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人物禁止百分百攻略》 1、攻略进度01% ——【快逃!】 面色苍白的男人坐在电脑前,黑色的屏幕上是闪烁的两个鲜红大字,似体内喷涌而出的血液一样流动着,停留了整整十秒钟才消失。 男人的瞳孔剧缩,这两周以来的逃难生活让他的警惕心时刻保持在最高,安全屋内的电脑里有他亲自安装的各种反侦察程序,但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侵入,在他正在使用时强行夺走了他的操作权。 尽管不知道对面是何方神圣,他的大脑已经在转瞬间做出判断,启动电脑的自毁程序,迅速戴上帽子,身形敏捷地从矮层窗户翻了出去,在行动上完全信任了对方。 他沿着早就计划好的逃脱路线无声狂奔,仿佛已经听到了后方房门被撞开的动静,然后是装了消.音.器的细微枪声。 …… 神无梦坐在保时捷的后座,腿上摆着的电脑屏幕被各个交通枢纽的监控视频填满。 她的神态懒散,手指看似随意地按键切换,对着耳麦对面的人说道:“高特酒上了一辆本田,现在往最近的加油站开。他会途径一个大型停车场,可能会在里面换车。” “那个停车场的监控坏了,我调不出来,可能会在这里跟丢。”她看着屏幕上的【error】符号,问道,“大哥,还要继续跟吗?” 耳麦内传来一道冷哼,接着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留在原地等我。”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任务中止”,神无梦揉了揉酸疼的脖颈,指尖还能碰到些许过敏没消退的痕迹,泛着能够忽略却存在感明显的不适。 她合上手提电脑,朝司机位置的人问道:“伏特加,你平时和琴酒搭档都得时刻待命吗?” 比如晚上十点把她从家里找出来说要去抓老鼠,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导致她在十二月的日本只穿了一条棉质长裙,如果不是一直待在开了暖气的车里估计又要病了。 少女扯开刚才为了方便而随意绑起来的头发,淡金色的长发在素白的衣裙上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尾部带着轻微的卷,顺滑如波浪的发丝在昏黄的车载顶灯下折射出浅浅流光。 那张被长发半掩住的脸蛋白皙,五官精致,说话时眼睑微微掀起,看人的时候显得极为专注,与头发同色的瞳孔仿佛盛着应许之地的金蜜,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认识了这么久,伏特加已经习惯了面对这样一张脸,但还是颇为不自然地推了推墨镜,从后视镜移开视线:“最近情况特殊,西拉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他觉得有哪里不对:“狙杀玛格丽特不是你和大哥一起去的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唔……”神无梦含糊发了个音节,不在这一点上多说,“所以我才觉得太辛苦了嘛。” 另一侧的车门被拉开,戴着高礼帽的银发杀手一言不发地坐上车,从储物箱拿出纸巾擦拭着使用过的伯.莱.塔:“计划失败,让那只老鼠跑了。” 伏特加对琴酒有着绝对的信任,就算已经从神无梦这里知道了大致情况,也觉得奇怪:“高特酒的藏身之所是昨天才换的,连逃脱路线都在西拉酒的监控之中,肯定是有同伙帮他!” 琴酒当然能想到这点,他对此不置一词,吩咐道:“开车。” - 组织成员常选的碰面地点是一家组织名下的一家酒吧,明面上对外营业,其实有不少灰色交易。 神无梦以为今天的活动在高特酒逃跑之后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第二场。 她有点疲惫,但还是乖乖跟在琴酒后面进了一间包厢。 包厢里的灯光像镭射光一样高频变换,走进来两秒钟神无梦就觉得眼睛发疼,抬手去碰灯光按键。 但有另一只手比她更快。 “抱歉,我忘记调了。” 更加稳定但昏暗的暖色光线亮起,黑发蓝眼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 神无梦的神色不太自然。索性遮在眼睛上的另一只手还没拿下来,她侧身不去看他,语气生硬道:“和你又没关系。” 和前男友的碰面还是有些令人尴尬,她忽视掉落在身上的各种目光,更不去看坐在角落里的波本和莱伊,三两步走到琴酒身边坐下,倒了杯柠檬水,想要缓解自己的情绪。 温热的水却又让她动作一顿,接着慢吞吞地把水壶放远,问道:“所以大哥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啊?组织开会?” 伏特加和她的私交还算不错,小声提醒她:“刚车上不是还和你说了?” 说起正事,感情问题也能顺势被压下,神无梦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是因为朗姆的那份卧底名单?” 刚刚说完,她就看到伏特加不忍直视的神色,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刺激大哥。 “高特酒侥幸跑了,但玛格丽特那只老鼠已经死了。”琴酒的声音阴测测地响起,“名单不全是错的。” “哈。” 波本像是忍不住笑出声,提醒道:“如果我没记错,琴酒你也在名单上吧?” “苏格兰、宾加、玛格丽特、龙舌兰、高特酒……琴酒。”神无梦记得清清楚楚,随口就念出了十来个名字,“说是公安系统那边弄来的名单,可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吧,大哥看起来根本不像日本人嘛,怎么可能是公安。” “胡说!” 伏特加不同意这个说法,誓死捍卫琴酒的国籍:“大哥怎么不是日本人,你才不像日本人呢!” 神无梦朝他吐吐舌头:“我本来就不是啊。” 说完,她看到伏特加一脸懊恼,仿佛在责怪自己怎么会把这件事忘了。 坐回沙发上的苏格兰突然出声,那双沉静的蓝色眼睛闪过些许攻击性:“朗姆已经承认是他的失误,也撤回了清剿命令,不是吗?” 琴酒周身的气质更冷,轻嗤道:“不然你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那份卧底名单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起初是朗姆说组织内混进了公安卧底,所以他通过某些途径拿到了名单,安排组织成员逐个击杀叛徒,防止他们将组织信息外泄。 ——直到文件夹里那份真名【堀越松】,化名【黑泽阵】,组织代号【琴酒】的个人资料被发现。 与其他的每一份资料一样,里面是极其详尽的个人信息,从中学时期的各种奖惩经历到大学毕业后考上警校,每一段都丰富真实,看了几乎要立刻相信琴酒就是警方安排到组织来的卧底。 以朗姆和琴酒的对立关系,哪怕说这份资料是前者刻意放进去污蔑组织干部也不是全无可能,而被派去击杀琴酒的组织成员当场被反杀,于是事情被捅到了boss那里,由boss亲自否认了资料的准确性与可靠性。 整件事被立刻按下暂停键,停止一切剿杀任务。 包括莱伊对苏格兰的追击。 朗姆坚称自己没在名单内动手脚,但那名安插在警方的卧底又在次日失联,他没办法自证清白,只能咬牙承认是自己没有二次核查,才导致了组织的这场内乱。 反倒是琴酒,虽然他本人就在名单之中,却依然对那份名单保持着一定的信任态度,挨个去见里面的组织成员,发现不对就当作老鼠杀掉。 这个关头连朗姆都不愿意去触他的霉头,就更不用提其他人了,偶尔碰到琴酒都避着走,生怕一言不合就被他当成老鼠没了命。 “今天找我们来到底是什么事?” 莱伊喝了口酒,仰靠在沙发上看向琴酒:“我还有任务。” “明天的任务你和苏格兰一起,波本和西拉协助。”琴酒的视线停在苏格兰的身上,话却是对着另外三个人说,“发现他是老鼠,就地击杀。” 气氛一瞬间凝滞,安静得剑拔弩张。 轻快的女声很快接上,打破几人间的僵局:“大哥,假设的事情就不要说得这么凶嘛。” 神无梦伸出纤细的手指拨了拨桌上的杯子,指尖在杯身留下浅浅的印子,一句话把自己和那群人的立场划分干净:“放心吧大哥,我会替你盯好威士忌们的!” “要是让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琴酒回头看向她,冷哼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在包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神无梦不怕这种冷淡的目光,甚至还和一身煞气的男人对视了一眼,抿唇笑着的时候颊边酒窝若隐若现,显得少女神色格外的无辜。 但和她共视角的系统却被吓得吱哇乱叫:【梦梦,你不是说要攻略琴酒?怎么还在帮苏格兰说话啊?】 她举起杯子装作喝水,在脑海内安抚道:【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 身为在场唯一没有代步工具的人,神无梦不得不面对做那辆车的选择。 威士忌们明明还住在一起,但是竟然开了三辆车,简直是把不和摆在明面上。 神无梦自己都一摊子事,可不想掺和进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直直朝着熟悉的保时捷走去。 车载点烟器已经发烫,琴酒的指间夹着烟,在点燃前听到车窗被敲响。 伏特加在他开口前就将车窗摇下,少女灿烂的笑脸一点点露出:“大哥,你把我带过来,总得把我送回去吧?” 琴酒没有说话。 神无梦想了想,指着还没离开的几辆车说道:“大哥总不会想让我趁这个机会给你找老鼠吧?这里距离我家才二十分钟。” “上车。” 琴酒从少女弯弯的眼眸处收回目光。 得到允许,神无梦脸上的笑容更大。她快速拉开车门,纤长的腿一迈坐到了后座:“伏特加,辛苦啦,应该还记得接我的地点吧?” “放心吧!”专业司机伏特加自信回答。 神无梦没有半点蹭人车的自觉,朝男人手指的方向努努嘴:“大哥,等我下车再抽烟噢,不然明天的任务我可做不了啦。” “麻烦。” 琴酒的语气不耐,但烟还是被收了回去。 还没关上的车窗传来一阵阵引擎轰鸣声,三辆车在他们聊天的功夫依次从眼前驶过,尾气呛得神无梦咳了几声。 车窗被人摇上,伏特加一踩油门出发。 - 大晚上被喊出来做任务,虽然精神还行,但身体已经累了。神无梦靠在椅背上,侧眸去看身边的琴酒,思考要怎么才能攻略成功。 “西拉酒,你怎么不坐苏格兰的车?” 耐不住寂寞的司机伏特加开口问道,后视镜里映出的表情满脸八卦:“刚才酒吧也坐得那么远,你真的和苏格兰断啦?” 说起那段失败的攻略她就有些郁闷,神无梦怏怏抬头看向驾驶座:“干嘛?又拿我打赌了?” “没有!” 伏特加斩钉截铁,就差对天发誓:“只是别人都说你最近在追大哥,是真的吗?” “嗯?” 她皱了下眉,语气明显不满。 伏特加连忙道:“我就知道道听途说都不靠谱!” “不是。”神无梦的表情奇怪,“难道我在追大哥这件事情这么不明显?连你都没看出来?” 她扭过头去看依然是那副死人表情的琴酒,伸手戳向被黑色大衣裹住的手臂——在得逞之前就被人大力禁锢在了半空。 “嘶——” 神无梦轻呼一声,委屈巴巴:“也不用这么对待追求你的人吧,大哥!” 攥着手腕的力气消失,她握住自己的手揉了揉,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惹来了一声嘲笑。 “废物。” 根本没用力的琴酒说道。 “我是组织特殊人才,比不过你们才是正常。”神无梦倒没有不高兴,拉踩道,“又不是大哥手底下那些威士忌,皮糙肉厚的还耐揍。毕竟追求喜欢的人又不用会打架,你说是嘛,大哥?” 她的目光转动,落在冷峻的男人身上,在人眉头紧皱时,又笑嘻嘻地移开。 “噗。” 开车的伏特加没忍住笑。 - 二十分钟的车程在伏特加高超的开车水平之下被缩短到了十五分钟。 神无梦在家门口下了车,扬了扬手机,朝后座的男人说道:“明天完成任务我会立刻报告给大哥的,还请放心噢!” “嗯。” 简短的回答之后,半敞的车窗被摇起。 神无梦轻盈地后退两步,看着保时捷重新发动,疾驰而去。 时间尚未到深夜,但居民区已经相当安静。 联排别墅自带的门前院子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只是站在这里就能闻见浓郁花香。 她停在自家门口的栅栏外,手指伸进口袋碰了碰钥匙,余光瞥见地面转角处与屋影叠深的色块,开口道:“尾随年轻独居女性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大叔。” 伴随着一声轻笑,脚步声响起,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插兜,走出了那片阴影。 2、攻略进度02% 黑色卫衣的宽大兜帽将来人的面容隐匿,但露出来的几缕金发还是显现出了他的身份。 神无梦愣了两秒,朝他笑起来:“波本?” 昏黄幽暗的路灯下,她浅金色的漂亮瞳孔显得更亮,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竟然像是惊喜于对方的到来。 “很惊讶是我?” 波本抬眸看向她,态度肉眼可见地不够友好:“苏格兰不在这里,省省你那虚伪的笑。” 习惯了他这副样子,神无梦嘴角的弧度更大,语气透露出几分熟稔:“只是没想到波本你被我喊‘大叔’都没有生气,还真是好脾气呢。” “不像你,几年都是这副样子。” 波本没有和她闲聊的心情,朝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手机给我。” 神无梦很听话地交出手机,嘴上却道:“这种搭讪方式早就过时啦,波本还是多了解了解年轻人的生活吧。” 她的眸光含笑,看着面前的金发青年强忍着不耐把u盘插进她的手机接口,在里面装了一个程序。 波本知道她认得这个程序,甚至这个定位程序就是她亲手设计的,但他还是在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补了句:“明天的任务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没想到波本这么关心我的安危啊。”神无梦拎出钥匙晃了晃,金属材质的物品碰撞出轻微的声响,“特意绕过来一趟,要进去喝杯茶吗?” 波本看着她凑上来的笑脸,圆圆的杏眼一弯又是满满的无辜可爱,跟之前在苏格兰面前一模一样。 就算他始终不看好幼驯染和她交往,但想到这个女人毫不留情地把hiro甩了还是让他感到气恼。 刚才对着琴酒的车笑得那么开心,这会又邀请另一个男人去她家里…… 波本知道她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蛋底下是一肚子的坏水,扯了下嘴角,冷酷拒绝:“不了。” “开个玩笑嘛,怎么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 少女轻扬眉,转身拧开门锁,拖长了尾音道:“改天再来做客吧,波本大叔——” - 别墅楼上的灯光亮起,波本沉着脸朝停车的另一条街道走去,接通了打来的电话。 苏格兰的声音响起:“波本,你还没回来吗?” 手机里没有窃听软件,但出于谨慎考虑,他们依然会以代号称呼。 “绕了点路,很快就到。” 波本拉开车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亮起荧荧的光。 虽然他们同时从酒吧离开,也住在同一栋安全屋里,但同伴的行踪并非需要时刻了解的事情。波本很清楚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只可能是为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没有点破,只是说道:“包厢的柠檬水是你要的吗?” 那个女人看着好说话,其实一堆麻烦事,在他们安全屋待的时候又是不喝凉水又是不喝苏打水,挑剔得很,怎么可能会喝酒吧里默认加冰的饮品。 而且他在她倒水的时候还从杯壁看到了淡淡的水雾,贴心到这种程度的只可能是他这位幼驯染。 想到那个女人几年不变的长相和临走前叫自己的那句“大叔”,就算知道这是她故意为之,波本还是觉得更气了,忍不住提醒道:“苏格兰,别被她骗了。” 他更想说的是“别再被她玩弄”,但还是没能把这句过激的话说出口,选了个折中的措辞。 对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更没有表态,说了句“早点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 第二天的任务是击杀一位拒绝被拉拢的议员。 事实上,只是简单的灭口根本用不上四位组织成员一起出马,但毕竟苏格兰被那份卧底名单卷了进去,另外三人既是配合又是监督。 由于波本前期的信息收集工作已经到位,计划制定起来简单明了。 晚上那位议员会参加一场晚宴,由波本扮作侍应生混进去,将人引到狙击范围,再由苏格兰动手击毙,莱伊则是负责补枪——假如苏格兰失败的话。 当然,这种情况出现也将代表苏格兰彻底失去组织信任,将被就地击杀。 神无梦只需要坐在车里给波本提供实时逃跑路线,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开车去接人,是体力工作最少的角色。 驾驶座的椅子被调到了最舒适的状态,手提电脑放在大腿上,淡淡的蓝色荧光映在她的脸上,柔软的面容都因为这样的冷色调而失了些许温度。 宴会大厅的监控已经被她调取,只等波本得手就使用提前准备好的版本覆盖。 屏幕内的金发青年动作流畅地端着托盘穿梭在客人之间,不够清晰的摄像头没办法记录下他的表情,但神无梦很清楚那张脸上绝对是和在组织里截然不同的柔顺笑容。 她的任务基本完成,等待的时候无事可做,在脑海里面和系统聊天:【感觉波本还挺讨厌我的,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 系统十分积极:【要查一下他的爱慕值吗?】 神无梦怀疑系统和她的关系根本不是寄生或者合作,提醒道:【查一次要花一千天的生命值,你是想我暴毙街头吗统统?】 【对哦,梦梦你的生命值……】系统有些担心,【梦梦你不和苏格兰分手就好了,还能在他身上再刷一点,和苏格兰谈恋爱其实跟攻略琴酒不冲突啊!】 神无梦沉默了一会:【……把你前几天下载的思想道德规范课本拿出来再学一遍。】 耳麦里传来枪声,她看了一眼,屏幕内的那位议员已经中弹身亡。 子弹穿胸而过,将议员的白色西装染红,他身边的整片区域瞬间清空,宾客们发出的尖叫声通过波本那本的耳麦传过来,刺得神无梦耳膜发疼。 他绝对是故意的吧! 堂堂公安卧底竟然用这种恶劣的手段折磨组织成员! 神无梦皱着脸把耳麦音量调小,敲下电脑的【enter】键,在对方的催促声中给出离开的最佳路径。 “前面十米右转,停,等五秒继续……经过第二个分岔口能看到十一点钟方向有个入口,直走十五米推开右手边蓝色的那扇门。” 她调好座椅,系上安全带,将电脑放在副驾驶座上,一脚踩下油门,整辆车伴随着轰鸣的引擎声冲了出去。 “……穿过那条小巷之后走到底,朝着我的定位奔跑吧,波本。” 离开路线在开始行动之前就已经在波本收集到的信息之内,但因为这次的宴会排场很大,里面高管不少,发生意外之后的紧急应对措施会以极快的速度响应。 为了避免在撤离时遇见人群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能够观察到整条路线监控的神无梦在整个行动里不可或缺。 她很快到达接应的地方,车子没有熄火,发动机的低沉嗡鸣在夜幕回响。 已经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衣服的男人从巷口穿出,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跃入车内。 两人迅速交换驾驶座的位置,神无梦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动,将宴会现场和道路上所有可能被拍到的部分一一覆盖,又拷贝了一份议员中弹倒地的视频内容通过邮件发送给琴酒。 二次检查的任务交给系统帮忙,她愉快地将电脑合上,掏出手机拨琴酒的电话。 响了几声,对面没接。 不过没关系,神无梦换了伏特加的号码继续拨,这次很快就被接通。 伏特加问:“西拉酒,什么事啊,我和大哥在外面出任务。” 神无梦反问他:“大哥方便接电话嘛?” 一阵窸窣声后,冷淡的男声响起:“说。” 神无梦的语气轻快:“大哥,祝你们行动顺利!我的任务完成啦,视频文件也发到你邮箱了噢!” 她预感到对面绝对要立刻挂断电话,又说道:“下次任务我想和大哥搭档,波本的脾气太差啦,和他一起我感觉快要生病了!” 电话还是被挂了。 驾驶座的男人目光平视前方,嘴上很不客气地开口嘲讽:“和琴酒搭档了两回,不止身体素质下滑,连脑子都坏了?” “别这么凶嘛。” 神无梦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巧克力球递给他:“喏,任务成功的奖励。吃点甜的,说话会好听一些。” 见他两只手都在方向盘上,她体贴地问道:“要我帮忙剥吗?” 不等他回答,她径自剥开,在伸手喂到对方嘴边前被波本腾了只手接过,然后把包装纸还给了她。 果然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味道,甜得发腻。 波本认为自己是不想听她叽叽喳喳一路才索性把巧克力吃了的,但余光却注意到她脸上憋笑的神情。 总不能在巧克力里给他下毒了吧。 波本的后牙用力,直接把巧克力咬碎:“看我干什么?” 少女眨了眨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做了坏事的狡黠:“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牌子的巧克力颜色和波本你的肤色很近,刚才被你拿在手里,简直是毫无色差耶!” 波本抓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压紧,觉得自己刚才咬巧克力的力气用小了。 他正想要让她闭嘴,就见到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上那份击杀时的视频文件,一路都不肯安分的少女记仇地重复了他之前的话:“话说回来,波本的身体素质这么好,脑子这么好用,也只能把人引到只能打中胸口的狙击位置嘛!” 波本的脸色不变:“有什么问题?” “我就是在想,目标如果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就麻烦啦,都看不出来他到底中弹没有。”神无梦的神色轻松,浅浅的酒窝露出来,甜软的嗓音说着令气氛紧绷的话,“但苏格兰和莱伊出手,肯定不会失败啦。” 车辆发出刺耳的急刹声,车灯亮起,波本偏头看向她:“到了。” 神无梦差点因为惯性咬到舌头,看向男人的浅金瞳孔终于染上一点不快,像燃烧的火焰在里面跳跃,更加灵动。 她白皙的脸颊鼓起来,抱怨道:“波本是打算让我在行动中受伤报销医疗费,然后让组织离破产更近一点?你小心我去向大哥告状噢!” 波本的确是故意的。 他原本是想给她一点教训,不要试图用毫无根据的东西来威胁他,但看到她露出这副少见的不高兴的表情,他竟然觉得有点想笑。 好像那股紧张的气氛在她的埋怨声中渐渐消失了一样。 神无梦没听到答复,又瞪了他两秒。 但看到那张帅气的娃娃脸,她总算记起这个人是她最喜欢的角色之一,满肚子的气又泻了,不情不愿道:“把我带到你们的安全屋,是要我当面夸夸苏格兰和莱伊?” “当初住在这里的时候没见你把自己当客人。”听她不断提起这个名字,波本问道,“你相信那份名单,怀疑苏格兰是卧底,所以和他分手?” “啊……” 神无梦有些意外,又觉得好笑,毫不犹豫地承认道:“当然啊,我今天不就是来看他能不能完成任务的吗?” 波本记得她昨天在琴酒面前帮苏格兰说的话,她亲口说认为那份名单是假的,这会又推翻了自己的说法。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还打算再套些话,忽然皱起眉头,凑近少女撩起了一缕她耳边垂落的发丝。 自己的头发就是金色,波本对于这种色泽的敏感程度更高,只用肉眼就能看出来深浅。 带了薄茧的拇指与食指捻着柔软的发丝轻缓摩挲,那双紫灰色的瞳孔审视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你的头发又褪色了?” 3、攻略进度03% 车内的空间狭窄,过近的距离让神无梦甚至能够感知到落在脸上的呼吸。 顶灯穿过发丝,仿若细线编织而成的阴影落在衣服上、肌肤上,横纵的线条收拢成一个网。 神无梦想不通平时这么反感自己的波本怎么会突然靠过来。 她低下头,两个人的金色发丝交叠,的确长发要更浅几分,在车内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出淡淡的白。 他是在关心自己嘛?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他拉近关系? 或者干脆报了之前吵痛她耳朵还有急刹车的仇,随便说点什么刺激刺激他? 没等神无梦想好应对方案,车窗忽然被敲响,黑色长发的青年站在外面隔着茶色的玻璃看向他们,一句话也没说,指节屈起,另只手上的香烟明灭。 原本覆盖在身上的阴影瞬间消失,发丝因为刚刚撤离的力道在颊边轻晃,还残留着对方指腹温热的触感。 神无梦抬眸望去,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 系统愧疚的声音在脑海内响起:【生命值掉得太多了,不然梦梦你的头发颜色也不会这样呜呜——】 神无梦安慰它:【是我坚持要查爱慕值的,当然不怪你呀统统。】 她走下车,莱伊刚好将手中的香烟熄灭,烟头呈现抛物线的弧度被扔进了等待回收的垃圾箱内,随后那双绿色的眼睛从她的身上扫过,轻描淡写地打招呼道:“哟,回来了?” 虽然被带过来不是她的本意,但神无梦并不感到局促,大方地朝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颗巧克力球递过去:“是呀,好久不见,抽完烟离我远一点噢,我会过敏。” 毕竟昨天的见面……其实约等于没见。 “呵。” 莱伊的喉间溢出一声笑,接过被金色锡箔纸包住的巧克力,随手滑进外套口袋。 门前道路上的灯光昏暗,但两个人做了什么动作仍然被看得一清二楚。 “还不进来?” 先一步下车开门的金发男人发出不满的催促声。 - 才过半个月,但重新走进这栋安全屋,神无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她都搬走了,也不知道波本把她带回来是要干嘛,明明他看起来根本不愿意让自己和苏格兰接触啊。 作为唯一一位没有卧底身份的代号成员,要她待在三瓶假酒里面确实有点压力——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互通有无,只打算把她逮捕归案呢。 但以苏格兰的谨慎程度,应该不会把波本的真实身份告诉莱伊的吧…… 神无梦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看各种同人文的时候,她总觉得主角应该直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威士忌们,免得出现各种误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悲剧。 等她真正自己来了才知道,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慎重,在相信她之前绝对会控制她,把她交到红方那边再说。 毕竟就连交往了足足一年的苏格兰都不愿意轻易相信那份卧底名单是她帮忙改的,还在她面前演戏,其他两个人只会更加怀疑她。 ——谁让她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卧底身份啊! 加入组织就是为了攻略苏格兰这种话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吧?! 神无梦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调整好心态。 反正她都放弃苏格兰了,另外两个也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没必要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苦恼。 更何况苏格兰根本还没回来,她的底气更足,朝坐在身边的波本和莱伊反客为主道:“这么晚找我过来,不会是为了请我干坐着聊天吧?” 波本的语气不善:“不打算对你的不告而别做点解释?” 神无梦据理力争:“怎么是不告而别呢,我明明有留便签呀!” “这张?”莱伊把才从冰箱贴上取下的便签纸搁在茶几上。 上面的手写字圆滑可爱,底图都挑了粉色草莓的款式,如果不是内容太过简单的话。 【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搬家啦! ——syrah】 少女的眼睛睁大,难以置信一张纸的保鲜期能有两周,但留着也无所谓,她更加理直气壮:“看吧,我不是不告而别!” 坐了这么一会,她大概感觉出来了。三瓶威士忌里,波本和莱伊应该还没有互相摊牌,但假如苏格兰知道了莱伊的身份,那波本也绝对知道了。 所以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就是莱伊啊。 神无梦看向莱伊的眼神带了点怜悯。 既然莱伊还在兢兢业业地扮演卧底角色,她也不客气地指使在场的另一个人:“波本,把我请过来,至少要给我倒杯水吧?要热的!” 看出来了她是想把自己支开,波本皱了下眉,目光在两人间逡巡,起身道:“等着。” 不用在波本的眼皮底下活动,神无梦终于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地看向门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在想苏格兰?” 莱伊问她。 这个男人在家里的时候总算把那顶针织帽摘了下来,长长的头发在问她的时候扫过她的手背,像缠在手上漆黑的垂丝。 三瓶威士忌中,苏格兰是见面尴尬的前男友,波本是动不动找她麻烦的死对头,只有莱伊,和她没有任何感情纠纷,也没有任何口角斗争,是普普通通组织里的好朋友! 尤其莱伊很能拿捏距离感和分寸感,她十分放心。 “我只是觉得见到他会很尴尬。” 神无梦想了想,觉得莱伊就是组织里的感情大师,虽然他这次不是靠着碰瓷进的组织,但脑子没变,解决一点感情问题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啊。 要谈苏格兰的问题,最好不要被波本听见。 神无梦屏息凝神,听到厨房里传来烧水壶工作的微弱咕噜声响。 在这种毫无节奏的背景音中,她确定了波本没在听墙角,才朝身边的人虚心求教:“莱伊,你觉得我这个情况适合跟苏格兰共处一室吗?” 如果不合适的话,要不现在就送她回家吧! “我还蛮好奇的。” 莱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像是真的和她关系很好那样闲聊,答非所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喜欢琴酒。” 一夜之间和苏格兰分手,又搬离安全屋,所有联系方式都失效,再从组织成员那里听到她的名字已经和琴酒摆在一起,转变快得令人找不到缘由。 莱伊不确定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未察觉到的事情,对深入组织是否有所帮助,更生出了几分探究欲,对眼前这个看起来藏不住心思,其实根本无法读懂的少女。 水的沸腾声渐渐清晰,从厨房蔓延到一门之隔的客厅,激越嘈杂,像鼓点一样敲在心上,让神无梦不由得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琴酒的狙击厉害、格斗厉害,长得又帅,喜欢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数着琴酒的优点,看着莱伊明显不信的表情笑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莱伊你和琴酒长得还挺像的,喜欢你也不是不行噢!” 当然是不可能的。 打开可攻略名单的时候她就把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这两个名字直接无视,毕竟一个的恋人是国家,另一个的恋人……也许是宿敌一般的组织。 神无梦觉得自己开玩笑的意思还算明显,但莱伊却丝毫不配合,甚至俯身和她凑得更近了一点,嘴角的笑容暧昧又具有侵略性:“既然如此,那要和我交往看看吗?” 生理性别上的差距在此刻瞬间显露。 同时坐在一个沙发上,男性的高大身躯挡在她的前面,绿色的眼睛如同捕捉到猎物那样紧紧盯着她,像是连他散发着的体温都隔着极近的距离蔓延到她的身上,穿透薄薄的针织衫渗进皮肤。 大腿靠在一起,结实的肌肉如同热源一样令相隔的布料升温,烫得她闪过躲避的念头。 ——是令人本能感到危险和颤栗的姿势。 神无梦的神经紧绷,耳边似乎听见了门锁转动的细微声响,金属的碰撞很轻,让她不确定是否是错觉。 理智还在计算着那壶水烧好的时间。 水温接近沸点。 无数的水分子在热力的刺激下鼓动着,气泡翻滚涌现,释放出的能量仿佛飘在空中,带来一阵阵快速的小爆炸声。 系统听到莱伊的交往请求之后就不断在脑海内尖叫着“答应他答应他”,神无梦无视掉它,镇定地伸手抵在男人的肩上,仰脸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唇角勾起,语气轻快地给出拒绝:“但是莱伊,我已经不想住在威士忌的安全屋啦。” 锁匙被拧到了最深。 烧水壶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波本单手端着玻璃杯,另只手按下通向客厅的门把手。 “吱呀——” 黑发蓝眸的青年推门进来,他将外套脱下,正要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抬头就看到了沙发上如同拥吻的两个人。 两侧传来的声音交汇在一起,扩散的音波在峰值重叠,于耳畔发出振鸣。 神无梦的心脏漏跳一拍,忙不迭朝着声源处看去,颊边的发丝在甩动间扫过身边男人的嘴唇。 兑完温水的波本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口,眼皮微微撩起,和两拨人形成了个歪斜的三角形,仿佛转瞬就要崩塌。 4、攻略进度04% 安全屋的面积不算小,但神无梦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压缩,有种紧绷到难以呼吸的感觉。 身边的莱伊还近在咫尺地坐着,另外两个男人从不同方向投来死亡凝视——好吧,是有一些夸张,可她确实觉得有点冷冷的。 问题是她什么也没做啊,被莫名其妙带回威士忌的安全屋,还被唯一她觉得能够放心的莱伊背刺。 神无梦忍不住瞪了眼身边若无其事的男人。 论抗压能力她的确比不过三位卧底,神无梦绷不住了,出声打破凝滞的气氛,像主人一样招呼道:“都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呀。” 定格一样的画面终于流动起来,刚进门的苏格兰径直朝她走来,在她的另一侧坐下,不动声色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让她和莱伊的距离变远。 波本端着杯子靠近,放在她面前矮矮的茶几上。 玻璃杯和木质茶几表面发出闷沉的碰撞声,泛起波澜的水液因为过大的力道沿着杯壁溅出来了些许,落下几滴圆形的深色水痕。 依然没人说话。 左边坐着莱伊,右边坐着苏格兰,斜前方站着个散发着低气压的波本。 神无梦有种正被三堂会审的感觉。 装什么啊? 她拿到代号的时候这三个卧底还在为了进组织各显神通呢! 她端起那杯水,慢吞吞地喝了口。 氤氲着的热气润湿她的瞳孔,泛出金蜜般的水色,少女整个人被挤在中间的时候显得更加娇小柔弱:“我是大家的犯人吗?把我带过来就只给我喝白水。” 亲手烧了壶水又兑到合适温度的波本感觉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就说不能被这个女人伪装的可怜外表迷惑。 他正想说点什么攻击她,余光却又注意到幼驯染的面色,忍了忍还是憋了回去。 “是我拜托波本带你回来的。” 苏格兰率先开口,叫的是她的名字:“梦。” 如果说对上波本可以完全不用在意他的反应,对上莱伊只要把他的行为当作故意制造暧昧,那么苏格兰……就是神无梦最不愿意面对的。 她对上那双亲吻过无数次的蓝色眼睛,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说实话,她还没有太做好面对苏格兰的准备。 昨天在酒吧里遇到的时候虽然她装成很无所谓的样子,但毕竟是交往了一年的人,就算是和平分手也还是很尴尬啊。 而且也不是那么和平…… yume—— 不像其他人使用代号,苏格兰会叫自己的名字。 神无梦扯了扯身上的针织衫,试着自然地和他打招呼。 她笑了一下,顺滑的发丝因为偏头的动作曲出柔软的弧度:“苏格兰。” 他的假名是绿川唯,神无梦很少会用这个名字称呼他,宁愿选择代号。大概是诸伏景光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个随便取出来的假名,哪怕在交往期间也没有要求过她改变称呼。 在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觉得有些奇怪,她尝试缓和气氛,从口袋里掏了掏,朝苏格兰问道:“吃糖吗?” 一道目光瞬间锁在她的身上。 金发黑皮的男人正拧着眉头盯着她掌心被锡箔纸包好的巧克力球,意味不明道:“你身上糖还真多。” “最近还会低血糖吗?”苏格兰接过巧克力。 “以防万一啦。”神无梦随口道,“而且大家顺利完成任务,就把它当成奖励好了。买巧克力的钱我会找组织报销的。” 她回看向依然面色不善的波本,用商量的口吻挑衅:“要不下次给你们带果篮?不过我们应该不会一起出任务了欸!” 波本觉得拳头硬了。 “这段时间还好吗?” 苏格兰没理会两人时不时出现的口角,说道:“两周没联系上你,我很担心你。” 神无梦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为难地看了眼真正被她无视了短信电话的另外两个人,小声道:“我们不是联系上了吗?我搬家之后就和你打电话了呀。” 还谈了分手的事情。 “后来就不接我的电话了,不是吗?” 苏格兰陈述着事实,语气温和,听不出多少责备。 神无梦有点内疚。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她根本没有内疚的必要啊!明明是苏格兰不肯相信她,把卧底的事情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对她的爱根本不像表现得那么多。 她就是被那些甜言蜜语嘘寒问暖蛊惑了,系统说她攻略没有成功的时候她都不信,像考前准备充分考试时完美发挥但发成绩却被判挂科的学生那样坚持要查阅自己的考卷,花了足足1000点生命去确认爱慕值,发现真的没到100点满值。 这番操作下来,她和那些被骗感情又骗钱财的冤种有什么区别嘛? 甚至她更惨,现在生命值告罄都快死了! 遭遇这种打击还能冷静地搬家并且和他“友好”协商分手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这么一想,神无梦的语气都硬了几分:“合格的前任就要像死了一样嘛,不接电话也很正常啊。所有任务相关的需求都可以通过组织平台提交给我,我有空了会处理的。” “我们单独聊聊。”苏格兰那双蓝色的凤眼微微垂下,上挑的眼尾都因为这个姿势而被压低,温声和她商量,“可以吗?” 一年来的感情并不都是假的。 就算还有点迁怒,那些货真价实的喜欢没有完全消失,再加上这张帅气的脸被他做出这种忧郁的表情,神无梦实在很难拒绝,犹豫道:“就在客厅。” “要清场?”莱伊配合地起身,长腿一迈离开了沙发,回房前朝神无梦深深看了一眼,“欠我的人情别忘了。” 那个人情也是为了苏格兰欠的。 神无梦看向前男友的眼神更加幽怨。 被晾在一边的波本顿了两秒,最终还是在好友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客厅。 整间房霎时没了动静,神无梦连墙上挂钟的指针转动声都能听见,“滴答滴答”,像她的心跳声一样嘈杂。 她等了一会,想着苏格兰会以什么内容展开对话,是问那份卧底名单的事情,还是想问她真正的分手原因,又或者是卧底精神不死,准备从她这里打听点组织信息。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仿佛温柔的水流淌而过,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关心她:“是和琴酒搭档太辛苦了吗?” 神无梦喝水的动作僵住。 所以说她还蛮怕和苏格兰单独相处的,毕竟他们交往的时候真的很愉快,是每一段都能拿出去票选“最佳男友”的那种。 可他只是看起来温和,那颗为了正义付出一切的心实在是太硬了些。 卧底这个身份太过如履薄冰,就连天台上握住手枪向他表明自己身份的赤井秀一都没办法立刻得到他的信任,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特殊呢? 但不论如何,在苏格兰面前,神无梦总有种自己被照顾着的感觉,就算心里再因为之前的事情不高兴,说话的语气也是软的:“……大哥、琴酒对我还不错啦,几次任务我都没怎么出力。” 其实是根本没有出力,可这些没有详细告诉苏格兰的必要。 玻璃杯口的热气快要散尽,她忍不住用指腹在杯壁上蹭了蹭,留下一道道光滑的痕迹。 苏格兰知道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但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表现得这样坐立不安,这个认知让他的内心闪过些许酸涩。 分手永远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即便这段情侣关系对他在组织的卧底生涯帮助极大,哪怕是上司都认为这对公安攻破组织的进度有益,他也没办法毫无顾忌地利用这份感情。 他的身份险些暴露,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加上那通分手电话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她,直到今天一起做任务他才有机会让zero把她带回来,找机会当面聊聊。 其实他相信那份卧底名单有她在暗中帮忙,但他不可能拿整个公安部冒险,毕竟一旦他承认了自己的卧底身份,整条线的同僚都可能会被牵连。 让她成为公安的线人,或者污点证人,这些是有可能的吗? 苏格兰的心口痛了一下,脑海内又一次闪过两周以来出现过无数次的念头,但另一个问题需要弄清楚:“你和琴酒……” “我们已经分手了。”神无梦不知道他心里的挣扎,开玩笑道,“应该没必要向前男友汇报我的感情问题吧?” “的确。” 苏格兰已经听出来了她在默认。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猛然一沉,和琴酒出任务的次数越多,和那个男人走得越近,代表她在这个组织陷得越深。 除此之外,他还有许多想要问她的话,为什么这么仓促地离开,为什么当时电话里的声音那么虚弱,在搬进那栋新的安全屋前又住在了哪里,有没有其他人照顾她…… 但最后,他只是看了眼旁边的挂钟,问道:“十点了。要留下来吗?” 神无梦顺着他的视线偏头,没想到这次一对一的聊天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拒绝道:“我叫出租车。” 安全屋的选址大多偏僻,她也不确定出去能不能等到出租车,但的确不想在这里过夜。 苏格兰看出来她的决心,去拿挂在门边的大衣,说道:“我送你。” “不用。” 神无梦走到玄关处换鞋,并没有等他的打算。 这样和他纠缠不清对他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帮助。 她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笑意,语气隐约有几分郑重:“苏格兰,不是组织里的事就别联系我了。” 隔着一扇半敞的门,披散着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昏暗的阴影中,与留在光里的男人对上目光。 她的声音轻柔,却又狠心:“我们已经分手了,苏格兰。如果你是卧底,离我太近只会害死我。” ——尤其在她决定攻略琴酒的现在。 两个人的交谈声音不大,起身开门的动静更轻,但之前被赶走的波本和莱伊还是同时从房间出来,恰好看到他们僵持的画面。 她不知道这两瓶威士忌有没有听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当然,就算听到也没关系,身为卧底的他们假如不能给予她信任,那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我的车就在门口。” 莱伊倚在卧室的门边,一条长腿微微曲着,手里的车钥匙晃了晃,似乎只等她点头就能出发。 波本人虽然出来了,但依旧低头看着手机,按键声不断,嘴上道:“把你扔我车上的手提电脑拿走。” 5、攻略进度05% 神无梦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进这栋安全屋就不断做着令人焦头烂额的选择题。 苏格兰才被她不留情面地拒绝,莱伊这个关头出来说要送她,不管怎么想都是在火上浇油。 但无所谓,她准备让莱伊送自己回家算了,反正威士忌的事她也不打算掺和,结果波本对莱伊的厌恶之情蔓延到她的身上,前一秒口口声声让她把手提电脑带走,却在听到她决定的下一秒连车钥匙都不交出来,根本没有让她去拿东西的打算。 黑皮金发的男人臭着张脸:“这家伙休想碰我的车。” 他不是还敲过你的车窗吗? 神无梦一阵沉默。 为了自己并不怎么健康的身体考虑,神无梦不再多折腾,手提电脑也不准备拿了——反正系统随时能够对接上里面的程序,不存在被恶意破解的可能。 她决定在这里留宿。 这栋安全屋之前就是他们四个人一起住的,虽然她搬出去了,但房间还在。当时也只带走了随身物品,床具和换洗衣服都有,连沐浴露都还剩下半瓶。 莫名其妙发生的对峙结束,她没有对在场任何一个人说“晚安”的心情,走进自己的房间就反手拧上了门。 卧室和自己离开的时候比起来没有变化:床上的抱枕、床头柜边的相框,包括放在桌上的多肉都健健康康地长在盆里,每一片叶子胖乎乎的,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绿色总是让人感到放松。 神无梦伸手捏了捏,和它打招呼:“我们肉肉又长大啦,明天带你回我们的新家好不好?” 搬家的时候十分仓促,她的情绪也不算太好,担心看到这盆和苏格兰一起养的多肉触景生情,就把它留在了房间里。 但现在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迁怒于一盆植物也太幼稚了点,而且它看起来这么可爱,再让她抛弃一次也于心不忍。 盆栽被养得这么好,桌子上又没有半点灰尘,根本不像两周没有住人的样子。 衣柜里的浴巾还带着熟悉的玫瑰柔顺剂的香味,睡衣叠得整整齐齐,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在等她回来。 会做到这种地步的只可能是苏格兰。 神无梦又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那句话会不会说得太狠了点。 她自己心里都没底,回过头想想似乎是有些太过分了。 她并不想伤害苏格兰,但她能为对方做的都尽力了,现在她只能先考虑自己活下去的事情。 放完狠话也不敢去看对方垂下头隐在阴影中的表情。 怕自己看了就心软,谁让她不是卧底出身,只是个没接受过感情训练的普通人…… 而且,如果不是苏格兰处处这样体贴,表达出来的爱这样多,她也不会那样相信他,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 她起初以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他的卧底身份,但是到了那份卧底名单泄露,她费尽心思扭转了天台之上的结局之后,他依然做不到放下所有来爱她。 其实苏格兰没有背叛她,更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但不够爱在她这里就是死刑,是没办法解开的死结。 她永远都不可能凌驾于他心中的坚持之上。 这本应该是她在最初就意识到的,却非要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才清醒。 生病躺在床上的那一周她已经把她和苏格兰的关系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遍,也决定要彻底割舍掉不可能成功的过去,但重返旧地还是难免有点心酸。 神无梦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对系统问道:【统统,生命值还剩多少?】 系统软萌萌的声音听起来比她还要担忧:【二十一点,转换成存活时间是二十一天,怎么办呀梦梦?都怪我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呜呜呜——】 神无梦翻着手机上的日历,熟练地哄它:【别急别急,我们还有日常任务,努力完成还能苟延残喘一会!】 获取生命值的方式有两种。 第一种是完成系统发布的日常随机任务,和指定角色进行互动。这种任务的生命值奖励低的时候转换出来只有几个小时,是积少成多的类型。 缺点是必须完成当前任务才会刷新出新的任务,她有一次遇到了【和白马探牵手】这种不讲道理的任务,于是卡了整整一年! 因为当时一无所有的她根本没办法从英国的茫茫人海中找到对方,不得不放弃这条路。 第二种是救人。 越关键的角色被她拯救就能提供越多的生命值,如果不是苏格兰原本的死亡被她改变,她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1000点生命值的巨款。 但毕竟这类角色翻遍整个《名侦探o南》也不多,普通的路人角色提供的生命值最多只有一天,勉强让她续上一天的命。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做任务啊梦梦?】 系统已经从之前被莱伊交往邀请冲昏的电子恋爱脑中清醒,意识到宿主的生命才是重中之重:【我们的任务是[请松田阵平吃饭],快点做完然后刷新新的任务吧!】 说实话,任务倒不难,比起拥抱亲吻什么的未免有些简单得过分了。 但是……这个对象着实是让她觉得棘手。 神无梦想到他就心情复杂,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之后被强行拉走去找hagi的场景了,可能还会伴随着难以抵抗的一顿臭骂。 【等我快死了再说吧……】 她挣扎道。 已经过了她每天的睡觉时间,神无梦把头发绑起来,准备冲个澡结束这个紧张刺激的夜晚。 接着她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浴巾和换洗衣物虽然都能随便使用,但她的牙刷实实在在晾了两周,最好还是换一把。 备用的日用品都在客厅的收纳盒里,她的房间在走廊最里,出去的话得路过三瓶威士忌的房间。 虽然遇到任何人她都觉得自己能够应对,但临到睡前她并不想节外生枝。 神无梦贴在门边听了听。 她的神色凝重,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然后她意识到以自己的听力根本做不出任何判断。 思考了两秒,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注意到浴室里有亮光,还有淋漓水声,大概是某人在洗澡。 这栋房子一共两个浴室,一个是她的卧室嵌套的,理所当然归她用了,另一个在外面共用。 不管里面是谁她都不想在这种时候遇到,神无梦打算速战速决找到牙刷,连客厅的灯都没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虽然这里住着三个男人,但他们都是很有条理的性格,物品的摆放位置一般会延续之前的规律,轻易不会打乱。 她的夜视能力一般,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看路,伸手在盒子里摸索,找牙刷形状的物品。 神无梦把手机往收纳盒的内部凑了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身后却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整个客厅都瞬间亮了起来。 环境的骤然变化让她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声。 “西拉?” 莱伊站在灯光的开关按钮边。 他的发尾微湿,没擦干的水珠无法被他平直的锁骨盛住,沿着身前的肌肉线条滚落,经块垒分明的腹肌没入被浴巾裹住的人鱼线,润湿了纯白色的绒棉面料。 但在场唯一的观众却暂时没有欣赏的心情,反而专注地在明亮的光线帮助下找到了想要的干净牙刷。 蹲在地上直接站起来容易让大脑供血不足,再加上她才受到惊吓,现在几乎是发懵的状态。 神无梦还不想倒在这里,就着这个姿势回头仰视后面的男人,抱怨道:“莱伊,你能不能不要神出鬼没的。” 她根本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 “还以为是小偷。” 莱伊挑眉:“刻意蹑手蹑脚的,很难不误会啊。” 他看出来了自己造成的后果,但半点不愧疚,长腿朝蹲在地上的少女迈去,低头问道:“要拉你一把吗?” 神无梦的确没办法靠自己起来。 她没有逞强,扶在对方的手臂上慢慢站直:“谢谢。” 她不敢起身太快,莱伊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也不得不弯腰。 于是整个过程让那八块腹肌清清楚楚映在她的眼睛里,连蜿蜒的水痕都一览无余。 他使用的沐浴液仿佛都带着些辛辣的味道,掌心下的小臂肌肉贲张,还散发着洗浴过后的湿润热气,有种筋脉都在手里跳动的错觉。 神无梦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色.诱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格兰的房门,纹丝不动,安静得像里面没有住人。 不知道苏格兰听到外面的动静没有,但他却始终没有出来,或许是真的被她那句话伤到了…… 神无梦让自己停止脑补,不要再为那些信念坚定的卧底找理由,可能苏格兰只是觉得没有出来的必要,懒得再管她的事了! 身边的男人沿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喉间溢出一声磁性的低笑。 “牙刷换了新的,人呢?” 莱伊的声音几乎贴在她的耳边,引起的振鸣从耳道滚进心里,似引导,又似引诱:“yes,orno?” 6、攻略进度06% 坦白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毕竟一个只围了条浴巾的混血大帅哥在夜半无人处对你窃窃私语这种暧昧的话,的确对当事女性的自制力是极大的考验。 如果是在两年前,刚刚认识连代号都没有的威士忌们的时候,神无梦觉得自己可能还会因为一些滤镜的关系而扛不住这种诱惑。 但是在现在,她绝对不会轻易被利用。 这么一点点动摇和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值比起来不值一提。 答应莱伊是不可能的! 这瓶威士忌肚子里的坏水她一清二楚,百分之百是想要从她这里套出什么组织信息,尤其是在他和苏格兰互通身份的现在,简直是装都不装了啊。 神无梦一把推开他——虽然不小心按在他胸口导致位置有点不对,但至少态度很明确,那就是拒绝! 要不是她打不过他玩心眼也玩不过他,她真想在这家伙耳边叫一句“赤井秀一”试试看他的反应。 但待在这栋房子里自身难保的她并不敢胡乱试探。 还叫什么“安全屋”,对她来说简直是个艰难求生的笼子! 神无梦攥紧千辛万苦找到的牙刷,快速走回房间,所以也错过了在她回房后那扇打开的房门,错过了两个男人在走廊处安静却又暗藏汹涌的对视。 - 生命值的骤降会反映到身体状况上,发色和瞳色都是最直接的症状,但受到影响的并不止于此。 就像从高空猛然下坠到地面后需要时间调整一样,她的身体在失去大量生命值后花了近两周才适应过来,期间视力下降、头疼加剧,就连皮肤都变得更加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严重的过敏反应,也因此让她一直卧病在床。 直到前几天,这具身体终于稳定下来,她才能够出门。 会对苏格兰这么冷淡又心狠,和她这两周遭遇的病痛并非全无关系。 神无梦把被子往上拉,试图控制大脑不要再去想无关紧要的事情,尽快进入睡眠。但大脑却只能听懂正向命令,以至于造成了某些误解,让她梦见了苏格兰死在天台上的那一幕。 ——明明这场死亡已经被她改变了。 因为担心那份名单有错误这件事不能被及时发现,她甚至连莱伊的枪都想办法偷偷换了,还被后者发现,不得不欠了个可大可小的人情。 但她看到的画面既鲜明又真实,仿佛她整个人穿过了液晶屏幕,闯入了那方天台,亲耳听到那声枪响,也亲眼看到了诸伏景光的牺牲。 被子弹穿过的手机,失去了呼吸的人,姗姗来迟的降谷零和伪装成一切为了组织的赤井秀一…… 实在是个可怕的噩梦。 “呼。” 神无梦猛地坐起身,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浸湿。 厚重的窗帘将室外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眼前是一片漆黑。 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她按开床头的灯,去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统统,几点了?】 【七点半。】系统是不需要休眠的,会在她睡觉的时候给自己找点休闲的电影或者小说,这会还沉浸在里面,【梦梦平时也是这个点起床呀,怎么啦?】 【没事。】 神无梦让它继续玩,自己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不出预料地看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身影。 系着的围裙将他的腰线勾勒,简单的居家服也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得像在秀场,整个人身高腿长,周围的厨具更为他添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神无梦有些恍惚。 或许是来到这个世界实在太久了,她为了那些零星的生命值挣扎得也太辛苦了,所以对这些角色的喜欢被逐渐埋在心里,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了。 “早。” 苏格兰已经从脚步声听出她的到来,转过身神态自然地问道:“番茄鸡蛋三明治,可以吗?” 昨晚的那些狠话像是根本没被他放在心上。 神无梦没有回答,忍不住捂了下眼睛,不去看他变得担忧的目光。 她对苏格兰的感情很矛盾,或者说,是她对诸伏景光的感情很矛盾。 在穿越之前,她喜欢身为警官的诸伏景光,心疼身为卧底的苏格兰,更为他的死亡悲痛不已。当这样一个角色具现化成真正的人存在于她的面前,她很难不付出真正的感情。 被戏称为“男妈妈”的诸伏景光的确很擅长照顾人,说是“蛊惑”也不为过,把人弄得五迷三道,她真的有想过就算她得到了足够的爱慕值完成了任务,也要帮他们解决掉组织再回家…… 从结果来看,显然是她过于一厢情愿了。 可是,现在她还活着,阳光依然会从玻璃窗照射进来,就连餐桌上摆着的鲜花都带着露水,一切都是这样的生机勃勃。 “……真好啊,苏格兰。” 跨越了足足两周,经历了生命值的剧烈震荡,神无梦终于能将这句话说出来。 少女浅金色的双眸如同盛着清晨的日光,温暖、明亮,又不至于将人灼伤,是能够触碰的,能够靠近的。 她伸手将披散的长发拨到身后,白净的脸蛋露出了个真挚的笑容,重复道:“你还活着,真是太棒了。” 苏格兰愣怔了一瞬。 那个笑容将他击中,心弦都为之颤动。 他几乎放弃了思考,想要将她抱紧,想要亲吻她的眼睛,但理智却从未真正离去,始终提醒着他什么是不应该做的事。 经历了卧底名单事件,他所面对的危机只会越来越多,再想在组织里往上爬也绝不可能。 公安那边已经商讨出了一份对策,而倘若按照方案实施,他的接近只会给她惹来更大的灾祸——就像她昨晚说的那样。 所以他接受了分手的事实,也从未提起过挽回的事,只是想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为她再尽一份心意,即便或许下一次见面就是敌人。 要告诉她吗? 要提醒她吗? “梦……” 苏格兰开口,语气是少见的迟疑。 但这片空间毕竟不是真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莱伊在这时推门进来,一副锻炼完的模样。 不论心里作何感想,他并没有对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发表任何评价,冲他们点了点头就进了房间,拿了条浴巾去了浴室。 第三个人的贸然进入打断了苏格兰的话,也消散了那些牵引着他们坦白的蠢蠢欲动。 苏格兰的眼睑压下,将瞳孔中的复杂尽数敛去。 手边是已经热好的牛奶,他用手背试了试玻璃杯的温度,递到少女面前的时候只说出了那声“谢谢”。 牛奶是他准备的,这句话本该由神无梦来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声“谢谢”是为了什么。 少女将牛奶接过来,双手捧着杯子抿了口,接受了这句迟来的道谢。 做好的三明治被摆上了餐桌,她在固定的位置坐下,问起了家里第四个人的去向:“波本呢?” 苏格兰坐在她的身边,回答道:“不清楚。” 怎么可能不清楚,只不过是对她的信任不够,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神无梦心里明白。 可下一秒,她又意识到,原来她自己也并不相信苏格兰。 盘子里的三明治还散发着香甜的食物气味,夹在中间的西红柿切片新鲜欲滴,金黄色的鸡蛋同样让人食指大动,但胃口却好像被某种沉重的情绪压抑,嗓子都堵了起来。 神无梦闷闷喝了口牛奶,故意不去看苏格兰,兀自翻着手机。 没过一会,她又说道:“我下周要去法国。” “去做什么?” 苏格兰仿佛问完才想起来他们已经不是需要互相报备行程的关系,后知后觉地补了句,“可以告诉我吗?” 神无梦提起这件事就没有隐瞒的打算,掰着手指数道:“当然是旅游啊,去看薰衣草、看埃菲尔铁塔、看卢浮宫……” 每一件都是交往时他们约定要一起做的事,但现在却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心愿。 她还能眉眼弯弯地笑着,身边的听众却明显感到了不适。 苏格兰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她好像是报复一样故意说出这些话,可他真正难过的是,她说着这些内容的时候像是在描述待完成的任务,听不出应有的期待。 出色的语言组织能力如同在这一刻丧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种时候说些什么:“抱歉。” “别这么说。” 神无梦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少女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语气轻快,竟然有种反过来安慰他的感觉:“能够旅游,就说明我还活着,还拥有着健康的身体。这总比我躺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要幸福很多吧!” 听到这种话,苏格兰的心脏不自觉地轻微抽痛。 紧接着,他又为她做出的假设而感到些许愤怒,口吻不由自主地染上几分命令的态度:“别开这种玩笑,梦。” “好吧。”神无梦眨眨眼睛,收敛了些,说道,“是和琴酒出任务啦,其他都是顺便。” 她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无辜纯真的模样,颊边的酒窝甜甜地露出来,问道:“不过,如果用了之前苏格兰做的旅行攻略,也是没问题的吧?” 7、攻略进度07% 虽然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询问他,但苏格兰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想要祝她行程顺利,但想到她或许是陪着琴酒去做一些要沾血的杀人任务,那些话就没办法从变得苦涩的嘴里说出来,索性又沉默着咽了回去。 神无梦的手机响起,多了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正好是他们才提起过的男人。 看到亮起屏幕上的名字,苏格兰问道:“今后琴酒是你的固定搭档吗?” “苏格兰已经忘了吗?”神无梦笑了一下,“在你们加入组织之前,我一直在和琴酒搭档。” 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一夜之间缓和了下来,没有之前的针锋相对,语气也熟稔,可苏格兰却意识到有某些东西发生了改变。 在推拒他的时候,苏格兰能够感受到她心中的怨怼,哪怕她说出的话像利刃,脸上的表情如寒冰,但真正的情绪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是因为对他付出了感情才不得不用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感去掩饰。 而现在,她仿佛不再介意之前的一切,就好像完全释怀了那样。 ——对之前的那段感情,对面前的他。 相处模式恢复到了交往之前那样,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苏格兰依然为他一手造成的现状感到些许酸楚。 “苏格兰。” 点开短信的少女没有功夫去顾及他的心情,她脸上的笑意退去,一双淡金色的瞳孔直直看向左手边的男人,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疯了吗?” 被她这么问,苏格兰收回思绪,脸上的温和之色半点不减,既不恼怒也不惊讶,平静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不确定她的话是否与zero清早出门处理的事情有关,但慌乱是卧底大忌,在了解所有信息之后他才能做出最佳判断。 神无梦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些许反应,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她放弃跟这个男人玩心理战,把那条著名为gin的短信摆到苏格兰的面前:“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福岛隆太存活,确定他的行踪。】 福岛隆太是他们昨天的任务对象,也就是那位拒绝被组织拉拢,知道不少组织信息的议员。 狙击手是苏格兰和莱伊,神无梦很清楚在他们互通身份之后绝对会采取某些手段保护这名议员的性命,再加上人在现场的波本,那位议员要是没被救下来才是离奇。 但是——他们到底是把这件事交给公安还是fbi了,为什么一夜过去就掉链子了啊?! 击杀视频是她亲手发到琴酒邮箱的,神无梦仔仔细细看过了,甚至让系统从技术角度分析了一遍,不管是血液喷溅还是倒地画面都不可能露馅。 所以只能是走漏了消息? 总不能是那位议员自己跑出来找死吧? 但这种时候再纠结细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从琴酒这条简短而明确的短信来看,说不定他已经把苏格兰当成了叛徒,有什么人在这时候又收到了击杀苏格兰的任务。 “子弹是穿胸而过,福岛隆太不可能还活着。” 比起已经做出了满脑子假设的她,苏格兰依然冷静地陈述。 “福岛隆太?” 从浴室出来换了套衣服的莱伊突兀地插进对话,眼睛一扫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昨天杀的是替身?” 神无梦实在佩服这两个卧底的心理素质。 一个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一个开口就是理由,总之半点出事了的紧张都没有。 反倒是她这个底子清清白白的人担心得不行。 毕竟她也计划着毁灭组织,在这件事上和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当然不希望他们的身份有暴露风险。 虽然是单方面当作同伴,神无梦也还是决定信任这几位卧底的能力,问道:“我的电脑还在波本车里吗?” “他早上放到客厅了。” 苏格兰去帮她把手提电脑拿到餐桌上。 系统积极地检查了一遍电脑的完整性:【降谷零竟然没有入侵我们的电脑耶梦梦,他好谨慎啊!】 【怕被我发现吧。】 毕竟电子设备说不准哪里操作不当就会留下痕迹,以波本的谨慎,不可能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 神无梦打开电脑,的确对福岛隆太的行踪有些好奇。 网络上没有任何关于昨天晚上议员死在宴会大厅的新闻,今天的报纸同样没有提起半句,像是被什么人刻意将消息压下。 这个年代的信息流通渠道大多通过纸媒,操控起来也更加方便,一般都是官方使用了某些手段。 但令人惊讶的是,福岛隆太竟然真的在今天早晨出现在了市政议会大厅的门口,然后消失在里面。 市政大楼是政要高管聚集的地方,极其重视隐私和保密,除了大厅几乎没有安装任何摄像探头。 神无梦考虑了两秒,退出搜索引擎,转而接入早就留好后门的各方监控网络,试图拼凑出昨晚到今天福岛隆太的行程路线。 制作好的人脸识别系统开始工作,福岛隆太的面像档案早就建立完成。在昨天的任务开始之前,他的照片所形成的面像文件与面像文件所生成的面纹编码都已被贮存。 少女素白的十指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画面纷杂,被监控探头捕捉到的无数张脸被红色的线条锁定。当前图像转换成的面纹编码与档案内的进行比对,【loading】的标识持续加载。 90年代的监控系统并没有普及,除了昨天那种高档宴会大厅探头密集一些之外,就连马路上都只有关键枢纽才会安装。 神无梦不确定能否在有限的监控视频内捕捉到目标人物的存在,半试探地问了句:“如果福岛隆太真的活着,你要怎么办?” 在场有两个参与了任务的狙击手,但她的话明显是朝着苏格兰问的,另一位也很识趣地没有将话题接过来。 “我确定他当场死亡。” 苏格兰强调道。 好吧。 这里她一个组织成员,一个fbi卧底,一个公安卧底,就算发现福岛隆太真的还活着,出事的也只会是自己。 “滴滴”的提示音响起。 屏幕上兀然出现绿色的【true】,被筛选出来的监控视频按照时间顺序完整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昨晚宴会的监控录像尽数被她覆盖了,只有福岛隆太在酒店门外被送上救护车和他在医院过道上被推往vip区的画面。 神无梦的眉头轻蹙。 如果福岛隆太死了,那没有任何救治的必要;但如果在这群卧底的安排下让他假死,又为什么会弄得这么不专业? 下一幅画面就更加奇怪。 因为本应躺在医院的福岛隆太突然出现在米花大酒店的电梯内,然后去到了停车场,再之后见到他就是在新闻之中的议会大厅了。 这人只在里面待了一刻钟,也就是说,刚过八点他就离开了,折返回酒店。 市政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得而知,但两位卧底已经得出了结论。 莱伊确定道:“是两个人。” “但另一个人是谁。”苏格兰问道,“可以查到昨天米花大酒店的入住名单吗?” 比起监控,拿份入住记录实在是轻而易举。 况且神无梦已经有了猜测。 她将名单调出来,但对方显然会在这种事上使用假名,关键还在于酒店前台处的监控。 戴着墨镜的金色长卷发女人出现在画面内的时候,三人都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妩媚的大美女甚至仿佛知道这段视频后续会被人调出来,推了推墨镜,朝监控探头的方向勾起那张饱满红唇。 破案了。 神无梦抓过手机拨通琴酒的电话。 大概是因为才给她派了活,对面这次倒是很快接听,但没有率先开口,安静得像是没人在。 对于琴酒拉满的高警戒度,神无梦已经习惯了。 她将关于福岛隆太从酒店被救护车带走的事情按下不表,也没帮苏格兰解释对方到底是否被当场击毙,只是说道:“大哥,福岛隆太的行踪我已经找到啦,他离开市议会大厅之后就去了米花大酒店。” “不过他看起来是贝尔摩德易容的,我猜是她领了什么你并不知道的任务呢。”没有发生脱离掌控的事情,她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主动道,“要我帮你问问吗?正好我也很久没见过贝尔摩德啦!还有点想她欸!” “不要做多余的事,西拉。” 那边的声音隔着手机都显得冰冷,得到了结论之后并不发表任何评价,紧接着用命令的语气通知道:“下周的任务提前,三天后去法国。” 神无梦目露惊讶,重复了一遍:“提前?这么着急?” 但琴酒显然没有再说一次的耐心,留给她的是机械的忙音。 【糟糕了统统。】听到这个消息,神无梦意识到她不得不改变计划,【去法国之前,我们得把日常任务做了才行啊。】 万一回不来,没办法和松田阵平吃上那顿饭……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客死异乡啊。 8、攻略进度08% 约松田阵平出来吃顿晚饭倒没有太难。 但神无梦并不感到乐观,因为她知道最麻烦的是见面之后。 三年前和hagi分手的时候她还不够成熟,知道任务失败的时候远不像现在这样平静,闹得不是很好看——至少她单方面是这么认为的。 在感情稳定的情况下,分手是很突然也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尤其男朋友才因为拆弹成功保住了整个美术馆里的游客生命与那些珍贵艺术品而受到表彰,不管从人品还是事业上分析都是上佳,她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做出这个决定。 但神无梦还是这样做了,甚至很过分地把那份被精心收好的空白婚姻届撕碎扔进垃圾桶,不给这段感情留下任何退路。 所有共同好友在听到他们分手消息的时候都意外又震惊,得知更多一点内情的松田阵平更是为自己的幼驯染鸣不平,趁hagi值班单独过来找她,黑着脸问原因的时候简直像是要揍她一顿。 神无梦不愿意对第三个人过多叙述自己的感情问题,更不可能告诉对方关于“攻略”和“生命值”的事情。 所以她回应的时候语气生硬得不行,不仅挑衅他“原来hagi和你这位幼驯染也不是无话不说”,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在了hagi的身上,简直像是玩弄感情的渣女。 后来就算她和hagi在分手阵痛后恢复,遇到生日节日还会偶尔发送些客气有礼的祝福,但和松田阵平却再没交流过,是彼此只差一步就要拉进黑名单的关系。 应该庆幸他没有拉黑自己。 在餐厅里等待对方到来的神无梦这样想到。 穿着一条深蓝色长裙的少女坐在靠窗的位置,披散在身后的金色长发尾端微卷,在不算太亮的顶灯下反射出轻柔的光泽,将那张白净的脸蛋衬得更加出彩。 听到大厅中央的乐者奏出的美妙钢琴声,闻到室内淡淡的香氛气味,神无梦满意地点点头。 她特意把地点定在了高档的餐厅,不管从环境还是氛围来说都不适合吵架或动手,多少让她放心一些。 松田阵平总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毫不顾忌外人眼光地把她臭骂一顿吧? 神无梦心虚地拨了拨桌子上装饰用的假花,劝自己不要提前为没发生的事情担忧。 她看一眼手机,离约定时间还差十分钟,但有清晰的脚步声在钢琴曲中朝她的方向而来,是穿着黑西装的松田阵平。 鬈发男人随手将椅子一拉,力道却控制得很好,半点椅腿与地面的摩擦声都没有发出,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没想到你还敢联系我。” 松田阵平松了松领带,一双靛色的眼睛在此刻的光线下接近纯黑,没有表情的面容露出些许冷峻,在打量了她几眼后又露出了嫌弃之色:“染的是什么颜色。” “还有眼睛里的……”他知道那种如同隐形眼镜一般的东西,却没办法叫出专业名词,索性只给出评价,“丑死了。” 三年前她还是黑发黑眸,松田阵平会有这种想法也理所当然。 神无梦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伸手撩了撩头发,柔软的金色发丝仿佛丝绸一样被她捧在掌心,流淌着温润的光。 她自己欣赏了一会,朝面前的男人反问道:“很好看啊,不觉得吗?” 话没说完,她的上半身稍稍前倾,脸微微仰起,让对方能把自己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晰:“松田不会连最基本的审美能力都没有吧?还是说,是因为仍然在生我的气,才故意说这样的话?” 面对凑上来的那张笑脸,松田阵平愣了两秒,然后眉头用力皱起。 上次和她是在争执之中结束的对话,除了甩脸色就是口不择言,几乎是再也不会有任何往来的那种相看两厌的程度。 这次被她主动联系,松田阵平多少猜到是有事找他,但还是没料到她会毫无芥蒂地对他笑得这么灿烂,讨论的还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且三年不见,她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女人都不会变老的吗? “搞什么啊,你这家伙!” 他感觉心头冒起一簇簇火,好像只有他还记挂着那些口角矛盾一样,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等等—— 松田阵平觉得有些荒谬,他怎么会用这种词? “找我什么事?”他不想把对话的主动权交出去,却率先把自己的底线亮了出来,“帮你联系hagi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难道松田不知道自己和hagi还有联系吗,不然怎么会以为自己会提出这种要求? 神无梦眨眨眼睛,不敢泄露秘密,摇头道:“不是噢。” 听到她否认,松田阵平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幼驯染又为她神不守舍。 “那是做什么?” 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松田阵平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太上赶着帮忙,补了句:“我可不一定会帮你。” “单纯约松田吃顿饭不可以吗?” 虽然可以编个理由,但是神无梦觉得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撒谎,况且吃饭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 看着对方明显不信的表情,她想了想,给了个原因:“因为我过两天要出国了,临走前想找朋友见一见啦!” 松田阵平却直接将手里的水杯放下,语气惊疑不定:“你要移民?” “啊?”神无梦没想到他会误会成这样,“不是,应该过段时间就回来。”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松田阵平忍不住咬了咬牙,出声道:“这么多年,你的日语还是没什么长进啊。” 神无梦听出来了他的不快,但她似乎本来也没有让松田感到愉快的可能,所以她坦白道:“离开了hagi和松田老师之后,就没有人教我日语了嘛。” 是的。 刚刚穿越过来时,系统连日语语音包和翻译功能都没有加载好。她不懂日语,又没有身份,被迫流浪街头,的确有些寸步难行。 但好在第一天就被hagi捡回了家。 后来的日子里,hagi和松田轮流当她的日语老师,总算让她能够说出除了“早上好”“谢谢”“抱歉”“没关系”之外的日常用语,实现了真正的独立生活。 而在学习的那段时间,她也从没想过三个人会有一天闹到翻脸的地步,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地完成任务,然后郑重其事地向两人道别,再带着健康的身体回家。 不仅神无梦一个人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松田阵平同样也没有忘记。 他的脑海内甚至闪过三个人坐在一起所畅想过的未来。 hagi说等以后存了更多的钱,要和他买对门的公寓,或者相邻的房屋,还会邀请他去家里吃饭——hagi和这个女人的家。 这些画面在记忆里都变成了黑白色,因为那些期待、那些啤酒罐碰到一起的声音、那些欢笑和打闹,都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破碎,只留下了不解与争吵。 “我说。” 黑色鬈发的警官抬头看她,面色瞬间冷淡得不行,还能隐约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被勾起的、强忍的怒意:“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别再打扰hagi的生活。” 他还记得这女人离开的那段时间幼驯染有多么失魂落魄,他恨不得把人抓回来,又愤怒于她说走就走的心狠。 在听到幼驯染一边难过还一边在耳边念叨“不知道梦酱最近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因为日语不够好而被人欺负”这种话就更气了。 背景音不大,但他的声音却低到快要被钢琴声覆盖。 只隔了一张餐桌的距离,因此神无梦赶在那句话消散在空气中之前听清了内容。她有一些为这种划清界限的话感到不适,但还是果断点头:“当然。” 她绝对没有再来打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想法,这次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她都不会再联系眼前的男人。 但实事求是地说,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活下去。 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的吗? 对于她这种普普通通的人来说,答案是没有。 侍应生将餐点端上来,两人也结束了对话。 菜是神无梦提前点好的,应该符合三年前松田的口味,但时过境迁,她不确定他是否改变。 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在hagi存活的情况下他还是穿着这身黑色西装一样,许多东西在流逝的年月里都被搁置在她不可触碰的对岸了。 一曲奏完,钢琴声停止。 在更换曲目的休息时间,叉子和餐盘兀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神无梦抬头,看见的是松田阵平直接离席的身影。 她差点要以为这人连一顿饭都不愿意陪她吃完,但下一秒,她发现对方停在了那架三角钢琴边。 不好的预感瞬间降临。 神无梦跟过去,听到了有所预料的“滴滴”声,也看到了半跪着的男人盯着钢琴下方的紧绷神情。 旁边的乐者满脸慌乱,显然也是被吓得不知所措,连尖叫都忘了。 在这里的动静吸引来全场客人的注意之前,神无梦朝乐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备用的录音机打开,放进磁带代替了人工的演奏。 悠扬的钢琴曲又一次响起,即便是磁带,但吃饭的客人们并不会在意太多,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这边。 “倒计时开启了,还有二十八分钟,让老板疏散客人。”松田阵平站起身,朝神无梦说道,“打电话报警,我去找工具。” 二十八分钟,这对于名柯世界的炸弹来说算是很充裕的时间了。 还没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神无梦下意识地把人拉住,商量道:“在拆弹之后,我们可以继续把晚餐吃完吗?” 松田阵平不确定这三年来她的变化有多大,指节已经敲上她的额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好吧。” 神无梦捂住脑袋,认清现实,挣扎着改口道,“那明天你还愿意出来一起吃饭吗?” 9、攻略进度09% 毕竟有位专业素质过硬的警官在这里,客人们都被有序疏散,转眼间整个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连老板都跑到了外面等待爆.炸物处理班警员的到来。 炸弹是被固定在钢琴下方的,不知道是用了胶水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有办法轻易弄下来。 在大多数情况下,炸弹的优先解决方案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引爆,但是在不确定炸弹里面是否有水银或者压力传感装置之前,松田阵平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手电筒固定好,钻进去半坐在地上用手边的工具一点点拆卸。 这家餐厅在商场顶楼,不知道外面的疏散情况,如果炸弹的威力足够,在这种地方爆.炸,那么发生伤亡是无法避免的事。 “你也出去。” 坐在钢琴下方,松田阵平的角度只能看见深蓝色的裙摆和白皙的脚踝,厉声催促:“在这里找死吗?” 神无梦在心里考虑了一下十九天内把琴酒的爱慕值刷满的可能性,小声嘟囔:“你死了我也很难活啊。”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松田阵平没太听清:“什么?” 神无梦蹲下来,让自己能够和他的视线平齐,诚恳道:“我是说,拆这种炸弹对于松田来说轻而易举吧,我没什么好怕的。” 面前的少女满脸无辜,淡金色的眼睛里盛着名为信任的盈盈光彩,过浅的瞳色仿佛将他整个人倒映在里面,其余的一切都褪色。 因为身边炸弹而加速的心跳在这一刻漏了一拍,然后爆发出更加激烈的泵缩,血液的流速快到惊人。 松田阵平想要把她强行拽出去,又分神想到“这个颜色看久了也还凑合”。他握紧了手里的工具,最后一次警告道:“拆弹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心浮气躁可是大忌啊。”神无梦说着他的口头禅,很摆不正自己位置地指挥了句,“专心拆弹吧,松田,我们两条命都在你的手上呢。” “嘁。” 松田阵平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但承诺的意味却很重:“会带你活着出去的。” - 松田阵平不愧是爆.炸物处理班的王牌。 只拿着餐厅的简陋工具箱就能把那个一点也不了解的炸弹拆得七七八八。 毕竟和他们相处过一整年,后来在组织的生活也少不了和炸弹打交道,神无梦虽然没有点亮拆弹的技能,但理论知识还是学了不少。 她在这里起到的只是陪伴作用,最多就是帮忙调整一下手电筒的位置顺便递递工具,也不敢多说话让松田阵平分心。 拆弹的压力很大,餐厅内又开了暖气,这会他的额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晶亮的水珠沿着流畅的下颌线滚落,绕过凸起的喉结没入白衬衫的领口。 西装外套早就被他脱掉扔在一边,领带松垮搭在脖颈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被解开两颗,汗水让成年男人保持锻炼的身材透过那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展露出来,隐约能看见鼓胀的肌肉。 神无梦看着已经沉浸在拆弹之中的松田阵平,在脑海内说道:【统统,要不有空了我也学学拆弹吧?】 【好啊好啊,感觉还是靠自己比较放心啊梦梦!】 共视角的系统比她还紧张,明明知道以松田阵平的拆弹水平绝不可能失败,也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啊?】神无梦听出了系统软糯声音里面的不信任,觉得好笑,【我当然相信松田啊,只是觉得我来拆弹的话说不定能把救下的人算在我这里,续点生命值。】 听到生命值,系统又难过起来:【还是我太没用了呜呜,如果我也能安装拆弹程序包就好了呜呜呜……】 神无梦熟练地安慰它:【没事呀统统,这些都可以靠我自己学嘛,而且你在计算机方面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啦!】 和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同人小说都不一样,她的宝贝系统一不能给她加技能点,二不能给她提供道特殊道具,除了查询爱慕值一个功能之外毫无作用,而且每次查询还要花费1000点生命值作为成本。 她也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发现系统在计算机方面能够给出帮助,算是没有明统蒙尘。 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神无梦猜测是老板报警喊来的警官们。 她看一眼还专注在拆弹之中的松田阵平,准备去和来人交涉,免得打扰了他。 蹲得有点久,神无梦扶着一边的椅子站直,转过身却见到了万万没想到的人。 几名穿着防护服的警官朝这个方向跑过来,最前面的那人虽然面容被遮掩,但神无梦能够从熟悉的身形辨认对方的身份。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来人身后的画面在这个瞬间模糊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连倒映在视网膜内的奔跑着的身影都被放慢,她对上了那双紫色的眼睛。 隔着头盔其实是看不清的,厚重的透明材质把光线折射成乱七八糟的颜色,但神无梦就是看到了,也知道对方正在看她。 她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怔然,视线依旧对着前方,向还坐在钢琴底的男人问道:“松田,今晚你们组是谁值班?” “滴滴”的催命声中,松田阵平剪断最后一根引爆线,倒计时停下,炸弹彻底成为了一堆不可能发生反应的化学制品。 他正想着是装做轻轻松松就把困难解决的样子还是再强调一遍刚才的危险让那女人长长记性,就听到了那个问题。 来不及细想,他回答道:“hagi。” 等等! 那这个报警电话岂不是会把hagi喊来?! 松田阵平彻底忘了刚才令他纠结的抉择,忙不迭从钢琴底下钻出来,准备把拆弹成功的消息通知店家然后在警方到达之前和这女人分开,但耳边先一步传来了幼驯染的声音。 “欸,小阵平说有事要和我换班,竟然是和梦酱一起吃饭吗?” 哪怕隔着防爆头盔,萩原研二也能够从幼驯染的脸上看出来他已经解决了那枚炸弹,不像路上一样争分夺秒。 他走近后弯腰看了一眼钢琴底被拆开的炸弹零件,确定没有任何危险,接着摘下头盔直起身,朝同事们点头示意:“没问题了。” 警官们开始扫尾工作。 被彻底拆除的炸弹让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变得轻松,作为同事,他们忍不住打趣起来。 “早知道松田在,我们都可以不出警了啊!” “根本没有我们出马的机会嘛!” “松田和女朋友的烛光晚餐该不会被这个不长眼睛的炸弹破坏了吧?” “松田你这家伙竟然背着我们交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 “别说了!” 被议论着的男人拎起地上的西装外套,烦躁地抓了抓鬈曲的黑发:“不是女朋友!” 在场真正的前男友没有就此发表任何看法,而是看着那堆炸弹残骸对身边的少女说道:“小阵平真是的,竟然让梦酱陪着他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松田阵平一边帮忙收拾,一边有些哑口无言。 他是不想让这女人又来打扰hagi,所以才在换班的时候没有说具体的事情,否则hagi肯定会跟过来,说不定又要因为她而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但这会被撞见,他的确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意识地去看另一个当事人。 神无梦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 久别重逢,那些她以为深埋心底的记忆统统在这个瞬间朝她汹涌而来,近乎将她淹没。 “hagi。” 神无梦有些拘谨,还有一些愧疚,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萩原研二却在听到这声呼唤之后就放下手中的东西,停在她的面前,朝她张开了双臂。 他像是要拥抱她,但掌心却在下一秒很轻地按在她的肩上,没有贸然打破应该保持的距离。 身高的差距让神无梦不得不仰视他。 这是个很容易令人感到压迫性的姿势,但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太过愉快,弯起的紫色眼睛也亲切极了:“我好想你啊,梦酱。” 他的表述直白,穿透横亘在他们之间那些潜藏难言的隐秘不安,赋予真挚而珍贵的情谊替代。 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拨动,荡出细小的涟漪,从体内涌上喉间,连鼻腔都泛起隐隐的酸意。 唇角的弧度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神无梦朝前迈了一步。 男人的手掌从她的肩膀滑下,然而这个拥抱随之变得完整。 她碰到的是冰凉的防爆服,胸腔却充斥着暖意:“我也很想你,hagi。” 两个人互动得旁若无人。 把现场处理完毕,正等待搜查一课过来接手的爆.炸物处理班警员们目露惊疑地看着这一幕,视线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两位他们的王牌成员身上来回。 那几双眼睛里的问号几乎要具现化,对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奇得要命。 落在身上的目光很明显,但松田阵平只绷着一张脸,手指在抓着的西装外套上留下一道道褶痕。 看到她和hagi的相处,松田阵平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仿佛两个人都不为之前的分手耿耿于怀,关系好得一如既往,只有他还惦记着那些本该被放下的过去。 商场里不许抽烟,松田阵平感觉更加烦躁,用力咬紧后槽牙。 但萩原研二并没有忘记这位幼驯染的存在,结束了拥抱之后就看向他,盯了好一会之后感慨道:“穿西装的小阵平超帅耶!” 夸奖完,他又笑眯眯地看向两人,语气好奇极了:“所以梦酱和小阵平怎么会一起在这里吃饭?” 10、攻略进度10% 这个问题问完,神无梦觉得场上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不去管那几位不认识的警官惊疑不定的神色,她眨眨眼睛,解释道:“都这么久了,感觉一直和松田置气也不行呀,所以今天约他出来和好。” 但hagi刚才说松田这打扮很帅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这家伙今天是特意挑了套西装就为了过来和她吃饭吧? 神无梦有一瞬间的迷惑:穿成这种黑.道的样子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 好吧。 总比穿的是丧服要好。 把西装外套穿上的松田阵平却不认可她的理由,整张脸都写着不满:“不是你说只是出来吃饭?” 神无梦沉默了。 她有时候感觉松田阵平的智商也就那样了,至少情商绝对是不过百的。 除了“和好”这种理由,她很难解释为什么没有邀请hagi啊,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像松田以为的那样没再和hagi联系过! 但任务只说了“请松田阵平吃饭”,人数出了问题导致任务没能完成的情况不是没遇到过,神无梦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给自己平添烦恼,就只约了他一个人。 “答应出来吃饭不就是答应和好嘛?” 神无梦怕松田阵平又说出什么难以描补的内容,果断结束这个话题,朝萩原研二问道:“这么久不见,hagi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有很多哦。”萩原研二听到了两人不同的说辞,但没有追问,笑着说道,“是一点时间都说不完的话呢,梦酱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放回车里就下班啦。” - 最后萩原研二也没能顺利下班,或者说是被迫推迟了下班时间。 因为搜查一课的警官们也赶到了现场,希望能在爆.炸物处理班的帮助下找到安装炸弹的罪犯,请他们提供些线索。 作为第一个发现炸弹并且亲手拆除的松田阵平是重点询问对象,萩原研二作为今晚拆弹小队的队长也被留下。 神无梦虽然也算是目击证人,但她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上,很快就结束了问话。 都是同僚,就算不在同一个部门,松田阵平和目暮警部看起来也十分熟悉,站在一起谈论着案情。 神无梦起初没有多想,过了一会才觉得两人并肩的这幅画面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在松田阵平转去搜查一课的时候。 这件事几乎可以和松田阵平牺牲划等号,曾经看过无数遍的剧情在她的脑海内重现,神无梦皱了下眉,随手抓了只笔在纸上算着日期。 穿越过来三年多,就算许多情节都随着时间模糊,但最关键的几个时间节点她却绝对不会忘记。 诸伏景光暴露的事件已经过去,松田阵平原本的牺牲时间应该是在这之前,可她在11月7日那天去杯户商场的摩天轮边等了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该不会是用了动画的时间线吧,难道会是在明年的1月6日? 头顶悬着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感觉太过难受,神无梦的眉头微蹙,懊恼地想着,如果当初能抓到那个炸弹犯就好了。 萩原研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问话,凑到她身边,恰好看到便签上的数字——【11.7】。 这两个数字拼凑在一起或许能代表无数种含义,可在他看来,答案是唯一的。 已经换下一身防爆服的男人倾身过去,指尖点在数字上面,偏过头问道:“梦酱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吗?” 神无梦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指尖移动,思绪也飘远。 是的。 他们的初遇是在三年前的11月7日,同样是她穿越过来的日子。 “那时候梦酱也只穿了一条裙子,就像走丢了一样。”萩原研二看了眼她身上那条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长裙,关心道,“会冷吗?感觉梦酱比以前更需要人照顾了呢。” 神无梦本以为他会提起两个人过去的事,却没想到这个话题的落点会在最后这句话上。 这条裙子的确不太符合这个季节,但大多数人最多是觉得她追求美丽而选了条漂亮裙子,毕竟这在霓虹也是很常见的事,不会在这点上追问。 唯一对她说这句话的只有萩原研二。 上午和琴酒打电话的时候她得知了需要提前去法国的消息,这个变化太过突然,她也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索性约松田阵平今晚一起吃饭想要把日常任务完成,所以是直接从威士忌组的安全屋过来的。 担心诸伏景光或者降谷零和松田阵平碰上,她还特意拜托了赤井秀一帮忙送她一趟。 但那栋房子里她冬天的衣服都在搬家时全部带走了,又要找适合高级餐厅的类型,她只能忍耐着低温穿了这条丝绸质地的长裙,连大衣都没找到一件。 好在商场里面暖气充足,赤井秀一在商场门口把她放下,几步路的距离让她把冷空气抛在了身后。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神无梦自己都没觉得太冷。但他的关心仿佛能将挡在身体周围的透明外壳融化,气温也好像听从他的指令那样一点点降下来。 在这个被清场了的餐厅里,神无梦似乎真的感觉到几分自肌肤而来的寒意,心脏却被注入了暖流。 见她的目光微滞,久久不说话,萩原研二又问道:“所以现在有人照顾梦酱吗?如果梦酱一个人的时候生病了,我会很心疼的。” 神无梦一直都知道萩原研二是个十分擅长打直球的人。 一些被别人说出来会被当作花言巧语的话换成从他的口中说出,总是显得真诚至极。 她差点就要被这股无声无息的温柔俘获,可快要告罄的生命值和重新选定的攻略目标都牢牢地被她记在脑子里,是无论何时都忘不掉的。 “有的。” 神无梦不知道这个谎言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但她能够给出的答案只有这个:“有人照顾我了,hagi。” 她从萩原研二的指间抽出那张便签纸,对折两次,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三年前能遇见你真的很幸运,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过——”少女重新抬起头,脸上带着轻浅的笑,灯光落在她的瞳孔,仿佛映出盈盈水波,“谢谢你,hagi。” 如果不算那些无关紧要的过路人,眼前的男人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 哪怕是三年后的今天,她也会想,或许穿越地点随机到了那栋他险些牺牲的公寓附近是命中注定的事。 当时的她不会日语,用英语问路始终没有得到结果,想找警局帮忙都毫无头绪。所以在听到警笛声的时候,她朝着声源处赶去,希望能遇到某位热心警官,至少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然后她看见了站在公寓楼下的松田阵平,也在瞬间反应过来这个时间点位于哪段剧情——萩原研二即将因为炸弹倒计时的重新启动而牺牲。 穿越是一件很没有实感的事情,但亲眼见到二次元的画面和喜欢着的角色出现在眼前,这件事就显得既梦幻又真实。 她的第一反应是冲过去告诉松田阵平或者某位警官她所知道的剧情走向,但拙劣的日语水平让她与哑巴无异,使用英语又担心会造成误解并耽误时间,万一引起炸弹犯的注意就更加糟糕,于是她不得不采取了另一种釜底抽薪的办法。 剧情她记得很牢,也很清楚那位操控炸弹的犯人就在公寓附近观察,那么只要在对方重新启动炸弹倒计时之前将人找出来控制住,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好在那位犯人表现得格外明显,戴着挡住大半张脸的帽子,手指藏在袖子里,整个人都透露着不怀好意的气质。 ——对于她这种了解剧情的观众来说。 要在对方不注意的情况下把炸弹遥控抢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最关键还得小心不能在争夺过程中发生误触,每一点都让神无梦的神经紧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她装作迷路到附近的外国人向那人搭话,身上单薄的衣服和看起来无害的脸蛋很能让人卸下戒心,再加上她听不懂日语只能用手指比划的样子根本不是伪装,勉强转移了一点对方的注意力。 手语在某些时候可以说是世界通用,幅度稍微大了些也在合理范围内,神无梦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对方手里虚握着的炸弹遥控抢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警戒线的方向跑去。 “help!help!” 她连日语的“救命”都喊不出来,好在这句英文太过基础,足以让警官们注意到她的存在。 炸弹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自投罗网,等到她描述清楚事件过程早就逃之夭夭。 那个遥控装置被交到了松田阵平的手里,神无梦听不懂他说的内容,但能从他打电话的表情看出来他愤怒非常,语气中的催促也很明显。 后来那枚炸弹被顺利拆除,死里逃生的紫眸警官也完完整整地从楼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率先走向那位脸上写满了暴躁的幼驯染,而是来到了她的身边,将举目无亲,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她带回了家。 11、攻略进度11% 神无梦想,或许没有遇到萩原研二她也能够找到其他的方式生存下来,但遇到了他,那些本不得不承受的苦难就通通化解了。 道谢的话并非真的从未说过,但回头看,她觉得当初的感受还是太浅了些,至少该换个更加郑重的语气。 “是我要谢谢梦酱才对。” 萩原研二弯了弯眼睛,于是那些盛在眸底的心酸与伤痛被尽数遮掩:“如果当初没有梦酱,现在我应该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墓碑下面吧。” 神无梦看向他道:“但hagi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她救他得到了大量生命值,他根本就不欠她。至于后来的攻略失败和始终没有到达一百点的爱慕值,也不该算是他的过错。 萩原研二却陷入了沉默。 诸如“谢谢”“抱歉”之类的话语在某些时候能够缓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但其中的客气疏离却在特定的状态下会转化成细密的刺,上面裹满了柠檬汁液,在心脏上扎出一个个小到看不见的孔,直到酸涩的味道浸满全身。 萩原研二并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连初遇都要分清“谁帮谁更多”这种样子,他更加敏锐地意识到如果话题继续,或许会听到什么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比已经有人照顾她还要更令人难受的事情。 “你们两个还在做什么啊?” 松田阵平走过来:“炸弹犯找到了,我们可以走了。” 虽然一直在角落里聊天,但神无梦感觉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心里为这群警官的办事效率震惊。 不过想到松田阵平在原著设定里的推理能力就是数一数二的,她觉得也没那么奇怪了。 萩原研二没有太关注另一边的情况,闻言评价道:“小阵平好像比平时更积极啊!” 松田阵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扶着后颈偏了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否认道:“怎么可能!” - 折腾了一整晚,饭没吃到,任务没完成,神无梦疲惫非常,但在听到萩原研二的夜宵邀请时还是忍住了回家休息的冲动。 “让我请客吧!”神无梦积极道,“三年不见,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松田阵平轻嗤一声,似乎是对她的建议不屑一顾,但还是看在幼驯染的面子上没有反驳。 萩原研二也没有意见,笑道:“去中丘大叔的拉面馆,可以吗?” 让在场唯一一位女性买单是一件说出去会让人怀疑当事人人品的事情,但不管是为了做任务的神无梦还是被请客的两位警官都没有往其他方向想过,因为他们的确拥有一段不分彼此的时光。 神无梦没有开车,萩原研二是跟着警局的车来的,三个人于是都坐上了松田阵平的车。 司机当仁不让地交给了汽车主人,但和前者关系最好的幼驯染也没有选择在副驾驶陪着他,而是跟神无梦一起坐到了后座。 松田阵平皱着眉头,感觉自从收到这个女人的短信之后就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心中的火气也无论如何都消不下去,让他烦躁得要命。 他系好安全带,下意识地伸手掏烟,却在瞟到后视镜的时候动作僵住,发生了根本想不通的迟疑。 幼驯染太了解他,哪怕放在口袋的烟盒连个角都没露出来也还是看出了他的打算,开口道:“梦酱还在这里,小阵平要收敛一点哦。” 一定是因为hagi太关心她才会这样的。 他只是在为hagi不值罢了! 松田阵平想明白了这点,觉得心情都畅快许多,但还是故作不满道:“麻烦死了。” 至于在萩原研二开口之前,他为什么会停下拿烟的动作,也跟着那些自欺欺人的念头含糊而过了。 - 中丘大叔的拉面馆是三个人以前经常一起来吃的。 那时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才刚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积蓄不多但开销不少,还要养她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确实有些压力。 因为连日语都不会说,她就算想要做点便利店的零工都很难找到——尤其在20世纪90年代的东京,在泡沫经济的溃败之后。 萩原研二把她当作救命恩人,松田阵平就算对她的身份存疑,但也还是认可她救了幼驯染一命的事实,主动把工资上交,参与了进来。 三个人实打实过了一段节衣缩食的日子,这家拉面店就是那时候他们常常光临的地方,物美价廉、份大量足,老板都和他们认识了。 “松田君,萩原君!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难得见你们一起来!” 刚走进店门,老板中丘大叔就放下手中的报纸,大声招呼道。 见两人身后还跟了个女孩,中丘大叔被金灿灿的颜色晃了一下,惊讶道:“这是你们谁的女朋友吗,可真漂亮啊!” “大叔!这是梦酱啊!”萩原研二把人推到前面,“你这样说,万一让梦酱误会我就麻烦啦!” “还不是因为那么丑的头发中丘大叔才没认出来。”松田阵平充当正义使者,话里话外攻击性极强。 “好久不见啊,中丘大叔!” 神无梦小幅度地挥挥手,朝中丘大叔打完招呼,扭头向松田阵平反击道:“那松田是怎么在餐厅里直接认出我的?还不是因为我够显眼嘛?” 松田阵平张口想要反驳,却被噎了一下。 那家餐厅那么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分明换了个陌生的发色,侧坐着的身影连面容都看不清。 应该是因为周围那些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吧,想不去注意都不行。 他没能把话说出来,整间面馆有一瞬间的安静,但很快就被萩原研二的声音打破:“中丘大叔,三碗豚骨拉面,我和小阵平还和以前一样,梦酱的那碗不要——” “不要葱花!”中丘大叔接过话,爽朗一笑道,“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这点小事都记着呢!” 面馆太小的缺点就体现在这里,客人只有他们三个,老板煮面的时候也不影响和他们说话。 “说起来有两三年没见到神桑了啊,我以前还以为你和这两个小子吵架搬走了,问他们也不肯说,都不知道是出什么事了。”中丘大叔没有八卦地追问,只是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感慨道,“今天还能看到你们三个一起来我这里吃面,我就放心了。” 萩原研二说道:“大叔——我们怎么可能和梦酱吵架啊!” 原来他们都没有在外面提起过自己的事…… 神无梦的眼睫垂下,左手不自觉地转动茶盏,试着找回当初和他们一起过来吃面的轻松心情。 三碗拉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切好的叉烧肉片肥厚流油,色泽漂亮得像是传单广告页上的展示图。 跟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感觉不一样,远去的肌肉记忆在这个环境被唤醒。 神无梦双手合十,宣布道:“我开动啦!” “我也开动啦!” 萩原研二配合着她,眉眼弯弯地递给她筷子。 同样接过筷子的松田阵平看起来不太想搭理他们,但还是在两人的注视中说了句“我开动了”,之后才低下头吃面。 身处熟悉的地方,就算经历了再多的事情,神无梦也感觉到了几分亲切。 空荡荡的胃被温暖的食物填满,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忍不住像以前一样开始告状:“hagi,你知道吗?松田见到我之后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叫过,不是‘你’就是‘这女人’,我觉得他才是要重新把日语学一遍呢!” 听到她软糯装乖的语气,松田阵平的额角冒出青筋,捏着筷子的手指都用力了些:“你这家伙!” 对面的少女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一样,眉眼一扬,立刻接上话道:“对!还有‘这家伙’什么的,根本就不讲礼貌嘛!” “小阵平?”从小认识的幼驯染在这种时候立场鲜明地站在对面那边,“不要欺负梦酱。” “我欺负她?”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真是冤枉,碗里的面都失了滋味。 最后,他在两人的逼迫下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个自对方离开后就再未出口的称呼:“神无。” - 这个称呼的由来实属乌龙。 对于不懂日语的神无梦来说,能做的只有用中文介绍自己的名字,同时写下汉字。 但对于并不了解中文的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两人,他们并没能顺利地从三个连在一起的汉字里分辨出姓和名。 比起自来熟直接喊她“梦酱”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显然更加讲究距离一些,却把她的姓认作了“神无”。 等到三个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习惯的称呼也很难改过来,于是一直保持了下去。 而在神无梦熟练掌握日语,也能够在介绍时就表明自己的姓名之后,这个世界上会这么叫她的大约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了。 “每次被这么叫都会觉得松田是文盲。” 神无梦拿勺子喝了口面汤,小声朝萩原研二吐槽。 但桌子就这么大,声音压得再低也很难避免被另一个人听见,尤其对方还是位耳聪目明的警官。 松田阵平懒得和她争辩:“不知道最早是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说。” “那你的汉语名字还是我教你发音的呢!”神无梦朝他抬抬下巴,骄傲得不行。 看到两个成年人就像小学生一样吵嘴,萩原研二打圆场道:“好啦,先吃面吧。” “哼!” 他们各自扭过头,不肯再看对方。 刹那间,这里安静得只有吃面的声音,偶尔掺杂着几声老板看着报纸时候的碎碎念。 在这间深夜无人问津的面馆,在这个逃避了喧嚣嘈杂的角落,三人好像短暂地切断了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不论是炸弹、案件,还是任务,都与他们无关。 - 吃完面,中丘大叔非要给他们免单,说什么庆祝他们再次面馆聚首,但神无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完成任务的机会从眼前流失,强行付了账。 听到系统说任务完成,到账3点生命值的提示音,神无梦的心情愉快不少,拢了拢萩原研二非要她穿上的大衣外套,看松田阵平的时候都觉得更顺眼了。 萩原研二建议道:“都快十点了,我和小阵平送梦酱回家吧?” “不用了。” 神无梦不假思索地拒绝。 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两人知道自己安全屋的位置,坚决要求自己打车回家。 虽然并不赞同她的决定,但身为警官的两人都不可能像威士忌组那三瓶假酒一样想方设法让她妥协,最终还是答应看着她上车就算了。 十点左右,街道两侧还有不少霓虹灯的招牌亮着,隐约可见圣诞前的气氛。 马路上的车辆行驶穿梭,偶尔有几辆计程车都载了客,并不理会他们的招手。 萩原研二一边帮她拦车,一边问道:“后天是平安夜,梦酱有什么安排吗?” 那天她要跟琴酒一起飞法国。 神无梦朝他笑了笑,回答道:“有的,提前祝你圣诞快乐,hagi。” 萩原研二没有再说什么:“你也是。” 又等了两分钟,总算有辆空车在马路对面停下,与她隔着几米远的斑马线。 神无梦看眼不远处的绿灯,正欲抬腿过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梦酱。” 萩原研二朝她迈了一步,替她将被大衣拢住的发丝从颈间拨出来。 温暖的指腹几不可感地蹭过那片脆弱的肌肤,神无梦仰起脸看他,然后头被他很轻地拍了拍。 “梦酱。”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唇瓣开合,话语间承载着无尽的包容:“如果外面很累,我随时愿意接你回家。” 身后的绿灯闪烁,在催促的警告声中变成红色。 12、攻略进度12% 和松田阵平的那顿饭一波三折,但好在任务完成了,系统刷出来的新任务是【为黑羽快斗表演魔术,并得到他的称赞】。 神无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做不出来任何表情,连夜搜索魔术速成技巧,但翻遍因特网也毫无收获。 短时间内取得成功是显然不可能的,当一件事的太过困难的时候反而会让人感到格外平静,神无梦就当没这回事,认认真真收拾行李,又为组织的任务做了点准备,然后上了伏特加的车。 她有驾照,也会开车,安全屋的车库里还停着花组织的钱买的豪华跑车,但在有司机的情况下,她并不喜欢自己来。 毕竟开车这种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真的很累啊,尤其对于她这样身体素质本来就一般的人来说。 出行的所有开销都由组织承担,神无梦很不客气地选了头等舱,连琴酒和伏特加的机票都一起买了。 琴酒是个很在乎时间的人,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等飞机,所以他们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开始登机,再晚一点说不定就要被广播念名字了…… 难怪琴酒他们用的都是伪造的身份。 ——用了假证但是真名的神无梦这么想到。 - 比起几十年后,这时候飞机头等舱的座位之间并没有太宽的隔断,邻座之间交流十分方便。 票都是她买的,座位当然也是她提前挑好的。 恰好撞上平安夜,买得起头等舱的人都不会愿意在飞机上过节,因此宽敞的空间只有他们三位乘客和偶尔经过的空姐。 神无梦在伏特加频频回头的动作下坐在了琴酒身边的座位,正准备让空姐帮她安置手提行李,东西就被时刻关注着这边的伏特加抢走,放到他自己的座位边:“西拉酒,你也不想想我们带的都是什么东西!” “只是电脑而已呀伏特加,你紧张什么?”神无梦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跟过来提供技术辅助的后勤人员,什么枪支弹药的都不在她的随身物品之内,但凡她和琴酒他们分开行动,就是清清白白的一名普通游客。 伏特加似乎不太相信,朝她确认道:“别的都没带?” 神无梦肯定地点头:“当然!” 他们的航班是晚上飞,伏特加这会没有戴墨镜,所以她清楚地看到了伏特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却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 神无梦不和伏特加浪费时间,朝另一边的琴酒说道:“大哥,我们在巴黎的酒店都安排好了吗?网络一定要稳定啊,上次跟你出差根本就连不上网,还得找人要网线。” 伏特加坐在前面,但很有为大哥分忧的主观能动性,接过话道:“什么出差啊,你都是哪里学来的词?” “出差就是工作人员接受领导派遣外出到另一个地点办理公事,也就是我们现在这样。”神无梦看着那颗方方正正硬要回头参与对话的脑袋,惋惜道,“难道伏特加你的学历是中学肄业?” 伏特加说不过她,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学历问题,一双不算大的眼睛都瞪圆了,反驳道:“你还不是没念过书就来了组织?” 前面那些还勉强能忍,听到伏特加快要在大庭广众透露组织事务的那一刻,琴酒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他微微抬头,被帽檐挡住的阴鸷目光从两人的脸上扫过,冷声道:“闭嘴。” 神无梦狐假虎威,朝伏特加露出胜利的笑容:“听到没,快在座位上坐好,别来打扰大哥了!” 虽然琴酒的话有一半是对她说的,但谁让她对组织太有价值,琴酒根本管不了她呢? 神无梦忽略掉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管那双绿色眼睛对自己的死亡凝视,问道:“大哥,贝尔摩德前几天为什么会易容去市政大楼?她有没有告诉你?” 没听到回答,她也无所谓,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猜是为了恐吓或威胁其他议员吧,毕竟亲眼死去的同僚被人取代身份出现在眼前,怎么能不害怕幕后的庞然大物呢?当然是更容易就能取得合作啦!” 说话时神无梦刻意压低了声音,悄悄话一样凑到男人的耳边,看起来像是为了保密,但真正谨慎的人不可能会提起这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舱内的浅黄色灯光下仿佛有星星在里面闪烁。与其说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更像是抓住一切能聊天的机会,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琴酒并不对她的推测发表任何看法。 他偏过头,两人的距离缩至咫尺,神无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冰凉的发丝从肩颈拂过。 再冷漠的男人吐息也是热的,洒在少女脸上的时候会令白皙细嫩的肌肤洇出淡淡的粉,宛如坠进恋爱编织的网中般令人心动。 可唯一能够欣赏到的琴酒不为所动,面上的戾气更重:“别问不该知道的事,西拉。” - 攻略是任重而道远的事,神无梦从前两次的经历之中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一点,并不急于一时。 况且琴酒的态度实在很难分辨,有时候她觉得对方还算容忍她,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个男人实在软硬不吃。 可再让她当冤种去查爱慕值是不可能的,所以神无梦不再纠结这件事,和系统在脑海里聊了两句天就调好座椅裹着毯子睡觉了。 从东京飞巴黎要十几个小时,两边还有八个小时的时差,降落时巴黎才刚刚早晨,有一种时光逆流的错觉。 清早的阳光总是令人喜悦,不管这趟是出差还是做任务,神无梦都已经进入旅游的状态里了。她兴致勃勃走上透明材质搭建的廊桥,随身行李被专业小弟伏特加拿着,脚步轻快地东张西望。 不过神无梦没走几步,突然又收回张望的目光,转身凑到后面一米九的男人身边。 身高的差距因为站得太近而显得愈发明显,她仰着脸,被笼罩在阴影下的模样显得可怜兮兮:“大哥!能不能借你的帽子戴戴?” 琴酒的脚步停下,脸上颇有些不耐烦,似乎在问她又想搞什么事情。 神无梦伸手指指自己浅瞳色的眼睛,抱怨道:“这里的阳光太亮了,刺得我眼睛好疼。” 她觉得这句话的力度不够,再接再厉道:“万一我的眼睛出问题,那可就没办法用电脑了呀大哥!” 见男人听她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拔腿便走,神无梦跟在后面,借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刺眼的日光,嘴巴不停喊道:“大哥,大哥,aniki~” “伏特加。” 琴酒忍耐着因为身后人与自己过近的距离而想要拔枪的冲动,命令道:“墨镜给她。” “谢谢大哥!”神无梦火速道谢,然后转身看向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还一脸茫然的伏特加,笑道,“也谢谢——”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她的手臂被人大力拽了一把,脚步踉跄着向前,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琴酒的怀里倾倒。 破风声响起,身侧的玻璃栈道兀然多了一个穿透的小孔,裂痕“劈里啪啦”地往四周蔓延,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掉。 那是一枚子弹。 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带着死神与她擦肩而过。 13、攻略进度13% 鼻尖浮动着混杂了硝烟与烟草的气味,神无梦一头撞在坚实的胸膛上,只觉得头昏眼花,生理性的泪水都盈上眼眶。 “呜……” 她捂住额头,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四周其余也在廊桥上的乘客就此起彼伏地发出尖叫声,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遇到意外,她的第一反应是他们的行程泄漏,但这一次的任务从伪造证件到订票都是她亲手做的,就算是那几个卧底都不知道具体的航班情况——他们也不可能会做出安排人在机场随意开枪的事。 廊桥侧面的玻璃碎了,但支撑的作用并没有被破坏,不影响行人继续在上面走动。 可陷入恐慌的群众却不会考虑这些,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行李朝前奔去,然后惊恐之中被流弹击中,前胸后背绽满了血色的花。 碎裂的玻璃不堪重负,稀里哗啦砸在地上,十二月的寒风从敞开的空洞吹进来,没人还敢在这种情况下胡来。 受害人相当随机,看起来和他们无关。 神无梦攥紧了琴酒的黑色大衣,正想问点什么,后颈却突然被大力捏住,迫使她仰起脸。带着枪茧的冰凉手指从那块最脆弱的肌肤蹂躏而过,粗粝摩擦的疼痛将好不容易褪去的泪珠重新逼上她的瞳孔。 被抓住的手臂后知后觉到禁锢感,她猜测这个位置会变得青紫。 眼前这个男人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却又表现得这么暴戾,真是喜怒无常。 但脖颈还在别人手里,神无梦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跟琴酒翻脸。她抬手拍了拍后者的手臂,没有控制力道,反而让她把自己的掌心拍疼了。 流弹停下了,可危机却环伺周围,神无梦并不觉得这是个争论或者动手的好机会,软着声音示弱:“大哥……” 柔弱的表现似乎更加激怒琴酒,他松开手,那双像狼一般的碧绿瞳孔透出毫不掩饰的凶狠:“再不当心,我会亲手杀了你。” 神无梦重获自由,但也不敢离他太远,只能小声提醒道:“我的命这么重要,boss不会同意的吧?” “大哥,我们怎么做?” 关键时候,伏特加也不像平时那样和她插科打诨,脸上的表情严肃,腾出来的右手已经摸上了侧腰的位置,随时准备好掏枪。 琴酒睨他一眼,吩咐道:“不要节外生枝。” 子弹是从廊桥连接的机场内部射出,横越过倒地的几具尸体,那群头上戴了黑色面罩的持枪者才大步走出来,枪口对准他们,要求在场的所有乘客走下廊桥,并交出身上所有的值钱物品。 一行三个人只有伏特加不懂法语,但语言在很多情况下都不是必须的,比如被拿枪指着的时候不要反抗是世界通用的共识。 短短二十米的距离,神无梦偷偷瞄了琴酒几次,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听话,明明脸上那副表情下一秒就能杀人。 不过法国警方的响应还算及时,等他们一飞机的人乌泱泱站到机场里面,属于警方的喇叭声已经响了起来,随后是武装到位、训练有素的两排警员。 混在人群中,琴酒戴着高礼帽的身形依然明显,但好在那群恐怖分子开始了和警方的交涉,没有多余的心思看顾另一边的人质,只要他们不做出太过分的反抗就不会惹来关注。 谈判环节使用的是法语,伏特加听不明白,朝神无梦问道:“那群人想怎么样?” 距离让声音失真,神无梦勉强听清,转述道:“他们是一个名为‘ega’的组织,追求民众平等,目标是消灭贫富差距。他们认为有经济实力乘坐飞机的都是阶级敌人,所以随意扫射,也愿意为此次事件负责。 “他们现在的诉求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刊登在报纸上,力求让他们的愿景传遍法国,传到每一个普通人的耳朵里。” 伏特加大概明白了,把握住一切时机表忠心:“还是大哥有远见!这群条子来得这么快,幸好我没掏枪。” 神无梦十分配合,真情实感道:“可不是嘛,要不是大哥救我,我现在都和那些尸体躺在一起了呢!” 说实话,她现在还是有些后怕的,虽然只剩下二十天的生命值了,但她还在艰难求生,也并不希望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件里。 两个人吹捧着的对象一言不发站在旁边,被帽檐遮住的眼睛看不出思绪,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对方的行动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被挟持了充当人质的不仅是他们这趟飞机的乘客,还有另一趟相近时间落地的乘客正抱头蹲在不远处,应该是在他们来之前就被控制住了。 不像他们这边的人群还乱糟糟的,那群人质已经度过了最混乱的时间,或许还受到了更加可怕的恐吓,不少人正默默流泪。 神无梦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把包括自己在内的全部人质救出去了。 她只粗略扫了一眼,估计两边加起来能有两三百人,除了乘客之外还有机组的工作人员。 就算每个都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只能提供1点生命值的路人,把他们都救了也能续上大半年的命。 ——实在是很难不心动啊! 如果不是自导自演会被系统判定作弊,她都想花钱雇人搞恐怖袭击,再由她来充当救世主的角色了。 琴酒察觉到了神无梦的不对劲,但短时间内没往“她打算救人”这种荒谬的可能性上想,冷着声音提醒道:“没有接应,不要轻举妄动。” “大哥。”神无梦小声喊他,“你看那边倒数第三排右手边第四个,是不是我们的任务目标?” 身为时常隐匿在暗处的杀手,琴酒对周遭环境的观察力异常敏锐,早在刚到机场里面之时就注意到那位任务目标,这也是他耐心等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次的任务并不是杀人那么简单,需要和法国一个药物研究所达成合作,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尽量给出对方满意的条件,如果谈不拢,再采取其他必要的手段。 boss对药物研究一向是最上心的,更希望对方能心甘情愿和组织合作,而不是受到逼迫,影响药物的研发进度。 神无梦看琴酒的神色,继续道:“我们在这里把那个人救了,之后谈合作也能简单一些,大哥你说呢?” 伏特加听不下去,满脸不解:“西拉酒,你没听大哥刚才说吗?不要节外生枝,你怎么还想着救人的事啊?” “那是一般人吗?那可是我们要讨好的合作对象!”神无梦不肯放弃好大一笔生命值,努力说服道,“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得到对方的信任,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它溜走吗?” 伏特加有一点点心动,但还是唯琴酒之命是从:“大哥?” 琴酒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勾起唇角,露出个颇有几分嘲弄的笑。 他扫了眼身边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她身上的浅蓝针织衫还隐约能看到被他拽过的痕迹,半点肌肉没有的手臂软弱到连枪都握不稳,却说些大言不惭的话。 “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个平平无奇的询问句,但神无梦觉得自己从对方的语调中听出了“就凭你”的意味,是赤裸裸的轻蔑。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神无梦有点生气,但打不过琴酒,再想想计划成功之后可能获得的生命值……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和黑方成员一般见识,毕竟他真的是一言不合就会拔枪的家伙。 她又朝人群中看了一眼:一位穿着制服的空乘人员正在安抚受到惊吓的孕妇;医生职业的人在帮被流弹击伤的乘客包扎;几个看起来不到四五岁的小孩哭得脸蛋通红,被家长抱在怀里,不让他们看到眼前骇人的场面…… 谈判似乎不是特别顺利,她又听到了几声枪响,随后是压抑的惊呼声与哭喊声。 然后又被枪声镇压。 宽敞明亮的机场在瞬间变成了血流成河的炼狱,飞溅的血液落进瓷砖的缝隙之中,绵延到了自己的脚下。 神无梦的面色冷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不再,语气也难得有了些属于代号成员的冷酷与强势:“总之,救下任务目标,获得对方的信任对我们的任务百利而无一害。” “但这样太高调了!”伏特加反对道,“西拉酒,大哥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可以自己动手。” 神无梦本来也没打算让这两个人帮忙,不然拿到了生命值说不定还得折半:“我会装作和你们都不认识,救完人正好想办法接近那位任务目标。你们只需要藏在暗处替我解决其他麻烦。” 伏特加认真思考了一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怎么感觉你把我和大哥当成你的手下了?” “怎么可能!”神无梦斩钉截铁,“我对大哥绝对是忠心耿耿,没看我都在为组织考虑吗?” 猜到她计划的琴酒冷哼一声,视线从那双坚定的眼睛移到她那张花言巧语的嘴唇上:“就这么想找死?” 他俯下身,与身前少女的距离更近了些。 神无梦感觉到自己被属于琴酒的气味包围,然后一个冰凉的物体隔着针织衫顶在她的腰上,几乎让腰侧的软肉都往下陷,蕴藏着的侵略性和危险性令她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又强撑着站在原地。 她清楚地知道那是琴酒放在大衣口袋的伯.莱.塔,也清楚地听到了男人在耳边说的话。 “——暴露就杀了你。” 14、攻略进度14% 谈判进行得很不顺利。 哪怕是当着警方的面,那群恐怖分子也依然在无差别扫射,似乎是希望将今天的这场暴动闹得越大越好。 刊登报纸的要求已经被答应了,但他们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声称必须把这件事进行电视转播才愿意放人。 事实上,从人数来判断,恐怖分子们一共也只有六个人,比起数十位警官根本不堪一击。但问题是这里的人质太多,随便开枪就会导致无辜群众伤亡,警方不敢冒险,难免有些瞻前顾后。 越混乱的环境越容易找到机会。 神无梦将自己的手提行李从伏特加那里拿回来,火速和两人拉开距离,的确如她所说一般装做了独自一人的样子。 或许这趟飞机的乘客注意到了她和琴酒两人交流,但在另一拨人质之中的任务目标却绝对不会知道,只要瞒过了对方就万事大吉。 这里是到达层,那些罪犯想要混进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况且还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他们认为的“阶级敌人”。 航班是先降落,再对接廊桥接口的,而要这么精准地找到他们所走的那条通道,这群人大概率是在机组工作人员中有内应。 那位内应为了预防暴露所带来的危机,会挑选适合被控制的人质,停留在后者身边。 扫射的确杂乱无章,但总有人能注意到某些位置相对安全,至少子弹落在这一块的次数很少,于是涌过来的人也更多了。 在推搡的人群中,神无梦被挤到了那位安抚孕妇的空乘人员身边。 “一切都会好的,上帝会保佑我们。” 穿着制服的男人沉着而冷静,安慰着大腹便便的妇人:“请不要太过担忧,我们会平安离开的。” “先生……”神无梦的眉头微蹙,拽住了他的制服外套,垂落的长发遮住小半张脸,“帮帮我……” 男人的面色一变,想要挥开她的手,却在看到她面孔的那一刻硬生生停住,关心道:“这位小姐,您有哪里不适吗?” 眼前只是个看起来在成年边缘的女孩,他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但还是伸手去扶对方的手,想要不露痕迹地让那只手从自己的外衣上挪开。 ——但失败了。 因为那女孩的手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伸进了他的制服外套,转瞬之间抽出了他随身的枪,用冰凉的枪口对准了他。 “保险已经开了。” 神无梦抬起头,脸上再看不出半点刚才伪装出来的难受,命令道:“现在跟我走过去,让你的同伴们停下。” 枪被发现,再装作听不懂已经没有意义。 男人顾不上去看那位因为这番变故而慌张后退的孕妇,回答道:“他们不会听我的。” “能够在航空公司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实时提供航班情况,你在你们组织里面的作用应该不小吧?而且,连组织名字都是‘平等’,一定不会抛弃自己的同伴,否则今天的这场袭击将会毫无意义,不仅没能宣传你们的组织,寻找到更多的新成员,反倒有损声誉。” 少女歪着头,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与当下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她像是在说些什么动听的话,但开口俱是威胁:“还是要我扣下扳机,你才愿意说实话?” 机组人员、在老弱妇孺身边、身上能够携带枪械,这三点要求已经排除了许多人,再加上那群人开枪时有意避开这个方向,锁定眼前的男人并不算太难。 尤其在组织里这么久,外套下面那明显的枪支形状还是一眼就能辨认的,现在握在手里,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支枪的珍贵程度,小巧精致,绝对不是一般地位的人可以拿到的。 空乘很难想象眼前长相柔美的女孩果真有勇气开枪。 但现在是自己的命捏在别人手上,他并不敢赌,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往最前方同伴所在的位置走。 两个人离得很近,神无梦没有引起恐慌的想法,用自己的身形遮住枪支,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走过最拥挤的地方,再往前一点就能被那群恐怖分子注意到,也就有了谈判的空间。 神无梦正考虑着等会怎么请警方配合,前面的男人就猛地回头,将从另一侧口袋掏出的弹.簧.刀向她刺来。 食指还在扳机上,这种时候就算开枪也绝对是正当防卫,神无梦没有半点犹豫,相信自己一定比对方的动作更快。 可下一秒,还没等她真的扣下扳机,泛着银光的弹.簧.刀就被人夺走,随后是骨头与地面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空乘整个人倒在地上,似乎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被手刀横劈过的小臂生疼,让他忍不住握上去惨叫。 周围的人群稍稍散开,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他的手腕,那声痛呼更加惨烈,却没人敢来询问情况。 神无梦飞快藏好枪,屏住呼吸,顺着那条长腿往上看。 戴着高礼帽的男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轻蔑地哼了一声,碾过脚下腕骨的力道毫不留情,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又变得嘲讽。 不是说不许自己暴露和他认识的事情吗?现在是什么新的剧本? 神无梦眨眨眼睛,没有想通。 但不论如何,救人获取生命值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她拍了拍琴酒那条腿,让他松开,之后又拉着身为恐怖分子内应的空乘从地上站起来。 “不要再搞小动作了。” 她加重语气,推着男人走到最前方谈判的位置,将自己手里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枪展示在双方面前。 交锋停了下来。 蒙面的恐怖分子显然没有料到己方潜伏在人质之中的领头人会在这种情况被控制,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警方完全没有理解眼下的变数,神无梦赶在前者开口询问前就率先解释:“这位先生是他们的同伴,地位应该还比较高。这把枪就是他刚才不小心掉出来的,恰好被我捡到。另外,我希望能做个交易。” 她转向那群罪犯,打算速战速决:“我把他放了,你们把我们放了,可以吗?” - 因为电视转播的设备都搬过来了,那群恐怖分子的确不想在国民面前做出背叛同伴的事情,最后只要求警方放他们离开。 摄像机的见证之下,双方都想要维护自己的声誉,没人敢反悔,最后这群无能的法国警方只好答应了这个要求,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放走,“解救”了人质。 虽然他们趁乱击毙了两个恐怖分子,还承诺会在后续追捕逃犯,但今天的事件到这里彻底落幕。 神无梦没有心思去管别人国家的事情,她听着脑海内系统通知生命值已经到账的声音,觉得今天这趟算是没有白折腾。 虽然由于“人质们不被救援也不一定会死亡”导致她最终到手的生命值打了个折,只有三十二点,但至少给她攻略琴酒提供了更多时间,短期内也不用为了日常任务绞尽脑汁了。 现场依旧混乱,但毕竟危机已经解决,警官们也开始维持秩序,提供着帮助。 受惊的乘客或跟着警官离开,或拒绝了提供证词的要求径自回家。 作为在这场暴动中贡献最大的群众,神无梦礼貌地敷衍掉过来表示赞扬的警官,在后者惊艳的目光中走向那位任务目标。 她站定在男人面前,开口问道:“米歇尔先生,您没事吧?” 一位才拯救了自己性命又年轻貌美的女性主动搭话,任何人都很难拒绝。 米歇尔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连堆在一旁的行李都顾不上拿,脸上的笑容温和有礼:“您是?” “我叫梦·罗贝尔,之前与贵公司邮件联系过,是特地来巴黎谈论合作事宜的,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神无梦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真高兴见到您!” 听她说完这句话,米歇尔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为难,像是完全没有洽谈这件事的打算,动作间透露着拒绝的意思。 神无梦善解人意道:“今天有些匆忙,不如等我们邮件商量好会谈时间再见,也能给我多一些时间准备。” 说完,她微笑着点头致意,做出准备离开的模样,然后意料之中地被叫住。 “罗贝尔小姐!”米歇尔稍稍停顿了两秒,但还是主动邀请道,“您一个人不方便,不如我送您一程?” 少女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然后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当然不会,我联系司机让他过来。” 米歇尔已经恢复了属于成功人士的体面,侃侃而谈道:“本以为今天是不幸的一天,没想到上帝庇佑,让我能与罗贝尔小姐您相遇,还请您一定不要拒绝。至于合作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在车上先谈一谈。”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神无梦笑着答应。 她耐心地等待着米歇尔将行李找出来,又拒绝了对方帮她拿东西的建议,随后一并往私家车接机的方向走去。 在身边人没注意到的时候,神无梦微微回头,看向始终与她保持着十米距离的琴酒。 被帽檐遮挡着,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不影响琴酒将她脸上的每一个变化看清。 我成功咯—— 少女用口型无声说出这句话,飞快眨了眨右眼,在转弯之前送出了一个甜美的wink。 15、攻略进度15% 有米歇尔做东,之前订好的酒店当然也没必要去了,全程听他的安排就好。 神无梦在路上试探了两句米歇尔对于合作的态度,但后者话里话外都是没有这方面的意向。 乌丸集团的制药公司毕竟是日本本土的企业,不管是从地理位置还是技术水平上都不足以吸引远在法国的药物研究所,特别是在后者本就不缺少资金的情况下。 米歇尔显然对自己的研究所很有信心,关于dna自由基端粒酶的研究方向更是被他看好,挑选合作对象的要求极高,并非任何人都能够来分一杯羹。 如果换了一个人坐在这里,或许他连稍微内部一点的信息都不愿意透露。 神无梦能从他的口吻中听出些许愧疚,似乎在为拒绝她而产生不忍的情绪,试图从其他方面进行补偿,将她的衣食住行都一手包办了。 但她毕竟不是真的制药公司派来谈合作事宜的员工,她原本也只是借他的名义在机场救人兑换生命值而已,合作是否能洽谈成功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最终没办法谈拢,让组织不得不采取某些强制措施,真正需要担忧的人该是米歇尔才对。 神无梦有些疲惫,一路上便没再多说什么,这反倒被米歇尔误会,坚持邀请她参加今晚由他们研究所主办的晚宴——也是他为了筛选合作方而举办的。 考虑到她初来乍到,米歇尔甚至连宴会服饰都承诺会提前送上门,热情程度已经超出了公事范畴。 尽管他的说辞是“为了感谢在机场的帮助”,但心思依旧明显,不过总归对领了任务的神无梦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又在降落后遇到了恐怖袭击这种耗费体力脑力的事件,神无梦走进酒店房间就累得不行,匆匆洗了个澡,躺上了柔软洁白的床铺。 身体没有多少力气,可大脑皮层依然因为之前的活动而保持着兴奋,她自觉不可能睡着,索性给琴酒打了个电话。 爱慕值一时半会肯定刷不满,但互动多了才有机会发展感情嘛。 电话在响起两声后被对面接起,沉默着等她先开口。 “大哥,米歇尔给我安排了酒店,我就不去之前预定的那里啦!”神无梦积极地报备行程,“今晚他的研究所要办一个晚宴,会寻找合作方,我会参加噢。” 事情能不能办成是一回事,没有及时汇报进度是另一回事,她很有面对领导的自觉,继续道:“米歇尔似乎不太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 琴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干净利落:“时间地点。” “晚上七点,在香榭丽舍酒店一层。”神无梦问道,“你要去吗?我可以想办法再给你和伏特加弄两张邀请函。” “管好你自己。” 被毫不留情地拒绝,神无梦想了想,觉得琴酒肯定有自己的办法解决,没有多劝:“那好吧,大哥你看着办,我们晚上见。我会努力说服米歇尔同意合作的。” “不同意就动手,需要我教你?还是今天救的人太多,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琴酒的语气不耐,“西拉,别做蠢事。” 留下这句冷冰冰的警告,电话被挂断了。 这家伙真是不骂人就不会说话啊!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神无梦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情,翻开手机里那堆未读信件。 在飞机上手机是保持关机的,这一路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查看,直到现在她才挨个点开。 最先看到的是来自hagi的。 就算那天分开之前已经亲口说过了“圣诞快乐”,但到了节日当天,他的祝福还是准时发送过来。 比较令神无梦惊讶的是莱伊竟然也发了条短信,虽然打听任务内容才是主要目的,不过好歹还是加了点祝福的话作为掩饰。 好像自从她跟苏格兰分手之后莱伊就在想方设法地接近她。 该说这位fbi竟然意外的有道德吗? 神无梦将短信一一回复,忍不住又多翻了翻,发现她和苏格兰的对话还停留在上周。 是她那天说的话奏效了,他下定决心和她保持距离了?现在连表面和谐的同事关系都不愿意维系了? 这是一件好事,神无梦也不可能主动发消息过去,把手机扔在一边,将随身带的电脑抱上了床。 她还没忘自己的日常任务,登上据说全世界最有名的魔术爱好者交流论坛,将首页的帖子通读了一遍,然后认认真真用英文编辑了一条新的——【求助!想在短时间内速成一个能令内行人惊艳的魔术,请问有什么途径?】 这个号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注册的,最开始是想着了解一下黑羽盗一的死亡真相——不会有名柯粉丝对这件事不好奇吧! 如果不是她过来的时间晚了一年,她说什么也要去那场魔术现场看看。 这个账号注册的年限很长,但由于在论坛内贡献不多,所以她的账号等级依旧很低,能够提供的积分也很少。 神无梦把能够支付的金钱报酬和自己在隔壁黑客论坛的高等级账号id贴上去,希望能够从其他方面弥补这条求助帖的吸引力。 不管能不能得到回复,她总得努力过才能坦然面对,说不定就有哪位藏在论坛的高手乐于助人,主动来帮她解决烦恼了呢。 做完这一切,她松了口气,勉强有了种正在脚踏实地的安心感,打酒店前台电话订了份餐食。 - 晚上的宴会现场十分奢华。 金色的灯光从水晶吊灯洒下,将铺满了华贵地毯的大厅照亮。摆放整齐的银质餐具反射着闪耀的光芒,在柔软干净的丝绸桌布上宛如精美的艺术品。 神无梦已经换上了一袭露背正红色吊带长裙,原本披散的浅金色长发挽起,光滑细腻的背部肌肤裸露在外,直到收起的腰线处又被布料重新覆盖,隔绝了四周灼热的目光。 因为担心不够合身,米歇尔甚至准备了不同尺寸的礼服,在下午全部送到了她的房间。 她对于促成合作并没有多么上心,但想到晚上大概率会见到琴酒,所以还是挑了件最吸睛的裙子——毕竟攻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嘛! 虽然那家伙看起来就不太吃这一套,搞不好还会露出什么嫌弃的眼神也说不定…… 正如米歇尔所说,这场宴会是为了他选择合作对象举办的,神无梦看到了不少在药物研究方面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他们组织的乌丸制药响亮得多。 她在心里为台上那位正在激情演说的企业家惋惜,手上从众地为之鼓掌,送出赞美的掌声。 宴会已经开场,最关键的意义也已经揭晓,身为主办方的米歇尔被层层围住,过了好一会才寒暄完毕,看到了遥遥站在大厅一角的少女。 尽管那里并非宴会中央,光线都要较之其他地方更加幽暗一些,但依旧有不少青年才俊在她的身边停驻,找机会过去搭话。 “罗贝尔小姐。” 米歇尔走到她的身边,英俊的面孔上满是惊艳:“很高兴您愿意赏光。” 因为要出席这样的场合,米歇尔换掉了之前在机场的常服,穿着一身银灰色面料的高级西装,巧的是用了条红色领带。 他的褐色头发微卷,从经过侍者的手中托盘拿了杯香槟递给神无梦,接着举杯道:“罗贝尔小姐之前说是为了合作而来,怎么独自待在这里,是我招待不周?” 酒液在高脚杯里晶莹剔透,少女浅抿一口,客气道:“当然不是,只是米歇尔先生太过瞩目,我实在找不到机会过去。” “倘若米歇尔先生这会有空,不如我们去后面的花园走走?”神无梦笑着发出邀请,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脸侧垂下的发丝为她添了几分灵动,“正好将我方的诚意告知米歇尔先生。” 对于米歇尔来说,权色交易见过太多,这样僻静地点的邀请更是添了几分暧昧色彩。 他自觉无法拒绝,尤其是在享受到其他人艳羡的目光之时。 “荣幸之至。” 米歇尔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跟着她离开了宴会大厅。 - 酒店的后花园是专为贵客提供的,里面的绿植修剪得当,在冬日也花香弥漫,是个极其符合法国人浪漫情怀的地方。 适逢圣诞,这里还摆了一棵极高的圣诞树,上面的装饰物大多为银红两色,仿佛落了雪,又像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 米歇尔回过头,看到站在树下的红裙少女,只觉得呼吸一窒,恍惚间以为美神降临。 “罗贝尔小姐,您——”他彻底忘了自己试图掌控主动权的想法,朝她迈了一步,微微躬身,去牵她手的姿势像是要行吻手礼。 但他并没有碰到那只手的机会,就直直栽倒在了地上。 神无梦稍稍错身,避免对方撞在自己身上,轻抬眼睑,看向从暗处走出来的琴酒:“大哥,很多人看到他跟我出来,可别让他死了呀。” 伏特加松开手里的棍子,蹲下去扛人,不满道:“西拉酒,我下手有轻重!” “好嘛。”神无梦耸耸肩,倒也不是真的在意,朝琴酒道,“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 她的声音一顿,肩膀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紧接着是粗粝的摩擦。 男人带着枪茧的手指穿过她的肩头,那根细细的吊带被他的指节勾起,布料仅有的韧度被扯到极限,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绷断。 神无梦被迫踮起脚尖,拉近两人的距离,眼睛也不由得睁大。 琴酒垂下的长发搭在她的身前,俯视的姿势让她能够看清楚那双绿色眼睛里面的戾气,于是露在外面的后背更冷了。 “不是让你别做蠢事?” 16、攻略进度16% 十二月底的巴黎气温很低,这里又是露天花园,冷空气很快穿透薄薄的衣裙侵袭到肌肤上,于是碰到肩膀的指节都多了几分暖意。 脚上踩的是高跟鞋,神无梦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体素质,在身高差的压力下没两秒就踮不住脚,伸手扶在琴酒的臂膀。 男人的银色长发垂落,将他们过近的面孔遮挡,连动作都仅仅隐约可见,粗略看去宛如一对在圣诞树下私会的情侣。 环绕在圣诞树身上的灯带明亮,光线映在琴酒的侧脸,令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脸上细微的表情也愈发分明。 那张泛着冷意的脸在瞳孔之中放大,神无梦感受到了他的不满,却没想通琴酒是在发什么疯,毕竟她可不觉得自己是在做蠢事。 平整的风衣布料被她抓得起皱,掌心下的肌肉紧实,和碰到她皮肤的手指温度不同,隔着大衣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炙热。 她单手扶稳,另只手拍拍琴酒的手背,让他松开自己,反驳道:“伏特加给我发信息说你们会在后花园,我才把人引出来的。” 再说了,就算他们不在,她也能应付得了,不至于在这种地方翻车。 今晚没有狙击的打算,琴酒没有戴手套,所以神无梦听到了她拍打过去导致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角落明显到难以忽视。 回击她一般,细细的吊带被松开,重新回到了光滑的肩上,被摩挲出的淡淡红晕上又多了道因为弹力而造成的痕迹。 伏特加正蹲在地上研究着怎么把人运走,就听到了拍在手背上的那声脆响。他可不觉得这是大哥会做的事,震惊抬头道:“西拉酒,你竟然敢打大哥!” 神无梦为伏特加的忠心折服,回击道:“以大哥的身手,他要是想躲还能躲不开吗?大哥都没意见,你想替大哥做主?” 等等—— 所以琴酒为什么没有松手? 系统比她要恋爱脑得多,早在刚才就尖叫不停,这会在脑海里笃定道:【一定是看到梦梦和别人走在一起才这样,琴酒的内心情绪比他脸上看起来的要多多了嘛!梦梦,我们这次攻略绝对能成功!】 神无梦没有那些多余的滤镜,更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自信,如实评价道:【我觉得他更像是对我的方案有意见,要不就是我把米歇尔带出来破坏了他什么计划。】 不过系统的猜测也是一个思路,她的眼睛眨了眨,小声问道:“大哥,你难道是看我和米歇尔一起出来,不高兴了?” 见多了琴酒冷漠的表情,她已经无所畏惧了,再接再厉道:“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嘛,毕竟我可是在追求你耶,你的感受当然是第一位啦!” 然后她那只撑在男人身上的手就被抓住,毫不留情地扯下来。 琴酒那双绿色的瞳孔在晚上仿佛更亮,牢牢锁定在她的身上,语气幽森:“西拉,我没时间陪你玩那些恋爱游戏。” 黑方人物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果然很强。 分明唯一接触到的部位只是他的虎口与自己的手腕,但却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控制着,无处可逃。 最开始没有把攻略目标选在组织内就是这个原因。 她不认为自己真的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游刃有余,但在遇到过身心光明的警官、游走于灰色地域的卧底之后,她还是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推到了这一步。 “我不是在玩游戏。” 身旁灯带的细小光亮盛在少女浅金色的眸子里,恍如星星正在闪烁。她的表情平静,但语气坚定到像是宣誓,又像是说着某样既定的事实:“琴酒,我是认真的。” “哼。” 回应她的是一声嗤笑。 伏特加已经被两人的发展惊呆,一时间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 好在身上的重量提醒了他,他及时弥补道:“大哥,我先把人带走,就、就不打扰你和西拉酒了!” 说完,他步伐飞快,身上的大块肌肉发挥到了极致,半点看不出还扛着个人。 远处的宴会大厅兀然传来热闹的欢呼声,纸醉金迷的环境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幽暗后花园之中的一切。 神无梦不认为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是个好主意,也认为在自己表明态度之后需要留给琴酒一点思考的时间,说道:“我先回房间解决监控。大哥,明天出现的米歇尔应该会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米歇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她一起出来的,消失一夜还可能被误解为什么风流韵事,但要是自此失踪那可就麻烦多了。 即便监控录像可以用伪造的视频替换,但到了那时候或许还得麻烦贝尔摩德出面。 不过,她相信琴酒并不是只有杀人的本事,一整夜的时间总能说服对方,不论用哪种手段。 神无梦将盘起的发髻拆开,波浪般的金色长发瞬间垂落于身后,将那片洁白的肌肤半拢住,隔绝了些室外花园的寒冷空气。 今晚的目的已经完成,琴酒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准备直接离开,却又一次被她喊住。 “大哥。” 他的五感很敏锐,不论是气味或是色彩都能够被轻易捕捉,于是交相辉映的淡金长发与鲜红裙摆直接撞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包括她脸上明亮的笑容。 神无梦伸手从旁边的圣诞树上摘了颗银色小球,球身光滑晶亮,随着角度不断折射璀璨的光。 她捏了一下,是硬质的,像是实心。 “圣诞快乐,这是我的圣诞礼物。” 她自认为速度飞快且动作灵活地把球塞进面前男人的口袋,但还是被对方隔着风衣布料按住。 气氛凝滞了一瞬,右手也被控制着失去了行动力。 神无梦觉得自己已经能够读懂琴酒的眼神了,比如他现在那种嫌弃的样子约等于在说“什么垃圾”。 “别不当一回事嘛。以后你有什么愿望,就拿着这颗球来跟我换,我绝对会满足你的!”她信心十足,大放厥词道,“总有大哥找我帮忙的一天!” 琴酒并不认可她的说辞,更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时候,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但那颗银色小球却稳稳落进了他的外衣口袋。 - 法国的任务正在进行之中,神无梦手机里那条缺失的圣诞祝福被留在了日本。 相距八个小时的时差,正值凌晨的威士忌组安全屋灯火通明,降谷零与诸伏景光在客厅的沙发对坐。时间生生走过了属于圣诞的25日,一刻不停地继续向前。 整栋屋子被从内反锁,没有任何窃听设备,而被派去长野出任务的莱伊也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比起外面的任何地点都更加适合他们谈话。 茶几上摆着两杯水,一部手机,屏幕黑着,像是证物一样被放在两人之间。 寂静不断蔓延,降谷零看着对面人沉静的眉眼,率先按捺不住:“你想把之后的计划透露给她?” “不。”诸伏景光果断否认,解释道,“只是希望她有所准备。” “她是和琴酒一起去的。”降谷零陈述着事实,“她在组织里的时间比我们还要久,可能年龄都是骗你的,那份名单兴许就是她试探你的手段。” “我知道,但或许的确是她救了我。” 诸伏景光的眼睑垂下,并不跟那双几乎在审判他的紫灰色眼睛对视:“她以前和我说,她想要脱离组织。” 降谷零不愿意看到幼驯染越陷越深,反问道:“那她为什么会加入组织?听说她加入组织不到两个月就获得了boss亲自发的代号,只有你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诸伏景光试图为神无梦辩解:“我们都知道,她在计算机方面的才能独一无二。” “仅仅如此?”金发黑皮的青年脸上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刻意叫了一声对方的代号,“苏格兰,我们获得代号之前做了什么任务,你应该没有忘记。即便她凭借黑客技术获得代号,被她害死的人也一定不少。” 这番话太过直白,不仅是诸伏景光暂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就连降谷零自己都恍惚了一瞬,险些分不清谁才是他真正想要点醒的人。 他低下头,额前的金色碎发遮住了骤然紧缩的瞳孔,也压下了那些绝不可能出现的心思。 没错,那女人身上藏着的秘密太多,和她离得太近只会越陷越深。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hiro沉溺其中,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他的态度都不会改变。 诸伏景光的思绪全然在对话上,没有分心注意到好友的不对劲,勉强道:“……但至今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她杀人,也没有任何证据。相反,她很清楚公安流出来的那份卧底名单,也只有她有能力修改。” 在这个瞬间,他甚至想到了fbi的证人保护计划,或许对她来说更加有用。 “可能这就是诱你上钩的饵。” 降谷零想到那条险些被幼驯染发出去的短信就感到一阵恼怒,这份情绪隐隐压倒了计划险些暴露所带来的不安。 他叫着诸伏景光的名字,主语却不知不觉从对方变成了自己:“hiro,难道你相信这种地方存在纯粹的爱情?别忘了我们承诺过的,也别忘了我们决定抛弃的。” 天色破晓,但太阳尚未升起,黑暗也依旧笼罩在那些透过窗户所看不到的角落,笼罩在这栋隐蔽的安全屋内。 没有听到回应,降谷零烦躁地将遮住视线的碎发向后抓,用词不由得更严厉了几分,落在诸伏景光的耳中宛如利刃,残酷地撕裂出那份真相。 “hiro,她绝对不像她表现得那样爱你。” 17、攻略进度17% 酒店的监控设备不多,处理起来用不了多少时间,神无梦打着哈欠将剪切过的录像内容换上去,没忘伪造一份米歇尔回房间的刷卡记录。 临睡前,她顺手点进还登录着的魔术论坛,帖子下面已经多了一堆回复。 大概是那个黑客论坛九级账号的功劳。 最前面的几条回复看起来是混迹于魔术和黑客论坛两边的人,首先是震惊于她的账号等级,然后是怀疑她的身份,最后大概是从她的主页得到了证明,继而转为吹捧她,还有把计算机技术问题拿到这个帖子来问的,期待她能回答。 其中倒是穿插了几个真正在魔术论坛深耕的用户,但都被她写的【已成年】这一点劝退,声称魔术是从小就要开始练基本功的技能,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上手的,像她这个年纪才想着开始已经迟了,想要速成就是罪加一等,把她狠狠批评了一顿。 神无梦看得眉头都拧起来。 她只是想完成日常任务而已,她有什么错? 平时在组织里讨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会下了班写个求助帖还要受气,神无梦才不惯着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挨个点进去他们的账号,从后台限制了七天使用权才算满意。 偶尔也有两个真正乐于助人的朋友,可对方的地理位置却不太方便,一个在德国,另一个在阿根廷,神无梦没办法抽时间去那里学习,而且语言问题也需要解决。 不过她还是把这两个人列入备选,实在不行就请对面用视频的方式教她,虽然效率上会差一点,但总比束手无策要强。 抱着“问都问了”的心情浏览到最后,神无梦的眼睛一亮,困倦的感觉都驱散了些,因为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八级账号。 顺带一提,这个论坛的最高等级是九级。 id是【红色鲱鱼】,头像是一张红心a。 很魔术师的头像。 神无梦在心里点评完,正准备看看对方的回帖内容,动作却兀然一顿。 等等—— id是什么? 她重新看向那个由日语构成的名字,然后从自己的脑海中找到了犄角旮旯中的记忆。 这不就是新一代怪盗基德常用的网名吗? 首先,这是魔术论坛; 其次,名字用的是日语。 虽然仅仅通过这两点肯定对面的身份有些武断,但对面不是黑羽快斗本人的可能性很小。 神无梦忽然觉得自己的日常任务有机会完成了,毕竟谁会不称赞自己的魔术呢? 尤其是——现在应该才十四岁的黑羽快斗小朋友。 - 巴黎的零点是东京的早八点,对面是早睡早起健康作息的中学生,她却是货真价实地熬了个夜。 那条红色鲱鱼很有保护隐私的意识,把自己的形象说成一个二十五岁怀才不遇所以在论坛上找存在感的魔术师,在和她交换联系方式之前先试探了她的能力。 不论是金钱还是其他宝物他都拒绝收取,神无梦猜测他是想拜托自己查某些未公开的信息,但因为不够信任她,所以并没有透露,反倒表现得愿意先教她魔术再说报酬。 有求于人,神无梦非常配合,和他约定了碰面的时间地点,自觉日常任务的完成只是时间问题,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在给出真实的个人资料之前她也犹豫了一会,但考虑到如果对面是黑羽快斗,她那点易容手段属实是班门弄斧,而如果对面不是黑羽快斗,那她当然有更好的办法保护自己。 ——况且这个世界上关于她的资料本来也没几条是真的。 做完这一切已经接近三点,活跃的大脑皮层还毫无入睡的打算。 她让系统在耳边念魔术方面的教科书,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 但到了七点半,规律的生物钟将她准时唤醒。 神无梦没有赖床的习惯,可缺少睡眠的痛苦还是让她笑不出来,洗漱过后两眼放空地倒回了床上,准备在通讯录里随便挑一个人打发无所事事的清晨。 门铃就是这时候被按响,来的人是来请她签合同的米歇尔,还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不知道米歇尔被带走之后遭遇了什么,总之这个之前还一堆心思的男人今天就对她唯命是从了,迫不及待把他们研究所与乌丸集团的合作协议拿出来,所有条款都对组织十分有利。 甚至递笔的时候都和她保持了距离,从昨天的大献殷勤变成了今天的避如蛇蝎。 整个过程简单到神无梦觉得就算她什么也不做,这次的任务也绝对能够顺利完成,轻松到只要抬抬手指的地步。 有种又混了一次任务的错觉。 - 带着双方签署完毕的合作书和米歇尔提供的重要实验数据,神无梦坐上了伏特加新租的车。 也不知道这种地方是怎么让伏特加一个语言不通的人租到保时捷的,虽然不是356a。 让无法信任的人开车对于琴酒来说是不可能的事,神无梦至今只见过他自己开车或是坐伏特加开的车。 如果哪天他被迫打车,她怀疑琴酒会把司机“赶”下来换自己开,前提是他确定那辆车没有被动手脚。 “不用装不认识了吗?”神无梦坐上后座,对身边的琴酒说道,“我昨天救了机场那么多人,听说今早的报纸花了大版面报道,和我在一起很可能会很引人注目噢。” 她的皮肤很白,脸上的黑眼圈就更明显,看起来比起两位彻夜“说服”米歇尔的同事还要疲惫。 伏特加在前面说道:“这辆车装了防窥玻璃,西拉酒你把窗户摇上,外面看不见你的。” “可那样我也看不清外面啊。” 神无梦非但不听,还把车窗调到最低,室外的寒风迅速吹散了车内的暖气。 街道两边的圣诞气氛很浓,尽管已经到了26日,但圣诞树都还摆放在商铺门口,庆祝节日的音乐从街头飘到街尾,气氛欢欣活泼,让人忍不住停下来加入其中。 过了一夜,伏特加已经从昨晚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也知道昨天琴酒留下的那点时间不可能做什么其他事情,对待神无梦的态度又自然了几分。 见琴酒都没对她摇下车窗的动作说什么,伏特加也不再提起,打听道:“西拉酒,你以前不是只喜欢黑头发的男人,什么时候改了?” 他一直以为西拉酒说追求大哥的话只是开玩笑,结果好像还有点来真的。她偏爱黑发的审美改了就算了,要是没改还招惹他大哥,那他都忍不住为西拉酒担心了。 神无梦理解不了这种谣言从何而来:“谁说的?” “还用说吗?组织里的人都这么认为。”伏特加信心满满地发言,“你当初直接从外面领了个莱伊回来就不说了,后来交往的苏格兰也是黑头发,反而对波本没好脸色,难道不是你的审美原因?” 神无梦被他说沉默了…… 领莱伊进组织是不想让他去找宫野明美碰瓷,和苏格兰交往是为了完成攻略任务。 但是要真的从头分析起来,她发现萩原研二也是黑头发,竟然有种被伏特加歪打正着的感觉。 身边好像冷了一点。 她偏头瞟一眼,琴酒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有点嫌他们太吵了,但还在忍耐范围。 因为都坐在后座,他的头发又太长了,发梢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手,穿过指缝的时候会有点痒。 “……我怎么可能只喜欢黑头发!”缺少睡眠果然会让脑袋迟钝,神无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伏特加这家伙是在给她挖坑,连忙道,“大哥的银色头发这么好看,我现在最喜欢银发!而且我讨厌波本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头发,我自己都是金发,怎么可能会介意这个啊?” 表明态度的同时迅速转移话题,整段话说得滴水不漏。 她在心里为自己点赞。 神无梦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伏特加的想法,不然被他背刺就麻烦了:“你怎么老问这个,该不会是怕我抢了你小弟的位置吧?” 伏特加果然有一肚子的怨气,听到她问就说个不停:“上次你莫名其妙跟大哥组队做任务,我可是连续放了两周假!” 虽然那两周她躺床上什么都没做,但神无梦还是佩服伏特加的忠心耿耿:“带薪休假不好吗?不然你替我打工,我在家休息?” “组织亏待你了?” 琴酒不想再听这两个人叽叽喳喳,垂眸扫了眼被那只手压住的发尾,冷声道:“回你那边坐好。” “好吧好吧。”神无梦妥协,和他拉开足足一个人的身距,又问道,“我们怎么这么急着赶回日本啊,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至少再待几天吧?” 虽然巴黎冷到她不得不把车窗关紧,但她也还是希望能多玩一阵的,至少把她之前在苏格兰面前吹的那几个景点都逛一趟吧! 琴酒显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毫无波澜:“boss吩咐我带你回日本体检。” 说得很好听,像是一年一度的员工福利,但神无梦很清楚那位boss的目的。 想要自由地留在组织总得付出点代价,她点点头,又问道:“贝尔摩德前段时间回日本也是为了这件事吗?” 一般琴酒都会对她回以沉默或者是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破天荒地回答了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虽然只是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那为我体检的医生是谁?”听到贝尔摩德也会一起,神无梦认命了,强调道,“我只能接受女医生噢!” “sherry。” 18、攻略进度18% 从巴黎回来,神无梦决定再也不出差了,至少不能跟琴酒一起出差。 她在巴黎待的时间还没有往返飞机上待的时间多,用“剥削”这两个字都是往温和了说的。 虽然组织打款够快,报酬也丰厚,但对于一心回家的她来说钱财的确是身外之物,给再多钱也没有命重要。 琴酒还想把刚下飞机的她带去实验所,被神无梦严词、不,温和拒绝。 她捂着右半边脸,看起来可怜兮兮:“大哥,我的牙齿好疼,可能是这几天坐飞机的压强让我的智齿出生了。” 伏特加嘲笑她的借口,但琴酒还是冷着张脸,不容拒绝道:“别耍什么花样,三天后我来接你。” “谢谢大哥。” 她泪眼汪汪地朝着驶离的保时捷挥手。 智齿是真的有点疼,但神无梦对着镜子看了看,并没有发炎的症状,所以决定等见到医生再说,心无旁骛地在家里休息了几天,一点点把时差调过来。 三天后是12月31日,她和【红色鲱鱼】约定的碰面日期也是这天。说起来有点仓促,但上午的体检和下午的安排并不冲突,理论上时间是充裕的。 不过这天毕竟是跨年的日子,还是有些特殊的。 虽然暂时不需要为了生命值发愁,也不用为了活下去太过神经紧绷,但神无梦依然准备试着约琴酒一起跨年——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 组织在日本的实验所极其豪华。 乌丸莲耶成立组织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长生不老的药物,神无梦认为他不择手段敛财弄权就是为了获得足够的资金支撑自己的研究。 毕竟没有任何事情的暴利程度能够超过黑色领域。 她这几年的体检都是在这栋实验所完成的,如果不是她还有其他方面的才能,或许在见到乌丸莲耶的第一面之后就会沦落成为里面只有数字编号的实验体,连基本的自由都会丧失。 每每闻到这种地方的消毒药水味,总会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 她的体检结果的确是乌丸莲耶万分重视的事情,甚至安排了琴酒送她,不允许半点闪失。 到达之后,取得代号的宫野志保从实验室里出来,像交接一样把她从琴酒那里接过来。 时间在自己的身上仿佛停滞,但看到两年以前个子才到她胸口的女孩又长高了,神无梦不由得感慨岁月如梭。 她拿出大姐姐的风范,摸了摸女孩的头:“志保,你不会要长得比我还高吧?” “不要说显而易见的事。” 宫野志保拿开她的手:“谁让你两年都一点没变。” 神无梦知道这是她在对自己表示关心。 她们认识的时候,宫野志保还没有获得代号。 分明应该是才升上中学的年纪,天才一般的女孩却已经通过了美国知名学府的面试与考核,顺利进入大学研读。 至于为什么她们的人生会产生交集…… 因为贝尔摩德在发现她的容貌不会随着时间改变之后怀疑她也曾经吃过宫野夫妇制作的药物,硬生生闯到别人家里去翻试药名单,和当时才十二岁的宫野志保闹得不太愉快。 贝尔摩德和宫野夫妇不合是组织的代号成员都知道的事,即便现在宫野夫妇已经去世,但她和宫野志保的关系依然紧张。 对于boss来说,手下成员相互排斥更便于管理,自然不会想着调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激化了两者的矛盾。 有这层关系在,贝尔摩德当然不会同意宫野志保帮忙体检,组织里也并非只有一位医学专家,她提前约定好了与自己相熟的人。 所以尽管大家都在同一栋实验楼里,但整个上午都彼此错开,并未撞见。 - 体检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抽完血后,神无梦抱着杯糖水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慢慢补充糖分,等待着宫野志保一会拿出来的化验结果。 另一边,披散着金色长卷发的女人从紧闭的门里走出来,是她最近还没有碰过面的贝尔摩德。 虽然在宫野志保才帮她体检完的现在说这些很不应该,但她到底是跟贝尔摩德认识得更早一些。 因为她毫无变化的容貌与贝尔摩德吃下的不老药效果类似,所以贝尔摩德对她始终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对她十分照顾。 再夸张一点,她能活到现在,贝尔摩德功不可没。 “莎朗!” 神无梦不敢轻易从椅子上站起来,放下手里的纸杯,小幅度地朝她挥手:“好久不见。” “oh,mysweetie!” 女人热情万分地直接给了她一个拥抱。 为了方便体检,她们都穿着宽松的衣服。在坐着的时候直接被人弯腰抱住,神无梦不可避免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鼻尖都是浓郁的香气,软得不敢乱动。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是女生,不然根本抵挡不了这位影星的魅力,绝对会拜倒在贝尔摩德的石榴裙下。 贝尔摩德看了眼后面紧闭的化验室,同样没有见到宫野志保的打算,尤其在实验所这种归属于对方的领地。 她不准备在这里久留,但寒暄的时间还是够的。 女人撩了下滑到身前的长发,声音含笑:“日本好玩吗?既然已经把男朋友甩了,要不要跟我回美国?” “怎么都传到你那儿去了。”神无梦觉得组织这些人真的是爱八卦,但转念一想,组织的生活的确匮乏无趣,她自己都听了不少伏特加暗恋基尔的小道消息,只是没向本人求证过。 贝尔摩德朝她眨眨眼:“因为我关心我的女孩。” 成熟女人的魅力实在不容小觑,神无梦的脸颊微红,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之前朗姆给的名单里有苏格兰的名字,万一他是卧底,我可不想被他牵连。再说了,都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也想换个人试试。” “然后就换成了琴酒?”贝尔摩德脸上的笑容妩媚,“在恋爱关系上,我可不觉得琴酒是个好人选。” 神无梦当然清楚这点,但比起对方适不适合恋爱,她面对的问题更加致命:“不管他是不是好人选,他都并不喜欢我。” “mygirl!” 贝尔摩德亲昵地贴了下她的脸:“没有人能够残忍地拒绝你,除非他还没有读懂自己的心。” 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轻轻勾起了面前少女鬓边的一缕长发,比起她自己的发色要浅上一些,但当这两缕发丝交叠在掌心上,看起来却意外的和谐,不分彼此。 她的话像是蛊惑,宛如塞壬在耳畔歌唱:“琴酒不懂得珍惜,但我会很疼爱你的。” 神无梦露出稍稍无奈的表情。 她顺从地贴了贴贝尔摩德的美丽脸蛋:“别和我开玩笑啦,我还要等体检结果,莎朗要直接离开吗?” “利口酒会把结果通过邮件给我。” 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响起,贝尔摩德的余光扫到了那片银色长发。她遗憾起身,向神无梦道别:“你的保镖来了,我们电话联系。” 临走前还给了她一个飞吻。 琴酒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整个人像是散发冷气,有两个从实验室走出来的助手见到他都慌忙躲闪,看得神无梦忍不住笑出声。 她觉得今天的琴酒未免也太积极,不解道:“大哥,难道boss真的担心我会逃跑?也不用让你一直看着我吧?” 琴酒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她:“乱猜会让你的脑袋变得更聪明?” 神无梦鼓了下脸,见到他就想起来自己为了拖延体检时间找的理由:“转移注意力可以让我忘掉牙疼。” 然后她的脸颊就被冰凉的手指捏住,嘴巴也不得不张开。 高度的差距让琴酒只要垂眸就能看见她被迫露出来的细白牙齿和一小截舌尖,但智齿的位置太深,想要看到大概得把她的下颌卸掉。 或者…… 琴酒的拇指按在少女的下齿,于是她不得不配合,让他能够看到整齐齿列最里侧探出头来的白色小点。 神无梦想一口把他的手指咬掉,但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想反抗都没办法,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声,淡金色的瞳孔也蒙上生理性的淡淡水雾。 她怀疑琴酒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普通人互动时的适宜力度,保持张嘴的姿势让她的脸好酸,被琴酒指腹碰到的位置还有点轻微的疼,隐约要盖过智齿生长的痛感。 这样简直像是被迫看牙医的小朋友。 神无梦控制不住地吞咽一下,起伏的纤细脖颈从男人抵在她喉间的指节蹭过,像是主动和他靠得更近。 她不太舒服,抬手去拍打琴酒的手背,但这一次却没能成功,因为对方及时松开了手。 重新获得了自由,神无梦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脸,抱怨道:“大哥,你干什么啊?副业准备当牙医吗?” 她想想穿着白大褂给人拔智齿的琴酒,感觉一阵冒冷汗,仿佛已经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了。 琴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之中难得能听出几分兴致:“你想让我帮你拔?” “不!” 神无梦被他吓一跳,拒绝得飞快。她没想到琴酒竟然真的有这种打算,连忙劝道:“大哥!你的手可是扣扳机的,怎么可以拿手术钳?” 仰视的时候难免觉得自己处于弱势,而且这样说话脖子也很累,神无梦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来:“我等会问问志保就行了,大哥别为我操心,你是在等我的检查结果去向boss复命吗?” 琴酒皱眉看向被她扯皱的衣角,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坐下,也没有挣开:“嗯。” 感觉这个世界上能让琴酒这么积极的也只有乌丸莲耶一个人了。 神无梦意识到自己的目标得再加一个:攻略琴酒、毁灭组织、确认乌丸莲耶死亡。 否则她担心琴酒会做什么劫狱的事…… 所以琴酒和组织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从她以前看同人文的经验,大部分都猜测琴酒是从小被组织培养,甚至有可能是由boss亲自养在身边,才会对组织有很深的感情。 但她旁敲侧击问过伏特加,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只是等她再追问,伏特加就不肯说了——毕竟聊八卦怎么可能有他大哥重要。 神无梦认为自己一定得把这件事搞清楚。不完全了解攻略对象,又怎么可能攻略成功? “大哥,今晚我可以去你那里跨年吗?” 她知道琴酒一向是跟伏特加一起跨年的,不仅如此,他们还会一起看红白歌会。 把伏特加赶走和琴酒两个人跨年不太现实,神无梦主动退了一步:“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方便去威士忌组那里,可是一个人在家里跨年也太孤单了,所以……” 琴酒没理她。 神无梦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却突然响起来,屏幕上的来电人是【rye】。 手机铃声飘荡在安静的过道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来电音量这么大,感觉再响下去都能把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吸引出来。 莱伊最近联系她确实比以前频繁,圣诞过后还时不时给她发信息,不过没想到这次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她及时按下接听键,没有注意到身边男人的目光也停在屏幕上,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莱伊?” “西拉。” 手机另一侧的男声醇厚,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在刻意释放魅力:“晚上有安排吗?” 这个问题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和她刚才问琴酒的简直是异曲同工。 在这种落针可闻的环境下,就算她没有开外放,五感敏锐的某位topkiller应该也把莱伊的每一句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神无梦仰起脸,朝面前的男人眨眨眼睛,神色无辜极了,无声道:要答应他吗? 19、攻略进度19% 这边陷入了寂静之中,另一头的莱伊反应很快,但他并没有任何尴尬的情绪,而是笑了一声,问道:“你身边有人吗?” 既然发言权还没有被剥夺,神无梦说道:“琴酒在我这里。” “那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莱伊并不在意她身边是谁,十分体贴地继续道,“假如你不愿意见到苏格兰,我们可以不在安全屋。” 神无梦觉得好笑:“苏格兰知道吗?” 莱伊配合道:“如果你想告诉他,我愿意代劳。” 听起来他的邀请诚心诚意,要不是太了解这个人的身份,神无梦或许真的会考虑换一个攻略对象试试看。 但现在,她实在是对这位fbi唯恐避之不及,并不想上赶着被他利用。 感觉给琴酒的刺激到位了,神无梦收敛了一点,没有把话说死:“我下午给你回复。” 身边的男人冷哼一声,看着她挂断了电话。 神无梦重新看向琴酒,手痒地扯了扯垂到手边的银色长发,说道:“大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莱伊和你有一点点像?” 话音落下,琴酒就用那种能够杀人的目光盯着她。 被注视着的少女淡定地列举相似点:“长头发、绿眼睛,还都是狙击手……所以我到底能不能去大哥家里过年呢?不然我就只能——” 琴酒被她吵得头疼:“让伏特加给你开门。” 神无梦满意地松开手,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就拒绝莱伊咯。” 这个决定让安静了一整天的系统出声,一开口就是不同寻常的建议:【其实梦梦你可以同时攻略他们嘛,一起过年也行啊。反正谁给我们爱慕值都行,万一赤井秀一其实是个恋爱脑呢?】 神无梦正在低头编辑短信,听到系统的声音沉默了一瞬,问道:【……最近又熬夜看什么电视剧了?】 【是游戏啦!名字叫[可爱统统和它的四位宿主]!】如果不是没办法分享给宿主玩,系统真的想要把它的心头好推荐出去,【宿主有冷酷的、温柔的、暴躁的、阳光的。虽然我最喜欢那个温柔的,但是我这么厉害,完全可以同时为四位宿主服务嘛!所以梦梦你也不用一次只攻略一个人啊,我们又没有强制要求!】 系统是没有性别的,脑海里的外观是一个软乎乎的白团子。 相处了三年,神无梦已经很熟悉它的脾性,故意装作失落地说道:【嗯?我的统统就要抛弃我去别人家了吗?】 系统立场鲜明,语气激动,生怕被误会:【当然不会啦!那都是我游戏里面的纸片人,梦梦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啦……】神无梦对它说道,【攻略的人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要一个人把我视为最重要的存在就够了。】 化验室的门终于被推开,茶发少女面容冰冷地从里面走出来。 她手里的报告厚厚一沓,多到神无梦自己都有些震惊,不确定她到底检查了多少项目。 科研人员和组织的杀手没有过多交集,宫野志保看也不看琴酒,沉默着把报告递给神无梦,然后被人从半道夺走。 见面容尚显稚嫩的少女似乎是要发脾气,神无梦连忙解释道:“琴酒要把我的检查结果上报给boss,让他看也没关系。反正我每年都会做这些检查,情况我都了解,我们重新打印一份就是了。” “你很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茶发少女重复了一遍,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可见几分不满,是对眼前人不在乎自己身体的愤怒:“每一项指标都有问题,刚刚手术完的病人都比你健康。说不定哪一秒,你就会倒下,然后永远无法醒来。” 气氛变得凝重。 琴酒翻动报告的手指也顿了顿,看着她的绿色瞳孔辨不清思绪。 神无梦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因为那份身体数据就是她穿越之前的。 她能够健康的在这个世界生活,都是依赖于系统帮忙转化的生命值。 之前两年的体检结果都还在正常范围,这次可能是生命值掉得太厉害了,才越发接近真正的她。 但这些内情当然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神无梦只好敷衍道:“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嘛,可能是以前吃的药有什么奇怪的效果啦,所以才要麻烦志保你们这些科学家研究呀!” 乌丸莲耶就是这么认为的,她也只不过是顺着前者的思路撒了个谎,至少在这个研究长生不老的组织里不会被拆穿。 只是…… 在威士忌组联系不上她的那两周,她并非真的是在跟琴酒一起出任务,而是养病去了。 那段时间她的生命值骤降,身体因此出了一堆问题,手机里有一堆联系人,但除了想利用她的就是会为她担心的,最后她只好给琴酒打了电话——至少看在boss的份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病死。 不知道琴酒看到她的体检结果会不会产生什么联想,如果猜测到她的秘密就麻烦了。 - 好不容易把不太高兴的宫野志保哄好,神无梦陪着她吃了个午饭,准备直接从这里出发去赴红色鲱鱼的约。 琴酒拿到报告就走了,只剩她们两个人,聊起天来也没有那么拘束了。 “志保之后还打算回美国吗,还是准备留在日本?”神无梦问道,“来日本这几天,你应该已经和明美见过面了吧?” 因为她的干扰,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还没来得及碰瓷宫野明美就被她先领到了组织。如果不出意外,十亿日元的银行案件应该不会再发生。 “见过了。” 宫野志保没有想过她的问题,反问道:“我可以留在日本?” 她和姐姐从小就被分开,她很清楚,她们是互相约束的关系,也从没想过还有留下来的可能。 “当然啊。”神无梦理解她的担忧,说道,“假如明美和你一起去美国,boss或许会担心你们叛逃,但在日本,这种他一手遮天的地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宫野志保拿着叉子的手指紧了紧,提醒道:“……别用这种词。” “听说志保在美国的课程都修完了,已经能够在实验室独当一面,所以——” 少女的淡金色瞳孔神采奕奕,在午后的日光下仿佛漾着粼粼波光,灿烂耀眼:“留在日本,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不好吗?” 被组织培养多年,宫野志保早已习惯了听从安排的生活,即便潜意识里升起过反抗的念头也会因为各种顾忌而被立刻压下去,不希望让这种想法带来任何可怕的后果影响姐姐和她。 但在这个瞬间,她好像捕捉到了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也同样看到了对面少女眸中的鼓舞……与野心。 “——好。” 宫野志保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于暗处流淌的汹涌被清脆的刀叉碰撞声打断,神无梦笑了一下,神色轻松地像是始终都在闲聊:“志保之后和明美常常在一起,可要保护好姐姐啊,别让她被外面这些坏男人骗了。” 再怎样天才,宫野志保也才只有十四岁,闻言惊讶地控制不住表情:“姐姐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神无梦赶紧否认,“只是提前让你注意嘛。” 宫野志保松了口气,说道:“没人能够伤害姐姐。” - 和志保聊天太过投入,幸好她让系统记好时间提醒她出发,才准时到了和【红色鲱鱼】约定的咖啡店。 但因为太过匆忙,智齿的问题也没时间咨询了。 这家咖啡店开在市中心,生意火爆,人流密集。 进门起,神无梦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但并没找到源头。 那种被注视着的目光让她本能地寻找起了最合适逃跑的路线,也理解了【红色鲱鱼】将碰面地点选在这里的原因——对她不信任,随时准备脱身。 难道是先一步到达的【红色鲱鱼】? 他正在观察她,确认她的身份? 可她早上就将自己的外貌特点和今天的衣着告诉了【红色鲱鱼】,应该能被后者一眼认出来,怎么会多此一举。 况且才上初中的黑羽快斗不可能给她这么大的压迫感吧? 神无梦微蹙着眉,挑了个卡座坐下。没过多久,有人轻叩她面前的大理石桌。 “sleep小姐?” 面容俊朗的黑发青年问道。 被直呼网名的感觉好奇怪,神无梦强忍着别扭的心情,问道:“红色鲱鱼先生?” 感谢注册论坛取id的时候她的日语还一塌糊涂,不然现在的她可能会直接取出来【卡密】之类的名字,那或许隔壁桌还以为他们这里在搞什么传教仪式…… “是我。” 黑发青年笑着点头,却没有直接在她的对面坐下,而是朝她微微弯腰,行了个极为绅士的礼仪,直起身来的时候右手之中已然多了一朵绽放着的金香玉黄玫瑰。 送花的时候少不了祝福,他说道:“愿您拥有阳光明媚的一天。” 魔术和鲜花带给男人的魅力加成不容小觑,周围不乏被他吸引注意力的客人,都小小地发出了惊呼声,看向少女的目光带了艳羡。 神无梦认得这支花,英文名叫“sunluck”,是充满了祝福的用来送给朋友的玫瑰。 她接过花,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深蓝色,里面闪烁着光彩,望去像是夜晚的浪漫星空。 “谢谢。” 收到花总会让人开心,神无梦请他坐下,确定了他就是易容过后的黑羽快斗。 他的易容术的确高超,十四岁的少年装成二十多岁的青年也不觉得有多违和,不过身高上还是有些差距,穿这双鞋走路应该会比较辛苦。 虽然现在的黑羽快斗还没有发现父亲的秘密,成为新一代怪盗基德,但神无梦却已经见过了他之后令万千少女疯狂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黑羽快斗被她看得有些慌。 他知道自己易容的这张脸还算帅气,刚才的那手魔术更是完美,但对面的少女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打动的类型,更不应该因为这点事情就盯着自己的脸看,所以…… 总不能是她看出来自己易容了吧? 他让自己打消掉这种猜测,努力维持住扑克脸,打算先发制人,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抱歉,打扰了。” 金发黑皮的侍应生手里拿着餐单,不知道在一旁站了多久,像是万分愧疚自己破坏了客人的对话。 他弯下腰,将餐单翻开,递到少女面前,客气而礼貌地问道:“请问二位要点些什么?” 20、攻略进度20% 神无梦总算知道自己从走进这扇门起就感觉到的那股注视来自哪里了。 今天是整年的最后一天,她实在无法理解对方怎么做到这么坚守岗位,竟然还能出来兼职。 但他现在披着安室透的皮,又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神无梦也没有拆穿他的打算。 “一杯……”黑羽快斗正准备点单,却想起来自己此刻扮演的是一位二十五岁的成年人,艰难道,“一杯摩卡。” 他看向对面的少女,正准备问她想要什么,就见她像是忍不住一样笑了一下。 黑羽快斗感到摸不着头脑,有一瞬间都不确定今天的这场见面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但很快,他看到少女将餐单交还给侍应生,然后对他道:“这家店招牌饮品是热巧,不如和我一起尝尝?” 她笑着提出请求的时候让人很难拒绝,黑羽快斗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自己成熟社会人士的伪装大概要被这杯极不相称的热巧破坏了。 但是他真的抵御不了巧克力的诱惑啊! 黑羽快斗的内心换了无数种情绪,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绅士地朝侍应生重新下单:“摩卡不需要了,换成两杯热巧,再为这位小姐上一份香草冰淇淋蛋糕,谢谢。” 神无梦只在那一页冰淇淋蛋糕上多看了两秒,想到不太听话的智齿就放弃了,但没想到这种细节都被注意到了。 该说不愧是从小锻炼眼力的魔术师吗? 这份体贴落在旁观的安室透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毕竟认识了两年,又有个恋爱期间把女朋友捧在手心里照顾的幼驯染在身边日复一日地关照,他再怎么不关心也记住了这女人的喜好。 况且了解组织成员的情报本来也是他卧底工作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他对神无梦的行程也很清楚,从她在法国停留的时间,飞机在羽田机场降落的时间,包括她今天上午被安排在组织的实验所体检…… 凡是有迹可循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在看到她出现在这家咖啡厅等人的时候他才更加惊讶,却没想到让她体检完从实验所奔波过来的碰面对象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一个男人。 完、全、比、不、上、hiro。 他在心里毫不犹豫地给出比较结果。 可两个人竟然已经熟悉到能帮助对方点单是他没想到的。 安室透维持着脸上虚假的笑容,手中记录点单的圆珠笔已经在纸上透出深深的痕迹。 “有需要我们会再叫你的。”少女的声音响起,客气的话语之下是驱逐的意思,“请先去服务其他客人吧,谢谢。” 圆珠笔被攥得更紧,用本子遮住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安室透笑着答应道:“好的,有需要请按铃。” 神无梦目送着他走远,随手在桌沿下方碰了碰,果然有个异常的突起物。 是笃定就算被她发现装了窃听器也能找到理由解释吗? 神无梦有点无奈,但还是让那枚窃听器留在了原处。 会在这里遇到降谷零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就算对方是红方卧底,但目前的他说不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而坐在她对面的又是涉世未深的黑羽快斗,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这次论坛求助而让他进入组织视线。 “我叫神无梦,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她自我介绍着,刻意将两人是初次见面的事实告诉说给那位成天疑神疑鬼的卧底听,免得黑羽快斗这个易容的身份被那家伙惦记上暗中调查。 黑发青年朝她颔首:“我是海藤羽,请多指教。” 两人用邮件交流时就已经约定过,这次见面只为了确定他们的身份,增进了解——因特网虽然才刚刚兴起,但骗局却已经不少,能够线下见面至少给彼此的交易多了一份保障。 尤其是对于谨慎到始终没有将自己需要的报酬说出来的黑羽快斗而言。 “神小姐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看来是计算机领域的天才啊!” 黑羽快斗已经进入了“怀才不遇但自信十足的青年魔术师”状态,即便认可交谈对象的实力也并不自卑:“不知道神小姐想学习的魔术是什么类型?” 神无梦回答道:“简单易上手,学会之后能让海藤先生你由衷称赞的魔术。” 她说得轻巧,但要满足她这两个条件却有不小难度。 只说后半句,黑羽快斗就很难想象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由衷称赞自己教出去的魔术,难道鼓励和肯定之类的也算“由衷”? “如果是这样,我推荐纸牌类和硬币类。”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说道,“神小姐是女性,手帕类也可以列入选择,在某些时候会显得更加自然。” 专家的建议就是不一样。 神无梦又问了一次:“所以海藤先生认为哪类魔术更能让你感到特别?” 黑羽快斗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就算不是自己原本的脸,也隐约能见到几分将来撩拨少女心弦的轮廓:“对我而言,只要是由美丽的小姐所变的魔术,不论哪种都是最特别的。” “打扰了,两位的热巧和蛋糕。” 金发黑皮的侍应生丝毫没有眼力劲,左手端着托盘,右手稳稳将食物和饮品放在两人的面前:“祝您用餐愉快。” 时间不仅让降谷零熟悉了神无梦的一切,反过来也是同样。 所以就算他看起来还认真扮演着侍应生的角色,神无梦也能感知到这人又在因为什么而不爽,像是吃饭的时候不得不跟莱伊一桌。 黑羽快斗也觉得这位侍应生似乎对他们这桌格外关注,但因为他进来时候的那手魔术,其实现在咖啡厅有不少人都还时不时会往他们这边看,他也只好把这位长相格外帅气的侍应生和那些客人归为一类了。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年龄不大但情商不低的少年在心里猜测:或许是这位侍应生对和他一桌的神小姐一见钟情了,这才频频过来,想要制造一些人为的交集。 这么想着,黑羽快斗坦然地与安室透对视了一眼,表明自己不会是所谓的假想情敌。 他将带来的纸袋放在桌面,推到少女面前:“这是我为神小姐准备的见面礼,还请不要嫌弃。” 他故意将“见面礼”这三个字咬得很重,却没想到对方已经通过窃听设备将两人的关系了解得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他这句好心的话。 服务结束的侍应生当然及时离开,神无梦没功夫去管他,惊讶地接过纸袋道谢,然后问道:“我可以打开吗?” 日本这边似乎不喜欢当面拆开礼物,她很尊重对方的意愿。 黑羽快斗点头道:“当然可以!” 纸袋里的礼物连包装纸都没有,想必是准备好了让她当场看。 神无梦把东西拿出来,是一支有她小臂长的木杆铅笔,和一副崭新尚未开封的扑克。 “神小姐说自己没有魔术基础,这两件东西能够帮助神小姐锻炼手指的灵活度,对之后的学习也会有帮助。” 黑发青年介绍完,又说道:“什么时候学习魔术都不会晚,何况神小姐还这么年轻。” 学习魔术当然什么时候都不会晚,但做任务就是越快越好了呀。 神无梦没办法把这句话说给他听,笑着接受了他的鼓励,问起练习的方法。 - 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神无梦真切感受到了魔术入门比她想得更简单,但深入后的奥妙也更复杂。 就在她沉浸式转笔的时候,黑羽快斗已经去前台把账结了,让她连聊表心意的机会都没有。 又指点了她几句,黑发青年觉得她掌握得差不多了,起身道别:“我回去后会为神小姐整理一份适合学习的魔术,您可以挑选自己最感兴趣的,下次就可以教您具体的魔术了。” 之前一直是用论坛和邮件联系,时效性稍微差了一些,他们直接交换了电话号码,便于之后再约时间。 神无梦学习态度十分端正,保证道:“我回去会好好练习的。海藤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请不要客气,直说就好,我真的非常感谢海藤先生愿意教我魔术。” 黑羽快斗惦记着他的人设,说了句:“神小姐是第一个认可我的人,我当然要做到最好。” “海藤先生。” 神无梦无所谓他说的是真话假话,诚恳道:“你还这样年轻,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世界上闻名遐迩的魔术师!” “借您吉言。”黑发青年笑起来,蓝色的眼睛瞬间神采奕奕,临走前将带来的伞也一并留给了她,“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这把伞就留给神小姐好了,愿它与这枝玫瑰陪伴您回家的路。” 空着手来到咖啡厅,离开前却多了一堆东西。 虽然有降谷零时不时过来捣乱,但神无梦觉得这个下午过得轻松又愉快,决定也要为对方准备一份回礼。 年轻的弟弟就是和那些成年人都不太一样嘛! 神无梦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挑选的攻略对象都是成年人,这类人的三观都已经形成,不可能轻易为她改变。但假如攻略对象是青春期的未成年…… 摇摇欲坠的道德心在这种关键时候束缚住了她。 神无梦捂住眼睛。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几天不见,又换了个新目标?” 神无梦抬起头,那双熟悉的紫灰色瞳孔正嘲讽地看着她。 21、攻略进度21% 咖啡厅的客人散得差不多,收拾着餐具的侍应生正站在她这桌旁边,声音被压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神无梦叹了口气,不希望自己今天的好心情在这里结束,说道:“那只是个普通人。” “那就是你突然对魔术感兴趣了?” 安室透说着问句,但语气却仿佛已经认定这是谎话。 神无梦觉得有点奇怪。 平时他的确爱找她的不痛快,但是她都和景光分手这么久,那天之后更是没有任何联系,他现在这样多少有点没事找事的意思。 虽然可以解释为他在担心她盯上了什么日本的无辜群众,想要保护他的国民,但神无梦还是感到不对劲,向他问道:“你今天有任务在这边?要不就是有什么事打算利用我?” 穿着黑色马甲的侍应生朝她扬起一个招待客人的标准笑容,将她面前的餐具收走,说道:“这只是我的兼职之一罢了。” “是吗?” 神无梦也不想让他今天过得舒坦,笑着朝面前的男人说道:“还以为你是故意守在这里和我偶遇呢。” 完全是无依据的揣测。 安室透想要反驳她,但或许是因为不合时宜涌上心头的轻微愧疚,他最后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 晚上去琴酒那里跨年的事情她才不可能透露给降谷零,不然这家伙藏着什么坏心思还真说不定。 神无梦回了家,把玫瑰和铅笔都放下,带着扑克牌和给琴酒他们准备的礼物重新出了门。 虽然一路上都没有下雪,但她没忘黑羽快斗的温馨提醒,那把伞还是带在了身边。 琴酒的安全屋和她的与威士忌组的独栋都不一样,是一套高层公寓,不知道他是对居住环境有要求还是对房间视野有要求。 神无梦还蛮喜欢他家那个宽敞至极的阳台的,总觉得很适合露天烧烤,不过直到现在她也没找到这个机会。 她进电梯时就给伏特加发了信息,说自己马上到,让他提前开门,不要被大哥发现。 谁知道琴酒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不让她进去啊,她肯定得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嘛! 被她惦记着的琴酒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伏特加那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门锁的金属声和室内起先没有的风声都告诉了他房门已经被打开。 银色长发的男人敛着眼睑,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隔着留了一道门缝的空隙,完全没有经过训练的脚步声响起,即便被刻意放得轻盈,落在他耳里还是十分明显。 琴酒抬起头朝声源处望去,门被很轻地关上,接着一个金色的脑袋从玄关处探出来,脸上是暗淡光线都遮不住的灿烂笑容。 少女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纸袋,脆声道:“新年快乐,大哥!” - 就算在组织上班,跨年的这一天也还是不同寻常的。 电视机已经开始放红白歌会,餐桌上摆着几道勉强看得过去的菜,都是伏特加做的。 这份厨艺和苏格兰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在神无梦虽然喜欢美味的食物,但向下兼容的能力也很强,依然能够给出诚恳的称赞:“伏特加,能做出来这么多菜,你也太厉害了!” “还行吧!”伏特加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摘了墨镜的小眼睛笑得快看不见,这种时候也没忘吹捧琴酒,“大哥比我厉害多了!” 琴酒会做饭的确让她有点惊讶,但不多。 毕竟一个成年男人要独居活下来,稍微有一点果腹的能力还是很正常的,尤其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琴酒。 神无梦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朝琴酒问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吃到大哥做的饭呢?” 回应她的是男人的一声轻嗤,像是觉得她在做梦。 神无梦也不介意,高高兴兴地给大家的空杯子倒酒。 她带的是西拉酒,而琴酒和伏特加这两个人也和他们的长相一样,像东欧人一样能喝,根本看不上这种十几度的葡萄酒。 但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两个人还是妥协了。 只是神无梦自己没能喝到。 因为她的体检结果太过糟糕,boss对她的担心同样影响了琴酒,所以她面前的酒杯被强行换成了蓝莓汁,像是误入大人餐桌的小孩。 “好吧好吧。” 神无梦不太爱喝酒,无所谓这点小事,更不愿在大好的日子计较这些,又高高兴兴地举杯道:“新年快乐!” 她抿了口蓝莓汁,在脑海里说道:【统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系统没有属于人类的节日,所以每每遇到这些喜庆的日子都更加激动,【又陪梦梦过了一年,我太幸福啦!】 神无梦应声道:【是呀,我们都一起走了三年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她是跟hagi和松田一起跨年的。 第二年,她在安全屋和那三位连代号都没有的卧底们一起庆祝。 第三年,她和苏格兰两个人去了长野。 在他的家乡,他们看着玻璃窗外的漫天大雪,一起倒数着新年的钟声。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回家的日子也进入倒计时了。 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她还有多久才能回家呢? 换句话说,她真的能活到那天吗? “西拉酒,你怎么了?” 伏特加注意到她的脸色,关心道。 神无梦摇摇头,并没有打算隐瞒:“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点想家。” “你还有家人?”伏特加惊讶出声,“组织成员不都是孤儿吗,要不就是父母都在组织。” 神无梦轻轻笑了下:“我当然有家人啊,只是他们都不在这个世界。” 伏特加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死亡对于他们这些组织成员来说实在太常见了,如果是平时,伏特加也并不会把它当做一回事,毕竟谁的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 但这会听神无梦提起,又凑巧是这样应该庆祝的日子,伏特加还是难免有一些愧疚,下意识地看向琴酒,想要从自己大哥那里得到点补救措施,然后他就震惊地看到自家大哥拿出了一份礼物! 大哥竟然会准备跨年礼物?! 伏特加彻底不愧疚了,甚至有点嫉妒:“大哥,我也有礼物吗?” 琴酒露出嫌弃的眼神,但还是高抬贵手地指了下沙发边的袋子,于是神无梦看到那个大块头咧着嘴去领取了自己的礼物,还直接拿里面的新帽子试戴了一下。 “谢谢大哥!” 神无梦接过纸袋,来不及拆开,赶紧把自己包装好的两份礼物拿出来:“我也给你们准备礼物了!” 虽然是在东京跨年,但三个人都不按日本的习俗做事,更不讲究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能拆礼物这种事。 琴酒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副墨镜,因为正在晚上,她就没有试戴。 不过这是把她看作他们小组一员的意思了吗?可也不是黑色的啊,看起来还蛮时尚的,说是贝尔摩德送的她都相信。 伏特加倒是把他这段时间最宝贵的珍藏贡献了出来——是他近期喜欢的一位偶像的签名海报。 尽管她不追星,但还是很感谢伏特加的忍痛割爱。 如果他能再改改一惊一乍的性格就更好了。 “西拉酒,你竟然给大哥送护发素!” 伏特加偷看完琴酒拆礼物,语气难以置信。 “这可是我超级用心准备的礼物!” 神无梦大声道。 她逛遍了商场,好不容易挑到了一瓶没有任何味道的护发素,简直天生就是为了琴酒这样的topkiller设计的啊! 不然当他杀完人,长发从受害者的颊边吹过,岂不是要被还剩一口气的目标闻到他头发上的花香味或者水果味? 这种画面神无梦只幻想了两秒就觉得太荒诞了。 她看了眼琴酒,对方在家里总算没有戴那顶不离身的礼帽,发丝垂下来,发质在灯光下好得惊人。 就是很需要护发素的头发嘛! 神无梦又一次肯定了自己天才般的送礼方案。 至于送给伏特加的礼物…… 是一本书,书名叫《365天讨好你的上司》。 看到的第一眼她就觉得无比适合伏特加,自己都想买一本在家里备着。 万一伏特加评这本书成功上位,她也说不定能学着攻略成功耶! - 接到hagi电话的时候神无梦还有些意外。 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是通过短信的方式祝福她,还是第一回主动给她打电话。 气氛太过轻松,又是所有人都在忙着分享祝福和喜悦的日子,两位组织成员默认她的朋友不少,并没有在意这通电话。 神无梦一个人走到阳台,将玻璃门关上,接起道:“hagi?” 萩原研二能够听到她那边隐约传来的背景音,和面前电视机里的几乎重叠。 他知道神无梦不是日本人,对这种传统节目一向也没有多少兴趣,所以大概率是和朋友在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他稍微有些失落,但又庆幸于她不是独自度过这样的时刻,打起精神道:“新年快乐,梦酱。” “也祝你新年快乐!”神无梦不知道对面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想了这么多,问道,“你和松田在一起吗?替我也向他转达一下祝福吧!” 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后,暴躁的男声从那头传来:“连这么简单的话都要转达?亲口跟我说啊,你这家伙!” 打打闹闹的感觉让神无梦又想起了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笑容不知不觉出现在她的脸上:“祝你新的一年脾气能够更好一些啊,松田。” 年末的气温很低,高层的风更大。 神无梦背靠在栏杆上,面前就是那扇没有完全关紧的玻璃门,有少量的暖气从缝隙溢出来,不到她的身边就被吹散。 电话的另一头是两位将她领到这个世界的警官,是她最早拥有的朋友;而客厅中坐着的是她在接下来的组织生活里的“伙伴”。 仿佛在这个瞬间,她的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条是回到朋友们的身边,一条是在这个黑色的组织里继续隐忍。 可事实上,没人能够穿过电信号和磁场去到另一个地方,她唯一能走的路也早就摆在了眼前——重新打开这扇玻璃门,走进那间温暖的、危险的、结局未定的房间。 这个时间段使用手机的人太多,大概是出现了挤占现象,信号也开始断断续续。 神无梦不记得自己最后和hagi他们还聊了些什么,应该是明年找机会一起见见之类的事情,那些声音却好像漂浮着的空气一样无影无踪了。 等到挂断电话,她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多了两条未接来电,是莱伊在通话过程中打来的,却遇到了占线。 她猜想大不了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新年祝福,并没有回拨,简单编辑了一条祝福短信过去。 房间里,伏特加在朝她招手,又指了指电视机,估计是看到什么好看的节目想分享给她。 神无梦收拾好心情,重新走回客厅,却注意到另一边正在接电话的琴酒脸上露出了冷漠的神情。 像是某种预感降临,她的心脏漏跳一拍,莫名其妙的慌张涌了上来。 银发男人将电话挂断,绿眸中的寒意惊人,隐约有几分嗜血的光。 他站起身来,朝两人说道:“苏格兰叛逃了。” 神无梦的瞳孔紧缩:“是谁的消息?” 她还想问能不能确定,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但最后,她只是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黑沉的夜色。 下雪了。 22.攻略进度22% 那通电话是波本打给琴酒的。 听到答案的时候, 神无梦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荒谬的程度却一点没少。 ——波本对琴酒说苏格兰叛逃。 这句话真的每个字都让神无梦想笑。 那份公安内部泄露的卧底名单虽然被她修改过, 也相安无事地糊弄了过去,但对于真正的卧底苏格兰来说,这件事毕竟是一个定时炸弹,已经在组织高层和Boss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继续留在组织的风险太高。 就算是早已做好了牺牲准备的卧底,也没有必要承担本可以避免的风险。 神无梦猜测公安高层在处理完泄露名单的内鬼之后就在考虑让诸伏景光安全脱身的方案,而今天正是实行的契机。 在咖啡店里降谷零那些反常的举动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该说这家伙还有一点毫无意义的良心吗? 少女的淡金色瞳孔之中盛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这件事被他们利用得真是彻底, 一个人脱身的同时还想着为另一个留下来的人换取组织更多的信任,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划啊。 比起担心苏格兰,神无梦觉得自己面对的问题说不定要更大一些, 只是既然没人提起卧底名单的事, 她也不会上赶着解释。 她看了眼满脸激愤的伏特加, 朝已经披上风衣的琴酒问道:“我们现在要去追杀苏格兰吗?” 在这样的深夜,无头苍蝇一样地追杀不可能有所收获,她也只是故意这么问上一句而已。 琴酒显然也不至于因为组织里有老鼠的消息而丧失理智,他将帽子戴上, 对两人说道:“去波本的安全屋。” - 琴酒的到来是波本早就预料到的事。 毕竟这次和之前卧底名单泄露不同。上次组织掌握着主动权,可以先安排成员击杀尚不知情的目标, 让hiro和他手足无措;但这一次是hiro率先脱离组织,想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主动脱身的hiro, 难度要高上许多。 只要琴酒没有在短时间内锁定hiro行踪的本事, 他就不可能选择立刻去追杀hiro,而是会来到安全屋找他问明具体情况。 但波本没想到神无梦也会过来,看样子她是原本就和琴酒在一起, 才同时行动了。 安全屋内很冷,暖气是他们到来之后才开的,估计波本也才回来没有多久就给琴酒打电话了。 神无梦裹着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抱着抱枕取暖,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让波本给她烧水喝。 根本没有一点待客之道啊! “证据。” 琴酒当然不可能听信波本的一面之词,尽管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苏格兰始终持怀疑态度,但也绝不会直接相信波本的话。 这个问题在计划之内,说辞也早就准备好了。 “前段时间有位医药行业的企业家发表了不利于组织的言论,我和苏格兰今晚的任务是封口,但苏格兰没有在约定时间出现,反而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他不想继续杀人。”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金发黑皮的组织成员有条不紊地叙述着:“任务失败,我联系不上他,他也并不在安全屋。” 紧接着,他将那条短信摆出来,和手机并排放在一起的还有两张写了涂满了铅笔痕迹的便签。 “这是从苏格兰桌上发现的,虽然他已经把写了字的内容撕去,但用铅笔可以复原上一页的字迹。”波本说道,“我已经查过了,上面是这周去往国外的航班号,目的地不同,有美国、法国、德国……但不论如何,从以上这些线索判断,我认为苏格兰叛逃了。” 神无梦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些公安的准备充分,简直是人证物证俱全。但到了这个地步,苏格兰要怎样全身而退呢? 琴酒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叛逃组织的人。 波本始终用的是“叛逃”这个词,没有说过任何“卧底”“警方”“公安”相关的内容,包括现在展示出来的线索也仅仅表明苏格兰不愿意继续为组织卖命,想要脱身黑暗回到光明之中,至少没有跟之前的那份卧底名单扯上任何关系。 但尽管如此,苏格兰、不,诸伏景光难道真的准备在日本之外的国家长期生活?还是说,他要改头换面,连自己的脸和身份都不敢使用地留在东京? 假如是这样…… 神无梦感到有小簇的火苗从心里往外冒,让她觉得有些愤怒。 她当初冒着风险将卧底名单改掉绝对不是期待着这样的结果,就算理智告诉她这是目前公安方面能够做到的最优解,她也依旧不认可。 诸伏景光绝对是一位优秀的卧底,警惕、稳重,绝不会在潜伏过程中多用一分感情,这些都是她亲身体会亲自得出的结论。 其中付出了多少代价就不提了,所以就算公安有意让他隐姓埋名,远离东京甚至日本继续生活,她也绝不认为诸伏景光会选择接受。 可他多留一天,被找到的风险就多一分,或许会永远处于琴酒的追杀之中。 假如她被要求去找苏格兰的行踪,神无梦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如果说旧情未了、于心不忍,琴酒那把伯.莱.塔应该会直接对准她的太阳穴吧? 神无梦想她还不至于会为诸伏景光做到这个地步。 她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波本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组织内的一切变数都在公安制定计划之前就被考虑进来,波本毫不避讳地问道:“调查这几趟航班的乘客信息,对西拉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神无梦感到意外,点头道:“当然。” 她觉得波本这家伙扮演起卧底来还真是尽心尽力,连调查苏格兰的行踪这种要求都提得出来。这幅表现落在琴酒和伏特加眼里,肯定已经相信他和苏格兰并无私交了。 反倒是她和苏格兰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我没有把手提电脑带在身边。”神无梦实话实说,反正苏格兰这次的叛逃和她毫无关系,她的电脑更不可能查出来任何痕迹,“假如苏格兰已经坐上今晚的航班离开,现在调查也慢了一步。或者,你们谁和我回家取电脑?” 说完,她就听到波本发出一声轻笑,似问非问道:“重要的武器不带在身边,西拉平时也这么自信?” 那是因为她可以在系统的帮助下远程操控电脑。 但神无梦当然不可能对波本解释这些,阴阳怪气这项技能也是不需要学习的。她自认为熟练掌握了和波本的对话技巧,回击道:“哪里比得上波本你呢,跨年的日子还惦记着做任务,举报苏格兰的电话都不愿意晚一天。” 毕竟是被打扰了过年的好心情,她随便说上两句也不会被琴酒当成是她在替苏格兰说话……的吧? 琴酒不在意这两个人的唇枪舌剑,冷哼一声:“就算逃到国外,这只老鼠也会被我抓回来,一片一片彻底撕碎,让他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让人听得后背发寒,神无梦忍不住去看波本的神情。对方却毫无波澜,仿佛说的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隐约还能流露出几分赞同之色。 有这种出神入化的演技,降谷零改行去当演员绝对会爆红的。 她天马行空地想到。 “西拉酒,你之前和苏格兰关系那么好,都没有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吗?” 伏特加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神无梦清楚地感觉到琴酒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 “我和苏格兰是恋爱关系,又不是杀人搭子。”她尽量让自己的态度轻松一些,“情侣谈恋爱的约会场所可以是电影院、游戏厅,但没有谁会一起出任务杀人的。而且苏格兰的狙击水平那么高,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不喜欢杀人,想要脱离组织?” 神无梦看到在一边事不关己的波本,更加来气,把他一起拖下水:“要我说?波本更了解苏格兰才对吧,毕竟他跟苏格兰还经常一起行动。” 波本毫不犹豫说出FBI的名字:“上次任务是莱伊和苏格兰负责狙击,现在莱伊也没回来,说不定他和苏格兰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 总之人越多越乱,神无梦说道:“所以说,苏格兰如果真的想要藏住自己的心思,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既然波本要装成对组织一片忠心的样子,她也不介意帮上一把。 神无梦觉得场面还能更加混乱一点,又提出新的猜想:“其实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是波本一个人提供的,万一是他伪造的呢?比如他把苏格兰杀了,或者限制苏格兰的人身自由之类的,所以我们才联系不上苏格兰。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成立吧?” 大概是这个猜测太离谱,波本重重“嗤”了一声,直接选择不理她。反倒是伏特加,似乎真的考虑起可能性。 莱伊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他还带着黑色的针织帽,乌黑长发披在身后,进门时带着满身的寒气,有未化的雪在肩头。 应该是波本故意没有给他电话通知,琴酒也不可能联系他,所以进门看到客厅坐满人的时候他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我错过什么了?” 琴酒看向他,语气似审问一般:“去哪了。” “今天没有任务,我没有报备行程的必要。” 莱伊走进来,刻意在神无梦的身边坐下,说道:“西拉拒绝了和我跨年的邀约,我总不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喝闷酒啊。” 神无梦觉得自己在他的口中有种负心渣女的感觉,但她的的确确从来没有玩弄过莱伊的感情。主要是因为她觉得莱伊的段位太高,和他相处都是抱着学习的求知态度,连暧昧一点的互动都不敢和他发生。 尤其是住在一起的两年里,她只把莱伊当成好说话的同事,没想到这家伙半点不把他们这份宝贵的同事情谊当一回事,成天想方设法地背刺她。 “拒绝你是因为我已经和大哥约好了!晚上我和大哥还有伏特加都在一起,正看着电视呢就被波本一个电话喊来了。” 神无梦不想在这里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问题,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苏格兰目前处于失联状态,波本说他叛逃了,你有什么想法?” 莱伊掀起眼皮,浓黑的下眼线更加明显,朝着另一侧的男人说道:“既然是波本的主张,理应由波本证明。” 事情的走向虽然越来越偏,但好在事前准备充分,不至于到脱离掌控的地步。 波本说道:“白天我在市中心的咖啡厅兼职,晚上去约定的集合地点没有见到苏格兰才发现他的异常。下午西拉也在,她可以为我作证,我根本不可能有时间……” 他卡了一下,把话说完:“我没有杀害苏格兰之后伪造证据的时间。” “西拉酒,你刚才都是胡编乱造吗?原来你下午和波本见过?”伏特加震惊,然后又觉得不对,“你什么时候多了喝咖啡的爱好?早知道我就送你咖啡豆了。” 显而易见,伏特加舍不得送给她的那张偶像亲签海报。 神无梦无奈道:“我把那张海报还给你行了吧,这么小气!咖啡店也不是只能喝咖啡啊,而且如果我下午就去大哥家里的话,谁给我开门?我当然只能在外面待一会打发时间啊。” 在琴酒和伏特加注意不到的地方,她偷偷瞪了波本一眼,不许他把自己和别人见面的事情说出来。 虽然那只是黑羽快斗的假身份,琴酒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但神无梦还是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 波本接收到了她的信号。 他同样不会把无辜的平民牵扯到黑衣组织的事情里面,况且今天的操作的确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所以他转移了这个话题,说道:“我已经让我这边的线人去调查苏格兰的行踪,只要他没有离开东京,就一定能找到他。 “至于航班的乘客信息,西拉负责跟踪,没问题吧?” “我可不记得你能给我分配任务了。” 神无梦才不搭理他。 比起计算机技术,乌丸莲耶更看重的是她的生物信息和基因数据。追根究底起来,就连琴酒都没有命令她的权力,只是她因为攻略的事情才愿意偶尔退让罢了。 但面对成天针对自己的波本,神无梦可不会客气。 况且…… 少女垂下眼睫,生动的表情从脸上褪去,沉思的神色掩在额前碎发的遮挡之后。 公安究竟还有什么打算,她不认为这件事会简单以苏格兰的失踪而告终。 不算窄小的客厅被这群身高腿长的男人占满,神无梦觉得坐在这中间都承受着不小的压力,况且他们还都各有心思,时不时就投来目光观察自己,让她的精神紧绷,担心自己暴露出什么秘密。 见在场几人都不说话,神无梦只决定主动打破沉默,做这个散场发起人:“既然今晚没有其他安排,不然就先到这里? “我们都联系不上苏格兰,再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大过年的,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硬,过完年再说?” 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大,说话的时候她的心脏都还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只是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 没有什么事是“大过年的”这四个字解决不了的,虽然这是霓虹,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春节,但神无梦决心要将这种精神发扬光大。 她继续道:“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先回家了。明天我会把这些航班的乘客信息查出来,但我认为苏格兰是个足够谨慎的人,也不会留下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迹。 “或许这东西被留下来就是等着被某个笨蛋发现,准备好了迷惑我们,踩进设置好的圈套。” 被她人身攻击的波本忍不住攥了攥拳,而骂完他的少女却面不改色地拿起那张薄薄的便签纸,对着灯光看了看。 白色的纸页上用铅笔涂满,因为力道的原因,上一张纸的字迹会被留下来。 神无梦认得出来,这是苏格兰的字迹,是他亲手写的。 其实这很正常,毕竟这是公安们的计划,每个人当然都会极尽所能地配合,不让任何一环出错,也不可能发生由波本代笔这种状况。 她还记得,交往的时候,她曾经称赞过苏格兰的手写字好看,缠着他教她练了一段时间的字,以至于现在她都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但这份熟悉有一天会被用到这种地方,应该是当时的他们都没有想过的吧。 航班号扫一眼就记住了,神无梦收敛住纷杂的思绪,将便签纸重新放回桌上,起身问道:“所以有人愿意送我回家吗?今晚路边应该拦不到计程车。” 伏特加肯定是要等琴酒发话的,不可能逾越了大哥的态度主动答应她。而保时捷356A的车主依然稳稳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看不出表情,手里开合着一枚打火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波本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将自己的地位稳固,获取组织更多的信任,表现得像是一心要将叛徒苏格兰捉回来的组织成员,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所以唯一答应了她的人就是莱伊。 莱伊对苏格兰的身份心知肚明,听到神无梦说的话之后就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进门都没多久,车钥匙还在身上,朝她说道:“我送你。” 神无梦恍惚想起来上一次她在这间安全屋也是这样的场面。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她最终没有坐上莱伊的车,而是在这里住了一夜,却没想到今天再来已经物是人非了。 继续在这个世界待下去,继续在这个组织里挣扎,她又会经历多少相似的情形? 琴酒没有说话,也就是不打算阻止她离开的意思。 神无梦没再多待,跟着莱伊出了门,自己开门上了副驾驶。 她动作异常敏捷,避开了莱伊伸过来想要给她扣安全带的手,全程独立自主,不接受他的任何帮助。 黑色长发的男人被她躲闪的举动逗笑了,但还顾及着她的颜面,没有做出任何评判。 他坐回驾驶座,踩下油门,朝她说道:“你为苏格兰做了那么多,但他却始终没有相信你。不觉得选错了人?” 神无梦反问他:“你很了解我和他的事?” 其实她在这种时候完全可以装傻,但她的身边本来也是个FBI卧底,她装成把组织当成自己的终身事业属实没有必要,不如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莱伊轻笑一声,嗓音磁性悦耳:“毕竟被你拿走子弹的,是我的左轮手枪。” 神无梦沉默了一会。 那把左轮手枪击出的子弹将会射穿诸伏景光的心脏,她要的是万无一失,当然不能让枪里留下任何一颗子弹,偷偷地换掉了。 但子弹的重量对于莱伊这种常年碰枪的人来说太过明显,所以她被抓个现行,好在目的已经达到。 这样说起来,或许莱伊才是最相信她从没想过要害苏格兰的人,也是最能理解不被信任的感觉的人。 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自以为是地把他当作同伴。 就像公安卧底不会轻易相信FBI卧底一样,FBI卧底也不会轻易相信没有任何身份的她。 神无梦偏头望向窗外,轻声问道:“那我可以选谁呢?” 车内的空间总是压抑,道路两旁的住宅都亮着灯,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的来临,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 神无梦将车窗摇下,细密柔软的雪花从敞开的缺口飘了进来,停留在她的睫毛上,久久没有融化。 夜晚的风将她鬓边的发丝吹起,吹干了泛起湿意的眼眶,也吹去了心头涌起的酸涩。 “其实你们都是一样的。”她的声音几乎要散在风里,“莱伊,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性格,又说起今天听说的一桩趣闻:“组织里突然多了传言,说我和琴酒长得很像。我打听了源头,是西拉的评价。” 这是她白天在实验所说过的话。 想来是哪个偷听的实验员将对话透露出去,但这保密措施做得也太差了吧,竟然都传到了正主耳朵里。 她当时只是为了刺激琴酒才这么说,现在被另一位当事人提起…… 神无梦心里那点难过彻底消失,只剩下了淡淡的尴尬。 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或许以后还会更多,她总得学会释然,否则就是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没错,我是觉得你和琴酒蛮像的。” 神无梦回过头看他,坦然承认:“但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愿意当他的替身?” 结果FBI的道德底线和承受能力实在是远超她的预料,这个男人竟然真的点了下头,回答道:“可以试试。” 说实话,再让他这么胡言乱语下去,神无梦没法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动摇。 毕竟赤井秀一这家伙还真是有一张帅脸,说起这种话来也是异常的适配,而且和他在一起总有种不用太被道德束缚的感觉,难免让人心生向往。 至少住在脑海里的系统已经欢呼起来:【答应他答应他!我今晚就给梦梦找几部替身文学的,保证让梦梦攻略成功!】 神无梦觉得,如果感情方面格外天真的系统有喜爱度排序,那动不动就撩人的莱伊绝对有一席之地。 可她又不傻,攻略莱伊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在这种男人的心里,或许爱情都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想被他最重视是绝不可能的事。 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面对那么多冷言冷语、冷嘲热讽,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好好说话的人的确让她心软了几分。 “如果你有想让我帮你的事情,可以不用通过这种手段。” 神无梦主动向他递了个梯子:“从期待的结果来看,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在毁灭组织这一点上。 莱伊的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混血的五官轮廓分明,眼眶深邃。 那双碧色的眼睛染上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迷人,咬字充满了蛊惑的味道:“既然目的是一样的,那我们的责任是fifty-fifty。不用这么快拒绝我,Syrah。” - 回到家后,神无梦没有直接洗漱入睡,而是打开了电脑,随后拨通下午才交换来的那个手机号。 初中生的作息不像她以为的那么规律,或者对方也在家里和管家爷爷过节,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大概是她这个电话太过突然,对面甚至过了一会才进入变声状态:“神小姐?” 神无梦先朝对面说了句节日祝福,然后道:“海藤先生,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了。” 电脑屏幕荧蓝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柔和的面容也变得泛冷。 她的能力比组织认为的还要更强,找出苏格兰的行踪不是难事,所以她也很清楚,对方并不在今夜的任何一趟航班上面。 就连他的出关信息都没有。 少女的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唇瓣轻启,对电话另一头的人拜托了另一件事,在请对方真正教她魔术之前。 - 1月初的航班很多,查这一周之内的所有航次的乘客信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还有一些航次留有空座,仅仅查询当下时间节点的已售信息并不准确。 神无梦几乎查了个遍,设置的程序实时更新筛选符合条件的对象,但苏格兰并不在这些乘客名单里面。 因为组织怀疑他使用了假身份,神无梦甚至排查了每一位乘客信息,并确认了后者的状态,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查询航班本来就是无用功,这也是为了敷衍组织而做的。 她把结论上报给组织,很清楚公安本来也并没有打算让诸伏景光出国,那些航班信息只是留下来的障眼法,目的或许是为了拖延时间,给公安更多的时间为后续行动的准备。 所以在听到琴酒已经得知苏格兰的行踪之后,神无梦并没有多么意外,只觉得这些人的效率还挺高,不管是黑衣组织还是公安。 黑衣组织的势力范围并不仅仅局限于她穿越前从动漫之中了解到的那些,也并不仅仅做杀人敛财的勾当。 作为横跨半个世纪的组织,政界商界警界都被安插了他们的人手,几乎任何地方都有他们的影子。 毕竟长生不老并非只是乌丸莲耶一个人的心愿。地位越高、权力越大、财富越多,人们就越会对这样虚无缥缈的永生充满了欲望与渴求,同时愿意为之付出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代价。 ——当然,代价都是由普通人承受的。 - 1月2日,从跨年夜下起的雪终于停了,这场难遇的大雪让道路上的积雪很厚,交通拥堵,出行不便。 收到琴酒电话的时候神无梦还有些困惑,她不认为狙杀苏格兰的任务一定需要她的参与,甚至这一回连对方的定位都不是她提供的,最基本的辅助作用也等于没有。 总不能是让她去扣扳机吧? 神无梦自认她没有这个狙击水平。 但因为这种小事和琴酒产生分歧没有必要,又或许这是琴酒考验她对苏格兰感情的一项关卡,神无梦在电话里答应了琴酒,裹上衣柜里最厚的一件羽绒服,勉强抵挡住了骤降的气温。 伏特加跟着琴酒直接去了狙击点,她也不想站在家门口等半天还拦不到计程车,难得的自己开车,还认认真真为车子暖了个身,免得它直接被室外的低温冻坏。 生命值一天天减少,就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一样催促着她向前。 神无梦能够感觉到身体的虚弱程度在不断增加,就像前几天体检结果显示的那样,放任下去只会越来越糟。 冷得发僵的手指在车内暖气的作用下柔软了些,她踩下油门,朝琴酒发来的地点驶去。 击杀叛逃这种事向来是琴酒亲自动手,防止让目标逃脱。 在和琴酒的对话中,她听出来琴酒那位线人的消息很详细,连苏格兰即将会在哪里出现都知道,让他们能够提前在便于狙击的地点做好准备。 神无梦怀疑这是降谷零主动透露的消息,否则以苏格兰的谨慎绝不可能在短短两日之内就被琴酒找到。 路况不好,车程也更久。她到的时候,保时捷里只有伏特加一个人。 戴着墨镜的大块头男人将车窗摇下来,催促道:“大哥已经上去了,西拉酒你也快点!” 他是留在这里望风的,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四周,十分为大哥的安危上心。 对于大哥这一次把西拉酒喊来的事情,伏特加倒没有觉得多么奇怪,毕竟这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况且杀的又是西拉酒的前男友,让她到场也很合理,免得以后出现什么感情不和。 神无梦不知道伏特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走进了面前的大楼。 这栋楼废弃了很久,是金融泡沫背景下的产物,没有足够的资金链支撑它完工,就这么被留了下来,没有企业愿意在房地产低迷的时期接手,政府也无法出资将之拆毁。 既然是这样的环境,大楼里也就不可能安装了电梯。 弥漫着的灰尘让神无梦忍不住咳嗽,觉得自己的呼吸道和肺似乎更加脆弱了,但最具有挑战性的是这里的高楼。 哪怕是和苏格兰恋爱的时候她都没有陪着做过狙击任务,很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狙击点太过刁钻。 神无梦由衷觉得做狙击手是个体力活,每次任务都得扛着那么重的枪爬楼梯,要么是高层要么是天台,大概狙击手的好身材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锻炼出来的吧…… 她到楼顶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在脑袋里为她鼓劲的系统都累了,拍着掌夸她了不起。 但到了这番田地,她还觉得楼梯间的墙面和栏杆太脏了,硬是没碰一下,强撑着靠自己的力量走了上来。 等她见到琴酒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双腿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大哥……”神无梦喘了两声,口中呼出的热气在零度的环境里成了一团团白雾,缩在羽绒服里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下次狙击还是别喊我了,再来、再来两次我可能会先那些叛徒一步咽气……” 见她这样,琴酒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大概是想要骂她“废物”,又记起Boss说“别让她死了”而产生的纠结情绪。 男人戴着手套的指节轻叩墙面,说道:“过来。” 车里的暖气一点没留下来,神无梦捧着手呼了呼,现在她只觉得手脚冰凉,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去裹紧被子。 对苏格兰的不满在这一瞬到达了顶峰。 缓了一会,神无梦的呼吸节奏总算调整过来,走到琴酒身边,用指尖碰了碰已经架好的狙击枪:“所以大哥叫我来到底干什么呀?” 琴酒冷笑一声,扯动的嘴角弧度很大,回答她道:“苏格兰在血泊中奔赴黄泉的美妙景色,难道你不想亲眼见证?” 神无梦理解不了琴酒杀人前总是用些奇怪的修辞手法是什么爱好,她试着远眺了一下,一无所获:“可我什么也看不到啊。” 天台上的视野绝佳,但隔着六百米的距离,神无梦的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楚街上的人。 然后她的脸就被捏住,整个脑袋被托到了瞄准镜的位置。 在组织里待了快三年,前男友还是位优秀的狙击手,神无梦就算不接触这些,倒也不至于连狙击枪的用法都不知道。 瞄准镜就像望远镜一样,把对准的楼房和行人都映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看到那枚正在晃动的红色小点,夺命符般随机落在谁的身上。 那是一间商业银行。 在叛逃的情况下带上足够的资金是明智的决定,苏格兰作为想要脱离组织的人员会来这里取钱也是万分合理的事。 神无梦又了解了一点公安的计划,问道:“苏格兰已经进去了?” 气温太低,她说话的时候温度差让瞄准镜起了一层水雾,朦胧到再看不清远处的画面。 这种状况可以惹怒每一位狙击手,琴酒也不例外。 他的眉头用力皱起,似乎想不通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且无知的举动。他的手伸向摆在一边的盒子,里面的东西装在盒壁上发出叮咚声响,其中一块被他拿起来,塞进了面前少女的口中。 “唔——” 神无梦被冰得头皮发麻,整个人瞬间清醒,想要把冰块吐出来,但嘴巴却被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捂住,连隐隐作痛的智齿都在这种刺激下失去了感知,只剩下麻木。 她的眼睛瞪大,不过瞄准镜上的雾气倒是散开了,边缘处也出现了那个被他们等待着的男人。 “我看到苏格兰了。” 神无梦扯开他的手说道。 瞄准镜是属于狙击手的,目标人物出现之后,她理所当然地退让开来。 被他们盯住的男人戴着帽子,穿了件黑色的厚夹克,看起来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除了露出的小半张脸能被称上一句“帅气”,半点特殊之处也找不出来。 但他就是苏格兰。 琴酒将目标瞄准,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踏进猎人设下的圈套,然后将之撕咬,留下满地的鲜血。 “大哥。” 身边的少女含糊不清地喊他。 在注意力凝到极致的紧要关头,琴酒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瞄准镜中的一切,另一只绿色的眼睛闭上,将周围的一切动静都忽略,更不可能搭理她。 但他的头发被扯了一下,接着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嘴唇上,随后滑进来的是还带着口腔热度的冰块。 琴酒没有因为这种异常情况而移动自己的位置,口中的冰块让这番动作没有对瞄准镜的清晰度有任何影响。 哪怕真的在这个瞬间无法辨清,他也确信自己能够将苏格兰当场击杀。 目标人物走到瞄准的地点只在转瞬之间,琴酒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子弹穿胸而过,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扑向地面。 在看到地上绽开的血之花后,琴酒偏过头,舌尖将嘴里的冰块推到后槽牙的位置咬碎。 他的瞳孔染上幽暗的色泽,嗜血过后的绿色瞳孔深处有风暴席卷,而狂风的落点是眼前坦然与他对视的少女。 琴酒吞咽下那些碎裂的冰块,喉结上下滚动,吐出的气息冰冷而潮湿。 “这也是苏格兰教你的?” 23.攻略进度23% 天台上寒风呼啸, 没有人居住的废弃大楼更是森冷无比。 无论成功或失败,狙击之后的首要做法是立刻离开现场, 销毁一切痕迹,避免被警方找到线索。 神无梦对琴酒的枪法很信任,见他这样也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一脸无辜地帮他收拾现场。 狙击枪是不可能让她碰的,所以她很主动地把那个装了冰块的小盒子抓在手里——当然,是隔着一层羽绒服袖子的,实在是太冷了啊! 她不是真的想要帮忙, 连自己走下去都嫌累, 能替他拿一盒冰块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就算琴酒再怎么盯着她看也没用。 对于刚才那个吻,她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 感觉琴酒不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嘛! 可能唯一生气的点就是主动权没有在自己手里吧?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对她关心道:【梦梦!我刚才被屏蔽了!你这里出什么事情了?】 是出现了一些不能让未成年系统看的画面。 神无梦含糊过去:【可能是信号不好, 你断连了。】 系统火急火燎跑去自检,她回过神又对上了男人冷得要凝冰的眼神,犹豫了下,还是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冬天做狙击任务要准备冰块, 瞄准的时候含在嘴巴里,这种常识不用苏格兰教我也知道啊。” 神无梦语气轻快地解释道:“大哥你都特意带了冰块上来, 开枪的时候怎么能不用上呢?但是紧要关头我再去拿冰块也来不及了,只能出此下策, 就不用谢我唔——” 脸颊被已经摘下手套的冰凉手指大力捏住, 嘴巴不得不张开,带着茧的粗粝指腹从她还湿润着的唇瓣蹭过,随后是恶狠狠的警告。 “别让我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因为俯身的姿势, 那双绿色的眼睛和她离得很近,不仅仅是虹膜的颜色,神无梦甚至能够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 原来也是银色的啊…… 脑袋里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个念头。 大概是时间并不充裕的原因,琴酒也没有在这里教训她的打算,很快就把她松开,重新站直了身体,带着枪朝楼梯口走去。 但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却轻缓地摩挲,直到水渍彻底干涸。 神无梦揉了揉被捏疼的脸,无奈道:“别总是这么冷冰冰的嘛,大哥。” 攻略任务任重而道远,她顾不上纠结,小跑着跟上:“说话凶巴巴的,明明嘴唇也是软的啊!” 好吧。 不想搭理她的琴酒走得更快了。 - 尽管之前和琴酒也出过几次任务,但大多数情况都是她坐在车里,安安稳稳地敲着电脑,很少有这种出外勤的时候。 这一回跟着他狙杀目标,神无梦不得不承认,琴酒的效率太!高!了! 但她并不是在称赞他,因为太快完成任务导致了她才历经千辛万苦爬上了天台,还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又要面临下楼的难关。 神无梦觉得学习魔术也不是那么紧迫了,要不她先找黑羽快斗学学滑翔翼怎么用吧,至少可以直接从天台顶飞下去,不用再忍受一遍肉.体的折磨。 一开始不知道有多高,她还能凭着一口气爬上来,现在望着看不到底的楼梯,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神无梦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自知之明,她肯定是不可能靠自己走下去的,但如果提出让琴酒背她下去的要求…… 咳咳,攻略成功之后可以这样庆祝一下。 思来想去,神无梦最终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快速跟上琴酒之后扯住了他背后的风衣腰带。 感谢寒冷的东京,琴酒今天没有敞着外套,而是好好系上腰带了的,不然这种情况接在刚才那个短暂的嘴唇触碰之后,可能会被琴酒以为她对他心怀不轨。 等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现在的确是对琴酒心怀不轨,所以从这个方面努力能行得通吗? 身处的环境让神无梦没时间思考太多。 少女纤细的手指从漆黑的腰带布料穿过,微微弯曲,将之勾住。有了着力点,她的双腿可以轻松一些,但示弱的话该说还得说:“大哥,帮帮忙,你也不想我留在楼里被赶过来的警官抓走吧?” 身后有人靠近的时候琴酒就感知到了。 这里只有两个人,他忍住了拔枪回头的动作,勉强容许她把身体的重量压过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但习惯了独立自主的琴酒没料到有些人是会得寸进尺的。 起初只是像条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让他带着她往下走。后来她却走得越来越慢,每走一步就有一股反作用力施加在自己的腰上,这种腿脚受到束缚的限制感已然突破了他的忍耐极限。 琴酒深呼吸一口,兀然停住脚步,后背直接被几乎贴在身上的那颗脑袋撞了一下。 力道很轻,但娇气的抱怨声还是毫不意外地响起。 恨不得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神无梦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后背的肌肉都能这么硬,她捂住额头,又不敢责怪对方,以为是前面出了什么意外:“大哥,怎么突然停下来啊啊——!” 话还没说完,她的音调倏然一变,从软声的询问化作了惊呼。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本来就满是灰色的废弃大楼在她的瞳孔里糊成一团,血液的倒流让神无梦觉得眼前几乎黑了一瞬,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琴酒身上还没散去的硝烟味道。 她被直接扛起来了。 肚子抵着硬邦邦的肩膀,有种要卡进肉里的感觉。 头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但悬着的姿势让她很害怕会在下一秒就砸下去,摔得脑袋开花,就算扣在腰上的手臂再稳也很难避免心慌感。 神无梦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曲起腿用膝盖去撞他,手也胡乱拍打,口中喊着对方的代号:“琴酒!” “别吵。”一只手拿着狙,琴酒没办法阻止她的行为,只能将她的腰扣得更紧一些,“带你下楼。” 这个人简直是油盐不进! 力量和体型的悬殊让她拿不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案,也不可能来个帅气的过肩摔把琴酒制服。 神无梦冷静了两秒,陷下去的肚子似乎已经适应了新环境,没什么难受的感觉了。她理性地分析起来,发现虽然比起背和抱都看起来心酸了一些,但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比她自己下楼要轻松,于是妥协了。 少女认命地把脸埋在琴酒的风衣面料里,减少灰尘吸入的同时叮嘱道:“……别让我的头发掉到地上。” 腿比头发长的男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 出任务的时候,伏特加保持着一万分的警惕。 在看到楼道间有身影的时候就将车开到了距离最近的位置,从驾驶座下来迎上去,把琴酒手里的狙击枪接过。 他一眼就看到被琴酒扛在肩上的神无梦,因为是背对着的,他看不见对方的脸,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想象力丰富的伏特加已经猜到了真相,大惊失色道:“大哥,西拉酒难道是看到苏格兰被杀,悲痛欲绝昏了过去?” 本来还想控诉两声琴酒行为的神无梦陷入了沉默。 她头也不抬了,装自己真的在昏迷之中,世界与她无关。 但琴酒并没有任由她装死,手在她的腰上拍了下,简短道:“钥匙。” 伏特加没注意到这些动作,以为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行动快于思考,将保时捷的车钥匙交出来才问道:“大哥,你要自己开车吗?” “西拉。” 琴酒的声音冰冷,重复了一遍:“钥匙。” 神无梦没办法,扒拉了两下头发,又拍了拍身下的男人出气,说道:“……先放我下来。” 伏特加更加震惊:“西拉酒?你就醒了?” 被扛着走了那么多层楼梯,转来转去的,神无梦现在还有点头晕。 她扶着琴酒的手臂站稳,懒得理大脑天马行空的伏特加,从羽绒服的拉链口袋把车钥匙拿出来:“干什么?大哥准备送我回家?” 琴酒瞥她一眼,把她掌心的钥匙扔向伏特加:“去靶场。” 说完,他没管一头雾水还在摸后脑勺的伏特加,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的神无梦:“上车。” “啊?”神无梦也没反应过来,但看起来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乖乖坐上副驾驶之后问道,“大哥你要去练枪吗?这就不用带我了吧,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家的。” 今天的任务本来就是被拖出来加班,但毕竟和苏格兰有关,她还有点赶过来的动力。可再去一趟靶场…… 不说她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刷爱慕值,琴酒总不能是想向她展示百发百中的枪法吧? “你太弱了。” 琴酒想到她那份下一秒就要死了的身体数据,再想想她刚才走个楼梯都能气喘吁吁的样子,认为提高她的自保能力势在必行。 他侧眸看她一眼:“安全带。” 人都在他车上了,神无梦觉得她应该没本事短时间内改变琴酒的决定,鼓着脸拉过安全带扣紧,打算等会到了靶场让琴酒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朽木! 不知道琴酒会不会喜欢笨蛋美人这款的。 主要是通过高超的射击技术征服琴酒这条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根本行不通啊! 但琴酒并没有直接驶往靶场的方向,而是绕去了四条街之外的商业银行,也正是苏格兰被子弹击中的地方。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将那片区域层层围住,商业银行也已经关门歇业,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汽车从堵塞的马路经过都显得艰难。 神无梦收敛了思绪,冷眼看着维持秩序的警官,心里感慨琴酒的谨慎。 她不敢露出太多的表情,也不敢在一片血泊的现场停留太久视线,但这样的态度显然被制造这一切的人误会,以为她是不忍心,或是对那位已死的叛徒念有旧情。 银发杀手那双幽绿的瞳孔更冷,一脚踩下油门,保时捷的车速指针转到了极限。 - 组织的靶场位于市郊。 刚进组织的时候,神无梦是被带到靶场里检验过射击能力的。 虽然那时候的她已经到这个新世界有一段时间了,认识的两位警官朋友也是会用枪的,但想也知道,hagi和松田都不会随便拉着女生朋友去练习射击,最多带着她在学习日语之余玩玩炸弹模型。 而穿越之前的生活也与枪隔绝,所以神无梦连怎么上膛都不会,不规范的拿枪姿势差点被琴酒从靶场里赶出去。 但她能留在组织本来也不是依赖射击技能,尤其她的身体太脆了,每次练完枪的后遗症就是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直接丧失了敲击电脑键盘的能力,连任务都没法做了,所以从Boss到其他高层都一致认为她没有学枪的必要,懒得教她这种初学者的琴酒更是乐得轻松,对她的射击选择了放养。 神无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再一次领到这里的一天。 这里是室内靶场,里面开了暖气,但对于过于宽敞的场地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还是冷得她连手指都僵住,塞在羽绒服口袋里不肯伸出来。 “拿着。” 银色长发的男人将枪柄递到她面前,逐渐丧失耐心。 神无梦很识时务,尤其在她越来越能读懂琴酒表情的现在。她觉得她再不把枪接过来,枪口就要对准她的脑袋了。 哪有人会穿着这么臃肿的羽绒服来练枪啊?所以她真是不想和这些热爱暴力的男人待在一起啊! 但反抗显然是没有意义的,神无梦接过琴酒给她挑的那把SIG-SAUER P226,用已经不知道被放置在哪个角落的记忆往里装填了子弹。 她慢吞吞地戴上护目镜和耳罩:“大哥怎么不把你的伯.莱.塔拿给我练啊,感觉比这把要轻一点吧?” 她看着琴酒张口,似乎在回答她的问题,但声音太小了,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正当神无梦准备把耳罩取下来重新再问的时候,男人已经把她的手臂抬起来,对准了25码之外的靶子。 这种手把手的样子有点像是要领着她射击,她以为琴酒会扶着她的手带她把第一发子弹打出去,没想到他很快就把手松开,连一句指挥的话都不说,好像打算看看她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区区25码,换算过来不到23米的距离。 这点距离对于琴酒来说大概连瞄准都不用,但对她来说……还真是一项挑战。 【统统,有没有什么金手指帮我糊弄一下啊?】神无梦呼叫外援,不抱希望地和系统对话,【准不准无所谓,关键别让我明天抬不起手。】 系统做不到能力之外的事,最多能想办法连上靶场的网络和电路。它信心满满地说道:【我帮梦梦把靶场的照明设备弄坏吧!看不清的话,当然就没办法练枪啦!】 神无梦怀疑这样操作之后琴酒反而会更兴奋,说不定还要检验她在光线昏暗环境下的射击能力,于是婉拒了系统的一番好意。 “还没瞄准?” 嘲讽的声音倒是能穿透防噪的射击耳罩,没办法被过滤掉。 和琴酒这样的组织劳模一起练枪估计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大概今天的宿命就是打上几十发子弹然后凭借运气中上一两发,接着回家等待无可逃避的后遗症吧! 大不了就是在床上躺两天。 神无梦想开了,闭上左眼,努力找到准星,尽量让这一发子弹打准。 但还没等她扣下扳机,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同时另一只温热的手覆盖住了她的手背。 “压迫枪肩、弯曲肘部、稳定握把。” 熟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视野之内多出了一抹乌黑的长发,烟草的气味也随之而来。 神无梦偏过头,莱伊的眸光含笑,看着她说道:“这些减少后座力的技巧,琴酒都没有告诉你吗?” - 紧赶慢赶总算把朗姆交代的任务办完,降谷零飙车去了公安那边的安全屋。 组织的安全屋即便没有任何监听设备,但毕竟是任何人都能去的,他不可能在里面放什么会暴露身份的东西。 所以那部专门用来和公安联系的手机就放在了另一栋安全屋里。 之前hiro在组织,两个人私下联系就算被发现也有理由,可以找到借口敷衍。然而现在不同,如果hiro给他的信息被组织内的某位成员注意到,他自己的安全不值一提,好友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hiro叛逃组织是公安的计划,他在前半段参与其中,几乎是他一人的独角戏,但后半段不同,是身处组织的他无能为力的。相反,如果他了解太多,暴露之后对hiro更加有害。 为了保密,hiro的藏身地点连他都不知道,只告诉了相关协助人员。 降谷零每天要在组织那群人面前表现出恨不得将幼驯染抓回来的样子,心里却对幼驯染的安危担心得不行,这三天几乎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 在收到公安那边的消息,让他将hiro会露面的位置主动泄露给琴酒的时候,他的确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去执行。 这和他们之前的计划并不一样,但所有的计划都有临时改变的可能,没人能在行动之前就将一切计算得十全十美。 出于对同僚和好友的信任,降谷零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当他听到琴酒去狙杀叛徒的消息,他根本没办法保持冷静,希望立刻和hiro取得联系,确定他的情况。 收到朗姆命令的时候他恨不得关机了事,但理智束缚住他,他强撑着将任务办完,赶回安全屋,将手机卡插进去,翻阅着未读信件。 好在这里面有hiro发来的短信,降谷零也在这一刻终于确定“叛逃”这件事情尘埃落定。 短信不长,但该说的事情却一点没漏,不论是这场计划的来龙去脉还是hiro最后采取的脱身方式都说得很清楚,里面暗藏的风险也没有隐藏。 降谷零想不通hiro怎么会同意来历不明的男人的建议,但事情已经发生,他再想阻止已经迟了。 金发青年将那条简短的信息看了又看,目光停在最后那行字上,想要生气却又强行忍住。 【……替我照顾好梦,zero。】 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个女人查航班信息的时候可积极得很,跨年都有一堆人邀请,连一条祝福短信都没给你发! 他们提心吊胆实行计划的时候,那女人在琴酒家里吹着暖气看着电视吃着大餐,被叫到安全屋来之后还有的是人上赶着送她回家,半个字没提过对你的担心! 降谷零捏紧手机,真想把这些事实一条条列出来摆在好友面前,但最后,对好不容易挣脱了黑暗、能够重新行走在光明之中的幼驯染,他还是咬着牙回了个【OK】。 就算内心无比不情愿,但对答应了的事,他还是会负责到底。 所以删除掉短信之后,降谷零拿起了属于波本的手机,翻出上次出任务时往神无梦手机里装的定位程序,确认了一遍她的位置。 红点与他脑海之中的地图匹配,他很快锁定了那个地点。 ——靶场? 降谷零皱起眉,满心不爽地想:才和hiro分开多久,就又去物色狙击手了? 他恢复房间的一切,拿起马自达的车钥匙,准备直接去靶场看看。 就算是为了hiro,他也要搞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24.攻略进度24%|含长评加更 组织的靶场是不对外开放的。 1月2号这样的日子, 没有组织成员像琴酒一样积极练枪——除了莱伊。 总而言之,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神无梦觉得自己似乎提前看到了琴酒和银色子弹的交锋。 她忽然有了个好主意,不仅能满足自己看热闹的心情,还能把自己从练枪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莱伊也想教我练枪吗?” 神无梦把射击耳罩取下来,将男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开,站在他和琴酒的中间,怂恿道:“要不你和大哥比比谁的射击码数更远,我跟更厉害的那个人学!” 琴酒看向她, 目光还是冷得不行的样子。 神无梦表示接收到了他的态度, 转向莱伊,果然这个人要上道许多。 “好啊。” 黑发男人动作流畅地从她手中接过那支SIG-SAUER P226,放到眼前看了看, 说道:“不知道这一次, 是性能更好的P226会取胜, 还是价格更低的伯.莱.塔92F?” 神无梦听出来了莱伊是在挑衅。 但是挑衅的内容太含蓄,除了琴酒已然露出的嗜血笑容能够证明这番话取得成功之外,她完全没能理解。 总不能真的是在嘲笑琴酒用的枪更便宜吧? 她呼叫脑海里的外挂:【统统,快联网查查他们在说什么。】 系统正在一线旁观, 好不容易能发挥作用,十分积极, 火速查出来说道:【SIG-SAUER P226是为了竞争美军新的制式辅助武器设计,但是因为伯.莱.塔92F的价格更有优势, 所以虽然P226的性能更好也落选了。而且之后几次军队招标, 都是伯.莱.塔92F凭借低价取胜,P226一直陪跑。】 【哇,琴酒竟然给了我一把落败者的枪!】 神无梦觉得琴酒是故意的, 虽然他不可能知道攻略的事,但她还是觉得这把枪有点影响她的运势。 【但是P226很受执法机构和特种作战部队的青睐,FBI就是用这种配枪。】系统补充完,对人类的狡诈有了新的认知,【我还以为莱伊是随手从你这里拿了枪,原来这是他很擅长的款式!】 神无梦感动于它突然上线的智商:【你总算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有多深了。】 琴酒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但当一个和自己在许多方面都相似的男人站在面前说着挑衅的话,斗争的本能似乎在这一瞬间被点燃。 两个男人各自拿了配枪往外走,神无梦作为比赛的发起人和裁判当然得跟上。 至于为什么要换地方——因为这间房最远射程只有25码,显然琴酒和莱伊都不屑于就这个距离下场击靶。 - 莱伊是被神无梦领进组织的,也是被她带到琴酒面前的。 她进组织没多久就因为生物信息的特别而进入乌丸莲耶的视野,再依赖计算机方面的技术拿到代号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她在组织里的地位既不像得到重用的贝尔摩德,又不能将她当作可以呼来唤去的新人成员,乌丸莲耶干脆把她安排到琴酒的身边,跟他做搭档。她也是那个时候和伏特加熟起来的。 那段时间,琴酒一直觉得她的射击水平垃圾,很多要动手的任务都不带她,把她当队伍里的累赘。后来有了检验新人的任务,他就像甩开包袱一样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她。 借着这个契机,她见到了刚进组织的绿川唯和安室透,名义上是他们的伙伴,但实际上是监督。 由于她在乌丸莲耶那里地位不同,琴酒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是确保她的生命安全,可在这种情况下要和她形影不离太过为难组织的这位Top Killer,所以当时本来也不把他当成攻略目标的神无梦乐得帮他一把,提出了找其他人代替他的建议。 她把还没来得及碰瓷宫野明美的赤井秀一找来,让琴酒考验了一番前者的搏击水平和狙击水平之后,化名为诸星大的FBI就成了组织的编外人员,主要职责是保护她的安全。 换句话说,莱伊在正式获得代号之前,身份一直是她的保镖。 但最早的那次考验只有莱伊一个人表现了,琴酒没有下场,所以神无梦还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谁的射击水平更高一点。 凑热闹的兴奋与好奇可以让她短暂忽视室外露天射击场的寒冷。 “那我们先从30码……”神无梦刚刚开口就接收到了那两对相似的绿色瞳孔传递来的不屑,改口道,“35、不,40码?” 见这两个人似乎无论如何都不满意,她也不高兴了:“最基本的常识我还是有的。不管是92F还是P226,有效射程都只有50码左右,你们两个人真的不是在装吗?” “有效距离和最远距离是两件事。” 莱伊挑眉,朝她说道:“让西拉怀疑了啊,看来是我之前没有好好表现自己。” 比起和她玩言语暧昧的莱伊,琴酒奉行了沉默是金的准则,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左手抬起来朝远处的靶子扣下扳机,在40码之外的靶子红心留下了一个黑色的洞。 骤然响起的枪声把神无梦吓了一跳。 射击耳罩早就摘掉了,好在户外的环境不像室内一样密闭,对她造成的冲击没有那么大,但美国甜心的支持总是及时到无可挑剔,几乎在琴酒开枪的同时,她的肩膀就被人圈住,宽大的掌心顺势浅浅遮在了她的耳朵上,替她将大部分音波都挡去。 是被琴酒突然开枪吓到还是被莱伊突然的肢体接触吓到…… 神无梦自己也说不清了。 不过这样子好像有点暖和。 她贪恋了两秒别人的温度,然后在琴酒冷得快要杀人的目光中从莱伊的臂弯里钻出来,清了两声嗓子:“咳咳,不要在比赛之前诱惑、不是,贿赂、也不是……总之就是和裁判保持距离!” 伯.莱.塔枪口的硝烟还没散完,神无梦继续退了两步,把穿着的羽绒服裹得更紧了点,严肃道:“黑衣组织新春射击赛正式开始,40码就不用证明了,我们直接打50码的靶子!” 就算是琴酒和莱伊,在枪支自身的限制下想要击中靶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神无梦又回忆了一会以前看奥运会时候的场面,觉得这场比赛还不够规范,补充道:“每人十发子弹,先比准确度,再比射击速度。” 琴酒会接受莱伊的挑衅和他比射击已经有些不够理智了,听到神无梦宛如过家家一样的规则,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阴恻恻地看向她,反问道:“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大哥!”这里有一个能被称为“琴酒宿敌”的赤井秀一,神无梦觉得自己挺直腰板的底气都更足,振振有词道,“苏格兰死了,我们组织的狙击手少了一个,那以后莱伊就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了啊,你不想亲自了解一下他的实力吗?” 她的说辞理由充分,感情丰沛,总之琴酒不知道是被哪一点打动了,重新抬起手中的伯.莱.塔,横握着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神无梦自觉捂住耳朵,不满道:“我还没说‘开始’呢!” 但另一边的莱伊也不再顾得上她,他承担了P226的尊严,挑琴酒身边的两个靶位扣下了扳机。 - 新年伊始,扫雪的工作人员优先顾及了新干线和重要的交通枢纽,通往市郊的道路上尽是泥泞的雪水,再好的车技也只能妥协在糟糕的路况上。 波本赶到的时候,室内靶场和半室外靶场都空无一人。 他盯着手机上的红点位置,皱着眉走进了为练习狙击而开设的超远距离靶场。 这女人还真是来物色狙击手了。 金发黑皮的男人在心里又一次为好友感到不值。 他加快脚步,转向另一个方向,走近之后就看到了被莱伊圈在怀里,托着把AT308的少女。 枪的型号看得很清楚,那个男人的面容也一眼就能辨认。 虽然因为身高和体型的原因,他怀里的人只有一小截浅金色的头发露了出来,但波本还是立刻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对莱伊本来就反感,波本将此刻内心的不爽全部推到戴着针织帽的男人身上,朝着他们的方向走的时候才发现穿着黑色风衣的琴酒也在旁边。 他怎么会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琴酒?! 波本在心里质问自己,脚步不由得放慢,那位FBI在他这里的罪责又多了一条。 “还真是热闹啊。” 金发青年在几人的身后出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到来。 靶场是任何组织成员都可以来的地方,但大多数人都是各自训练,很少有刻意走到面前来打招呼的情况发生。 琴酒对波本为什么来这里毫不关心,莱伊也没有凑上去迎接对方阴阳怪气的想法,所以只有神无梦问他道:“你怎么会过来?” 按理说,诸伏景光那边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他不为幼驯染忙前忙后,跑来这里总不能是向组织表现忠心的吧? “怎么?只许你来这里……练枪?” 波本脸上带着微笑,刻意咬重的音节让人觉得他意有所指,好像有意把事情往暧昧的气氛领。 神无梦看了看现在的情况。 她刚才帮忙递了下莱伊选中的狙击枪,头发不小心缠到了,所以莱伊就和她凑近了些,帮她解开。 琴酒在一边监工一样地站着,和他们的距离是肉眼可见的。 这么普通的画面能在波本嘴里说出另一层意思,神无梦在心中下了结论,果然某些爱用蜂蜜陷阱的男人就是喜欢脑补些不正经的事情。 她想了想,眼睛灵动地眨了眨,邀请道:“莱伊和大哥的射击比赛没能分出高下,既然波本赶巧跑来,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啊,要不要加入我们一起?” “什么一起?”笑容终于从波本脸上淡去,重复道,“射击比赛?” 神无梦肯定地点点头:“手枪射程太短,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比狙击枪了。波本如果加入的话,至少我们能确定最后一名是谁嘛!” 毕竟琴酒和赤井秀一的狙击水平都是原著认证过的,她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也算是有理可依吧! 被轻视了的波本却不能接受她的说法。 这女人果然是在嘲讽他吧? 警校第一的记录保持者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但在他的沉默之后,波本听到面前传来一声做作的惊呼,然后是故意将语气放得无辜的女声:“糟糕!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波本你根本不敢参加?” 实在是太过拙劣的激将法了! 金发黑皮的男人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没有反驳的琴酒,又看了看竟然愿意玩这种游戏的FBI,咬牙道:“算我一个。” 赌上公安的尊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 尽管神无梦觉得这三瓶酒理论上都应该是斗志昂扬的,但实际上,FBI卧底的赤井秀一不可能真的显露自己远超常人的狙击技术,公安卧底的降谷零在意识到前者的打算之后也不肯继续比下去,而本来就容忍不了神无梦胡闹的琴酒早就退出了战局,把她拎到一边去学枪了。 所以最后也没能逃过练枪的宿命! 神无梦心酸地给伯.莱.塔重新换上子弹——是的,因为P226被莱伊拿走,这个场地又只准备了狙击枪,所以她现在拿着琴酒的配枪在练习。 很紧张。 她甚至不敢甩手不干,怕一不小心把枪摔着了,毕竟这把枪在琴酒心里说不定都比她重要一点…… 更让她陷入绝望的是,这三个人虽然中断了自己的比赛,但竟然在莱伊的荒谬建议下将比赛内容改成了“谁能将她的射击技术提高”,让她狠狠接受了一回组织的魔鬼训练。 可能因为这件事的确与琴酒把她带来靶场的目的不约而同,所以他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虽然他们都不认为这件事是比赛,可身处其中的神无梦认为这三个人绝对是有掺杂了胜负欲在里面的,而且还都不小! 不过…… 25码都能脱靶的射击技术还是让神无梦收获了几道复杂的目光。 尤其是波本,她觉得他大概在想“这种水平都能被她混进组织而我却花了那么多功夫”之类的话。 但不知道他今天是看在琴酒的面子还是已经从莱伊那里出过气,竟然没有把讽刺的话说出口,甚至能够拿一张极不真诚的笑脸对着她:“离开靶场之前,我保证能让西拉你做到百发百中。” 神无梦觉得这种承诺还不如只要求她打完100发子弹的琴酒,至少后者能让她看到胜利的曙光。她默默挪开一步,躲开了波本突如其来的“热心”。 “欲速则不达!”她决定教给这位金发黑皮的霓虹选手一些来自神秘东方大国的哲学,“揠苗助长是没有好结果的!” 笑眯眯的波本看起来比平时横眉冷对的她还要可怕,轻描淡写地就把她往训练的深渊里拽:“那是因为西拉你没有遇到优秀的老师。” 还趁机拉踩组织同事。 - 可能再成熟的人都不可能完全没有好胜心,神无梦被动学习了三个人的射击技巧。 两位长头发绿眼睛的狙击手都是左撇子,但右手射击对他们来说似乎也没有太大难度,至少教她这种初学者不在话下,抓着她的手也能轻易击中靶心。 另一位右利手的波本就更没问题了,神无梦觉得对他而言,可能说服自己靠近她反而是更大的障碍。 不知道他到底给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能扶住她的手教她,还是说苏格兰的离开对他的刺激很大,只剩他一个人留在组织,他决定抛弃掉之前的坚持,连对她的讨厌和反感都能克服? 身体的支配权交给了别人,大脑就被腾出了多余的空间,发散的思维飘到了天际。 射击耳罩将射击时的枪声过滤掉,但每一句指导和叮嘱都能传达到耳中。 在思考之前率先给出反应的是身体,抬肩、曲肘、深呼吸、平静心跳。 三个人在大体上保持一致,但细节却各有各的偏好,也都想要让她按照他们认为最好的方式开枪。神无梦把那一堆话记在脑子里让身体去听从指挥就已经很了不起,根本不愿意花费精力去区分到底是谁说的,对几个人没有意义的不满选择了无视。 总而言之,到了最后,她都不知道开了多少枪,每个人掌心的触感和温度好像都不太相同,但被握住的手背已经失去了对外物的感知,除了偶尔飘到眼前来的头发颜色能够让她分辨出到底是谁在教她之外,神无梦觉得自己只剩下了扣扳机的机械行为。 披散下来的头发在训练过程中被绑起来了,用的皮筋、也可能是绳子,不知道是谁带来的,长长垂下来的尾端时不时扫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阵痒意。 她手里拿着枪,又不敢把那支伯.莱.塔乱放,所以是其他人帮她梳的头发。 因为是背对着的,是谁她并没有去看。 男人的手指从发丝穿过,拢起从指缝滑落的发丝时会蹭到她侧颈的肌肤,和脖子比起来温度偏低的掌缘轻而易举引起她的战栗,潜心在射击上的专注也被转移了一瞬,就像颤动的心脏。 她的食指在扳机上抖了一下,正前方的靶心又多出了一个黑色小洞。 似乎高强度的训练的确有用,因为她真的有点感觉到了“肌肉记忆”的存在,即便没人再手把手地教她,她也能找到最合适的高度和角度,精准地击中红色靶心,就连刚才这种恍惚的状态下都没有失手。 领悟到新境界的感觉让人着迷,神无梦挣脱了身后人的手,长长的发辫从空荡的掌心扫过。她扶了扶脸上的护目镜,换去另一边的移动靶发起了新的挑战。 竟然也有相当可观的命中率了。 “该不会我真的是什么天才吧?” 神无梦放下打空了子弹的枪,在脑海里和系统开玩笑,没想到一不留神感慨出声了。 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侧身一看,离她最近的人是波本。 神无梦的第一反应是不够走运,做好了被这人言语攻击冷嘲热讽的准备,没想到他只是笑了一声:“接下来增加射程。” 神无梦怀疑他吃错了药,不过她这会对射击兴致正浓,没有意见:“好!” - 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 在面对辛苦和疼痛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躲避,但是在取得成功和夸奖之后又会感到充满了动力。 比如现在,打中靶心不断给神无梦带来正反馈,她也感觉不到自己是被迫留在这里学习的了,满心都是对自己天赋的骄傲以及掌握了一项新技能的兴奋。 如果不是琴酒毫无预兆地捏住她的手腕,酸疼的感觉让她拿不住枪,她估计都不愿意停下来。 “疼疼疼!” 沉浸在射击中的时候对身体的情况无感,现在被强行终止,过度使用的手臂仿佛离开了她的躯干,剧烈的刺激让少女的眼泪都要落下来:“大哥大哥大哥,别捏呜——” 恳求在琴酒这里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她跌跌撞撞跟到了用来休息的椅子上,最酸疼的部位还被男人捏着,连他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 琴酒把她手里的枪放回身上,安排道:“剩下的交给波本和莱伊,别乱跑。” 剩下的是什么? 神无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练完枪是要收拾场地的,毕竟组织的地盘不可能让不了解背景的人进来打扫。 莱伊负责收拾弹壳,波本负责整理靶台。 神无梦一点帮忙的打算都没有。她看了两秒,忽然意识到琴酒是开车去了,毕竟她的车还在伏特加那里,他理所当然要送她回家。 话说回来,伏特加怎么一直没出现? 又被琴酒安排去做什么事了? 她暗自谴责把组织里小伙伴忘了的自已,试图用胡思乱想抵抗身体的不适,但很没有眼色的波本却一反常态走过来向她搭话:“你最近经常和琴酒一起行动?” 虽然只是几个小时,但波本敏锐地察觉到琴酒和她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还有莱伊,那家伙看起来也打着什么主意…… 而这些都是在他的情报之外的事。 神无梦虽然有点感谢他教导自己射击,但是没有他的帮助她也能学会,所以她并不和这位时抛型导师客气:“来靶场之前,我刚和琴酒一起去杀苏格兰,你想听细节吗?” 她觉得手都不酸了,整个人看到他就精神抖擞,故意道:“前天晚上你对追捕苏格兰不是很积极?今天没能加入我们的行动,错过了苏格兰中枪身亡的画面,肯定很遗憾吧?” 这女人和琴酒果然是一丘之貉。 知道好友还活着,知道好友一心惦记她,并且得到了好友的拜托不得不照顾她的波本感觉心头冒火。 练枪时候的愉悦心情半点都想不起来,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维持住面上的笑容:“组织能解决叛徒我当然很高兴,不过你亲眼看着前男友死在狙击枪下,还能这么平静地来靶场练枪?” “波本。” 神无梦叫他的代号。 她看着男人投来的目光,对着那双紫灰色的眼睛说道:“听说卧底在行动之前要做好牺牲的准备。换句话说,选择成为卧底的人都愿意为了大多数普通人的幸福,大多数普通人的生命付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呢?”波本的眼底泛冷,“你在说什么?我们组织有卧底混进来了?” “不。” 神无梦朝他笑了一下:“我是想说,我也是普通人之一,但没人为我的生命努力,我只能靠自己。” 她看到出口处停的那辆黑色保时捷,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波本联想到了那份才拿到手的体检报告。 实验所的检验数据严格保密,但对于负责情报的他来说并不是接触不到的信息。波本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追问道:“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 神无梦觉得波本对自己的关心简直莫名其妙,索性拆穿这个人前几天在桌子底下留了窃听器的事,头也不回地说道:“忙着学习魔术啊,就像你偷听到的那样。” 她朝着还有一段距离的莱伊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走了,然后身影消失在了靶场。 - 靶场内只剩下他和那个相看两厌的FBI,降谷零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从hiro的态度发现他的卧底身份,但也没有开诚布公的打算。 就算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他招呼都懒得打,拿了放在一边的外套就往外走,面容凝重地回到了自己的白色马自达里。 神无梦之前的话还在他脑海中回放。 她是和琴酒一起去做的任务,亲口承认了“苏格兰中枪身亡”,也就是说hiro的计划真的将他们骗过去了。 但是…… 虽然他一向不看好这两个人的感情,也告诉过hiro那女人的真心绝对掺了假意,可哪怕只有几分真心,她难道半点也不为hiro的“死亡”感到悲伤吗? ——等等,魔术? 大脑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已知的信息整合,直接把结论呈现在他的面前。 降谷零的心脏漏跳一拍,为这个可怕的想法而感到呼吸滞涩。他连再开车去安全屋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找了个没有监控探头的公用电话亭停车,拿了零钱就走进去拨通了hiro留下的联系方式。 “hiro,是我。” 降谷零知道他不方便聊太久,开门见山道:“那个来找你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好友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头响起,回答简洁,却让他的瞳孔紧缩。 ——“海藤羽。” 25.攻略进度25%|含2k营养液加更 接到好友询问假死细节的电话时, 诸伏景光认为一定有某件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公安的计划并不是这样。 他们打算采用更加安全的做法,让绿川唯这个身份先失踪,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被人从河里发现。在公安的干涉下, 那具尸体将会拥有绿川唯的身份证明和生物信息,也就能制造他的死亡。 这个消息会再经过某些途径传到组织干部的耳中, 只要他在今后的生活中小心谨慎不被发现就不会有意外。 但找上门来的那位魔术师让他们改变了计划。 更确切地说, 是他坚持要采用这位魔术师的方案。 知道他藏身地点的人数不超过三个, 那位魔术师却能准确地说出他的真名,在被他否认之后的第二句话就是能够帮他假死。 完全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但仅从对方能找到他的藏身地点就已经能够证明这不是普通人。 似乎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 对方主动进行了自我介绍,名字是海藤羽,身份是魔术师。 诸伏景光想不到他们之间能够建立任何交集,但海藤羽显然对于黑衣组织和他的身份十分清楚,所作所为也似乎是出于帮助他的意向。 简短的交流时间已经足以让诸伏景光确认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假如海藤羽与黑衣组织有关,那么迎接他的应该是足以夺他性命的子弹, 而不是那个硕大的背包。 如果硬来,他或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对方制服, 再问清楚他的藏匿处是怎么暴露的。但海藤羽既然敢孤身一人前来, 他身后一定另有其人, 留有后手也说不定, 诸伏景光不想莽撞行事。 事实上,诸伏景光只能孤注一掷地相信对方。 叛逃和卧底是两回事。 如果他只是叛逃, 那么他一个人死了, 这件事对于组织来说就到此为止;可如果他卧底的身份暴露, 那么帮他制造假身份的所有相关人员,在他成为绿川唯之前承认认识这个身份的人都会受到牵连,或许对公安的所有卧底行动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在遇到计划之外的人后, 诸伏景光依然坚持表现出叛逃在外的状态,就算真的有意外发生,至少要将同僚们保护下来,不要牵连到zero,不要牵扯到她,将损失降到最小。 至少海藤羽看起来并没有不该有的好奇心,也或者是对方清楚地知道他的一切,所以半句话都没有多问,在说出帮助他的方案之前只有一个要求——不允许调查他。 海藤羽给了他两个方案。 “找到一个愿意为了替你去死的人,我负责把他易容成你的样子,之后让他用你的身份在外行动。” 年纪轻轻的魔术师朝他暗示性地眨眨眼:“接下来的操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诸伏景光听懂了他的意思。 让另一个人代替他在外面行动,引起黑衣组织注意之后,一定会有人出动击杀叛徒。等到绿川唯“死亡”,追杀结束,诸伏景光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种方法的真实性极高,唯一的难点就是他需要找到合适的对象,并且后者不能做出任何会引起怀疑的举动。 但这一点对于身为公安卧底的他来说却不难,监狱里总有一两位心甘情愿的死刑犯。 诸伏景光拒绝了这一项建议。 他不希望正义的道路上沾染太多不必要的鲜血,任何人都应该用着属于自己的身份,带着自己的姓名死去。 既然他深埋名姓,就更不该剥夺其他人本应享有的权利。 没有人应该默默无闻地离开这个世界。 “就算你接受我也不会同意的。” 魔术师的指间转着硬币,锐利的银色金属光映在眼底,似乎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二十多岁的脸上流露出些许与这个年龄不相匹配的少年气:“伤人性命违背我的原则,所以我只带来了一种方案。” - 真正的方案要难得多。 不论是复杂程度、实行难度,还是危险程度都比之前一种几何倍增加。 据魔术师介绍,这是一个“替身魔术”。 在舞台上,这个魔术通常是为了制造出表演者消失的错觉,但用在之后的计划里,他们要做到的是真正让他“消失”。 简而言之,就是在某个瞬间转移观众的注意力,将与自己外貌相似的假人放置在原地,让可能击中自己的子弹贯穿假人的身体,射破早已备好的血包。 理论上的确可行,但实操过程却到处都是问题。 “我无法判断对方的子弹会在哪个时刻射出。” 诸伏景光在组织里扮演着的就是狙击手这个职业,他很清楚射击的过程有多么专注,又是多么随机。 “所以这个办法很冒险。”黑羽快斗向他揭露魔术中的奥妙,“为你选择的地点是一家商业银行正门外,那里是旋转玻璃门,很适合利用光线做出障眼法,瞒过狙击枪瞄准镜头的可能性不低。但如果你脱身早了一步,假人的身份可能会被对方识破;如果你晚了一步,那就弄假成真,你会成为对方的枪下亡魂……” 他像是有些无奈一样地吐槽道:“所以我就说不可能做到的,生死关头大部分人都会提前逃脱,才不会像舞台上那样游刃有余。” 诸伏景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段小声的自言自语,抬头看向他,问道:“这不是你的主意?” 魔术师无所谓承认这一点,耸耸肩道:“我只是个出力的协助者而已。” 诸伏景光沉默了两秒,在心里判断自己是否能够在保持高度紧张时听到子弹的破空声,又是否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将从未接触过的魔术学习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他的呼吸放缓,仿佛置身于那个风声呼啸的天台上,左轮手枪再一次被他自己抵在胸口。 死亡总是如影随形,诸伏景光说道:“我会试试的。” “提前也没关系啦。”魔术师的口吻轻快到好像两人不是在谈什么生死大事,提醒他,“提前放假人只会增加被识破的风险,事情不会变得更糟,总比迟了要好。” 看着对面男人严肃的神情,黑羽快斗说出实话:“而且拜托我的人说,会想办法在射击前的刹那通知我们的。虽然我暂时不知道做法,但我愿意相信我的委托人。” 不然他在新年的第一天赶来,难道是为了送素不相识的人去死吗?尤其听说这人还是什么公安卧底,就算出于东京市民的责任心他也会努力帮忙的。 - 诸伏景光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魔术师会拥有这样高超的易容术以及制造假人的卓越技术,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做出来的假人栩栩如生。 那张与他完全一样的脸,再穿上厚重的冬装,凑近了都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常,活动的腿部关节还能为他再拖延一个眨眼的时间。 但他们同样有需要赌的地方。 人类的身体构造注定了被击中任何部位都会有血液喷溅,但假人不同,他们必须在可能中弹的部位提前准备好血包。 全身遍布是不现实的,诸伏景光思考了一会,决定只将血包藏在心脏和头颅的位置。 他相信组织派来的杀手绝对能一击毙命,不会浪费第二颗子弹,而且来的人很可能就是琴酒。 每一步都在冒险,但从他选择卧底这个身份开始,危险早已如影随形。至少在琴酒亲手“击杀”他之后,他能够获得相对应的自由。 两个人都是行动力极强的类型,准备工作很快就绪,道具也制作完毕,剩下的就是魔术的教学以及熟练度的提高。 诸伏景光学得很认真,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这个计划也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脑海中有许多猜测,但那些猜测最终都指向同一个人。 “话说回来,大叔。” 寂静被打破,诸伏景光奇怪地看向在场的海藤羽。 魔术师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却莫名其妙冒出这样奇怪的称呼,不过在一整天的交流中,诸伏景光已经发现了对方的心理年龄比看起来要更小的事实。 ——说不定这张脸也是易容之后的结果。 亲眼见到对方神乎其技的易容术之后,诸伏景光有了合理的猜测。 黑羽快斗不在意自己的这张脸有没有被看穿,毕竟换个身份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用指尖戳了戳立在地上的假人,帽子下面的半张脸与本人一模一样。 他想起昨天的那杯热巧,又想到临近深夜打来的那通电话,笑道:“胡子都不好好刮干净,是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哦,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 那个始终在脑海中的名字不容忽视地浮现出来,诸伏景光想要向海藤羽确认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却又有些畏惧于知道答案。 至少等他活下来再说。 如果没有成功,那么他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 计划进行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 高强度练习的替身魔术发挥了作用,甚至在子弹击出的前一秒,他的确从耳麦中听到了海藤羽给出的信号,精准地就好像对方正在狙击点,整个魔术表演完美到了如同排练过无数次一样。 诸伏景光知道狙击手击杀完毕之后需要确认现场情况,他来不及感慨每个环节的精妙,迅速处理起收尾的事情,让提前联系好的公安同僚介入,装作警视厅办案将现场封锁,避免路人识破。 狙击手可以瞥一眼就离开,但诸伏景光要做的善后事件却不少。他隐在人群后面,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打扮,对耳麦的另一边说道:“多谢你,海藤先生。这份恩情我会记得。” “我也是受人之托。” 对面的人不知道藏身何处,声音也懒洋洋的:“既然忙完了这件事,我也该去领取我的报酬了。那么,诸伏先生,再见。” “等等。”诸伏景光本应该问问对方是怎么判断子弹射出的,但最后他却问道,“你帮了我这么多,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诸伏先生。” 年轻的男声向他说道:“如果你更愿意相信像我这样的陌生人,只会让真正帮助你的人伤心。” 电话被挂断,留下了“嘟嘟”的忙音。 回到安全屋的诸伏景光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编辑那一封短信,但现在的他唯一能够联系的就是留在组织里的好友,唯一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他。 手机里没有存任何人的号码,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按下了一串数字,却又在险些拨通之前停下,一个一个地回删。 总有一天,他会向她坦白一切,将她从黑暗之中带出来,不论代价是什么。 诸伏景光听着电话对面的呼吸声,反问道:“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zero?” 降谷零张了张口,却意识到他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就连他自己现在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无法在短时间内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帮助hiro的魔术师和神无梦恰好在前天下午碰面过,那么神无梦在hiro的假死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在靶场里,她告诉自己她和琴酒一起去狙杀苏格兰的时候,她又在想些什么? 是盼望着能将表现得憎恨叛徒的他一起骗过去,还是在期待着有人能发现她的功绩? 降谷零攥紧了公用电话的听筒,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那个人来历不明,打算调查看看。” 他没有撒谎,但他的确正在隐瞒。 诸伏景光知道幼驯染的谨慎,这也是他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对方的原因,不然说不定会激起zero对梦更深的反感。 他说道:“我答应过他,不会调查他。zero,这是我对他的承诺。他不知道我和公安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 在知道他真名的情况下,调查出他的身份要简单许多,但追究下去没有意义,总而言之,在黑衣组织那里,绿川唯苏格兰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知道了。” 降谷零应了一声,又回答了一遍:“我答应你,hiro。” 不管是电话里所说的,还是短信里所说的,他都会为好友做到。 - 坐在琴酒的车上,神无梦远远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梅赛德斯,是她今早开出去的车。 伏特加一个人坐在车里,把驾驶座的车窗滑到最底,看不清脸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忧郁。 等到保时捷停下,神无梦走过去伸手在伏特加的墨镜前面挥了挥:“伏特加,大哥不是让你去靶场吗,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伏特加觉得她在胡说八道,张嘴刚想反驳,就看到手肘搭在车窗上点烟的琴酒。他的脑子疯狂运转,觉得大哥的命令肯定没错,而且开车去靶场再开回来也没必要,毕竟他又不需要练枪。 “你的车没油了,我就去给你加了个油。”伏特加把自己干了的事说出来,有理有据地指着神无梦的汽车油表说道,“加满油再赶去靶场怕你和大哥已经走了,就来你家门口守着算了。” 神无梦震惊了,黑衣组织竟然有这么友爱的同事,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你人还怪好的耶。” 还没拍两下,她的手痛得自动缩回来,决心这几天内都不要乱用自己的手了。 “伏特加你帮我把车停进院子里面吧,大哥还等你开车呢!” 神无梦不客气地给出指令。 等到车被停好,伏特加又成为了保时捷的司机,神无梦正在和琴酒进行分别前的感情交流。 “大哥,抽烟对身体真的很不好!”她对攻略对象的身体健康十分重视,语重心长道,“你不要仗着年轻就乱来,难道你想把肺抽坏以后爬楼梯都要一步三喘吗?” 琴酒冷笑一声:“你在说你自己?” 但神无梦早就与自己的身体状况和解,坦然承认道:“是啊,大哥!我比你还年轻呢,身体不还是这么差?你千万要注意身体啊!” “大哥的身体好得很!”伏特加不能容忍有人诋毁琴酒,“今天不还是大哥把你扛下来的吗?” 神无梦反驳道:“我又不重!再说了,‘扛’是最省力的方法,这又不能证明什么!” 琴酒把她说话时挥动着的手腕扣住,左手按在她使用过度的虎口处与拇指根部施力,成功让喋喋不休的少女住了嘴:“呜——” “把你的废物身体养好,轮不到你操心。” 银色长发的男人松开手,右手指间的香烟仍在燃烧,明灭的红色火星在温热的空气中移动速度加快,浮起的烟雾却飘不出升到一半的车窗。 “明天带你去见你的新搭档。” 琴酒的话语简洁,连警告都干脆:“这回眼睛擦亮些,别再来一个苏格兰。” “哈?”神无梦觉得话题的跳跃性太强,“又要考核新人?怎么总让我这种搞技术的人做这些啊?” 琴酒看她一眼,对她的理解能力不予评价。 知道更多内情的伏特加打量了一会大哥的神色,主动分忧道:“是让西拉酒你不要总想着和搭档谈恋爱!不然那个人叛逃了多麻烦?” 他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准确,补充道:“要选也得选绝对不会背叛组织的,比如大、大——” 满脸横肉的伏特加在琴酒的视线下出现了面部肌肉失调的症状,改口道:“总之就是要谨慎对待感情问题!大哥你说是吧?” 被问道的琴酒收回目光,快燃尽的香烟被重新放到唇间,说道:“开车。” 什么谜语人啊。 神无梦对在组织讨生活的未来感到一片灰暗。 不过下一位搭档不会是瓶真酒吧?那还不如留在琴酒身边混日子呢,还能刷刷爱慕值什么的,运气好再从他枪口下救两个人,又能多活两天。 她想到生命值的时候系统就会有感应。它清楚宿主从前天开始到今天都在忙些什么,不确定是不是宿主把规则弄错了,提醒道:【梦梦,你已经救过诸伏景光一次了,再救也不会涨生命值的。】 因为攻略失败的缘故,系统对她的两任前男友都没什么好脸色,比她还要真情实感一些:【而且他都不给我们爱慕值,梦梦你为什么要帮他啊?】 神无梦没想到系统会这么替她打抱不平,好笑道:【只差五点呀,说不定以后还能刷满呢。】 当然是不可能的,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改变目标,但这样说至少能安慰一下单纯的系统,让它别这么生气。 其实她对诸伏景光并没有多少怨恨,可能因为不是第一次失败,她也尽量让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更何况,有机会绑定系统,有机会健康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场馈赠,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是额外的惊喜,哪怕没有攻略成功,没办法立刻回家,她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负面情绪上面。 生命值越少,时间就越紧迫,每一天都塞满了一堆事情需要处理,就像永远都做不完的家务一样,只会越拖越多。 神无梦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她搬出来一个人住之后,生活质量竟然比跟威士忌组的卧底们一起住还下降了。 她把症结归在已经离开组织的苏格兰身上,叹了口气,觉得刚才应该蹭琴酒的车出去吃顿饭。 就在神无梦犹豫着是出门觅食还是随便用速食敷衍一顿的时候,门铃被按响。 于是她想到了还能打餐厅电话叫外送的好主意。 她一边让系统把周围的餐厅电话都找出来,一边走到玄关处开门。 这栋房子是有门前院落设计的,最外面的是刷了白漆的栅栏。所以她打开房门之后还和来人隔了好一段距离,但足以让她看清楚对方是谁。 神无梦的眼睛睁大,没料到黑羽快斗会在这时候出现。 琴酒才离开不久,她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撞见,不过应该没这么巧,而且黑羽快斗应该也是坐车来的,不至于两人迎面碰上,发生什么她不期待的意外。 虽然不太可能,但为了避免琴酒去而复返,她还是小跑着过去,隔着栅栏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海藤先生?” “神小姐为我表演了一场精彩万分的魔术,能够参与其中更是让我与有荣焉。”黑发青年朝她笑着,“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任务完成,生命值+5】 系统的提示音猛然在脑海内响起,神无梦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她的任务是表演让黑羽快斗称赞的魔术。 这场假死,也能算是为他表演的魔术吗? 26.攻略进度26% 搬到这个安全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但真正住在这里可能加起来还不到一周,许多设施都不太完善,比如现在神无梦想找点招待客人的东西, 但冰箱却空空如也, 连矿泉水都只有常温的。 身体不好的人会自觉减少饮料的摄入, 所以她家没有太多不健康的饮品。 好在客人并不介意她的礼数不周, 自然地从她手里将水接过,还动作流畅地将属于她的那瓶也拿过去了, 拧开瓶盖之后才还给她。 神无梦觉得他成为基德之后那么有魅力应该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眨了眨眼睛:“谢谢。” 魔术师笑了下,说道:“为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坦白说, 心动了。 尤其在整天对着冷冰冰的琴酒之后。 如果这副伪装之下的身体不是才十四岁就好了…… 神无梦都不敢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怕被毫无人类道德底线的系统怂恿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她邀请对方坐在沙发上, 提起能让自己的理智回笼的正事:“今天上午麻烦海藤君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 才认识就拜托你这么多。” 黑羽快斗轻描淡写道:“神小姐也承诺了会给我相应的报酬啊。” 在跨年夜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的确有些意外, 听到内容之后就更加惊讶, 毕竟两个人才认识一个下午,黑羽快斗不确定为什么对方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 不知道该说是她的眼光好, 看人看得准,还是该说她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但应该是前者。 毕竟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姐三言两语点破了他想从她那里得到的东西。 神无梦没有调查过他,但她对黑羽快斗的了解或许比网络上能够查到的还要更多。 从论坛上他主动出现在求助帖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对方想要的东西, 大概率是黑羽盗一去世的真相。 原本她不想将这件事直接说出来的,毕竟她因此惹来的怀疑已经够多了,但为了得到对方的帮助,她别无选择, 只是在言辞上进行了些修饰,用自己擅长的黑客技术作为交易,概述成了“会帮他查到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原来海藤先生是来监工的呀。” 神无梦打趣了一句,问道:“所以海藤先生想要调查的是什么事?” 问完,她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迟疑。 神无梦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这种表情她太过熟悉。对于她来说,只要听到黑羽快斗这个名字就可以完全相信对方,但对于黑羽快斗而言,她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陌生人,直接交付信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嘴巴里有点泛苦,神无梦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水,慢慢地吞咽之后提出新的建议:“或者我可以把操作方法教给海藤先生,等到海藤先生学会了,可以自己调查。” “嗯?” 黑羽快斗不清楚话题怎么偏到了这个地步,说道:“但神小姐还没吃饭吧?我的事情没有那么着急。” 他已经查了四年,并不在乎一顿饭的时间。 这句话说出口,轮到神无梦搞不清楚状况了,漂亮的淡金色瞳孔流露出些许茫然:“什么?” 黑羽快斗回答道:“现在是饭点,但是神小姐家里没有餐盒,刚才打开冰箱的时候里面是空的,厨房和餐桌都干干净净,应该是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 神无梦不太习惯面对直白坦诚的关心,只能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也许我是在外面吃完饭才回来的?” “那就当是我想邀请神小姐一起吃饭好了。” 年轻的魔术师笑了笑,对自己判断的正确与否并不关心,一双深蓝的瞳孔望着她,看起来像是只在意她的态度。 神无梦被他看得哑口无言,顿了顿,问道:“要出去吗?” “外面很冷啊,神小姐连开门的时候都不想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魔术师的观察力包括了所有的细枝末节,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上面食物的图片印得鲜艳而色彩分明,看样子是商家下了血本制作的:“路上收到的,神小姐选一家叫外送吧,我都没问题。” 所以真的有人会在收到传单之后不扔掉吗? 神无梦有点震惊,但饥饿的身体已经诚实地把传单接了过来,从起初的“随便选选”变成了“都好想吃”。 - 和黑羽快斗坐在餐桌上吃着豪华寿司拼盘的时候,神无梦还是觉得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她吃着甜虾手卷,对美味的食物都没有多么关注,忍不住问道:“海藤君会不会……太相信我了?” 黑羽快斗咀嚼的动作停了停。 他举起手边的汽水喝了一大口,说道:“神小姐也很相信我啊,之前还承诺我说只要被因特网记录过,无论是什么秘密都能为我查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个人已经是过命的交情——虽然过的是别人的命,但这的确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总之他的易容术都被知道了,再加上对方的黑客技术,想要调查他大概也很难藏住。 黑羽快斗有些放弃了这个身份成年人的设定,毕竟表演也是很辛苦的。 他的姿态放松极了,像是在朋友家做客一样随意聊天:“不过话说回来,神小姐没想过万一我提出了什么违反法律的要求吗?还真是心大啊。” “那我也会兑现承诺的。” 神无梦说道:“所以海藤君不用客气,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你保密。” “既然如此,神小姐还要学习魔术吗?”黑羽快斗误会了她那条求助帖的原因,以为之前她说自己想要学习只是为了之后的“替身魔术”做铺垫,但不得不承认,效果实在惊艳。 虽然和黑羽快斗理解的原因不一样,但任务已经完成了,生命值到手,神无梦的确没有继续学习的必要。 可是在对魔术有所了解之后,她多了点兴趣,觉得掌握一门新技术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海藤君还愿意教我,我当然想要学习。” 所有魔术师都会为外行人对魔术的真心喜欢而感到高兴,黑羽快斗也不例外,追问道:“这几天神小姐有练习我说的基本功吗?” “嗯……” 神无梦不是故意把这件事情忘掉的。 从咖啡厅分开,她就去琴酒家跨年,然后又发生了苏格兰叛逃的事,连夜去了威士忌组的安全屋。再之后回到家又和黑羽快斗联系,为诸伏景光的假死绞尽脑汁,整个人都是连轴转,就连今天都没有停过一下,干完狙杀的活又去练枪。 就算她是命不久矣的人,生活也着实是有些太过充实了。 黑羽快斗一眼就看出来她的答案:“没关系,正好我今天有时间,可以待久一会儿。” 一个成年男性主动留在单身适龄女性的家里总让人觉得不太合适,但神无梦知道他的伪装之下还是个十四岁的未成年,黑羽快斗自己也还没什么成年人之间才懂得的社交经验,所以两人都觉得没有问题,有种相约学习的正经感。 但学习的气氛还是在神无梦把笔转掉之后被打破了。 扑克牌对于手指的灵活度要求更高,她是从转笔开始练习的,所以失误起来的动静也很大,笔身和桌面的碰撞声很容易让没有练习过的神无梦感到心虚。 黑羽快斗原本正坐在她边上观察她的手指动作,打算在发现问题的时候及时纠正,却没想到她的操作问题还没来得及显露,其他方面的问题却明显得难以忽视。 “神小姐的手不舒服吗?”他的视力很好,没有从对方干净的皮肤上看到任何伤痕,应该不是外伤。 “朋友带我去靶场玩了一会,可能有点使用过度了。” 明明对方留在家里是为了教她魔术,结果她这边先掉了链子,神无梦不好意思道:“不然还是改天学吧,我先帮海藤先生把东西查了。” “肌肉过度使用也许会造成劳损,发展到那个地步就糟糕了。”黑羽快斗的眉头皱起,魔术师的身份让他对双手十分重视,也不想见到其他朋友轻慢地对待自己的不适,不赞同道,“高强度地使用计算机和敲击键盘不适合现在的神小姐,你需要的是休息和放松。” 他站起来,朝神无梦问道:“有可以使用的毛巾吗?还需要些热水。” 太热心了。 神无梦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带着他走进浴室找了条干净的毛巾,看着他调出热水,再将毛巾浸透。 回到客厅沙发上的时候手腕上已经多了条温热的毛巾,神无梦看着旁边用来盛热水的汤碗,觉得魔术师的确有几分就地取材的天赋。 “我小时候经常因为练习魔术而手腕酸疼,手指僵直,爸爸教我要及时处理,否则会埋下隐患。” 黑羽快斗他的老师就是他的父亲,他也从没教过谁学习魔术,所以他下意识地将这种相处模式代入到眼下的场景,对跟随自己学习魔术的少女有种照顾的心情。 热毛巾搭在手腕上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他毫不忌讳地捧起了女生的手,在虎口与拇指指根的位置按了下:“这里会疼吗?” 神无梦差点呜咽出声,但在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面前,她还有一点作为大人的自尊在,强忍着点点头:“嗯。” 她不敢多发出一个音节,怕这样就会暴露竭力隐藏的脆弱。 “放着不管只会更疼的。”他像是很有经验一样,多用了些力度,在确定的位置上按压下去,还很有先见之明地抓紧了她的手,彻底打消了她逃跑的念头。 神无梦知道按摩能够对她现在的症状起到舒缓作用,如果不管,明天也肯定会像他说的那样连手都抬不起来。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别扭啊…… 她的心绪仿佛被读懂,揉捏着她的右手的人说道:“很难受的话,神小姐可以和我聊聊天,转移注意力会舒服一些。” 神无梦认可他的话,试着让自己忘掉身体上的感受,把自己想象成一枚任人揉捏的水果软糖:“海藤、唔,海藤先生几岁……开始学魔术的?” 她尽力了,但是身体不听大脑指挥,说话的时候总是断断续续,被按得忍不住抽气。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学了。”黑羽快斗没有随便编故事敷衍她,指腹从她的指根揉到她的手腕,回答的同时也不影响手上的动作,“一开始太小了,用不了太大型的道具,连扑克牌都捏不住,爸爸就给我定制了一副缩小版的。不过用的最多的还是硬币,而且随身携带也很方便。” 神无梦想象了一下努力抓住扑克牌的幼年版黑羽快斗,有点被自己的脑补萌到:“还真是天生的魔术师啊。” 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出事,他应该也不会在四年后继承怪盗基德的身份,不会背负上一辈的恩怨,而会成为一个站在舞台中央的、了不起的魔术师吧。 她看向黑羽快斗的目光又柔软了几分。 低着头的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对她的话回应道:“神小姐每次见我都会祝福我啊,希望你的预言成真。” “肯定会的。” 大概是气氛太过轻松,神无梦也挣脱了些看不见的束缚,和他开玩笑道:“我可是知道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噢,所以我说的话就是未来。” 黑羽快斗觉得她像是变得幼稚了一点。他抬起头,看到了少女脸上的狡黠,好笑道:“我有个同、朋友,她一直说自己是魔女,但我并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魔法。” “偶尔还是可以相信一下的嘛。”神无梦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道,“比如我觉得海藤君应该有个正在念中学的弟弟,还是很活泼的类型。” 当了十四年独子的黑羽快斗不明白这一点是从何推测而来:“为什么?” “因为海藤君有时候说话的口吻很像年轻男孩子噢,应该是和对方相处的时间太多,所以无意识地染上了对方说话的语气吧?” 少女偏了偏头,浅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笑意,正满脸期待地看向他,似乎等待着他的答案。 黑羽快斗的心跳加快,不确定是因为被她点破了这个身份之下的秘密,还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 顺着她的猜测承认也没有问题,不会露出任何破绽,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用一个谎话弥补另一个谎话,所以他否认道:“我没有弟弟。” 诚实的感觉令人愉悦,黑羽快斗故意反问道:“神小姐的意思是我年纪很大吗?明明我也还年轻着啊!” 他的回答是什么都无所谓,神无梦并不是真的想要拆穿他,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说得也是呢,海藤君和我的年纪也差不多嘛。” 黑羽快斗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并不相信她的话:“虽然议论女士的年龄有些冒昧,但神小姐就算说自己是高中生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好吧,但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噢。” 神无梦很久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年龄了,平时也没有需要说起这件事的场合,可倾诉欲是会随机出现的,尤其在这么适合的对象面前:“海藤君说我看起来年轻,可能是因为我今天扎了头发?果然还是不能轻易这样打扮。” “是神小姐的朋友帮忙的吗?” 黑羽快斗一眼就能看出绑头发的只是根很普通的黑色绳子,再联系到刚才的“靶场”,大致情况都猜测出来。 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太感兴趣,不等回答就谈起了下一个话题:“保持年轻的心态才是关键啊,神小姐总是看起来不太快乐的样子,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魔术师低下头,将搭在她手腕的毛巾重新浸湿,带着新的热度再次盖上去。他专注地触碰着少女细白的手指,似是叮嘱,又似是暗示:“尽量减少使用双手,多在家里休息会恢复得快些,或者也可以做一些保持心情愉快的事情,比如看看魔术表演之类的。” “明天……” 神无梦想到琴酒说要带她去见新搭档就头疼,幽幽叹了口气,她又不是真的喜欢给黑衣组织干活,搞不懂琴酒到底哪来的主观能动性! 没等她回答完这个问题,手机突然响起来电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手机摆在茶几角落,神无梦感受着酸软无力的手,不太想动,但很负责任的按摩师还是伸手帮她拿了过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觉得他的手还挺长的? 神无梦悄悄用自己和他对比了一下,在心里重新衡量了一遍未成年的身体素质,然后单手接过手机。 来电人是萩原研二。 “hagi?” 神无梦一时间没想到这个电话是要找她干什么。 “梦酱~”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她完全忘在脑后的事,“明天要我去接你吗?” 神无梦飞速回忆,终于想起来跨年夜那天晚上她答应了什么。 原来她和hagi还有松田是约在了明天见面吗? 可琴酒那边也找她有事啊! 她屏息凝神,正想着怎样回答,掌心已经适应的力度却突然加大,按在了虎口处最酸疼的点上。毫无防备的身体受到刺激,破碎的声音从半张的嘴唇溢出来:“唔——” “咦?” 就算及时止住了声音,但这边的怪异显然被注意到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奇道:“梦酱在做什么呢?” 27.攻略进度27% 掌心正传来或轻或重的揉捏, 电话里的问题却还等着答案。 神无梦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明明她现在并没做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事啊,但好像不管用什么言语都有些难以描述。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抬眸看了眼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那位年轻的魔术师正坐在对面认认真真给她按手,力度拿捏得很好, 刚才仿佛是她自己太过敏感以至于没有忍住一样。 对方看起来很无辜,对她发出的声音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按摩的时候确实很容易发生一些明明寻常可见却又显得不太正经的状况。 “我的手、手不太舒服, 朋友帮我按了一下。” 说了几个字嗓音才完全恢复过来, 神无梦意识到她实话实说也没关系, 反正两个人不再是情侣了——等等,就算还是情侣,她现在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 萩原研二的确没有追问, 而是关心道:“手怎么了?” 去靶场练枪的事和黑羽快斗说倒没什么,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但如果被hagi知道肯定会为她担心,说不定还要弄清楚她去的场合违不违规,合不合法, 神无梦稍微想想就觉得解释起来太过复杂。 她找了个借口:“我的身体素质你也知道嘛,可能电脑用久了一点, 明天说不定就好啦!” “但我会为梦酱担心啊。” 对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不能在梦酱身边照顾你, 看不到你的现状, 如果不是打电话给梦酱,就连你身体不舒服都不知道……” 他说得有点可怜, 弄得神无梦又心软了几分,妥协道:“明天不是要见面吗,到时候hagi亲眼见见我, 我真的没有受伤!” 好吧。 这边的约定是不可能放鸽子了,她只能想办法把琴酒那边的时间错开,争取明天赴两场约。 “换只手吧。” 保持沉默的魔术师出声道。 为了把枪握得更稳一些,她没有学那些男人耍帅地单手开枪,全程都是两只手持枪练习的,所以左手也很难受,现在拿了一会手机都觉得酸酸的。 左手要被交出去,但按完了的右手却还敷着毛巾,也没办法收回来。 两只手都不太方便,可总不能开免提吧,那实在是太奇怪了。 神无梦犹豫了两秒,对电话里的人说道:“hagi,我明天自己过去就好,不用来接我。那就先这样说啦,拜拜?” “梦酱。”萩原研二没有立刻和她道别,语气被刻意放得轻软,“按摩和放松肌肉的话,我也是没问题的哦~” 这句话里面仿佛有点暗示的意味,神无梦感觉耳朵被烫到,慌慌张张把电话挂断了。 手机重新放回桌上,她把左手伸过去,正好对上了魔术师的目光。 黑羽快斗将她右手腕上的那条毛巾取下,浸在热水里面,如法炮制地盖在她的左手腕处。 他没有为刚才突然加重的力道解释,也没有问神无梦为什么要对电话那边的朋友撒谎,声音听起来还有些遗憾,“看来神小姐明天没有时间看魔术表演了。” “……不好意思。”神无梦觉得自己的时间管理技能还没有到一天三场的水平,尤其在那群极其敏锐的男人面前,“明天太匆忙了,如果海藤君不介意,我们可以改日再约?” “没问题。” 魔术师很好说话,感慨道:“毕竟神小姐这么受欢迎,朋友太多也会有些困扰啊。” 听到他的话,神无梦在心里数了数。 她和黑羽快斗真正见面还不到三天,但对方已经知道她有教她练枪的朋友,约她见面的朋友,还有要帮忙假死脱身的朋友,甚至那天咖啡厅的服务生都是她认识的人,虽然他应该没察觉到…… 但这么一想,人数暂且不提,经历确实是有些丰富了,说不定已经冲击了十四岁男生的世界观。 “那些朋友确实偶尔会为我带来困扰。” 神无梦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真心话,可能是现在的气氛太好,也可能是她没有掩饰的必要:“不过我觉得,每次和海藤君相处,我都会感到超级轻松。所以海藤君才是我心里最棒的朋友噢!” “海藤”和“快斗”的发音太像了——kaidou、kaito。 黑羽快斗的动作一顿,有一瞬间后悔为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假名。她分明只是生疏地称呼着姓氏,可落在他耳朵里却变成了亲密的名字。 指腹下的肌肤太过白皙细腻,映在他的眼中,连玻璃碗里荡着波澜的水面都变得轻柔。 - 黑羽快斗离开前,神无梦还记得要将前天借来的伞还给他,让他一并带回家。 但却被对方以“现在没有下雪”而拒绝了。 于是那把伞继续留在了她家。 外面太冷,神无梦是打算尽尽待客之道将人送到大门口的,但是却被拦在了室内的那扇门,连院子都没让她踏足。 他摆手的姿态很洒脱,又是那副少年气十足的样子:“既然是自在相处的朋友,神小姐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魔术师空着手来,临走还将外送食物的垃圾扔去了院子里的大型垃圾箱里,体贴又周全。 双手的酸疼感被很好地缓解,神无梦的心情也轻松愉悦,站在门边看着黑羽快斗的身影消失就转身关上了门。 但她回过头,原本空旷的茶几上却摆了个矿泉水瓶,细口瓶子装了一半的水,里面插着一枝金镶玉黄玫瑰,盛开的花瓣微微晃动着。 是很鲜艳的颜色,像跳跃着的阳光一样,将整个室内点亮,注入蓬勃的生命力与朝气,明快、温暖。 - 但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神无梦不得不将自己的两场“约会”提前安排好,免得时间冲突,她直接翻车。 她给伏特加打了个电话,确定了见新搭档的时间是上午之后放心多了,这样下午空出来,不影响她和hagi还有松田见面。 理论层面非常完美,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 神无梦想了想,觉得她好像没有考虑到攻略琴酒的事情,但毕竟经历过两次失败,她还是很有耐心的,而且她还得在攻略的同时把黑衣组织解决。 两件事都急不来,难度也都不小,她不打算对自己步步紧逼——毕竟不断下降的生命值已经每天都在催促她了。 好在和黑羽快斗相关的那个日常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稍微放慢一点节奏,也有时间去看系统给她刷的新任务。 神无梦足足看了三遍,忍不住朝系统吐槽:“统统,你们的任务真的是完全随机吗?我怎么感觉全都是挑战我的人际关系的任务啊?” 系统也知道这个有点难度,超小声地为自己辩解:【因为我是攻略系统嘛,随机出来的日常任务都是为了增进宿主和可攻略目标人物的亲密度的,要不然我们先不做这个任务?】 “先试试看吧……” 神无梦感觉头疼,想不通怎么会随机到和她相看两厌的降谷零身上,还要求和他一起做一顿饭。 - 和新搭档见面是在一个偏僻的废弃工厂。 神无梦收到地点的时候特别想要打个电话问问琴酒,为什么他总是要把碰面地点选在这种不花钱就可以来的地方,明明组织也不缺经费啊,也太节省了吧? 要她说,这还不如上次的酒吧呢,至少那里唯一的缺点就是吵闹嘈杂,卫生环境是不需要担心的。 不过好在她早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口罩,隔绝了部分灰尘,能够从容地走进目的地。 神无梦原本以为在场的人只有琴酒、伏特加,和她那位未曾谋面的新搭档,没想到波本也在。 她奇怪地扫了一眼,觉得对方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有哪里和平时不一样,但波本这个人总是心思复杂,她也懒得分析公安卧底的心理,走向了最熟悉的琴酒。 “大哥!” 神无梦拉下口罩,笑着朝琴酒打招呼,脸上的笑容明媚,颊边的酒窝可爱极了:“这位是我的新搭档吗?不介绍一下?” 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她打量一遍那位新搭档。 是个她从没见过的女人,剪着一头齐刘海短发,戴了副红框眼镜,看五官不太像亚洲人,至少是个混血,比她高很多。 她穿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绿色的大衣外套很修身,气质有点像是常坐办公室的白领。 见神无梦看向她,女人还朝她扬了扬手,看样子是个脾气还不错的同事。 “这是宾加。” 琴酒的声线冷冰冰的,朝神无梦说道:“除了任务,你没有和他接触的必要。” 日语的“她”和“他”并不一样,神无梦不确定是不是身为外国人的自己听漏了,正想再问两句,就被伏特加拉到一边,喋喋不休地对她科普组织里的权力斗争。 伏特加对琴酒忠心耿耿,在组织里绝对和琴酒共进退,所以对被他归于同一阵营的神无梦说道:“西拉酒,宾加是朗姆那边的人,你不用太信任。” 神无梦没听懂:“那为什么安排我们搭档?” “是Boss的决定。”伏特加又示意她去看站在一边的波本,“最近苏格兰不是出事了吗?这段时间又是成员叛逃又是有成员是卧底,Boss认为组织内部需要洗牌,所以人员有了变动。以后波本会去朗姆那边做事,宾加换到我们这边来。” 这是什么新型管培生做法? 不过想想在柯南元年的时候波本的确已经是朗姆的人了,不像现在这样归属不明,可能就是在这次行动中换阵营的吧。 神无梦勉强理解了:“好吧,所以宾加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我要时刻提防着,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及时告诉你和大哥,对吗?” “西拉酒,太对了!” 伏特加觉得自己认可的朋友果然上道,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拍成,因为被监督着的大哥看到了,所以伏特加只能悻悻收回手,避免尴尬地扶了下墨镜。 宾加这个代号的确没听过,神无梦估计对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要么就是没到柯南元年就死了,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 毕竟黑衣组织是个这么庞大的集体,不可能只靠几个人运作,这些年她接触过许多原著之外的组织成员,甚至有没被画出来的卧底。 她走回去,觉得至少这位新搭档看起来性格还行,又是女生,怎么也比那几瓶硬邦邦的假酒要好。 当然啦,如果和攻略对象比起来,那还是琴酒更重要一些! 神无梦把伏特加当成琴酒的代言人,既然琴酒没有阻止伏特加告诉她那些,就说明他对这件事是默许的。 领导怎么可能亲自下场说党争的问题嘛! 神无梦表示十分理解。 所以在琴酒的眼皮底下,她也不敢和新搭档接触太多,只伸出手,准备简单地握个手,再交换个联系方式。 但宾加似乎因为不是亚洲人的关系,不太使用“握手”这样的礼节,朝她跨了一步,像是要用贴面礼。 神无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用力往后一拽,然后被银色长发的男人抓走了。 站得稍微远一些、伸手也慢了一步的金发青年露出不悦的表情。 今天的碰面波本没有参与的必要,但他才答应幼驯染要照顾好神无梦,她就有了新搭档,这让他想不关心都难。 况且她的新搭档还是宾加这么怪异的男人,无论如何他也得到场看看。 “大哥?” 神无梦困惑了,就算是他和郎姆不和,和宾加关系不好,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明显吧?还是说她现在要做的是联合琴酒他们孤立宾加?那不太合适吧? 她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同事关系,劝道:“大哥,对待手下还是要宽容一点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伏特加那样的。” “你是蠢货吗?” 琴酒皱眉,盯着她的眼睛,浅金色的瞳孔看起来倒是很亮,也不像没有分辨能力的样子:“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别老是凶巴巴的嘛,很不讨人喜欢欸!” 神无梦抱怨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朝宾加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男女?你是说宾加是男人?” “啊?”伏特加也很意外,“西拉酒,你没看出来吗?宾加比你高这么多!看身材也很明显吧?” 神无梦沉默了两秒,说道:“……不用强调我的身高。” 她重新回过头,发现在伏特加点破宾加的秘密之后,对方男扮女装的事实似乎格外明显,刚才就好像真的是她观察力太差所以才会被迷惑过去一样。 这是什么漫画世界的奥秘吗?! 神无梦无话可说,了解地点点头:“我懂了,大哥,我会注意他的。” 琴酒冷哼一声,松开抓着她的手。 神无梦往回走,却看到宾加正和波本交流着,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人面对面地站着,气氛似乎不太友好。 这还蛮不合理的。 不是说组织成员都会关系很好,因为大部分人都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不愿意和其他人打交道甚至反感排斥同事都是很常见的事,但波本不一样。 神无梦很清楚降谷零的卧底人设,虽然他号称是个“神秘主义者”,可实际上,凭借优越的外表与察言观色的本领在整个组织都游刃有余,和大部分成员的关系就算说不上很好,也绝对不差。 ——除了经常被攻击的她和莱伊之外。 所以假如波本想要和谁交好,应该不会把气氛弄得这么僵,还是说他也知道了琴酒和朗姆的龃龉,打算趁这个机会对琴酒表态? 神无梦不清楚波本的想法,不过能从后者的身上感觉到轻微的不爽,还有掩饰不住的攻击性。 她对两个人的问题毫不关心,走过去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和宾加交换了联系方式就收起手机,朝不远处的琴酒问道:“今天只是和宾加见面而已吧,现在我可以走了?” 给她安排宾加作为新搭档是那位大人的吩咐,琴酒完成了这项任务,也不打算多留,叫上伏特加离开。 伏特加正准备往外走,却发现自家雷厉风行的大哥竟然在给他命令之后还没动作,心领神会道:“西拉酒,你开车没,要不要送送你?” 见面地点这么偏僻,神无梦怕她打车会遭遇司机报警的乌龙事件,当然是自己开车来的,而且下午她还得赶场子,不自己开车实在不放心。 所以她只能忍痛回绝了伏特加的好意,目送着琴酒迈开长腿离开。 好像每次开会都散场得不明不白,神无梦看着波本和宾加,觉得把场地留给他们两个人也蛮好,她还能回家休息会。 如果只有波本,她肯定连招呼都不打,但好歹还有位新搭档在,她意思意思挥挥手:“那我也走啦!” 意料不到的人又在这个时候拦住了她。 金发黑皮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和宾加的对话,走到她的跟前,脸上的笑容不像平时那样阴阳怪气,竟然还有几分诚意:“西拉,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神无梦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谁知道这个心眼奇多的公安卧底又憋着什么坏招,就算只是吃饭的时候听他冷嘲热讽肯定也会丧失食欲的吧? 但【和降谷零一起做饭】的日常任务还记挂在她心里,神无梦犹豫了一下,没能抵挡住生命值的诱惑,回答道:“如果你亲自做饭,我可以考虑。” 波本大概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种要求,脸上的神色微变,看向她的目光更加复杂,却还是点了点头:“没问题,去我的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