,什么?都往兜里装,估计张秀芬来了都洗不干净。 片刻功夫,安安已经签着赵国庆和黎老爷子的?手走了回?来。 一手牵一个,三个人?六条腿两根拐杖。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赵国庆问。 这几个月,天不黑透秦溪都回?不到家,有时候回?来已是深夜,难怪两个孩子一见面就赖在妈妈怀里不肯下来。 “明天我们全家启程去海市看书青。”秦溪回?。 “书青那边有事?”黎老爷子有点担心。 自从家里有了车,每个月黎书青都会回?来两趟,周日吃完饭又开车回?海市。 秦溪带着四个孩子,没事不会贸然前往海市去。 “书青他?们单位组织去杭市旅游,可以?带家属去。” 具体情况秦溪不清楚,就是下午接到黎书青电话,询问秦溪要不要带孩子一起去。 两个小的?现在已经能走会跑,一家子还从没一起出远门?旅游过。 秦溪心里一合计,就答应了下来。 “孩子留在家里我们帮忙带,你?们小两口好?好?去玩玩。”赵国庆说。 秦溪笑着摇头。 “这话要是悄悄跟我说还成,可你?看……” 四颗脑袋都望着,只要敢说好?,今晚床上估摸着就会长出四朵“蘑菇” 而且这次秦溪本?就是为了带四个孩子去。 第112章 长辈们一听, 哪有不答应的。 何况秦溪把家里四个费头子都带走,他?们耳朵也能?清净几天。 至于秦溪邀请长辈们一同前往,三人相当一致地摇头拒绝。 一把老骨头可不想再到处颠簸, 有那功夫还不如和老朋友们喝喝茶聊上几句。 秦溪听罢也不再劝, 当天晚上收拾好东西再哄睡了孩子?。 天蒙蒙亮, 长辈们还在熟睡中,秦溪带着四个孩子?启程。 *** 华国,海市。 如今还没有导航那玩意儿, 加上秦溪又是新?手司机,车子?进入海市城区之后兜兜转转走了好些冤枉路。 一直到太阳眼?看摇摇欲坠地挂在西边半空,母子?几人终于看到了海市研究所的牌子?。 研究所规模颇大,远远只能?看到数栋白色瓷砖大楼错落有致地落在其中。 左右两边大门都有门卫室。 秦溪把车子?停在门口?,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去问问。 这会儿大哥大还没踪影,一旦离开家里?,想要再联系上, 只能?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等。 而秦溪和黎书青, 约定好的地方就是研究所门口?。 就在秦溪四处张望的时候,一道黑影忽地窜起,从?门卫室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出来。 门卫大爷刚张开的嘴又不由地合上了。、 眨眼?功夫, 他?就看见研究所大名鼎鼎的黎主任抱住了那个年?轻女?同志。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搂搂抱抱, 看也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不是等了一天的爱人又会是谁。 “羞羞, 爸爸妈妈羞羞。” 父母拥抱,最激动的还要属平平,小姑娘趴在车窗上, 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条缝。 黎书青笑,一把搂过秦溪的脑袋亲了口?。 “爸爸不仅要抱妈妈, 还要亲妈妈。” “我也要亲妈妈。”兴兴从?平平胳膊下挤出脑袋来,急不可耐地伸手。 窗子?不大,再容不下多个脑袋,急得高高在车里?大喊大叫:“妈妈是我的,是我的。” 安安坐在副驾驶上烦躁地捂住耳朵,对还在秀恩爱的父母无奈吼道:“我好饿。” 几人一直在城里?打转,中午就买了几个包子?凑合。 一人说饿,瞬间就多了三个喊饿的小青蛙,委屈巴巴地样子?看得黎书青心疼不已。 “我们先去食堂吃饭,吃了再回宿舍。” 有了黎书青在,秦溪顺利退到副驾驶坐好,让四个孩子?挤到后座。 车子?顺利经过门卫室。 黎书青跟大爷摆手致谢:“等孩子?们安顿好,请大爷来我宿舍吃饭。” 大爷乐呵呵摆手,迅速打开闸门让车进入。 研究所比外面看到的还大,不过由于天黑看不太清楚具体样子?,只知道车开了几分钟才到食堂。 “今天有些下雨,你多穿件外衣再下车。” 车子?停稳,黎书青拉下手刹,转身捏了捏秦溪脸颊。 海市不像寿北,就算是炎夏,一下雨天就变得湿冷,寒气能?顺着风钻入骨头。 此时来餐厅吃饭的人不少。 有人认出黎书青,远远就笑着跟他?打起招呼:“黎主任接到嫂子?和孩子?啦。” 今天黎书青的爱人孩子?要来海市,消息已经传遍了研究所,几乎没人不知道。 “已经接到了。” 黎书青笑着牵住秦溪的手跟众人展示。 至于家里?的四个孩子?,不用他?多说,就很礼貌地挨个叫起了叔叔阿姨。 “难怪每周都往家里?跑,要是我家有四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就是天上下刀我都得回去。” 其中有个秦溪认识,不就是曾经在广市见过一面的杜怀? 性格开朗,话多,给秦溪留下了深刻影响。 就是才几年?没见,杜怀年?纪轻轻就朝着地中海发?型前进中,发?际线已经上移了不止一星半点。 “嫂子?。” 杜怀拿着饭盒快速朝楼梯前走来。 “杜研究员。” “我比黎主任小两岁,嫂子?叫我杜怀就成。”杜怀对自?己的长相相当有自?知之明,憨厚地笑了笑,又是自?嘲:“虽说长得是老了点。” “这是上食堂吃饭呢?” 违心恭维杜怀年?轻做不到,秦溪看他?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饭缸,话锋一转笑着问起。 人生四大事。 吃穿住行,吃在大部?分人的生活里?都排在第一位。 可对眼?下的杜怀来说,吃却成了老大难问题,秦溪问起,一脸苦相地啧啧两声:“工资快花光了,不吃食堂也不行啰。” 食堂是没地方混饭吃,又没多余工资出去吃,剩下的唯一无奈选择。 秦溪莞尔一笑,不由想起黎书青每回离开家时候车里?装得那些个吃食。 悄悄往侧面看去,发?现自?家爱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杜怀的感慨很是感同身受。 “咱们每个月就按三十天算吧!每个月中旬和下旬黎主任回寿北,我们就靠嫂子?家好吃的撑几天……” 从?寿北来的研究小队共有六人,其中年?纪最大的是黎书青,唯一已婚的也只有他?。 月中就靠黎书青带来的各种?吃食打牙祭,月底发?了工资最阔绰,隔三差五就出门打牙祭。 月头最惨,没钱又没地方能?蹭吃蹭喝,那就只有吃食堂。 “黎主任对吃的没什么?追求,一个馒头配咸菜就能?解决一顿,我不吃饱什么?都做不了。” 别?人都说是因为黎书青的工资要养活四个孩子?,只能?勒紧裤腰带。 杜怀听后当即就冷笑反驳了同事们的胡说八道。 大家听后,猜来猜去最终得出黎书青对吃方面没有追求。 要不是谁来吃还要出钱的食堂。 “嫂子?你说,海市研究所这么?大个单位,咋吃点饭菜还得收钱。”杜怀不平。 黎书青拍拍他?的肩:“我们只是合作单位,又不是人家研究所的正式员工,当然?得花钱。” 杜怀的表情一言难尽。 “收钱就收钱吧……可咱们这是纯纯的花钱受罪。” 很快,秦溪就明白杜怀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嫌弃又无奈的表情。 海市研究所的食堂新?装修不久,建得又大又气派。 几十道菜摆成了长长一条,光是打菜的师傅都有七八个。 远看五颜六色,许是炒菜没有炝锅,香味缺少了点锅气,而且味道有些单一。 但这些在秦溪看来都是小问题,色香味首先色这点是合格了。 秦溪拿好餐具,跟孩子?们在餐桌前等着。 “妈妈,我要吃三大碗饭。”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食堂里?的餐具都一水用上了不锈钢,筷子?勺子?还搭配了个汤碗。 平平相当高兴地摆弄着餐具,一双眼?睛早黏在了旁边桌上的餐盘里?。 黎书青打了不少饭菜,最后是杜怀和另一位女?研究院共同帮忙才把几盘子?菜都端到大圆桌上。 “今天菜还挺多,我打了几道孩子?们爱吃的。” 黎书青拿起小碗,给几个孩子?分饭。 而秦溪的目光则越过他?看向了坐到对面的女?研究员:“黄同志?” 自?从?上回遇到黄燕莎和罗正峰相亲,一晃过去两年?,秦溪还是头回见到她。 长发?剪成个男士头,眼?镜也从?金丝边变成了大黑框,要不是秦溪眼?神好的话根本认不出这姑娘竟然?是黄燕莎。 “嫂子?。”黄燕莎说,许是瞥见秦溪眼?底的诧异,随意抹了把后脑勺笑笑:“还是短头发?方便,要不洗了老不干。” “婶子?还几天还念叨你呢!” 至于念叨内容,无非是什么?时候结婚,年?纪大了还怎么?找得到对象之类的话。 秦溪当然?不会跟黄燕莎转述这些话。 在她认知中,结不结婚是个选项,而不是必要任务。 “准没什么?好听的话。”黄燕莎撇嘴,当然?直到母亲会说些什么?:“我选择跟着黎主任来海市是真来对了。” 要留在家里?,就不是从?旁人口?中辗转听到几句唠叨,说不定已经被压着嫁人了也说不定。 在老一辈人的心中,工作再好也终归抵不过一句结婚生子?。 而黄燕莎的情况并不是不愿结婚,而是一直没遇到想结婚的人选。 接过黎书青递来的筷子?:秦溪说:“我听书青说你可是组里?的技术骨干,组里?十个男同志都比不上你。” “嘿嘿。”黄燕莎笑着点头,在工作方面她可是相当自?信。 “嫂子?身边要是有什么?优秀的男同志就介绍给我。”黄燕莎大大方方诉说着想要结婚的意念,同时也忍不住吐槽了遍所里?的男同事。 杜怀摸了摸日渐稀少的头发?,还有坐下堆叠成三层的肚子?。 黄燕莎说的每一条他?都中招,就是想反驳都无从?说起,因为人家也没乱说。 羡慕啊…… 羡慕什么?? 羡慕坐在对面温柔给孩子?喂饭的黎书青,就是已婚人士的身份曝光,也挡不住所以那些开放海归小姑娘献殷勤。 他?们几人私下了还偷偷八卦过和主任异地分居的嫂子?会不会有危机感。 眼?下瞧着……黎主任好像才是担心的那个人。 嫂子?带四个孩子?又在开店做生意,平时不知要接触多少有钱人,关键人长得还好看。 如此一想,杜怀只觉得更羡慕了。 两口?子?都那么?优秀,哪有外人插脚的机会。 “不好吃,爸爸吃。” 刚还信誓旦旦要吃三碗饭的平平嘟起小嘴,把看着还不错的糖醋鱼夹到了黎书青碗里?。 四个孩子?中,就属她最不挑嘴。 连平平都说不好吃,剩下三个那更是嫌弃地直接用抗议来表示。 兴兴扑到秦溪身边:“妈妈,我想喝奶奶。” 开始吃饭后,两个小的已经很久没喝过牛奶。 这会儿兴兴饿得找奶都不肯吃饭,饭菜有多难吃……让人很难不好奇起来。 秦溪只以为是自?家饭菜养刁了孩子?们的嘴,一手接住兴兴后跟黎书青说道:“车里?有烤猪蹄和鸡翅。” “猪蹄。” 平平放还筷子?,迅速跳下凳子?,已经做好了要跟黎书青一起去的准备。 高高小胖墩儿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一把搂住黎书青胳膊:“我要吃包子?,吃包子?。” 秦溪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 色香味中,唯一的优点只有彩色。 这道糖醋鱼不仅没有香味,只能?闻到强烈的土腥味和呛鼻酸味。 酸味直冲天灵盖,鱼肉里?却没有半点酸。 齁甜都没能?遮盖住炸过了的苦涩鱼皮味,每咀嚼一下口?腔里?的土腥味就越是浓厚。 “嫂子?。”杜怀讪笑,而后筷子?在桌上磕了磕,一条菜青虫被滚落在桌面。 “……” 下一秒,草绿色的虫子?蠕动了起来。 秦溪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忍着不适转过头去。 “为了让菜颜色好看,食堂里?的素菜都没炒熟。” 作为经常来吃的人,黄燕莎对此早习以为常,夹起块青翠欲滴的莴笋,咔嚓咬下。 莴笋可以生吃倒还没什么?,秦溪随即注意到餐盘里?还带着粘液的山药。 不用尝就知道,山药过了遍水,跟青椒在锅里?滚了一圈就起锅,一样塞一样的生。 秦溪低头用筷子?扒拉了几下餐盘,心底瞬间被心疼所弥漫。 这一年?多,黎书青消瘦了不少。 每次秦溪问,他?都用天热工作忙带过去,从?来没听到过半句抱怨。 “等嫂子?休息好了一定要给我们做顿饭解解馋。” 食堂的饭菜有多难吃,就有多怀念秦溪做的饭菜。 想到就要实施,杜怀忙不迭放下筷子?,从?兜里?拿出皮夹,打开抽了五十块出来:“菜钱我出,麻烦嫂子?做。” “那就打平伙。”黄燕莎也忙掏钱。 “等我们收拾好,你们来宿舍吃就是,拿什么?钱。” 秦溪哪能?收两人钱。 黎书青正好这时带着孩子?们返回,听到几人的话,笑道:“钱都收回去吧,工资就留到月底打牙祭,别?刚发?工资就用完了。” 这会儿到是大方,到月底没钱了,还不是让他?请客。 “就是,等嫂子?收拾妥当,一定叫你们来好好改善伙食。” 两人很高兴,乐呵呵地把钱收回兜里?,就连刚才挑出青虫的菜也不嫌弃了。 大人们还能?秉持着不浪费吃下去。 几个孩子?没吃过苦,说不吃就不吃,硬是咸菜就着开水泡饭勉强吃了一碗。 等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透。 杜怀和黄燕莎都要回实验室继续工作,黎书青先带秦溪回宿舍安顿好,也要跟着回去加班。 两大几小在黑夜中快步向前,没空欣赏所里?家属区的景色。 走到一栋排楼前,黎书青指了指一楼右边尽头的房间:“那间就是我宿舍。” 吃饭条件一般,但研究所安排的住宿条件绝对宽敞。 一室一厅的屋子?,有单独卫生间,还有个能?晾晒衣服的阳台。 “一楼就我和杜怀两个人,昨天我跟所里?申请,旁边这间让孩子?们睡。” 卧室里?的双人床一米五,睡两个成年?都有些拥挤,肯定不能?带四个孩子?一起睡。 至于夫妻俩带孩子?分开睡。 黎书青:风太大……你说什么?没听清。 第113章 一楼宿舍布局都差不多, 都是?一室一厅,就是?大小有些?区别。 旁边这间明?显就比黎书青那间大一半,卧房外的阳台连接着?条小路通往花园。 “本来想着一个人住, 特意选了个小宿舍。” 宿舍是?黎书青一惯的风格, 客厅里木头?沙发加一个茶几, 就墙边靠墙的一排书柜最为抢眼。 卧室里除了床外就是?书桌,剩余的还是?书。 “先给孩子洗澡睡觉,两个小的都睡着?了。” 匆匆扫过宿舍, 两个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沙发。 高高跪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小屁股高高撅起,还知道扯了毯子盖住自己的后背。 兴兴坐在?安安怀里,睡得也?是?满头?大汗。 连好奇心最强的平平也?抵挡不住瞌睡来袭,脑袋一点一点就差躺下了。 秦溪送走丈夫,折回房间一一给几个孩子洗澡。 黎书青临走前特意交代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留着?他回来洗。 宿舍里唯一的家电是?个从来没用?过的电炉,洗衣机那些?更是?想都别想。 *** 一直忙到半夜, 黎书青和杜怀才终于结束工作下班。 夜色融融, 黝黑天幕上繁星点点,四周安静地只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都没什么心思聊天,此刻累得只想快点回到宿舍躺下。 远远的, 宿舍楼唯一亮着?的昏黄灯光指引着?黎书青抬头?看去。 耳旁恼人的蝉鸣声远去, 所有的思绪以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窗上映出的那道模糊身影。 有点后悔…… 后悔怎么没有买厚实的窗帘遮, 妻子苗条的倩影明?晃晃映在?玻璃窗前。 又?后悔怎么选了一楼宿舍, 应该选顶楼才对。 胡思乱想中,两人已经走到了宿舍楼前。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让身影微一怔,随后站起身来消失在?了窗前。 几秒钟后, 宿舍的门打开了。 秦溪披散着?头?湿发立在?门前,笑?意吟吟地望着?丈夫一步步走近。 仅仅只是?这一幕, 黎书青只觉心口?似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猛地一抽。 咚咚咚—— 跳得几乎失去规律的心跳让他双颊和耳朵迅速涨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黎书青记得这种感觉,就在?六年前雨后的报刊亭里。 可现在?,两人结婚已经几年,孩子都四个了,说句老夫老妻也?为过。 黎书青想不通为什么又?会产生那种心动到无法控制的感情,直到秦溪翘起唇角笑?了起来。 眉心那颗像是?红痣的伤疤随着?笑?意轻轻跳动,双眸中波光潋滟,满含清晰可见的温情。 六年前他爱上了眼神倔强的秦溪,今天……他再次爱上了作为黎书青妻子的秦溪。 “饿了没有?” 黎书青走进房间,秦溪扭了帕子递过来,笑?着?压低了声音问。 客厅的沙发被推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床。 四个孩子睡得四仰八叉,平平的小短腿耷拉在?抵在?床边的茶几上,小脚丫胖乎乎的霎是?可爱。 “孩子们不敢睡隔壁。”秦溪简单解释了在?客厅摆床的原因,又?轻声问起:“饿不饿,我用?电水壶给你煮面。” 温水洗去满身疲惫,整颗心都被温情泡的酸胀。 黎书青放下帕子,长臂伸出,转身拥抱住了秦溪。 他忙她也?忙,一个忙字加四个孩子,小两口?已经好久没有单独相处过。 两人都很珍惜今晚来之不易的拥抱,静静地这么站了许久。 要不是?因为平平做梦蹬腿,黎书青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泛着?馨香的怀抱。 “你饿不饿?”秦溪又?笑?着?问了遍。 这回黎书青是?真听见了,点了点头?后卷起袖子问:“我去洗衣服,你随便弄点吃的。” “我洗好了。”秦溪伸手拉住黎书青,两人走进卧室。 夫妻之间本来就该互相体谅,秦溪哪能真让加班到半夜的爱人去洗衣服。 多亏秦溪来之前准备了些?面条带来,白水煮面加上点牛肉酱,就是?一顿能填饱肚子的宵夜。 就是?电炉没法调节火力,水一涨上来就得加冷水,满半秒面汤就溢出来了。 黎书青坐在?书桌前,手里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看秦溪手忙脚乱地来回走动就为了给他煮一碗面条,笑?容就没从脸上下去过。 “尝尝味道。” 一碗面条艰难煮好端上桌,秦溪解开头?发坐到床边,满眼期待地盯着?。 明?知道肯定是?碗没什么味道的白水煮面,还是?忍不住期待起吃的人能给出满足的反应。 “好吃。” “还没嚼呢就说好吃,骗小孩儿呢。” 面条才送到嘴边,黎书青就像是?哄孩子似的抬起左手捏了捏秦溪脸蛋,笑?着?说道。 夫妻俩一个吃面一个杵着?下巴看着?,空气都仿佛被此刻的幸福所充斥。 一小碗面条很快见底,秦溪伸手去拿空碗的同时,突然开口?:“今年我就留在?海市陪你吧。” “嗯?” 擦拭嘴角的动作一顿,喜意不受控制地跳上眼尾眉梢,一闪而过后才渐渐沉了下去。 “怎么!有女同志陪你?” “胡说八道。” “那你就不想我留下来陪你,以后回家就有热饭吃,冬天还有人给你暖床。” 一般都是?女性手脚冰凉,到秦溪他们家情况变成了相反。 秦溪像是?个小暖炉,不仅孩子们喜欢挨着?她睡,就是?黎书青也?要仅仅挨着?夜里才能睡得香。 想肯定是?想…… “外公和孩子们怎么办?” “外公和外婆有红姨她们照顾,至于孩子……”秦溪瞄了眼客厅:“平平九月份读学前班再回去,其?他三个孩子就留在?海市跟着?我们。” 老人孩子重要,对秦溪来说,黎书青同样重要。 黎书青:“……” 短暂沉默后,黎书青笑?了,唇角高高扬起,好看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好。” 大手覆上纤细却?布满老茧的掌心,两人终是?相视而笑?。 ***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什么都没有的宿舍当?然不可能够一家子居住。 海市研究所安排的旅游对黎书青夫妻来说顿时没了多少兴致。 三天两夜的旅行结束后,秦溪给家里打去电话。 长辈们都很赞同秦溪和孩子们留在?海市。 留下来的安排至此提上日程。 申请的家属房当?天就安排下来,通知黎书青和秦溪去家属院选房子。 研究所的家属院是?特有的弄堂形式,按照黎书青的级别,他们家可以分到筒子楼的三间屋子。 筒子楼吗…… 反正?无论楼层高低,隐私性比打大杂院还差,但凡谁家炒个肉,整层都能闻到。 房屋紧张,每家每户都把厨房安在?了走廊里。 好在?海市发展得快,大多数人家用?得都是?液化石油气,楼道里并没有那种呛死人的气味。 “四零九,就是?这吧。” 负责安排宿舍的干事领着?秦溪爬上四楼,人才刚走到屋子门口?,站楼梯口?看热闹的人就有七八个。 吴干事把钥匙递给秦溪,很是?忌惮地望了眼大婶群。 “那个穿花格子衬衣的女同志是?你们邻居,以后你可要小心点。” 压低声音说完,吴干事用?眼神示意秦溪:“反正?就是?被惹到她。” 不知两人曾经有什么过节,看吴干事一脸讳莫如深,仿佛提起就相当?难受的样子。 秦溪点头?说话。 吴干事走后,这才人认真看起这间以后要住一年或许更长时间的屋子。 走廊右边两间屋子连在?一起,面积都差不多在?二十多平左右,与两见屋子相对的那间要大些?,大概三十五平。 屋子里没有家具,只有墙壁上剩下的一些?报纸和海报还能看出点点上任房主的兴趣。 看来房主应该很喜欢性感女郎…… 秦溪走上去把墙壁上的海报全部?撕下来,顺道看看墙壁的情况。 老旧发黄的墙皮掉落得一地都是?,重新粉刷在?所难免。 后窗对着?研究所里的小操场,但单双杠和篮球场等?一些?娱乐设施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妹子是?哪家的?” 忽然,一道响亮得直钻耳膜的声音响起。 秦溪转过头?去,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吴干事提到的大婶,一身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 光看这位大婶外表,给秦溪倒是?留下了干净利索的第一印象。 “婶子你好,我是?黎书青的爱人。” “黎书青?”大婶愣了一下,第一时间脑中并没有想起所里还有这号人物,直到旁边的婶子推了她下:“就是?咱们所里专门请来的专家,黎书青黎主任。” 说名?字不知道,说所里最年轻的主任没人不认识。 花衬衣婶子神色欣喜,连连拍着?手掌:“原来是?黎主任的爱人,我说咱们所里什么时候来新人了呢!” 秦溪点头?和大家示好。 几位婶子乐呵完,立刻热情地开始自我介绍。 格子衬衣的大婶拍着?自己胸口?,语气甚至有些?激动起来:“我姓孔,就住你家隔壁。” 孔婶子对秦溪格外热络,介绍完自己就开始介绍起其?他人。 后来秦溪才知道,孔婶子儿子罗明?瑞如今就在?他带领的小组里工作。 黎书青算是?他的顶头?领导,对领导家眷肯定会热情得多。 不过多亏孔婶子,秦溪还没搬进来就已经摸清了筒子楼几十户人家的复杂关系。 秦溪点头?听着?,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孔婶子。 跟来的几位婶子跟她关系看着?都不错,而且提及其?他邻居时也?没有半点贬低的意思。 开朗健谈的样子和吴干事那看到洪水猛兽的表情及其?不相符。 不知是?不是?秦溪疑惑的眼神太过直白,孔婶子歇了口?气后,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吴干事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啊。”秦溪下意识否认。 “就是?说了也?没事,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相处了就知道。” 其?他几位婶子连连点头?。 其?实这事说起来还真没有谁对谁错…… 第114章 早些年所里?住房紧张, 谁家?不想多间屋子宽敞些。 只要?筒子楼里?有房间空出来,那各家男人肯定要在单位各显神通托关系找人脉。 吴干事男人和罗家?就曾经为了一间屋子从所里争到筒子楼。 孔婶子彪悍的战斗力给吴干事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两家?人几年都没什么交集, 凡是?看到也会下意?识避开。 “我这个人就是?性子烈, 当年要?不是?她儿子辱骂我女儿, 我哪会不要?命的跟她打那么一架。”孔婶子无奈道。 抢房子,各凭本事。 但因此出言侮辱对方有缺陷的孩子,那就说?不过去了。 孔婶子的心病就是?家?里?有些残疾的大女儿, 甭管谁因此说?三道四,那她就没完。 “我大姑娘的脚小时候被马车压了,走?路有点不好看。” 这件事上,筒子楼里?的人家?大多站在孔婶子一边,事情闹大后所里?只能安排吴干事一家?搬走?。 “事情真?假妹子你去问问就知道,婶子我可不愿意?说?假话。” 对于?秦溪全程一言不发的摸样,孔婶子浑不在意?。 “我相信婶子。”秦溪笑, 而后话锋直接一转:“就是?你看!我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且得忙几天。” “那倒是?,虽说?不住一辈子,该添置的还是?得添置。” 不仅要?添置家?具, 屋里?看样子还得重新粉刷一遍, 窗子瞧着也该换。 细想下来, 确实是?一摊子事。 “那你先忙, 有啥事要?帮忙来隔壁找我就是?。” 几位婶子一看情况,都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秦溪对所里?谁家?跟谁家?有怨没什么深入了解的兴趣,就像孔婶子说?得那样……她又不是?要?住一辈子。 接下来找灰瓦工粉刷屋里?, 还要?添置家?具家?电。 一大堆事等着她呢…… *** 海市研究所,家?属楼。 “就放这个角落, 洗衣机放阳台,对……就往角落里?放。” 焕然一新的屋子里?,秦溪指挥着工人师傅把刚买来的家?电摆放在指定位置上。 右边两间屋子,一间是?秦溪和黎书?青卧室,另一间是?孩子们的房间。 对面大房间分成两半,一边客厅一边餐厅。 灶台也和其?他家?人一样就摆在门口?。 置办齐所有家?具家?电,秦溪用了整整三天,期间还要?问过黎书?青和孩子们的意?见。 “妈妈,我们以?后就住这了吗?” 虽说?只是?短暂居住,秦溪也用了不少心力装修家?里?,尽量提高居住舒适度。 平平说?话时一弹一弹的沙发,听家?具城老板说?是?什么外国款式,接近前?世那种有生理弧度的皮沙发。 本来说?好来看爸爸几天,没想到突然家?一下子变得那么小。 没有长?辈们围绕着打转,平平有些不适应,一到晚上就吵吵着要?回家?。 “要?是?不愿意?住这,妈妈下午就开车送你们回家?。”秦溪回得利索,当然也没忘记表明自?己?立场:“我要?留下来陪爸爸,他一个人在这好可怜的。” “那我也陪爸爸。” “我最喜欢爸爸。” 只要?妈妈在身边,对高高兴兴来说?就没什么差别,陪爸爸那就是?跟着秦溪说?而已。 “爸爸是?很可怜。”安安拍拍大姐的肩膀:“食堂的饭太难吃了,爸爸每天都吃不饱肚子。” 一提起吃的,平平就皱眉。 再想到可怜的爸爸没有妈妈在身边天天都只能吃食堂饭菜,心里?立刻就下了决定。 “那我也留下吧,等我们陪完爸爸再去陪祖祖们。” 一本正经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女儿可爱的摸样逗笑了秦溪。 “哟!忙着呢。” 隔壁一大清早就咚咚咚的声响让孔婶子早竖起耳朵听了好半晌,等到动静消停下来忙端着馍馍走?到门前?。 这看不打紧,一看就被完全大变样的屋里?吓了跳。 屋子一看就知道是?专门给娃子睡得,两张床中间是?两个书?桌。 粉色纱帐边还有蕾丝边,隐隐约约还能瞧见床上有娃娃,另一张是?普通白?色纱帐,床面前?就是?几辆塑料车车。 有床有沙发还有好多玩具。 别让楼里?其?他娃子们瞧见,要?不非得扭着家?长?们给买。 孔婶子看得瞠目结舌,心里?不由猜测起黎书?青家?究竟是?什么背景。 一个研究院员有多少工资,她们这些家?属还能不了解? 要?三间屋子都弄成这样,小半年工资都得花进?去,谁家?也不敢这么办。 “婶子来了啊!去家?里?坐。” 秦溪接过孔婶子带来的馍馍,领着人到客厅里?坐。 筒子楼房间就一扇窗户,想要?通风就得打开门,孔婶子贸然往屋里?这么一探,秦溪立刻又想到要?给屋里?装道纱帘。 既能防止人窥探,也能防蚊虫进?屋。 “好家?伙,你家?这些家?具可不一般。” 客厅的布置更让孔婶子震惊,那沙发软得都能把人吸进?去,刚坐下就忍不住往后靠。 其?实客厅里?秦溪买得也不是?什么高档货,就是?沙发上的海绵还是?新东西,第一次坐难免会让人往里?陷。 “我娘家?哥哥给介绍的同行,就是?花架子,值不了几个钱。”秦溪客气道。 “再是?花架子,那也是?咱们筒子楼头一份儿。” 孔婶子抚摸着沙发扶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小屋子里?赛得满满当当的东西。 电视,沙发,冰箱,比人家?过了几十年置办的东西都多。 “妈妈,我想玩小火车。” 片刻功夫,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子钻进?了屋里?,扑到秦溪膝盖上,奶声奶气地问道。 “就在屋里?玩,不准下楼。” “知道了。” 得了准许,胖乎乎的小娃子才跑到电视机后边抱了一辆五颜六色的小火车出来。 嘴里?“呜呜呜”地叫唤着,又跑进?了对面屋子。 这就是?孔婶子又很羡慕的一点。 秦溪的四个娃娃养得那是?真?好,小脸蛋白?里?透红,瞧着就健康得紧。 哪像是?她家?孙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瘦得跟那猴儿一样。 “瞧着妹子真?年轻,没想到都四个娃娃了。”孔婶子叹道。 计划生育开始实行后,哪家?不是?就一个金贵的娃娃,看到谁家?有两个都得羡慕好半天。 更何况秦溪家?还有四个。 两儿两女,凑成两个好字。 孔婶子和邻居们第一次见到孩子时,艳羡得晚上梦里?都念叨了几回。 “运气好。”秦溪笑着一语带过。 旁光注意?到孔婶子带来的白?面馍馍装在筲箕里?,于?是?起身去碗柜里?拿了个碗把馍倒出来。 “妹子别嫌弃,婶子是?南方人不会做馍馍,将就着吃点。” 孔婶子蒸的馒头有些干瘪泛黄,表皮上起了很多泡,而且捏着就知道面没发起来。 “我会做馒头包子,改天我教婶子。”秦溪笑。 “妹子是?北方人?” “我是?厨师。” 嘀嘀—— 在孔婶子又再次因诧异而挑眉的表情中,秦溪赶忙趴到窗前?往下看。 果然瞧见黎书?青站在楼下招手。 他身后,是?一辆小货车。 而驾驶座上探出半个身子摆手示意?的正是?江柳燕。 “江姐!你怎么来了。”秦溪高兴大喊。 车里?装得应该是?赵国庆等几位老人给他们一家?六口?收拾的吃穿用,秦溪估计今明两天会到,没想到竟然是?江柳燕亲自?送来。 “想你了来看看!”江柳燕大声笑道。 “……” 货车车门刚打开,哐当一声就掉落出个蓝黄相见的小三轮车车。 “是?我的车,是?我的车。” 来自?家?里?老人们的准备,塞满了车子每一个角落的东西。 有孩子们平常经常玩的玩具,一家?六口?的衣服和各种锅碗瓢盆。 “外婆说?这些都是?你用趁手的锅。”江柳燕笑,指了指那口?黑黝黝的平底锅:“外公说?平平最喜欢吃这口?锅烙的饼。” “外公还真?是?偏心。”黎书?青笑得无奈。 来海市都一年多了,也没见长?辈们担心他吃不吃得饱。 隔辈亲隔辈亲,隔得越开越亲。 三个大人整整搬了七八趟,终于?把这一车子东西都搬上了四楼。 东西搬完,黎书?青更郁闷了。 一车子东西里?,就那些锅碗瓢盆和他有关,其?他都是?母子五人的东西。 “快来坐着喝点水。” 黎书?青回办公室后,屋里?只剩下秦溪和江柳燕。 江柳燕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眼底是?和孔婶子截然不同的……心疼。 心疼秦溪之后一段时间就要?住在这么小小几间屋子里?,还要?遭受邻居们的窥探。 刚才搬东西上楼,那些人眼珠子就差黏在那些东西上了。 “这么有钱,还住筒子楼干什么!”江柳燕不明白?。 秦溪眨眼轻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忘了几年前?咱们都还住在大院里?吗!” “那倒是?,那时我们院里?有个大娘暗地里?骂我老姑娘……” 扣扣扣—— 两人齐齐朝门口?看去。 姑娘脸蛋圆圆,双眼又大又双,两条辫子又黑又粗,是?个长?得很周正的姑娘。 “秦嫂子,我妈让我给你送点茶叶来。” “你是?孔婶子的小女儿吧。”秦溪站起来把人迎进?屋。 “我叫罗如楠,嫂子叫我如楠就成。” 罗如楠把茶叶递给秦溪,眯眼笑起来时,双眼眯成好看的月牙形。 姑娘从长?相到个头都无可挑剔,就是?走?起来路来一瘸一拐,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了一截。 “这是?嫂子朋友?” 看到江柳燕的瞬间,罗如楠双眸顿时更亮了几分。 利落短发,气质干练,透着股职业女性的气息。 “对。江姐可是?运输公司的老板,今天是?专门帮我送点东西到海市来。”秦溪简单介绍。 罗如楠的眼睛更亮了。 江柳燕拍拍沙发,笑着招呼罗如楠去坐,期间也没忘揶揄回去:“我这小打小闹的可不如你,要?真?说?老板,你才是?大老板。 ” “你就别吹牛了,让如楠看了笑话。” “罗……同志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就在家?里?帮我妈带带孩子,有坐着就能干的活,就去打零工。” 心里?,罗如楠又悄悄补充了句:虽然一年也没几次机会。 秦溪和江柳燕都没对此表示出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只是?笑着勉励了几句。 她们产业里?当然有许多只需要?脑子和手的工作。 不过今天才第一次见罗如楠,对陌生人哪来那么多的古道热肠。 别人不知道,至少秦溪不是?那种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 罗如楠说?了几句后起身告辞。 秦溪继续和江柳燕聊着寿北的事业安排情况,两人越说?越起劲儿,很快又聊到了最近国家?刚出台的一系列房产政策。 “今年政策还没落实到基层,明年你回来咱们刚好大干几笔,好好投资点房产。” 钱是?越赚越有劲头,谁都不会嫌钱多。 秦溪分外同意?地点头。 “妈妈,有人抢高高的小火车。” 就在这时,平平满头大汗地冲进?屋里?,要?哭不哭地大声告状。 秦溪问着“出什么事了?”赶忙跟着走?出了房间。 “牛小四你又抢别人东西。” 旁边屋里?突然窜出来道人影,比秦溪还快了些,扬起大掌朝为首的男孩子屁股上啪啪拍了两掌。 那孩子瞧着年纪应该六七岁,长?得又黑又壮。 被罗如楠打了几巴掌后,男孩儿气得撅起嘴,反手就朝罗如楠推去。 罗如楠被推得往后趔趄几步,撞到墙壁发出咚的沉闷声响。 秦溪上前?抓住男孩的手,厉声警告:“把我儿子的玩具还来。”说?着手下用力,左手顺势抢过小火车。 “好痛啊,臭婆娘放开老子的手,我要?告诉我妈妈。” 秦溪冷哼一声:“你去叫你妈试试。” 手下又用力收拢几秒,这才松开手把人往前?一推。 满口?脏话,可想这牛小四的家?长?在家?里?是?怎么说?话的,言传身教之明显,早早就在半大点孩子身上显现出来。 牛小四痛得脸都变形了,周围几个看着比他小些的娃娃都吓得忙不迭往后跑。 “你们以?后谁敢在欺负我家?孩子试试。”秦溪冷声道。 “你等着,我让我妈妈打断你的腿。” 一个几岁的孩子,明白?自?己?打不过要?跑,临走?前?还记得放狠话威胁。 秦溪举起手掌冷冷地望着,吓得牛小四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去。 “你没事吧?” 江柳燕早先几步上前?扶住了罗如楠,看她皱着眉头,忙问道。 “撞到腰了。”罗如楠捂着腰,嘴角泛起丝苦笑:“是?老毛病,休息会就行。” 天天用长?短脚走?路,腰受力不均匀,自?然连带着也不好。 秦溪和江柳燕搀扶着罗如楠到罗家?坐下,躺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了过来。 “嫂子去忙吧,我没事了。”疼痛散去后,罗如楠撑着床坐起来:“我也得出门去买菜做饭。” 秦溪按住挣扎着要?坐起来的人,笑道:“今晚你们就在我家?吃。” 要?不是?因为帮自?家?孩子,罗如楠也不会受这个伤。 秦溪不是?烂好心,可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第115章 罗如楠下意识拒绝:“嫂子别客气, 我也没帮上啥忙。” 那牛小四是筒子楼里的霸王,哪家比他小的孩子都被欺负过,罗如楠侄子也遭难好多?次。 今天在屋里听见牛小四的声音, 就是下意?识冲了出去。 “别客气了!”江柳燕按住罗如楠:“秦溪可是寿北有名的大厨, 你就放放心心地等吃, 保证吃了一次还想第二次。” “歇着吧。”秦溪笑?道:“刚好帮我看着点?孩子,我去买菜。” “牛小四他妈……”罗如楠舔了舔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似是斟酌了好一番用词后?才继续说道:“牛小四他妈很?难缠。” “怎么个泼妇法,打人还是骂人?” 罗如楠不好意?思说出来,秦溪就帮她把那?句艰难吞下的泼妇两个字说出来。 同时也是告诉对方……她不怵。 “这?牛家原本不是咱们研究所里职工,要不是牛壮志的妹夫因公牺牲……” 牛家在筒子楼里属于猫狗都嫌的那?种人家,户主牛壮志早些年在乡下种地喂牛,一大家子也在农村生活。 后?来妹妹牛荷花的男人因公牺牲,研究所里特意?给其家属安排了一个工位。 工位最后?不知怎么就落到了牛壮志头上, 连带着大家子人都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 就是身份变了这?性子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牛壮志的婆娘, 也就是牛小四的妈钱翠华,就是典型农村泼妇,跟谁不对付就拿出在农村那?一套来撒泼打滚。 筒子楼里的家属都怕了她, 凡是能避就避。 “整个筒子楼里就我妈不怕她。”罗如楠笑?。 要说钱翠华是泼妇的话, 那?孔婶子就是悍妇, 两人相遇豁得?出去不管不顾的孔婶子保准赢。 “你就放心吧, 你秦溪嫂子还是姑娘时就一个人打趴了四个流氓,一个钱翠华算什么。”江柳燕得?意?地挑眉轻笑?。 看罗如楠好像还不信,特意?把秦溪以前的辉煌战绩讲了一遍。 “那?人拿着木仓, 秦溪一拳给人下巴都干脱臼了……” 哐当当—— 下一秒,平平就跑了进来。 “妈妈, 刚才牛小四和?他妈妈来了,可是又跑了。” “肯定是听到江姨说的话了。”安安小大人似地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一脸鄙夷:“跑得?可快了。” 欺软怕硬…… 来势汹汹的牛小四和?钱翠华,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秦溪连正脸都没瞧见。 秦溪和?江柳燕对视一眼,都不由轻笑?出声?。 没见到人也好,省得?秦溪还要浪费时间处理。 “那?你躺着吧,我去买菜。” 今天家里送来的锅碗瓢盆足够摆上两三桌,罗家就算有十口人也绰绰有余。 *** 香气四溢。 黎书青和?杜怀前后?脚走近筒子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仔细嗅了嗅空气里飘散的香味。 浓郁的葱油香,其中还夹杂了点?点?黎书青最喜欢的梅菜扣肉。 “谁家办酒席?” 两人身后?,罗明瑞也跟着伸长了脖颈仔细闻。 筒子楼里生活了几十年,只要一到吃饭时间,各家飘出来的菜香味能在楼道里形成一团油烟。 今天好像……特别香。 “肯定是嫂子做好吃的了。”杜怀贼兮兮地抹了把嘴:“今天厚脸皮来蹭饭绝对是正确选择。” 罗瑞明用很?是敬佩的眼神偷偷望着杜怀背影。 整个二队,恐怕只有杜怀不害怕黎主任,其他队员见着恨不能立刻隐身,谁还敢赶着往上凑。 这?不,前几天听说黎书青要搬到筒子楼来住,罗明瑞愁得?好几天都没睡着。 今天下班特意?晚走十几分钟,就是不想跟领导同路。 谁知……还是在楼下遇到了。 “上楼吧。”黎书青也难得?露出笑?容,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走。 杜怀撞了撞罗明瑞的肩:“你看嫂子来了,黎主任连班都不加了。” 罗明瑞一怔,细想之后?还真是如此。 他们二队是整个研究所里上班最早下班最晚的标兵队伍。 虽说每个月的绩效奖金也高了不少,可天天摸黑回家摸黑上班的日子也确实辛苦。 连着五天……连着五天他们都没加班了。 两人噔噔噔地跟了上去。 越往楼上,这?香味就越发浓郁了起来。 来到三楼,罗明瑞一下子就闻出其中香气最为?强烈的那?道菜。 “葱油鸡。” 海市最出名的一道家常菜,家里也常做,就是气味绝对没有这?么香。 “秦溪。” “爸爸,爸爸……” 走上四楼楼梯口,远远地就看见走廊尽头身穿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他看见妻子的同时,孩子们也瞧见了爸爸。 三个身影欢呼着冲向黎书青,腿上一下子就多?了好几个娃娃挂件。 安安慢吞吞地走过来,抓着黎书青衣角,仰头笑?着叫了声?:“爸。” “今天请孔婶子家吃饭,你洗洗手把桌子端出来。”秦溪微微转头说道,紧接着就看到了几步之后?的杜怀:“杜怀来得?正好,帮嫂子端凳子。” 孔婶子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出来,不过是从秦溪家客厅走了出来。 “瑞子,今天秦溪妹子请咱们吃饭,你也去洗洗手来帮忙。” 罗明瑞赶忙应好,和?杜怀两人跑去屋里搬桌椅。 黎书青先去水房洗手,也顺带着帮几个孩子都洗了手。 又抱又牵地带着四个孩子回到灶台前,笑?着往锅子里看了眼。 “怎么想起请客?” 秦溪不是那?种天生跟人自来熟的性格,搬进来第一天就请人吃饭,不是受了恩惠就是受了人情。 秦溪就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说。 “高高手痛。”高高举起小胖手,委屈巴巴地示意?:“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根本就不痛,三弟坏坏。” 平平戳了下高高的小屁股,笑?眯眯地戳穿了弟弟的小心思。 高高羞涩地埋进黎书青脖颈。 “好了,你带孩子去屋里玩吧。” 看三哥有爸爸抱,兴兴抱着秦溪的腿也非要往上爬,小小一个费劲地往上攀登。 摇得?秦溪站都站不稳,只能求助丈夫。 黎书青笑?眯了眼,长臂一捞将小女儿也抱起来,父子几人说说笑?笑?地往客厅里走去。 屋里孔婶子和?江柳燕正聊得?热火朝天。 “婶子就别夸我了,要说有本事那?还得?是秦溪。”江柳燕抬眸冲黎书青抬了抬下巴:“秦溪那?才是个能人呢,家庭事业两不误。” “妈妈最厉害。” 秦溪的小跟班平平立刻举手表示,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脸认同。 “婶子们聊着,我带孩子去牛家问问下午的事。” 黎书青把两个孩子都放下,浅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屋里的人都一愣。 刚才夫妻的对话屋里两人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孔婶子以为?黎书青一个大男人肯定不当回事。 哪知人不是不当回事,而是进屋打了招呼就要去找说法。 “别去了!”秦溪探头进来,笑?道:“你去帮杜怀搬桌子,然后?把外婆带来的碗洗洗。” “好。” 下一秒,黎书青立刻像是个乖巧的孩子那?般应了。 卷起衬衣袖子,冲孔婶子和?江柳燕微微一笑?:“那?你们聊着,我去帮忙。” 好家伙…… 秦溪的一句话简直比药还管用。 目送黎书青走远,孔婶子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压低声?音:“黎主任家是秦溪妹子说了算?” “婶子你说呢?” 江柳燕还真不知道,不过看今天这?个情况,谁说了算又有什么重要。 只要秦溪发话……黎书青还不是乖乖听话了。 “婶子活了这?么些年,最苦的时候都没羡慕过谁家,可今天是真羡慕秦溪妹子的日子……这?日子过得?多?红火。” 孔婶子完全是受今天所见有感?而发。 倒不是说觉着秦溪家有钱才如此,日子过得?好不好,那?得?看一股劲儿。 劲朝一个方向使?,日子有盼头,外人瞧着才红火。 江柳燕笑?了笑?:“婶子家如楠多?勤快,话说回来……怎么没见您小儿媳和?孙子。” 听孔婶子刚才说起自家的事,丈夫早逝,大儿子一家在广市打工。 她带着罗如楠跟二儿子一家住,五口人住两间屋子。 “那?婶子就不得?不再?提起刚才说的劲儿了,你瞧我家……就没那?股劲。” 儿媳妇焦美丽海市本地人,当初要不是因为?家里条件差,根本看不上罗家这?种外来户。 “开?头几年还好,后?来焦美丽大哥下海做个体户赚了点?钱,家就不成家啰……”孔婶子摆手:“我儿子也不争气,媳妇说带孩子回娘家住也不拦着。” 说是带孩子回去给焦美丽哥哥过生日,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都不见回家。 孔婶子急得?前几天都亲自去焦家找人,谁料焦家早搬家了……扑了个空。 “婶子别怪我多?嘴。” “妹子你尽管说,婶子心里都有数。” “你儿媳不会是打算跟你儿子离婚吧!” 哪有人带孩子回娘家之后?了无音讯的,焦美丽摆明想找借口不回家,最后?拖到没法子对方就主动离婚。 孔婶子脸色一沉:“不会吧。” “婶子你去看看焦美丽和?你孙子的东西还在不在,没在的话……那?就得?赶快找人了。” 走南闯北多?年,江柳燕见的稀奇古怪那?多?了去了,姜美丽这?点?把戏一眼就能瞧明白。 孔婶子哪还坐得?住,站起来就往家里走:“我去看看。” 两口子的屋子她很?少进去,房间有锁,钥匙在罗明瑞那?。 急促的脚步声?后?,江柳燕慢吞吞走到门口。 “你说什么了,怎么孔婶子怎么那?么着急?”秦溪好奇。 江柳燕耸了耸肩,笑?着看了眼锅里的排骨:“今晚少做点?菜,不知道孔婶子一家还有没有心思吃呢。” 孔婶子的身影风风火火冲出来,拿着钥匙很?快打开?了斜对面的屋子。 “瑞子,你快进来!” 江柳燕眨眼,压低声?音凑近秦溪:“做完这?道排骨就别做了,他们估计吃不下。” 听听孔婶子这?句包含怒气的叫声?,屋里情况多?半无比糟糕。 第116章 排骨烧好?, 秦溪依言关?了液化气,和?江柳燕一起看向斜对面的屋子. 起?先是孔婶子一人在那嘀嘀咕咕地念着…… “你看美丽的衣裳是不是没在了好?多,还有家文?的衣服和?书包。” “快找找贵重的东西在不在?” “家文?刚买的几双好?鞋怎么?也不见了……” “妈!”罗明瑞不耐烦的吼声伴随着大力拉开抽屉的声响:“你看, 东西不都在……” 后半句是孔婶子变调的尖叫声:“钱呢?存折呢?” 秦溪和?江柳燕无声对望。 “还不去找人!” 孔婶子一阵风似的卷出屋子, 看到秦溪两人站在走廊里, 勉强翘起?唇角笑?了笑?:“妹子真不好?意思啊!今晚这饭看来只有改天再吃,到时候婶子请你们一家。” 秦溪了然?点头。 筒子楼和?大杂院一样,谁家有点破事隔墙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孔婶子相信秦溪肯定也听到了他们母子说的话。 两句说完,孔婶子母子匆匆下了楼。 “我们这就开吃,还是再等等?”江柳燕问。 吃完饭她就得开车返程,明天下午又要从寿北开车去广市拉海鲜。 今天休息专门跑海市,说是来看秦溪,真就是来看看好?友的居住环境而已。 “我去叫罗如楠,她醒了咱们就开吃。” “我去叫人吧, 你继续炒菜。” 五大四小?, 饭桌就摆在了客厅里,秦溪专门给四个小?的摆了一桌。 四个小?萝卜头像模像样地坐在茶几边,平平主动端起?杯子:“我们来干杯。” “我们又没有酒杯?” 安安不明白大姐为什么?要举起?饭碗, 他们没有杯子没有酒, 碗里还是大白米饭。 “二哥, 干杯。”高高嘟起?小?嘴, 不满二哥质疑,满脸坚决地拥护姐姐的地位。 兴兴向着二哥,小?胖手一把抓住高高的碗:“三哥坏, 三哥坏。” “妈妈,妹妹拿我碗。”高高赶忙告状。 秦溪只当没听见, 乐呵呵地招呼杜怀夹菜,虽然?这位自来熟早已吃得满嘴流油了。 “我说!你四个娃娃,分我一个吧!” 当妈的早习惯了孩子们争嘴,江柳燕却被孩子们萌得差点红了眼?睛。 几个小?团子在那似模似样讨论着谁对谁错,自己觉着很严肃,大人们瞧着只觉得可爱。 “行啊!”秦溪笑?,给罗如楠夹了筷子鱼:“只要黎书青答应,送你两个都可以。” 罗如楠未婚,平时应该很少有机会和?男同志们坐一起?吃饭,上桌之后腼腆地只夹面前两道菜。 杜怀又是个粗线条,一直没感觉到人女同志害羞,叭叭地在那说个没完。 “看重?哪个抱走就是。”黎书青笑?。 大人们当然?直到是玩笑?话,江柳燕也没放心上,给黎书青倒了杯酒笑?道:“那这杯酒就当订金。” “妈妈!” “妈妈你不要我们了吗?” “兴兴以后一定听大姐的话。” 孩子们一听可不得了,两个小?的放下筷子就扑了过来,静静保住秦溪的腰,生?怕真被送出来去。 哄了好?一阵,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茶几边继续吃喝。 江柳燕这下子可不敢再开玩笑?,往嘴里送了片鱼慢慢咀嚼。 “你真打算这一年在海市就带娃做饭?” “你还记不记得刚才说的话”秦溪回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哪句?”江柳燕放下筷子,收敛起?笑?意,正色看向秦溪:“我从上楼起?可说了几百句话。” 每回只要秦溪开始只说自己想说的话时,江柳燕就知道好?友心里早有了注意。 “投资房产。” “你想在海市投资房产?” “有这个计划。” 华国?发?展的领头羊当属海市莫属,光是城市建设就领先着寿北不止一个档次。 前几天秦溪出去采购家电,趁机在海市城内好?好?转了转。 寿北还没有一二环的概念,海市的城市开发?已经?涉及到了三环。 光是研究所周边的老旧房子,据了解已经?卖到了七八百块一平,要是新建小?区单价会更高。 照这个趋势下去,投资房产确实是一条赚钱的路。 不过对秦溪而言,这只是其中?一条路,她想做的依然?是饮食业。 江柳燕哪会不了解秦溪,两人交谈短短几句就立刻明白了过来:“餐厅?” 秦溪点头。 “你这是真打算把分店开到其他城市来!” “海市是第一步。”秦溪竖起?一根手指,笑?:“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摸清海市人的口味,还得找个大厨掌勺。” 短短几天吃过的餐厅给秦溪留下了浓油赤酱几个字的印象。 要做适合本地人口味的菜色还是寿北特色餐厅,都得经?过时间考察。 话说一圈,最后又饶了回来。 “当然?这些都排在后头,我留在海市就是为了我家先生?。” 秦溪俏皮地眨眼?,殷勤地又是给黎书青夹菜,又是挑鱼刺。 黎书青笑?。 “算我白问。”江柳燕翻了个白眼?,余光扫过桌上其余两人:“如楠吃菜,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他们两口子的相处了。” 杜怀吃得只能看到头顶程光瓦亮的秃头,罗如楠握着筷子,仿佛陷入了自我意识之中?。 “菜不合胃口?”秦溪也跟着问。 “菜很好?吃。”罗如楠真诚地回答:“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葱油鸡。” 饭菜味道毋庸置疑,江柳燕开玩笑?说得那句想吃第一回 就想吃第二话一点都没错。 她发?呆是因为两人的聊天内容。 看似随随便便,轻松惬意,每一句却都是罗如楠敢梦不敢想的内容。 心底羡慕得使人恍惚,难免将自己带入了她们其中?。 秦溪笑?而不语,只是又给她夹了筷子肉丝。 想要怎么?做,得靠这姑娘自己想。 *** 搬进海市研究所家属院的第一个月,秦溪在归整家里和?带孩子中?匆匆经?过。 第二月,生?活开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周一到周五,黎书青上班,秦溪就留在家里照看父子五人的生?活起?居。 周末休息,那他们一家人就会出去到处走动走动。 周天下午就是秦溪单独出去瞎逛顺便考察。 每周三和?周天晚上七点,是和?寿北各产业负责人联系的固定时间,她会在家属院门口电话亭里坐上一个多小?时处理。 四月的海市潮得空气里都仿佛能拧出水来,加上筒子楼里空气不流通,整栋楼里都潮乎乎的。 水泥地板从早到晚都蒙了层水,走路都要特别小?心。 为此,白天家长?们都喜欢带孩子去院里的小?花园玩,屋里不敢开窗,闷得人坐不住。 小?花园的地面是用沥青浇灌,恐怕是整个家属院唯一不湿滑的地方。 孩子们玩耍,大人们也把各自手头上做的事搬到了楼下。 秦溪第一天就瞧见有人在楼下砌了砖头当灶煮猪大肠,于是第二天也端了黑锅到楼下打算烙饼。 刚把灶台垒好?,就听到不远处几个打毛线的大娘聊得正欢。 上个月新搬来的秦溪是谈资,不过由于不熟悉,说来说去就没点新内容,渐渐地也就放弃了。 今天的八卦内容赫然?又转回到了老邻居们身上。 “听说了吗,罗家的事?” 万变不离其宗的开场白,只要这一句话出口,保准能吸引来三四个竖起?耳朵听的人。 “罗家咋了?我说怎么?好?久没瞧见孔春花!” “罗家二儿媳跑了!” “啥?这啥年代还有媳妇儿跑了的事,再说瑞子好?歹是个研究员,咋还焦美丽还看不上!” 知道些消息的大娘是懂得抑扬顿挫的。 先把众人目光视线都吸引过来,才慢悠悠地摆了摆手:“我跟你说,焦美丽是想跑来着,不仅没跑成,还让娘家摆了一道。” 看来大娘还真知道罗家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秦溪请客当天晚上罗婶子和?罗明瑞到处找焦家的新住址都没找着,后半夜才无功而返。 找了两三天都没个消息。 罗明瑞整天魂不守舍,因此在工作上出了岔子,导致第二阶段的实验成果毁之一旦。 黎书青狠狠教?训了罗明瑞,还扣了他今年的年终奖金。 不过之后又托海市派出所的老同学,终于从内部档案册里找到了焦美丽哥哥店铺的位置。 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焦家的新地址。 孔婶子因此对秦溪夫妻相当感激,家里的破事也不瞒着她,每次遇到都会说一说。 焦美丽哥哥打得就是玩失踪,分开半把年之后就提出离婚的主意。 焦大哥前几年生?意做得还行,可为人张扬且寸利必得,私下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去年被人下套,用全部身家投资了块无法商业经?营的用地。 此时有自称朋友的人给焦大哥出主意,要是能让焦美丽嫁给他叔叔,那就可以帮忙再找买家接下这个烂摊子。 也就是说,他可以帮着再坑个冤大头来接手,前提是焦美丽要嫁给他叔叔。 焦大哥一听,转身就去忽悠了焦美丽。 焦美丽一听,对方有钱有权,还非她不娶,几句话听完就动了心思。 之后便是焦美丽下定决心,带着儿子偷跑回娘家。 在娘家过了几天没好?日子,就在罗明瑞找到焦家前一天,焦大哥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所谓的“如意郎君”是个六十三岁,依靠哥哥侄子生?活的老光棍。 来相亲那天,焦美丽被对方差点折成九十度的驼背吓得脸色惨白,立刻就拒绝了婚事,并且提出要带孩子回家。 这时候,罗家文?成了焦大哥威胁焦美丽的筹码。 孔婶子跑了焦家两天都没见着孩子,罗明瑞还被焦家找的人威胁,差点在研究所门口被打。 罗家人焦头烂额之际,又是黎书青出手帮了忙。 不仅找公安局同学出警,找到了被藏在亲戚家的罗家文?,还将焦美丽也解救了出来。 折腾接近一个多月,终于是将焦美丽母子带回了家。 “焦美丽躲家里不敢出来见人,你们说瑞子会和?她离婚吗!” 不会…… 秦溪心里默默回了句。 焦美丽回家这几天秦溪见过她两回。 长?得就是江南女性那种娇小?清秀的摸样,一张口音调软得能酥了人骨头。 丢了那么?大个人回到家里,罗明瑞还是处处陪小?心,怕是连半句重?话都不敢说。 “要我说……哎!你们看,那边黎主任媳妇儿做什么?呢?” 大娘口沫横飞还准备大说特说一番,余光往边上瞟过,立刻被忙活的秦溪所吸引。 三个凳子上硕大的案板左边堆了团油乎乎地面团。 右边是逐渐成型的面团,在秦溪一次次搓揉下光滑而富有弹性。 南方人的通病……不会做面食。 瞧见谁家做面食,光是看稀奇都要凑上去看完全程。 秦溪用快湿毛巾盖好?面团,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麻溜地转身上了楼。 前脚刚走,后脚案板前就围拢了七八个指手画脚的大娘。 在远处骑车的平平见状,小?手一挥,领着群孩子乌泱泱地涌回了案板前。 等秦溪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大女儿和?二儿子跟母鸡护崽子似的守在面板前。 两个小?的坐在车上,一头雾水地望着哥哥姐姐。 “去玩吧。” 秦溪把端来的肉馅放到案板上,冲孩子们挥了挥手。 “肉饼做好?要第一个叫我哦!”骑上车前,平平还不忘交代秦溪,不等回答又忙不迭转身跟小?伙伴们保证:“听话的每个都有份,” 感情这是用家里的东西贿赂孩子们,这才在众多七八岁的娃娃中?成功当上了孩子头。 “秦同志,你是打算做啥?” “妹子做得是包子吧!” 大娘立刻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秦溪。” “……” 如果要给此刻配音,秦溪觉得用刷这个字眼?就非常贴切。 罗如楠刚出声,大娘们齐刷刷转头,动作整齐划一,表情如出一辙。 罗家的小?女儿除了买菜打零工,平时几乎不怎么?出家门的。 大白天能瞧见她从筒子楼里走出来,那可比焦美丽差点被卖还让人觉得稀奇。 “姚婶子……” 虽然?腼腆,罗如楠还是一一招呼了婶子们,只是话说完整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 “不是想学包子吗?今天我教?你。” 秦溪拍拍案板边的凳子,用湿毛巾擦了擦手。 想改变的心迫切,却因为性格犹犹豫豫不敢冒出第一步,秦溪就是顺手推了把。 要是无法连舒适圈都无法迈出,就没必要多管闲事。 罗如楠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坐下。 江柳燕大姐离开前曾告诉她,不要只羡慕成功的样子,在此之前,得好?好?了解为什么?能成功。 原来当时大家都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没戳破而已。 罗如楠很想知道秦溪年纪轻轻为什么?能开几家餐厅,挣那么?多钱。 那双修长?却不白皙的手灵巧地揉着面团,而后将一个圆形的肉饼放入了黑色圆锅里。 香气逐渐飘散开来时,罗如楠似是被一下子打通了天灵盖。 秦溪之所以能开几家餐厅,那是因为人家首先就厨艺了得。 会而懂,所以每走一步都能成功。 与之相反的嫂子娘家大哥,因为不懂盲目投资才会被人骗得倾家荡产。 “妈妈,牛肉饼好?了吗?” 牛肉饼的香气不仅让罗如楠茅塞顿开,还吸引来了一大堆馋得差点流口水的小?孩儿。 “妈妈,妈妈我要吃饼。” 高高急吼吼地想往秦溪膝盖上爬,转眼?又被安安眼?疾手快地抱下来安抚:“油锅里的油很烫,我们要离远点。” “排好?队,先排队的先吃。”秦溪笑?。 第一批牛肉饼的个头故意揉小?一圈,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吃。 一个巴掌大点,既能尝个味道,也不至于影响了中?午饭。 平平挡在锅前,拼命给安安使眼?色:“你们快点来排前面。” 牛肉饼外壳酥脆,肉馅咸香,一口咬下去咔嚓作响,牛肉的油脂都沁到了面里。 别说孩子们吃得没空说话,就是站得远些的大人都忍不住吞口水。 不过院里的多是读书识理的文?化人,真没几个成年人会厚脸皮来要。 再说了各家都有孩子免费吃了人家饼子,那已经?很大方了…… 要他们自己可都舍不得。 “妹子可真舍得,这牛肉可是稀罕东西,要好?几块一斤吧。” 说话之人是隔壁筒子楼的年轻媳妇儿,她家孩子也在吃饼队伍其中?。 “这不是碰着卖牛肉的了吗!”秦溪说。 餐厅需要的肉量动辄几十上百斤,秦溪纯粹就是大手大脚买惯了,一开口就要了二十斤。 嘴先说出去,脑子才反应过来他们家现在就两个大人。 牛肉摊老板那动作也真快,一刀下去不多不少二十斤,笑?呵呵地就等秦溪付钱呢。 秦溪就想着做些牛肉饼和?包子给黎书青队员分分,正好?给这些单身男女们打打牙祭。 “妈妈,我还要吃。” 小?孩堆里,一个胖丫头蹦蹦跳跳地冲到刚才说话的年轻妈妈面前,两只油汪汪的手瞬间给的确良衬衣上抓出两人油印子来。 年轻妈妈眉心一跳,最终还是在女儿的撒娇下无奈长?叹出口气。 “妹子这手艺侬好?,以前是卖饼子的?” “我开小?饭馆的,学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秦溪谦虚道。 “妹子客气了,我家丫头挑嘴,要不是特别好?吃,绝不会主动要吃。” 秦溪笑?着看了眼?小?姑娘圆滚滚的肚子:“可能是刚好?合了你姑娘口味。” “不知道妹子这牛肉饼卖不卖,我买几个回去给我爱人也尝尝。” 这才是年轻妈妈最终想问的事。 不仅她闺女馋,她也馋得慌……要不是碍于面子,早主动伸手要了。 没想到秦溪回得那是相当干脆:“五毛钱一个,比这个个头要大点。” 既然?有人想买,哪有不卖的道理。 秦溪正好?是从卖饼,卖起?饼来行云流水,几秒钟就计算好?了成本和?利润问题。 都是邻居,赚得多了说闲话,秦溪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年轻妈妈叫吴会,听罢双眸立时一亮,展开手掌:“那给我来五个。” 街上的牛肉饼八毛一个,肉只有这一半,说是牛肉饼,还不知道是什么?什么?肉做的。 秦溪本来就没想赚邻居们钱,收钱多半也只是收了点本钱。 “成,嫂子坐着等会儿。” “那也给我来五个。” “我要十个,我家人多。” 哪怕是对牛肉饼没有多少兴趣的人,也被货真价实的价格吸引的来凑热闹。 你五个我十个,转眼?间就卖出去了五十个饼。 罗如楠心底惊涛骇浪翻涌,一时间好?像又更明白了点什么?。 因为手艺好?,自然?会有顾客上门来买,就是在家属区都能卖得出去。 还有就是得舍得,因为舍得给孩子们尝,家长?们才会舍得买。 秦溪:“……” 后脑勺突然?多了道崇拜地炙热视线。 秦溪无暇感受,恍惚间又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小?推车周围围拢等着买饼的食客。 揉面,烙饼,夹起?来晾凉。 “如楠,你能帮我去那边小?林子捡点柴吗?” 自己一个人还忙不过来,秦溪不得不请罗如楠帮忙。 吴会热情高涨地也主动加入了帮忙的行列,要问为什么?一下子这么?积极。 刚才入口的饼子实在太好?吃,她决定要跟秦溪打好?关?系。 说不定以后也能学到这么?一手牛肉饼的秘诀,不说摆摊赚钱,就是让家里人吃也是美事。 可她也不想想…… 秦溪做牛肉饼从头到尾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完成,要真有什么?秘诀,她早看见了。 牛肉饼烙完,秦溪用肥皂洗干净手,又开始包包子。 一个厨师的下意识反应,做饭时自动利用上统筹之法。 趁包子二次发?酵时,秦溪又去楼上端了砂锅下来熬粥。 煎完饼剩下的火刚好?够熬一锅浓稠的粥。 泡过的米几个翻滚之后就已经?逐渐浓稠,此刻再倒上新鲜的牛肉片一滚洒点香菜。 生?滚牛肉粥完工。 “秦溪妹子,你这粥……” 秦溪做的粥很特别,至少海市本地人吴会没见过。 烹饪方法特别,不过看着可是真香啊…… “嫂子想学我可以教?你。”秦溪笑?,把砂锅往旁边花坛上一放,又拿了个砂锅放上灶台。”想学是想学,可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嫂子想问……粥卖吗?” 他们家的小?馋猫女儿哈喇子都流到下巴了,今天这粥要是吃不上嘴,晚上她婆婆肯定又要说闲话。 “六块钱一锅。”秦溪笑? 。 卖是可以卖,不过价格秦溪特意要得高了许多。 粥原本没打算卖…… “行,那我就买那锅牛肉粥。” 只是没想到秦溪随口要的价格吴会连眼?睛都没眨,径直略过灶台,自己端起?了砂锅:“我先把粥端上楼,一会儿给你送锅和?钱下来。” 秦溪:“……” 只能眼?睁睁目送吴会母女,以相同的走路姿势离开了视线。 研究所的职工这么?有钱? 第117章 研究所大院黎主任的爱人是个厨师, 做饭手艺好?,各种面食糕点都都会做。 不仅味道好?,只要花钱还能定制想要的吃食。 消息以极快地速度在所里传播开来, 不仅仅局限于家属院, 就是所里职工也都收到了消息。 黎书?青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好像比所长还要有名, 走哪都有那?自来熟地主动打招呼。 “黎主任,我爱人想问问弟妹过两天有没有有时间?帮忙做几个馍馍。” “我是西北人,嫂子会做扯面吗?” “羊肉泡馍, 不知道想那?口?多少年了。” “豌杂面呢……” “米线……” 多亏秦溪,黎书?青短短时间内,几乎认识全了所里天南地北的职工。 杜怀更是提出?拿工资一半当成生活费,以?后就跟着?他吃午饭晚饭就成。 “秦溪妹子在吗?” 时逢周日,一家子难得地都在家休息,刚安静没多久的屋子门再次被敲响。 黎书?青在心底叹了口?气?,原本抱着?小女儿?在沙发上玩耍, 门响的瞬间不得不又坐了起来。 “谁啊?” 秦溪起身?去开门, 来人正是长得脸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吴会母女。 圆圆脸的妈妈吴会提了包糖笑盈盈地走在前头,小女儿?一瞧见平平也在家里,立刻“嗷呜”叫唤了嗓子,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屋里。 “这孩子。” 被撞得一个趔趄的吴会无奈回?头瞪了眼小牛犊似的闺女 “嫂子有什?么事找我?”秦溪笑, 余光瞥见有些不自在的黎书?青, 于是手一伸, 把人请到了屋外:“外边坐,外边凉快。” 嘎吱—— 罗家的门响起,孔婶子和罗如楠同时走了出?来。 另一扇门虽然没打开, 但屋里的脚步声秦溪听得清楚,没脸出?门见人的焦美丽也在门后偷听几人说话。 “婶子, 如楠妹子。”吴会招呼两人。 吴会是研究所副所长的儿?媳妇,家属院里谁见着?她都得笑脸相迎。 人家不光公公是副所长,自个儿?家庭条件那?也是个顶个,娘家父母是做木材生意的老板,不愁吃穿那?种。 秦溪也是后来才听说,难怪当时眼睛都不眨就买了锅粥走。 自此?隔三差五就要从秦溪这买些新鲜吃食,属于无限回?购且好?评如潮那?种类型的“顾客” 不过此?次吴会并不是买吃食,而是想请秦溪上门办席。 “八月二号是我小姑子的喜宴,家里人商议了好?久……” 吴会的小姑子那?可是研究所里有名的大美人,成年后上门提亲的媒婆多得都能排队。 东挑西拣八年,小姑子愣是没一个瞧得上眼。 去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就算郑副所长不同意,眼看着?姑娘年纪越来越大,只能咬牙同意下这门婚事。 “晓雨也不知道咋想的,我们介绍的一个都瞧不上,非选了个所有人都瞧不上的。” 要说为?什?么瞧不上,原因太多,吴会一时半会都无从说起。 小伙子高中毕业,跟着?父母来海市打工,眼下在一家出?版社里给人当印刷工。 郑晓雨大专毕业,两人不论从工作还是家庭条件都不相配。 可女方偏生就看上了小伙子,不惜跟家里决裂,说什?么都要嫁。 “那?小伙子长得好?,我小姑子估摸着?就是看上人家那?张脸了。” 秦溪:“……” 吴会状似不经意地瞟了眼客厅方向,心下腹诽。 她一下子想起郑晓雨和公婆吵架时,还拿两人做比较,说长得比黎书?青还帅气?。 也不知道哪来的脸跟人比,浑身?都透着?精明算计,摆明了就是奔家里背景来的。 要她说,要郑晓雨真能找到黎书?青那?样的丈夫,估摸着?公婆倒贴都欢喜。 哪像现在,从头到尾都防着?那?小伙子。 “我婆婆说了,就按照嫁闺女的宴席准备,在家属院里摆几桌,趁机让大家热闹热闹。” 秦溪思索片刻,也就点头同意下来。 “妹子你只要掌勺就行,其他东西我们会准备……” 两人又商量了些具体细节,正事说完孔婶子这才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我咋听说你家是打算招上门女婿!” 院里可都传遍了,郑副所长要给小闺女招个上门女婿,小两口?结完婚就住家属院。 传得有鼻子有眼,连罗如楠这个不经常出?门的姑娘都听到了消息。 “谁胡说八道!”吴会圆脸紧皱,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我公婆又不是没儿?子,招上门女婿干什?么。” 孔婶子历来就不是藏得住话的人,反正哪听来的就老实地说了出?来。 “是二号楼何?婆子亲口?跟我说的。” 吴会一听,当即放下二郎腿啐了口?:“我倒是要去找她问问。” 说着?,人已经站了起来,急吼吼地要往楼下走。 身?后,罗如楠无奈地吐出?口?气?,而后赶忙加上了了句话:“嫂子可千万别说是我妈说的。” “嫂子懂得。”吴会摆手离开。 皮鞋踩着?楼梯发出?的咚咚声逐渐消失,罗如楠这才不赞同地跟孔婶子抱怨:“妈,有些话你听完就烂肚子里,别到处去说。” 孔婶子“哼”了声,转身?把门口?的毛线拿出?来。 “你真以?为?你老娘连这点心眼都没有啊。” 秦溪和罗如楠都不解。 “何?婆子可还说了其他的话,我都没说。” 别看孔婶子是所里有名的“悍妇”,其实一双手可巧得很。 前几天平平瞧见孔婶子给外甥女织的毛衣,回?来在秦溪面前念叨了不止一回?。 大红色长袖毛衣,胸口?有个卡通娃娃的图案,五颜六色地确实好?看,就是店里还买不着?这种款式。 可秦溪的这双手做饭行,打毛衣拿绣花针那?是真不行。 这会儿?看孔婶子好?像又在织新款式的毛衣,不由起了想花钱买几件的心思。 正如此?想着?,就听孔婶子冷不丁地抬头拍了拍隔壁的门:“没外人了,还躲着?干嘛,也不嫌闷得慌。” 门随即嘎吱一声。 身?材苗条,烫着?头小波浪,柳眉樱桃小口?,长得确实有几分漂亮。 不过秦溪还是更喜欢罗如楠的大气?爽朗。 焦美丽穿着?到膝盖的碎花裙子红色开衫毛衣,一步一行之间婀娜多姿,面上更是挂着?浅浅微笑。 “秦溪妹子,你好?。” 走到秦溪面前,一阵香风先飘了过来,焦美丽摆弄着?裙摆,缓缓坐到了秦溪斜对面。 罗如楠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秦溪还是头次见焦美丽,不知这位平时就是如此?矫揉造作的姿态还是今天故意。 大夏天的,穿那?么件毛衣也不知热不热。 “你好?。”秦溪礼貌地回?以?微笑。 “妹子平时用什?么擦脸油啊!怎么瞧着?脸色有些发黄,是不是没睡好?!” 秦溪下意识摸脸。 “没事就去接家文放学,别在这叽叽歪歪没事找事。”孔婶子冷哼。 放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当着?儿?媳妇的面呵斥,可现在情况不同,孔婶子心里憋着?火呢。 焦美丽神色一僵,脸色难看地抿了抿唇站起来。 孔婶子憋着?股气?,焦美丽心虚,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半句都不敢回?嘴。 “哼!”孔婶子又冲着?焦美丽的背影冷哼了声,才又转过头来:“妹子你别放心上,我这儿?媳妇就是个缺心眼。” “婶子放心,我没多想。” “妈,你刚才说何?婆子还说了什?么?”罗如楠插话进?来。 “你们知道上门女婿这话是谁说的吗?”孔婶子咂嘴唇,手下毛衣刚好?打完一排,空出?来的毛线针在脑袋上挠了两下:“是男方的家里亲口?所说。” 好?巧不巧,何?婆子跟男方父母认识,亲口?听他们说儿?子要给郑副所长当上门女婿,还说什?么要给安排工作。 孔婶子觉着?郑副所长家别是被人讹上了,所以?就是拐弯抹角地打算提醒两句。 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那?就得看吴会自己去查了。 “妈妈,郑静姐姐中午可以?在我们家吃饭吗?” 秦溪诧异回?头。 不仅她忘记了郑静还在秦溪家,就是吴会这个亲妈走得时候都没想起自家闺女。 平平和郑静手牵手,两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秦溪。 “当然可以?,晚上阿姨做排骨给你们吃。” “哦哦哦。排骨,最好?吃的排骨。” 要不是餐厅是一步一步开起来的,秦溪甚至要怀疑自家闺女就没吃过顿饱饭。 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听到吃排骨还是会高兴地蹦蹦跳跳。 郑静要文静得多,腼腆地冲秦溪说了句“谢谢” 两个小姑娘手牵手笑了一阵,听到黎书?青在屋里唤平平进?屋,这才跑进?了房间。 跑了两步,郑静又赶忙跑回?来,神秘兮兮地凑到秦溪身?边:“阿姨,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是吗?”秦溪笑,歪头想听小姑娘说什?么秘密。 “我小姑肚子里有小娃娃。” “……” 奉子成婚早在多年前大杂院里的吴慧就干过,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啥稀奇事。 也许是看秦溪表情很平淡,小姑娘有些着?急地又急吼吼地赶忙说出?她偷听来的消息以?证确实是秘密。 “我小姑说是小姑父□□了她。” 秦溪眉心一跳,直接转身?捂住了郑静的嘴。 好?在刚才两个孩子出?来时,罗如楠和孔婶子也在专心说小话,几人又坐在走廊两边。 先前的话应该没听见,倒是这个捂嘴的动作引起了孔婶子的动作。 “咋了?”孔婶子问。 秦溪干笑,语气?平淡又略带着?丝无奈:“就是院里孩子吵架,我去问问我家平平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起身?,拿上凳子,带着?郑静一起回?了屋里。 “你好?好?跟孩子说,别动手。”孔婶子还在外担心地交代?了两句。 秦溪关上门,拉着?郑静坐到沙发边。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跟阿姨说一遍,你都偷听到了什?么?”秦溪压低声音问。 黎书?青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也坐到了沙发边。 六岁多的郑静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许多事情都一窍不通。 偷听到郑晓宇和未来小姑父卢永的对话后,半点没意识到究竟有什?么问题。 小姑娘记性绝佳,不仅将小姑说得话都记了下来,甚至连卢永用脚踢了郑晓雨都记得。 孔婶子先前的担心被应验。 通过对话推断,卢永果真是冲着?郑家的背景而来。 先利用优秀的外貌取得郑晓雨好?感,然后编造各种自己的工作家庭背景,等觉得时机成熟,就故意灌酒实施了□□。 再之后等郑晓宇怀孕后,提出?结婚,再将真实的个人情况如实托出?。 怀有身?孕,又被卢永用亲密照片威胁,不得以?才答应了结婚。 “这事一定要让郑副所长知道。”黎书?青正色道。 跟海市研究所合作期间,郑副所长帮黎书?青解决了不少材料需求上的麻烦。 加上这件事本就是犯罪,要是夫妻俩装没听到揭过去,会害了郑晓雨一辈子。 秦溪点头同意。 “我们先带孩子去找吴会。” “我和你一起去。”黎书?青弯腰穿鞋:“你先在家属院里等我,我去找郑明义。” 郑副所长去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黎书?青又担心吴会和她婆婆拿不定主意,干脆找个能拿主意的人。 夫妻俩分开行动。 秦溪领孩子们去小花园里玩,黎书?青去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郑明义骑着?自行车载着?黎书?青出?现在小花园前。 黎书?青应该还没跟他说什?么事,车子吱一声在秦溪面前停下后,还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我们去郑主任家再说。” “出?什?么事了,非要把我喊回?家,难不成天快要塌了?” 路上,郑明义还有心思开了几句玩笑。 “平平,你和弟弟妹妹都在楼下玩,我要带郑静姐姐去家里拿点东西。” “我也要去。” “大姐,你去了谁来保护高高和兴兴。” 不亏是最聪明的“小棉袄”安安,两句话让平平缩回?了手,还跟爸爸妈妈保证会保护好?弟弟妹妹。 有安安在,秦溪才能放心地让孩子们在小花园里玩。 郑家住在二号楼的顶层。 走廊尽头专门多了道铁门,后边就是郑家的五间屋子。 铁门打开,屋里立刻传来一阵吵声,应该说是吴会单方面的声音。 “家里来客了!”郑明义特意高声提醒道。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很快走近,下一秒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吴会猛然瞧见闺女。 “哎哟我的老天爷,怎么把我家静静忘你家了!” 怒气?上头,连宝贝女儿?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送孩子回?来,顺便还有件事想说……”秦溪搂着?郑静的肩膀往前推了推:“静静,你把刚才跟阿姨说的悄悄话跟爸爸妈妈也说一遍。” 郑静不懂。 不过既然秦溪让说,她也就再说了一遍。 “……然后我就看到姑姑哭了。”说到最后,郑静嘟起嘴:“我不喜欢小姑父,他是坏人。” 虽然不懂什?么是□□,不过小姑娘看姑姑哭了,就肯定卢永是坏人。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下去找平平妹妹玩吧。”秦溪说。 等屋里只剩下几个大人之后,郑明义终于没忍住满腔怒火,操起墙边的火钳:“老子要去打死那?个王八蛋。” 以?为?是妹妹识人不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郑主任!”黎书?青两步上前,拽住郑明义。 “我觉得当务之急你们还是应该先问清楚郑晓雨真相,静静毕竟是个孩子,万一有什?么误会。”秦溪跟着?说。 “对!咱们应该先问问静静。”吴会终于反应过来。 其实她平时和郑晓雨的姑嫂关系还不错,今天要不是初初听到妹夫打算入赘,也不会气?得失去理智和婆婆大吵一架。 说到婆婆,吴会赶忙看向屋里。 这一看不打紧,就见婆婆受不了打击拍着?胸口?跌坐到了地上。 “妈。” 郑明义和吴会赶忙又去扶老人回?房间躺下。 秦溪和黎书?青站在走廊上,一时半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话送到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他们出?来咱们就回?吧。”秦溪说。 “今天这事真是谢谢你们了。” 郑明义好?一会儿?才从屋里走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两人说道。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件事我们谁都不会说。”黎书?青开口?。 “我还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 “其实说起来还真有张不了口?,晓雨因为?结婚的事和我们闹得很僵……” 郑明义说得话已经缓和许多,确切的说是闹得不可开交,兄妹两差点断绝关系了。 吵架之后,卢永带郑晓雨回?了自己家住。 “我们劝不住,想着?反正马上要结婚,也就随她了。” 自从离开家后,郑晓雨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每次有什?么事都是卢永来传话。 郑明义在气?头上,也没特意去找过妹妹。 眼下听闺女这么一说,心里后悔得要死,不知道这两个月妹妹过得究竟是什?么苦日子。 “我担心我们去卢家的话见不着?晓雨。” 既然能把人带走,肯定是打着?结婚前都不让郑晓雨和家人见面的事。 细想之后,郑明义才恍然大悟,卢永之所以?要把婚期定在八月,那?时郑晓雨应该已经到生产的时间 “他一定是计算好?了时间。”吴会满脸惊恐。 孩子一出?生,他拿着?孩子要挟郑晓雨入赘,疼爱女儿?的公婆肯定会心软答应。 可一旦答应之后,整个郑家都在那?人的算计之内。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别人如此?算计,吴会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抱着?自己胳膊哆嗦不停。 秦溪立刻明白?了郑明义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们先去吴家那?边探一探?” “是的。”郑明义点头:“卢家那?边鱼龙混杂,脸生的人进?去才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小事一桩,秦溪和黎书?青立刻同意下来。 “我去办公室请假,再找几个人……” 郑明义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愤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 “我有个同学在公安局,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咱们做事得有理有据,千万不能让坏人抓住把柄倒打一耙。”黎书?青说。 能用几年时间来算计的人心思肯定不是常人,行事之前得先做一些预防。 有两个男人安排,秦溪就没掺和进?去。 下楼把孩子们都带回?家,先给他们做了午饭,然后跟安安交代?清楚。 把孩子们锁在客厅里,这才又去了郑家。 郑家那?边郑明义和黎书?青已经打了电话回?来。 很可惜,因为?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是卢永胁迫并私藏了郑晓雨,光凭一个孩子说的话公安局无法?立案。 这件事算在家事范畴内,只能双方协商解决。 遗憾之余,郑明义完全没了顾忌,转身?就去找了几个部队退下来的战友。 秦溪和黎书?青拿着?郑明义写的地址先出?发。 郑明义和战友们晚半小时到,双方说好?了等待地点,等秦溪他们返回?之后其余人再去救人。 卢家居住在海市市区非常有名的一片弄堂里。 那?片地区曾经是个纺织厂的生活区,厂子破产后被政府收回?,转而租给进?城打工的居住。 弄堂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有公司上班的文化人,也有骑三轮给人送货的苦力。 虽说今天海市艳阳高照,弄堂里依旧潮湿得泛着?股子霉气?。 回?南天刚过,家家户户都赶忙把积攒了好?些天的衣服拿出?来洗,窗外到处挂着?滴水的衣服被子。 “我看门牌号就在前面。” 梧桐巷三十七号,三间。 秦溪指着?一栋墙壁上挂着?三十八号牌子的楼说道。 按理来说,三十七号应该就在三十八号旁边,可走过去才发现旁边竟然是飘散着?恶臭的公厕。 公厕边,是三十六。 “这不会就是三十七号吧?” 这个公厕瞧着?比菜市场都忙,来来往往都是端着?痰盂进?出?的人。 “你们找三十七号呀?” 倒完痰盂的大爷看出?两人疑惑,抬起手适时指了条明路:“三十七号搬到路尽头那?里去了。” 秦溪赶忙道谢。 刚走两步,又被大爷喊住。 “我看你们都是正经人才好?心提醒两句。” “大爷您说。” “那?片住得是一个村出?来的,你们要是想租房子,千万不能租那?边。” 一个村几十号人租同一栋楼,在弄堂里横行霸道了好?几年,三十七号的大名谁不知道。 秦溪连忙又跟大爷问了问楼里情况。 以?河丰村卢三柱带头的二十七个村民,承包了附近一个商场打扫卫生的活儿?。 这而十七人沾亲带故,惹了其中一个其他人都会抱团帮忙。 最近听说厂子里把三十七号楼里空着?的几间屋子拿出?来出?租。 大爷以?为?秦溪夫妻是来租房子的外来户,所以?好?心地提点了两句。 两人外来户的口?音正好?给秦溪找到了个进?三十七号楼的借口?。 第118章 国家搞卫生工程, 把三十七号楼拆除建成了公厕,新三十七号是栋红砖楼。 这栋楼不是洋派建筑,应该是以前厂子里的办公室。 走?廊联通着一排五间房, 共有四层, 楼外用杂物堆积起了个院子。 “就是这了。” 院门敞开着, 院坝上晾衣绳跟电线似的挂得密密麻麻,晾晒得不是衣服,全是各种菜干。 空气中除了霉味外, 还?有……浓烈尿骚味。 秦溪和黎书青避开院子里黏脚底的稀泥,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楼前。 一楼门口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妇女,虽然站起来?时颤颤巍巍,但那双眸子锋利得很。 “你们……找哪个?” 浓重的地方方言让秦溪反应了好?一会儿明白她问得是什么。 “大娘你好?,我们是来?租房子的。”黎书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话。 还?别说,黎书青这斯斯文文的长相真能唬人。 老?大娘上?下打量两人, 忽然仰起头朝楼上?喊了几?句什么。 这两句话秦溪更?是听不懂, 只?有其中叫名字“阿四”那两个字听出来?了。 三楼走?廊上?,突然探出个脑袋来?,年轻男人一脸笑意声音浑厚有磁性, 说着口很标准的海市话:“你们稍等一会儿, 我这就下来?。” 秦溪和黎书青无声对望一眼, 心下都已了然。 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卢永。 个头至少一米八几?, 浓眉大眼,长相周正,光是往那这么一站, 估摸着就能迷倒不少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这是卢永一脸意气风发出现在面前时,秦溪心里的第一感觉——难怪郑晓雨会被这张皮囊迷住。 “嘶——” 手心传来?的力度让秦溪微微侧目, 黎书青眼眸漆黑,覆了薄茧的指尖用了些力道:“还?没看够?” 秦溪傻笑,用力回握了下。 “就是你们两个要租房子?”卢永大步流星走?近,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扫过:“房子就在四楼。” “同?志你好?。” 黎书青继续用唬人的外表和卢永交谈,秦溪就乖乖充当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村小媳妇儿。 “要不我先带你们上?楼去看看。” “同?志是房东?不知道我们该怎么称呼?” 卢永不置可否,仿佛自?己真是这栋楼的房东一样,前面那句询问直接略过,只?是笑眯眯地回答了后半个问题:“大哥嫂子叫我小卢就是。” “小卢同?志可真是年轻有为。” 黎书青恭维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夸得卢永唇角都没落下去过。 这几?年研究所的工作想来?对他锻炼不浅,那双眸子里硬是瞧不出半点波动来?。 说话间,三人已经爬上?了三楼。 卢永应该特别享受这种被人吹捧的感觉,站在楼梯口指了指走?廊尽头:“我住三楼,有事大哥嫂子可以直接来?找我。” “小卢结婚了没有?”黎书青状似无意地询问:“你长得这么帅气,应该有不少姑娘喜欢吧。” “我快结婚了!爱人是海市生物二所所长的闺女,就是淮东路那个研究所……” 秦溪:“……” 黎书青:“……” 心思不正,喜欢显摆,习惯性说谎。 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大肆吹嘘,还?顺道将副所长直接提升成了所长,为得只?不过是获得他人羡慕的目光。 秦溪心底冷笑。 趁黎书青赞叹又艳羡地说着客套话时,悄悄看向了尽头。 一道蓝色旧铁门隔绝了外人所有视线。 几?句之后,卢永领着两人继续爬上?四楼。 堆满杂物的走?廊根本没法走?人,随处看见蟑螂老?鼠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凡是个正常人看见这种环境,多?半扭头就走?,连进屋都得省去。 毕竟黎书青两人本就不是真的来?租房。 黎书青一脸为难:“条件是差了点,不过打扫打扫还?能住。” “这可比我们村里条件好?多?了!咱家以前一楼养猪二楼住人。”秦溪更?是满意。 “那我领你们进屋看看。”卢永笑意有些凝固,语气中带上?丝丝急迫来?:“屋里啥样看了再说。” “成!”黎书青说。 秦溪“哎哟”一声,突然捂住肚子:“不知道大兄弟这有没有厕所?” 四楼走?廊口原本有厕所,不过在他们特意的安排之下已经被杂物垃圾所堆满。 “三楼有,嫂子去三楼上?吧。”卢永指了指楼梯口。 秦溪捂着肚子立刻转身,一副憋不住地痛苦摸样。 “我爱人肠胃一直不好?,吃点凉的就跑肚,厕所离得太远可不行。” 秦溪麻利地跑下楼,站在楼梯口厕所前等了片刻。 确认黎书青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这才沿着墙壁往三楼蓝色大铁门走?。 铁门前的两间屋子都没挂窗帘,屋子里都空着,看地上?灰尘已经空了许久。 秦溪猜测,院里和走?廊上?的垃圾多?半是河丰村这一伙人为了阻拦别人来?租房特意为之。 扣扣扣—— 秦溪轻轻敲响铁门。 耐心又等了一会儿,秦溪又再次敲了几?下。 透过门边缝隙,终于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人影从侧边屋子里缓缓走?出,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墙壁。 “谁!” 与?女人虚弱的姿态不同?,声调里满是警戒。 “郑晓雨?”秦溪直接问。 女人的动作微滞,第一反应不是询问,而?是连连后退躲进了屋里。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很担心你,你妈知道真相后都晕倒了。”秦溪轻声继续游说。 在听到母亲晕倒后,屋里才再次有了反应,声音隔着门传来?:“你说我妈晕倒了?” “你家的人都在等你回去,你越害怕,坏人才会越猖狂,你难道真的想跟那个禽兽过一辈子。” “……” “只?要你摇头,没人能逼你做任何事。” “……” “你哥哥他们就在外面等消息,只?要你愿意离开,他肯定会立刻拼命来?救你。” “让他不要来?!”门口闪过黑影,郑晓雨终于跑到了门边,满脸担心地再次重复:“让我哥不要来?冒险,他们有很多?人。” 女人很瘦,四肢纤细,只?有肚子高高隆起。 “你只?要告诉我。”秦溪从透过缝隙,紧紧盯着郑晓雨的脸:“你想离开吗?” “……” 短暂犹豫后,郑晓雨重重点头。 “好?!”秦溪欣慰点头,回眸看了眼楼梯口:“那你把这栋楼的情况告诉我,我转告给?你哥。” 时间紧急,刚才黎书青两人和卢永的对话郑晓雨在屋里也听到了些。 她明白这会儿不是啰嗦的时候,只?是简单说了说河丰村人住在这栋楼的情况和作息时间。 秦溪点点头。 突然,楼上?传来?黎书青的声音。 “屋里太脏了,我们先回去考虑考虑。” “你快走?。”郑晓雨摆手,秦溪直接转身往厕所那走?去,随便从桶里舀了两瓢水冲进蹲坑里。 卢永和黎书青下楼时,秦溪也正从厕所里出来?。 “怎么样?”秦溪问。 “咱们还?是再看看,屋子太小,我们一家子住不下。”黎书青说得还?是相当委婉。 “那我送你们下去。” 卢永笑说,倒是没半点怀疑秦溪两人的身份。 成功“赶走?”两个想来?租房子的人,那脸上?笑意是怎么都压抑不住。 离开三十七号之后,秦溪和黎书青在弄堂里又转了会儿。 确认卢永真的没有半点怀疑,这才走?出弄堂去了郑明义说的地方。 那地方是负责管理这片区的居委会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是郑明义的发小,秦溪两人进屋时,办公室里坐得满满当当。 “情况怎么样?” 郑明义一见到秦溪两人就立刻焦急追问。 “郑晓雨的情况不太好?,三十七号共居住了河丰村村民?二十七人,其中青壮年十九……” 秦溪把郑晓雨告诉她的情况一一复述。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河丰村人是建国之前土匪下山从良的后代?,村里人还?保留了下不少匪气。 老?一辈的人大字不识一个,整个村就出了卢永这个一个“读书人” 所以村里的人都很听他话,就是政府来?了都不管用。 “那些人中有人会点武术,家里应该还?藏有刀棍和木仓等武器。”秦溪一口气转述完成。 众人听完,纷纷沉默。 “……” 一群愚昧不懂法的旧社会残余,一个知法犯法故意利用他们的败类。 “我借电话用用。”黎书青突然开口。 他电话打的对象还?是公安局老?同?学,不过这回对方立刻表示会将情况上?报。 藏有杀伤性武器,软禁妇女,并有虐待迹象。 至于涉嫌□□和诈骗两项罪名,郑晓雨同?意之前黎书青并没有提起。 几?项加在一起,足以立案为重大治安案件。 公安局那边没派人来?之前,郑明义他们只?能继续等待,就算心里再愤怒也不能有所行动。 几?人商议之后,决定派两个不显眼的人去三十七号附近监视。 满屋子彪形大汉,好?像……只?有秦溪和黎书青最为合适。 于是,他俩又在弄堂里找了个卖炒菜的小饭馆边吃边看。 下午三点,眼尖的黎书青立刻注意到巷里多?出好?些男青年,虽穿着便装,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不是普通人。 清一水儿平头,皮肤黝黑,走?路快如疾风。 “部队的人?” 等来?的不是警察,而?是一队训训练有素的军人,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黎书青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之后,他还?无意间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向远方。 “那不是向连长吗?怎么在这!” 几?年前去红风村接秦望家时,向远方全程陪同?并出力不少。 “走?。” 黎书青起身走?出小饭馆,秦溪结完账才匆匆跟了上?去。 黎书青和向远方低声交谈着,旁边长着娃娃脸的男人不时点头。 三人神色都很凝重,秦溪还?是头次在黎书青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第119章 “秦溪同志, 好久不见。” 向远方比第一次见时更加轮廓分明了些,特属于军人的坚毅眼神亮如?星辰,记性也不俗。 他一眼就认出秦溪, 先笑着打了招呼。 “向连长怎么来寿北了?”秦溪压低声音问道?。 “有任务在身。”向远方回得言简意赅, 随即看向娃娃脸中年?人:“刘副所长今天也是来这执行任务。” 中年?人有张天生的微笑娃娃脸, 就是不说话给人的感觉都像是在微笑。 不过张口之后,那股子沙哑地似是被砂纸磨过的嗓子又沧桑得过头。 “我们也是来执行任务。” “刘成是我们报警找来的。”黎书青挑眉:“三十七号?” 他有种感觉,两边来执行任务的对象说不定?是同一帮人。 而接下?来向远方的表情也足以说明?黎书青所猜测得完全正确。 “河丰村, 三十七号?” 黎书青和刘成同时点头。 “我们先通通气再?行动,要是无意间有个什么冲突也不好。”刘成提议。 于是向远方和刘成各自招呼带来的人隐藏到人群之中。 安排好之后,四人就往路边那么一站,背靠着电线杆,开始互相“通气” 刘成这边是因私藏杀伤性武器和解救妇女同志。 向远方则是收到上头命令,来剿灭隐藏在群众中的抢劫惯犯。 这伙土匪流窜了好几个城市作案。 专门在公路边挟持抢劫一些路过卡车司机和私家车。 在引起部队和公安厅注意之后,这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般找不到影了。 经过多?番搜寻, 终于得到确切线索。 他们投靠了同村进城打工的一家人, 以跟着卢家人打工为名,安安稳稳隐藏在了鱼龙混杂的弄堂里。 “我们也调查到了一些消息……”刘成适时补充。 和商场签订雇佣合同的是卢永。 商场是将费用结算给“包工头”,之后他开多?少钱招人来到扫, 商场并不参与。 也就是说, 卢永赚取差价, 而河丰村的村民则是利用他躲避追捕。 双方互相利用, 也算是各取所需! 就是卢永知不知道?他自己现在已经成了窝藏抢劫犯的帮凶。 “双方协同抓捕,抓到人之后卢永及其家属由你们公安局带走?,其余河丰村村民由我们部队带走?。” 双方通完气, 各自确认需要抓捕的对象。 至于黎书青和秦溪,作为人民群众, 当?然不被允许参与此次行动。 两人被安排返回居委会办公室通知郑明?义?。 夕阳不知何时摇摇欲坠地挂在西?边半空中,霞光染红了半边天。 各种饭菜香味从四处飘散开来,弄堂里人逐渐变得少了起来。 阳光落下?仿佛也带走?了温度,不知从哪来的风吹过,秦溪冷得不由打了个摆子。 几人站在办公室楼下?,一直等着三十七号那边传来消息。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 两个小时过去,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郑明?义?担心之余,也立刻注意到了秦溪打的冷颤。 “我让朋友送你们回去。” “那就麻烦郑主任了。”黎书青立刻点头:“家里还有四个孩子等着,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海市的早晚温差实在大,空气中都能看清楚秦溪转身时吐出的热气。 刚走?没两步,两人又因身后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回头。 毕竟等了那么久,能当?面听到结果当?然更好。 “谁是郑晓雨的家属?” 来人好像是刘成的部下?,神色有些慌乱地在众人脸上掠过。 “我我我,警察同志我是郑晓雨的哥哥。”郑明?义?赶忙举手。 来人皱眉:“没有女性亲属在现场吗?” “……” “郑晓雨同志要见白?天跟她说话的那位女同志,还有……” 接下?来的话男人有些说不出口,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一圈后露出几分为难来。 “我就是白?天和郑晓雨说话的女同志。” 秦溪见状,也没法装没听见,赶忙举手走?了过去。 “你和你跟我来。” 男人松了口气,指了指秦溪和郑明?义?,领着他们小跑往三十七号。 原本被杂物围挡的院子已经被包围,门口全是身着军装手握木仓的军人、 秦溪在远处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剩余的人都只能等在门口,秦溪和郑明?义?跟着来人继续往楼上走?。 来到三楼,刘成站在楼梯口抽烟。 “还好你没走?。” 看到秦溪,刘成也狠狠松了口气。 眼下?这状况要是没有女同志帮忙,他们几个大男人还真有点束手无策。 “是不是我妹妹出什么事?了?”郑明?义?着急地询问。 刘成略显尴尬,先发?了根烟给郑明?义?:“郑晓雨同志倒是没有生命安全问题,就是……就是我们进去时她……她没有穿裤子。” “……” 具体?的刘成描述不下?去,朝秦溪摆了摆手:“麻烦你去帮我们看看她还需要什么帮忙。” 蓝色铁门敞开着,锁扣的地方有明?显被撬痕迹。 秦溪大步流星走?进去,自然往早上看到郑晓雨出现的屋子看去。 骚臭味冲天。 屋里窗帘紧闭,靠右边有张破烂木架子床,棉被微微隆起,郑晓雨那张泪流满面的脸直直闯入秦溪眼中。 “那个禽兽是不是打你了?” 秦溪心里咯噔一声,疾步上前。 早上看见的人虽然虚弱,可是走?路说话没什么问题,哪像是现在仿佛具破布娃娃了无生气。 猛然看见门口有人的郑晓雨一抖,看清来人是秦溪后,紧绷的背才缓缓放下?来。 她连伸手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 “帮……帮……我。” 艰难地说完整句话后,郑晓雨骨瘦如?柴的手终于抓住了秦溪手腕。 秦溪低头,这才注意到。 棉被是斜盖在郑晓雨身上,下?方两条白?皙的腿漏在被子外?面。 被子应该是刚才冲进来的警察同志之一所盖,也难怪刘成的表情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帮你穿衣服,别害怕。” 秦溪用力握了握姑娘苍白?的手,转身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都捡了起来。 不久之前的这间屋里,郑晓雨可能刚遭受过一场凌辱。 衣服捡好,秦溪缓缓掀开被子一角。 从锁骨到小腿,随处可见青紫嫣红的痕迹,青紫色是旧伤,嫣红色或许来自今天下?午。 看过许许多?多?感人或是悲伤的场景。 秦溪还是头次感觉到心口像是被压了块重石般无法喘气,郑晓雨的每一次抽泣都弥漫着绝望。 “我扶你起来。”秦溪说。 “我的手。” 被子全部掀开,秦溪才终于知道?为什么郑晓雨连自己做起来穿衣服都做不到。 她的右手和两只脚都被牢牢拴在床边和床尾上。 别说是下?床活动,就是连坐起来的空间都没留。 “混蛋!”秦溪咒骂出声,三两下?扯断了捆绑郑晓雨的绳子。 卢永不仅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还是个变态。 手脚被解放,屋里又没有其他人出现,郑晓雨紧绷的情绪终于缓缓放松下?来。 刚才她就那么浑身□□的躺在床上,警察同志们冲进来时情绪失控放声大叫。 那些人随便扯来被子盖住,就慌得退了出去。 “我爸妈没来吧?”得以松开手的第一件事?,郑晓雨竟是问起了父母。 秦溪摇头,郑晓雨狠狠松了口气。 “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我自己可以。”郑晓雨抱住被子靠坐在床头,虽然虚弱,但坚定?地拒绝了气息提出的帮忙。 秦溪了然点头,走?到门外?静静等待。 看走?廊那头郑明?义?焦急地往这边看,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了。” 郑明?义?冲过来,隔着铁门开始大喊:“晓雨,我是大哥。” “……”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哥?” “哥送你去医院看看,要是嫌哥手脚笨,我给你嫂子打电话。” 秦溪不知道?兄妹俩是不是有隔阂,屋里一直没人回应。 “晓雨,你倒是说句话啊!” “哥!我给郑家丢人了。” 几句情真意切的呼唤,换来得竟然是郑晓雨的一句道?歉。 不仅秦溪一愣,就连郑明?义?也晃了下?神,下?意识否认:“你没给郑家丟人,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妈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女儿?”郑晓雨又问。 “怎么会!妈一直在家等你回去。” “妈说我不结婚给郑家丢人,让爸在所里抬不起头。让你和大嫂在所里也没脸。” 生活中许多?不起眼的牢骚,一桩桩一句句都化作射入郑晓雨心口的箭。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气息越弱,最?后那句“老姑婆没人要”之后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得撕心裂肺,咳得郑明?义?满脸愧疚。 “囡囡。” 叫着郑晓雨的小名,郑明?义?越过秦溪,冲进屋里。 秦溪没回头去看,冲刘成笑了笑,慢慢往楼梯口走?去。 “我让人送你和书青回去,家里几个孩子还等着呢。”刘成说。 找到郑晓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收集证据和验伤。 作为两个被找来帮忙的“热心群众”,秦溪夫妻现在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好。”秦溪没有推辞。 在外?奔波一天,家里还有四个娃娃等着,她也想回家了。 兄妹俩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秦溪冲刘成招招手:“今天情况特殊,改天带上嫂子孩子来我家吃饭。” “弟妹发?话,我哪敢不听,等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就去。” 刘成亲自把?秦溪送到门口,交到黎书青手上。 *** 来时热浪滚滚,归家时月明?星稀。 三十七号在弄堂里掀起的巨浪一点都没影响到研究所家属院。 院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上楼的脚步声。 “不知道?孩子们晚上吃的什么?” 钥匙插入门锁之前,秦溪还在担心四个孩子会饿肚子。 开门之后,屋里的景象让所有多?余担心迅速飞走?,最?后化作了哭笑不得。 电视开着。 四个娃娃并排坐在沙发?上,边吃零嘴边看电视看得正入迷。 “你们晚饭吃的什么?” 直到黎书青开口,才好像惊醒沙发?上的几姐弟,四人中三人“嗷”的叫唤了一嗓子。 “妈妈,爸爸。” “妈。” 三人跳起来,光着脚丫冲下?沙发?,瞧着下?一秒就好像要哭出声来似的。 要不是三人嘴角边都油汪汪的话,秦溪多?半也会觉着孩子们饿了肚子,受了大委屈。 秦溪哭笑不得,伸出手一把?提住想要在她衣摆上乱蹭的兴兴衣领:“哪来的烧鸡腿?” “从门上飞进来的。” 高高举起小胖手抢答,说完还特意指向门上开了条缝的玻璃窗。 现在的门不像前世那样就是一整扇,门上还特别开了个让空气流通的玻璃窗。 窗子不大,人没法钻进来,送点吃的进来那倒是可以。 “如?楠阿姨送的?” 安安看秦溪往沙发?那边走?来,这才跳起来,把?沙发?上散落的一些饼干渣子扫下?去。 满地饼干碎渣和零嘴包装袋。 没饿着……还吃撑了。 “罗阿姨给我们送了鸡腿,还有米糕。” 秦溪和黎书青在沙发?上坐下?,也顾不上什么满地垃圾,同时舒爽地喟叹出声。 安安见状,先说了说鸡腿来源,又走?到茶几柜下?打开门。 “我来。”秦溪立刻弹了起来,接过安安手里的暖水瓶:“妈不是说了没有大人在家你们不准动暖水瓶吗。” “安安下?午给我们倒热水喝了。”平平立刻告弟弟的状。 安安:“……” 白?眼狼能不能用在这个时刻! “那零食是谁给你们送来的?”黎书青捏了捏高高圆乎乎的脸蛋:“晚饭光吃零嘴儿就吃饱了吧。” “我们还吃了酱油泡饭。”平平又立回。 当?然,酱油泡饭还是安安泡的,她只负责给弟弟妹妹吹凉。 “你爸问得是零嘴儿。” 主动转移话题,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用看,这些零嘴儿多?半跟大女儿有关。 秦溪平时很?少给孩子们买零嘴出,更别说买一大堆放家里引“小耗子” “是祖祖给大姐送来的零嘴。” 先有平平的不仗义?,安安这回出卖起姐姐来相当?麻利。 零嘴不是外?人送来,是黎老爷子派人转门送来,还挑了个秦溪忙碌的时间。 “肯定?又是你打电话回去了吧?”黎书青轻拍大女儿的背:“咱们家就你最?馋。” “我们去电话亭打得电话,六毛钱。”安安指了指电视柜后背:“大姐藏在柜子后边,我们床底下?也有。” 重孙女敢打电话,黎老爷子就敢找人送来。 “安安,你是叛徒。”平平气得大叫。 安安眼睛都不眨,语气甚至有些无奈:“那你怎么说零嘴儿是哪来的?刚才我让你收拾你不收拾。” 言下?之意,都怪平平自己懒惰。 “那妈妈你能把?江阿姨给的糖留下?吗?”平平气馁,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看向秦溪。 安安无奈扶额。 秦溪和黎书青都被冒着傻气的大女儿逗笑。 这是……不打自招了。 第120章 不过才几天, 海市的夏天仿佛就临近了尾声,微风中秋意瑟瑟,催促着人赶快添加衣服。 这几天里, 秦溪再没有听到郑晓雨的消息。 倒是经常不见踪影的郑家人引起了大家猜测, 一天两?天的各种猜测就多了起来。 有说吴会躲着生?二?胎, 有说郑明义和吴会吵架要离婚。 更有甚者说郑副所长遭上?头?调查,如今人已经抓到了派出所。 反正各种揣测胡说,其中并没有人提起郑晓雨。 秦溪在众多邻居有意无意的打探中, 未提起半句郑家的事,谁问都说不知道。 况且她也是真不知道眼下?郑家的情况。 直到昨天晚上?黎书青下?班回家说:郑晓雨在开宁县的XX医院内住院。 那时秦溪才知道,郑母比起女儿身体,更担心的确实是郑家人的名声。 一个县城医院的医疗水平与海市相比,差距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 可偏偏郑母在众人反对中还是执拗地将人送去了开宁县。 为此?郑明义和?吴会怎么劝都没用?。 秦溪听罢,心里很唏嘘,不由又想起在三十七号时郑晓雨一字一句质问的话?。 现在看来, 每一句恐怕都不是空穴来风。 想起那个苍白清秀的姑娘孤孤单单地躺在医院里, 秦溪就一阵心酸。 就算身边有家人照看,应该也被亲生?母亲的做法伤得不轻。 夫妻俩商量了几句,决定第二?天由秦溪带着四?个孩子去开宁县医院探望。 *** 开宁县人民医院。 医院里没有停车的地方, 秦溪在路边转了几圈, 最后才出钱在一家人门前停下?了车。 县城的发展仿佛还停留在十年前。 随便往远处一眺望就能看到遍地木板房子, 大街上?马车与自行车穿行, 还很少看到车子驶过。 县医院的内部同样跟十几年前没啥区别?。 油漆掉得差不多的斑驳绿色墙面?,水洗石地面?,房顶的昏黄吊灯上?还能看到成片蜘蛛网。 秦溪在护士站问到郑晓雨居住的病房, 带着孩子们往三楼走去。 医院里很嘈杂,三楼住院部甚至连过道都睡满了病人家属, 花花绿绿的床褥被子晃得人眼花。 三零五病房。 “妈妈,我们还没到吗?” 秦溪两?手都提了东西?,一直抱着出门的高高只能自己爬楼,累得气喘吁吁,小脸上?全?是汗。 “到啦,郑阿姨就住这间病房。”秦溪笑,又抽不出来给高高擦汗,只能示意平平:“平平,给弟弟擦擦脸。” 娘几个收拾干净妥当,这才推门而入。 一个四?人间,两?两?病床相对,纵使病房面?积挺大,也因挤满的家属而显得拥挤不已。 四?张床中,秦溪立刻就看到了独自躺在那不知想些什么的郑晓雨。 其他病床前都有家属嘘寒问暖,就她床前孤零零地没人照看。 确切地说不是没人,隔壁床喷着口水讲得正欢的病人家属坐在她病床上?。 “大姐,劳烦您让让。” 秦溪走过去,示意红衣服大姐让让,在对方不情不愿地抬起屁股后,放下?东西?就伸手拍了拍床铺。 “以后有人坐你病床就说,你看看这白色床单弄得……” 大姐灰色尼龙裤掉色,刚才坐得的地方留下?快乌糟糟的痕迹。 这让隔壁床有些生?气的家属立刻没了脾气,赶忙好声好气地道歉。 “我一会儿就去买两?个凳子上?来。”秦溪又说。 “不用?不用?,我让我爱人带两?张凳子来。”隔壁床产妇赶忙歉意道,说着又朝身边的青年摆手:“你把凳子还给人家。” 每张病床前都配了把椅子,产妇清楚知道这件事上?自家人理亏。 凳子还回来,秦溪让两?个小的坐下?。 “你……?” 短暂的迷糊变为复杂最后脸上?才露出喜意来。 最开始还奇怪陌生?女人为什么要帮忙,随后看到秦溪的脸猛然想起,又忽然联想到两?人初见时的窘境。 最后想到秦溪是来看自己的,这才真心实意欢喜起来。 秦溪只是放下?东西?,抹了把脖颈上?的汗:“你先等等,我去买两?把凳子。” 平平和?安安虽然没说累,也终究是两?个小孩儿。 秦溪把孩子留在了病房里,匆匆又下?楼去买凳子和?碗筷。 等去水房洗干净碗筷,这才提着东西?返回了病房。 “阿姨,你吃罐头?吗?平平喂你吃罐头?。” 病床前,平平已经跟郑晓雨处熟,热情地邀请人家吃秦溪带去的水果罐头?。 郑晓雨摇头?:“阿姨不想吃,你想吃的话?阿姨帮你开。” 平平舔嘴唇,小嘴还没来得及张就被安安抢先了一步:“阿姨,罐头?是妈妈买给你吃的,我们不吃。” “哦对,我们不吃。”平平立刻改话?。 “我炖了汤,给你舀一碗。”秦溪说。 郑晓雨目光落在秦溪手里的碗筷上?,嘴角不由溢出抹苦笑来。 没有人送饭来,自然更不会有碗筷留下?。 金黄透明的鸡汤飘散着淡淡药材味。 郑晓雨坐了起来,用?勺子搅动汤,鼻尖仔细嗅闻之后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好香的老母鸡汤。” “还有好多,你慢慢吃。” “淮山炖的鸡汤就是比光鸡汤香。” 秦溪挑眉,笑道:“你学?过中医?” 晒干的淮山片炖煮之后和?外形山药差不多,没入口之前很少有人能通过气味就判断出来。 郑晓雨笑了笑:“不瞒秦溪姐,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研究吃的。”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继续,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父母反对最终无疾而终。 “那你可比我厉害得多,光是认这些药材,我就学?了好几年。” 秦溪不是天赋卓绝的那种天才,前世能有后来成就,全?靠日以继日的苦学?苦练。 这一世,她算是受惠于前世积累。 “可别?这么说,我哥嫂都说你是女性楷模,还号召静静跟你学?习呢。” 汤里苦涩遮掩不住浓郁香气,热流从口腔缓缓流向喉咙,所经过之处皆暖和?了起来。 一碗汤下?肚,郑晓雨觉得身体里总算有了点?力?气。 秦溪帮她掖了掖被子,抱起两?个小的坐到椅子上?:“这几天谁照看你?” “嫂子和?我妈轮换着来,有时候大哥也来。” 秦溪点?点?头?。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看脸色是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就是浑身总透着股子了无生?趣。 就好像坐在这的只是空壳子而已。 “能在楼上?随便走走,就是下?楼还有点?吃力?。” 看不懂的目光在四?个孩子身上?划过,最后落到了隔壁产妇怀抱里的襁褓。 秦溪看她伸手抚摸上?腹部,接着喃喃自语道:“孩子……妈妈……” “我从进医院到孩子都生?了,怎么还没见妹子的爱人来看你?” 冷不丁的,刚才那坐床的大姐突然极其没有眼色地开口询问, 郑晓雨讪笑,刚想接话?。 抱着孩子的产妇先替郑晓雨回了:“大娘不是说女婿在部队里,哪能说请假就请假回来。” “原来是军嫂。” 其他人一听,态度立刻变得热烈许多,纷纷围拢过来询问郑晓雨爱人在哪个部队。 郑晓雨的唇角似是被某种开关扯着往上?翘起,笑得僵硬,却一个字都回答不出来。 “我看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要不我扶你去食堂,刚好走动走动。” 秦溪看不下?去,主动站起来提议道。 “麻烦你了。” 郑晓雨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下?床。 刚才吃了连汤带肉的两?碗鸡肉,郑晓雨哪有半点?饿,秦溪当然也知道这点?。 下?了楼来,两?人的步子径直是往医院门外走去。 “家里有四?个小馋猫,我先带他们去吃碗面?条。” 郑晓雨拢了拢毛衣,笑着点?头?。 “秦溪姐,以后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只要高兴叫什么都可以,我爱人跟你大哥是同事,叫嫂子也成。” “还是叫姐亲切些。” 一件略显小的毛衣被孕肚撑得绷紧,在阳光下?那么一照,能清晰看到毛衣下?衬衣的样子。 “我看那边有家卖童装的服装店,我们顺道去看看。” 秦溪看在眼里,并没有点?破,而是拖着她去了对门一家服装店。 再次出来时,郑晓雨眼眶红红的,身上?已经多了件宽松的裙子。 几个娃娃这会儿是真饿了,一直拽着秦溪往面?馆去。 “妈妈。” 心心念念的面?条到嘴,平平吃了两?口表情却变得一言难尽。 脑袋转动看面?馆老板没在附近,这才龇牙咧嘴地放下?筷子:“面?条不好吃,我想吃妈妈做的牛肉面?。” 挂面?做的杂酱面?。 老板舍不得放肉导致酱炒糊了,面?条又煮得过火,吃起来的口感?发苦且黏黏糊糊。 “我们是在外面?,不能挑嘴。”安安小大人似的替秦溪教育起姐姐。 秦溪也跟着道:“爸爸平时怎么告诉咱们的……不能浪费粮食。” “告诉爸爸。”兴兴赶忙往嘴里塞了大嘴面?条。 高高有样学?样,刚嘟起来的小嘴还来不及翘,就忙不迭向秦溪展现起自己吃得很香的样子。 搬出黎书青比苦口婆心来得要管用?。 见母子几人的相处,郑晓雨的手不自觉又抚摸上?了腹部。 “孩子几个月了?” 教育完孩子,秦溪给自己那碗面?条舀了一大勺辣椒。 要不是为给孩子做榜样,她可能心里边谴责自己浪费粮食边起身走了。 郑晓雨愣了愣,先是摇头?,随后淡淡开口:“大夫说孩子大概六个月到六个半月。” 秦溪明白郑晓雨眼下?复杂的心情,只是淡淡地“哦”了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大概和?大夫说,无不都说明郑晓雨根本不知道腹中孩子的情况。 孩子是被伤害的证据,他(她)的出生?或许并不是母亲所希望。 郑晓雨笑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面?。 饭毕,两?人慢吞吞地走着回病房。 秦溪准备就在楼下?告辞,刚张了张嘴,就见郑晓雨捂住肚子忽然张大了嘴。 “怎么了?”秦溪连忙上?前扶住她。 “孩……孩子踢我了。”郑晓雨惊奇地说道,手掌在肚皮上?摩挲来摩挲去,终于找到在肚子里活动的小脚丫:“这还是孩子头?回踢我。” “要是遇上?调皮的孩子,以后还得在你肚子里打拳。” 有过经验的秦溪笑道。 高高力?气在肚皮里就有所反应,一脚能把肚皮撑出脚丫子的形状,吓得黎书青当时脸色就变了,生?怕这个还未蒙面?的孩子踢破了她肚皮。 “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秦溪的笑容僵在嘴角,抬手拍了拍郑晓雨肩:“我相信你心里肯定有自己的主意,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只问你自己,想怎么做!” 郑晓雨没答,嘴角苦涩的笑容渐渐蔓延至眼底:“姐,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说的吗……” 这样一个让女儿备受屈辱的证明,却成了郑母……给郑家传宗接代的希望。 郑母让郑晓雨偷偷把孩子生?下?来,要是个男娃娃,就让郑明义夫妻抱养。 “那要是个女娃呢?”秦溪不悦问道。 “呵呵。”郑晓雨笑,语气听似轻松,内容却十足讽刺:“估摸着连我一起赶出家门,自生?自灭。” 不是胡说,根据郑母这段时间的做派,说不定还真做得出来。 “就是儿子,你哥嫂肯定也不会同意。”秦溪又说。 郑晓雨苦笑耸肩。 秦溪叹气:“不管你妈怎么说,重要的是你自己快乐不快乐。” “多谢你,秦溪姐。” 比起生?她养她的亲妈只在乎传宗接代,秦溪是第一个关心承受这一切的她快不快乐。 “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 从郑晓雨眼神中,秦溪猜出了她的决定。 电话?留下?。 秦溪目送郑晓雨单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口,这才转身离开。 姑娘的选择必将面?临许多困难。 不知道这个选择,会不会让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但?和?郑母的关系肯定会因此?恶化。 回到家属院,秦溪专门去了趟电话?亭请大爷来了电话?到家来说一声。 到家第八天,大爷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告诉秦溪,刚才有个男人打电话?找。 男人托大爷转告让秦溪回电话?。 一听是男人,秦溪还以为是寿北那边的朋友,直到回拨电话?时才发现电话?的区号来自海市。 电话?拨过去,竟然是开宁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办公室。 打电话?来的人是郑晓雨的主治医生?。 医生?告诉秦溪,郑晓雨于前天进行了引产手术。 过程中引起出血,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好在最后人抢救了回来。 病人脱离危险送回病房之后,与母亲发生?争吵,病人家属当天就离开了医院。 而因为手术抢救等一些列医疗措施,郑晓雨患者已经欠了医院三千块费用?。 无奈之下?,郑晓雨只能麻烦医生?给秦溪打来电话?。 秦溪心底狠狠叹息,立刻对着听筒那边说:“我今天就来交钱。” 不是每个当母亲的都爱孩子…… 120-130 第121章 因为没要这个孩子, 郑母将郑晓雨一个人丢到了医院。 黎书青听罢,在秦溪收拾东西安排几个孩子时,摸黑去了趟郑家。 没想到郑母的狠心超出了秦溪预料, 为防止郑明义夫妻去开宁县, 故意将两?口子支回了岳丈家。 郑母直接放言, 此次要给郑晓雨一点教训。 “一点”教训……就让亲妈将刚渡过生命危险的女而丢在医院。 如此狠心,上一次还是柳雪花的父母让秦溪大开眼界。 连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就在秦溪感叹着男女平等任重道远时, 罗如楠主动站了出来。 “嫂子,我?不是故意偷听黎主任和婶子说话……” 罗如楠尴尬地直挠头,她?身边的孔婶子倒是从容得多,大手一挥立刻接话:“妹子你就放心吧,我?们又?不是那种长舌妇,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母女俩原本只是去哥二栋三楼的朋友送咸菜干,无意间看到黎书青神色匆匆地往四楼去。 哪想到好奇之下会听到如此惊人?的内幕。 “嫂子你就放心去照看晓雨姐, 我?帮你照看几个孩子。”罗如楠赶忙道。 来黎家前, 母女俩已经商量过了,罗如楠说完孔婶子又?说:“你没伺候过小月子,还是婶子去妥当些。” “成!我?就像替晓雨谢谢婶子和如楠。”秦溪爽朗一笑?。 上一秒还因亲生母亲绝情而感叹, 下一秒又?因邻居的古道热肠而觉着感动。 世上……还是好人?多。 孔婶子笑?:“我?可?也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 小时候如楠经常跟晓雨一起玩……” 不过最后秦溪并没有让孔婶子立刻跟着去医院照看郑晓雨。 拜托两?人?帮忙照看孩子之后, 秦溪又?再次开车启程前往开宁县。 只是没想到, 她?这回晚上开车出门会被院里有心之人?盯上。 *** 开宁县,人?民医院。 八天时间,三零五病房里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产妇, 只有靠墙的那张病床上还是郑晓雨还孤零零地躺着。 “秦溪姐。” 此时已经是半夜,看到秦溪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 郑晓雨心情复杂得不知该怎么说。 一通电话,就让这个连亲朋好友都算不上的人?匆匆赶来。 “你继续睡。”秦溪压低声音,放轻脚步走到病床前。 病房里虽然?还有人?醒着,但大部分都已陷入沉睡中。 秦溪打着手势走到床边,胡乱往椅子上一座,就低声催促着郑晓雨先睡。 第二天一早,秦溪早早起来洗漱,下楼去买了早点回来。 昨晚不知隔壁床产妇的呼噜声震天响,吵得秦溪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天亮前迷迷糊糊中,甚至有种身边不停驶过拖拉机的错觉。 “醒啦?” 回到病房,郑晓雨已经醒来,呆呆地望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秦溪喊她?,她?只是笑?笑?,然?后下意识抬手摸上已经平了的腹部。 虽说是引产,但和生孩子其实是差不多的过程。 郑晓雨完完整整感受了一遍生产时的痛苦,甚至差点还因此死在手术台上。 “想吃豆浆还是稀饭?”秦溪只当没看见,放下饭盒询问。 “稀饭吧。” 而郑晓雨也不是那种等着人?开解安慰的性格,晃神不过片刻就恢复过来,撑着身体自个儿坐了起来。 “你还记得孔婶子吗?” 郑晓雨端着饭盒的手一怔:“如楠妹子的妈妈,她?怎么了?” 下意识的,郑晓雨以?为她?的事已经在家属院传开,连孔婶子那都听到了风声。 “孔婶子想来帮忙……” 秦溪把?黎书青和郑母说的话以?及后来孔婶子母女提出帮忙都说了一遍。 没有夸大,没有略过,只是老老实实复述了一遍。 郑晓雨舀了勺子稀饭送入嘴里,神色淡漠地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替我?谢谢婶子。”最后,郑晓雨只是如此回了句,而后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听到她?咀嚼的声音。 一碗稀饭吃完,又?吃了两?个包子。 放下碗筷后,郑晓雨又?擦了擦嘴角,这才继续说道:“反正我?欠的一时半会还不完,也不怕再欠如楠和婶子的情。” 言下之意就是愿意孔婶子之后来搭把?手 秦溪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通过这些事我?也算想清楚了,世界上好多事都强求不得。” 从小被父母严格要求,读书要班里第一名,高考失误只考了个大专还被藤条狠狠抽了一顿。 外人?都说她?郑晓雨燕眼高于?顶,活该找不到对象。 殊不知其实都是因为她?母亲提出的各种荒唐要求相亲才会黄了一次又?一次。 这些事外人?不知道,郑晓雨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连个说说的人?都没有。 现在看开了想淡了,许多事都能轻轻松松地讲出来。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都是笑?话而已。 孔婶子来之后,好多曾经羞于?启齿的话都能顺理成章地传出去。 也算是把?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都传开去,让大家伙儿都评评理。 “说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没想通知郑副所长?” 从发现真?相到救出郑晓雨,再闹到打掉孩子重获新生,郑副所长就好像个透明人?,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存在感。 现在又?不是以?前只能依靠书信传递情况的年代,要真?是想说,一通电话的事儿。 黎书青和秦溪都对此很奇怪。 “我?爸?”郑晓雨冷笑?,神情比提起郑母时还要冷淡:“我?们家最会装好人?的就是他。” 秦溪愕然?。 说不在乎抖落郑家的丑事,郑晓雨还真?是毫无保留地把?家里那点破事都说了出来。 作为父女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十?年,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谁比她?了解。 爱面子,重男轻女,又?爱装好人?。 表面上郑母骂郑晓雨时他都是装慈父,在中间劝。 其实谁不知道郑母之所以?发火不都是郑副所长在背后撺掇。 当初大哥郑明义原本有个相恋好几年的恋人?,郑副所长嫌人?家姑娘家庭条件不好,背地里让郑母上姑娘家门冷嘲热讽了一顿。 姑娘气不过,跟郑明义分手后一个人?去了外地打工。 在之后郑副所长看上了独生女吴会,几乎是逼着郑明义娶了吴会。 “你别看我?哥一个大男人?,也难逃爸妈的控制。” 不过好在错有错着,吴会这个嫂子心思?门清,根本不受郑副所长夫妻摆布。 秦溪默默听着。 郑副所长是研究所里有名的大好人?,要不是郑晓雨说,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难怪黎书青总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热情。 “抱养孩子也是我?爸的主意,你别看人?没在,这里头的桩桩件件都有他。”郑晓雨冷笑?,随即又?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秦溪:“你让黎主任防着点我?爸,他那人?肯定是有所图才会甘愿当好人?。” 有些话郑晓雨能无所顾忌地说出来,有些话她?是真?张不开嘴。 难道此时真?告诉秦溪,郑父曾经暗示她?勾搭黎书青,要不是被大哥以?道德败坏阻止,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准。 “好。”秦溪点头应着。 郑晓雨侧身躺着,静静看向一针一针打着毛线的秦溪。 动作笨拙而又?缓慢,毛线针在手上好像特别笨重,食指绕毛线时会紧张地抿紧嘴唇。 “给孩子打的毛衣?” 听到这个问题,秦溪抬起眼皮,眼角眉梢都带上丝笑?意,语气无奈:“我?们家平平今年生日愿望是收到条妈妈织的围巾,快难死我?了。” 就眼下这巴掌长点的不规则毛线块还是她?忙活半个月才弄出来的。 低头一看自己的劳动成果,秦溪不由地叹了口气:“我?这双手能杀猪,就是不能拿绣花针。” 郑晓雨笑?。 “我?教你吧。” 比起绣花针,她?更愿意学习杀猪。 教秦溪怎么绕毛线能保持花纹大小差不多之后,又?看她?仔仔细细地打了一排。 “我?哥说你厨艺很厉害,还开了好几家餐厅。” 手下的毛线终于?变得乖顺了些,秦溪小心翼翼地继续保持,头都没抬随口回道:“小饭馆而已,勉强糊口。” “听说餐厅名字很特别,是有什么由来吗?” 郑明义所知道的也只是三瓜两?枣,秦溪到底多有本事,了解得更是皮毛。 秦溪心思?一动,停下动作,给郑晓雨讲起她?从老电影前摆摊起的创业经历。 “因为第一个摊是报刊亭改的,所以?后来就一直这么叫了。” 别说是郑晓雨听得坐了起来,就是隔壁床的产妇也早被秦溪所讲述的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抢摊,下毒,杀人?犯。 秦溪讲的不仅是如何?赚钱,其中还夹杂了好些惊心动魄。 “你不害怕吗!” 郑晓雨听得心潮澎湃,双眼慢慢汇聚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我?说咋报刊亭小吃店这么耳熟,寿北海鲜市场你也是股东吧?” 隔壁床产妇一骨碌地爬了起来,猛然?探出半个身体凑到了秦溪面前。 陪床家属一脸惊恐,跳起来用?力把?产妇拉了回来,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嫂子,嫂子,伤口……伤口裂了。” 秦溪也被吓了跳,转身起来把?产妇按回病床。 早上还听查房医生说她?生产时撕裂,得现在床上躺一天。 “秦老板,我?就说咋这么眼熟。” 产妇激动地抓住秦溪手臂,满脸堆笑?,力气惊人?。 只是这么轻轻一按,就把?秦溪按到了椅子上。 秦溪不解。 “老早我?和我?家那口子就想当面谢谢你,要不是你啊……我?们家可?就完了!” 也不怪产妇如此激动,秦溪是他们全家的贵人?。 可?以?说,没有秦溪,就没有他们家如今的生活。 第122章 产妇姓包, 丈夫姓孙,两人都是开宁县人。 丈夫厂子整改后成为第一批下岗的工人,在亲戚介绍下去了寿北帮人冷库卸货。 后来寿北海鲜市场开业, 各个商家入驻后需要大批工人帮忙卸货装装货。 孙老哥也在其中一家海鲜店上班。 工作稳定之后, 就把妻儿一起接到了寿北团聚。 可谁知道好日子刚过上没几年, 儿子突然在上学途中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送孩子的孙老哥也因此断了只手。 包大?姐说到这儿,秦溪终于知道他们是谁了。 “你是孙师傅的妻子?”秦溪惊喜不已?。 孙师傅上班的海鲜店就是[四海海鲜店], 他出事时秦溪第一时间就让柳雪花去医院垫付了医疗费。 孙师傅出院后,秦溪三人又凑了两万块给人送上回海市的火车。 受伤的那只手虽说外观上没什么?问题,可要想做重活儿是不可能了。 “就是因为有那两万块,成了我们两口子活下去的底气。” 两万块或许对秦溪他们来说只是聊表心意,对孙师傅和包大?姐来说却是依仗。 有了那笔钱,孙师傅决定不再找班上,而是做起了小买卖。 有本钱, 又遇上改革开放的大?浪潮, 短短两年两人就在开宁县买下房子,包大?姐还又怀上了孩子。 “那都?是孙师傅有本事,我就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秦溪谦虚摆手。 “你的恩情我们记在心里, 其他都?不用说。”包大?姐摆手, 颇有些兴致勃勃:“你是不知道, 其实我家那口子一直惦记着跟你学厨艺呢。” 要不是手受伤以后无法拿重物?, 孙师傅老早就想拜秦溪为师。 秦溪笑。 “就是我家这个姑娘,才生出来他就念叨着以后要是能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 伤痛总会过去,未来充满希望。 对包大?姐夫妻来说, 眼下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我记得秦老板收了好几个徒弟吧?” 丈夫回家就经常说起秦溪的那几个徒弟,各个都?已?经独挡一面, 成为了餐厅的一把手。 “正式收的徒弟就两个。”秦溪随口道。 杨金花和杨芸,两人眼下都?在报刊亭小吃店里掌勺。 至于刘代周那小子,比起成天闷在厨房里,还是需要脑子的大?堂更适合他。 “就没想再收几个?”包大?姐又问。 “收徒讲究个缘分,要是真?那么?简单,上大?街吆喝两声就找到了。” “那倒也是!像我……就完全?没有做饭的天赋。” 随着餐厅版图扩建,各个餐厅都?需要让秦溪能信得过的负责人。 她当?然想收几个有潜力人品也不错的徒弟去胜任。 可就和回包大?姐的话一样,收徒或许比大?马路上遇到明?星的几率还小,两者兼得那更是万中难寻。 秦溪没往其他方向?多?想。 当?然也就没注意到郑晓雨陡然亮起来的双眼,宛如重新迸发了生机,希望悄然在心口萌芽。 “……” 秦溪又在医院照看两天之后,孔婶子带着大?包小包来替换了她。 看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医院住下呢! 不过看她准备如此妥当?,秦溪也能放心得离开。 *** 寿北市,庆兰沟。 萧条荒芜的厂子生活区比一年多?秦溪来之前要热闹了许多?。 车子刚开进厂子,就看见路两边关?闭的小卖部又重新开门,旁边还多?了家小饭馆。 商店门口坐满了吹牛的老人。 秦溪还记得前回车刚开进来就被老职工们围住问东问西,今天车子开过,这些人却连眼皮都?没带抬起。 车子开过厂子,一直停到了铁门面前。 报刊亭养殖场。 “老板。” “秦总。” 大?门门口,孔军和周庆祝已?经等了好半天。 “好久不见。”秦溪笑,抬腿下车,转身又去把车里给吴娇娇带来的生活用品一一搬下来:“怎么?没看见吴娇娇?” “吴总在接待付总参观咱们的养殖场。”周庆祝笑着接过行李:“你和孔老师一起去看看吧。” “付总?付庭云!” 姓付的人秦溪就认识一个付庭云,而那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今天来养殖场不知心里又什么?主意。 “不止付总,柳雪花同志和江老板也来了。”孔军说。 一个付庭云肯定有事,加上江柳燕和柳雪花那就等于没啥要紧事。 这三人多?半是来找她叙旧,或许是无事可做,纯粹出门踏青来了。 “不管他们,你们先跟我说说养殖场眼下的情况。” 养殖场自从开始建设之后,早期基础建设秦溪来得勤,基本框架完成之后就只是通过电话把握进展。 等秦溪去了海市之后,更是只通过每个星期的电话了解近况。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第一批山地鸡下个月就能达到售卖标准,这批鸡肉最?适合炒炸,炖汤的鸡肉还需要三个月……” 提起这近一年的辛苦成功,孔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这接近十万平的养殖场,几乎是他们一车草一车泥给打整出来的。 提起养殖场,孔军和周庆祝都?有种从心底里溢出的骄傲。 大?门进来是以前厂子废弃的厂房,进行了一番小小改动之后,成为培育鸡鸭苗的暖棚。 另一个更大?的厂房则是猪崽的养殖房。 养殖场面积比农场要大?十倍,走路看是完全?不可能的。 场子里配了几辆面包车和拖拉机,方便运输饲料和其他东西。 “您看那边是饲料仓库,那边是鸭子的活动区……那片地方是我们专门种植的鲜草,平时和着糠一起喂鸭子 ……” 拖拉机突突冒着黑烟往养殖场深处驶去,所?过之处都?井井有条的忙碌着。 养殖场现?有工人四十五人,其中大?多?来自隔壁厂区,有的甚至是家里长辈一个长途电话把孩子叫回来的。 曾经都?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厂区子弟,如今又凑到一起工作,不需要特别强调配合合作,大?家自然而然会协作完成工作。 路上秦溪就见到好几拨人互相?合作 “养殖场里的栅栏和石路都?是咱们自己弄的。” 路两边一人高的木栅栏将每个区域分割开来,门口还特意挂上牌子写明?区域名称。 如此大?的工程量,要是没有组织和热情,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年建造好。 “我前几天专门去了趟寿北农牧局,请教专家关?于养殖场疾病防控方面的问题……” 孔军是养殖场除了秦溪外的最?高领导,秦溪给于了他绝对的决策权。 他也把养殖场当?成了自己事业,许多?方面都?是在边学习边进行改善提高,今天提到的疫病防控就是以前从来没涉及过的方面。 说完养殖场工作,接下来的售卖方面那就是孔军绝对不会插手的环节。 周庆祝听?孔军汇报得差不多?,接下来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第一批山地鸡我们已?经按你的吩咐送到各位老板餐厅去了,截止到昨天,共收到二十六个订单,其中订单数最?大?的……” 海鲜批发积累起来的人脉,又加上农场那边口碑发酵,送出去的鸡鸭很快得到了反馈。 虽说眼下各个老板并没有什么?有机健康等意识,但他们都?相?信秦溪这个招牌。 相?差不多?的价格买到的品质更高,大?家当?然愿意卖秦溪这么?个人情。 “那是……” 拖拉机开到一处山坡时,秦溪看到林子中突然冲出来个人。 哈啦啦—— 他的身后,鸡群展翅飞出,掀起漫天尘土,迅速将那片天空都?笼罩在了飞舞的羽毛中。 “增加鸡群活动量。”孔军笑道。 “我是问那个跑下来的小伙子。”秦溪扇着飘来的灰尘,有些哭笑不得:“比猴儿还灵活。” “你说他啊!”周庆祝笑。 几人谈论中,那年轻人已?经冲到山坡下,弯腰将菜叶子扬手撒开,随即灵巧地躲避开鸡群,几步就窜到了旁边一颗杨梅树下。 小伙子个头很高,浓眉大?眼,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样子。 “梁军,快来。” 梁军对周庆祝应该很熟,听?到呼唤,扬起唇角就露出个大?大?的微笑,接着就跟猴儿似地蹦了起来。 “舅舅。” 秦溪:“……” 一道身影欢快地撒腿跑来,惊得鸡群又慌乱地乱窜乱飞。 单手撑着栅栏,轻巧越过,稳稳落地后立即被突然窜出来的大?坑绊得扑通一声跪到了路边。 秦溪:“……” 可真?是别开生面的见面礼。 “你小子这是打算给老板磕个响头?”周庆祝笑,伸手把梁军扶起来,大?手帮着拍了拍裤子的灰:“晚上回去又要挨你妈说。” 梁军微张着嘴,满面吃惊地望着秦溪。 “老板?” 黑眉高高挑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傻乎乎地任由周庆祝把他拽了起来。 “傻了。”孔军笑骂,伸手拍了下梁军脑袋:“看到老板还不打招呼。” “老板好!” 被提醒后,梁军立正弯腰敬礼,嗓门洪亮得震耳欲聋。 秦溪捂住耳朵,不由连连后退几步,不敢相?信有人说话的声音竟然能大?到这种程度。 “你好你好。” “我们家人嗓门都?大?,这小子别得没学到,就学到了我妹妹的粗嗓子。”周庆祝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下梁军的后脑:“声音小点。” “对不起老板,在山里吆喝鸡鸭习惯了。” 还没有褪去青涩的脸庞迅速涨红,说完就立刻低垂下脑袋害羞地搓着裤线,与?刚才那副冲创的摸样大?相?径庭。 “多?大?了?”秦溪笑,伸手把少年头上粘上的枯草拿下:“看你年纪,和我弟弟差不多?啊!” 要是看少年光滑的下巴,估摸着还没有秦望家大?。 “我十七……不是十八,我十八岁。” 耳边传来周庆祝倒吸凉气的声音,下一瞬梁军又挨了一脚。 还是个连撒谎都?不会的小孩儿呢! 秦溪摇头轻笑。 “行了,不管十七还是十八,只要干得好就成。” “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梁军这孩子除了做事一根筋,其他都?没得说。”孔军赶忙帮腔。 招梁军进来前就跟吴娇娇报备过,就怕别人说经理给身边人开后门、 这孩子老实,勤快,还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 梁军也争气,天天笑呵呵地相?当?招人喜欢,交给他的事完成得相?当?漂亮。 “走,去看看你养的鸡。” 相?比其他养殖区,秦溪发现?这个山头的鸡特别活泼,而且个头好像也要大?些。 为了验证匆匆一瞥的印象,秦溪亲自打开栅栏,走到了正在啄食的鸡群之中。 大?概两百多?只鸡,多?以麻鸡和清远鸡为主。 秦溪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其中最?为凶狠的那只母鸡仔细观察。 这只鸡确实比正常麻鸡要沉手得多?,鸡腿饱满,鸡爪锋利,而且羽毛颜色也很鲜亮。 秦溪能立刻看出不同,这让孔军更是高兴。 “这就是我前几年专门培育的麻鸡……” 挑选优质公鸡和母鸡□□来繁育更加优秀的鸡苗,而后与?此类推筛选,直至得出最?优秀的鸡种。 说起来简单实行却要一年又一年重复的复杂程序。 总之,这些鸡是孔军几年来的心血,以后场子里主打的品种就是以这为主。 他能放心将鸡交给梁军主管,足可见他对其有多?信任。 秦溪不由侧目,重新认识害羞得差点把头埋到啊胸口的青年。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俗语并没在梁军身上应验,反倒是成为秦溪非常看好他的契机。 身上诸多?优点又年轻,要是加以好好培养,日后前途无量。 “走,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其他养殖区。”秦溪主动提出邀请。 周庆祝心下大?喜,不由朝孔军投去个感激的眼神。 要不是有他说得那几句话,秦溪肯定不会对梁军刮目相?看。 要知道,场子里谁都?知道,老板最?相?信的肯定是孔军没有第二个。 一想到外甥要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前途必定一片光明?,周庆祝心头越发的火热起来。 特别是路上走着走着,秦溪又突然问起梁军的个人情况。 “让梁军自己说。” 周庆祝刚张嘴,秦溪就打断了他想继续说好话的打算。 梁军舔舔嘴唇,一开口就让秦溪差点没笑出声来:“报告老板,我叫梁军,身高一米七八,体重……” 周庆祝着急地急忙使?眼色,可梁军此刻说得正兴起,根本没注意到舅舅的表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秦溪就听?这孩子说了半天,最?后以穿四十二码的鞋为暂一段落。 “你怎么?会想到来养殖场里上班,你们这个年纪的青年都?向?往大?城市……”秦溪趁机插话。 在她若有似无的带动下,梁军终于说到了正处。 梁军和父母原本一直住在寿北市郊,父母开了个做蜂窝煤的小作坊,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可后来梁军的父亲突然病倒了。 因长期接触粉尘,患上了轻微尘肺。 病情算比较轻微,但他们家也再没有办法继续卖蜂窝煤,而且这种病需要静养,最?好能去个空气好的地方养病。 于是梁母想到了在山里的娘家。 耗费家里所?有存款,在庆兰沟买了套屋安顿下来。 父亲不能做重活儿,母亲又大?字不识,根本找不到活干,养家重要自然就落到了这个十七岁少年的肩膀上。 梁军从高中退学,义无反顾肩负起照顾父母的担子。 “我妈跟着外公学砂锅手艺,我就来养殖场上班。”梁军挠了挠脑袋,憨厚地笑笑。 以前外婆老说外公玩泥巴丢人,自从开始赚钱之后,又巴不得家里有人能继承这门手艺。 “了不起。”秦溪挑起大?拇指赞赏道。 “说谁了不起呢!” 熟悉的笑声伴随着人没到先飘过来的香水味,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的付庭云闲庭散步般走来。 “你们先去忙吧,晚些时候我去家里拜访。”秦溪拍拍梁军的肩。 她今天还有事要专门找周老爷子一趟。 几人离去后,江柳燕才懒洋洋地开口:“要见秦老板一面可真?难,回来就忙工作。” 要不是前几天和柳雪花通电话知道秦溪要回寿北,他们哪用跑这么?远来找人。 “再忙哪有你们几个忙。”秦溪笑。 随便往旁边一瞟,就见吴娇娇跟个小媳妇儿似地站在付庭云身侧,柳雪花一脸嫌弃地连往旁让。 用前世一句流行语来形容吴娇娇最?为合适——恋爱脑。 这姑娘就是个颜控加恋爱脑。 “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们几个就少说些屁话吧。”柳雪花最?见不得几人假惺惺的样子。 “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总经理办公室] 一间秦溪从来没用过,却是养殖场最?高领导的专门办公室。 “你们今天来找我不会是真?为了聊天吧?” 好茶没有,周庆祝给几人送上的是山里野茶。 茶汤苦涩回甘,一口下去身体的燥意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让人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秦溪苦得狠狠皱眉,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推得远远的。 柳雪花也啧啧两声,转手就从兜里拿了颗糖丢进嘴里嚼吧嚼吧。 秦溪伸手要糖。 至于付庭云那个老狐狸,像是尝到了什么?好茶似的一脸陶醉,让人半点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下一秒,他也伸出手掌:“给我也来一颗。”龇牙咧嘴苦哈哈的摸样才算是终于露出来。 秦溪:“……” “说正事吧。”江柳燕看来是真?喜欢,连喝好几口,这才放下茶杯:“付庭云想进军海市,找我们合作。” 看老朋友是真?,商量接下来的事业合作也是真?。 付庭云嚼着糖,说出来的话有些口齿不清 配上他那张混血洋气面孔,恍惚有种和外国人说话的错觉。 “你们对咖啡有了解吗?” “……” 秦溪干脆直接摇头。 第123章 前世秦溪唯一爱喝的是各种果茶, 咖啡这个领域从?未涉猎过。 对于付庭云的提议,还没听他详细说就已经下意识想拒绝。 两人不亏是朋友,秦溪刚扬了扬眉毛, 付庭云就立刻猜出她的想法, 笑着摆手道:“只是个想法, 成不成的先听听。” 沿海几座城市发展迅速,国外盛行的各种洋快餐和咖啡也成了年轻人们追逐潮流的东西。 付庭云在几个大城市进行过深入调查,发现国内的咖啡市场还比较低端。 人们赶时髦追潮流, 真正喜欢懂咖啡的却少之又少。 正是因为?市场低端,才有继续发展的潜力。 “我?有个好友专门在维拉山脉群岛建设了几十万平的咖啡种植园……” 付庭云想走咖啡豆进口的路子打造国内咖啡高端品牌,逐渐培养喜欢咖啡的受众群体。 秦溪不置可否,听完默默沉吟起来。 这个生意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能看到投资效率的时间拉得太长,或许十来年内都不会有明显回报。 也?就是说,他?们要做好长期投入的准备。 也?难怪付庭云那个老狐狸要拉她们几人一起投资,这不就是典型的风险分担。 “怎么?样, 要不要一起试试?” 前景和风险他?都说得清清楚楚, 要怎么?选择就看其他?三人选择。 其实说实话,付庭云完全有能力一个人进行投资,之所以拉上?几人, 其实真没什么?风险分担的念头。 其实说来说去, 就是觉着和朋友一起合伙做点小生意, 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管海鲜市场还是咖啡, 在付庭云眼?里那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可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这种想带大家一起发财的好意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负担得起。 首先柳雪花看了看秦溪之后,首先提出不参与这项投资。 “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 没什么?大野心,钱太多了也?守不住。” 柳雪花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 小富即安,再多了她没本事护住,倒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 对此,付庭云早有预料,耸了耸肩以表遗憾。 江柳燕心中思索片刻,摇头叹气?:“我?这回也?不掺和了。” 这倒是让秦溪有些意外,她们三人中就属江柳燕事业心最?强,短短两年成立的运输公司已经扩大了几倍。 “资金上?有问题?” 要让她放弃,那只能是手头上?没钱可投一个原因。 江柳燕冲秦溪笑了笑:“我?盘了个出租车队,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可以理?解。”付庭云笑。 “原来如此。”秦溪意味深长地多看了江柳燕两眼?,接着目光一转笑道:“我?愿意掺一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不赞同舍近求远去国外找咖啡豆,咱们国内就有品质相当不错的豆子。” 前世咖啡在年轻人群中盛行确实花了不少年,到许多上?班族都习惯上?班来一杯咖啡提神后,才算是成功扎根于国内市场。 秦溪不喝咖啡,也?知道西省有品质很不错的咖啡豆。 高不高端取决于品质而?不是产地。 进口可以做,但不适合刚起步的他?们,投资摊子铺太大中间所需的维持成本将?是笔高额费用。 “你是说国内也?有专门种植咖啡的地方?”付庭云表示前所未闻。 也?许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咖啡和国人根本不搭边。 秦溪笑:“咱们国内的咖啡种植并不比国外时间短,你这就叫以偏概全。” 提出是提出了,接下来国内咖啡豆能不能入付庭云眼?那就是他?该考察的工作。 “我?明白了。” 付庭云沉吟,心中已经迅速开始计划起接下来的行程。 秦溪端起茶杯,抱着对身体好的想法,猛灌了几口茶水下肚。 “你怎么?了?” 苦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就听到身边柳雪花有些奇怪的问了起来。 问得对象自然不是秦溪,而?是满脸魂不守舍的江柳燕。 “……” 江柳燕不说,柳雪花还要再问,却忽然被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吴娇娇那边又接到一通要订购黑猪肉的订单,由于数额过大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让秦溪过去商量。 秦溪起身要走,付庭云几人也?赶忙站起来准备离开。 “过几天,我?要去海市。” 离开前,江柳燕突然说了句有些莫名的话,秦溪没来得及细问,人就已经一脚油门开走了。 *** 海市,研究所家属院。 “二哥,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高高兴兴玩了会儿沙子,身边有小伙伴被妈妈叫回家吃中午饭,高高嘟起小嘴,拽了拽二哥安安的衣摆。 “妈昨晚不是打电话了吗!” 一个不留神,衣摆上?就已被小胖手扒拉得沾满潮沙,安安有些嫌弃地往后边避开。 高高不满,从?沙坑里爬出来,跟只鼻涕虫似故意往哥哥身上?躺。 平平带着兴兴在花坛边玩娃娃,只是听到妈妈两个字,也?跟着不高兴了起来。 “我?也?想妈妈,五天了怎么?妈妈还没回来。” 兴兴跟姐姐不一样,奶声奶气?地叹气?,小胖手学着秦溪的样子拍拍平平:“姐姐乖,妈妈今天下午就回来了。” 端了凳子坐在远处绣鞋底的罗如楠只是笑看着几姐弟互相安慰。 孔婶子看得眼?热,手下挽毛线的动作都不由停了下来:“你说这几个孩子是我?家的多好。” “婶子家的家文也?好。”郑晓雨靠坐在树下,身上?还裹了床薄薄的毯子。 孔婶子左右瞧瞧,见周边没人,这才皱眉帮她拉了拉毯子:“你咋跑出来了!” 虽说前些年妇女?同志们很少有坐月子的,但那是因为?条件不允许。 眼?下生活好了,大家自然又开始遵循老祖宗传来的传统。 就算是小月子,那也?是月子,何况郑晓雨在手术中还出了问题。 “在家躺不住。”郑晓雨苦笑。 就算被大哥大嫂接回家,郑母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对她根本没有多少好脸色。 明明是自己睡了几十年的屋子,现在倒是陌生得很。 孔婶子听得心里直犯嘀咕。 想不通郑副所长和郑母心怎么?那么?狠,做完手术到出院硬是没来瞧一回。 好不容易回家属院来了吧……也?没张好脸。 想到这,孔婶子不由又压低了声音问:“你妈有没有炖点鸡汤给?你补补。” 郑晓雨沉默苦笑。 嫂子心疼她遭罪,专门拿了钱给?郑母买肉回来熬汤。 钱是收了,可郑晓雨是怜肉味都没闻到,更别说什么?鸡汤。 “你老娘可真做得出来!”孔婶子气?,转身吩咐罗如楠:“中午去买只鸡,炖好了晚上?你给?晓雨送去。” “婶子。”郑晓雨感动不已。 突逢大难,要不是身边有这些不求回报的邻居帮忙,她还不知道得多凄凉。 “行了!说那些干什么?,以后你和我?家罗如楠就当亲姐妹处,有困难互相帮助。” “妈。” 罗如楠突然叫了声,赶忙放下鞋底站起身来。 不远处,牛小四和他?那群跟屁虫边吃冰棒边玩沙坑走去,手上?还挥舞着不知哪捡来的树枝充当棍子。 “不碍事,我?们在这瞧着,他?小子还敢反了天打人!”孔婶子不以为?意。 牛小四再蛮横,也?只敢冲孩子,她们三个大人看着,还怕几个小孩儿? 罗如楠一听也?是,随即又坐了下来。 牛小四走到沙坑附近,和他?的朋友们在另一边坐了下去。 两边隔得老远,互不干扰地玩耍。 罗如楠看了一会儿,逐渐就放下心。 安安却非常警惕地一直望着那边,平平也?收敛起笑容,跑来了沙坑。 沙坑原本是单双杠的保护池,姐弟几人就坐在单杠下。 平平和安安挡在高高兴兴面前,像两只小老虎似的狠狠盯着牛小四几人。 两个小的在后边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兴兴因为?终于没人管她玩沙,一扑到池子里就躺下快乐地划动着。 “姐姐,我?们回家去吧。” 自从?牛小四在家门口被赶走就记恨上?了他?们,在家属院远远遇见都会骂上?几句。 今天这么?安静玩自己的,让安安越发觉着奇怪。 “我?们去大门等妈妈,电话里不是说下午三点就能到家吗!”大姐平平提议。 “等妈妈!” “我?们去等妈妈。” 两个小的立即响应,沙也?不玩了,赶忙从?沙子里爬起来回应道。 安安小脸紧皱,本不想同意。 谁知弟弟妹妹跳起来不等哥哥姐姐答应就牵着手往家属院大门跑。 两个大的只能赶忙追上?去。 牛小四胖成条缝的眼?睛看了眼?几个大人,呸地吐掉冰棍棒,朝小跟班们打了个手势。 几人爬起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晚上?秦溪姐回来我?还想……孩子呢!” 抬头瞬间,罗如楠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 原本在沙坑里的孩子没了踪影,加上?牛小四那一伙儿也?消失不见,顿时让三个大人吓得都慌乱起来。 秦溪走之前把孩子托付给?他?们,可别出事了怎么?和人交代。 罗如楠也?顾不上?腿脚不利索了。 “妈你去竹林看看,我?跟晓雨姐去大门看看。” 三人朝两个方向追去,边跑边焦急地呼唤。 “平平,安安,你们在哪?” “兴兴。” 一路叫一路往大门跑,刚跑过二号筒子楼,就看见前面的几人。 安安一个人跟牛小四吵架,平平保护着弟弟妹妹,虽然自己害怕得直发抖,也?不肯放下张开的双手。 “牛小四。” 罗如楠爆呵一声,一瘸一拐地冲了过去。 “老瘸子来了,给?我?打。” 吵架牛小四根本不是安安的对手,眼?看大人们追来,一下子急躁起来大吼道。 小跟班们一愣之后,根本不晓得牛小四说打是打谁,挥舞着树枝就朝最?面前的平平打去。 “救命啊!爸爸妈妈救命。” 平平吓得吱哇乱叫,只是凭借着本能往打人的男孩儿身上?冲去。 咔嚓一声脆响。 快甩到脸上?的树枝被一双小手轻松折断,安安阴沉着脸,折断树枝转身就朝牛小四反手挥去。 不知牛小四从?哪捡来的树枝,枝丫上?还带了好些刺。 安安紧握的树枝处有鲜红溢了出来,吓得罗如楠连呼吸都跟着停了一瞬。 她和郑晓雨,一个腿脚不便,一个虚弱得走远都要大喘气?。 等两人好不容易跑近,牛小四刚挨了安安的一拳头,正中鼻梁,收回手时还留下了一抹红。 “死孩子,还不快滚。” 郑晓雨甩动毯子驱赶被吓傻了小跟班们。 牛小四是家属院的小霸王,平时只有他?欺负别人,哪像今天一上?来倒是被个小屁孩儿打得找不着北。 “我?的鼻子烂了,你陪我?鼻子。” 猛然袭来的酸胀让牛小四眼?眶狂飙,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大哥,我?们快走。” 小跟班见势不对,特别是发现安安手上?流血了,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要是大人抓住他?们,少不得要挨一顿揍。 说完,也?顾不上?再逞威风,两人抓住牛小四的肩膀就打算开溜。 “你们……打伤了……人……人还想跑。”罗如楠气?喘吁吁,几百米的跑动已经耗完了她大部分力气?,说起来话也?断断续续:“赔……赔钱。” “我?们走。” 赔钱那就是闹大了,特别是刚才让安安受伤的大孩子,脸色巨变,撒腿就先跑了。 一个人跑,其他?人也?就不再将?什么?兄弟义气?,转身就玩大门外冲。 剩下个看不清路的牛小四,被郑晓雨抓住了胳膊。 “放开我?,臭婆娘,老子数到三不放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手抹眼?泪,嘴里还没忘了继续放狠话。 车子开到家属院大门前,秦溪看到的正是罗如楠右脸结结实实挨了牛小四一枝条。 慌乱之下,牛小四使出全身力气?胡乱挥出了树枝。 “你在干什么?!” 秦溪一个急刹,打开车门就跳下了车。 她可没有什么?大人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的意识,上?去揪住牛小四后衣领啪啪几下。 颠锅锻炼出来的手力,牛小四挨了这么?几下,那屁股上?就跟被藤条抽了一样的疼。 秦溪才抽回手,家属院小霸王立刻疼得放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样?” 郑晓雨赶忙去看捂着脸呼痛的罗如楠。 秦溪也?赶忙过去检查,右脸到右眼?眼?皮上?一条鲜红的狰狞痕迹。 树枝倒刺还在皮肤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子,咋一看着实有些吓人。 好在秦溪仔细检查,眼?睛没有受伤,血点子也?没有继续流血。 “还好眼?睛没什么?事。”秦溪放下心来。 “呜呜呜——” “哇——” 就在这时,身后的几个孩子才敢放声大哭。 兴兴抱住秦溪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齿不清地喊着“救救哥哥。” “安安的手被树枝揦伤了,你先看看孩子没事吧。 ” 罗如楠缓过神来,随便抹了把脸上?的血,整张脸一下子变得更可怖了。 “我?看看。” 秦溪赶忙低头去找安安,搜寻到的小小身影此刻却正忙于“补枪”,又给?了牛小四几下才心满意足。 “我?的手没事。”安安张开手掌,神情自豪:“男子汉要保护家人。” “是,我?们家安安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手掌已经看不出伤口,应该也?是被倒刺刺了些血点子。 “呜呜,我?要告诉我?爸,让我?爸把你们全都打死。” 不得不说牛小四还真是个天生犟种,就算挨了大人揍,嘴还是不饶人。 秦溪没空搭理?他?,继续检查几个孩子有没有受伤。 余光中,一抹花色突然闯入视线。 孔婶子风风火火地冲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叫声,半个家属院的人估计都听到了她的叫声。 “如楠,你的脸咋了!” “老天爷,是哪个王八羔子毁了我?姑娘的脸!” 被呼声叫来的不止有看热闹的邻居,也?有牛小四的爸妈和刚下班的研究所职工。 “金宝。” 不输孔婶子一嗓子的叫声来自钱翠华,三步并两步跑来将?郑晓雨撞开,一把抱住了牛小四。 “秦溪。” 黎书青也?在下班队伍中,一看到妻子孩子在事件中心,慌忙也?跟着跑了上?来。 家属院门口顿时变得乱哄哄的。 秦溪其实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转身去询问了罗如楠。 罗如楠就顶着那张血糊糊的脸,把她看到的都说了一遍。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 罗如楠话音刚落,安安就把话接了过去。 “牛小四说要戳瞎我?们眼?睛,还要让大姐给?他?做媳妇儿,天天打……” 此话一出,围观的职工以及职工家属都震惊了。 这些话竟然出自一个九岁的半大娃娃,但说话的安安才四五岁,更不可能说谎话。 相比之下,自然是牛小四说了的可能性?更大。 “胡说八道,老娘打死你这个小瘟桑。”钱翠华吼。 “小小年纪就耍旧社会那套,好大的胆子!” 忽然,人群中一声厉呵斥,声调不高,却极具穿透力。 大家纷纷让开,秦溪也?看清了来人。 “郑副所长。” “副所长。” 要不是郑晓雨亲口吐露亲爹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秦溪肯定无法把两者联系到一起。 郑副所长长得……就像是个好干部。 秦溪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形容词。 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黑布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派正气?凌然的样子。 秦溪默不作声地看了眼?黎书青,他?只是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等着…… 等着看这位究竟会怎么?处理?。 “郑副所长,你来得正好。”孔婶子跳了出来,一把抓住郑副所长的衣袖:“你看看我?姑娘被死孩子伤成什么?样子。” “天!如楠的脸不会破相了吧。” 有人尖叫一声,看向牛小四一家的神色由气?愤逐渐转向了恐惧。 下手如此重,心里还不知道多黑呢! 第124章 “要是我家如楠毁了脸, 今天这事我和你们没完。”孔婶子扯着嗓子大?叫。 罗如楠因为腿有问题找婆家本就艰难,要是脸再毁了,以后还怎么结婚。 想到这, 孔婶子更是气得睚眦目裂。 “郑副所长, 今天这事你一定要帮我们主持公道, 以后咱们谁家孩子要是再得罪了他们,谁知道会不会再缺胳膊少腿。” 众人不寒而栗。 秦溪瞥见郑副所长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心下顿时了然。 刚才那一嗓子是看?在黎书青面上,这会儿?摆明了就是不想掺和进去。 想和稀泥, 偏就不能让他?如意。 秦溪刚想开口,手背突然被碰了下,紧接着便听?到黎书青轻咳两声,冷冷淡淡不疾不徐:“如果?今天不是罗如楠同志帮忙,受伤毁容的就是我家孩子。”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纷纷看?向黎书青。 “婶子,你先带罗同志回?家去清理伤口, 我家孩子手也?受伤了, 劳烦你也?一并看?看?。” “成?!”孔婶子麻溜回?应。 今天这事只要黎书青出头,她就能放下心来?,当?然更担心姑娘的脸来?。 “大?姐, 我们先回?家去。” 安安看?平平抱紧秦溪胳膊不撒手, 凑到她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秦溪立刻感觉到胳膊上的小胖手松开, 接着平平又凑到高高耳边说起悄悄话?。 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 姐弟四个态度转变之快,跟串糖葫芦似的晃悠悠跑远。 非常不合时宜的,秦溪有种孩子翅膀长大?要飞走的矫情感慨。 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 又赶忙回?神?看?向了黎书青。 把孩子支开,肯定接下来?的内容不适合孩子们听?。 黎书青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最近所里有我滥用?家里长辈身份超生超育的流言, 而且我也?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说罢,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钱翠华。 “那今天就趁这个机会解释两句,我家老?大?和老?二确实不是我们两口子亲生,他?们的父亲在几年前因公牺牲,母亲也?伤心过度追随丈夫去了,爷爷是为国征战多年的军人……” 烈士为国牺牲,妻子因爱追随,留下一双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孩子。 国家政府都有优待政策的烈士子女,眼下却正被邻居孩子欺凌喊打喊杀。 这不仅让做父母的愧对国家政府,也?没法跟地底下的烈士英交代。 黎书青一通话?,瞬间?把事情拔高了几个度,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丝丝缕缕冰冷气息扩散开来?。 “伤害烈士子女,那可是得坐牢的。” “原来?真不是亲生的,我就说怎么长得不像。” “甭管是不是亲生,黎主任夫妻都是做好事,现在孩子受伤了,要怎么跟人家地底下的父母交代。” “可不是!要换了我今天可没完。” “该说不说,孩子养得可真好。” “就是就是,天天就见两大?的领着两小的在外边玩,我家那口子天天念叨着孙女不听?话?。” “别吵别吵,我们就看?看?郑副所长咋处理!” 有人一开口,其他?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了郑副所长。 研究所的许所长常年扎根于研究室和野外研究,所里的公事大?多由郑副所长出面解决。 郑副所长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不过看?他?脸色在烈士子女军干部家属等字眼出来?后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关键时刻,钱翠华嗷的一嗓子突然打破了沉默。 “我管你什么烈士,我男人是研究所正式职工,不就是个调派来?帮忙的,算什么东西。” 助攻? 秦溪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等郑副所长开腔,她男人牛壮志整张脸都黑得跟锅底一样,转手就朝钱翠华脸上招呼了去。 “臭婆娘,让你乱说,还不给我闭嘴!” 围观众人哗然。 要不说没文化吃亏呢,钱翠华根本不懂烈士两个字的含义,心里甚至以为自?家男人是正式职工,比黎书青要牛得多。 底气十足的一嗓子,彻底让郑副所长下了决断。 特别是接下来?秦溪也?跟着叫了起来?:“什么叫帮忙的,我爱人可是正儿?八经正高级研究员,同时还是军队干部家属,今天我非撕了你的臭嘴不可。” 说着就要开始撸袖子,作势要和钱翠华打上一架。 “哟!黎主任还是正高级研究员?” “那不是和副所长一个级别?” “咱们所里好像就一个正高级研究院,听?说得获过国家研究项目奖的才有资格。” “我看?牛壮志一家这回?可踢到铁板了。” “活该。” 大?家都巴不得把牛壮志一家赶出研究所呢。 抢了妹妹工作名额,还把人赶回?乡下,在所里其实就是个做杂事的,两口子出去到处吹自?己是研究员。 一家子横行霸道,遭了难大?家伙只会幸灾乐祸,没一个人会为他?们说两句好话?。 秦溪乘胜追击,举起右手激情愤慨:“你侮辱烈士子女,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要告到民政部去。” “秦同志您大?人有大?量,我们给您道歉,孩子医药费我出,要怎么收拾这小子你说了算!” 牛壮志不识字,但有眼色,晓得儿?子婆娘这是惹了大?麻烦。 卑躬屈膝,满脸堆笑,大?掌拍得牛小四疼得连连跳脚,哭声震天。 秦溪不为所动?,抱臂一脸不悦地当?没听?见。 “我相信郑副所长会给我们一个说法,毕竟我家孩子和罗同志都受了伤,不可能说两句对不起就当?没发生过。” 黎书青缓缓开口。 “取消牛壮志同志三年内评选先进工作的机会。” 郑副所长看?向黎书青,虽说着决定,但目光一直没看?牛壮志,就好像在等待反应。 黎书青微微皱眉,秦溪也?是没什么松口的意思。 郑副所长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所里明天开会决定对牛壮志同志的处罚。” 秦溪微微点头。 黎书青见状,这才跟着撇过视线:“我会给所长打个电话?。” 要不是许所长一力促成?两个研究所之间?的科研合作项目,黎书青不会带团队千里迢迢奔赴海市。 要是研究项目领头人有情绪影响了项目进展,关乎到的可就不只是两个所长的前途。 黎书青虽更注重研究,人情世故方?面也?不是一窍不通。 特意提起,那就是吃准了许所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忙。 话?音一落,黎书青朝众人点头示意,拉起秦溪的手走出人群。 夫妻俩没回?头,不代表听?不到身后传来?的呵斥和求饶声。 “你看?看?你干得什么好事,你家这个小霸王不好好收拾以后还要闯大?祸!” 秦溪看?向黎书青。 “牛壮志私底下没少送东西,至于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只有他?们知道。”黎书青笑。 “你说所里会怎么处罚牛壮志。” “要是所里开会可能换个岗位,不过……明天就不一定了。” 秦溪立刻明白过来?。 牛小四那边秦溪不再关心,倒是一想到罗如楠为了保护孩子差点被毁容,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你上去好好帮如楠看?看?脸,别真坏了脸。” “我刚才就观察过了,只是小伤口,不碍事。” “那咱们该怎么感谢人姑娘帮了我们这么个大?忙。”秦溪又为难起来?。 “看?看?情况吧。” 两人匆匆爬上四楼,立即就看?到走廊尽头几个孩子趴在窗花前往外看?。 四姐弟趴在地上,脑袋都伸出了花砖缝隙中。 “地上脏,还不起来?。” 四个人突然高高兴兴回?家,看?来?就是想出了来?这打望。 可惜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小花园,家属院在后背,连方?向都没搞懂。 “妈妈,我怎么没看?见你们上楼?” 平平满脸奇怪,不知道脑袋里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 “爸爸妈妈没有翅膀。”黎书青冷冷地打断大?女儿?的天马行空,本想弯腰把小女儿?抱起来?,目光触及沾满了灰尘的衣服,瞬间?收回?手:“自?己爬起来?。” 秦溪也?躲避开高高扑过来?的小身子,一把揪住脏得不能见人的衣领。 “你们带弟弟妹妹去水房洗手洗脸。” 等把四个娃娃打发走,秦溪和黎书青才一前一后进了罗家的屋子。 “秦溪姐,我没事。” 罗如楠坐在床边,洗干净的脸上滴着水。 脸颊上有些细小伤口,除了两条比较大?的,其他?不仔细看?的话?都已经看?不出来?了。 “应该不会留疤。”黎书青看?过之后,更加确信。 “留疤也?没事,又不是靠脸吃饭。”罗如楠浑不在意,顺手抓起桌上的箩筐,整理起刚才混乱中缠绕到一起的丝线。 郑晓雨在旁默默帮忙。 “孔婶子呢?” 刚才急吼吼地冲上来?,秦溪以为她要把人送去医院呢。 “婶子看?如楠没事,说是要去买只鸡来?给她补补。”郑晓雨说。 看?屋里就两个未婚姑娘,黎书青也?不好继续待下去,找了个去看?孩子的借口转身退出屋子。 秦溪松了口气,撑着桌边坐了下去。 “真没事?” “真没啥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因身体残疾,罗如楠经历过各位各样的嘲讽,对自?己的外貌真没那么在意。 翘起唇角露出个爽朗的笑容,看?秦溪风尘仆仆的样子,反过来?倒是关心起她来?。 “寿北的事办完了?” “处理得差不多,不过过两个月还要回?寿北一趟。” 这回?从寿北回?来?,秦溪拉了满满一车东西,其中还有专门给两个姑娘带来?的几套新款式服装。 这会看?到郑晓雨捏针在衣扣上磨,才猛地想起来?。、 “我怎么忘了!” 车还停在家属院门口,车门大?开,谁都能顺手拿几样东西走。 第125章 研究所门口的梧桐树开始纷纷扬扬掉落一地时, 深秋时节翩然?而至。 海市的秋天不像寿北那样干冷,丝丝缕缕的?寒气交织在秋风中,渗入衣物沁入皮肤。 花园里孩子们玩耍的身影少了, 更是鲜少有人在院里驻足闲聊。 外边冷, 八卦闲聊的场所就由院子转移到了各层走廊。 “你家又弄什么?好吃的??我?在屋里都馋得流口水。” 要说筒子楼里没什么?秘密, 那气味的?隐私性基本为零,只要秦溪这边做点什么?吃的?,那气味保准飘得两三层楼都能闻见。 孔婶子嫌冷, 原本窝在家里绣鞋底,香味顺着门缝边就飘了进来。 隔壁住了个?特别会做饭的?邻居,既是福又折磨。 天天只能闻味儿吃不着谁受得了,但秦溪做什么?好吃的?都会给罗家送一份,久而久之这人情债欠得都还不清了。 孔婶子苦思冥想好久,终于是想到个?好法子。 秦溪会做饭,但不会手工活, 那条给大闺女的?围巾织了就几个?月还没毛巾长。 她就送些鞋垫子和?毛衣毛裤什么?的?, 吃得也能心安理得。 渐渐的?,两家人都变得默契起来。 “今天不是天凉吗,烙点韭菜盒子就粥。”秦溪偏头看了眼客厅方向, 边回着孔婶子的?话边起身:“我?烙得多, 婶子拿些回去?吃。” 孩子不吵定?在作妖。 安静的?屋里让秦溪顿感?不妙, 几步跑到门前往里一看, 终于才?算是放下心来。 三兄妹头挨头挤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安安还晓得把沙发布掀起来当被子盖。 孔婶子也跟着探头进来一瞅,顿时笑了。 “你大闺女回寿北没闹?” “她爸送的?, 要是我?送,多半又被我?带回来了。”秦溪摇头失笑。 因为平平缺乏安全感?, 接手后秦溪就没送她去?上幼儿园,实打?实地玩了几年。 可现在眼看快到上一年级的?年纪,再不送去?学前班上学,就怕直接上小学会不习惯学校。 纵使?万般不舍,夫妻俩还是决定?把平平送回寿北。 至于孩子闹没闹,黎书青只说了四个?字——极其难缠。 “孩子挨你也就这几年,等到我?家家文那个?年纪,谁他都不亲。” 孔婶子以过来人的?身份跟秦溪感?慨道。 她孙子罗家文读初中,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看见人。 天伦之乐什么?的?想都别想,不嫌弃长辈们话多就是好的?了。 孔婶子最?羡慕的?就是秦溪这四个?娃娃,一个?比一个?亲人,就算关着门也能天天听见爸爸妈妈叫个?没完。 对此,秦溪深以为意?。 进屋给孩子重新拿了床厚毯子盖上,又折回灶前擦手继续烙饼。 孔婶子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秦溪身边。 “你听说牛壮志一家的?事了吗?” “我?爱人已?经接到通知了。”秦溪笑。 “活该!” 孔婶子啐了口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拿起鞋垫子。 接到黎书青电话的?许所长因为无暇分身回寿北,事情暂时便被搁置下来。 牛壮志一家以为是所里重拿轻放了对他的?安排,小心翼翼几天之后又原形毕露横行霸道起来。 钱翠华在秦溪面前越发嚣张,有时路上见着还会冷嘲热讽几句。 只不过他们没能高兴多久,许所长回到海市第二?天,直接来了个?“旧事重提” 所里召开领导会议,处理牛壮志私卖所里研究耗材,以及偷盗研究项目成果两项问题。 后者因为保密措施暂时没有成功,卖耗材却已?经找到确切证据。 许所长收到消息之后不是不搭理,而是转身就安排人进行了更深入的?调查。 这不……一查还查出了大问题。 其中还牵扯出不少所里的?领导,郑副所长赫然?在头列。 牛壮志送礼巴结,为得就是套取研究室资料。只是郑副所长为人谨慎,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不过私下收受贿赂是事实,通报批评扣除奖金等处罚是逃不掉的?。 牛壮志被抓,钱翠华因帮其销赃,也属于从犯一同被逮捕。 同时,开除牛壮志,收回家属院所居住的?屋子。 孔婶子说起昨天警察来带走牛壮志夫妻时的?场景,又是忍不住拍手称快了一场。 期间不知谁被牛家欺负得狠了,还朝他们头上砸了框烂菜叶子。 很长一段时间内,所里的?吹牛开头都会是“哎!你听说牛壮志的?事了吗?”为开头。 “这种害虫就是要早点清除。”孔婶子又道。 秦溪手下没停,用铲子铲起个?韭菜盒子递给孔婶子后,顺势往罗家门口瞅了眼。 “如楠呢?” “和?晓雨去?送饼子,估摸着快回来了。”说到这,孔婶子又不由自主地想感?谢秦溪“我?们家如楠能赚钱,都是多亏了你。” 秦溪看罗如楠和?郑晓雨对做饭好像都挺感?兴趣,便试着把做苏子饼的?手艺教给了她们。 两个?姑娘很争气,短短练习了个?把月,现在已?经接到了烧饼店的?生意?。 “是她们两个?聪明,我?就教了一遍就能记住。”秦溪笑:“你看我?妹,教了几年都还是学不会。” “前些日子来你家吃饭的?那姑娘是你妹?” “谁?”秦溪一时间没想起孔婶子说得是谁,来她家吃饭的?姑娘太多,不说名字还真不知道是谁。 “就是头发到这,打?扮得很好看,口红擦得红红的?。”孔婶子站起来比划。 秦溪叹气:“我?朋友,出差顺道来我?这看看,我?搬来时婶子你就见过的?,就是江同志。” 孔婶子说到口红,秦溪立刻就知道她说得是谁。 江柳燕。 第一眼见到时,红艳艳的?嘴唇也差点没让秦溪认出来。 碎花裙子高跟鞋,波浪长发加上浓妆艳抹,就像是变了个?人。 “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特别是那条裙子,我?儿媳妇说可是今年的?什么?新款式,老婆子哪懂那些。” 孔婶子喋喋不休地说着对江柳燕的?印象。 说着说着,猛然?一拍大腿:“不对啊!江同志我?早见过,不像是一个?人啊!” 秦溪有些恍然?。 “你们是不是吵嘴了?为啥我?看她走的?时候不太高兴。” “哪有。”秦溪回,勉强掀起唇角笑了笑:“她来送喜帖,可能高兴说话声就大了些。” “不对啊……”孔婶子低声自言自语了两句。 江柳燕离开的?样?子就是生气,嘴角和?眼角紧紧压着,满身都是怒气。 江柳燕来送请帖,秦溪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原本一直以事业为重的?清醒女强人,突然?遇上“真命天子”,巧合得让人害怕。 那人就像是上天专门安排的?另一半。 风趣幽默,健谈体贴,长相英俊,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两人一见如故,迅速陷入热恋,短短两个?月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当江柳燕说到这时,秦溪还只是抱着祝福她找到真爱的?想法,就顺口多问了两句男方情况。 可接下来江柳燕一问三不知,秦溪和?黎书青都逐渐发现了问题所在。 男方父母没见过,家住哪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只知道男人是归国华侨,三十?二?岁,未婚,是北市人。 不知怎的?,秦溪听她说完不由想起了前世让许多女性都深受其害的?“杀猪盘” 所以秦溪细问起了两人结婚之后的?打?算。 没想到,一问还真问出了许多问题。 婚房住得江柳燕的?房子。车也是江柳燕买。 男人说不适应国内工作生活节奏,在等待合适时机创业,在此之前先在运输公司帮忙管理。 就这样?,男人只用一张会甜言蜜语的?嘴成功做到了运输公司的?财务经理。 “你怎么?能让他掺和?到你公司里去?!” “结婚之前先去?他家了解清楚情况吧,要不我?托妹夫帮你查查这个?人的?情况。” “你要和?他结婚可以……” 秦溪记得,当时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了许多,可最?终只换来了四个?字。 心甘情愿。 不管房车还是公司,一切都出自她心甘情愿。 秦溪再劝,就变成了“你不知道”作为开口的?反劝。 你不知道他有多好…… 你不知道他多有情趣……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 秦溪上哪知道男人有多好,却能明明白白肯定?她应该是遇到骗子了。 说到后来,认识这么?些年来,两人第一次因分歧闹得有些不愉快。 江柳燕留下请帖离去?,留给秦溪的?只有请帖上十?月二?十?八日的?结婚日期。 “不说她了,我?真有件正事想问你。” 看秦溪手下的?饼烙得差不多,孔婶子跟着收起鞋垫子,一脸正色看向秦溪。 “过几天你就打?算带晓雨去?寿北?” 秦溪点头,眉眼不由也跟着带上了些郁色:“是郑明义主任求到我?这来的?。” 要是秦溪不以师父的?身份带郑晓雨走,这姑娘或许又要被父母逼着去?相亲嫁人。 郑明义想让妹妹偷偷跑去?外省打?工,郑晓雨却提出要拜秦溪为师。 兄妹俩带上全部私房钱来拜师,算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秦溪同意?了,并且打?算十?月参加江柳燕婚礼时就把郑晓雨带走。 先让她在餐厅里跟着林大厨打?打?基础,明年黎书青结束调派回寿北秦溪再交教更深层次的?东西。 “那……你也能收下我?家如楠吗?” “如楠?”秦溪不解:“你不是前些天还忙着给如楠相看对象吗?要是学厨……这几年都不一定?能结婚。” 虽说不是当学徒就一定?不能结婚,但要想谈恋爱相亲什么?的?应该会很困难。 况且秦溪对徒弟的?要求严格,绝不允许学习时间分神。 前几天收徒时秦溪提的?要求孔婶子和?罗如楠听得清清楚楚。 这会儿让秦溪收罗如楠为徒,意?思不就是已?经暂歇了让闺女赶快嫁出去?的?心思。 “我?算是看清了,要是如楠没点本事,相得都是些歪瓜裂枣,连我?都看不上。” 孔婶子倒也直接,没有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 这几年相看的?男方要么?是离婚的?,要么?是自身也有残疾的?。 孔婶子心里清楚自家闺女的?情况没法高攀好对象,可就是看不上眼那些媒人的?介绍。 后来看到秦溪也算想明白了。 女人还是得自己先立起来,那才?有资本挑别人, 虽说绕来绕去?最?后还是为了结婚,但孔婶子是真为女儿着想,跟郑家不同。 “如果如楠愿意?,我?当然?愿意?。” 虽说天赋不如郑晓雨,但胜在踏实努力,而且对厨艺也有相当热情。 “太好了!我?这就去?找如楠。” 孔婶子噌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整理好的?丝线咕噜滚落在地,沾满灰尘的?同时又团到了一起。 目送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秦溪摇头轻笑。 没想到来海市一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收了两个?徒弟。 *** 寿北市,报刊亭餐厅。 送别带着孩子们先回家的?黎书青,秦溪和?郑晓雨罗如楠一起前往餐厅。 先把两个?徒弟安排好,她步子一转去?了二?楼餐厅包间。 家都不回就跑来餐厅,除了送徒弟,就是来和?二?楼等待的?朋友们吃饭。 他们受江柳燕之邀。 包间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安静的?屋里就坐了两个?人。 柳雪花付庭云对门而坐,表情严肃,谁都没说话,只是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餐具。 秦溪的?到来打?破了安静,柳雪花拍拍两人中间空着的?位置。 “专门给你留的?。” 秦溪走过去?坐下。 “你知道江姐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吗?” 秦溪一坐下,柳雪花就问。 “不知道。” “除了介绍她那个?骗子未婚夫还能是什么?!”付庭云没好气地扫开手边茶杯,语气很是不耐烦:“要不是亲眼确定?那人就是江柳燕,我?都怀疑人被换了芯子。” 江柳燕的?变化不仅让秦溪觉得陌生,就是历练老成的?付庭云都觉得匪夷所思。 人为什么?可以一夕之间变化那么?大。 “你们谁见过江姐的?未婚夫?” 就算同在寿北,柳雪花都没有机会见过江柳燕的?未婚夫。 秦溪和?付庭云同时摇头。 “海鲜店今年的?分红暂时别盘账,明年先看看情况再说。”秦溪突然?开口。 运输公司那秦溪没法插手,但最?起码要给江柳燕留一部分保障。 三人不约而同点头、 付庭云跟着开口:“海鲜市场今年的?分红我?也暂缓,要是情况不对就明年再盘账。” 此时此刻,他们都预感?到了或许会迎来的?悲剧。 这两样?分红既是江柳燕的?退路,也是保障。 “怎么?!你们就那么?不相信我??” 殊不知,江柳燕站在门外早已?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包间门被大力推开,首先是一头利落短发抢先闯入几人眼睛。 江柳燕……又变成了几人熟悉的?干练摸样?。 变化再次让秦溪几人猝不及防。 还没适应长发飘飘,这怎么?又还回来了…… 第126章 在几人注视下, 江柳燕大踏步走到付庭云身边,朝他摆手:“坐过去?点。” 付庭云傻愣愣地往旁边移了个位置,目光追随着江柳燕坐下, 先是笑哈哈地拍了拍秦溪肩膀:“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们为我着想啊。” “你……”秦溪上下打量, 确信江柳燕又变成了原先的摸样:“怎么了?” 一句怎么了, 问?得是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几番变化。 “说来?话长,要是简单说的?话,其实就四个字……”江柳燕竖起四根手指:“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的?对象是谁, 在场几个人一听就明白。 “原来?你闹这么一处是故意?弄给他看的??”付庭云来?了兴趣,伸长脑袋催促:“快仔细说给我们听听。” 江柳燕笑,往椅子后背这么一靠,满脸笑意?地开始给几个好朋友说起这几个月的?经历。 天降对象是真?,江柳燕短暂失神?也是真?。 男人叫张恒,自称海归华侨,回国考察投资项目, 对江柳燕一见钟情。 起初江柳燕是真?对体贴绅士的?张恒产生了好感?, 但?很快朦胧好感?散开后发现了不对的?苗头。 第一次是遇到国外托运客户时,张恒显然根本不懂外语,他推脱自己所在国家说得不是这国语言。 可翻译告诉江柳燕, 其实两个国家说得语言就是一种。 “我从十九岁就开始跑车, 见的?人多了去?, 真?以为我脑子里装得是棉花?”江柳燕自嘲一笑。 一旦开始怀疑, 接下来?认清就变得易如反掌。 正如江柳燕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见得人多了,很快就发现了感?情下包藏着的?祸心。 秦溪在海市说请妹夫帮忙调查, 其实早在来?海市的?前?一个月她就已经请罗正峰帮过这个忙。 张恒华侨身份作假,通过多番走访调查后确信, 此人其实就是寿北人XX村人。 别说是国外,恐怕连寿北市都没出过。 一个小学毕业的?街溜子摇身一变成为海归精英,用脚指头想?也知不是一时兴起行骗。 说到这,江柳燕得意?挑眉:“你们猜……他怎么会千挑万选来?骗我?” 几人都摇头。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摸清江柳燕的?喜好,挑准时机故意?接近,都是背后有人千方百计谋划而成。 而江柳燕把那人的?名?字报出来?时秦溪心口也不由跟着一震。 “何刚?” 这个秦溪和?柳雪花绝不会想?到的?人名?轻轻从江柳燕口中吐出。 他们四人合作过一年,虽说最后因目标不同分开,但?好歹也算好聚好散,此后也经常有来?有往。 “关于他,我倒是听到点风声?。”柳雪花顿了顿开口:“他被人下套,去?澳城赌场输了不少?钱,我以为只?是谣传……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就是真?的?!”江柳燕接话。 何刚的?会所没能抓住改革开放浪潮,餐厅无论从装修还是菜式上都显得老气横秋。 与他的?原地踏步不同,江柳燕的?运输公?司开得红红火火,生意?已由寿北逐渐扩展到了隔壁几个市。 就在这时,有个会所客人提出带何刚出门?去?借鉴大城市餐厅的?餐厅风格。 大城市是去?了,可没有任何见识增长,反倒是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那人趁机提出用会所抵债,何刚不干。 自己不想?出钱,那只?能找个有钱的?“冤大头”帮他挡下这笔债。 “别人骗了他,他就转身来?骗我。”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何刚竟然跟那人由欠债关系转变成了合作关系。 共同目标就是江柳燕的?运输公?司以及海鲜市场股份。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秦溪疑惑。 江柳燕说的?相当详细,连两人怎么商量得都说得出来?,要不是当事人亲口说怎么可能了解得一清二楚。 “熬兴亲口喝醉酒和?舞厅老板娘亲口所说。”江柳燕撇嘴轻笑。 熬兴正是骗了何刚之后,又合伙一起来?坑江柳燕的?人。 舞厅老板娘是熬兴的?老相好,无名?无分跟着他好几年,最后被一脚踹开还不敢闹,其实早就怀恨在心。 江柳燕牵线搭桥帮舞厅老板娘盘下个溜冰场,用这份人情换来?的?消息。 熬兴也是寿北人,原名?不详,早些年投机倒生钢上了公?安局通缉令,因害怕下放劳改便跟着老乡偷渡去?了澳城。 改革开放之后用假名?返回寿北,专门?充当赌场的?马仔。 利用诱骗各种人去?澳城赌博,以从中提成。 借用这些不义之财,开了家专明面上是运输公?司其实是家民间借贷的?门?市。 “原来?是他。”付庭云挑眉,先前?还有些严肃的?表情逐渐变成了轻笑:“要是换成其他人我都劝你小心,至于熬兴吗……” 国内一开放,经济腾飞的?同时也进?来?了不少?害群之马。 要真?是这种以赌场有深切联系的?“马仔”其背后肯定有地下的?势力网控制。 付庭云不是不敢惹这些人,但?要真?碰上了,他还是会劝江柳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忍让的?前?提肯定得先把损失拿回来?。 “你认识他?”秦溪好奇追问?。 “去?年他把骗人的?手伸向我一个叔叔,钱没骗成倒是赔了两间铺子。” 骗了谁又怎么骗的?付庭云不好明说,不过经由那次,他们早已摸清了熬兴的?底细。 那熬兴根本不是什么赌场马仔,而是马仔的?下线,也就是……跑腿的?。 秦溪听得一阵无语。 东绕西绕的?,最后江柳燕差点栽在一个跑腿的?连跟班都算不上的?人身上。 “我开始还奇怪他们怎么会盯上你?”付庭云啧啧两声?,修长食指轻轻弹了下辈壁:“因为你‘无依无靠’” “……” “我猜,何刚说得第一个目标肯定不是你,而是……”指尖往旁边悄悄移了两寸:“你。” “我?”秦溪诧异。 “没错。”江柳燕也跟着说:“那个舞厅老板娘跟着熬兴去?过好几次你的?餐厅,还托人打听过咱们的?海鲜店。” “不过他刚吃过一次大亏,所以不敢动秦溪,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动你。” 看似简简单单的?秦溪,背景有多强悍,不花精力去?调查恐怕没多少?人看得出来?。 要真?想?动她,那下场可不是赔两间铺子那么简单。 江柳燕就不一样了,没靠山,没家人,一个人开这么大个公?司,那简直就是绝佳的?下手对象。 秦溪像是赶苍蝇似地挥开付庭云的?手指:“你调查清楚之后呢,准备怎么做?” 江柳燕搞那么一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脑子不清楚,肯定有目的?才会如此做。 “还是你了解我。” 江柳燕握住秦溪的?手,说着说着眼眶有些发红。 这个把月里,秦溪打了好多电话给她各种劝说,又找了两人共同认识的?长辈来?劝。 那种真?真?切切的?关心,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快说,别卖关子。”柳雪花听得抓耳挠腮,看江柳燕还打算抒发情怀,忍不住出声?直接将气氛截断:“感?谢的?话一会儿再说。” 江柳燕嘿嘿笑了两声?:“我已经同意?让熬兴入资运输公?司,并且让张恒参与管理。” 三百七十万,熬兴用三百七十万入资运输公?司,与江柳燕各得公?司百分之五十分红。 熬兴负责管理公?司内部运营,而江柳燕负责运输车队等方面。 财务呢就由江柳燕的?“爱人”张恒来?管理。 这样两边各出一个人管理公?司,熬兴放心,江柳燕也放心。 “公?司百分之七十的?车辆归属权一个月前?就已经转移到另一家新公?司名?下,眼下这家公?司只?是个空壳子。” 剩下半分之三十的?车子是最早一批旧车,只?能跑短途,属于随时随地都要送修理厂那种。 “他接手公?司时就没检查过车子的?归属文件?”付庭云觉得不可思?议。 江柳燕笑:“熬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找个勉强只?认字的?张恒,更何况……他自己也没什么文化。” 各种关于车辆文件的?弯弯绕绕,张恒文化水平不高,就是让他看都不一定有耐心读下去?。 张恒所有心思?都在怎么哄得江柳燕对他深信不疑,公?司的?运作丝毫就不关心。 所以江柳燕根本不在乎熬兴要怎么折腾。 “果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秦溪不由感?慨。 几人都跟着笑。 “我看他应该还有后手。”秦溪又道。 如此贪婪的?人,目光绝不可能只?是一半运输公?司的?分红。 “我猜也是。”江柳燕深以为意?,倒吸了口凉气后继续说道:“我今天喊你们来?就是帮我出出主意?,接下来?要怎么脱手?” 也多亏现在对私人公?司的?管理不规范才让江柳燕顺利转移出了车子归属权。 但?熬兴迟早有发现的?一天,在此之前?江柳燕得先顺利从公?司离开才行。 接下来?,她没了主意?。 秦溪沉吟半晌。 “从张恒那入手吧!”秦溪开口,说着,伸手朝几人招了招手:“第一步就由我和?柳雪花出马,剩下的?靠你……” “……” 几人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秦溪又总结道:“这只?是第一方案,要是行不通,那还有第二个法子……” 三人齐齐看向秦溪。 “我说你一天天的?鬼主意?怎么那么多!”柳雪花从新审视起一脸温柔的?秦溪:“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赞同。”江柳燕赞同道。 付庭云举了举手,又补充:“以后我们最好别得罪她,要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现在严重怀疑黎书青同志当初就是被你骗了才结得婚。”柳雪花说。 “不想?听就算了。”秦溪笑。 “听听听!怎么能不听?”几人赶忙道。 “我先让他们上菜吧,咱们边吃边说。” 开车好几个小时秦溪早已饥肠辘辘,加上心里压力卸下,脸上笑容不由多了起来?。 何况接下来?的?表演还得靠她卖力气,不吃饱点怎么能行。 第127章 寿北市, 拥军巷。 十?月深秋,寿北市内到处桂花飘香,特别是拥军巷里, 一排桂花树落得地面都好似铺上了块花毯子。 偶尔经过的风轻轻一吹, 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就在其中的两棵树中间, 不时探出颗小脑袋来。 乌黑的眼珠子看?向院门?口,没?看?到熟悉车子出现,又失望地缩回脑袋叹气:“怎么还?没?来呀!” 就在她身后, 安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不敢出声,只能用外祖送来的毯子盖住弟弟妹妹脑袋。 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抵抗不住睡意,早已?睡熟。 这么一会儿功夫,垫子毯子上就落满了?沁人心脾的桂花。 “大姐,要是妈妈没?看?见我们怎么办?”安安问。 “不会的,我们一定?能吓妈妈一大跳, 谁叫她把我丢在家里的。”平平嘟起嘴, 显然还?在对爸爸妈妈送她回寿北读书的事耿耿于怀。 安安无奈,干脆也不再劝大姐,往后一仰躺了?下?去。 就算要吓妈妈, 找得这个位置也太显眼, 就是门?口的门?卫大爷估摸着?都瞧见他?们了?。 与此同时, 秦溪的车刚刚在门?口减慢速度。 门?卫大爷一瞧见驾驶座上的秦溪, 果不其然笑呵呵地提醒道:“你家几个小子姑娘都在桂花树那儿等着?呢。” “知道啦。”秦溪笑着?道谢。 在花园前停好车下?来,就遇到下?棋的几个邻居们指明了?更加具体的方向。 “就在第二?棵树下?猫着?呢。” 秦溪又笑着?道谢,换了?个手提着?东西后, 往桂花树下?走去。 路上,又遇到了?其他?邻居。 “几个孩子都睡着?了?, 你早点把人叫回去,别着?凉了?。” “树丛里蚊子不少。” “那么些桂花掉地上糟蹋了?,你赶快收些拿回家去。” 秦溪跟大家一一寒暄完,脚步轻快地从?小路绕到了?桂花树下?后背。 四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块塑料布上,身上脑袋上落满桂花,不注意的话真不知道那睡着?好几个娃娃。 平平没?睡着?,一个人在那唉声叹气?地念叨着?。 “怎么还?没?来啊!” “要是妈妈给?我带礼物的话,那我就原谅她好了?。” 小姑娘自言自语地说着?,说完就高兴起来,翘着?二?郎腿开始哼唱儿歌。 秦溪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忽然,塑料袋哗啦啦的声响在平平脸正上空响起,秦溪笑眯眯地脸出现在视线中。 “我们家平平唱歌真好听。” “妈妈!” 一见到人,心里所有的委屈顷刻间都烟消云散,平平眼睛骤然大亮,尖叫着?蹦了?起来。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抱住了?她。 基因在先,营养又跟得上,家里四个孩子的个头普遍都比平常孩子高了?个头。 “妈妈给?你买了?礼物,回家看?还?是现在看??”秦溪笑问。 “回家看?,我要妈妈抱。” 伸长?了?的两条手臂抱住秦溪脖颈,像只猴儿似的往上攀。 秦溪只能伸手托住女儿的屁股,把人抱了?起来。 “安安,叫弟弟妹妹们起来回家了?。” 安安早被吵醒,枕着?脑袋一脸嫌弃地望着?大姐跟妈妈撒娇。 “好吧!” 不情不愿爬起来,先拍掉头发上的桂花,这才转过去温柔地叫醒高高兴兴。 “我说怎么还?没?回来呢!” 就在这时,黎书青带笑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 “都是个大人了?,还?要妈妈抱,羞不羞。” 调侃完大女儿,黎书青走上前帮着?抱起翻身不愿起来的兴兴:“怎么了?,你也想要妈妈抱?” “才没?有。”安安撇嘴,惹得黎书青差点没?笑出声:“嘴巴都能挂油壶了?,来爸爸抱你。” “我是男子汉,我自己能走!” 小小男子汉被爸爸戳穿了?心思,嘴犟地撇过脑袋去,不时又偷偷瞄一眼秦溪。 “看?来是更喜欢妈妈。” 黎书青笑道,秦溪也跟着?笑。 “那妈妈就抱安安吧,我是大姐,我可以背高高。” 平平小脑袋里飞快转动,想起老师最近刚教的尊老爱幼,转瞬又吵闹着?蹬腿要下?地。 高高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拒绝大姐的好意:“我可以自己走,我不喜欢背。” “哼!” “我也能自己走。”安安忙不迭做出表率:“才不要大人抱。” “成成成,那你们都自己走。”秦溪笑。 四个娃娃手牵手地在前走着?,黎书青收好塑料垫子,又把毯子折起来。 夫妻俩提着?东西,慢吞吞地跟在后边往家走。 路上,黎书青问起中午吃饭的事。 秦溪眉眼弯弯,笑得开怀:“说起这事啊……我还?得买条裙子好好打扮,争取符合我家庭主妇的形象。” 黎书青不解。 秦溪就慢吞吞地把中午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夕阳下?,六道高矮不一的身影投射在路上,欢声笑语陪伴了?一路。 *** 寿北市,明珠苑。 作?为寿北第一批房地产项目建造的小区,明珠苑里住得几乎都是生?意人。 门?卫形同虚设,屋里的中年大姐跟着?收音机唱戏唱得正欢,根本没?空搭理进进出出的人。 “秦溪?” 不确定?的语气?从?门?卫室旁边传来。 秦溪停下?步子,在柳雪花面前牵起裙摆转了?一圈,停下?后千娇百媚地拂了?下?长?发。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柳雪花还?是觉着?有些不敢相信,抓住秦溪胳膊摇晃了?几下?:“就是太好看?了?才有问题。” 一身普普通通淡雅绿色旗袍硬是被秦溪穿成了?买不起的摸样。 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高高竖起的衣领尽显纤细脖颈,裙摆下?两条白皙长?腿若隐若现。 而且今天秦溪还?化了?淡妆,让原本清丽的眉眼平添几分深邃迷人。 “这是外婆给?我做的旗袍,好看?吧!”秦溪又是很得意地转了?一圈。 许婉华用十?几年前得到的布料亲自给?秦溪缝了?几条旗袍,还?特意在腰身上下?了?功夫。 秦溪生?完孩子后瘦不下?的小腹被完美?遮掩,美?得她出门?前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 “说你是个黄花大闺女我都信。”柳雪花说。 “去你的。”秦溪笑。 门?卫室窗口,大娘探出头来,狠狠朝两人翻了?个白眼。 显然两人站门?口说话打扰了?她唱戏的兴致,瞪完还?抬手摆了?摆:“还?不走,杵门?口挡路。” 秦溪和柳雪花相视而笑,挽着?手往小区里走去。 三幢二?单元,二?零二?房。 敲响房门?前,柳雪花也解开了?辫子,还?借秦溪的口红抹了?抹,悄然间也像是变了?个人。 毕竟……今天两人的身份是见不得江柳燕好的闺蜜。 嘎吱—— 蓝色铁门?被人从?里拉开,江柳燕的笑容先是顿了?顿,随后才又重新绽放开来。 “你们终于来了?。” 秦溪走上去,笑着?眨了?眨眼。 “张恒,秦溪她们来了?。” 江柳燕关上门?,转身朝厨房里说道,而后跟两人打了?个手势,三人先往厨房走了?去。 只是简单刮了?腻子的三室一厅,基本没?什么装修可言,家具也都是……老式的一些样式。 房子完全不符合江柳燕眼光,因为……房子原本就不是她的。 估摸着?挠破脑袋,张恒都猜不出房子是江柳燕租的。 “你们可总算来了?!” 几人刚走到餐厅,厨房门?口一个系着?围裙的高大男人微微低头钻了?出来。 男人很高,长?得一表人才,笑起来眼尾微微往上挑起。 “你们……好,我是张恒。” 张恒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稍作?停留,微一顿之后才继续露出笑容。 他?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做出请的动作?把秦溪她们领到客厅,熟悉得好像他?已?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 坐下?后,又使唤着?江柳燕去给?两人倒水端糖。 “厨房的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就等熬大哥来咱们就开饭。” 解开围裙,把锅铲递给?江柳燕,看?张恒架势是准备坐下?来跟秦溪和柳雪花继续聊天。 “我怎么听着?锅里好像还?煮着?什么菜?”秦溪指了?指厨房。 江柳燕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们聊着?,我去厨房关火。” 要说演戏,那柳雪花绝对比秦溪要拿手,当年可是把整个大杂院里的人都骗得团团转。 “江姐一直藏着?姐夫,是怕我们眼红吧。”柳雪花率先开口,一股子秦溪颇为熟悉的绿茶味迎面扑来。 “哪有。”江柳燕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姐夫回国多久了??”秦溪似乎没?听到江柳燕说话,一脸羞涩地偷看?。 两人那或是羞涩或是明目张胆欣赏的目光取悦了?张恒。 秦溪发现他?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再次开口时声音中更多了?几分磁性。 秦溪忍着?心里一地的恶心,抬起头又再次羞涩笑了?笑。 “你就别瞅了?,小心黎书青回家找你麻烦。”柳雪花忽然撞了?下?秦溪:“我就不同了?,我可是单身。” “你单身又怎么了?,姐夫是江姐对象,难道你还?能抢?”秦溪立刻反唇相讥。 “那可不一定?。”柳雪花小声似是自言自语。 “你呀!还?是收收心思,别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干嘛的。”秦溪冷哼。 “要是以后也能找到像姐夫这么优秀的对象,我一定?把海鲜市场和海鲜店的分红都给?他?。” “还?用你说,我手头的分红存折都是我爱人拿着?。”秦溪没?好气?地道。 “就是不知道江姐有没?有……”柳雪花美?眸微抬,风情万种地往身侧一扫:“姐夫,江姐肯定?把运输公司全部交给?你管理了?吧?” 秦溪抬起手作?势拍了?拍柳雪花,小声埋怨道:“你胡说什么,江姐还?在厨房呢!” “瞧我这张破嘴。” “其实我觉得你说得也不错。”秦溪偏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姐夫好歹是大学生?,运输公司本来就应该交由姐夫管理才更好。” “我就是这个意思,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两人一来一回,将“脑子有病”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128章 两个?见不得江柳燕好的“塑料闺蜜”继续稳定发?挥。 把张恒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顺道也没忘了暗戳戳贬低江柳燕的学历长相各方面。 一开始吧,张恒还会帮江柳燕反驳几句,到?后?来被两人吹捧得找不着北, 竟会不自觉地跟着点起了头。 秦溪见时机已到?, 美眸流转, 突然开口道:“其实江姐早就跟我提过不想再跑车,她也不想成天在外风吹日晒。” “估摸着是看年纪不轻,想早点生?孩子吧。”柳雪花立刻接话?。 两人齐齐看向?张恒。 “你们看我干什么, 要是柳燕不想在外边儿?抛头露面,我当然支持。” 于是两人又?转头看向?厨房门口的江柳燕。 江柳燕面上满是犹豫,舔了好几次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秦溪见状,站起来把江柳燕拉到?沙发?坐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是不是担心姐夫以后?负你,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良久,江柳燕缓缓点头,目光幽怨, 又?不敢直视张恒:“你们也看见了, 张恒比我小,条件又?那么好……” 活脱脱一个?自卑的形象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秦溪叹:“正因为?姐夫优秀,才?不能埋没, 难道你想让他单独在外边创业, 那……” “当然不想。”江柳燕立刻抢答, 又?偷偷看了眼?张恒:“万一有别人看上他呢。” 秦溪心里连连给江柳燕竖了几个?大拇指, 面上跟着露出为?难神色。 就在这时,柳雪花猛地拍了下大腿:“我有个?好主意。” 几人都看向?他。 “姐夫用点钱把江姐那一半的股份买过去不就成了,反正都是一家子。” “这个?注意好啊!这样姐夫能名正言顺的管理公司, 江姐手里有点钱以后?也放心。”秦溪跟着道。 “我没意见。”江柳燕想了想道:“反正我们快要结婚了,谁管公司都没问题。” 于是, 几人都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张恒。 说起来,其实?三人兜兜转转说得话?仔细想的话?有很?大逻辑问题。 既然要把股份给张恒,那送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花钱买? 不过秦溪想出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计谋,还是仗着先有江柳燕成功忽悠熬兴买下了空壳子运输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还有就是……秦溪挑眉,嘴角慢慢挑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吃了没文化的亏。 张恒尽力掩藏的平静最终还是被贪婪所冲得七零八落,咧着口白牙笑得忘乎所以。 秦溪继续添油加醋。 “就当彩礼了呗!象征性的收点钱,反正钱还是在你们两口子口袋里。” 张恒……点头了。 秦溪知道,这位心动了,但他只有传话?权,真正能决定的人在后?头。 说到?这,秦溪适时地收了话?头。 又?随意闲聊了一阵,终于等到?今天几人真正要钓的“大鱼” 敲门声落,随着张恒走进来的中年男人,络腮胡,花衬衣,脖颈之间?的金项链若隐若现。 “这是我熬大哥,以前在一个?院里长大的朋友。” “姐夫不是华侨吗?国内竟然还有朋友!”秦溪突然问。 张恒一怔,显然忘记了自己归国华侨的身份。 秦溪相信,他下意识说出来的就是真话?。 这两人……很?久以前就认识。 “他小学和初中回国探亲在院里住过几个?月。” 张恒愣神期间?,熬兴乐呵呵地帮着找补了起来。 秦溪笑而不语。 二十多年前除了港澳两城的人能入内地探亲,国家并没有开放国外探亲。 张恒一家难不成长了翅膀,想回来就回来,想出国就出国。 他们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听着吧。 饭席中,柳雪花吃着吃着又?提起了江柳燕年纪大,要生?孩子得趁早的话?题。 秦溪也跟着催促。 话?题说着说着自然就拐到?了刚才?几人说起的公司问题。 不过这回秦溪她们只是点到?即止,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怂恿江柳燕把股份“送给”张恒。 就这样,在一片和谐气氛中,晚饭顺利吃完。 江柳燕和张恒并没有住在一起,加上半夜还要跑车,吃完饭就和秦溪她们一起离开了。 随着房门嘭地被人用力关上,屋里两个?男人都瞬间?变了表情。 “她们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熬兴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叼在唇间?,和张恒说话?时唰地划下火柴。 一瞬而逝的火光照亮了他阴狠如豺的幽暗目光。 张恒心里咯噔一声。 心里两种想□□番划过,最终还是恐惧占据上风,老?老?实?实?把秦溪他们话?里的意思大概说了说。 也就是这个?大概,略去了许多问题。 熬兴翘起二郎腿,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地表情:“还真是想嫁人想疯了。” 经过张恒脑回路处理过的讯息,变成了三个?恨嫁蠢妇一心就想着在家相夫教子。 被弹飞的烟灰落到?沙发?上,迅速将沙发?布烫出了个?黑洞。 张恒敢怒不敢言,喷火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个?洞,一时间?心乱如麻。 “公司到?手前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那你弟弟妹妹那就等着坐牢吧。” 冷冷的提醒让张恒心口瞬间?凝固,颓然地往沙发?上一靠。 熬兴龇牙笑着,吐出口腔里的最后?一口烟雾,狠狠将烟头往沙发?上一碾。 “五十万,剩下的股份归我,股份到?手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 嘎吱——砰。 铁门再次被合上,屋里还未散开的烟雾中,只剩下一个?身影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 *** 周日很?快过去,黎书青独自一人开车返回了海市。 随着上班日的到?来,江柳燕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熬兴……动了! 张恒提出用五十万购买剩下百分之五十的公司股份,并承诺婚前再买套房子当彩礼送给江柳燕。 江柳燕欣然应了。 转让手续相当简陋,更改完公司法人之后?就算成功,五十万转账都没往公司账面上走。 文件签完之后?,江柳燕带着车队前往安市跑最后?一趟货。 原本三天就该返回的车队消失无踪。 第四天,远在情妇温柔乡中的熬兴终于收到?消息。 计划要前往广市的车队没有返回,按照合同,广市的海鲜必须在两天内运回寿北。 合同甲方正是海鲜市场的付庭云。 熬兴匆匆赶回公司,给江柳燕以及车队队长轮番打去电话?。 最后?才?被告知,车子早在两个?月就卖给了另一家运输公司,安市那趟就是最后?一个?任务。 熬兴知道……他被耍了。 这回,他知道自大坏了多大的事,专门找专业的人对公司所有文件进行检查。 “……” 秦溪收到?付庭云消息时,他们准备的第二份礼物准时拆开。 因为?没有冷冻车运输,公司未能按时将海鲜交付,导致海鲜全部发?臭腐烂在港口。 当初由熬兴亲自签名的合同中明?确标明?了三倍赔偿。 而预估这批货的价值在两百七十五万。 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的价值,不管是不是真值这么多,反正赔偿是一定的了。 付庭云摇身一变,成了债主。 秦溪收到?付庭云消息时,已经和熬兴经过了第一轮的协商。 付庭云在寿北商界多少也算个?名人。 熬兴在别人面前能耍横赖账,或许还可倒打一耙。 可遇上他,除了好声好气协商,还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而在此时,熬兴也开始怀疑起江柳燕和付庭云合伙起来坑他。 关于这点,秦溪早就想到?了。 于是……付庭云在报刊亭餐厅包间?宴请熬兴,打算直接来个?开门见山。 宴席十二道菜,最后?一道蛋花汤由秦溪亲自送到?包间?里。 震惊,恍然,怨毒,各种心情明?晃晃地映在眼?底。 “你们合起伙来耍我!” 熬兴反应再慢,此刻也终于明?白。 ……他就是被秦溪几人合起伙来骗了。 秦溪笑眯眯的,表情不见一点波澜,即便是面对暴跳如雷的熬兴,也同样不急不缓。 “要说骗,不是你先坑的我们?”秦溪走到?桌边坐下,抬起手虚压了压:“好一出‘美男计’,不是吗?” 付庭云自斟自饮,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那你今天跑出来是打算干什么,笑话?我蠢!” 事后?来这么一出,熬兴再蠢也知道秦溪肯定不止是来看笑话?。 接下来还有后?手? 想到?这,熬兴不禁一抖,神情瞬间?凛冽起来,大有鱼死网破的想法。 “别着急。”秦溪笑,朝右边看了眼?,付庭云立刻笑盈盈地插话?进来:“坐下慢慢说,今天我们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什么意思?” “我们今天其实?就是来跟熬老?板聊一聊天,再顺便理清楚引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熬兴狐疑地望着两人。 想发?狠,想用上平日里惯用的那套威逼利诱,却无比清楚这两人他都得罪不起。 心底不由骂了声娘后?,熬兴重?重?坐下。 “其实?我们和熬老?板本来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偏偏要听信何刚的话?来害我们呢?你看现在搞得……完全是两败俱伤。” 何刚……秦溪今天真正的目的。 “何刚?” “熬老?板不常在寿北不清楚我们几个?的脾性情有可原,何刚和我们好歹合作一场,我们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最清楚……” “我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有仇必报绝不拖泥带水。” “江姐虽然没有亏多少钱,可所有人脉都要重?头再来建立,未来几年恐怕日子都得熬。” “您呢……几十年积累的身家恐怕没剩多少了吧。” “……” 海鲜运输这一茬秦溪是调查清楚了熬兴大概身家之后?特?意选的一个?数字。 买下运输公司加上两百多万货款,正好差不多能掏空他的底。 至于那三倍赔偿,当然只是今天谈判的筹码。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熬兴怒道。 他实?在没听明?白秦溪说了这么一半天目的究竟是什么。 “既然是何何刚引起的这一些列事,我当然不可能放过他。”秦溪轻笑,终于挑明?今天的目标。 “你想对付何刚?” “不是我,而是我们……”秦溪说,食指在桌面轻轻点了两下:“不瞒你说,我想要的是会所。” “你想用何刚的会所来抵这批海鲜赔款。” “提议还不错吧!”秦溪笑。 会所秦溪去过,一栋四层建筑,每层的面积至少千平,地处寿北市新老?城区的中间?点。 最关键的是,会所有接待各种外宾和政府官员的资格。 秦溪自己的餐厅属于个?体户,除非走后?门,否则绝拿不到?这些个?资格证书。 秦溪最想要的……就是那些资格证。 “……” 熬兴不接话?,秦溪就继续说。 “只要会所到?手,八百二十五万一笔勾销,我还可以额外将你投入运输公司的两百多万全部归还。” “设了这么一大个?圈套,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熬兴气急。 秦溪不置可否,语气淡淡:“熬老?板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我绕这么大个?圈子,您最终损失了什么?” 钱一分不差都回到?手中,而且运输公司最终还是在他名下,公司的客户资源也在掌控之中。 细想之后?,熬兴心里一动,有点相信了秦溪所说的话?。 她想收拾的,从头到?尾都是出卖她们的何刚。 “熬老?板可以慢慢想,我不急。”秦溪说罢,作势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一周后?要是没收到?消息,就只有厚着脸皮找我外公一趟了。” “不用!” 熬兴猛地抬手,恶狠狠地瞪了眼?秦溪后?说道:“我同意。” “那我就静候敖老?板佳音。”秦溪抬手。 熬兴深深地看了眼?秦溪,语气虽然还是谈不好,但其中的怨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 他没有摔门而出,而是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水。 “既然误会解除,那以后?我运输公司的生?意还要请两位老?板多多关照。” 这世界就是如此,那有永远的敌人,只有相同的利益。 熬兴不是第一天动了想洗白的心思,奈何一直找不到?渠道。 眼?下虽然得了家空壳子运输公司,但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公司,只要重?新买点车子,就能顺利运转起来。 既然要做下去,海鲜市场的活他当然非常有兴趣。 何刚那边还没解决,就忙不跌要跟两人拉好关系,也不是个?一般的主。 随着熬兴离开,早等在门外的柳雪花就窜了进来。 “他会不会报复我们啊!” “不会。”付庭云无比肯定:“就凭他还不敢惹我们,这怒火啊……当然只能何刚来承受了。” 柳雪花立刻明?白。 为?什么这顿饭秦溪不要她参与了…… 熬兴不敢动秦溪和付庭云,对付她却绰绰有余。 “我就是觉得可惜,为?了拉他下水,自己还得浪费几百万的货。” 那可是两百多万的海鲜,就怎么活生?生?烂在了码头上,柳雪花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惜。 “那怎么可能。”秦溪笑:“都是螃蟹钟捞得一些残次品,专门卖给饲料厂加工成饲料的,成本……成本也就几万块吧。” 柳雪花:“……” “所以最后?这话?啊……又?说回来了,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付庭云觉得秦溪说得这句总结非常正确,出事后?熬兴亲自去现场看过,却忘记了找专业人士检查。 他的亲眼?所见,就只是……见而已。 柳雪花听得暗暗咂舌,几万块……就骗了个?会所? “等会所到?手,咱们四个?人分。”秦溪相当大方地表示。 “我就算了,又?没出什么力。”柳雪花摆手:“钱多了烧手。” 虽说只是句玩笑话?,但也是她的真心话?。 “我看不上那么点钱。”付庭云随即表示。 他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多如牛毛,忙完这头,明?天就要飞往云省考察本地咖啡种植园。 哪有功夫折腾那什么会所。 秦溪耸肩:“是你们自己不要的,要是以后?我和江姐赚了钱可别眼?红。” 一个?撇嘴,一个?翻白眼?。 “虽然何刚遭了报应,可就这么放过了熬兴,我心里还是不甘。” 刚才?秦溪说把两百多万还给熬兴的话?她得清清楚楚,一想到?差点骗得江柳燕倾家荡产的人一点都没事就觉着憋屈。 秦溪嘿嘿一笑,拿起筷子招呼两人:“来尝尝这道完蛋汤。” 完蛋汤送走了何刚,下一个?当然是熬兴。 这回,是付庭云把他们的考量讲给柳雪花听。 兔子惹急了还要咬人呢,更何况是混社会多年的熬兴。 要真逼得他狗急跳墙,江柳燕以后?恐怕没法在寿北混下去,其他几人也会遇到?不小麻烦。 “成天有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不嫌恶心人啊!”秦溪笑。 “那就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 “当然不是,你忘记熬兴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熬兴是马仔的下家,这其中涉及到?许多件跨境赌博案以及诈骗等一系列罪名。 “当初刘叔收拾熬兴时就把这条线送到?上头去了,现在不动,那是因为?还有更大的鱼没抓到?。”付庭云说。 听到?这,柳雪花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从那天在包间?里付庭云说起熬兴坑刘叔反赔了钱开始,秦溪就立刻想出了这么一环扣一环的计划。 这种智商,要真是哪天想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至于那个?张恒,熬兴不会放过他的。”秦溪又?说。 柳雪花砸砸嘴唇,给自己舀了碗“完蛋汤” “喝了这碗完蛋汤我决定,以后?要牢牢抱紧你。”说着,又?给秦溪舀了一碗:“你完蛋我也完蛋,我们一起完蛋。” “说胡话?呢。”秦溪笑。 所谓的完蛋汤,其实?就是葱花蛋汤,虽说名字不怎么好听,味道倒也是不错的。 秦溪端起碗,乐呵呵地喝下。 第129章 完蛋汤喝下, 没几天就传出何刚的会所被砸和欠高利贷钱的消息。 秦溪和柳雪花专门去那瞧了瞧热闹。 熬兴把怒火发泄到何刚身上是真,想让秦溪接手个烂摊子也是真。 会所凡是有门窗的地方都被砸得稀巴烂,连房顶上的灯都没放过。 至于何刚, 在围观人群闲聊中秦溪听到了他的结局。 还不上账跑了, 不过根据会所知情人士说, 人其实被债主送到港城还债去了。 至于究竟怎么还债,那就不是秦溪该关心的。 默默望着熬兴把?会所打?砸得几乎只?剩下了个空壳子,秦溪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三天后, 熬兴那边通知秦溪去接手会所。 秦溪和妹夫罗正峰赶到会所,远远就瞧见立在门口吞云吐雾的熬兴。 “来啦!” 烟头被弹飞,正巧落到秦溪脚边,熬兴吊儿郎当地伸出手指取下□□镜。 洋洋得意的表情一顿,这才收敛了起来。 一身新式警服的罗正峰光是站在那,熬兴就像是见着了猫的老鼠,不自觉就加紧了尾巴。 “熬老板动作挺快啊, 这才几天就搞定了。” “秦老板看看吧……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就快点签合同了事?。” “熬老板闹得动静那么大, 我?想看不看应该都没什么差别吧。” 秦溪笑笑,抬脚轻轻往大门玻璃上拨弄了下。 哗哗啦啦一阵,玻璃门碎了满地, 碎片如山洪崩塌似地滚落到两人中间。 熬兴笑得意味深长?:“反正秦老板拿到手也得重新装修, 我?这不是顺道帮你?省去一道麻烦吗!” 其实说起来本不该打?砸会所, 说不定顺势还能拉近和几人的关系。 不过熬兴这些年顺风顺水久了, 哪咽得下这口气,越想越气之下头脑一热才叫人来砸了个透。 气是平了,也有些拿不准秦溪会有什么反应。 秦溪很平静, 转身往会所大堂里看了看后继续说道:“本来我?还打?算将就着弄弄就营业赚点钱来还钱的……” 店砸了,没收入, 原本口头答应要给的两百多万只?能往后拖。 “至于什么时候能凑齐两百多万,那得看装修后还剩多少了。” 熬兴:“……” “三姐,会所是被谁砸的?要不我?回局里调查调查,估摸着这里的损失应该有几十?上百万,完全可以定性为特大经济损失案。”罗正峰突然开口。 不可能三个字就这么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没能吐出来。 熬兴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反正也不怕你?跑了。” 狠狠踢了脚玻璃渣子,熬兴怒气冲冲走下楼梯,驾驶着车子直接逆行?而去。 这会儿是再也没有半点搞好关系的打?算了。 秦溪冷笑一声,收回视线。 两百多万原本是想买一段时间安宁,可没想到熬兴偏偏不识好歹,非要没事?找事?。 “不知道两百多万够不够重新装修会所。” “他没找你?写?借条?”罗正峰看了半天也算看出些门道来:“我?看你?好像打?定主意不还了。”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还,谁可以作证我?差他钱?” 抬腿绕过碎玻璃打?算往里再看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屋里跟废墟差不多,大堂里堆满垃圾,根本没有让人进去的路。 “没借条没人作证,难道公安机关还能听□□胡说八道?”秦溪利落转身笑道。 罗正峰耸肩。 秦雪老说三姐其实蔫儿坏,罗正峰还觉得是妻子小?题大做。 今天才总算领教了,这哪是蔫儿坏……根本是一肚子坏水。 “反正会所一时半会也装修不好,我?不信一年半载的他还能到处蹦跶。”秦溪又说, “用不了那么久。” 罗正峰没有明说,不过他相?信秦溪肯定能听明白其中意思。 大鱼上钩,该……收网了。 …… 秦溪说不知道要搁置多久装修,其实早在手续到位后立刻就找了设计师开始行?动。 这期间,寿北市进行?了一场横跨四个省份以及澳城的扫黑除恶联合抓捕行?动。 连远在海市的秦溪也经常能从新闻上看到抓捕新闻画面。 犯人相?继落网之后,秦溪和付庭云几人也曾作为证人收到公安局传唤。 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后,熬兴的档案之上又添加了一项诈骗罪。 谁都没想到,让其彻底难以翻身的是来自张恒兄妹三人的相?继落网认罪。 为威逼张恒成为诈骗从犯,熬兴哄骗其两个弟弟妹妹染上毒瘾,彻底沦为帮他做坏事?的打?手。 而尤其还牵扯了跨国贩毒的利益链条,帮助警方将这条线上的毒贩一网打?尽。 电视新闻里宣判罪行?的同一时间,会所装修也进入尾声。 用时整整一年零三个月。 数罪并罚,熬兴被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立即执行?。 张恒因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其弟妹送往戒毒所服刑。 轰轰烈烈的新闻在下一场全国扫黑行?动的开场中快速落下帷幕。 黎书青结束两年半的外派工作,升任为寿北东城生物研究所副所长?,启程返回寿北继续工作。 去海市时一辆车带四个孩子,回来时,两辆车塞得车里没有一点缝隙。 他们?一家选了个凉风习习的初冬回到寿北。 海市的冬天不下雪,但气温很低,家里没有暖气,只?能靠烧炭盆取暖或是硬抗。 适应了一个冬季,再回到寿北时,秦溪竟然觉得寿北的天也没那么冷了。 刚到家,夫妻俩就开始投入各自的工作中。 特别是秦溪,堆积了一年的工作纷至沓来。 而今天,是秦溪验收新餐厅的日子。 寿北市,上庭街。 经过将近两年的认购和陆续装修,上庭街上的商铺大多已?经焕然一新,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开始营业。 虽说附近已?经没有工地施工,街口的风沙好像也没轻多少。 秦溪犹还记得第一次来时塑料袋啪地吹到胡缅脸上的场景。 街口的商铺大多是餐饮,但由于风沙太大,几乎每家门前都挂着帘子。 远远看过去,灰扑扑一片。 “师父,咱们?的店在哪?” 杨金花背着个快赶上她半个那么高的黑色背包,一下车就东张西?望地到处看。 这姑娘吃是能吃,可力气大也是真的大。 那包里装得全是炒锅和刀具,重量至少几十?斤,瞧她背着就跟背了个布娃娃一样轻巧。 “金花姐姐。” 刚走了两步,兴兴就不愿意再走,非伸长?了手臂要杨金花抱。 别看孩子年纪小?,她也能看懂大人脸色,所以对象一开始就转移到了好说话的杨金花身上。 杨金花嘿嘿笑了两声,弯腰单手就把?兴兴抱了起来。 “餐厅在前边。”秦溪朝街道尽头指了指,顺道转头去看满脸严肃的罗永成。 今天跟她一起来新餐厅的几人,基本全是从报刊亭小?吃店起就追随的员工。 罗永成升职最高,任务最重。 这个加起来四千多平的大餐厅,他从出纳成为餐厅经理,负责管理整个餐厅。 至于杨金花,虽说成功从秦溪这里出师,但还是缺乏管理后厨的经验,只?能暂时先任二厨。 至于主厨,寻找了一圈无果?之后,只?能秦溪自己暂任。 “师父,论年纪罗如楠和郑晓雨都比我?大,那我?是要叫她们?师妹还是姐啊。” 杨金花把?兴兴抱起来,抓着机会赶忙问。 秦溪就收了四个女徒弟,杨芸年纪无疑是几人中最大,喊姐倒也喊得顺口。 可眼下又多了两个年长?的师妹,纠结了好几天都不知道该咋弄。 “叫姐吧。”秦溪一锤定音:“要不你?心里也不踏实。” “还是师父了解我?。”杨金花傻笑着颠了颠兴兴,逗得小?姑娘咯吱咯吱地笑个没完。 秦溪朝最后跟着的郑晓雨和罗如楠招了招手。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跟着我?开始学习吧。”秦溪说。 起初秦溪对两人的判断没走眼,一年多基本功学习下来,两人之间的差异越发明显。 郑晓雨力气小?,红案学得很辛苦。 以前拿笔的手改成大菜刀,不知经过了多少辛苦才能勉强从林大厨手里出师。 不过她心细,而且对于做菜有自己的创意和想法,属于创新派。 罗如楠踏实勤快,厨房里的活儿什么都抢着干。 可身体上的缺陷还是使得她无法长?时间站立,林大厨不止一次念叨过可惜了她的毅力。 基础功夯实之后,秦溪打?算把?两人带在身边,教她们?各自学习不同方向?的厨艺。 想着,餐厅出现了在了面前。 众人齐齐“哇”了起来,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二楼窗台外的长?长?露台。 [报刊亭二号餐厅] 大面大面的落地窗被原木色窗框分割成一块一块,透过玻璃窗能到餐厅里垂下的同色灯罩。 与中亭街上中规中矩的白色瓷砖餐厅不同,秦溪的餐厅更接近于……返璞归真? 原木色门窗,原木色桌椅板凳,原木色的梁柱和各种?装饰物。 再加上其中穿插着的一些翠绿植物,只?要走进来就觉得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我?的娘嘞!”杨金花抬手摸着被打?磨得反光的柱子,满眼惊奇:“没想到俺老家的烂木板子一弄这么好看。” 是的,秦溪超前的审美在众人眼里就是农村木板房子。 不过比起那些灰扑扑的房子,餐厅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怪事?了。”郑晓雨也觉着很奇怪:“这不就是我?们?家的五斗柜吗!” 这就是所谓的装修艺术……氛围衬托。 秦溪没法跟大家讲什么叫装修,在大堂里转了一圈后,领着众人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更加舒适,餐桌椅全用的绿色藤编沙发搭配深浅不一的绿色靠枕。 每张桌椅距离都比较远,中间用简单屏风分隔开。 靠墙两侧各有四个包间,门上挂着花草树木样式的牌子,以其作为名称。 二楼外露台上也有餐桌椅。 众人涌到露台,不由都被远处郁郁葱葱的玉兰树所吸引了目光。 二号餐厅从整体装修和氛围上,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舒服。 看完用餐区,大家又一起去了厨房。 厨房是在后院空地上建造的三间各自独立厨房。 一间红案中餐,一间白案中西?糕点,中间稍微小?点的厨房只?有张大到能躺下十?来个人的大桌子。 厨房从港市引进的一整套操作台,超大功率吸油烟机动静浩大,可效果?十?足,油烟是半点都飘不到白案厨房去。 “如楠,以后你?就跟我?在这个厨房学手艺。” 走到中间的厨房,秦溪指着里面道。 罗如楠探头进去一看,满面疑惑:“这里是干什么的?” “药膳厨房。”秦溪回。 去年秦溪专门去庆兰沟找周老爷子订购了批砂锅,就是为餐厅药膳厨房做准备。 “你?和郑晓雨以后一起学习药膳。” 药膳和炒锅不同,只?需要在差不多的时间放入材料,其余时间可以稍坐。 秦溪还在厨房后边专门增建了一个员工休息室,里面不仅可以换衣服,还有高低床让大家休息。 “老板,外边有人找。” 秦溪正在跟杨金花讲解厨房操作台的使用方法,罗永成突然跑到厨房来说。 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秦溪只?是抬抬手并没出去:“让他们?把?东西?送到中间的厨房来,然后让梁军到厨房里来找我?。” 罗永成不知道梁军是谁,不过还是应着赶忙跑了出去。 一辆蓝色卡车斗里突然伸出张白一块黑一块的脸来,青年咧嘴笑开,露出口大白牙来。 “师傅你?好,东西?往哪送?”青年开口,抬手抹了把?脸,黑脸上瞬间又增加了漆黑的几根手指印。 “全送厨房。”罗永成笑。 算是知道青年脸上为什么这个样子了。 车是拉煤的车,青年坐在角落,蹭了一身煤灰,可不是乌糟糟的。 青年“哎”地应着,紧跟着就拍了拍车头:“舅舅,咱们?没找错。” “可找死我?了。” 周庆祝打?开车窗,立即冷得哆嗦了几下,明显一脸睡眼惺忪的摸样。 罗永成也不拆穿,笑眯眯地上前递了根烟:“辛苦师傅了。” 周庆祝推开车门走出来,笑嘻嘻地接过烟,顺势还拍拍罗永成的肩:“客气啥,我?也是跟着秦老板干的,咱们?都是兄弟。” “说得是说得是。” “我?是养殖场的周庆祝,同志贵姓?” “我?叫罗永成,是二分店的总经理。”罗永成笑着伸出手:“以后咱们?还得经常接触,店里的肉都得养殖场那边拉来。” “没错没错。” 说起养殖场,罗永成就知道周庆祝是谁了。 “老板让梁军去厨房找她,谁是梁军?” 能让老板专门提到的人,肯定是要培养的骨干,以后还得经常打?交道。 “就在那呢!”周庆祝指向?车边卸货的梁军。 正是那个只?有口牙最白的青年,憨厚地挠了挠脑袋冲他笑。 这下子,不仅是脸,就是脖颈也蹭上了层黑色。 第130章 罗永成赶忙领着梁军去到?厨房, 看秦溪正在跟几人讲解油烟机的操作方法,又返回了餐厅门口、 货车里不仅有大小不一的砂锅,还有小泥炉。 “煤炭马上就到?。”周庆祝叼着烟, 手里的活儿倒是半点没慢:“拿砂锅的时候得小心点, 这玩意儿耐火烧但 一点都不禁碰。” 父亲忙活了整整两年, 胳膊都差点抡出火星子才做完,周庆祝可比任何人都宝贝这些砂锅。 “听?老板说砂锅是你父亲做的?” 罗永成小心?地接过砂锅,还是被?入手时轻盈的手感惊了跳。 难怪周庆祝说要小心?, 这么轻的砂锅怕是撞上胳膊肘都得破个洞。 “你别看砂锅瞧着薄,炖肉老香了。” 这种没有名字的砂锅可是他父亲跟秦溪互相交换经?验,后?来经?过亲自实验了三个月,才彻底定下。 砂锅炖肉水热得极快,但是不废水,最开?始加多少水进去,揭锅就还剩多少水。 就这个砂锅, 就是不会做饭炖的肉都香得很。 周庆祝滔滔不绝地说着砂锅的好, 可渐渐的罗永成又发现了个问题。 “咋薄厚还不同?” 砂锅重量不一样,颜色有黄有黑,甚至还有些?高度和个水桶差不多, 看着奇形怪状的。 “那你得问老板了, 详细我也不知道。”周庆祝表示:“你问养鸡喂猪我还成, 做饭那可真是门外汉。” 砂锅和泥炉按照秦溪安排, 依次在小厨房后?的空地摆成了排。 秦溪转身把窗子推开?,大家?这才明白,中间的小厨房其实可以直接进出后?院。 头顶上的塑料棚子透光, 四面都没有遮挡,员工宿舍边上的小房子就是堆放煤炭用。 “下午还有批药材到?, 来了通知我,其他你们看着办就成。” 虽说几天内餐厅肯定没法开?始营业,但要忙活的事多如牛毛。 秦溪摆手让大家?各自去忙,而后?把梁军和周庆祝留了下来。 “养殖场那边有没有什么事?” “咱们繁育的走地鸡开?始下鸡蛋了,绿壳,蛋黄特别黄,有点像小时候我们上山捡的野鸡蛋。” 场子里不养闲人,每个人都有要负责的区域,只要运转开?来,基本没什么事要请秦溪拿主意。 周庆祝挑挑拣拣说的几样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秦溪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一检查完砂锅,这才直起身子,看向身侧:“梁军呢!去年我让你学的外语怎么样了?” 梁军傻愣愣地望着,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老板问你呢!”周庆祝恨不得自己代替回答,气?得狠狠抽了梁军手臂一掌。 梁军吃痛,捂住手臂赶忙回神:“简单的外语我都学……学会了。” “好。”秦溪笑:“那你愿不愿意留在寿北城里跟我一起做事?” “留在城里?” 虽然没有明说,可光是这个反问句就可以知道是不愿意的。 “你还有脸犹豫。” 啪的一声,这回周庆祝可是用了大力气?抽,梁军疼得龇牙咧嘴,一时半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才二十岁,难道真想一辈子待在山沟沟里养鸡!” “挣钱送回去,你爸妈肯定比啥都高兴,这么一大家?子人,还怕没人管你父母!” “要是让你姥知道你今天坏了事,以后?就甭想再回家?了!” 来自长?辈的一通教训后?,梁军终于是连忙点了好几下头:“我愿意的,没有不愿意。” “那好,下午我带你去宿舍看看。”秦溪笑。 “可……可我还没有收拾东西?” 这回大掌招呼的不是后?背,周庆祝气?呼呼地给了梁军脑袋一下。 “你的换洗衣服我都带来了,你小子敢再有其他心?思试试。” “舅舅早就知道了?”梁军终于恍然大悟。 “不止我晓得,你爸爸姥爷姥姥都知道,衣服还是你妈收的。”周庆祝没好气?道。 他这个外甥什么都好,就是对家?的依恋太重,要是不推着走,一辈子都走不出家?门去。 “晓得啰!”着急下,梁军连方言都秃噜了出来。 说话就说话,边说话边打人的毛病可不好。 *** 上庭街。 报刊亭二号餐厅。 “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没有车子的街!” “人不少啊!馆子就开?在这么繁华的街道上啊。” “我觉着铺子肯定比二分?厂街那个餐厅还大,我听?秦溪她妈说得好几千平。” “那可赶上咱们厂子的厂房了吧。” “可不。” 短短时间已经?成为最受寿北年轻人青睐的上庭街上来了几个与五颜六色街道有些?不相符的中年人。 他们穿着十年前?流行?的的确良衬衣,其中还有人穿着早褪色的厂子工作服。 几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街道,在餐厅门口停下了步子。 “就是这间,大家?进来还是在门口等?” 张秀芬透过门窗已经?看到?里面忙碌的场景。 秦海来过不止一次,轻车熟路地探头往里看了看,径直走向酒水台。 “秦溪在不在?” 罗永成抬头,看到?是老板的爸,赶忙笑着往厨房指:“老板在药膳厨房里。”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咋这么多人?” “赶上国庆长?假,上庭街哪家?餐馆生意都好。”罗永成笑回。 话不假,但其中谦虚成分?过多,整条上庭街里,就他们餐厅的生意最好。 秦海几人来的还不是饭点儿,但餐厅里已经?坐了大半桌子。 “你忙,我去找秦溪说点事。” 经?过大堂往后?厨走,好巧不巧就瞧见秦溪正?端着个大托盘往楼上走。 秦海来不及喊人,干脆也跟着爬了上去。 楼上的人比楼下还多,不过出奇安静,有人喝茶随意聊天,也有人交头接耳地小声比划着什么。 秦溪端着托盘径直走向露台。 “这是几位点的虫草花菌菇椰子鸡。” 这几人听?说是什么港市来的杂志编辑还是什么,点完菜后?非要见一见餐厅主厨或者老板。 乌黑的砂锅中汤还在翻滚,淡淡清甜味裹挟着缕缕草药气?飘散开?来。 这是道药味没那么重的药膳汤,健脾益肺,对肺热引起的咳嗽有舒缓效果。 菜单上明确写明了这道汤的功效,比较适合长?者。 秦溪扫视完几人,发现其中确实有位老人,而且呼吸间伴有杂音。 虽说不是医生没法判断老者得的什么病,放砂锅时还是特意把锅放到?了他面前?。 坐在老者身边的干练短发女性秀眉一挑,很是感兴趣地询问起来:“小姐怎么知道汤是专门给老先生点的?” “随便猜的。”秦溪不想长?篇大论解释,随口回了句,接着询问:“不知道几位找我有什么事?” “小姐是餐厅老板?” 女人放下二郎腿,整理短裙裙摆,而后?站起来微笑伸出手:“你好,我是港亚周刊的编辑司徒玲。” “你好,我叫秦溪。” 两只手轻轻握了握,司徒玲眸光一亮,笑道:“秦老板还是位厨师?” 秦溪的手看似白皙,掌心?和指腹上却有老茧,司徒玲猜她应该就是餐厅的厨师。 “不知司徒主编找我有何贵干?”秦溪不置可否,继续询问。 厨房里一堆事,秦溪是真没多少耐心?和司徒玲在这你来我往。 司徒玲眉目舒展,笑着从衣兜里拿出个录音笔来:“我想采访秦老板和贵餐厅。” 港亚周刊是个专门探访港市吃喝玩乐和明星八卦的杂志,司徒玲负责的正?是其中美?食板块。 此次来二号餐厅,是跟随父亲回内陆探亲,路过上庭街时瞬间被?餐厅装潢所吸引。 名字非常具有年代感,可其装修却显得相当……鹤立鸡群。 显眼?到?一眼?就能从整条街上看到?其存在,而且进进出出的客流之多,堪比港市百年老字号茶餐厅。 究竟有什么魔力引得如此多人,司徒玲脑中都已经?想好了下期要出的版面标题。 可惜秦溪显然对在港市出名没什么兴趣。 听?司徒玲说完,冲几人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我特别忙,关于餐厅介绍,我请餐厅经?理来介绍。”而后?就朝候在楼梯口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去找罗经?理上来。” 司徒玲:“……” 秦溪真的非常忙,转身告辞之后?又立刻被?旁边桌的人喊了过去。 客人说得是寿北本地话,但多多少少司徒玲也听?明白了两人交谈的内容。 男人要给家?里老人预定寿宴,看其打着手势说是要订够六十桌,竟是直接要包场的架势。 而后?她就见秦溪摇了摇头,很歉意地跟那人说周六晚上二楼已经?被?包场,只剩一楼大堂的三十个桌子。 而后?两人又协商起来,最后?决定将?寿宴场地转移到?一号餐厅。 场地不够想的不是换个餐厅,而是换个地方继续吃。 听?到?这儿,司徒玲倒是相信秦溪所说的忙了。 就算在港市餐饮界相当有话语权又如何,在寿北市人家?的生意根本不需要宣传。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秦溪说完离开?,刚走几步又被?个中年人喊住了。 两人应该是亲人,秦溪搂住男人的胳膊,说说笑笑地往楼下走去。 “爸,你怎么来了?” 能在二号餐厅看见秦海,秦溪高兴得眉开?眼?笑,赶忙询问。 自从二号餐厅开?始营业,没时间去总店那边,自然也没空回娘家?。 忙忙碌碌中不觉得,看到?鬓角忽然多了些?白发的父亲才猛然记起都快好几年没正?儿八经?和家?人一起吃饭了。 前?几年因为远在海市,前?年过年跟着黎书青去北市开?会,去年又因外公?身体不好去了家?趟就匆匆离开?。 “老大他们买了新房,有时间你也去看看。” “安安开?学前?我们一定去。”秦溪立马高兴应道:“嫂子也没说给我打个电话,要不也好帮着置办点东西。” “家?里什么都不缺,你还置办啥。” 家?里四个孩子各自成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秦海很自豪,只是偶尔那么一下觉着有些?失落。 孩子们各奔东西,聚在一起自然就少,更别说热热闹闹地在父母膝下承欢。 秦海不是矫情的人,可最近老是没有精神头,原本高高兴兴的事,说着说着脸就沉了下来。 秦溪看在眼?里,心?下其实能猜到?原因。 曙光电缆厂在上个月宣告破产重组。 秦海和张秀芬都在第一批下岗职工名单里,秦溪早从秦雪那听?到?了消息。 毕竟是生活工作大半辈子的地方,厂子倒闭,职工们都不好受。 虽说两人的工资早就不用养活一大家?子,但冷不丁地闲下来,心?里空落落地总没个地儿放。 “大哥不是早说让你们过去帮忙带孩子吗?”秦溪问。 “你嫂子不上班,她和你妈两个人带孩子就够了,我去干啥!”秦海连连摆手:“老啰老啰……” “爸你哪老了,高高前?几天还吵着让外公?给他做弹弓。” 父女俩闲聊着,前?后?脚走到?一楼大堂,正?巧与上楼的罗永成相遇。 “凡是不合理的要求,一概不答应。” 这是秦溪给罗永成安排的底线。 罗永成心?下捉摸着司徒玲会不会跟曾经?来采访过的那什么罗坎晚报一样提出要在厨房里边炒菜边采访的奇怪要求。 如此想着,罗永成跟司徒玲碰面时表情就变得很严肃。 随便寒暄两句后?,他就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对方有什么采访要求。 司徒玲今天算是连吃两次瘪,一时间都有些?想放弃心?血来潮的想法。 就在这时,默默品尝了了一口的老者忽然发出声音:“好汤!汤鲜,鸡肉紧实,好吃好吃。” 司徒玲下意识回头去看父母。 “确实很不错,要是我们楼下有这么家?药膳汤店,每周都可以去喝。”母亲同样对此赞不绝口 。 司徒玲心?思一转,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 “不如我们先聊聊这家?报刊亭餐厅的由来……其他等聊完再说?” 二楼上两人慢慢坐下开?始采访,一楼的秦溪被?秦海带到?了餐厅门口。 “刘叔,乔珊婶子?” 被?张秀芬安排坐在餐厅门口凉椅上的几人,正?是大杂院里的那些?邻居。 刘科和乔珊发丝间都多了些?白发,也许是最近操劳得多,两个人都迅速地老了一大截。 秦溪到?现在还记得以前?他们家?可是院里过得最好的一家?。 崔秀霞腼腆地笑着,再见秦溪早没了当年的亲近,倒有些?局促不安。 她男人张磊倒是还和曾经?一样,见着秦溪就亲切地喊了声:“三妹。” “进来说话,我开?一桌,咱们边吃边聊。” 都是曾经?关系还不错的邻居,秦溪当然是笑脸相迎,赶忙扶着乔珊的胳膊把人往里请。 “先说事先说事。”乔珊神色尴尬地往后?缩,没有跟着进去,反倒是把秦溪带到?了门边。 “出什么事了?”秦溪奇怪。 看大家?表情都很不自然,包括一向大大咧咧的张秀芬,眼?神也频繁闪躲。 “其实说起来也不丢人,我们就是想问你饭馆里还招人不?”刘科率先开?口。 “招人?”秦溪瞬间疑惑后?很快反应了过来。 厂子都倒闭了,下岗可不得自寻出路。 房子工作都是厂子里分?的,破产之后?职工们大多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了。 刘科以前?好歹是个小领导,现在拉下面子来找秦溪,说不定这一个多月里不知碰了多少壁。 张秀芬偷瞄秦溪,又不好意思开?口让姑娘帮帮叔叔阿姨,紧张得手下意识掐了秦海好几下。 “当然可以。”秦溪赶忙笑。 “二号餐厅正?好缺个出纳,刘叔你正?合适,婶子有文化,就帮罗永成打个下手吧。” 这两位秦溪很了解,业务能力强,为人也正?直,秦溪很快就想到?了合适他们的职位。 倒是崔秀霞和张磊,秦溪一时还想不到?什么合适位置。 “咳咳。”秦海一掌拍开?张秀芬的手,两步挪到?秦溪身边:“张磊以前?是纺织厂后?勤部的,手脚可利索。” 秦溪点头。 秦海就继续出主意:“会所不是也在招人吗,采购张磊拿手,至于秀霞侄媳,厨房的活儿总能干。” “那就这么安排吧。”秦溪决定。 招谁不是招,只要合适秦溪都愿意,何况还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邻居们。 厂子里限职工们一个月内从生活区搬走,刘科和乔珊正?愁没地方住。 两口子早些?年工资不低,但完全?存不下钱来,有时还得靠老家?帮持,根本没有存款买房。 秦溪提议他们可以暂时住一号餐厅的宿舍,那里还有许多空屋子。 两人一听?,道谢之后?赶忙回家?去打包行?李。 倒是崔秀霞小两口让秦溪很意外,张有财抠抠搜搜大半辈子,倒还真存了些?钱。 听?说秦家?买新房子后?,他们也掏光家?底偷偷买了个小院子。 跟他们说好上班时间和工资后?,两口子才乐呵呵地离去。 邻居们一走,秦海两口子也打算走。 秦溪赶忙把认叫住,然后?提出个刚才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想法。 “爸,你也来店里上班吧?” 秦海双眼?因这句话陡然亮起,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遍:“你让我来上班?” “嗯!我一直想找个信得过的人,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让我信得过啊……而且你就不想尝试下当领导是什么滋味?” 提到?当领导,那可是秦海几十年以来的梦想。 “不是经?理我可不当!”秦海立刻申明:“手底下管的人还不能少于五个人。” 秦溪不由发笑。 以前?厂子里工作是以小组为单位,五个人正?是最基本的小队人数。 “瞧你这点志气?,在闺女手下工作的好几百个人,你就管五个。”张秀芬笑骂。 “多了咱也没那个本事,你有本事你咋不来。”秦海呛。 只要有事可干,秦海这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起来。 一会要去买两套见人的衣服,一会精神抖擞的又要先熟悉工作,催促起秦溪赶快安排工作。 秦溪无奈,只能暂时抛下手里的活儿带他去找罗永成。 “经?理在药膳厨房。” 在服务员指路下,秦溪和秦海走向药膳厨房。 “枸杞最后?再放,不然汤里甜味太重。” 刚走到?厨房中间,秦溪就看见罗如楠打算把枸杞倒入淮山排骨汤里。 “哦对对对,这锅排骨汤才刚炖上没多久。” 罗如楠慌张地去捞汤里的枸杞,秦溪说话间她已经?倒了半碟子下去。 “慌什么呢!”秦溪奇怪。 罗如楠学习刻苦,学习期间光是笔记就记了整整几大本笔记本,根本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还能为什么呢…… 秦溪很快就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罗永成和司徒玲。 司徒玲手持摄录机,正?在拍厨房里的场景。 “司徒编辑提出要拍摄素材,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影响了罗同志。”罗永成有些?忐忑道。 摄录机在国内那可是个很少有机会见的新玩意儿,被?摄像头对着,罗如楠这才紧张得手足无措起来。 “没事。”秦溪摆手。 “我刚好有问题想请教秦老板。”司徒玲举着摄录机靠近秦溪,语气?里充满了惊叹:“我注意到?院子里那几十个砂锅都不一样,是不是不同的汤对锅就有不同要求?” 不愧是专业美?食板块编辑,问得问题也相当专业。 不像是上回来的本地记者,没问几句就引导秦溪说家?里的情况。 司徒玲专业,秦溪就乐得多解释两句。 先领着司徒玲进厨房里,介绍了桌上已经?配好的十几种药材和鸡肉。 看似只需要把所以材料都活到?一个锅子里炖煮的药膳汤,司徒玲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 港市人也喜欢喝汤,但追求的更多是汤的作用。 秦溪餐厅的药膳汤,保证药材作用同时,最大程度得先让味道好。 其中锅子很重要,放材料的顺序,都能影响其味道。 司徒玲听?得瞠目堂舌,好像第一次接触美?食行?业的新手一样,老老实实听?秦溪解说着。 后?来,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餐厅的生意能好得这么不像话。 美?食,美?在前?食在后?。 只有用心?创造让人吃下觉得美?好的食物,那才能称得上一句美?食。 越是听?秦溪说得越多,司徒玲就越想邀请秦溪去港市电台做一期寿北美?食的介绍。 而后?她就提了出来。 司徒玲提得干脆,秦溪拒绝的也相当干脆。 “秦老板你再考虑考虑,去港市的所有费用由我们杂志社报销,你可以趁机带家?人去港市旅游,所有证件我们都可以帮忙处理。” 秦溪无奈摇头,只能再次婉拒。 会所眼?看开?业在即,别说港市上什么电台做介绍,秦溪连送安安去小学报道都得挤时间出来。 孩子们渐渐长?大,家?长?会也成了她每年都必须要参加的活动。 就是……这项活动使人内向! 130-140 第131章 寿北市, 上东小学。 烈日当空,刚铺设没多久的水泥地滚烫发热,空气里水分似乎都变得黏糊糊的。 秦溪和黎书青站在教学楼口, 对视了?一眼, 而后默契地伸出手?。 ……石头剪刀布。 秦溪剪刀, 黎书青出布。 “好不容易请假一天,看来老天爷都觉着我不该请假来开家长会。”黎书青苦笑着收回手?。 秦溪偷笑。 “这回也该你去听?听?老师怎么说我们家平平了?。” 两个大忙人,经过的大风大浪也不少, 可能让他们齐齐苦脸的只有学校家长会。 平平,大名黎兰乔,十一月初五满十岁。 四年级一班学生,同时也是全校闻名的“费头子”,还有个身份是班级学生们推荐的劳动委员。 第一次开家长会时秦溪激动得半宿都没睡着,第二?天还特意打扮一番才去的学校。 结果在那?场开别生面的家长会上,秦溪听?班主任细数了?半小?时黎兰乔半学期所创作的“丰功伟绩” 带领班级同学帮老师洗自行车, 结果用砂纸把车漆磨得黑一块银一快。 还有什么撕语文书折千纸鹤送老师。 给?学校围墙挖了?个狗洞, 带领同学们钻出去买零嘴吃。 课上公然给?同桌投喂从家里带来的食物。 等等…… 老师们对黎兰乔真是又爱又恨,关键是人并?没有因为到处闯祸而耽误了?学习,常年稳居班级第二?名。 老师曾经找秦溪谈过话?, 希望回家可以?跟孩子好好沟通沟通, 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就能考第一名。 秦溪回家这么一问, 得到的答案直接让一家人都无语了?。 黎兰乔就是故意不考第一, 要问原因吗……来自这会儿苦着脸轻轻摇头的爸爸。 班级第一名要当班长,可黎书青告诉自家闺女班长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原本是安慰第一次竞选班长落选的伤心闺女,哪知?被她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句话?的影响力还不止在平平身上, 刚上二?年级的安安同样也坚决执行爸爸说过的话?。 而且比姐姐执行得还彻底。 大名黎鸣谦的安安拒绝任何当班干部的机会,并?且从不参与各种学校活动。 美其?名曰——浪费时间。 秦溪笑完黎书青, 背过身来也不由摇头失笑。 老大跳脱,老二?又跟个小?老头一样暮气沉沉。 平时除了?上学,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看书,从课外书一路进化到黎书青的医学生。 家里长辈宠孩子,专门?把二?楼客厅布置了?个书房,书一摞一摞地往家里买。 黎书青带着,家里四个孩子没事都喜欢往书房里钻。 “早晚都得挨一下,走吧。” 秦溪相当赞同:“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什么都等开完会再说吧。” 二?年级在一号教学楼,四年级在三号教学楼。 夫妻俩就此分开,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今年升班后二?年级从一楼搬到了?四楼,来开家长会的家长们多得在楼梯口排起了?队。 秦溪站在楼梯下,打算跟着人群慢慢上去。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沙哑的女音传来:“黎鸣谦的家长。” 秦溪一听?,赶忙回过头去,二?年级一班班主任谢老师抱着摞书,笑盈盈地从远处走来。 而她身后跟着的一串孩子中黎鸣谦在最后,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黎鸣谦同学刚才被她姐姐喊去帮忙,我在沙坑里找到的他。” 谢老师笑得无奈,眼眸中快速闪过一抹笑意。 “妈。” 黎鸣谦从队伍后走上来,秦溪才看到他校服肩膀上有两块灰突突的印子。 “你姐又欺负你了??” “黎兰乔同学踩着黎鸣谦同学肩膀爬单杠。” 简单一句话?,谢老师就又给?黎兰乔新添了?一桩荒唐事——把弟弟当成?脚踏板。 秦溪无奈,把人拉过来检查肩膀有没有受伤。 “肩膀没事。”黎鸣谦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就是刚才我把大姐摔了?,晚上回去她肯定要找我麻烦。” “你爸今天也来学校了?。” “真的吗!” 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几下,颓丧顷刻间一扫而空,又高?兴地嘿嘿干笑了?两声?。 晚上大姐肯定没功夫找他麻烦,说不定晚上还得挨教训。 “妈,那?晚上我要吃大螃蟹,大姐不喜欢吃螃蟹,今晚她肯定没有胃口吃饭。” 秦溪笑着点头。 “黎鸣谦妈妈。”谢老师忽然又开口,不过周围全是等着上楼的人,想了?想说:“家长会结束你来办公室找我一趟吧。” “黎鸣谦闯祸了??”秦溪惊诧不已。 “不是不是,你别紧张。”谢老师连连摆手?:“那?我就这会儿先问问你的意见?。” “你有没有送黎鸣谦去水井小?学考试的想法?” 秦溪一怔,先是低头看了?眼安安,有些犹豫地摇头:“以?前没想过。” “我们几个老师都觉得这孩子完全可以?去水井小?学试试。” 谢老师能主动提出来,当然是真心为黎鸣谦着想,不想埋没他的天赋。 可秦溪听?完,心里犹豫更大于高?兴。 姐弟俩没有第一时间去考水井小?学,其?实是黎书青和秦溪商量之后共同之后下的决定。 水井小?学固然好,可繁重的学习任务跟座山一样压得穿不过气。 就是秦望家接近天才的智商偶尔也会因学习满脸疲态,那?几年里他完全没有任何课余活动。 平平性子跳脱,秦溪都不敢想就算能考进去,说不定转眼会把教室给?拆了?。 事后证明他们的考量完全正确,女儿第一个学期就把窗户玻璃取下当桌板垫着写字。 安安很适合水井小?学里的氛围,秦溪又不想他童年一直在埋头学习中渡过。 可不送去又感觉是阻碍了?孩子的前途。 思来想去后,秦溪决定……亲自让秦望家跟安安说说他读书时的事。 能不能接受,要不要去,让孩子先自行考虑下,之后秦溪再跟黎书青商量商量。 *** 家长会结束后。 秦溪和黎书青带着孩子先回了?趟小?吃店,拿上打包的吃食又出发去秦望家宿舍。 大学毕业之后,秦望家顺利保送本校研究生。 听?黎书青说,才研一就有好几所研究所抛出橄榄枝,其?中东城生物研究也在其?中。 说不定一两年后,两人还会成?为同事。 学校给?研究生的待遇对标研究员,单人宿舍,一房一厅还带卫生间。 “姐,你怎么来了?!”满头大汗的青年光着膀子来开门?,看到秦溪,下意识先往她手?里看去:“带什么好吃的了??” “舅舅。” “舅舅。” 平平和安安从身后探出脑袋来,乖巧地叫人。 “原来是我家平平和安安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舅舅这有不少好东西。” 两个孩子欢呼着跑了?过去。 “你在干嘛呢?” 秦溪提着东西走进屋里,好奇地四处转头打量。 屋里没有其?他人在,倒是地上两摞捆在一起的砖头吸引了?她视线。 “锻炼手?臂力量,要不以?后连实验器材都搬不动。” 秦望家随口回道,领着两个孩子去屋里搬出一大箱写满外国语的零嘴来。 “这是我导师和师妹送的,你们一会儿走全拿回去吃。” “师妹?”秦溪一听?,马上来了?兴致,放下袋子就凑了?过去:“怎么好好的姑娘要送零食给?你?” “那?我上哪知?道去。”秦望家回得理直气壮,末了?还奇怪地挠挠脸:“姐你不也经常送东西来吗!” 得!秦溪耸肩。 看样子是还没开窍,姑娘的暗示多半打水漂了?。 “今天安安的老师说,让我们把孩子送去水井小?学考试……” 孩子们拆开包装开始咔嚓咔嚓吃零食,秦望家抹了?把额头的汗又继续走到屋子中间。 秦溪总算知?道那?几块砖是干什么用的了?。 ……简易哑铃! “平平的话?……”秦望家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学校里枯燥得很,不适合我家平平。” 说得很委婉了?,还是惹得平平很不服气。 “我要是去考的话?肯定能考上,我就是不稀罕去,咔嚓咔嚓——” 表示不满的同时,嘴里也没忘了?继续往嘴里塞饼干,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跟个小?松鼠一样。 “平平最聪明,咱们才不稀得上水井小?学。”秦望家赶忙找补。 “就是,咔嚓咔嚓——” 随着小?姑娘傲娇地仰头,嘴角喷出的饼干屑让黎书青额头青筋狂跳,忍不住出声?道。 “掉的饼干渣自己打扫干净,再擦擦嘴!” 平平立刻跳起来,跑到门?外边去找扫把。 磨人的小?丫头一走,秦望家才笑呵呵地继续说:“不过水井小?学倒是很适合安安,学校里最近新建的图书馆听?说是本市最大。” 不等秦溪有什么反应,安安就从沙发跳起来,连连追问。 “图书馆很大吗?有多大……我明天就可以?去看吗?” 秦溪:“……” 黎书青:“……” 好像夫妻俩的担心完全多余,秦望家都还没说其?他,光是个图书馆就足以?让孩子产生了?浓厚兴趣。 秦望家笑:“看吧,我比你们还了?解安安。” 秦溪和黎书青只能点头。 “三零三寝室的秦望家,三零三寝室的秦望家。” 就在秦溪两人连连赞同的时候,楼下突然响起宿管阿姨的吼声?。 也许第一时间没有听?到回应,又扯开嗓子大声?喊叫起来。 “是从港市打来的电话?,长途电话?。” “舅舅,是长途电话?。”平平也跟着焦急吼。 只要是长途电话?,接电话?也要收费,每一分那?可都是钱啊! 秦望家急匆匆放下砖头,拿起件短袖随便套上就跑了?出去。 港市的电话?除了?吴云汉别无他人。 秦望家离开后,秦溪又帮着收拾了?下乱糟糟的宿舍,根本没有多想。 直到秦望家一脸震惊地回到宿舍。 “姐,我爸说……找到我妈了?。” 吴云汉找到了?秦春……一个活着的秦春。 第132章 爆炸性的消息让宿舍里安静了好几分钟。 秦望家讲完电话里?黎冬说的消息, 整个人呆呆地?坐在窗边,只透过一张侧脸根本无法判断出他此时的心?情。 秦溪心里默默消化完这个消息之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拍了拍秦望家肩膀。 “姑父那边怎么说?” “让下个月去港市, 我……我妈下个月从台省飞港市。” 根据吴云汉电话里?所说, 秦春因身体问题, 眼下正在台省修养。 等身体允许乘坐飞机后,将转到港市市立医院继续治疗。 内陆医疗条件跟不上,所以?人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别瞎想?。”秦溪叹气, 还是像以?前那样将手?覆到秦望家头顶慢慢摩挲:“小姑还活着是好事,对你对我们秦家人来说都是第天大的喜讯。” “我知道。”秦望家望着窗外,不知是说给谁听:“只是没想?到父母都还健在,我却当了这么多年?孤儿。” 震惊,不可置信,最?后心?底无边无际的失落感?蔓延开来。 远在台省的亲妈在这二?十多年?漫长岁月中,有没有一刻想?起山沟沟里?的孩子。 答案秦望家并?不想?也不敢去深究, 长长呼出心?中的郁气后笑了起来。 “要是去港市, 这回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上回说去都没去。” “好,这回我们一大家子都去。”秦溪笑。 到现在还记得?几年?前秦溪没有陪他去港市, 光长年?纪, 心?眼子倒是一点都没长大 。 既然是天大喜讯, 秦溪几人消化完后当然第一时间要把消息送回秦家。 秦海夫妻究竟要多久时间才?能接受秦溪不知。 刚到秦家, 几人就接到许婉华打来的电话,连屋子都没进就匆匆赶往医院。 赵国庆又?晕倒了 。 上次短暂晕厥后,去医院检查出高血压, 自此?之后家里?在饮食方面就变得?非常注意。 没想?到秦溪他们刚离开家没小半天,老爷子就因跟人下棋被气得?晕了过去。 寿北市, 市二?院。 “赵首长在三楼干部病房。” 两人刚跑到医院大厅,胡丽就赶忙从护士台站起来给两人指路。 秦溪还是第一次看见黎书青完全乱了分寸,埋头往楼上跑时还跑错了楼层。 “妈妈,这是二?楼呀。”安安小声嘟囔。 母子三人慢了些,只能默默看着他又?折回来往楼冲上去,跑动中早已乱了呼吸。 “爸爸不会哭了吧?”平平小心?翼翼地?询问秦溪:“我刚到爸爸脸上有水。” “爸爸只是流汗了。” 汗是真汗,有没有泪水秦溪也没空细瞧。 等母子三人跑到三楼,心?立刻定了下来。 人才?在走廊门口,赵国庆豪爽的大笑声抢先?飘入了耳朵,其中还伴随着高高大叫着“爸爸哭了”的叫声。 听这中气十足的笑声,也不像是有问题。 秦溪平息呼吸,这才?牵着两个孩子走进病房。 “爸爸你哭了,你就是哭了……我看到你流眼泪了。” 一个大头娃娃摇头晃脑地?在病床前晃悠,非要找到黎书青流眼泪的证据。 赵国庆见状,笑得?更是大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许婉华摇头失笑,听到脚步声,忙又?说道:“高高,你妈妈回来了。” “妈妈!” 妈妈两个字就是个开关,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同时冲来,把秦溪撞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颤了几下。 吃相同的饭菜,同样喂养,兄妹俩的身形差距却一天天差距明显起来。 高高整整高了妹妹一个头,壮实得?跟个小牛犊子。 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四岁前明明是兴兴看着更高些,吃得?多拉得?也多。 秦溪拉回差点被撞飞的魂儿,一手?提一个娃的后衣领。 “外公,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儿吗?倒是书青……你来帮我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哭!~” “哭了!”高高马上喊。 赵国庆的调侃让病房里?欢声笑语一片,黎书青哭笑不得?地?给抹了把额头的汗,还真回答了。 “是汗!” “骗人,汗水怎么会从眼睛里?流出来。” 安安一把捂住弟弟叫喳喳的嘴巴,拖着人让开了病床前的位置。 “没事怎么会晕倒?”秦溪看向黎书青。 “就是被气的有点昏头,是你们外婆大惊小怪。” 看高高挥舞着小胖手?不停挣扎,赵国庆乐呵呵地?拍了拍床:“到外祖身边来,我给你讲故事。” “我也要听。”兴兴连忙弯腰脱鞋。 黎书青仔细观察赵国庆的脸色,确认没什么大事后冲秦溪小声道:“我去问问师父,你跟外婆说说小姑的事。” “好。”秦溪应着。 那边黎书青从张越楠院长那得?到赵国庆只是血压高引起的短暂头昏后终于放下心?来。 秦溪也简短地?把秦春还活着的事跟两位长辈说了。 “那些年?妻离子散的人家太多太多,你小姑啊……算命大。” 听罢,赵国庆很?是感?慨。 那些年?好些老战友被打成反动派,有些等到了平反那天,但更多的却没机会见到黎明。 赵国庆不知道秦春那些年?究竟有些什么遭遇。 可特殊时代?之下的人们,太多身不由己,能跑到万里?之外的台省,其中必定也有诸多奇遇。 “商量好什么时候启程去港市?”许婉华问。 秦溪摇头、 “生意上的事我们不懂,家里?你就放心?,我们会好好照看几个孩子。” “等等。”赵国庆抬手?,大手?在高高脑袋上摩挲:“两个小的又?不上学,你带着一起去港市见见世面。” “外祖,我呢?我也要去。”平平立刻道。 “下个月我和你祖奶奶要去南市的疗养院,你不想?去?”赵国庆笑问。 每年?冬天,部队都会给老干部们安排到气候温暖的南市疗养。 疗养院三面环湖,每家长辈都带了孙辈们一同前往。 上树下水,摸螃蟹摘果子,是孩子头平平最?最?喜欢的地?方没有之一。 要在没去过的港市和南市之间做选择,多犹豫一秒平平都觉得?对不起小伙伴们。 赵国庆刚说完,小姑娘立马就举起小爪子一蹦三尺高 :“我最?最?喜欢外祖,我要去南市。” “小丫头就是嘴甜。”赵国庆笑。 “那我可以?看动画片吗,六点就要开始放了。” 小小的病床,赵国庆只能靠坐在床边,平平占据了床位位置,轻车熟路地?拿起遥控器按电视。 从进病房门起,她就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电视机。 电视机打开,动画片激昂的片头曲准时响起。 许婉华这才?碰了碰秦溪手?背,低声笑道:“让他们的爷爷看看两个孩子。” 秦溪立刻明白了赵国庆让她带孩子去港市的原因。 孩子出生后,黎冬回来过两次,不过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离开,跟孩子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我跟书青商量商量。”秦溪只是说。 “不用商量了,带着去吧。” 忽然,不知何时返回的黎书青淡淡开口。 “爷爷年?纪大了,坐飞机不容易,你正好带孩子们去看看爷爷。” 父子俩这些年?关系缓和了不少,但也绝谈不上和乐融融,黎书青还故意解释清楚同意带孩子去的原因。 “你不去?”许婉华奇怪。 黎书青摇头:“任务在身,没法请假。” 至于是什么任务,肯定属于保密工作,秦溪知道丈夫半个字都不会提。 黎书青果然不再说工作的事,又?和秦溪说起了刚从张越楠那听到的详细信息。 虽然当时调查出的消息是秦春已死,但吴云汉这些年?都没放弃寻找妻子的尸骨。 红丰村村长的死亡太过蹊跷,又?因在调查过程中出现了台省人。 各种谜团搅合在一起,让吴云汉把寻找目标转移到了台省。 其中有多少曲折暂且不提,但吴云汉对妻子的执着寻找却听得?人动容。 “听你说得?,我真想?看看我这个姑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父母口中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春姑姑。 苦苦寻找妻子多年?未娶的姑父吴云汉。 秦溪对两位都无比好奇起来。 *** 港市,枫叶大道。 九零年?代?的港市有多繁华,在此?刻清晰具象的展现在面前。 看过了前世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现在的港市内并?没有让秦溪看得?移不开眼。 可要和现在的内陆相比,那两者之间的差距真可以?用天堑来形容。 秦溪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车子穿过高架桥进入城内时,那一片片的霓虹仿佛将天都照亮了。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音乐声和着车喇叭声,嘈杂而又?热闹。 见识了城内的繁华,车子渐渐驶向郊区。 那栋平日里?总隐藏在黑暗中的法式别墅今夜灯火辉煌,所有佣人都候在院子中。 没人敢在此?刻抱怨,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焦急等待的先?生和老爷。 “老爷在等谁?” 就这么等啊等啊,大家不知不觉已经站在院中快两个多小时,有不明所以?的园丁低声询问。 “听说是大少爷的妻子……” “闭嘴。” 旁人的回答还没说完就被管家冷声打断。 回身冷冷地?扫视一圈,压低声音也无法压抑的寒意:“你们谁要是敢对少夫人不敬,就等着滚蛋吧。” 佣人们不清楚,老管家可是跟着黎冬多年?,最?清楚他的脾气。 大少爷从没来过老宅,但位置一直在那摆着,谁都动摇不得?。 更别提现在还有小少爷和小小姐,那可是老太爷看着出生的重孙子。 每年?东西?流水似的从港市送往寿北,说不宝贝恐怕没人信。 “好像来了。”有人就在此?时惊呼。 管家抬头看去,只看到大门口黎冬和老太爷脚步匆忙的迎了上去。 这黎家啊……真正的主人来了。 第133章 “孩子睡了?” 秦溪刚动了动, 车门已经迅速被?拉开,黎老爷子歪着脑袋,笑呵呵地看向车后座。 “路上折腾一天?, 下飞机就困得不行。”秦溪笑。 一老一少毕竟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 再次相见没有半点陌生。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我抱孩子上楼去。” 一道声音隔着半掩的车门传来,语调中是?藏都藏不住的高兴。 “爸。”秦溪叫了人,这才转身把兴兴抱起来递过去, 自己则是?慢慢托起还没睡熟的高高。 高高在?秦溪脖颈上蠕动来蠕动去寻找舒服位置,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妈” 随着秦溪从车里走出,院里的佣人们都沸腾了。 倒不是?因她有多么惊为天?人,而是?因为黎冬竟然抱着个孩子。 动作很笨拙,是?能看得?出的小心翼翼,走动期间还轻轻拍着孩子后背,温柔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这哪是?行事作风雷凌风行, 一言九鼎, 在?整个黎家那就是?绝对权利的存在?的黎冬。 二小姐因为和狐朋狗友喝酒彻夜不归,被?赶出老宅自寻出路。 根据老管家所说,那可是?收回所有钱物的撒手?不管, 要是?不改正, 以?后这黎家恐怕根本没有她份儿了。 对女儿都如此严厉, 没想到对孙子竟然那么温柔。 “兴兴乖, 爷爷抱你去睡觉。” 声调慈祥,带着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宠溺。 黎老爷子看得?高兴,稀罕地望着重孙子像只蝉蛹似的扭来扭去。 “你爸妈和望家呢怎么没来?” “他们直接去吴家了。” 下了飞机, 吴家和黎家派来接机的人就候在?机场,两边都想接人, 差点没因此发生口?角。 “成成成,只要接到你们就成。”黎老爷子笑得?心满意足。 “书青一直记挂着您的身体,这回我来还带了不少补药。” 习惯了亲力亲为,秦溪折回车前准备拿药,谁知刚走两步,司机就像是?被?惊吓到一般连声惊呼着听不懂的港市话?冲到后备箱。 “以?后这些活你都别抢着干,要不他们得?被?扣工资。”黎老爷子笑着解释道。 港市和内陆不同,依旧保留了许多潜移默化的旧主仆思想。 要是?刚才秦溪亲自把包拿出来,下一秒就会被?管家记在?小本本里。 秦溪点头。 黎冬越看怀里的孙女越稀罕,抱着抱着突然用下巴摩挲了下孩子嫩白的小脸。 众人又齐齐惊诧中。 “先进家里再说,晚上风大。” 稀罕完孙女,黎冬又忙探头来看高高,要不是?黎老爷子提醒,还要站大门口?看半天?。 “先回家先回家。” 两扇大门敞开着,站成两排的佣人们齐齐用目光迎接着秦溪走进宅子。 阵仗庞大,总有种电视剧里阔太出场的感觉。 “妈妈,我想吃肉包子,有大螃蟹的包子……” 可惜,没能沉浸多久,高高半梦半醒地砸吧着嘴,奶声奶气地嘟囔着。 “是?不是?飞机上没吃饱?”黎老爷子忙不迭关切地问道。 黎冬更是?直接,朝旁边招了招手?:“让厨房准备点吃的送到小少爷房间里。” “爸,孩子说梦话?呢。”秦溪赶忙阻止。 “先准备着,万一半夜醒了才有得?吃。”黎冬挥手?,老管家立刻安排下去。 这么一开头,陆陆续续就有人离开队伍忙碌了起来。 秦家老宅已经不能简单地称呼为别墅。 秦溪往侧边看过去,发现还有几栋屋子隐在?树影之?中,更应该称呼为宅邸。 屋内宽敞的客厅中被?现代?沙发和装饰画所填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沙发背后那一大片儿童乐园。 七彩的滑梯和各种玩具延伸出好几米去,其中好像还有个粉红色的泡泡池。 看也知道是?专门为两个孩子准备的游乐区。 “明天?高高起床要是?看到这些玩具,估摸着一早上都得?赖在?里面不出来。” 长辈们为孩子的到来做了许多准备,秦溪是?随便一扫就能数出好多项来。 全部包边的桌角,满墙书本,大门口?边上还停了几辆玩具车。 “你的房间在?二楼,旁边是?两个孩子的房间。” 黎冬很满意自己的布置,上了二楼后颇有兴致地给秦溪介绍起来。 二楼应该是?全部重新装修过,到处金灿灿的内饰,通道上还铺了地毯,走上去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爷爷住一楼,我住三?楼。”黎冬继续介绍着,言语中没有提到半句妻子孙菲和女儿黎雪芝。 秦溪并?不知道前不久黎雪芝因为嗑药被?警察局逮捕,黎冬一气之?下把人赶出了门。 而孙菲因为不放心女儿,暂时跟女儿住一起。 说是?不放心,但黎家上下都知道其实就是?担心黎雪芝再闯祸,去看着人罢了。 “这是?你和书青的卧室。” 黎冬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间,装修豪华是?必然,大得?估计在?屋里说话?都能听见回音。 秦溪心里一动。 黎冬不知道黎书青眼下的身份根本无法?离开内陆,说不定随着日后研究成果出来,连见他们都会变得?艰难。 这间费尽心思装修好的房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让房间主人看到。 让秦溪意外的是?,黎冬还给平平和安安都准备了卧室。 四个房间挨着主卧室,风格都还是?参考了孩子们的性格。 屋里没有半点异味,想也知道肯定装修了很长时间,并?不是?接到电话?后临时装的。 “今晚孩子们就跟我睡吧,要不明早起来得?闹。” “都行都行。” 主卧大床睡四个大人都绰绰有余,更何况只是?母子三?人。 黎冬轻轻把兴兴放到床上,又是?帮着脱鞋脱外衣,秦溪想帮忙还被?阻止了。 忙活完兴兴,又抱了高高过去 。 秦溪和黎老爷子站在?床边,根本插不上手?。 “让你爸帮忙吧,咱们爷孙俩好好聊聊。”黎老爷子压低声音,笑眯眯地看向秦溪:“跟我好好说说你姑姑的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秦溪老实说道。 秦春原本预定昨天?的飞机飞往港市,中途好像出了点什么事,一拖再拖改到了下周。 接下来黎老爷子又问起赵国庆的身体。 当得?知前不久刚出院后,老爷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低沉下来。 七十古来稀,他和赵国庆都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 黎老爷子很清楚,这一世,他们两个老友或许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不过伤感只是?一瞬,很快他又被?眼下能和孩子们多相处一段时间而开心起来。 “孩子皮肤嫩,要用毛巾擦,不能用手?。” 直到睡前,秦溪就一直默默听着老爷子指挥黎冬给两个娃娃擦脸擦手?。 “……” 一夜无话?。 不知是?不是?卸去了路上的疲倦,秦溪这一夜睡得?很沉。 加上窗帘又厚实,秦溪一直以?为天?还没亮,其实早已经过了八点多。 早上醒来,两个孩子没在?身侧。 随便梳洗清爽下楼,远远就看见两个身影在?玩具区里欢笑奔跑。 黎冬盘腿坐在?滑梯前,一遍遍地接着呲溜滑下来的兴兴。 “爷爷,你坐远点,我要冲下来了。” 玩具区对两个娃娃的杀伤力无异于绝世好刀于秦溪,短短几个小时爷爷就叫得?如此顺溜了。 “你慢点。” 黎冬笑着,还是?听话?地往后挪远了些。 “孙媳妇醒啦!”黎老爷子搬了个椅子坐在?边上,看到秦溪下楼忙站起来招呼:“先去吃早饭吧。” “好。” 秦溪收回目光,不用问,两个小崽子肯定吃饱喝足,才玩得?连亲妈站旁边都没发现。 两个娃娃咯咯咯的笑声穿破力极强。 秦溪坐在?离得?老远的餐厅里都能听到两人脆生生叫爷爷的声音。 吃完早饭返回客厅,孩子终于发现他们的亲妈起床了。 可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又满头大汗地投入了海洋球的怀抱。 “妈妈,你也进来玩啊!”兴兴盛情?邀约,欢快地在?球里划动手?臂:“来一起游水啊!” “爸今早不上班?” 秦溪抬头看了眼墙上时钟,指针指向九点十五分。 看黎冬穿着西装应该是?要准备去工作的,眼下绝对是?被?孩子们跘住了步子。 “马上就去。” 话?是?这么说,人是?一动不动,连半点要移开视线的意思都没有。 看了会儿,又突然自言自语添了句:“反正公司没有什么要紧事,几天?不去没事。” 转瞬间,就从马上去变成了几天?不去。 “爷爷,你上班的地方好玩吗?”兴兴突然来了兴致,从海洋球里伸出个小脑袋来眼巴巴地看着:“爸爸的研究所一点都不好玩,什么都不能碰。” “爸爸说那些是?实验器材,碰了就会坏。”高高连忙补充。 “爷爷上班的公司非常大,还能从屋里看到好多房子的屋顶。”黎冬连说带比划。 秦溪偷笑。 无论多么冰冷的霸道总裁,面对可爱生物时都会自动带上夹子音。 黎冬的比划让高高惊奇不已:“竟然有那么高的房子,还能看到别人家屋顶。” “要不要跟爷爷一起去公司?”黎冬突然道。 “要去!”高高连忙举手?,兴兴也爬出球池,两只小手?紧紧抓着黎冬的领带:“我也要去看高房子。” “行,看完房子中午咱们去吃大龙虾,下午再去游乐园坐摩天?轮好不好?” “哇!” 此时此刻,黎冬在?两个娃娃眼里,那就跟天?神一样高大。 一句话?里提到的东西,他们一样都没见过。 “要是?孩子们不听话?,爸你就打电话?给我。”秦溪笑道。 “我们会听爷爷的话?。”高高忙不迭举手?保证。 “小没良心的。”秦溪笑骂。 不过有黎冬帮她带孩子,自己正好趁机会到港市的一些美食老店里逛逛。 *** 港市,八城区。 秦溪给秦望家那边去了电话?,得?知他们今天?将要见一些亲戚后,就独自外出瞎逛去了。 当她到处瞎转悠时,黎冬带着两个孩子刚进入黎氏大楼的大厅。 大厅金碧辉煌,几十道视线齐刷刷投向正在?奔跑笑闹的两个娃娃身上。 “妹妹,你看房顶的灯好大啊!” 高高围绕着屋顶水晶灯投射到地板映照出的一大团亮光转圈圈,自己惊奇还不忘跟妹妹也分享。 兴兴则是?完全因大厅里衣着光鲜亮丽的人惊呆了。 两个孩子周围,随时跟着保护的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这大堂的面积时少说几百平,谁能想到两个丁点大的小孩子跑得?跟阵风似的快。 “三?哥你看,那里有好大一朵花。” 突然,兴兴注意到大堂中间的一盆花里开了两朵白色像是?喇叭一样的花。 高高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我们摘回去送给妈妈怎么样?” “不行!”平平立刻摆手?:“你忘记妈妈说,别人家的东西不能要,那是?不对的。” “爷爷说这是?他的办公室,那我们去问问爷爷怎么样?” “好呀,妈妈最喜欢白色的花了。”兴兴立刻道。 秦溪:从来没说过…… 众人注视中,那两个小孩儿跑到董事长身边,仰头说了些什么。 而后笑声就传了开来。 在?一阵吸气声中,董事长亲自抱着两个娃娃,将那盆天?价兰花刚开的两朵花都摘了。 不知道后勤部总经理看到兰花被?摘,会不会心痛得?捶胸顿足。 那盆水晶兰花从内陆高价买来,后勤部专门派了两个人养护,还要按时搬到阳光房里晒太阳。 前台的任务之?一,就是?守着那盆兰花。 就这么……被?两个小屁孩儿摘了。 可摘了又能如何,董事长亲自抱着摘的,谁敢多说一句。 “那两个孩子是?谁?” 终于,有人发出了疑惑的询问声。 就算公司网络还没有很发达的时下,董事长带着孙子孙女到公司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整栋办公大楼。 中午吃饭时间,女卫生间里补妆的女职员们也在?讨论着这件事。 “以?前就听说董事长有位公子,没想到孙子都这么大了!” 短发年轻女性抿了抿唇,一脸艳羡。 艳羡的对象当然是?那位没露过面的秦少夫人。 旁边卷发女人一脸鄙夷,斜眼看向短发女:“你就别做梦了,我听冯秘书说,人家已经有四个孩子了。” “想想都不行啊!”短发女不服。 “你们是?没看见,早上秘书长还抱着两个孩子到我们办公室来了。”另外一人赶紧岔开话?题。 从知道董事长有亲生儿子后,公司里的未婚女职员谁没做豪门阔太的梦。 结婚都没听说,没想到第?一次亲眼看见竟然连孩子都会跑了。 “你别说,那两个孩子还真?可爱。”卷发女笑。 其他两人纷纷赞同。 胖墩墩的小娃娃见着谁都甜甜的叫叔叔阿姨,这么乖巧的孩子谁讨厌得?起来。 可……还真?有人讨厌得?明晃晃的谁都看得?出来。 “你说daria是?不是?傻啊!秘书长就在?面前,她还摆出那么一副不喜欢姿态?” 卷发女也觉着很奇怪:“我怎么觉着她表情?好像恨死的样子。” “不至于吧,恨一个小孩子干什么,又不是?有毛病。” “我倒觉得?emilie说得?对。” “说起来,你们谁和daria有来往,她在?公司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哎!” daria刚进公司两个多月,与?部门同事除了工作上的事甚少来往。 私底下大家都说因为她从国外回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只跟公司外国人交往。 真?假不知道,不过互相都不来往就是?了。 “我听说啊……”其中知晓不少内幕的短发女故作神秘地放慢了语速,好一会才接着说道:“她其实是?内陆逃到国外的。” “逃跑?难道……犯了罪!” “你怎么知道?” 短发女压低声音,凑近两人:“有一次在?公司附近,我听到她跟一个男人说内陆话?,我能听懂点点。” “说了什么?”两人好奇。 “要钱。”短发女兴奋得?左右看看:“还说要是?不给就去告发她的事。” “……” 就在?几人好奇是?什么事的同一时间,daria正站在?办公室窗前往下看。 通过四楼办公室,能清楚看到公司大楼门前蹦蹦跳跳的两个身影。 女人看似只是?静静站在?那并?没有什么特别。 要是?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女人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拳,指尖狠狠嵌入掌心中,让两只手?如同充血了一般通红。 外表越是?平静,她的心脏此刻越是?被?滔天?恨意所控制。 天?真?可爱的孩子笑脸像一根针似的刺得?太阳穴狂跳。 “daria,员工档案的中文名那一栏你怎么空着?” 猛地,有人说着略有些生涩的港市语推门进入了办公室。 女人猛地回神,脸上迅速换上笑脸。 “可能是?我忘记了。” “那现在?填上吧,人事部一会儿又该找我麻烦了。”男人递过来文件夹。 daria笑着点点头,龙飞凤舞地在?文件上写下两个大字。 男人低头看了眼,真?正留学派的他根本看不出女人写得?什么。 反正只要写了就行,男人笑着顺便问了句:“你中文名叫什么?” “彭冉,我叫彭……冉。” 女人言笑晏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多年没人提及的名字重新提及。 躲躲藏藏多年没用过的名字,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让第?二个人听见。 可惜男人并?没有任何表示,客套地夸奖了句“不错”就收起文件夹走了。 “……”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微不可闻的呢喃声音。 “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送到手?边了。” 办公楼外,两个孩子已经爬上车子。车子缓缓开走。 彭冉收回目光,像是?个没事人那般坐回了工位。 第134章 一周后。 港市, 罗顿大?道。 “少夫人,到了。” 车子缓缓停在公寓楼前,司机刚解开安全带, 秦溪已经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还是不习惯等着人服侍来彰显自己身份。 “三姐。” 坐在公寓门口台阶上的秦望家像是看到主心骨似的跳起来, 激动?地几步跨下楼梯。 “我爸妈呢?” “舅舅和舅妈在房间跟……跟妈说话。”秦望家说起秦春时还是有些结结巴巴, 说着往秦溪身后看了看:“怎么高高兴兴没跟着来?” “爸带他们去游乐园了,我一个人来的。”秦溪笑。 这就一周,俩孩子已经完全不粘秦溪, 天天爷爷长爷爷短的成了黎冬跟屁虫。 两位长辈当然乐得找不找北,顺利让她?这几天得以港市好多地方……直到接到秦望家电话。 接秦春的包机顺利从台省起飞,下飞机就直接送往疗养病房。 “那上楼吧。”秦溪笑笑,抬腿跨上楼梯、 这栋公寓楼的顶层四楼都被吴云汉买下,其中专门用一层用来疗养。 医疗设备和医务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只?服务秦春一个人。 “姑姑的情况怎么样了?” 姐弟俩进入电梯,秦溪随便问了问。 没想到秦望家只?是摇头, 神色古怪:“我还没见到人。”说着像是身上很痒般挠了挠手臂, 又?说:“房间门关着,我爸妈哭了好久,我哪有机会见着人。” 秦溪瞬间明?白过来, 肯定是因为吴云汉哭受到了不小冲击。 叮—— 电梯门一开, 就直接进入了装修得像是医院的房间, 电梯旁就是个前台。 大?厅休息区里坐满了人, 秦溪一眼扫过去,大?都她?都还见过。 其中的吴娇娇也?看到了她?,忙不跌站起几步迎过来。 “你?怎么也?来了?”秦溪诧异。 从寿北离开时, 吴娇娇正忙着找适合开第二个养殖场的场地。 看她?的样子,根本没打算回?港市。 “被喊回?来的。”吴娇娇撇嘴, 微微歪头不言而喻。 沙发上除了吴老爷子外,另外的吴金航夫妻秦溪在小吃店也?见过几面。 “秦老板。”吴老爷子身子有些不利索,杵着拐杖好像想站起来,颤颤巍巍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只?能歉意地笑了笑 :“先来坐着休息会儿。” 左边长条沙发角落,有个半瘫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睛一闭一闭好像随时都要睡过去似的。 对于秦溪的到来,他浑然不觉。 “我哥。”吴娇娇小声介绍。 秦溪点着头,看房间门一时半会没有打开的意思,也?跟着坐到了吴老爷子身边。 两条沙发一左一右,光是凭位置就能看出吴家人的清晰阵营。 左边是吴金航夫妻和儿子,右边吴老爷子和吴娇娇。 “回?来都不回?家住。” 刚一坐下,秦溪就听到吴娇娇的妈刘佳慧阴阳怪气地开口?:“一回?来就住酒店,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闲话。” 说得显然是吴娇娇。 “我的房间不是早被大?哥布置成了儿童房,怎么?让我回?去睡走廊啊!”吴娇娇立刻反唇相讥。 这几年经历了许多事?,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已变得强大?而凌厉。 自从拆穿父母虚假的“偏爱”之后,两边几乎没了多少来往。 “家里那么大?……怎么会没有你?的房间。” “你?说得家是大?伯的房子,可不是我们家的。”吴娇娇冷笑。 明?明?有自己的房子不住,非要住大?伯家,为什么住人家那,不就是享受惯好日子罢了。 不过是一群“蛀虫”而已。 特别是回?想起自己以前也?是其中一员,吴娇娇都觉得没脸见大?伯。 “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吴金航呵呵笑着,目光不时瞟向吴老爷子。 “我怎么记得早在十几年前就分家了。”吴娇娇又?不怕死地又?怼了回?去。 吴老爷子一直不动?如山,直到此?时才轻咳了声,沉声道:“如今你?大?嫂也?回?来了,你?们还是早点搬回?自己家住吧。” “爸……” 吴金航焦急的叫声被开门声打断,秦海边抹眼泪边走了出来 。 “望家……三妹你?也?来了,你?们进来吧,三春要见你?们。” 洁净崭新?的房间里,哭声逐渐被笑声所替代。 “秦……望……家。” 床上半躺着的妇人头发半白,看外貌比张秀芬还要苍老些。 脸颊上几乎没多少肉,眼角密密的皱纹,柔和的目光似乎盛满了故事?,就是笑着,整个人都好像带了抹涩。 不过能看得出来秦春姑姑年轻时候是个很好看的姑娘,依稀能从五官中看出岁月的美丽来。 “春啊!望家来了。”秦海转身冲床上的人说道。 秦春目光陡然亮了起来,直直看向随即走进来的高大?青年。 “妈。”秦望家生?涩地喊了句,就跟个胆怯的孩子一样,躲在秦溪身侧,不敢上前。 “小姑。”秦溪说,牵着秦望家走到床前:“望家还有些认生?。” “我懂,任谁都没那么容易接受死了几十年的妈又?活着回?来了。”秦春的声音很好听,说得还是纯正寿北话。 枯瘦如柴的手抬起,中间停顿了半晌才触摸到了秦望家的手腕。 “秦……望……家。 ” 这个名字仿佛在心底念了许许多多遍,再?次从口?中吐出时,慢慢变得顺畅了许多。 现场并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抱头痛哭捶胸顿足的认亲戏码。 秦春微笑着,秦望家浅笑着。 母子俩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很快又?错开,而后又?看向对方。 而秦溪此?刻的目光,在床另一遍紧紧握着秦春姑姑另一只?手的吴云汉。 浓眉大?眼,双眼皮很深,脸上还挂着未干泪痕,衬衣右袖口?皱巴巴地耷拉盖住了手背,衣袖被泪水浸湿了大?块。 此?刻没人打断这一家子的相聚,什么离开原因什么曲折经历都好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秦溪默默退后一步,安慰自家老爹去了。 秦春姑姑一家都是默默流泪,秦海和张秀芬反倒是哇哇大?哭,哭着哭着两人还变成了抱头痛哭。 “爸,你?这几天吃了不少好吃的吧,怎么下巴长圆了那么多。” 秦海:“……” 大?家:“……” “臭丫头,跟你?爸一样没眼色,什么地方就拆你?爸老底。”张秀芬骂。 秦海:“……” 看似骂秦溪,其实不也?正说明?确实吃胖了的意思。 秦海甚至都有些怀疑起自己来,赶忙抬手摸了摸下巴。 “老吴说,望家就是受三妹影响,性格乐观得很。”秦春冲秦溪招了招手,目光随着她?坐到床边:“小姑欠你?的人情这辈子应该还不清了。” “都是一家人,小姑别说那些客气话。”秦溪笑回?。 “不是客气呀!”秦春叹气 :“要不是你?,望家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连想都不敢想。” 吴云汉羞愧地错开眼神,目光虚虚落在雪白的被子上。 “你?姑父做事?历来优柔寡断,所以这大?半辈子才都在痛苦中渡过。”秦春拍拍吴云汉的手背:“缺点一大?堆,可就是有情有义这点我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事?业有成,功成名就,依然无法放下亡妻而孑然一身。 秦溪非常赞同秦春说的这句话。 只?要是人就没有十全十美,吴云汉只?凭这一点,就能让人原谅其他的小问题。 不过原谅的事?轮不到秦溪来做决定,只?有真正的当事?人秦望家才有资格。 “妈,我不怪爸。”秦望家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握住吴云汉的手:“而且我现在过得特别好,我很满意。” “好孩子好孩子。”秦春叹。 接下来不可避免地会提起当年的事?,秦春有些累了,说完往后靠去,面上露出丝疲倦。 吴云汉立刻起身帮她?垫枕头,掖被子,还端来水杯喂了点水。 忙活完,众人才静静听秦春提起当年的事?。 当年怀着秦望家时,吴云汉收到乡里通知,去城里拖拉机厂当两个月的翻译,帮助了解国外机床。 觊觎秦春好几年说媒被拒的红风村村长杨宝柱的大?儿子杨巡趁夜翻进了院子,想趁机糟蹋她?。 秦春奋力抵抗,黑灯瞎火的不注意打了杨巡脑袋两棍子。 杨巡没有得逞还受了伤,回?家又?没脸跟人说,就自己这么忍着。 可不知是那一棍子还是本身就有什么疾病,四天之后,秦春突然听到别人说杨巡突然倒下,就这么瘫了。 杨宝柱送到医院去检查,也?没查出个什么问题来。 就这么瘫在家里小半年,人就不行了。 谁料到伥鬼一样的杨巡临死前最?后愿望竟然是让秦春陪葬,死后去地下也?要做夫妻。 要是不陪葬,他死后就阴魂不散一直骚扰杨家人。 杨宝柱本来就是个迷信的,又?有大?儿子死前不闭眼那出,杨巡死后没两个月就自己把自己吓出了病。 老念叨说杨巡阴魂不散,要祸害杨家的子孙后代。 然后他们就真动?了要让秦春陪葬的想法。 当天晚上杨家人把秦春掳走带到红风村,原先居住的村子当夜就遭遇了泥石流。 这让杨宝柱就更加相信是杨巡在做怪。 “没想到刚听杨宝柱说了原因,我的肚子发动?了。” 秦春生?下秦望家后昏死过去,杨家人不管她?是死是活,当即就把人装进棺材埋到了杨巡墓里。 可老天爷有眼,秦春在棺材里醒了过来。 因为怕被发现,棺材是被草草掩埋并没订死又?埋得浅,她?推开棺材盖子最?终费力爬了出来。 秦春不敢回?红风村找孩子,只?想着先回?家找村长再?想办法。 可村子被泥石流埋了,秦春上哪找去。 不仅没找到家,还无意间从坡上滚了下去。 再?次醒来,她?睡在一辆开往省城的卡车斗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棉絮。 而她?……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第135章 最狗血的剧情发生在滚下?山坡后, 秦春失去了记忆。 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要去哪? 好心?人把她送到省城医院, 在那?住了一周后还是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感觉。 院长看她没处可去, 就让秦春在医院食堂里工作还医药费。 小半年后, 秦春离开医院,好心?的院长又借了自家?老房子给她住,还介绍了份在商场打扫的活儿。 就是?在商场里, 秦春认识了来寿北探亲的台省人胡夫人。 胡夫人是?她的外号,其实她本人名叫胡媛,是?个专门?做古董生意的女老板。 机缘巧合下?,胡春捡到胡媛遗留在商场的贵重古董,归还后两人来往逐渐多了起来。 胡春虽然失忆,但有两点她非常清楚。 “一是?院长说我刚生完孩子,所以我知道我有个孩子, 二就是?我数学特别好, 心?算很厉害。” 看来秦望家?的高智商是?遗传了秦春姑姑。 一来二去的,胡媛看出了秦春能力,说服她跟着自己干古玩倒卖的生意。 后来两人因被地皮流氓团伙盯上, 时常受到骚扰和勒索, 还以要举报威胁两人给钱。 万般无奈下?, 胡媛打算回台省, 并且劝说胡春跟她一起回去。 去到台省后,两人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古董市场老板。 一直到胡春四十?多岁, 她因为一次轻微脑梗住院,出院后竟然逐渐恢复了些记忆。 此后, 她派人回红风村寻找儿子的下?落一无所获。 “由于特殊原因,我在内陆已经没有合法身份,就是?想回内陆都回不去。” 说起来,秦春对?秦望家?又升起无比愧疚。 “说起来都是?妈没用,要不然就不会?让杨宝柱骗了那?么?些年。” 秦望家?在红风村受苦的那?几年,吴云汉正?遭遇商场倾轧,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而秦春比起父子俩也?没好多少。 生意越做越大?,其中牵扯到了台省许多黑白两道的人物,更因争夺一座玉坑得罪了个大?人物。 胡媛因此丧命,临死前把公司交给了秦春。 自那?之后,秦春只能悄悄寻找秦望家?的下?落,得知孩子被哥哥一家?接回家?后,才放下?心?来。 几年之后,秦春终于想起了她一直以为已经死亡的丈夫吴云汉。 “大?哥知道,我性格历来骄傲,好多事都不愿先低头。” 秦海点头。 就是?想起吴云汉,秦春都不想立即跟丈夫团聚,而是?又派人调查了一番。 要是?他再?结婚,亦或是?身边有人,那?秦春是?坚决不会?再?跟其相认。 就算后来得知丈夫还是?孤身一人,还是?没有主动?联系,而是?放出了些消息引吴云汉自己去寻找。 听完秦春的讲述,秦溪才算是?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骄傲。 秦望家?同样有此感觉,听完之后忍不住问道:“要是?爸找不到你,那?……” “我虽然骄傲,但不是?脑壳有毛病。”秦春笑了笑:“我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就先回趟寿北来着。”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秦春刚决定好,就因一场人为车祸而戛然而止。 秦春在医院里住了两年多,做了多次手术才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只不过还得依靠呼吸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再?此期间,吴云汉找到了秦春。 兜兜转转多年,一家?子才终于得以团聚。 就是?这场团聚经历了太多坎坷和波折,他们一家?三口都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 而杨宝柱之所以自杀,是?发现吴云汉成了大?老板,担心?他知道真相后迁怒自己的家?人,算是?畏罪自杀了。 没人会?可怜杨宝柱,但吴云汉和秦春都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要不是?因为他们的歹心?,秦春母子无疑也?葬身于了那?场泥石流中。 “如今,只要我们一家?能团圆就行?。” 良久,秦溪终于听到吴云汉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秦春笑:“当年嫁给你,村里的人都说你老牛吃嫩草,现在看来,你比我看着可年轻多了。”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样子。” “话倒是?说得好听。” “我是?真心?的。” 坐在床边的秦溪和秦望家?面面相觑,此刻是?继续坐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两位年近六十?的长辈含情脉脉地互相望着……、 最后还是?秦溪先站起来,拽着电灯泡二号秦望家?站起来:“姑姑,你和姑父先说说话,我们去外边等着。” 秦望家?连连点头。 说了那?么?多话,秦春确实很疲倦了,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还是?强打起精神继续。 “刚才你们在门?口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为了方便门?外的医生护士能听到屋里动?静,房间建得并不隔音。 秦春听到了休息区里吴娇娇和吴金航夫妻的争论,并且心?里还有了决定。 她转头看向吴云汉:“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吴云汉立刻道。 “以后你和我的财产都是?儿子的,其他人要是?心?怀不轨,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霸气啊…… 秦溪眼前一亮,对?秦春姑姑的敬仰瞬间拔高个层次。 有铁血手腕女强人的那?味儿了。 “我心?里有数。”吴云汉也?跟着眼前一亮,仿佛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大?声?指出不公的圆脸姑娘。 “别心?里有数,现在就去解决。”秦春皱了皱眉:“我正?好有话想跟大?哥嫂子说。” “这就去这就是?,医生都说了让你少操心?。”吴云汉无奈笑笑,跟着站了起来。 秦溪和秦望家?跟着他一起走到门?外。 休息区里,吴金航一家?四口正?在争吵,两边泾渭分明,一对?三的明显阵营。 “那?是?爷爷给我的地,凭什么?分你。”吴娇娇冷笑。 她不要求分父母财产,大?哥反倒是?觊觎上了养殖场的那?块地。 说着,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那?对?只是?嘴上说爱自己的父母:“你们派人调查我了?” 刘佳慧躲避开眼神,吴金航坦荡地点了点头:“那?不叫调查,是?关心?你懂吗?” “我不懂!”吴娇娇甩手,直接指向一旁洋洋得意的大?哥:“你们所谓的关心?就是?想让他坐享其成?” “他是?你亲哥,怎么?能这么?说呢,跟外人合作哪有亲哥好,你不是?白拉拉把钱分给外人吗!”刘佳慧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十?几年前,吴金航和刘佳慧还只是?厂子里普普通通的一级职工,两人都只是?小学毕业。 纵使外表已经蜕变成富商阔太太的外表,内里还只是?那?个目光短浅斤斤计较的小民罢了。 吴云汉心?里清楚,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愿让弟弟两口子掺和到公司里来。 这会?儿听弟媳连女儿的钱都惦记,不由冷冷嗤笑一声?,直接插话:“还真有出息,连娇娇的养殖场都要惦记。” “大?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吴金航眉心?一跳,连忙解释。 吴云汉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慢慢地淡漠从?眼底升了起来。 “烂泥扶不上墙。” 简简单单六个字说完,伴随着吴云汉的冷哼,吴金航家?三人都是?齐齐一抖。 吴娇娇笑了起来。 “养殖场能赚钱全靠秦溪,要不你们真以为一块荒地我能折腾起来!” 在生意场上越是?经历得多,她对?自己认识就越是?清晰。 目光短浅,能做好别人安排的事,但绝不是?能安排事的人。 至于她哥吴宏,烂泥扶不上墙确实是?对?他最好的形容。 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他们一家?到港市来时吴宏已经上初中,这么?些年连港市话都没学会?,成天就和群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混在一起。 这其中,也?有黎雪芝的身影。 不同的是?,人家?是?真正?豪门?小姐,她哥吴宏充其量就是?个跟班而已。 就是?被其他人嗤笑还老觉得自己混的圈子厉害,以后吴云汉说不定还能用得到他。 秦溪看了眼吴宏,没说话。 这人一副萎靡之相,看也?知道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就这还惦记着亲妹妹的那?点钱呢! “今晚你们就从?宅子搬走,宅子里的东西都不准带走。”吴云汉说,接着看向吴老爷子:“爸,你说呢?” “搬走也?好,省得天天吵得慌。”吴老爷子淡淡道。 “娇娇还是?住老宅,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的房间重新布置下?。” 因为得到秦春的消息匆匆赶去台省,吴云汉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老宅。 要不是?刚才听吴娇娇说,他都不知道侄子竟然打算把婚房都安在老宅,这是?打算……鸠占鹊巢? “大?伯,你听我说。” “我没什么?好听你说的。”吴云汉抬手,像是?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要是?再?说,那?你现在住的那?个房子我就一并收回来。” “……” 世界瞬间安静了。 得罪谁吴金航两口子都不敢跟吴云汉对?上,灰溜溜离开前,刘佳慧还小声?让吴娇娇好好哄哄爷爷和大?伯。 吴金航一家?三口离开后,吴云汉又连忙返回了房间。 “以后保持。”秦溪挑起大?拇指,对?吴娇娇笑道:“要拿出今天的气势来对?付那?些餐厅老板,保证那?些人不敢再?甩脸子。” “我又不是?雪花姐那?样随时随地都能表演翻脸,一次就耗尽我的全部力气了。”吴娇娇苦笑。 强势说得简单,对?别人说句重话她都觉得困难,下?次恐怕再?也?没勇气这么?阴阳怪气了。 “多练几次就习惯了。”秦溪笑。 “还是?算了吧,以后骂餐厅老板还是?由你去,要不雪花姐去也?成。” 柳雪花的脾气随着年纪增长变得越发厉害。 不管你是?多大?的老板,谈生意时敢磨磨唧唧,那?都逃不掉一通骂。 所以秦溪每次遇上难缠的客户都会?带柳雪花去。 到现在的战绩是?……百战百胜。 第136章 港市, 丽景大酒店。 宴会厅内富丽堂皇,华丽的吊灯闪烁着暖光,照亮了其中潺潺流水的水晶喷泉。 穿着各种礼服的人群觥筹交错, 黎冬在其中尤为引人注目。 别人都是女伴相伴, 只有?他, 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笑盈盈地不时停下步子与他人交谈。 作为今天?黎氏集团主办的酒会,宴会厅里许多都是各个部门派来的的职员。 众人目光追随着祖孙三人, 亦或是艳羡,亦或是好奇。 其中,只有?一道视线似是吐着毒舌信子,紧紧地黏在两个娃娃身上。 “真想看看黎公?子的夫人长什么样?” “你就看两个孩子的长相,还能差了!” “那倒是,好可爱啊……刚才还给了我颗糖。” 身边是女同事们烦人的聊天?声,特?别是一声声夸奖孩子可爱的话题中, 让彭冉逐渐烦躁的情绪逐渐攀升中。 要不是秦溪出现, 现在站在黎冬身边受别人羡慕的就是她和孩子。 忽然,眼底的嫉妒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 她看到港市证劵集团的董事长取下条项链来挂到小姑娘脖颈上,那一串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宝石刺得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彭冉独自一人站在角落, 面目狰狞地平缓着差点喷涌而?出的怨毒。 “时机还没到。” 仰头将杯子里的香槟喝下, 那张阴冷的脸缓缓绽开个笑容。 彭冉从阴影中走?出, 不远不近地跟着黎冬移动?, 不时和其他部门的同事闲聊几句。 就这么绕来绕去半小时后?,机会……来了。 “爷爷,我要上厕所。” 平时秦溪不准兄妹几人多喝饮料, 所以今天?一进宴会厅,高高兴兴就缠磨着黎冬要了好些?饮料。 转悠了这么半天?, 终于没忍住提出要去上厕所。 而?此时很不巧的是黎冬正和一个重要的人物?聊着天?,一时半会没法脱身。 总秘书见状,忙不迭提出自己带两个孩子去卫生间。 总秘书在身边工作已经十多年,黎冬很放心的就把孩子交了出去。 他们身后?,彭冉笑着跟了上去。 她知道,报复秦溪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将再?无可能。 总秘书长对黎冬忠心耿耿,可她因洁癖而?独身到五十岁,整个公?司的人也无人不知。 要带两个孩子上厕所,彭冉相信她绝对过不去心里那关。 出了宴会厅,总秘书果然在卫生间门口停下步子,一脸为难地在门口徘徊着。 彭冉走?上去,状似无意地打了声招呼。 “Andy。” “daria来得正好,快帮我个忙。”总秘书长出口气?,连忙把两个孩子拜托给了彭冉。 彭冉欣然答应帮忙,领着两个孩子就进了卫生间。 进去前,她特?意看了眼走?黑乎乎的楼梯通道。 帮孩子上卫生间,帮他们洗手擦干净,彭冉一直尽力扮演着温柔亲切的阿姨形象。 “daria,你总算出来了。” 一看到彭冉和孩子们出来,总秘书满脸焦急地迎了上去:“董事长办公?室好像失窃了,我要回公?司去看看情况,能麻烦你把孩子送回董事长身边吗?” “当?然可以。”彭冉笑。 目送着总秘书走?远,彭冉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红色长甲狠狠掐入掌心。 “阿姨,我们快回去找爷爷吧。”高高一直惦记着宴会厅里好吃的小蛋糕,忙不迭高声催促起来。 “爷爷他们现在就在楼下,我带你们下去找爷爷好不好?” 彭冉蹲下,满脸笑意地询问道。 高高立刻举手说“好” 倒是兴兴,有?些?警惕地望了眼彭冉:“可是刚才爷爷在四?楼啊,怎么会去楼下了呢。” “今天?晚上的宴会已经结束了,爷爷就在楼下等你们呐!”彭冉不慌不忙地摸了摸平平的碎发?:“你们不想回家找妈妈吗?” 就是这一句,兴兴立刻放下戒心,开开心心地点了几下脑袋。 “我们回去找妈妈。” “快回去找妈妈。” “好!”彭冉笑着站起来,一手牵着个孩子:“带你们回去找妈妈。” 随着叮一声打开的电梯门,几人的身影消失。 *** 半小时后?,黎家大宅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秦溪接过电话时还有?些?奇怪,佣人说是找她的电话。 自己在港市没有?朋友,早上才刚从姑姑那边回来,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他们。 “你好。” “……” 电话里女人声音冰冷,秦溪的表情也跟着逐渐沉了下去。 直到彭冉的大名报上,秦溪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在哪?” “好,我这就出发?。你的目标是我,不要动?孩子,不然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嘟——嘟——嘟嘟 电话那头忙音传来,秦溪才浑身颤抖着放下了听筒。 寒意从脚底不停往心脏涌去,舌头仿佛被黏在上颚,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怎么了?” 先前还在看书的黎老爷子看出不对,慌忙杵着拐杖走?上来询问道。 “高高兴兴被彭冉劫持了。”秦溪说 。 “什么!” “彭冉!她竟然敢对两个孩子下手。” 秦海和张秀芬同时嚷出来,两人慌得瞬间乱了阵脚,紧张得脸颊迅速涨得通红。 见他们如此,秦溪反倒是冷静下来。 “四?龙城,一百万现金。” 这是彭冉在电话里提出的赎金,一百万元现金,由秦溪一个人带着钱到四?龙城里交钱。 她已经派人在别墅四?周监视,一旦发?现有?其他人跟随,立刻撕票。 黎老爷子立刻变了脸色。 “四?龙城。” 四?龙城是港市非常特?殊的一个存在,里面鱼龙混杂,各种古惑仔偷渡客和毒贩住在其中。 别说是普通人,就是警局也不愿轻易介入其中的各种纠纷。 四?龙城属于四?不管地带,要是彭冉真把两个孩子绑到其中,他们就是找警局,一时半会也无法找到孩子在哪。 想到这点,黎老爷子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不等秦溪看到,他眼前猛地一黑,拐杖脱手直接栽倒在地。 好在只是着急引起的血压上升,等把人扶回房间后?,黎老爷子缓缓苏醒了过来。 毕竟前半辈子也经历过诸多凶险,黎老爷子终于缓了过来,开始询问起秦溪的打算。 “我先带着钱过去,等我出发?你们就报警……” 秦溪不知道四?龙城的情况,但彭冉点名让她独自前往,要是被监视的人发?现其他人踪影,恐怕对孩子不利。 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 “好,你带着钱先去,尽量拖延,我保证警局那边最?多半小时就会到。”黎老爷子沉声道。 即使知道前头是看不见的危险,他们现在也别无选择。 “我马上给你准备钱,之后?会派人跟着你。” 秦溪点头。 黎家别墅里一片惊慌,就在这种混乱中,客厅的电话又?突然响了起来。 “秦溪,是书青的电话。” 伴随着秦海声音的是秦溪疾步走?远的身影。 秦溪不知道四?龙城在哪,只能提着钱走?到别墅区外的大路上拦了辆的士。 司机一听秦溪要去四?龙城,看她的目光都不由带上了丝嫌弃。 车子开到距离四?龙城还有?一公?里时司机都不肯再?往前开,说是怕遇到拦路要钱的古惑仔。 秦溪只能提着行李袋下车步行。 二十来公?斤的袋子对秦溪而?言不重,但像她这样独自一个年轻女性走?进四?龙城,那就特?别引人注意了。 四?龙城更像是个聚集起来的大面积“贫民窟” 有?两栋高楼外,其他都是平房和各种木板房聚集而?成。 街道边,有?人喝得烂醉如泥倒在地上,有?人满手的血还在与人互打。 对于如此种种场景,四?龙城的人仿佛早习以为常。 来来往往的人连一个多余眼神都没往斗殴的人上移,大家该干嘛干嘛! 秦溪放慢脚步,目光只是虚虚落在通往更深处的小路上。 她知道,自从自己走?进四?龙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跟我走?!” 一道故意压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点都不出秦溪意外。 让她心里有?些?诧异的,还是此人说得竟然是寿北话。 虽然有?些?故意加了些?港市的语调,可还是能一下子就听出是寿北人来。 秦溪跟在男人身后?默默往棚户区的小路里钻去。 那人个子不高,甚至有?些?瘦得过头,露在袖子外的手腕瘦得能看到骨头。 他的脸用块黑色围巾围了起来,只漏出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来。 眼底有?恨意翻涌,又?好似夹杂着恐惧。 没来由的,秦溪好像觉着认识此人,那双眼睛以前应该在什么地方看到,而?且不止一次。 而?男人没有?丁点想跟秦溪说废话的意思,一路领着她飞快在棚户区里绕圈圈。 是担心秦溪身后?跟了人? 走?了一段距离后?,他突然领着钻进了一间平房里,就在秦溪以为快到的时候,又?从后?门钻到另一条路上。 秦溪有?些?担心起来。 要是没人领着,寻常人根本没法在这片棚户区里找到出去的路。 兜兜转转了半个小时,男人终于停在了两间平房前。 嘎吱——砰 秦溪刚走?进屋里,房门就被人从里面重重关上,头顶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秦溪。” 屋子面积不大,就十来平的样子,彭冉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冷冷出声。 兴奋,怨毒,甚至还有?丝兴奋。 精致的妆容也不无法遮盖其扭曲到近乎恐怖的脸。 “你要的钱我带来了。”秦溪把袋子丢到地上,余光中注意到床上蜷缩着的两团身影,心倒是一下安定了下来。 两个孩子被毯子盖着脑袋,但看到她之后?还发?出“嗯嗯”的声音,看着倒是没受多大的伤。 袋子落到地上发?出沉闷地一声砰。 带秦溪来的男人高兴地拉下黑布,几步走?到袋子前蹲了下去。 就这一瞬,秦溪看清楚了男人的长相。 周明? 这不是陷害秦海偷电缆不成,反倒是被秦溪送进监狱的周宝山二儿?子周明! 他怎么会在港市…… 第137章 就在这时, 后门处又走进?来个黑影,骂骂咧咧地将一袋子东西丢到门边。 “妈的?,今天又什么都没偷到。” 随即, 男人才注意到昏黄的屋里多了几个人。 周强!周明的哥哥。 这两兄弟竟然都跟彭冉勾结在了?一起。 秦溪不知道三人是从什么时候计划了?这一出, 不过?今天他们恐怕根本没打算放母子三人离开。 “秦溪!” 看清了?秦溪的?周强震惊无比, 随后又紧张地看向彭冉:“你真把她弄来了?……不要命了?!” “哥,你快来看,这么多钱, 咱们能回家了?!” 袋子里的?一沓沓钞票被随意捧了?出来,周明整个人都陷入狂喜之中。 秦溪从周强进?门时就不慌不忙地往床边退去,看距离差不多了?,直接转身就朝床上扑去。 彭冉一惊站起,看秦溪并没有夺门而出的?打算,这才放下心来。 “你去找两个人守在外?边,别让她跑了?, 我还有事没做完。” 美丽优雅的?礼服下伸出只?脚来, 高跟鞋尖趾高气昂地点了?点周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周强不满:“老子又不是你的?小弟,别想?使?唤我。” “四十万给?你们。” 周强不再多说, 眼?底中一闪而过?的?阴狠快速划过?, 最后只?是努了?努嘴背过?身去。 “我先?去强哥那一趟。”彭冉走到钱袋子前, 弯腰拿钱的?手一顿, 表情阴沉:“没钱你以为强哥会帮我们办事?” 刚才那瞬间,周明下意护住了?袋子,目光恶狠狠地防着彭冉。 “让她拿钱。” 周强发话, 周明这才松开了?手。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秦溪已经?找到两个孩子, 解开了?他们身上绳子和嘴里的?布。 “我警告你,要是孩子敢哭把人引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或许一开始周强并不同意绑架孩子,但看到那么多钱之后也已经?动心,还隐隐是最心狠手辣那个。 秦溪虽然安抚着孩子,余光其实一直没离开几人。 彭冉拿了?一沓钱离开后,屋里就剩下兴兴小声的?哭泣声。 高高好?像被吓坏了?,大眼?直勾勾地望着周强兄弟,竟是连害怕都忘记了?。 秦溪给?两人仔细检查,确认没受伤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屋里气味实在不好?闻,秦溪脑中迅速想?着脱身办法。 就在这时,终于从钞票中回过?来神来的?周明忽然开口说话,内容让秦溪不禁一颤。 “哥,咱们要不要把这娘们也绑起来,我记得她力气比男人还大。” 周强看了?眼?秦溪,不以为意笑着摆手:“有强哥照着,你还怕她跑?” “哥,这娘们阴着呢,当年咱爸那事我猜肯定?是她想?的?注意。”周明恶狠狠地的?瞪着秦溪:“就是你把我们兄弟害成这样的?。” 秦溪心里一动。 因为下一秒,她就看见周强嗤笑了?声:“咱们一个院里长大的?,她啥孬样咱们还不知道!” 周家的?两兄弟,秦溪记忆里了?解不多。 不过?透过?这会儿两人对话足可瞥见一些特征,让秦溪把主要的?目光转向了?周强。 心眼?子比周明要多,容不得别人指挥,而且自大狂妄。 接下来,兄弟俩的?聊天逐渐印证了?秦溪的?看法。 周明话里话外?都想?听彭冉安排,等拿到钱之后按照先?前说好?的?分钱。 不过?周强明显没那个意思,不仅提醒周明提防彭冉,还着重提到不要让强哥知道他们手上有这么多钱。 “拿了?钱咱们就找蛇头?回内陆,这破地方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一会见势不对,咱们就拿了?钱先?跑。” “咱们只?求财,千万不能……”说着说着,周强忽然地瞟见高高脖颈上挂的?那串宝石项链。 昏黄灯光下,秦溪清楚看到他双眼?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 “你……洪董事是你什么人!” 周强应该是认出了?这串项链原本的?主人,几步抢到床边,伸手就想?来抓高高。 秦溪眸一凛,抱着高高侧身多开周强的?手冷笑。 “看来彭冉没跟你说我们的?身份啊!” 机会来了?…… 周身气压在秦溪冷笑之后压的?更低了?,周强俯下身来,一把扯住秦溪衣领。 “什么意思?” “彭冉就是让你们兄弟俩去送死,就这你们还相信她会分钱呢!” 秦溪冷笑着,手下轻轻拍着高高的?后背,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周强的?神色变化。 犹豫刚一出现,秦溪立刻反问道:“你也不想?想?,我随手就能拿出一百万,难道还会是偷渡来的??” “……” 周□□呵一声,转身又去揪了?周明的?衣领:“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把人绑来的??” “从……从……丽景大酒店。”周明结结巴巴好?一阵才说完。 “丽景大酒店?丽景大酒店!” 一个能在港市排前几号的?大酒店,出入者皆非富即贵,周强兄弟两个又怎么得罪的?起。 秦溪见状,又继续添油加醋。 “你们只?知道我丈夫的?外?公是……可你们不知道吧!我公公黎冬可是黎氏集团的?董事长,我的?姑父,小姑……” 秦溪也没特意夸大,就只?是老老实实地讲述了?一遍背后亲人的?身份。 “两个孩子是黎冬唯一的?孙子孙女,他们要是出了?事,港市恐怕没你们立足之地,想?回内陆?那就得看看我外?公答不答应了?。” 没偷渡前是厂子里的?职工,就算来了?港市,还是只?能窝在四龙城里当个黑户。 周强兄弟的?见识一直局限于底层社会,许多事他们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见过?。 秦溪说得背景越强,两人的?恐惧就越强。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十年前还住同个院子,十年后人家竟然已经?成了?豪门的?少奶奶。 这种级别的?人物经?常会出现在各种八卦杂志和新闻中。 周强很清楚……他们根本得罪不起那样的?人物。 “妈的?!彭冉那个臭婆娘是要害死我们吗!” “大哥,那咱们怎么办?” 秦溪清了?清嗓子,把孩子放下,紧接着从床上走了?下来。 “这钱可以全部送给?你们,我还可以帮你们回内陆……” 两人的?视线齐齐看向秦溪,周明手里的?刀晃了?晃,仿佛只?要一个冲动就会朝秦溪砍过?来。 “要是你们不想?回内陆,那我也可以找关系把你们送到台省去,到了?那谁都没办法动你们……” “台省?” 秦溪说了?半天周强都只?是冷冷听着,直到台省一出来,迅速表情一变。 “没错,只?要我说,我公公立刻可以让你们坐上台省的?飞机,只?要你们上了?飞机,不管谁都没法再阻止你们离开。” 秦溪在赌,赌兄弟俩见识浅薄根本不知道没有合法身份无法坐飞机的?事。 “万一你反悔了?呢!” 赌对了?!秦溪心里一喜,面上还是着急地继续劝说中。 “我可以给?我公公打电话,让他立刻送你们离开,等你们上飞机前再告诉他我在哪。” 屋里只?有两张床,连电视机都没有,平时绝对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外?界。 秦溪说得每一句都是在试探。 试探周强兄弟了?解多少,底线在哪,也是再给?黎冬那边争取时间。 “哥,我们真的?要相信她说得话?你别忘记了?爸……”周明显然不信。 秦溪不在乎,只?是紧紧盯着周强的?表情。 “闭嘴!难道你真打算让彭冉那婆娘当木仓使?,下场都是死,还不如赌一把。”周强恶狠狠地冲秦溪挥了?挥拳头?:“要是你敢骗我们试试。” “我带了?两个孩子在身边,肯定?不敢骗你的?。”秦溪连忙害怕地摆了?摆手。 “要是没人指路,外?边的?人一辈子都别想?找到你。” “哥!”周明一看周强这是准备答应,一下子急了?:“要是咱们出卖了?彭冉,强哥不会放过?咱们。” “你以为钱的?事被强哥知道了?咱们逃得掉。” 周强白了?眼?周明,心思烦乱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又点燃了?根烟:“要是彭冉说了?,咱们都别想?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香烟燃尽,屋里逐渐被劣质的?呛人烟味所笼罩。 秦溪不知何时又缩回了?床上,紧紧搂着两个孩子,好?像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她说得对,与?其相信个杀人不眨眼?的?□□,还不如赌一把。” 周强狠狠把烟头?砸到地上,喷出口中最后一口烟雾。 彭冉为了?报仇让他们兄弟去送死,就算现在把秦溪母子完好?的?送出去,恐怕也难逃被抓。 可要真听了?彭冉的?话,利用完转头?肯定?马上出卖他们。 下场恐怕比被抓还要凄惨,钱保不住那都是小事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拼一把,就算没走成那大不了?供出秦溪所在的?位置,还是坐牢。 心里这么一琢磨,周强立刻下定?决心。 “要是敢骗我们兄弟,大不了?就同归于尽,看是你两个娃娃的?命金贵还是我们两条贱命划算。” 周强朝周明示意。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彭冉那婆娘只?要去了?强哥那,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周强意有所指的?笑了?笑,接着安排:“你去三黄哥那借手提电话。” 彭冉一个漂亮女人能在四龙城混下来,没攀附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当靠山怎么可能。 他们早知道强哥的?众多女人中就有彭冉。 “行!” 周明把刀往腰带上一插,立刻转身出去。 秦溪心下稍安,这才终于能分出心思来安慰两个孩子。 “别怕,我们在这等爷爷来接。” “……” “妈妈,我想?回家。” “别慌,妈妈不是说了?等爷爷来接我们回家吗!” 意料之外?的?,高高好?像充当了?安慰的?角色,依偎着秦溪小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妹妹。 “别怕,哥哥会保护你。” “好?。”兴兴奶声奶气地回道,在哥哥的?安慰下果真慢慢停止了?哭泣。 周强没空搭理秦溪母子几人,在屋里转来转去,忙碌地收拾着要带走东西?。 看来这间屋子应该是周强兄弟住的?房子。 也许十来分钟,也许半个多小时,周明回来了?。 手里拿着个前世只?在怀旧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手提电话,果真跟块砖头?一样大。 “当着我们的?面打,要是敢耍滑头?我立刻就杀了?他!” 周明把电话递给?秦溪,转手提起高高的?衣领,提溜到自己面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平平吓得立刻埋到了?秦溪怀里。 “妹妹别害怕,哥哥一点事都没有。”高高反过?来安慰起妹妹。 这小子的?表情没有一点害怕,好?像还有丝……兴奋? 秦溪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看了?高高好?几眼?才确认他果真没有半点害怕。 秦溪收回目光,按下黎冬的?个人手提电话号码。 电话只?响了?三下就立刻被接通。 【喂,是谁?】 听筒那边传来黎冬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问完不等回答就立刻接了?句。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人没事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周强走过?来,抓着秦溪的?手把电话移开了?耳朵。 话筒里的?声音清楚传了?出来。 秦溪开口【爸,我是秦溪。】 【秦溪,你没事吧,两个孩子呢?两个孩子没事吧!都怪爸弄丢了?孩子……】 黎冬自责地说了?一大通。 后背猛地传来痛意,周强打着手势,用无声的?口型催促着秦溪别废话。 【爸,你听我说……】 秦溪便把刚才和兄弟俩协商好?的?条件跟黎冬说了?说,并且着重强调了?自己不会追究他们的?意思。 【绑架高高兴兴到四龙城的?人是彭冉,跟周强周明没关系。】 “……” 几秒钟,听筒那边黎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黎冬用名义发誓,只?要他们不伤害你和孩子,我保证送他们安全前往台省,事后也绝不追究。】 周强听到这,直起腰一把抢过?电话。 不知道黎冬有没有听清楚刚才秦溪话里的?意思。 主犯是彭冉,从犯是周强周明,被绑架地点在四龙城。 周强在电话里和黎冬商量了?派车来接他们前往机场的?时间。 听着听着,秦溪猛然从中听出了?不对。 周强并没有上钩! 根据刚才周明带秦溪进?来前她对四周的?观察得知。 周强说的?地方应该在四龙城内,如此狭窄的?街巷,车子开进?去之后很难再开出去。 特意把接人地点选在那……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坐车去机场。 秦溪一个激灵,把兴兴往旁边挪了?挪,把手伸入棉被内摸索到了?刚才发现的?一根皮带。 悄悄把皮带卷起来绕到手上,再抱起兴兴挡在手上。 做完这一切,周强那边也已经?和黎冬说完了?话。 周强比她想?的?可要精明多了?! 秦溪甚至怀疑周强从头?到尾都没想?放过?她,刚才装出那一副被骗的?样子。 【我们还要一百万。】 终于,他的?最终目的?出现。 第138章 黎冬立刻答应了周强的要求, 条件还?是只有那一个,不要伤害秦溪和两个孩子。 【我要先?见到钱,你亲自送来, 要是其他人出现就立刻杀了秦溪。】 秦溪身体一震, 终于明白了周强两兄弟的意?思。 他们是要逃去台省, 但手里?得有人质。 秦溪和孩子的命在他们眼里?没有黎冬值钱,根本不值得挟持。 秦溪很想大吼让黎冬别来。 可听?筒那边黎冬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表示会独自带上一百万来四龙城。 周强这才满意?地挂断电话。 “哥, 他会不会带公安来?” “他不敢!”周强自信地撇了撇嘴:“有钱人最怕死,何况他唯一的宝贝孙子就在咱们手里?,他还?敢耍什么花招。”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先?把他们换个地方关着,你把老周叫来一起?守着,我去三黄哥那一趟。” “哥……” 周强抬手,目光看向秦溪,意?思不言而喻。 他去三黄哥那干什么不能让秦溪知道。 秦溪被拽起?来, 周强看她抱着两个孩子, 丝毫不担心中途人跑掉,推搡着母子几人出了门。 要不是常年在其中生活,没多少人能记住棚户区的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催促着秦溪往更深处走。 沿途中不时有人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看上两眼, 也有认识周强兄弟的会出声大哥招呼。 “哟!哪里?来的女人?” “难道是强哥的新相好?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 “周强看不出来啊!连有娃的女人都下得去手, 你这是缺女人缺傻了吧。” 来自各地的方言夹杂着令人恶心的打量眼神全部落在秦溪身上。 她此刻就像是个货品, 任由这些人不怀好意?地打量。 周强咧嘴笑着, 不时会顺着那些人的调戏回上两句。 “等接客的时候让你第?一个开荤。” “生过孩子的女人才更有滋味,大闺女不懂情趣。” 秦溪没法捂住两个孩子耳朵,只能在他们耳边让两人自己?捂住耳朵, 不去看那些人的嘴脸。 途中,经过一个稍微大点的棚子, 周强停下步子朝里?吼了句。 “老周!” “谁啊?” “周强。”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出来个光着膀子的皮肤黝黑男人,肩膀上两条鲜红痕迹最为显眼。 这人是做苦力的…… 秦溪心下暗暗想着。 就见周强转身朝周明打了个手势:“带人跟上来。” 棚子里?非常昏暗,唯一采光只有门板上凿的一个洞,大部分光亮只能依靠头顶拳头大的灯泡。 几个男人进入屋里?都得微微佝偻着身体。 穿过第?一个棚子,没想到后面?别有洞天,三间明亮的平房就在后头,中间还?用木板围了个小院子养鸡。 “你去那边站着,不准到处看,” 一进入院子,周明就把秦溪赶到院墙鸡窝边,恶狠狠地瞪着她不准乱瞟。 秦溪抱着两个孩子蹲了下来,很听?话地没有乱瞟,而是默默回忆着刚才所经过的那些路径。 周强和老周在第?一件间平房前说?话,原本按照这个距离普通人是绝对听?不到聊天内容的。 可这一世?秦溪的五感一直强于常人。 聊天内容一字不落地传入了耳朵,同时也让她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子希冀来。 周强邀请老周一同加入绑架勒索的行?列中来,老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是,有了老婆孩子,以后不打算干刀尖舔血的活,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秦溪的位置一般人听?不见,周明自然也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 回头看秦溪埋头安抚着孩子,忙不迭往那边走了几步。 秦溪立刻抬起?头,趁机打量起?这座小院子。 而后,目光经过左边第?一间房子时猛地一震,与窗后边静静看着她的女人各自都吓了跳。 吴娟? 两辈子加在一起?,让秦溪头回有了世?界真?小的感觉。 窗子后那张脸虽然圆润了不少,可秦溪还?是一眼就看出她就是几年前失去消息的吴娟。 她似是不相信般的眨了眨眼,而后又揉了几下眼睛。 秦溪此刻心里?真?是七上八下,不凑一起?就坚决不出现,怎么一出事?仇人就全涌了出来呢。 下一秒,吴娟竖起?食指无声做两个嘘的动作。 周强那边,老周不答应之后,他从劝说?就逐渐变成了恐吓。 要是老周不参与进来,那立刻就把他私藏强哥手下站街女的事?桶出去。 “咳咳——” 老周满脸怒容之时,屋里?突然响起?咳嗽声。 “老周,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音调是正宗北市话,以前同在一个大院里?生活过的周强兄弟愣是半点没有听?出来。 老周冷着脸推开门走进屋里?去了。 周明赶忙问:“哥怎么办?” “放心,他会答应的,要是让强哥知道,他婆娘今天就得被抓回去接客!” 周强敢直接领着秦溪上门来,就是算准老周不敢拒绝。 老周进入屋里?没多久就再次出来,表情与进屋前简直像是换了个人,表情上还?带了丝笑。 “我同意?帮忙,不过我有个条件……” 老周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赎金他拿六万块,用来去港市其他地方安顿。 他只负责提供屋子和帮忙看押,绝不做任何需要出面?的事?儿。 周强想都没想就同意?下来,随即伸出手。 “你也别怪家门不讲义气,这四龙城里?我们兄弟只相信你,其他人都不可靠。” 合作达成,周强又转身当起?了好人。 老周冷哼:“要不是我婆娘不想在四龙城里?待,我才没那么容易答应。” “老弟懂得。”周强笑。 老周藏了个从强哥手下逃脱的妓女这事?没多少人知道,他也是撞见老周家里?挂了女人衣服才猜到。 当初那娘们逃跑,强哥可是派人在城里?到处搜索,动静闹得非常大。 “行?了,既然我答应加入,那就一定尽心尽力。” 老周从角落拿起?把柴刀别到腰带上,朝周强摆了摆手:“你们该去忙就去忙,这女人有我看着跑不掉。” “我们去三黄哥那一趟,准备点家伙什在身上才放心。”周强搓了搓手。 老周眼皮一跳,干笑两声。 “那哥就帮我们看着会儿,我们去去就来。” 说?要走,周强还?是抱臂站在原地,直到老周动了,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来。 “我不打女人,你自己?听?话点。” 老周走到秦溪面?前低头说?道,然后转身打开了第?三间屋子的门。 秦溪二话没说?,抱着两个孩子麻溜地进了屋里?。 屋里?只有张光秃秃的床,以前应该是杂物房,屋里?飘散着股子浓郁霉味。 老周退出去,咔哒一声锁上了房门。 “钥匙你拿着。” 老周把钥匙抛了出去,周强笑嘻嘻地接下,在手心里?把玩了阵,终于是满意?离开。 周哥没说?话,望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屋子,搬凳子坐到了棚子边。 刷刷的磨刀声响起?好一会儿,旁边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秦溪从角落里?找到床懒褥子,拖到床上铺好。 “你们先?玩一会儿,等爷爷来接咱们就回家。” 高高立即乖巧点头,兴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闻言也忙点点小脑袋。 安顿好两个小的,秦溪起?身走到窗边。 吴娟挺着个大肚子,步履蹒跚地走到窗边,没好气地开口?:“你来四龙城送死吗?” “被绑来的。” 猜不透吴娟的想法,秦溪没有贸然求救,只是这么淡淡地回了句。 “上哪都能遇上你,我这辈子还?真?倒霉。”吴娟又说?。 秦溪不回了。 “周强那两兄弟心黑,他们就算拿到了钱也不会放过你,这四龙城里?……没几个好人。” 秦溪:“……” “说?了别这么看着我,今天帮你这一次,就算还?了那年算计你的事?,咱们两清了!” 前几年还?偶尔从李秀兰那听?说?吴娟在广市一个城市里?上班啥的,后头生活区里?老邻居们各奔东西,就再也没有听?到吴娟这个名字。 她变化?挺大的,但是往变好那个方向去了。 能看得出来,老周和她夫妻感情很好,吴娟穿得孕妇裙子都是很好的面?料。 “要是你放我们走了,那你们……” “我和老周正打算离开这里?,要是能顺利跑掉就皆大欢喜,要是跑不掉……”吴娟轻轻抚摸着腹部:“反正横竖都得死。” 吴娟似是打开了话匣子,反正也不用秦溪说?,很是坦然地讲述了这几年坎坷的人生。 被人骗,被人卖,一路辗转被卖到了港市。 来到四龙城当夜,不甘心就此堕落到成为妓女的她冒死出逃,在城中乱窜时被老周救回了家。 一个帮人要债为生的马仔,一个可怜姑娘差点被逼良为娼。 两人就这么在一个屋檐下过起?了日子。 之后老周重新找了份正儿八经的活干,吴娟就在家里?煮饭洗衣。 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可后来她怀孕了…… 要光是两个人那凑合着也能过,可他们都不想让孩子在四龙城里?长大。 况且头上还?一直悬着个强哥。 救秦溪是还?债,也是为了他们孩子的未来! “周强没认出你?” 听?吴娟意?思,周强兄弟和以前的老周来往还?挺密切,不可能一次都没见过她。 “我本来就很少在院里?生活,化?了妆他们不认得有什么奇怪。” 况且她现在这个富态样子不相熟的人很难认出。 当然……记性好的秦溪是个例外。 两人看似说?了许多,但其实也就几分钟,老周站起?来催促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吧!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遭了。”吴娟说?。 “等等!”秦溪突然抬手,双手抓着窗户栏杆点了点下巴:“你们靠近点我有话要说?。” 两人不解地靠了过来。 “你们确定躲避的地方周强找不到?”秦溪问。 从刚才一路走过来那些嘴里?喷出污言秽语的人看来,秦溪相当同意?吴娟所说?四龙城没多少好人的观点。 要是人不牢靠,反手就出卖了他们,简直是得不偿失。 “没把握,所以我打算把你们藏在强哥老对头的地盘里?,我去吸引开他们视线。”老周忽然开口?。 “不行?,你去了孩子我和孩子怎么办!”吴娟不同意?,拽着丈夫的衣服不松手:“我们就猫起?来等人来救。” 要是只有秦溪和老周,他们可以直接逃跑,有很大机会不被追上。 但眼下带了个孕妇和两个孩子,他们只能先?躲起?来。 秦溪沉吟半晌,又再次开口?。 “你们俩带孩子藏起?来,我去找人来救。”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孩子,只要他们能安然无事?,秦溪行?事?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凭她的能力,没那么容易被人抓住。 当然,秦溪之后也适时抛出了诱饵,以确保吴娟两口?子能老老实实帮忙。 “今天能顺利脱身的话,我可以送你们俩回内陆,还?会给们二十万块当成谢礼。” 刚才老周提出六万,秦溪就翻倍,让他们就算冲钱也能衡量清楚该帮哪边。 “可以!”吴娟应得干脆。 秦溪立刻转身去到床边。 “一会儿你们就跟着叔叔和阿姨躲起?来,等妈妈去找人,到时候再来接你们。” “不要,我要跟妈妈一起?去。”兴兴立刻抱住秦溪不放。 “妹妹。”高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趴到兴兴身边抓住她的手:“妈妈抱着我们跑不快。” 兴兴皱眉不肯放手。 高高就又凑近劝道:“我们躲起?来让坏人抓不到,到时候等警察来把坏人抓走,我们就是小英雄。” “小英雄?” “对,回学校老师还?会给戴大红花。” “那我们就躲起?来抓坏人。” 感谢幼儿园老师的大红花,让秦溪省去了许多口?舌。 高高抱紧妹妹,仰头冲秦溪说?道:“妈妈你快跑,早点找到人来救我们。” 秦溪哭笑不得。 “那我也得先?知道你们藏哪啊!” “别废话了,快走。” 母子几人说?得欢欢喜喜,吴娟听?得脑门子发胀,忍不住冷冷提醒道。 秦溪赶忙抱起?两个孩子跟上老周。 折腾了大半天,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傍晚的四龙城更像是个等待着随时把人吞下肚的深渊,处处都隐藏着未知危险。 老周领着几人东绕西绕,尽量避开集中住人的地方。 “在四龙城里?,普通人晚上没事?最好别出门。” 一路上安静得没遇到一个人搭腔,虽说?有看不见的危险存在,却也正好隐藏了他们踪迹。 华灯初上,天终于完全黑透了。 “就是这。”老周压低声音,指向隐藏在四龙城两栋最高建筑的旅馆。 靠近路面?的地方露出半扇窗,有灯光亮起?。 这是一家开在半地下室里?的小旅馆,看守人待在一个里?外互相看不见的房间里?。 老周敲了敲窗子,下一秒里?面?伸出只手来。 “六十块一间。” 老周没二话,直接拿了钱递过去,片刻后一串钥匙递出来。 就在这时,旅馆旁边的小路上忽然有人大叫着跑过。 “我倒要看看他们拖着几个拖油瓶能跑多远。” 秦溪心里?一惊。 几人默契地不再多话,快步往通道里?走去。 声音是周强的…… 而且听?密集脚步声,大概率和彭冉那边已经合伙了! 第139章 旅馆不会管来租房间的人?是?谁, 只?要给钱就给钥匙。 房间之所以什么都看不见,就是?以防外?头有人?来问,给自己省事。 老周领着几人钻进黑漆漆的通道。 打开?房间房门后, 秦溪来不及看房间摆设, 更没?空搭理屋里那难闻的味道。 放下两个孩子, 拍拍吴娟的肩。 “孩子就交给你了。” 吴娟也点头,手搭上两个孩子的肩膀。 “第一次和你站一边就关乎生死?,希望你别给老娘掉链子。” “等着吧。” 秦溪转身, 很快融入了黑夜之中。 *** 四龙城,金和洗头城。 从旅馆跑出来后秦溪一直没?走远,躲在黑漆漆的转角好半天?。 一是?确认周强那伙人?会不会这么快回来,二是?不放心吴娟,打算等待一段时间才放心。 借着月光看了看黎冬跟周强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目光往四周扫过,在挂得?乱七八糟的电线后方, 秦溪一愣。 周强所提的交易地点——金和洗头城竟然就在几十米开?外?。 这可真真就是?在敌人?眼皮下躲藏啊…… 秦溪脑中飞快思考着法子, 目光慌乱移动期间,突然看到了块亮着货真楼的牌子。 牌子下好像是?个商铺,就在铺里射出的灯光下, 一座电话亭的影子忽明忽暗。 秦溪一喜, 探出头左右看看。 确认街上没?有脚步声, 抬头冲向电话亭。 “老板, 换个银币,用这个换。” 匆匆扫过机子的样式,秦溪退下手腕上的石英表, 从防盗窗下的缝隙推了进去。 老板拿起手表,转身拿起老花镜随便看了看, 二话没?说就抓了把银币推过来。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任何对话。 秦溪刚转身,防盗窗哗地被?拉下,里面的灯光迅速暗了下去。 或许这就是?四龙城里的保命法则。 不管不看,装聋作哑。 好在门口的灯牌没?有熄灭,还能让秦溪借着红色的光转动了座机的号码盘。 一圈圈的转动声在电话亭里回响。 说实话,此刻的秦溪就像只?惊弓之鸟,眼珠子从来没?这么忙碌过。 嘟嘟嘟三声后,电话立刻被?接了起来。 不等对方说话,秦溪立刻开?口。 【爸,你听我说,你现在不管在哪都?先不要动,我和孩子现在都?很安全。】 先报告了自身安全后,秦溪才小声问起黎冬的位置。 【我就在四龙城的金和洗头城附近躲着,我带了警察一同来,你放心……】 话还没?说完,秦溪视线里猛然窜出几道人?影来。 还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对方的手指已经指向了电话亭。 “老货说就在那个电话亭里……” “妈的!”秦溪平生第一次骂了脏话,狠狠瞪了眼商店的方向,转身就被?人?卖了。 【爸,我在金和洗头城前门,来找我!】 说完,秦溪丢下话筒,抬腿冲出。 不是?逃跑,而是?往来人?冲去。 两个人?手拿棍子,没?有致命性武器,脑子中只?衡量了两秒钟,就迅速判断出能与之对上一对。 就在秦溪义无反顾冲上去时,躲在一家商铺中的黎冬也动了。 他转头,冲身后的人?开?口。 “人?就在前门,快走。” 听筒里滋滋声中好似能模模糊糊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这让黎冬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立刻坐立难安起来。 那人?点了点头,冲身后摆了摆手:“行动。” 刷—— 上百平的屋里,齐刷刷站起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黎董请放心,我们已经接到处长命令,一定会确保人?质安全,我们的同事就在四龙城外?围待命,必要时刻会进行全城清理!” 男人?指挥着警员们退出,不忘出声安慰道。 同时,他心里的惊骇并没?有半点表现在脸上,只?是?暗暗揣测着那个明教?秦溪的女性究竟是?什么背景。 凭黎冬在港市的地位,或许能影响到此片区的总警司,但绝不可能让警务处处长亲自下令。 半天?时间,整个南湖片区的警员全被?调动起来,外?围已经将四龙城围了个密不透风。 男督查听顶头上司说此次事件涉及到内陆的某高?级人?物家属。 此次解救要是?出了岔子,从警务处处长到他这个督查都?得?问责。 黎冬神色并没?有轻松多少,只?是?点了点头。 “明年我会给南湖区警务部门赠两栋大楼。” “黎董客气了,我们受上级命令,一定会安全解救您的儿媳和两个孙子。” 两人?一边说一边快速跟着队伍移动,中间督查还是?忍不住从侧面试探了问起了秦溪身份。 黎冬只?回了一句:“国家级人?物的家属。”便不再细说。 凡是?涉及到国家级,那就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安全问题。 督查一惊,神色迅速冷凝下去,心里也跟着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港市和内陆的关系一向敏感,要是?一个弄不好,那他可就不仅仅是?受罚那么简单。 不知道头上这顶警帽还戴不戴得?稳。 之后,他不再废话,迅速跟上队伍并且再次重申了遍此次任务的重要性。 黎冬淡淡瞥了眼收回眼神。 接到黎书青电话后得?知了一个天?大喜讯,可是?他根本没?有高?兴的时间。 没?想到就算在港市,到头来还是?要用儿子身份才能成?事。 这让黎冬不得?不怀疑起自己这些年经营的事业又算得?了什么。 有钱无权,到头来还是?没?有任何话语权,拿钱求人?办事都?不一定能成?功。 就在此刻,黎冬完全抛弃了在港市扎根延续下去的想法。 这边迅速朝金和洗头城前门靠近,而那边街道中间,秦溪刚抢了其?中一人?的棍子反手甩了出去。 “强哥来了。” 刚被?揍得?屁股尿流的其?中一个小混混指着不远处冲来的几个人?。 挡在面前的矮个男人?倒下,秦溪看清楚了道路尽头走来的一伙人? 。 看过港市□□电影的都?知道,不管主角还是?反派,出场时都?是?一副昂首阔步的样子。 而眼下从道路那头走来的这十几个人?就是?如此。 前头几个打头阵的人?中有周强和周明,四个人?肩抗西瓜刀和棒球棍,得?意洋洋地阔步走来。 他们后边的就是?那个口中出现过的强哥。 花衬衣大大敞开?露出纹满花纹的肚皮,一手搂着彭冉,走得?吊儿郎当。 或许在他们看来,秦溪就跟地上的蚂蚁一样,随便一脚就能踩死?。 所以此时不急不缓,根本没?有半点焦急的样子。 “臭婆娘,敢坏强哥的事,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周强抢先开?口:“等老子抓到老周,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强哥你看,就是?这个女人?,是?不是?还算有几分姿色?” 强哥的手在彭冉屁股上狠狠捏了把,才笑嘻嘻地将目光转向秦溪。 “这就是?你刚才说要卖给我的‘货’?看着的确有几分姿色,我要了。” 秦溪静静站在那没?动,倒不是?腿软跑不动了,而是?周强手里的木仓口此刻就对着他。 他去三黄哥那找的家伙什竟然是?一把老旧木仓。 “还有两个小孩儿,也能卖点钱,特别是?那个小妞,肯定有大老板喜欢。” 彭冉的目光就像是?条毒蛇般黏在了秦溪身上。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拿了钱真放人?,要秦溪死?那也难解心头之恨,所以她早就想好了生不如死?的法子。 卖去当妓女,天?天?看她被?折磨到死?才能解心头之恨。 “你先想好自己怎么死?的吧!” 听她说罢,秦溪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恐慌之色,而是?笑盈盈地反唇相讥。 话音刚落,左右手同时动了。 左手将手里的棍子朝周强抛去,右手提起小混混挡在了身前。 虽说只?看到了周强一个人?有木仓,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好歹也得?给自己找面盾牌。 “放下武器,不准动!” 最要紧的时间,警员们最恰当的出现。 秦溪心里一松,扯着小混混往声音来源靠近。 当密密麻麻的黑色从小巷子里涌出来事,强哥和彭冉表情瞬间一变。 全副武装,训练有素又悄无声息的靠近,当无数红点跳上脸颊时,强哥知道这回遇上了麻烦。 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只?要手指动动脑袋随时都?会开?花。 强哥在四龙城里是?个角色,可面对什么特警那就是?个活动靶子。 “臭婆娘,你他妈害死?老子了。” 举起手前,强哥狠狠扇了彭冉一巴掌,这才赔笑着举起双手:“警官,警官别开?木仓。” “全部举手蹲下,要是?敢反抗一律开?木仓。” 督查朝强哥吼,说完又接过警员递上来的喇叭。 “四龙城已经被?全部包围,奉劝躲在暗处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全部抓回警局。” 伴随着喇叭声,四处街道都?开?始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秦溪惊了。 没?想到黎冬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直接将四龙城围了。 黎冬看秦溪无事,终于是?放下心来。 “孩子呢?”黎冬问。 秦溪丢开?“挡箭牌”朝黎冬跑去,跑到半途听他这么一问,又回声往旅馆走去。 “秦溪!” 地下露出的半扇窗子打开?了条缝,吴娟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带着明显喜意。 “带孩子出来吧。”秦溪说。 很快,两个孩子冲在前,老周扶着吴娟走在后,四人?相继从黑暗里走了出。 “妈妈。” 兴兴一看到秦溪,泪珠子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滚落。 “妈妈,我们成?小英雄了吗?” 高?高?跑进,第一句话竟然是?求表扬。 直到秦溪点头,就见他高?兴地挥舞了下拳头:“我是?小英雄。” 秦溪此时哪顾得?上其?他,紧紧搂着两个孩子不敢再松手了。 今天?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然而……并没?有。 第140章 黎冬看到孩子安然无恙, 激动地往他们跑去?中,余光忽然注意到有人动了。 也?许是警员看彭冉身穿抹胸礼服,身形单薄, 警员们靠近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她进行控制。 不过转身先把身边强哥铐上的功夫, 彭冉忽然疯了?一样?朝强哥后腰抓去?。 一把黑色木仓赫然出现在她手里。 “她有木仓!”小警员着急大叫, 自然反应驱使之下,往一侧躲开。 而就是这个空挡,让彭冉看清了?不远处的秦溪母子。 “我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话说完, 双手紧握木仓扣下扳机,心里窜起的癫狂促使着双手不停按动着扳机。 咔——咔——咔—— 木仓只是发成沉闷的几下空响,木仓口静悄悄地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而与此同时,一道吼声与木仓响从另一端划破空气靠近。 “小心!” 黎冬恨得睚眦目裂,此时此刻根本来不及多?想,完全凭着本恩反应往木仓口飞跃而去?。 木仓口没射出子弹,黎冬的身体却重重磕到了?石梯上?。 秦溪暗道一声不好, 赶忙放下孩子冲向?了?倒地不起的黎冬。 木仓声落, 倒下的还有另一人。 秦溪跑过?去?途中,清楚看到一颗子弹从彭冉的脑门?没进去?,快得连她脸上?不甘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 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手里的木仓只是个假把式, 可警员们手中的却能一枪毙命。 “爸。” 秦溪不作他想, 蹲下身去?赶忙检查起黎冬的伤势。 孩子们也?大声哭着追了?上?来, “爷爷”“爷爷”地叫着。 “没事!”黎冬捂着已经变形的手臂,想笑着安慰安慰孩子,却发现剧痛使得脸部?肌肉根本动不起来。 手臂是肉眼可见折断, 至于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看不出来。 秦溪不敢轻易翻动,仰头让追过?来的警员赶忙叫救护车。 黎冬这不顾一切的一跃是为了?她和孩子们, 秦溪怎么可能不感动。 “救护车就在四龙城外围待命,最多?两分钟就能赶来。”督查拿起对讲机前先安抚秦溪。 “我没事,别吓着孩子了?。” 兴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呈现出不自然的嫣红色,而且整个人在不停打着哆嗦。 秦溪伸手摸了?摸。 入手一片滚烫。 “兴兴发烧了?。”秦溪抱起孩子打横,额头上?也?跟着急得冒出了?层汗。 这是惊吓引起的高烧还是受寒不好断定,不过?温度已经很高,必须得赶快去?医院才行?。 “妹妹。” 高高也?学着秦溪用小手摸兴兴的额头,脸上?全是担心。 “我没事,你快带孩子去?医院。”黎冬挣扎着要起来。 “爸,你别动。”秦溪真是两头都乱,连忙又转身来劝黎冬:“我和你一起坐救护车还要快些。” “救护车马上?就到。”督查又出声给了?个定心丸。 高高一直抚摸兴兴额头,趴在妹妹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等秦溪低头去?看,小胖墩已经收回手,气定神闲地坐到一边。 “妈妈,妹妹没事了?。” 秦溪奇怪地想追问他是什么意思,高高又看到了?身后的爷爷还在痛痛。 “爷爷,我帮你吹吹就不痛了?。” 边说着,小小的身子从地上?弹起来,又跑到了?黎冬身边。 救护车无法开进狭窄的街道,黎冬被固定后只能由救护员抬到救护车上?。 秦溪抱着兴兴,又牵着高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中途看到吴娟和老?周站在路边,又快步跑到督查面前请他帮忙把人一起带回警署。 随着秦溪跟着爬上?救护车,彭冉的尸体盖上?裹尸布 ……一切终于落下了?帷幕。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开往医院。 经过?检查黎冬左手手臂骨折,四根肋骨轻微骨裂,内脏并没有出血情况。 兴兴也?在去?往医院途中逐渐退烧,没多?久又重新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 秦溪虽然疑惑,但接下来要做的事太多?,让她根本无暇细想。 把孩子交给秦海和张秀芬后,又匆匆赶去?了?罗湖区警察署。 彭冉当场被击毙,强哥以及一众小弟被拘留等待审查。 参与绑架的周强和周明则被另外单独关?押,因为涉及到国家级层面,所以将会直接把犯人转交内陆警局带回寿北。 秦溪也?是到此时才终于知道,港市警务部?之所以如此重视此次绑架案,完全是因为黎书青的身份。 国奖学者。 黎书青在两个月前正式通过?□□批准,成为华国科学院国奖学者。 也?就是说其?研究成果已经过?各项临床试验,只要再通过?五年检测期,就能直接自动获得华国科学院院士称号。 不出意外,五年之后黎书青将成为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科学院院士。 领着老?周和吴娟从警察署出来时,秦溪还有种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 丈夫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到位…… *** 港市,玛亚医院。 手术室内,黎冬正在进行?骨折手术,秦溪和张秀芬坐在一边说着吴娟的事。 张秀芬感慨不已。 “以后你可不准再这么冲动,要不是遇上?吴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世事果真难料,谁想到会在几千里之外上?演这么一出生死劫难。 坏人是以前一个院里的,救人的也?是院里邻居。 世界那么大,偏偏还就在一个四龙城里碰上?了?,谁听都得感慨一句世界真小。 “你给吴叔打电话了?吗?”秦溪又问。 “打了?!你爸还嫌国际长途贵呢。”张秀芬笑。 子女们日子都越过?越好,秦海还是没改掉那抠抠搜搜的模样?,经常恨得张秀芬咬牙切齿。 “吴叔怎么说?” “让吴娟先回去?离婚,然后再把新女婿带回去?。” 秦溪点头,是该这么做。 名义上?吴娟的丈夫还在牢里,不离婚的话她跟老?周就是婚外情。 “以后你和她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这回她帮了?你这么大忙。”张秀芬顿了?顿又补充:“你爸也?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自从吴娟陷害秦溪那事之后,秦还和吴建国的来往越来越少,到后来下岗连吴家搬去?哪了?都不知道。 要不是借这个契机,恐怕两家人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往。 秦溪不由又想起住大杂院时那些鸡飞狗跳的生活。 那时的阴阳怪气几句如今看来,其?实不过?小打小闹而已。 正在这时,医院走廊尽头传来阵密集脚步声,引得秦溪不由转头向?那边看去?。 “黎书青。” 领头之人,赫然是神色匆匆的黎书青。 “你怎么来了??” 再看他身后跟着的六个西装墨镜保镖,立刻就明白了?。 政府出面护送黎书青来港探望家属,是光明正大的入港。 “我不放心。” 简简单单四个字足以解释所有,黎书青牵住秦溪手,两人坐到张秀芬身边。 保镖散开,守在各个能进入的通道口。 “我只有两个小时,中午我就得赶回北市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忙碌使得黎书青没有空安慰妻子和孩子,坐下立刻就问起事情来龙去?脉,再之后是黎冬的伤势。 秦溪一一说了?。 “……” 黎书青望着手术室外亮着的灯没说话,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秦溪手背,是唯一能反应出其?复杂心情的动作。 “不知道手术还要进行?多?久?” 良久,黎书青终于开口,目光在手术室和手表来回移动。 夫妻俩就随便?说了?这么一会儿,四十分钟已经过?去?。 “爸进去?多?久了??” “快两个小时。”秦溪说。 她也?盼望手术能早点结束,好让父子俩有机会见上?一面。 好在手术室的灯在两人话音刚落就跟着熄灭,没多?久医生就出来通知手术很成功,半小时麻醉苏醒时间之后就能送回病房。 黎书青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很可惜。 或许在黎冬清醒期间父子俩是没法说上?两句话了?。 半小时后,黎冬被推出手术室。 黎书青只来得及看了?眼迷迷糊糊的黎冬就匆匆离开,走之前只给秦溪留了?句话。 “等我开完会再给爸打电话。” 黎冬清醒之后,秦溪第?一时间传达了?黎书青的话。 也?是那时,秦溪又发现了?这父子俩非常相?似的一个特点——别扭。 黎冬听完之后面上?只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可接下来几天,眼神就没离开过?手提电话,一天要提醒护工充几次电。 秦溪只要去?医院探望,就旁敲侧击地问黎书青是不是忘记了?这件事。 所有行?动都表明他极其?在意,却偏偏不主动打电话过?去?,父子俩都一副谁先打电话谁先输似的模样?。 好在,第?八天中午,手提电话里终于传来了?黎书青的声音。 通话内容不详,通话时间创记录的达到了?十六分钟。 电话挂断,黎冬当天胃口大好,一直笑眯眯地接待前来探望的朋友们。 原计划,秦溪会在港市待两个月,等黎冬的手拆了?石膏之后才回寿北。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又是一通电话让秦溪急忙带着孩子们赶回了?寿北。 *** 赵国庆病倒,病情发展迅速,短短两天时间已经陷入了?时醒时昏的状态。 从玛亚医院出发,下飞机又直接赶往市二院。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下着雨夹雪。 雨水夹杂着稀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医院前的行?道树被砸得不停沙沙作响,如同有无数只春蚕啃食树叶。 两个孩子天真无邪地叽叽喳喳地吵闹着要回家和哥哥姐姐堆雪人,并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秦溪无心欣赏那挂满树梢的冰霜,心情沉重异常。 许是天又湿又冷,医院里并没有多?少病人。 稀稀拉拉几个附近居民?区的老?人坐在暖气片前取暖,就算聊天声音也?压得很低。 一进医院大厅,秦溪就看到了?楼梯口前正在说话的张越楠和黎书青。 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黎书青不时点着头。 “爸爸。” “爸爸。” 两个孩子全然没看出气氛严肃,满心欢喜地冲向?许久没见的爸爸。 两只小鸟儿飞向?黎书青,就像是一抹阳光,暂时将笼罩在周围的压抑尽数冲散。 黎书青微微笑着,展开双臂接住了?两只“雏鸟”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你来看我们怎么不叫醒我呀。” 孩子们快乐地跟爸爸说着这些天在港市的生活,当然也?没忘提遭遇绑架时的恐惧。 黎书青听着,目光缓缓抬起,落到了?秦溪脸上?。 那是一种秦溪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满是悲伤却又很平静,略微有些发红的眼尾带着丝苦涩,上?扬的嘴角却挂了?笑意。 有很多?话,可不知从何说起。 “你跟秦溪说说情况吧。”张越楠叹气,拍拍黎书青的肩走开。 夫妻俩一人抱着个孩子,默默爬到五楼的干部?病房。 这层楼里很安静,没有病人家属聊天声,也?没有医生护士穿梭的身影。 越是安静,才让人越觉得恐惧。 “外公就住这间病房。”黎书青站在病房门?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秦溪抬起右手摸了?摸他的鬓角:“我带孩子们先进去?看看外公。” 黎书青点头,把高高放下,由秦溪牵着进了?病房。 病房里同样?安静得让人窒息,空气里弥漫着药水味,生命检测仪器滴滴滴地回荡着。 走之前,赵国庆面色红润,还特意叮嘱秦溪让孩子们多?陪陪黎老?爷子。 可才一个多?月,病床上?的人已经变得她不敢相?认。 骨瘦嶙峋,皮肤黄得可怕。 要不是还微微有些起伏的胸口,秦溪会以为躺在这的不是活人。 秦溪猛地撇开眼睛不忍再看下去?,眼眶酸胀湿润,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妈妈,这是谁?” 孩子们根本没认出病床上?的是平时最疼爱他们的外祖。 兴兴害怕地拉住秦溪的手往门?口扯。 孩子虽然不懂什么是生老?病死,凭本能也?感觉到恐惧,明白不是什么好事。 “是外祖。” 胆子稍微大些的高高靠近病床,终于认出了?赵国庆。 “外祖生病了?吗?怎么不说话。” “外祖这会儿睡着了?,你们不要吵。”秦溪他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出去?找爸爸吧。” 走廊里。 黎书青的目光只是虚无地望着楼梯口。 往前十几年,赵国庆每次从那里出现,都是笑盈盈的带来好消息。 十六岁时骑车摔到手,因为担心无法当医生而焦虑得整晚睡不着觉,外公走过?来说臭小子手没事。 二十四岁时外婆因病住院,外公端着饭乐呵呵地说还好外孙是医生。 三十一岁,外公杵着拐杖从楼梯口走过?来,说他当爸爸了?。 三十六岁,那个人躺在病房里,再也?没人给他带来希望。 空旷的走廊冷寂得人瑟瑟发抖,黎书青反复地搓着手,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从掌心传来。 明明走廊里就有暖气,怎么还会觉着这么冷呢。 正如此恍惚地想着,掌心里突然塞进来两只小手,小女儿像个小暖炉,迅速传递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爸爸,我抱紧你就不冷了??” “那我抱爸爸这边的手。”高高也?加入温暖爸爸的行?列中来。 秦溪坐到边,歪头把脸上?未干的泪径直抹到黎书青肩头。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对于妻子的温柔埋怨,黎书青只能苦笑两声淡淡道:“我也?被外公外婆骗了?。” 夫妻俩都被骗了?。 去?香港前晕倒那次,其?实赵国庆就已经检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老?爷子知道外孙和外孙媳妇都有重要的事要做,所以联合张越楠一起编造了?个高血压晕倒的毛病。 况且胰腺癌在眼下国内外都没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方法。 在疾病前,赵国庆毅然选择默默承受,硬是没让家人看出一点点异常来。 直到两天前晕倒被送到医院,又挨了?一夜,张越楠才悄悄给黎书青打了?电话。 对秦溪来说是晴天霹雳,对黎书青来说那就是暴风骤雨。 他就像条小船,在雨中漫无目的漂浮着。 多?年所学让他知道此刻做任何治疗都是徒劳,却还是因着心里固执的不舍寻求最后一点希望。 “就在给你打电话前,我还想把外公送到港市去?治疗。”黎书青温声说道。 “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 “外婆说,不要让外公再痛苦了?,她说……” 然后一向?闻温和的许婉华怒了?,将黎书青狠狠臭骂了?一通。 外公肩膀有个难看的疤痕,就像个山丘似的狰狞隆起。 后来才知道那是肩膀中弹后战友用玻璃生生把子弹挖出来之后留下的难看疤痕。 生挖时一声不吭的硬汉,却因生病疼痛整晚整晚杵着拐杖在院子里走路。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能治疗胰腺癌的药,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帮外公减轻痛苦,让他能睡几天安稳觉。” 那一刻,黎书青猛然清醒过?来,给秦溪打去?的电话是让她快点回来。 秦溪无声流着眼泪,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谢你……”黎书青低头,用脸颊轻轻碰了?碰秦溪的脸:“在我身边。” 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湿意。 现在他不仅是外孙,还有丈夫和爸爸同样?重要的两个身份。 “我们把外公接回家吧!”秦溪说,终于是泣不成声。 “回家去?!” 就算外公醒来,肯定也?不想独自待在冷冰冰的医院。 “我去?办出院手续,然后安排车来接人。”秦溪抹了?把眼泪,站起来。 她怕在坐下去?,哭泣的样?子只会让黎书青更加难过?,近乎逃也?似的离开了?。 前世父母相?继离开,那种彻骨疼痛会在往后许多?年的日日夜夜悄悄钻进心口。 除了?自己熬过?去?,别无他法! 下楼时,秦溪冷得打了?个摆子,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窗户外,大雪纷飞。 今年冬天应该非常冷…… 【正文完结】 第141章 日?子仿佛在这个冬天凝固了, 秦溪每天都在希望明天能慢些到来。 可时间还是在点点滴滴中流过,一晃眼,年节就在眼前。 腊月二十八这天, 天难得晴了开来。 一大早起来, 秦溪下楼准备去厨房做早饭, 经过一楼餐厅时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许婉华推着赵国庆,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恍惚间?看到这一幕,秦溪心里咯噔一声, 嗓子像是被糊住了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躺在病床上几个月的赵国庆突然精神焕发地笑着。 回光返照…… 秦溪心里立刻回荡着这四个字。 就像十年前霍老?爷子那?样,中午还能坐起来呵斥人,晚上就永远闭上了眼。 “你?外公想吃肉牛面。”许婉华笑着说。 赵国庆也跟着点头,声音有些嘶哑:“饿了好久,今天要好好吃一顿。” 许婉华知道,赵国庆也清楚,就连秦溪也明白。 让人悲痛的默契在几人中蔓延开来, 秦溪应着“好”, 转身先去客厅里给黎书青打了电话?。 又给秦海和张秀芬打电话?,让他们去把两个大的孩子接回家。 赵国庆也听到了,不过并未阻止, 而是让张秀芬推他出去晒会儿太阳。 腊月二十八的中午, 黎家的午饭只?有一碗牛肉面。 赵国庆的双手已经没有力气拿筷子, 面条是由黎书青一根根喂到他嘴里。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赵国庆终于歪了歪头躲开筷子:“我吃饱了。” 许婉华笑着,拿起帕子给丈夫擦了擦嘴。 “老?小孩,吃完嘴上全是油。” 赵国庆眯了眯眼, 笑着环顾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家人:“就这一回了。” 悲伤瞬间?弥漫,没有人再说话?。 孩子们虽然小, 但?也懂得看脸色,大人们都阴沉着脸,四个孩子没一个喊饿。 “你?和书青跟我来。” 最后,还是赵国庆摆手打断了压抑的气氛。 许婉华把他推回卧房,赵国庆刚躺下来,整个人就仿佛瞬间?被吸干了精气神。 “外公。”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离别?,黎书青沉着嗓子喊了句,眼泪终是滂沱而下。 “不准哭,浪费时间?。” 赵国庆皱眉,努力想抬起手,手指只?是无力地在被子上这么晃了晃。 黎书青一把抓住外公的手贴到脸边,一遍遍用脸颊蹭着冰冷的手心。 赵国庆笑了。 “等?我走后,这房子你?们想住就继续住,不想住就还给部队,还有外婆……” 赵国庆另一只?手又微微抬了抬,秦溪立刻明白过来,走过去握住了另一只?手。 赵国庆在交代后事。 最重要的当然是外婆,这点毋庸置疑,当然是黎书青夫妻在哪她就在哪。 许婉华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她的悲伤无疑是家人中最甚。 赵国庆麻烦秦溪以后多陪她说说话?,要是去外地出差,就把外婆一起带着去。 秦溪都一一保证了 。 在之后对丧事的安排,秉持一切从简原则,所收礼金全部捐给国家。 最后,赵国庆提到了平平和安安。 “办完我的丧事就去把平平和安安户籍的名字改了吧,要不在下头遇到老?霍和霍云我可没法交代。” “我和秦溪去年就商量着要跟孩子们说了。”黎书青语带哭腔地说。 翻过年之后平平就要上六年级,夫妻俩还商量着趁初中报名时把姓氏改回去,关于他们的身世?也会一并告知。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外公,我去把孩子们叫进来吧。”秦溪说。 赵国庆点头又摇了摇:“他们进来你?们什么都别?说,我看一眼就行了,别?吓着他们。” 孩子们涌进房间?,赵国庆说是看一眼就真的只?是一眼。 看完就把他们一家六口都轰出了房间?。 许婉华走进屋里,反手关上了房门。 最后的时光……属于这对风风雨雨走过一辈子的夫妻。 “……” 黎书青已经抹去眼泪,一个人推开了书房门。 再次出来时,手里捧着赵国庆自己给自己选择的寿衣……一套打了许多补吧的褪色军装。 军装上别?满了大大小小军功章,全是老?爷子这一辈子所获得的荣誉。 黎书青捧着衣服,静静站在门边,只?希望外婆这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叫他的名字。 “书青,你?外公走了!” 心里的祈祷恐怕还没传出多远,屋里许婉华叫人的声音就响了。 黎书青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秦溪不敢跟着进去看最后一眼,像个懦夫似地趴在门口墙壁上呜呜哭泣。 孩子们看到她哭被吓坏了,之后又被黎书青喊进房间?送外祖最后一程。 外祖死了,外祖再也不会回来了。 清晰认知到这点后,孩子们也跟着嚎啕大哭,趴在被子上不停喊着“外祖” 悲伤笼罩住了整个黎家。 *** 丧事遵从老?爷子遗愿一切从简,只?简单地举行了个追悼仪式。 骨灰一半安葬于寿北烈士陵园,一半在国家公墓等?着许婉华半年之后合葬。 几天时间?,外公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两捧骨灰。 赵国庆下葬后,黎书青匆匆返回研究所继续工作?。 许婉华比所有亲人想的都豁达坚强,老?伴去世?三个月后她反聘回大学,继续站上了教书的舞台。 秦溪也终于放下心来,来时扩展属于她的生意?版图。 如此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 一转眼,平平十三岁,小学毕业,顺利考入寿北市第三中学。 暑假之后,家里就多了个亭亭玉立的初中生。 “妈,一大早这是要去哪?” 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有几分在乎自己的外表。 长发高高梳成?马尾,秦溪不会编辫子,就自己学着编,中间?还穿插了些彩色橡皮筋。 就是在乎的也就到这为止了。 粉色连衣裙上的纱全部剪了,裙子下还穿了条黑色七分裤。 纱是觉得跑起来不方便,至于穿裤子,是因为穿裙子爬树会走光。 秦溪很奇怪,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穿裤子,问就是……裙子好看。 低头再看那?双镶了七彩宝石的塑料凉鞋。 秦溪只?能说不理解但?尊重。 “那?我们今天怎么不带弟弟妹妹去?” 出门前,安安发现高高和兴兴哭得撕心裂肺秦溪都没有带他们出门的打算,不由着急地追问起来。 “妈带你?们去看个很重要的人,他们在家等?着。” 两个小的哭得脸红脖子粗,秦溪看得也心疼。 不过今天对于平平安安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只?能让两个小的受点委屈。 母子三人“打扮”一番出门。 车子穿过寿北市如今最繁华的商业区,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两边百货商场挤满了人,人行横道上都是卖各种东西的小摊贩。 秦溪不由又想起了十几年前自己摆摊卖苏子饼的样子。 “妈妈,那?里怎么也有捡饭馆和咱家的名字一样。” 平平眼尖,立刻就看到天桥后三楼上一个大大的招牌。 报刊亭六号餐厅。 “你?眼神还怪好。”秦溪笑。 这几年餐营业版图扩张迅速,这个六号店是面积最大餐品最实?惠的快餐店代表之一。 现在寿北人提起报刊亭餐厅,说得最多的就是……物有所值。 高档餐厅有高档餐厅的精致,快餐店有快餐店的物美?价廉。 每个人所追求的不同,在相应价格下能体会到最优品质,餐厅生意?自然红火。 开到八号店之后秦溪就停止了扩张。 管理层不够,能让秦溪放心掌勺的厨师也不够,继续无休止扩张下去只?会毁了自己口碑。 饶是如此,还经常有政府领导邀请秦溪的餐厅入驻新商业区。 “妈,我们家还有钱吗?”平平忽然没头没脑地又问道。 “没什么钱。”秦溪答得及其干脆。 “我也觉得!”平平一脸果然如此,接着又露出副担心的样子:“爸的工资太少了。” 秦溪:“……” 寿北百分之九十的人还在挤公共汽车,秦溪就开车送几个人孩子结婚 。 大家都住筒子楼时,他们家住在家属院三层洋楼。 不知大女儿脑袋里是怎么想的,才会觉着自家很穷。 高高在旁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满肚子都是话?,偏生又不敢说。 谁叫大姐不聪明,但?力气足够大。 被她揍一拳手要疼好几天,能不多事还是尽量不要惹大姐为好。 “妈妈开的车是爸爸买的,你?裙子是爸爸买的,爸爸工资全花在我们身上了,咱们怎么能嫌弃爸爸的工资低呢?”秦溪严厉地教育道。 况且秦溪说得本来就是真话?。 拿死工资的研究员是少数,大多人都会有项目奖金,研究项目越大获得的奖金就越多。 更何况黎书青这种级别?,就算秦溪不做生意?,家里也不会愁吃穿。 平平连忙解释:“我不是嫌弃爸爸的工资低。” “大姐是看妈在院子里种菜,觉着家里肯定很穷,而且高高还捡华华哥的旧衣服穿。” 安安看姐姐笨嘴笨舌解释不清楚,赶忙插进来。 华华是秦涛大儿子的小名,这几年大侄子个头长得太快,好多衣服穿了一次就再穿不下。 秦溪想着扔了浪费,所以经常拿回来给个头矮些的高高穿。 没想到勤俭节约的好品质倒让女儿误会成?了家穷。 “爸爸的工资养活我们一家子绰绰有余,至于旧衣服……” 孩子们都大了,秦溪发现有许多事都不能抱着孩子不懂的想法埋头去做,跟两个大的解释完回家也得跟高高和兴兴再说一遍。 听完秦溪的解释,平平这才满脸恍然大悟。 “原来我们家这么有钱啊!”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秦溪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主意?了。 下一秒,平平扯了扯安安的衣服。 “妈,我想买个大呼啦圈。” 秦溪疑惑。 安安立刻解惑:“二子买了个呼啦圈,大姐要买个更大的,要不老?大的地位不保。” 秦溪:“……” 好吧……还是别?轻易猜测大女儿心思。 车子一路载着母子几人往郊外驶去,沿途风景从繁华逐渐变得葱葱绿绿起来。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直到平平看见了路边站着的黎书青。 “爸爸。” 黎书青静静立在墓园门口揉着眼睛,听到女儿声音,这才重新戴上眼镜看了过来。 隐藏在黑发下的几丝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曾经清冷俊美?的年轻医生,也在岁月侵蚀下成?长个慈祥的中年人。 秦溪只?要联想到中年人就觉得好笑。 黎书青现在可是相当抵触中年人这个称呼从秦溪口中说出来。 原来……谁都怕老?啊! “爸,我要买大呼啦圈。” 一下车,平平就跟爸爸撒娇要东西,反正?现在知道家里还挺有钱,毫无心理负担。 “一会儿你?是直接回研究所还是跟我一起回家?” 秦溪从副驾驶座抱出两束鲜花,边整理颠皱的包装纸边问。 “回家。”黎书青回。 项目进入最终测试阶段,黎书青几乎常驻于研究所,一个月能回家两次就算不错了。 “那?回去的路上买点菜。” “我想吃你?做的辣螃蟹。” 黎书青笑着走上来,接过妻子手里的东西,空出只?手来牵住秦溪。 “爸最喜欢牵妈的手。”平平不服气地叫。 撒娇半天,黎书青一句“咱家你?妈说了算”就把她打发了。 平平很气愤,决定下午回家一定要去找外公告状。 但?随着他们走进墓园,平平逐渐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害怕地搂住了秦溪另一只?胳膊。 密密麻麻的墓碑。 特别?是他们最后停下来的两块墓碑上竟然还有黑白照片。 “妈妈我害怕。”平平害怕地搂紧秦溪。 “别?怕,这两个人是你?们的爸爸妈妈,他们应该很高兴看见你?们来看他们。” 黎书青放下花,又在墓碑前摆上水果和酒菜。 秦溪则抚摸着平平的小辫子,将?这两人的真实?身份缓缓说出。 霍云,谢郝云。 好多年,秦溪终于又将?这两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妈妈,他们为什么也是爸爸妈妈?”平平不解追问。 倒是安安,一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默默看着,眼底是复杂得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黎书青站起来,轻轻把平平楼了过去。 每当需要解释的时候都得黎书青出马,秦溪是真不擅长讲故事。 她默默把带来的黄纸和金元宝撕开放到墓碑前点燃。 燃起的火光中,黎书青缓缓简述了霍云和谢郝云的故事。 那?天半夜的医院走廊,霍老?爷子临死前把孩子托付给他们,姐弟俩改姓上学等?。 故事不长,却要用很长时间?才能消化完成?。 “霍云,嫂子,我带孩子们来给你?们磕头了。”黎书青看向墓碑。 照片上是永远停留在那?年的霍云和谢郝云,笑容灿烂得仿佛在欢迎拥抱着这两个他们用生命去爱的孩子。 秦溪用剩下一点余火,点燃了带来的鞭炮。 噼里啪啦声落,一家四口来到了墓碑前。 “以后你?就是霍兰乔,你?是谢鸣谦。”秦溪沉声道:“给你?们的爸妈磕个头吧。” 俩孩子在秦溪指挥下懵懵懂懂地磕头上香,还亲口叫了声“爸妈。” 秦溪知道,一时半会两人肯定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这个过程必须他们自己亲自去经历,其他人都没法帮忙。 黎书青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夫妻俩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从墓园出去后,夫妻俩又带孩子们去了超市。 国外几家大型超市纷纷进驻国内,寿北市新开的大超市如今是寿北人逛街都必去的地方。 而对孩子们来说,超市那?就是天堂。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平平一遇上玩具,所有烦恼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穿着她那?身奇怪衣服在货架边上蹿下跳,一会儿都不得安宁。 “无论你?们的亲生父母是谁,爸爸妈妈都会很爱你?们。” 安安抓着购物车边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溪晓得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独自消化完之前,一定要让他明白父母的爱不会消失。 “我知道。”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躲开秦溪的亲昵触碰:“我担心兴兴知道我们来逛超市没带她该怎么办。” 谢鸣谦从没怀疑过爸妈的爱,他相信姐姐只?是看着不明白,其实?心里也都清楚。 正?因为肯定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才会不在乎。 孩子单纯,却不简单。 秦溪,黎书青:“……” “那?你?去给她挑个娃娃,不然咱们今晚谁都别?想安生。”秦溪无奈笑道。 一想到妹妹胡搅蛮缠的能力,安安倒吸着凉气,小跑着去找大姐了。 孩子们一离开,夫妻俩终于有机会单独说上几句话?。 秦溪先是说起秦雪大姑娘和外婆和闺蜜去旅游的事儿,又说到新餐厅已经找到合适主厨。 絮絮叨叨,事无巨细。 家里的琐事都一一跟丈夫分享,夫妻俩一个愿意?说一个乐意?听。 直到最后秦溪说起要去给平平报名。 黎书青的手掌忽然收拢,捏了捏秦溪笑道:“平平的学校暂时先不去报道。” “你?有其他选择?” “我们家可能要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了。” “嗯?” “上边的调令下来,我被派往北市担任国家新成?立的国家药物研究所所长……”黎书青笑,举起两人相握的手亲了下秦溪手背:“以后就是院士夫人了。” 秦溪双眸一亮,双佳绯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院士夫人,那?不就是说黎书青已经正?式获得了科学院院士的称号。 “怎么?你?不想去。”黎书青笑,明知故问。 这次调往北市,不是一年半载的事。 新项目涉及到国家医学发展大计,黎书青作?为项目领头人,极大可能将?扎根在北市。 “你?在哪我们就在哪!”秦溪立刻抱紧爱人的手臂,一脸笑眯眯地仰头撒娇:“就是为了院士夫人这个称号我都得跟着去。” 虽然在寿北的事业可能会受到一点点影响。 不过那?即将?前往的北市对她来说……不也是片全新的广阔天地吗! 新生活即将?开始……未完待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