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当三:我转身出宫嫁反派》 第一卷 第1章 洞房花烛夜被杀 “杀了她。” “顾霖坛,本公主命令你,杀了她!” 女子凤冠霞帔,浓妆下难掩清冷艳丽的娇小面孔,此刻美目怒睁,皓齿紧咬着微微颤抖的嘴唇,对着地上跪着的男女,冷冷发出命令。 姜雪,当朝公主,帝后长女,皇朝荣耀,天之骄女,从小被视作掌珠。而帝后千挑万选的驸马爷,当朝新科状元郎,众人眼中的如意郎婿,竟然—— 竟然已有原配发妻! 屋内龙凤花烛翻飞摇曳,突然发出“噼啪”一声。 烛花爆,喜事到。 而此刻的爆声,却仿佛对姜雪的声声嘲笑,瞧呐,纵然你有天家富贵的出身,纵然你万千恩宠于一身,还不是一朝嫁与负心郎。 你姜雪,终是不配觅得佳缘。 地上的女子泪流满面却不住颤抖,突然爬至她脚下,扯着她的裙摆苦苦哀求。 “公主息怒!公主,我与相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求公主饶我,我愿为奴为妾,只求公主成全我们,我日后定不敢与公主相争!” 姜雪盯着脚下的女子,这就是她那位郎婿的原配,一张柔弱的脸,泪眼婆娑下更显楚楚动人。 好哇,好个情深意重。 那她姜雪算什么?夺人郎婿、毁人婚姻的恶人贼妇? 难道要她遵从当朝嫡庶尊卑,按着先来后到,让她洗手与他顾家做妾?让皇室颜面扫地,让堂堂公主,此后沦为天下笑柄? 姜雪思及此,愤恨更甚,伸出葱白手臂,随手拔出剑台上的长剑,剑锋所指,是地上一直沉默不言的男子。 “顾霖坛,本宫问你,这个女人,你是杀,还是不杀?” 顾霖坛闭紧双眼,捏着拳头,不敢看她,似是不忍。 以姜雪的性子,绝不可能忍受二女同事一夫,也绝忍受不了背叛欺骗。 而眼下这些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公主的颜面,是皇家的颜面。 此事若昭,便是皇家之耻。 姜雪本想,若今日顾霖坛了结了这女子,将这人这事从此掩埋,既能留得她公主颜面,也能保得他顾家富贵。 至于日后,她自有法子慢慢收拾了这欺君罔上贪图富贵的杂碎。 然而,瞧着他竟似有不忍。 “也好,”姜雪突然轻笑,转而眼神恶狠狠盯着顾霖坛,喋血一般,怒意与恨意倾涌而出。 “也好!那就让本宫明日禀明父皇,你顾霖坛原已婚配,不知这欺君之罪,你顾家——”她将剑尖微落,抵着他的下巴, “不知你顾家,有几多族人,有多少条命,可以承受帝王之怒呢?” 顾霖坛此刻方如梦初醒,睁开双眼,目色浑浊,缓缓抬头看向姜雪。 他继而起身,从姜雪手上拿过剑柄,面色复杂,看向地上楚楚可怜的发妻。 女子瑟瑟发抖,惊叫嘶吼,扯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相公,相公不可!相公!川儿、川儿他才三岁,他不能没有母亲,相公!” 川儿,三岁。 姜雪似被降下霹雳,空白一瞬,谁是川儿? 她的郎婿,难道连孩子都已经三岁了? 只这一瞬怔忪,却见眼前男子调转剑锋,划破他自己的手臂。 姜雪来不及惊愕,剑锋再转,一霎那长剑刺进她的胸腹,她只觉一时剧痛,眼前人影渐渐模糊,耳边传来顾霖坛的声音: “我素知公主你,即使今日我如你所愿,而照你从来不可一世不揉沙子的性子,想来日后你也必不会放过我。” “既如此,还请公主上路,今夜长街之上有逆党作乱,闯入顾府,误杀了公主殿下。我为保护公主,也受重伤。” “来人呐,有刺客,保护公主······” 耳边是顾霖坛的叫声,而她不堪剧痛,只觉喘不上气,身体慢慢滑落。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人影越来越模糊。 美目缓缓闭上,意识如坠海底。 “轰隆——” 一记凌厉的雷声落下,姜雪猛然睁开双眼,眼角还有些许泪痕。 印入眼帘的,龙凤双烛,灯火高照,满屋的披红挂彩。 房中她一人独坐在喜床之上,新郎还未回房,周围静谧,偶有灯花小爆声。 她拭去泪痕,阖目深思。 这是,做梦了? 可是这梦为何这样的真,真到令她恐惧。 她抬手捂上胸口,梦中那柄长剑,冷冷刺中的,正是这处,眼下那种痛感似乎再度袭来,她猛地捂紧,紧蹙双眉。 顾霖坛推门而入,眼见的就是美人捧心,似是痛苦至极。 他快步上前轻轻扶住姜雪的手臂。 姜雪如惊弓之鸟,霎时移开手臂,警惕地对上顾霖坛的双眸。 顾霖坛有些疑惑,姜雪这是怎么了,难道叫她发现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开口关怀道:“殿下,是身子不适吗?是否让臣请来郎中瞧一瞧?” 姜雪想起那柄长剑,冰冷的剑身,顾霖坛刺向她时眼中的寒芒······ 若是梦,何以那样真实,叫她痛了又痛,惊了又惊? 若不是梦,可眼前顾霖坛仍是那个翩翩青年才俊状元郎,瞧着这殷殷关切,又不似有假。难道自己要因为一个梦就怀疑针对自己的新婚夫婿吗? “殿下,殿下?” 顾霖坛心下疑惑,再次伸手扶住姜雪手臂,轻声连唤。 姜雪回过神来,定了定思绪,轻轻展开一个笑颜,道:“驸马,许是前几日没有休息好,适才有些气闷,现下已好些了,不必唤郎中。” 当朝公主容貌无双,朝间一直有传闻。而见她轻展笑颜,顾霖坛不由得还是看呆。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这样的姿容,当得起风华绝代。 “殿下近日为婚事疲累,明日我让郎中上门请脉,为殿下好好调理。” 顾霖坛握起她手,心道不愧美人,果真冰肌玉骨。 他牵她起身,行至龙凤花烛下,屋中圆桌上摆着双卺与美酒,他将酒倒入卺中,递给姜雪一个,温声道,“合卺交杯,永以为好。殿下与我一同饮尽如何?” 姜雪并未伸手去接,只突然坐下,直直盯着顾霖坛双眼。 “驸马,你对本宫,可是当真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只本宫一人?” 第一卷 第2章 怎么看都不是梦 姜雪的声音清冷而略带凌厉,虽然低声,却似惊雷,震得顾霖坛心下不安,双拳不由得握紧。 瞧她今夜奇怪,此番说话行事,难道真的叫她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自己把人藏得那么严实,府中下人知情者都是拿了死契的,自己此前杀鸡儆猴打死过一个,剩下的肯定不敢多嘴——该是自己多心了。 顾霖坛想,女子嘛,出嫁之际,心有惴惴不是奇怪事,何况她是公主,想在此时立威定心罢了。哄一哄,想来也就好了。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顾霖坛放下手中卺酒,后退半步作揖躬身,道,“霖坛心中无他,惟愿与殿下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看他坚定的眼神,这样风神俊朗的身姿,姜雪开始动摇,想着也没有因梦生疑的道理。 她心下松动,伸手扶起他,道:“本宫既嫁与郎君,只求同心同德,夫妻恩爱携手到老,有郎君此话,本宫再不疑有他。”说着拿起对卺,一手一个,“同牢合卺,永以为好。郎君与本宫一起饮尽此杯吧。” 顾霖坛接过酒卺,二人交杯,正欲饮下,忽听得门外“咚咚”几声,异常急促,二人动作皆是停住,望向门口。 顾霖坛脸上神情有一瞬慌乱,很快掩埋下去,轻声道:“公主稍候。”当下放下酒卺,朝门口走了两步沉声道:“何事?” 门外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带着焦急,“老爷,有河东贵客到,黄福怕招待不周,来请老爷示下。” 黄福是顾府管家,如果不是急事,定不会洞房花烛夜来扣主人的门。 顾霖坛听到此话,脸上闪过些许急躁与无奈,然而姜雪此时根本注意不到,因为—— 因为这个场景,这个对话,跟适才梦里是一模一样的! 黄福夜扣房门,说有贵客来到,她觉得蹊跷悄悄跟了过去,发现来人正是顾霖坛发妻! 梦中她一时怒上心头发作起来,后来,后来便是她逼着顾霖坛杀了发妻,那柄长剑却刺入自己胸腹! 姜雪一时惊惧,有些喘不上气,扶着胸口坐到椅子上。 顾霖坛见她又有不适,立刻上前关怀道:“公主可是又不舒服?我先扶你到榻上休息,等我见过贵客,你身体好些,我们再合卺交杯如何?” 姜雪沉默片刻,道了声好。 顾霖坛像是松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门。待走出一段距离,立刻焦急问道:“她又怎么了?” 黄福小声回道:“夫人说小公子高烧不止,药石无用,来求您拿个主意,能否去请胶东那位名医诊治?” “胡闹!”顾霖坛怒斥,“今夜是什么日子!我若中途离开去请什么名医,只怕明日就要闹得满城风雨,此事到时怕再隐瞒不住!” 黄福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顾霖坛平复了会儿,深吸一口气,似有不忍,又道,“算了,你带我去见她。” 此时姜雪坐在房中,思量再三,起身脱下宽大祎衣,轻轻推开房门,转身往西院走去。 梦里就是这条路,她凭着印象,静静穿行在园中,她必须去亲眼瞧瞧,印证她的猜想。 顾府西院平时寂静少人,主人住在东院,西院只有几处屋房,花园也略显破落,平素用不到这个院子,自然打扫修整的也少些。 而顾府主人顾霖坛此时身影匆匆,正走进西院不起眼的一间厢房。 正推门,一柔弱妇人便扑就上去,握着他的手臂,泣不成声。 “坛郎,坛郎!” 顾霖坛急急掩住她身影,四下环顾,即刻将人带进屋里,关上房门。 黄福守在门外,各处张望,神色紧张。 而斜对着这间屋子的大槐树后,正是脸色惨白的姜雪。 这个妇人,这张脸孔,这个厢房。 一切竟与她梦中场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那个梦,极有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梦,而是某种预示,梦中的场景,是实实在在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她所做的,竟是这样的梦! 在梦里,姜雪就是这样一路跟了过来,发现夫君在新婚之夜私下来见一个女子,向来自负的天之娇女怎堪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于是她大怒之下闯了进去,才有了梦里后来种种。 而此时,她应该怎么做? 她堂堂冀朝公主,大婚夜夫君私会他人,这人还是他隐瞒不报的原配发妻!叫她如何能忍! 而此时,她胸腹处的疼痛仿佛再度袭来,仿佛在提醒她,梦里因为冲动死于非命的下场。 绝对不行!她绝对不可以再次因为冲动愚蠢丧命!顾霖坛此人,若如梦里所示,是绝对的自私阴毒!她若此时发作,只怕又要送命。 姜雪思及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忍一时之耻。趁着夜色,静静匆匆回到婚房。 房中,顾霖坛眼前的女子声泪俱下:“坛郎,川儿高烧已有三日,我请过周围郎中,几剂汤药喝下仍旧无济于事,坛郎!听闻京中近日来了一位胶东名医,坛郎快快请他救救川儿吧!” 这个妇人于他而言,不止是原配发妻,更是他年少家道中落时不离不弃的青梅竹马,她口中的川儿,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无论如何狠辣深算,纵有千般计划筹谋,面对他们,也终究不忍。 他扶着怀中妇人,沉声开口道:“素溪,此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回去,我不会置你们母子不管,但是你,”他深深看向妇人,语气愈发沉重。 “往后若遇事,只叫我给你的心腹来传话即可,你,切切不可再入顾府!” 素溪凄然泪下,道:“我知坛郎心有谋算,若不是今日川儿病重,我不愿来误你。坛郎也该回房,与新人······” 顾霖坛叹气:“娶姜雪,是我不得不为的一步。但是素溪,你要明白,我心里只有你和川儿。” 素溪掩面而泣,不多时,黄福拿着黑色斗篷进门来,她披上斗篷,漏夜离去。 顾霖坛在西院厢房静静坐了片刻,唤来黄福。 “黄伯,拿上我的名帖,去拜访这位胶东名医。就说,”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就说,公主殿下身体屡屡不适,我多有担忧,连夜去请这位先生来为她诊治。”话毕,朝东院婚房走去。 此时房内的姜雪,静静坐着,攥着手帕,眉头紧蹙,也在深思。 门外脚步声传来,姜雪抬头,眼眸中满是警惕。 第一卷 第3章 捡起性命继续苟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进阵阵凉风,屋外有闷雷阵阵。 九月的天了,白日里虽然闷热,夜里却已经开始转凉,眼瞅着像是要下场大雨。 姜雪脱去了祎衣,被这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顾霖坛走进房内,见她只着翟衣,有些疑惑。 走近看她,只见她额角却被汗水打湿,看起来很是闷热。 而眼下又见她打起冷战,便去取了外袍为她披上。 “公主可是觉得房中闷热?已近初秋,汗了也不可骤然衣着单薄。” 说着,他便伸手去探她额角。 姜雪本能躲开,又怕暴露自己的慌乱,赶紧接话道:“不该让驸马见我如此狼狈,本宫适才嫌热,有些出汗,现下吹到冷风却有些头晕,容我先沐浴吧,浸浸热汤,去些寒气,也好梳洗利落。” 顾霖坛点头称好,朝门口大声道,“传汤,侍浴。” 隔着屏风,姜雪浸在热水中,水气氤氲,她阖目坐着,努力压下还未平复的心绪。 屏风那头顾霖坛声音传来,“听闻月初胶东有位名医入京巡诊,今夜见公主多番不适,我叫了黄福去请他来,明早为你请脉诊治。” 姜雪扬起一抹讥笑,为我诊治?怕是为了那三岁高烧的“川儿”吧! 她转念一想,也好,你找个由头请了他来,我才有办法寻摸那对母子被你藏在何处! “多谢驸马费心。对了,适才驸马去见的贵客,可已安排妥当?” 顾霖坛眸子微沉,道:“原是河东家中旧识,他今科也考上了,即将来京赴任,此来一是来贺你我新婚之喜,二是告知我母亲近况。我已为他安排了住处,公主无需劳心。” 姜雪眼中讥诮之意更显,连理由都编得如此详细,若不是那梦,她只怕会尽信。眼下,却也只能装作不知,应付过去。 “好,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驸马可以尽管开口。驸马,今夜本宫实在不适,驸马先歇着吧。待沐浴好后本宫自行休息便可。” 顾霖坛有些疑虑,新婚之夜,她竟不与自己周全礼数? 虽说新妇难免羞赧,但她却让自己先睡,似乎是不想同房。 “驸马不是说为我请了名医?眼下夜也已深,待明日名医看过,本宫身体无恙,再全了礼数吧。” 用了身体不适这样的理由,顾霖坛也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称是。 姜雪沐浴之后,并未与他同床而眠,而是在房间另一侧的小榻上和衣而睡。 这一夜很是漫长,二人各是心怀鬼胎,一夜无眠。 姜雪躺在榻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心里一直在捋清梦中之事。 她嫁与顾霖坛,其实是皇帝下旨赐婚,她此前不认得顾霖坛。 只在宫中听闻,今科状元文采卓然,不仅有逸群之才,人更是生得一副好面孔,风神俊逸,堪堪是位玉面郎君。 皇帝在殿试后对此人才思见地很是满意,多有赏识之意。 既然父皇喜欢——于是她颇使了些手段,让人传出她心中有仰慕之情,让父皇母后得知,这才赐旨完婚。 她是死过一回心的人,皇帝此旨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明白。父皇母后为了她好,不愿她为情自苦,千挑万选想给女儿选最好的郎婿,也希望此人能平她心结,与她恩爱到老。 嫁之前,她也有过那么些许的期待,毕竟日日听在耳中的皆是旁人的艳羡,叫她如何不心生向往? 她也想过,她是帝国公主,要嫁肯定是嫁得最好的那个人,无论过往如何,父皇母后挑的肯定是最好的郎婿。 她也愿如寻常女子一样恪守礼德,日后与他举案齐眉,濡沫白首。 她于感情一事,其实不是非谁不可。 从前她也曾真心倾许,一腔情意原以为能换来情深如许的好结局。 结果却害人害己。 姜雪眼角静静流下一行泪水,她很快抬手拭去。 往事既已成往事,便不该再频频回首。 身为公主,要全一门好婚事并不是难事。 她只知道她得到的,一定会是世间最好的,衬得起皇家颜面,衬得起她公主身份。 然而今夜,这个血淋淋的预兆之梦,这种耻辱的真相,无时无刻不在敲打她的自尊,击碎她的期许与骄傲。 然而震怒再过,如今她稍稍能得知顾霖坛此人之狠辣,便必得想办法与之周旋。 她不能这样枉死,也不能被折辱至此。 今日此人给她、给皇家的耻辱,他日,她必定百倍报之。 眼下既知道此人虚情假意,居心叵测,她便绝对不会当自己真是他的新妇。 要想办法缓住他,查清楚那对母子的所在,探清楚他甘冒欺君之罪也要娶她进门的原因——只是当代陈世美那么简单吗?只是为了荣华富贵? 若真是为了荣华富贵,梦里他不至于杀了她也要瞒下此事。 姜雪心想,以顾霖坛的才华心机,只怕不仅是此。 这头姜雪辗转难眠,那头的顾霖坛也满腹心思。 他细细将近日事情想了又想,想找出自己有何处让姜雪察觉到异常的可能。 是素溪母子? 自己上京之时就没有携带他们一同上京,是另外寻了时机找人将他们从江东接来,安排的住处也离顾府甚远。 见过他们的人,此前除了母亲与黄福,不会再有他人。 而早前受他吩咐往那边送过物件的几个,也是被他捏了死契的奴仆。 其中一个偶然在府中提起他们母子,便被他下令打死,其他人万万不敢多嘴一句。 今夜素溪突然来府,他的理由也找得很好,想来公主并不可能知晓。 思来想去,应是自己多虑,把小女儿家新婚的局促紧张小题大作了。 他这些年多番安排与筹谋,不让素溪身份暴露,谎称自己孑然一身未曾娶妻,即使有负他们母子,可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至于公主,姜雪,他嘲讽地扯出一抹笑,只要她人在府中,只要她名义上是自己的妻子—— 那他要办的事情,会顺利许多。 第一卷 第4章 胶东名医他哪位? 翌日清晨,黄福早早来叩门,说是名医已请了过来。 姜雪一夜没睡好,只觉头疼。 她脑子一片混沌,昏昏沉沉只想再睡会儿。 不知怎的,却突然想起前一晚的事情,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她缓缓从榻上坐起,低低应了一声,黄福便安排仆婢入屋伺候她梳洗。 姜雪望向床榻,不见顾霖坛的影子,想是更早便出去了。 她问了婢女,说是寅正时分他便起身去往书房了。 她心下微沉,任由婢子为她梳洗篦发。 姜雪换上一袭正红色绣牡丹宫裙,腰肢细细不盈一握,裙摆上粉白牡丹成簇,头发挽就成朝云髻,坠着一对九转累丝吐珠凤钗。 她脂粉施得淡,只一抹朱唇惹眼些。这样的装扮衬得她的面孔越发白皙娇艳。 只是她的眼神沉得像水,整个人也是清冷难近,让人不敢直视。 一旁的婢女为她整理好裙摆,她便出门由黄福带领,行至朝露堂。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姜雪看着朝露堂的匾额,暗自讥笑,顾霖坛以此名勉励,勤勉可见一般。 可是他争分夺秒,只是为了仕途平顺,一展鸿愿吗? 朝露堂内,一男子正坐于右侧靠背椅上,姜雪走进堂内,他立时站起作揖。 “草民颜哲,见过夫人。” 姜雪听到这称呼,“夫人”,没由得一阵恶寒。 她眉头微蹙,抬眼打量这人。 他身着水洗青布长衫,胸挺背直,虽然衣着朴素,却是高挑逸群,难掩脱尘之资。 这便是那——胶东名医? 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阁下就是那位胶东来京的名医?”姜雪开口,“瞅着先生颇有几分天人之姿,倒不像杏林中人。” “夫人谬赞,杏林中人多了去,坐馆行医的有,江湖游医自然也有,当然,”颜哲轻笑。 “像我这样出尘俊逸的,是少见些。” 姜雪噎住,是天下名医稀奇古怪,就连这种不要脸的也有吗? “许是本宫久居宫闱见识浅陋吧。阁下,”姜雪走到主位坐下,“不必称夫人。” 她伸出皓腕,搁在桌上,“那就烦劳阁下了。” 颜哲低头掩去眼中笑意,上前听脉。 “公主殿下,”他道,“近日可是有些忧思太过?” “阁下诊出什么结果了?” “殿下心有郁结,加之有些受凉之症,外寒内热,伤心肺,伤气血。” 颜哲站直甩了甩袖子,“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病,草民开几贴药给您服下,三四天也就好了。” 姜雪思索片刻,道:“先生果真妙手。近来忙于大婚之事,确有烦忧。” 又转头向一旁的黄福:“黄管家,难得近日得遇神医,本宫有些闺中之症想要问询······” 黄福颌首,道:“殿下但请问询,小人先去准备早膳事宜。”便退出了朝露堂。 颜哲见状欲开口问询,姜雪先他一步开口。 “先生与顾大人熟识?” “我一介草民,哪能认识这些个驸马啊高官啊······” 颜哲又在插科打诨,眼见姜雪越发阴沉的脸色,他识趣地收起玩笑神色。 “不过医者父母心,且顾大人还是当朝驸马爷,既知是为公主殿下您诊治,我自当是万死不辞的······” 姜雪有些无奈地揉揉额角,这人真是油嘴滑舌,合该去当个术士,而非什么名医。 “先生可擅长妇小之症?” “家师通擅百科,我嘛,虽说没有学得十分,却也谈得上······” “小儿热症呢?” 原来目的在这,颜哲眼中浮现笑意。 昨日顾府管家拿了主人名帖去寻他。原本深夜被扰十分不爽,听说是新科状元顾大人府上,思及她——他才答应。 天还没亮就被顾府管家带走,结果下了马车却不是顾府,而是某处闹市中,溪边不起眼的小屋前。 那管家只说,主人亲戚家小儿犯了高热,听闻主人家请了他去,便冒昧请他先来这边看看。 眼下她也来问起,想必这“亲戚家”,不简单呐。 “千金小儿科我倒是有所涉猎,不知公主所说小儿热症,可有什么具体描述呢?” “我闺中有一好友,她家小儿三岁,已有几日高热不退。”姜雪玉指轻轻敲击桌面。“先生可诊过相似病儿?不知用何药石方能见效?” 果然。颜哲笑意更深。 “近日天气由热转凉,小儿身体较成人更孱弱下,难免病弱。殿下说的这种情况,我近日——” 颜哲声音转小:“确实出诊过城西临庵街尾,有几例相似病患。” 城西,临庵街。 姜雪手指停了动作,心想,不知这回答是有意无意。难道这人心思竟如此通透,只她一问便给出了答案。 她站起身,伸手褪下左手戴着的七宝累丝金镯,欲递给颜哲。 颜哲却退了一步伸手作揖。 “小儿之病易传染,人多处、风凉处,殿下千金之躯还请避忌。” “我过几日仍会回诊,届时再与殿下知会此症何解,殿下如果信得过,候我佳音。” 姜雪只觉奇怪,这人不要报酬,却愿为她耳目? “今日不过一面之缘,怎能劳先生——” “有些缘分,不过一面也可结下。”颜哲突然走近,附在她耳边。 “殿下与我,不会只有一面之缘。” 姜雪心有不悦,这胶东名医怎么举手投足尽显登徒子的风范。 她退后一步,道:“如此,还请先生五日后再来此为我复诊。” “那我开的药,殿下可要好好服用。”颜哲笑得灿烂,“殿下平日就多吃饭,多睡觉,别忧心太过,才是听话的病人!” 说罢便笑着出了朝露堂。 姜雪小脸上满是愠怒,自己堂堂当朝公主,就叫这浪荡子这样几次多番调戏了去? 不知此人同顾霖坛是不是当真如他所说的,毫不认识。 若不认识,兴许可用。若是认识—— 焉知他今日此番言语不是顾霖坛的意思? 然而眼下她心腹人手不足,只能等今日回宫之后再做打算。 而颜哲这边,前脚刚出朝露堂,黄福便立刻走过来道: “先生,我家大人有请。” 颜哲眼底笑意霎时收起,眼神中多了一丝凉意。 顾大人,顾霖坛。 她适才言语中不愿被称为夫人,可见与此人成婚,十分不悦。 这顾霖坛让他辗转二地诊治,到底城西那家,是什么人! 颜哲努力压下不悦,语气沉沉。 “那我便去见一见,你家这位顾大人吧!” 第一卷 第5章 抓紧回宫去摇人 姜雪传了早膳,只问了一句顾霖坛在何处,便自顾用起了饭。 巳时未到,她便让人去通传顾霖坛与她一同进宫谢恩。 顾霖坛来得倒快,看到站在门口的姜雪,一身火红衣裙衬得她肌肤似雪,小脸更是煞白,还不忘假作关切。 “殿下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本宫好些了。听闻你唤了颜大夫去询问,想来也了解一二,不过是近日事多心烦,喝几贴药想必就好了。” 她今日态度更为冷淡,顾霖坛愕然,点头称是,二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顾府是皇帝所赐,为让女儿离家近些,就在宫门不过两条街道处。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宣华门口,小厮搬来脚蹬,打开车门。 姜雪一路无话,端正安静地坐在马车中间,颇有只可远观的天家威严。 顾霖坛想着打破宁静,马车一停便弯腰走到车门处,开口道:“我扶殿下下车吧,殿下仔细脚下。” 说着便伸出手去。 姜雪颔首,抬起手却只轻轻落在他腕上。 顾霖坛隐忍不作,二人下车,便见有黄门候在宫门前。 “奴才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驸马爷,殿下大喜!驸马大喜!” 小黄门立时拜倒在姜雪脚边,恭敬道:“公主殿下的轿辇已在宣华门内等候,皇上有令,驸马先到朝政殿谢恩。” 姜雪道:“可需本宫同去?” “皇后娘娘思念公主,陛下也免了公主谢恩,您先上轿辇,到懿安宫与娘娘叙话休息。午膳陛下会到懿安宫与娘娘殿下同进。” 说罢领着姜雪上了轿辇。 顾霖坛也在其他宫人带领下行往朝政殿。 懿安宫门口,姜雪下了轿辇,皇后身边的董姑姑等候已久,见到姜雪喜不自胜,立刻上前行礼。 姜雪急急扶起她,眼角眉梢都是欣喜。 “姑姑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殿下这才离宫一日,娘娘已经思念得不行。”董姑姑眼角有些泪痕,瞧得姜雪心酸。 “我知母后思念,早早便回来了。” 姜雪抬手拭泪,“嫁人离家,方知父母不易。姑姑不必难过,顾府离宫里近,日后我多多回宫陪伴母后就是。” 董姑姑见她的模样,并没有新婚的娇羞喜悦,倒仿佛一夜之间多了些沉重沧桑,心里立时对顾霖坛有些不悦。 “殿下莫哭,我们先进去,娘娘与我都在此处,殿下想家了便回宫来,便是日日回宫,陛下与娘娘也是欣喜的。” 二人相互搀着进了殿门。 懿安宫正殿内,坐在凤位之上的妇人,远山黛,丹凤眼,除了细看之下,眼角稍稍落下一点岁月痕迹,容貌竟与三十出头的年轻娘子无异。 她身着宽大凤袍,依然不掩身形风韵。 这便是姜雪的母亲,当今皇后卢从芳了。 姜雪一进殿门,卢从芳脸色由急转喜。姜雪规矩下拜行礼,三拜后,道: “儿臣大婚已成,今日回宫向父皇母后叩谢。请母后敬受。” “我儿快快起来。”卢从芳虚扶了一把,道:“快到母后身边来。” 姜雪起身走到皇后身侧,董姑姑命人拿来圆凳,姜雪坐在皇后膝侧。 卢从芳执起女儿的手,只觉得冰凉,瞬间握了又握,关切道: “在顾府一切可还好?驸马待你如何?” 姜雪眼中含泪,微微咬着下唇,片刻又换上笑颜。 “一切都好,有天家威严替女儿撑着,不会有人对我不敬的。” 卢从芳听得这话便觉不对,此时也只好压下心头疑虑。道: “府里仆从用得可还顺手?” “说到仆从,女儿正想请旨。顾府新立,仆从难免还需要调教一段时间,女儿自己实在无力,想着在从前长乐宫里用惯的宫女嬷嬷里挑几个,一并带去顾府。” 她眼下实在人手不足,要做的事情都是心有余力不足。 顾府的下人虽说除了几个是顾霖坛从老家带来的,其余大部分都是新近买的,但终究不是心腹,她不敢轻易去用。 “先前你嫁,说不带惯侍过去,我便说不妥。你先前便是太识大体,顾着驸马面子。可你到底也是娇养长大的,离了宫里人,生活起居定多有不便。” “说什么请不请旨,你自挑些好的跟过去。我再让董姑姑选十几个灵活利索的宫女,晚些你出宫一并带走。” “母后,用不着那许多。”姜雪哭笑不得,“婢女倒是不用多。只还有一样,儿臣必得请母后示下。” “你说就是。” “顾府小厮不多,看家护院的几个我看着实在不得力。儿臣日后行走皇宫内外,只由这些人随护,心里也有不安。” 姜雪眼眸微转,“儿臣想要几名宫里身手好些的侍卫,可否请母后指派?” “宫里侍卫虽说都领着朝职,按制说只能为宫里谴用。但我与你父皇只你这一个女儿。” 卢从芳拍拍姜雪的手,宽慰道: “你想要,母后就指派给你。舒佩,你去禀了陛下,就说从武安指挥郎里,选十个好的,给雪儿调用。” 武安指挥郎,都是由直属皇帝的城防武安军里,经过多次考较甄选出来的,只负责帝后两宫的巡防护卫。 皇后对姜雪的疼爱可见一斑。 然而姜雪却急忙拦下董舒佩。 “姑姑且慢。” 她对皇后道:“母后,儿臣不想太过张扬。如若由父皇下旨派遣,众人皆知顾府护卫不够得力,怕有些下了顾、下了驸马的脸面。” “儿臣想着,母后私下里向父皇说明便可,待出宫时,一起作普通侍仆装扮,随我回府即可。” “也无需十个人这样多,四五个精干的就行。” 如今不知顾霖坛到底隐瞒了多少事,只能从那对母子开始,暗中探查。 探查这件事动静越小越好,若是大张旗鼓,只怕顾霖坛会心起疑窦。 皇后略略思索,道:“也好,你总是这样懂事。舒佩,你就按雪儿的意思去办。从懿安宫里头选几个好的出来给她。” 董姑姑称是。 母女二人拉着手絮絮半晌,眼见日悬中天,有宫人来报。 “娘娘,公主,陛下銮驾马上就到懿安宫了,请娘娘公主准备用膳。” 皇后颔首,命董舒佩准备传膳。 宫人又道:“陛下让奴才告知娘娘,今日二殿下随陛下一同过来陪娘娘公主用膳,还请姑姑多备一副碗筷。” “二皇兄竟回来了?”姜雪猛地站起,差点被裙摆绊倒,仍掩不住喜上眉梢的神色。 第一卷 第6章 亲亲皇兄回京了 “本是为着你大婚回来的,”皇后牵着姜雪往偏堂走去。 “钰儿也三年没回京了,听闻你将出阁,便请旨回京述职。” “谁知边关风紧,紧赶慢赶,还是耽搁了几日,昨夜才赶至京郊。” 二人到偏堂餐桌旁坐下,“恐他一路赶来车马劳顿,你大婚之礼又已完毕,我与你父皇便让他先在驿站休息,今日再上朝述职。早朝后他来懿安宫问了安,倒没让你赶上。” “我好些年没见到二皇兄了,边地苦寒,不知他可还好。” 想到边境,姜雪眉梢间添了一丝落寞。 “钰儿这性子,就如脱缰野马,不受拘束的。早知当年便不能同意你父皇放他到边境历练。” 皇后无奈摇头,“这三年,家书也是寥寥无几。他从前最疼你这个小妹,可一旦做了脱笼之兔,竟连你都抛之脑后。” “皇兄他,性子向来是这样洒脱不羁的。” “这洒脱不羁,可以是江湖游侠,可以是疏狂文士,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以是皇室子弟。” 皇后眉间堆满愁绪。 “我生育你们三人,你大皇兄同你,都是谦逊恭义、恪守宫规的好孩子。可如今你大皇兄——” 姜雪胸中血气一滞。 那年京中大雪下了半月,似乎把什么都掩埋到深深的土里去了。 大皇兄病逝,二皇兄去了边境,而她—— 自那之后,也整日沉默不语。 自那之后,她发誓会撑起天家威严,做好冀朝公主,任何事情不再任性而为。 母女皆是陷入悲伤。 “陛下驾到——” “二皇子到——” 门外宫人嘹亮的通报声传来,惊醒姜雪。 姜雪站起,欠身半揽住皇后,道: “母后无须忧心。先陪雪儿迎一迎父皇与皇兄吧。” 皇后拭去眼角泪痕,笑着由她扶起,二人到殿门口迎候。 不多时,一道威严明黄的身影便出现在姜雪视线中。 皇帝年过五十,却是保养得宜。身形挺拔魁梧,五官分明,不怒自威。 陪在他身后的男子,身影颀长,着深紫色朝服,已卸了朝帽,头顶玄铁发冠,正是二皇子姜钰。 姜雪欠身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见过二皇兄。” “臣妾见过陛下。” “从芳,雪儿,快快起来。” 皇帝快步上前,扶起二人手臂。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懿安。”姜钰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皇后道:“陛下,钰儿雪儿,此处风大,我们先进去吧。” 一行人走入殿中。 姜雪悄悄打量姜钰,他的肤色比三年前深了许多,也粗粝许多。五官越发镌刻,只是眼神却沉稳许多,不再似从前那样不羁贪玩。 姜钰也望向她,神色复杂。 席上,皇后不停给一双儿女夹菜,皇帝几次询问姜雪夫家情况,姜雪都只道很好,没有多言。 “原本要留驸马用膳,但尚书台那边尚有要务,便让他先去处理公务了。”皇帝笑道:“雪儿可怪父皇?” “驸马虽是儿臣的夫君,却先是父皇的臣下。万事国务为先,雪儿岂敢责怪。” 姜雪笑,“父皇若是怕儿臣无聊,可否下旨让二皇兄午后陪陪儿臣?” 皇后看在眼里,只觉姜钰一改往日性子,沉稳异常。 从他来到懿安宫到现在,只浅浅同姜雪打了个招呼。 若是从前,这兄妹见面总是要拌嘴几句的。 皇后心下惆怅,只希望趁姜钰回京的机会让他们多些相处,兄妹二人关系可以如往日亲密。 “陛下,饭后臣妾伺候陛下午睡。钰儿几年未回,雪儿以后也是难得进宫,就让他们兄妹去叙叙旧吧。”皇后开口。 皇帝同意:“钰儿,早朝时你已面呈过边境军务,午后先不急回兵部,好好陪陪你妹妹。” 姜钰颌首称是。 兄妹二人饭后便出了懿安宫。 姜雪瞧着姜钰半晌不开口,道:“皇兄,去我宫里坐坐吧。” 姜雪出生在懿安宫,及笄前一直住在懿安宫东边的潇湘阁,及笄后皇帝为她赐号长乐公主,修建了长乐宫给她居住。 自今以始,岁其有;长乐无极,老复丁。 帝后希望她岁岁快乐似孩童,可人又怎么可能永远不长大呢。 “走吧。”姜钰开口。 “怎么一声不吭就嫁人了?” 二人并肩行走在宫道上,姜钰侧头看她一眼,开口问道。 “皇兄这几年也不跟我联络,我便是想吭一声——” 姜雪吐了一下舌头,“只怕也无门呀。” 姜钰看着她娇俏赖皮的神情,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你长大了。这样大的事情,竟也不与我商量。” “我以为皇兄,不愿意再理我了。”姜雪语气里有些落寞。 “他对你如何?” 姜雪沉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宫道上一株花。 “皇兄看那花,开得那样好。想来这便是种花人最希冀的事情吧。” “我身在皇家,从小蒙父皇母后千万疼爱,便如这株花一样,都是娇养着长大的。” “身为女子,我上不能报社稷江山,下不能为朝政分忧。也就如这株花,永远只栽在这抔土中,除了生得娇艳些让人观赏,也没有别的长处。” “所以,我只想做好这株花能做的唯一事情。让父皇母后知道,我长得很好,阳光够,水也够。” 她走近,手指轻轻抚过花蕊。 “父母觉得,嫁得佳婿是于我顶重要的事,那我便这样做。” “至于郎婿究竟如何——若他待我好,我们便一辈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若他待我不好,我也有力量制衡其中。无论如何,不损皇家父母颜面,也不叫他们担忧。” “他待你不好吗!”姜钰急。 “我还以为,皇兄吹了几年边关的风,有多沉稳老道。”姜雪扑哧一声笑出声。 “却不想,还是个藏不住的急性子。” “我没有同你玩笑,到底他待你如何?” “皇兄,其实我更喜欢你这样,你每多一分沉默,每多一分稳重,都让我觉得愧疚。” 姜雪顾左右而言他。 姜钰愣了一下,“雪儿,愧疚的人不该是你。” “怎么不该是我,”姜雪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当年若不是我,大皇兄不会死。” 第一卷 第7章 往事已去不可追 “不是你的错,雪儿。”姜钰一把揽过她,眼底尽是伤痛。 三年前,京城连续下了半月的大雪。 大雪愈盖愈厚,就在那场大雪里,钰雪二人的长兄病逝。 整个皇城为之哀恸。 大皇子姜辰,人如其名,如朗朗星辰,为人清风朗月,秉节持重,曾是大冀朝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 然而就在三年前,暴病而亡。 太医诊断是时疾突起,血不归心。众人皆以为是他太过勤苦,每日天不亮就到尚书房替皇帝处理政务所致。 而姜雪知道,若不是因为她的任性,姜辰不会死。 “雪儿,”姜钰数度哽咽,“不是你的错。斯人已逝,大皇兄不会愿意看到你屡屡自苦。” 若说有错,他又哪里无辜! 若不是他引得那人与雪儿相识,若不是他因为疏狂不羁的性情数度撺掇雪儿勇敢追求心之所爱,若不是他太过信任那人—— 大皇兄也不会为此蒙难!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埋在雪里,永远永远。 姜雪泣不成声。 姜钰边低声安慰她,边扶着她缓缓往长乐宫走去。 她搬出长乐宫已有数月,公主出嫁前需要住进顺德殿,由宫中尚仪教导,学习大婚礼仪。又由教习姑姑带教《妇德》《妇仪》。三个月后方从顺德殿出嫁,行大婚礼。 长乐宫一切如旧。外院宫人正有序洒扫,见到二人前来,纷纷下拜。 “二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她出嫁前拜请帝后,天家宫人威严甚重,只怕带去顾府会让驸马觉得不便,也怕顾家觉得她太过骄纵。 于是请帝后准他二人另持新府,一干仆婢听由驸马安排。 之前贴身伺候她的拂冬、晓春二人,自她出嫁后便回到长乐宫以备她回宫听用。 “起来吧。拂冬、晓春在何处?” “禀殿下,早先董姑姑来下了皇后娘娘懿旨,二位姑娘在内殿准备着相干事宜呢。” “不用通传,我们自己进去。” 姜雪带着姜钰走入殿内。 “母后下了什么懿旨?”姜钰疑惑。 “没什么,不过是我用着顾府采买的仆婢不惯,所以让母后帮我指派些许伺候惯了的宫女,晚间随我回府罢了。” “我早晨去跟母后问安,就听她在忧虑你不带宫婢之事。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姜钰有些无奈。 “什么驸马颜面,他若真的尊你敬你爱你,便是你再骄纵些又有什么相干。” 看她回来要人,想来这位驸马,并没有多尊她敬她爱她。 姜雪笑了笑,并不愿意姜钰看出太多,有些事情她能一力解决的,就不该再让家人担忧。 “皇兄别取笑我,你自己呢?边境这几年,可有遇到什么心仪的女子?” “边境哪里来的女子?你就知道胡诌。” 二人边走边说笑,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殿下回来了!”只见一名伶俐女郎穿着紫色宫装,手捧着几件普通侍仆服饰,正欲走出殿门。她俏眉高扬,声色带喜。正是拂冬。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二殿下?!二殿下回来了!!!” 姜雪扑哧一声笑出声,“皇兄你看,这么多年不回来,连拂冬都快认不得你了!” “起来吧。拂冬还是这个性子,倒是长高了些,你还有一个贴身宫女呢?” “回殿下,适才董姑姑挑选的武安指挥郎到长乐宫待命,晓春正在准备出宫的名册,让奴婢取些宫人仪制的衣服给各位郎君换上。” “你向母后讨要了武安郎?” 姜钰眉头一蹙,她总说着无事,让自己宽心。回宫第一日却做这许多安排,怎么看都另有隐情。 “我往后多要行走于皇宫内外,况且自己也想学些经营掌家的本事,不免要多多出入市井商肆间,”姜雪拍拍他的手背,道: “我瞧着顾家那些家丁仆随资质平平,所以今日跟母后提了一嘴。” 她走到拂冬身旁,伸手拨弄了一下拂冬手上拿着的服饰。 “拂冬,先拿过去吧,我们晚膳前出宫。” 拂冬点头称是,缓步退出殿内。 “怎么那么急?母后定还想着留你晚膳,听闻东阳王叔在南边猎了一笼子落谷带回京,早晨听她交代了御膳房,早早就煨上了。” “落谷汤就留着给二皇兄你补补身体吧,”姜雪笑,“我这成日皇宫里呆着养尊处优的身子,用不上这么补的膳汤。” 姜雪笑得灿烂,让姜钰不舍多问,只怕打断了她的欢喜。 “适才还未说完,我原本只让母后给我几个侍从,母后心疼我,才特特拨了武安郎给我。”姜雪又道。 姜钰心下沉沉,然而明知道她说这些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便只能作出笑模样,轻轻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知道了。” “皇兄陪我去看看这些武安郎?以皇兄的身手,也能帮我考较一二。” “走吧。” “来人。”姜雪唤来宫婢,让武安郎换完服饰后到殿前待命。 兄妹二人用了盏茶,拂冬和晓春便进殿来通报。 “二位殿下,一干侍仆已准备完毕。武安郎君们在殿前待殿下命。” 姜雪点了点头,兄妹互看一眼,一同起身前往殿前。 十名精壮的少年郎并排而立。 姜雪问道:“不是同母后说过,四五个即可吗?” 晓春回禀道:“董姑姑说娘娘有言,虽说贵精不贵多,可这十位都是精挑细选的,娘娘瞧着都很好,公主既是带了,带多一个也是带,带多四五个也是带······” 姜雪哭笑不得,母后还是不放心她,一下带十个侍卫,再加上宫女仆婢——这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带回去岂不是大大扫了顾府颜面? 她最怕的还是阵仗太大,引得顾霖坛警惕。 万一这些人以后一言一行都叫顾家的盯上——打草惊蛇,她要办的事情就更难了。 姜雪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姜钰,姜钰微微颔首,走到少年郎们面前。 姜钰站在这十人面前,一一端详,看着左边第一个道:“由你开始。” “武安郎陈锦,见过二位殿下!”少年单膝跪地握拳行礼。 “武安郎刘珩,见过二位殿下!” “武安郎陈绣,见过二位殿下!” 姜钰见他与第一人有些相似,问道:“你与陈锦二人?” “禀二殿下,陈锦是臣的兄长。” 姜钰颔首,示意继续。 “耿智。” “江斌。” 一干人等陆续报了姓名。姜雪实在是记不住这么许多,见姜钰还有打算,便让拂冬搬了把椅子给她坐下。 “孤知道武安郎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身手,所以眼下孤要考较的,不是你们的身手。” 十名少年郎面若深水毫无波澜,只等姜钰发令。 “孤从战场回来,明白了一个道理。战场之上,能不能赢,身手只占三成,剩下七成,是运气。” “今日孤,也来试一试你们的运气。” 姜钰眸色冷冽。 “生死的运气。” 第一卷 第8章 收服人心用手段 姜钰走到姜雪身旁,低头耳语几句。 姜雪惊诧地抬眼看他,朱唇微张,正欲开口。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慰藉。 “来人。” 只见姜钰伸手从袖袍下拿出一瓶东西,唤来宫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宫人接过东西,点头称诺,便立刻退入廊下。 武安郎们心中有些疑惑,但训练有素,此刻仍单膝跪地双手握拳,并未交头接耳。 不多时,适才领了姜钰吩咐的宫人便带着两名宫人赶来。 “孤适才给他的药是牵机引。”姜钰负手而站,下颌微抬。 武安郎们心中一震,牵机引! 边关军中容易混进别国间细,不同其他间细,他们多是心志异常坚韧的铁汉,对付这些人,寻常刑罚多半无济于事。 冀朝开朝大将军蒋济早年得到一味毒药,服用此药者不会即刻毒发身亡,却会日日承受肠穿肚烂之痛,七日之后才能气绝,只有得到解药才能缓解。 这味毒药用于对付心志坚定的细作,效果奇佳。 但此药只由历代镇北将军所持有,且绝不外传。 此药是冀国镇北军中的秘药。他们是从军中一路提拔上来的,自然知道此药厉害。 “这两个宫人手上的酒,一半有毒,一半无毒。” “孤方才说过,今日只试你们的运气。一会儿孤会让他们把这二十盏酒放在你们面前。” 姜钰扫视一圈,道:“一半的概率,你们自己选一盏。要么,凭本事活下来。” “要么,就凭运气活下来。” 武安郎们面面相觑,只得同时道:“诺!” 姜雪接过晓春递上的茶水,轻轻吹拂。 二皇兄竟然变了这样的性子。 从前他是皇宫内最随和自在的性子,身边的宫人哪怕犯错,最严重的也不过斥责几句,从未责罚过。 是以宫里的仆婢多是喜欢他的,就像方才拂冬见到他,也是喜出望外。 没想到如今军中呆久了,性子与心肠,都刚硬了不少。 姜雪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一名武安郎先行上前查看,二十盏酒颜色浓浊,却都呈澄黄色,与寻常的酒无异。 光凭此酒的颜色、味道完全无法做出判断,他眉头紧皱转而跪下。 “禀殿下,恕属下不敬,牵机引乃军中对付细作的秘药,我等都是冀朝军人,为何殿下要对我等用此药!” “尔等虽直属宫中御林卫编制,却也是军中逐级擢选出来的,可还记得军人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武安郎大声回禀。 “很好。”姜钰眼睛微眯,“既然记得,上峰有令为何不执行?” “回禀殿下,吾等是武安郎,直属陛下与娘娘!殿下虽是皇子,却不是我们的直属上司!我们只听命于帝后!” 少年倔强的脸上有些不服。 “说得好!”姜雪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还有谁的想法与这位武安郎一致?向前一步。” 余下九名武安郎纷纷低头。 “你叫什么名字?”姜雪下巴微扬,目光直视适才发话的武安郎。 “臣江其斌,见过公主!” “江其斌,你说的很对,”姜雪笑道,“你们都是冀朝军中的佼佼者,从前既然选为武安郎,便只有两位主子。” “一是父皇,二是母后。”她信步游走于少年郎跟前,缓缓道: “你们的天职是绝对服从主上的命令没错。但今日本宫要告知各位——” 她神色冷厉:“父皇母后既把你们指派给本宫,从今日始,你们便只有本宫一个主子!倘若心底里有半分不愿,即刻可以离去,本宫绝不责罚。” 武安郎们面面相觑,不敢有动作。 姜雪目光如炬,看着他们道:“本宫知你们胸中抱负,并非只有权势富贵。” “武安郎历来肩负帝后殿前护卫,但你们有五年一大选,品质、武功、谋略上佳者,是可以由父皇钦命挂帅上阵的。” “本宫知道你们心中有虑,今日你们若跟了本宫前去,便极有可能不赴两年后的大选。” “本宫给你们时间考虑,一盏茶后,若有不愿意委顿在本宫这里的,自行离开。本宫绝不责罚。” “晓春,上茶。” 姜钰轻笑,眼神赞赏地看向她,同她一起坐到廊下品茶。 “雪儿,你着实变了许多,如今处事稳重得体,不失公主威仪。” “皇兄不也是,从前何曾见你用过这种雷霆手段。” 姜雪有些怅然若失。 姜钰看出她的闷闷不乐,递了块点心到她手里。 “雪儿,我不仅是你的哥哥,也是父皇母后现在唯一的儿子,是冀朝唯一的储君人选。” “从前的荒唐和不羁,都不应该出现在国家储君和王朝公主的身上。” “所以,做出改变,不在于我们的意愿。反之,这样的改变,越早越好。” “因为这是我们必须担起的职责。” 他轻抚姜雪的手背,安慰道:“你长大,哥哥很开心。所以哥哥有改变,也希望你为我高兴。” 姜雪尽力扯出一抹笑,开口道:“茶喝得差不多了,皇兄陪我过去看看吧。” 二人走过去,发现已有四名武安郎半跪于前排。 “你们走吧,本宫不会为难。母后那边本宫会让人去解释清楚,放心回去当差就是。” 四人跪下,向她磕了个头,道:“谢殿下!” “不必谢我。无论是不是效命于我,你们都是大冀的好儿郎。”姜雪挥挥衣袖,“回去吧。” 她转身看向其余六人。 一眼看到刚刚与姜钰争执的倔强少年郎。 “江其斌?” “臣在!”少年郎出列,大声回应。 这声儿未免也太大了······姜雪觉着有些好笑,问他:“怎么没走?” “臣本来就不想走!” “适才唯有你出来反驳二皇兄之举,本宫以为你该是不愿意留下的。” 姜雪细细打量他,瞧着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童稚之气。 武安郎的擢选这么残酷,他这个年纪是怎么脱颖而出的? “回禀殿下,”江其斌认真道,“臣是觉得二殿下之举欠妥,所以臣出言反驳。但是臣是奉皇后殿下之令保护公主,往后公主的安全就是臣的职责!臣不想走!” 姜雪看他的模样,真是个单纯的少年军将。 这样的人,想必会是忠仆。 她转而又对着所有人说道:“既然你们决定留下,那便按皇兄的意思,试试大家伙的运气。” “这酒依然要喝,但,”姜雪神色坚定,“本宫会同你们一起!” 几人闻言大惊失色。 姜钰却笑着看着她,仿佛没有半点担心。 “诸位,愿意饮下此杯的,从今往后,本宫会与你们同进退。” 姜雪随意拿起盘中的一盏酒,一饮而尽。 第一卷 第9章 我能亲手杀了他 众人看她一饮而尽的动作,来不及阻止,皆着急地看向姜钰。 “在边关军中,从来没有主将怯战只由将士卖命的道理。”姜钰眯眼,“公主是你们的主上,这样做合乎情理,孤不会阻止。” “尔等不是普通侍卫,而是军人。若上战场,主将无心与你们同生死共进退,你们又何必效忠?” 姜钰声色郑重,众人闻言一愣,片刻又显出毅然坚决的神情。 “臣江其斌愿追随公主!” 江其斌第一个出声,言罢立即从盘中端起一盏酒饮下。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起酒盏。 “臣陈锦愿追随公主!” “臣陈绣愿追随公主!” “臣甘宁愿追随公主!” “臣徐翀愿追随公主!” “臣阮义隋愿追随公主!” 盏中酒尽,一行七人却什么事也没有。 江其斌愣住,啊这,大家运气都这么好? 大家你看看我,他看看他,皆是愕然状。 姜钰尽力掩去眼中笑意,道:“看来诸位的运气都很好。” 姜雪看着他的神情,瞧出端倪。 看来这酒中——根本没什么牵机引。 “姜雪在此,谢过诸位相随!”姜雪正色道,“本宫承诺,日后必会给诸位在国一展拳脚的机会,不叫诸位屈于宅中琐事而不得实现抱负。” 众人抱拳谢恩。 姜雪唤来晓春,让她准备好出宫一干交接事宜,晚膳前出宫。 武安郎皆回住处整理行装。 姜雪姜钰二人一同走进内殿休息。 “皇兄,酒水中只怕根本没有什么‘牵机引’吧。”姜雪开口,歪头笑着看向姜钰。 姜钰扣了扣她的额头,道:“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情?” 姜雪吐吐舌头道:“我如何得知,还以为边关三年磨砺,催硬了皇兄心肠。” 姜钰正色道:“就算他们不是将士,只是普通人,性命也不是可以拿来玩笑的。” “何况他们都是军中翘楚。近年是因为家国太平,他们才被调来宫中戍卫。否则以他们的能力,稍加磨练,每一个都足以在军中披坚执锐、号令百人。” “军中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也绝无可能拿将士的性命做赌注。” 姜雪怔怔看他,她以为兄长如今性情坚毅,遭诸多磨炼,也许会变得冷心冷情。 谁不知在上位者,凡成大事,大多都要变成孤家寡人? 然而,二皇兄还是一如当初的二皇兄,在上不骄,高而不危。 “我很欢喜,”她眼中有泪花闪过,“皇兄历练有成,却仍不忘初心。” 父皇与母后,还有已经离去的大皇兄若知,肯定也会很欢喜,很欢喜。 “本就是为了试试他们是否真心愿意为你驱使。”姜钰笑说,“若无意留下也无心效忠,多留一个,对你来说,反而会成为日后隐患。” 他说着声音渐小,“我不日就要返回北地,不安排好你身边的人,我也不放心。” 姜雪哽咽:“很快便、便又要走吗?” “边境虽然安稳了十余年,但北奚近一年来蠢蠢欲动,多次挑起边境互市地区的骚乱。” 姜雪问:“母后说,本来你是打算赴我婚期的,但因边境之事耽搁了,可就是北奚人的骚扰?” “是。我们养精蓄锐了十余年,北奚同样休养生息了十余年。”姜钰眉头渐锁,“如今只怕他们已经正在厉兵秣马,意图再度侵袭南方。” 姜雪道:“皇兄,我能否帮你做些什么?” 姜钰看着她,眸色复杂。半晌他才开口。 “帮皇兄照顾好父皇母后。如今他们只有我们二人了,朝中事务繁杂,父皇虽然看起来身强体壮,也扛不住日夜操劳。” “大冀朝太久没有经历战乱,有经验的兵将实在太少。我自请前去边关,一方面,是因为当年我自责,一心想避出京城。” 姜钰带着自嘲的语气,继续道。 “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能替父皇管好边境,他日再起战事,父皇不至于无将可用。” “可是皇兄,你有没有想过!”姜雪急道,“朝政之事我并不好直接插手!若你久在边境,若父皇有一日撑不住——” “大冀朝要面临怎样的动荡!” 姜钰伸手安抚她,道:“我想,这就是父皇将你许给状元顾霖坛的原因。” “母后母家虽说三朝宰辅,但舅舅并继承无外祖父的天资与才干。外祖父如今已然年迈,朝中之事还有几年有力支撑?” 姜钰叹气,道:“我们那三个表兄你也是清楚的,没有一个堪用。甚至还不如琼双表妹省心。” “顾家尚了公主,又无外戚,在朝中也根系全无。父皇用起他来,会更放心。只怕以后会委以重任,更加倚重。” “他日我若征战在外,咱们家剩下的人也就顾霖坛,能成为父皇一时的左膀右臂了。” 姜钰看向姜雪,郑重道:“所以此人,既要身富才干,也务必要持身以正,持心以纯。” “倘若,他持身不正,持心亦不纯呢?”姜雪抬眸,神色肃穆。 姜钰心头一紧,沉思片刻,道: “我见你昨日大婚,今日回宫便向母后讨要武侍心腹,诸多不寻常之举,便知道你这桩婚事肯定有问题。” “皇兄,我并不能确定,有些事情说出来······太过虚无缥缈,不足为信。” 姜雪转身,走置殿门处,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回首道: “我需要时间查证。我心有不安,有些事情,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坚定抬眸。 “但是,我现在不能说,待事情有个眉目,我一定告诉皇兄。” 顾霖坛若只是隐瞒婚配之身不报,虽罪在欺君,但以父皇的仁慈之心,他至多仕途不保。 她做过那样一场与现实几乎重叠的梦后,对顾霖坛除了深恶,还有惊疑。 此人心机深重,能一路考至殿考,甚至逃过都察司对生员的家籍核查,隐瞒自己已婚配的事实,只怕—— 只怕他此事之下,还有更大欺瞒! 若此时告知宫中,她恐皇家名声受损,更唯恐打草惊蛇。 姜钰觉得并不妥,“但是雪儿,你从小养在深宫,未曾见过人心险恶,你如何能凭自己一力去查!” 姜雪皱眉反问:“未曾见过人心险恶?” “若说十六岁以前,我确实是未曾见过人心险恶,温养深宫的小公主!” 姜雪眸中愤恨愈深。 “可十六岁时,我曾许了真心却所许非人,我以心待之最终却引狼入室!我被欺、被负,牵累害死大皇兄,世间最险恶之人心,我早就领教过!” 姜雪阖目,眼角泪珠接连划过。 兄妹半晌没有再发一言。 姜钰看着她,只觉喉中滚烫,似生生吞咽着一团火球,吞不下吐不出,叫他快要窒息。 这么多年,受了几年边境风沙,他还是不敢面对。 当年之事,他自认所犯之错,不下滔天,反而姜雪,其实只是身受其害。 他伸手揽过姜雪肩膀,静静听她呜咽之声。 “可我亲手杀了他。”姜雪哭够,抬手拭泪,声音冷冽。 “可我能亲手杀了他。二皇兄,这样的我,你还觉得区区顾霖坛,我不能对付得来吗?” 第一卷 第10章 孤要会会亲妹夫 “我能亲手杀了他。” 这几个字震得姜钰说不出话来,他睁大双眸看着姜雪。 “你离京不久,乾朝来了使臣,献国礼接世子归国。” 姜雪看着他,凄然一笑。 “归国?欠了人命的人,有什么资格归国?” 姜雪眼中现出杀意,声音更加决然。 姜钰怔住,只觉胸中呼吸更加急促。 “你怎么做到的?” “有人帮我配了一剂药,哈哈!”姜雪凄厉笑了一声,“天下至毒!” “大皇兄是怎么死的,我就要怎样杀他。” “使团住的寺衣馆,有我年少时出宫玩耍在街边救下的小厮。” “我让他把药汁涂抹在他的世子冕服胸口的位置上。” “皇兄你还记得吗?大皇兄出事之后我去找他,扎过他一刀。” “就在这个位置——”她伸手抚上左胸,“这里。” 姜钰当然记得,当年大皇兄薨逝,头七一过,姜雪便疯魔般跑到质子居所,一言不发抬手就是一匕首刺进那人胸膛—— 还是他及时阻止,才没有酿成两国之祸。 那不久之后他便去了边境。 “可是那时候他没有死成!”姜雪像头受伤的小兽,低声嘶吼。 “也罢,作为一国公主,我不能这样就把他杀了,我不能因我一人之恨使两国交恶,连累无辜百姓。” “可是苍天有眼,使团来了。父皇接受了国礼国书,放他回去。他终于离开了宫中。” “我不会让他死在冀国的国土之上。那药会随着时间,随着他的伤口,进入他的血液,进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只会慢慢发病,会慢慢开始高热不退,伤口不会溃烂的——他们找不到他的病因。” “一个月,那药会折磨他一个月,等他踏上他梦中数度回去的乾国故土,他就会死。” “没有人会觉得这事同冀朝有关系,即便有,他们也找不到证据。” “后来听护送使团回乾的武安郎回报,”她脸上有悲痛,有快意,眼泪不住地落下。 “他死了!他们都以为他是路途颠簸遥远和气候不宜所致的暴病。” “他的父亲,大乾的安王甚至没有为他发丧。一枚弃子,就这样死了,无人问津。” 姜雪双手捂住满是泪水的小脸,强压着哭声,肩膀不住发抖。 姜钰俯身,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钰脑海中浮现起当年的一幕幕。 他们的皇祖父冀元帝,凭着过人的谋略和帝王之术,开启了姜家治下的王朝。 元帝手下不乏当年随他起家,誓死相随、骁勇善战的武将,创下大冀之后,一度南下打下乾国的褚、清、靖等八州。 乾朝无力抵抗,奉上国书求和,提出乾朝以献出褚靖清三州,以及让当时的皇帝乾煜帝的皇孙赴乾为质的条件,希望两国修好。 适逢元帝多年戎马,沉疴难治,他们的父皇新帝即位,父皇仁慈,接受了乾国的求和。 质子名为萧圻,赴冀的那年,年方六岁。 他第一次见到萧圻的时候自己也是六岁,只觉得乾国人生得真是珠玉可爱。 瘦弱的身板,却有粉雕玉琢、白白净净的脸蛋。 他眸子很是漆黑,却毫无光亮,一眼望进去,竟觉得像死水一潭。 年幼的姜钰见萧圻双眼无光,只觉得可怜。 母后携他与大哥一同去见萧圻,跟他们说: “辰儿钰儿,这是阿圻,他刚刚从乾国过来。” 卢皇后笑得慈爱,把姜辰姜钰带到萧圻跟前,同萧圻说: “阿圻,这是姜辰姜钰,以后在冀国,他们会陪伴你。” “钰儿,阿圻与你同岁呢,辰儿,你是哥哥,以后要照顾好弟弟们。” 姜辰坚定地点头。 姜钰走过去拍了拍萧圻的肩膀,说:“不用害怕,以后我们会是最好的玩伴。” 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往后的十年时光里,姜钰信他,护他,甚至把自己的妹妹推向他。 直至他与乾国细作里应外合,利用姜雪,毒害了冀朝的储君——他们的哥哥姜辰。 姜钰痛苦地闭上双眼,三年前对姜雪说过的话言犹在耳。 “雪儿,真心爱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奔向他的身旁。” “阿圻很好,不要犹豫了。” 是他,一步一步,把自己以为的“最好的朋友”,把杀人凶手推向自己的亲人身旁。 他至今无法细想,至今不敢面对。 姜雪靠着他的肩膀,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袍。 半晌,她缓下来,伸手轻轻拍着姜钰的后背。 “哥哥,不要担心我。我只恨三年前自己太过软弱,可如今我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姜雪了。” 她轻轻推开姜钰,双手扶着他的双臂,正色道: “顾霖坛此人深不可测,皇兄需要给我时日查明,就算不能完全查清,也要摸清此人的目的。” 姜钰看着她,尽快让自己从悲痛的情绪中跳出来。 他想了想道:“我此番回京,本打算只待半月就回北境。既如此,我便多留一段时日。” “北境那边怎么办呢?”姜雪问。 “我会让我的副将秦元先回去,整饬军务。若有急务,八百里加急传来便是。” “北奚那边如果有动作呢?” “他们近来虽屡次骚扰,但意在试探。”姜钰道,“我们派去北奚潜伏的斥候十日前来信,言及北奚王室近一月争纷正起,老北奚王时日无多,他的两个儿子只怕要倒戈相向。” 姜钰声音沉沉:“只要他们祸起萧墙,一时半刻是无力来犯我边境的。所以,” 姜雪道:“所以皇兄有时间可以留在京城,雪儿有一事需要皇兄帮助。” 姜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既觉得顾霖坛此人有问题,我会留下来襄助父皇、分担朝政。” “是。我虽要查清他的动向,但朝堂之事我终究难以插手。”姜雪无奈地摇摇头,道: “朝中可以寄予厚望的年轻一辈不多,我怕父皇过于倚重这位状元新贵,将过多事务交给他去打理。” “若让他有机会羽翼渐丰,我只恐到时查清了也无法轻易对他下手。” 姜雪眸中闪过狠厉,态度坚决对着姜钰道: “接下来的时日,朝政上还请皇兄多多劳心,也务必留心顾霖坛在朝中的举动,看他是否有僭越之举。” “好。”姜钰神色复杂,想了想又问道:“能不能告诉皇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雪皱眉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等验明我心中所想,我会告诉皇兄一切。” 姜钰见她坚决不肯只得作罢。 晓春与拂冬一齐走进内殿行礼。 “见过二位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殿下是否现在起驾回顾府?” “这便走吧。”姜雪掸掸衣袖,“一干人都准备得当了吗?” “回殿下,都在宣华门候着。”晓春答道。 “那便走吧。”姜雪抬脚欲走。 “等等。”姜钰拉住她,也抬脚向前,道: “我陪你去。”他面色冷峻,“孤也该去会会这位‘妹夫’了。” 第一卷 第11章 她带人手想干啥? 兄妹二人的车驾转眼来到顾府门口。 黄福收到宫里传话,知道公主起驾,早早便到府门处候着。 却见马车上下来的是姜钰。 黄福并未见过姜钰,微愣了一下,见姜钰伸手,一只葱白小手搭着他的小臂,从马车上走下来,俨然是公主姜雪。 黄福领着一干仆随,上前行礼:“恭迎殿下回府。” 姜雪淡淡道:“黄伯请起。这些是宫中本宫用惯的宫人,今奉母后之命入府侍奉。” 她回身指了指紧随车驾之后的一行人,告知黄福。 “往后本宫院内的事宜皆由宫女晓春、拂冬料理。” 晓春与拂冬上前微福了福身:“黄管家。” 黄福愕然,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大婚前听闻公主不带宫人入府,府内仆婢一干人公子都交由他经手打理,怎么这又突然? 难道公主对顾府下人不满,抑或是对公子不满? “晚膳可曾备下?”姜雪又问一句。 黄福正在怔愣中,半晌没有回话,晓春提高音量问了一句,“黄管家,殿下问晚膳备好了吗?” 黄福回神,忙道:“厨房正在备着。” “你去安排几道可口些的菜肴,皇兄今日也在顾府用晚膳。” 姜雪吩咐了黄福几句,转头对姜钰道:“随我进去吧,皇兄。” 皇兄?这竟是二皇子?黄福连忙拜倒在地。 “见过二皇子,老奴眼拙,请二皇子恕罪。” 姜钰面色不变,并未接话,姜雪开口道: “你方才进京不久,不识皇兄是正常的,不知者无罪。” 她出言安慰几句,道:“快些去准备晚膳吧。” 黄福叩首称是,跪在地上等兄妹二人走远方才起身,拭了拭额角汗珠,连忙快步朝书房走去。 顾霖坛刚从尚书台回府不久,此刻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听见叩门声,他忙将看到一半的信纸收于袖中,沉声道:“进来。” 黄福推门走入,立刻转身关门,道: “公子,公主回府了。” “我知道,出宫时宫人有传过话。有什么要紧的吗?” “二皇子也来了。”黄福道。“已经同公主一道去了东院。” 什么?顾霖坛眉头一皱,他来干什么?兄妹情深至于要到顾府叙旧? “知道了,我即刻过去。” “公子,还有一事。”黄福紧张道:“随公主来的,还有十几个宫人。” “她带了宫人回来?!”顾霖坛低声喝道。 “女子六人,男子六人。其中两个是公主旧时的大宫女,名唤晓春与拂冬。”黄福道,“其余应是公主宫中的普通侍候宫婢与侍卫。” 顾霖坛眉头越发紧锁。 早前宫里下过旨意,皇帝赐了府邸宅院,却准他自行采买置办仆婢。 原先他很是高兴,认为姜雪为着讨好他,连天家架子也不敢摆。 顾府的仆人由他自己采买,等于府里一切事务都会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早年听过姜雪早年的风流轶事,朝中上下谁人不知长乐公主与乾国质子有私? 毕竟名声有损,她婚前意在讨好也不奇怪,顾霖坛一度觉得公主很好拿捏。 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她突然一改前态。 顾霖坛问道:“确定只是普通宫婢与侍卫?” 黄福答道:“看一行人的举止打扮,应该没错。老奴估计,公主只是用不惯民间的奴仆。” 顾霖坛心道,但愿如此。 “你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黄福退出门外。 顾霖坛等房门关上,即刻从袖里掏出书信,阅读片刻后,拿到烛上烧了。 他沉思半晌,动手整理了桌上的公文,然后走出书房。 那边姜钰随着姜雪到了顾家东院,四下打量一番。 这宅子是父皇所赐,院落装潢都很大气,景色也别致,看得出来顾霖坛是有精心规划过。 姜雪转身,轻声吩咐晓春与拂冬。 “你们四处先转转,空余的厢房着人一起收拾出来。你们俩就住在我的问晴轩边上,武安郎安排在东院门口处的厢房。其余的怎么住,你们俩看着安排。” 晓春与拂冬点头称是,便带着一行人走开。 姜雪将姜钰带入厅内,唤来顾府婢子上茶水点心。 “二皇兄且稍待片刻,驸马只怕很快便到。” 姜钰点头,端起茶盏缓缓吹拂。 顾霖坛一进东院便看到宫内来的一行仆随,晓春上前行礼道: “见过驸马爷。这些是长乐宫内侍奉的宫婢与侍卫,皇后娘娘怜惜公主,特下旨让我们到顾府来,伺候殿下与驸马。” 顾霖坛笑道:“姑娘客气。公主与二皇子在何处?” “二位殿下都在问晴轩中,命我等先下去收拾行装住处。” 顾霖坛仍旧挂着和煦的笑容,道:“好的,我前去拜见。你们若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找府上管家黄福就是。” 说罢便大步往问晴轩走去。 晓春回头看向拂冬,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驸马爷堆得满面笑容,看着却实在让人不喜。 顾霖坛踏进厅内,便感觉到姜钰犀利的眸光朝他看来。 他朝姜雪点头:“殿下回来了。” 又立刻拱手作揖,弯腰行礼。 “霖坛见过二皇子殿下。” 姜钰并不急着让他起身。 他端起茶盏,眼睛微眯,细细打量。 确实玉树临风,身姿不凡。 听闻此人殿试中所作策论惊为天人,让父皇十分垂青。 既有潘安之貌,八斗之才,高中状元转而便得尚公主,还是皇帝的入幕之宾。 这样的人,可不就是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宠臣? “驸马不必多礼,孤与你现在也是一家人。” 姜钰淡淡开口,随即放下茶盏。 顾霖坛见二人皆坐于主位之上,直起身后站到一旁,也悄悄打量姜钰。 “驸马如今在朝中司何职?” “臣司翰林院修撰,为陛下侍笔,掌修实录。” “听父皇提起尚书台你亦有职务?” “蒙陛下圣恩,着臣入尚书令卢大人门下,让臣大婚后,平日闲暇时到尚书台,兼听兼学。” 父皇竟让他拜入外祖父门下学习,姜雪有些头疼,往日知道父皇对他青眼有佳,却不想宠信至此。 看来自己的行动是不能拖了。 “如今在尚书台学些什么?”姜钰又问道。 “臣今日始,到礼部协助礼部侍郎张大人处理一些简单事务。” 顾霖坛面上对答如流,心里却隐隐捏了把汗。 这兄妹二人高坐堂上,却未曾顾及他这个驸马的面子,一再发问,连让他坐下都不曾。 姜钰是皇子,君臣有别他无法不顾及,然而姜雪也似要给他下马威一般—— 要知道他如今可是她的夫婿! 顾霖坛心底有丝丝愠怒,却不敢言。 他此刻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昨夜之事,是否引起姜雪怀疑,才使得她大反常态。 但他别无他法,也只能小心应对,尽量做出从容之态。 就在姜钰正欲继续发问之时,姜雪倒开了口。 “皇兄,此处是顾驸马府,又不是军中,何须一副盘问属将的样子?” 姜雪巧笑倩兮的模样,尤其加重“驸马”二字。 姜钰借坡下驴,道:“驸马能得父皇器重,想必有过人之才。日后你若能成为冀朝栋梁,做父皇的左膀右臂,孤也安心。” 顾霖坛不卑不亢,道:“臣寒窗苦读只为回报家国。蒙圣上赏识多加恩眷,方有今日。” 他状若感激地看向姜雪:“日后臣会尽职尽责,当好圣上的臣子,当好公主的夫君。” 姜雪心底一阵冷笑,此人欺君罔上,还在新婚之夜对她刀剑相向,若不是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怕此刻她早做了孤魂野鬼! 姜钰随口道:“驸马怎么一直站着?快些坐下吧。” 顾霖坛点头称是,他刚刚坐下,黄福便走入厅中。 “见过二位殿下。” 姜雪摆手让他起来,他起身走到顾霖坛身边低声道:“公子,胶东那位名医来访。” 说罢看了一眼姜雪,“说是公主殿下的药送到了。” 第一卷 第12章 后宅庶务一把抓 顾霖坛眉头一皱,思考片刻。 见姜钰姜雪齐齐盯着他,立刻转头对黄福道:“二位殿下面前不要窃窃私语,直接禀报就是。” 黄福惶恐跪下,道:“是,是老奴犯上了。” 姜雪道:“黄伯,是什么事,不能说与本宫知晓吗?” 黄福看看顾霖坛,又看看姜雪。 顾霖坛开口:“直接禀报公主就是。” “殿下,早晨那位颜大夫来访,求见殿下。说是为着今早给您请的脉象,特意配了药来。” 颜哲这么快就有消息? 姜雪眯眼,此人古怪得很,不知道他几次三番的示好是何意图。 分明自己早晨交代的是五日后再来,他却现在就来了。 虽然他自己说与顾霖坛不相识,但若说此人是顾霖坛派来试探她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真如此,自己今早问他的问题,只怕此刻顾霖坛已经知晓。 姜雪心想,先见了再说。 她反问黄福:“既是寻本宫而来的,怎么你不直接报我?” 黄福嗫嚅:“老奴,老奴想着此人毕竟是外客,先禀了主君,再由主君安排他拜见公主......” “哦?”姜钰挑眉看向顾霖坛,“皇妹在这驸马府,竟无权擅见外客?” “臣不敢。”顾霖坛起身作揖,“黄伯刚到京城不久,并不熟悉侍奉公主的一应事务。实在是臣管教有疏。” “看样子,母后执意让皇妹带宫人回府,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姜钰坐着,手指轻轻抚挲茶盏边缘,不怒自威。 “驸马虽有朝野上下望尘莫及之才干,瞧着于处理家务上却也不甚精通啊。” “是臣失责。”顾霖坛连忙请罪。 “皇妹首先是大冀长乐公主,其次才是你的妻子。就算公主自甘囿于宅院,可在这驸马府,依旧是她君、你臣。” “这顾府的管事都这样不懂事,也罢,往后他就只负责驸马你一人的起居事务。此后顾府其他事务,交由晓春打理,拂冬协助。” 姜钰此言一出,黄福傻眼,顾霖坛心底里也很是不悦。 即便是皇子,又有什么权利来管大臣的后宅庶务? 姜雪突然悠悠开口:“皇兄虽是为本宫着想,但驸马府中事务您直接插手,怕有不便。” “孤是奉母后懿旨,今日前来顾府瞧瞧。”姜钰笑道,“瞧着有不懂事的下人,怕顾府坏了尚公主的规矩,顺手便替你们指派了。” 他瞧向顾霖坛,“驸马若觉得不妥——” “并无不妥。”顾霖坛大声道,言语不失恭敬。“二皇子所言甚是,宫中的人做事定是比顾府这些民间奴仆更为稳妥,臣不敢负皇后娘娘与殿下之恩。” 他看着黄福,道:“你且先下去。这几日将管家之务妥善交由晓春姑娘。” 黄福颤颤巍巍点头称是。 “驸马深明大义,恭敬有加。想必日后父皇母后会更加放心。”姜钰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茶。 “黄伯,去请颜大夫到朝露阁吧,本宫过去见他。” 见事情落定,姜雪便开口让黄福去请颜哲。 “本是本宫闺中有些许弱症,单独去见他就成。驸马就不必陪着了。” 顾霖坛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仍旧波澜不惊。 “好。”他道。 姜钰问道:“孤多年未回京,不成想今日见你,却是面色苍白、脚步虚浮。” 姜雪头疼,看来皇兄势必要跟过去了。 果然姜钰接着说道:“孤就一起过去听听罢。这些个江湖游医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医术高明,若症状严重,孤命人去传御医给你听诊。” 姜雪当着顾霖坛的面不好拒绝,只能道:“那就劳皇兄费心了。” 顾霖坛见状言道:“那臣先回书房,晚膳时再去请二位殿下。” 他想了想,似乎做得不够,便走到姜雪身旁柔声说: “若实在不适,公主不要一力撑着,唤我来照顾你。” 姜雪有些恶寒,让他照顾,不知道自己哪天暴露了,只怕又要一命呜呼。 她忍着反感道:“好,驸马宽心。” 兄妹二人便朝着朝露阁走去,临走前姜雪再度叮嘱黄福,让厨房备好哪些菜色,务必要合皇兄口味。 黄福不敢耽搁,即刻退下去办。 留下顾霖坛一人站在问晴轩内,脸色阴晴不定。 “身子当真不适?”姜钰走出没几步,在廊上停下,问道。 姜雪道:“就是前些日为着大婚劳累了些,累着了而已。” “普通劳累,需要大夫一日来两次?” “不,也不是为我的病。”姜雪哭笑不得,眼见瞒不下去,只得和盘托出。 “这人知晓顾霖坛一些事情,我找他来是为查问。”她低声道,“原本我令他五日后再来,不知怎的,这会儿就来了。” “此人可靠吗?”姜钰知道她不愿多说,便不深究何事。 “可靠与否......”姜雪沉吟半晌,摇摇头。 “我尚且不清楚。” “可知他的来历?”姜钰问。 “还未查清......”姜雪声音愈发小了。 “一个不知来历,不知可靠与否的人,你用他去查问顾霖坛?”姜钰哭笑不得。 “不是查问顾霖坛,顾霖坛托他给人看过病,那人的身份对我来说很重要。” 姜雪道:“我也知道这样有失妥当,但我目前确实只有这一个线索。” 她昨夜惊惶,又一夜未睡,能抓住的稻草就这一根,就算有些冒险,也不得不为。 “况且,我见着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姜雪疑惑道,“只是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是宫中之人?”姜钰问。 “记不清了。况且我所识之人也不止宫中之人。”姜雪吐吐舌头,“少年时皇兄多番悄悄带我出宫玩耍——” “许是在宫外曾有过一面之缘吧,”姜雪道,“不甚重要。眼下我得先去见他。” 姜钰无奈,随她的脚步一同走去。 眼见两人到了朝露阁,却不见颜哲身影。 姜雪一拍脑袋:“忘了适才叫黄福去置办晚膳了,估计这会儿才去传他。” 姜钰笑笑,道:“你也别急,先坐下来休息会儿,瞧你这眼下的乌青,昨夜一夜未睡吧?” 姜雪只能乖乖坐下。 姜钰四处打量朝露阁,这阁中的装潢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不多时,一抹青色身影便走进阁中。 姜钰听到脚步声,回头与颜哲打了个照面。 颜哲微微愣住。 姜钰试探性开口:“贺知林?” 颜哲嘴巴微张,看着姜钰,无奈行礼。 “见过二殿下。” 姜钰声量陡然提高。 “竟然是你?!” 第一卷 第13章 颜哲就是贺知林 “贺知林”三个字如惊雷一声,直接炸醒正闭眼小憩的姜雪。 她一时呆住,不敢睁眼,全身僵硬,保持着用手支撑额头的姿势僵坐在椅上,一动未动。 而姜钰满脸的喜出望外,伸手拍了拍颜哲的臂膀,道: “好些年没见了!怎么你会在顾府?” 颜哲面露尴尬,道:“我来给公主......问诊。” 姜钰眉头一拧,“不是说,是位姓颜的大夫?” 他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江湖游医?!” “咳咳......”颜哲辩解道,“什么游医......京中人都称我为名医......” 姜钰转身看向姜雪,见她似乎还在小憩,声量微微提高: “雪儿,雪儿。” 姜雪此刻只觉得冷汗浸湿后背。 贺知林。 前太医院正贺原的孙子。 她此刻强作镇定,睁开眸子道:“皇兄,我听到了。” 姜钰走近,拉起她的手,道:“他是贺知林,是贺院正的长孙。” 姜钰突然发现拉起的手汗涔涔,问道:“怎么手心都是汗?可有不适?” 颜哲听闻,急上前道:“我来瞧瞧。” “不用,”姜雪抽出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有些梦魇。” 她站起身,却不敢去看颜哲,只看着姜钰道: “我记得,小时候我曾在宫里见过他。” “怪不得,我今早见他,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人。原来是贺......贺家哥哥。” 她强撑着微笑,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但她却丝毫不敢提“贺院正”三个字。 颜哲低头,想掩去眸中笑意。 她竟然——还记得他! 那时他九岁,第一次随祖父进宫,因一时新鲜好奇,动手折了皇后娘娘宫院内的绿梅,被祖父罚站。 祖父进殿去为娘娘请脉,他便站在宫墙边上,身朝朱红的墙壁,将头埋得很低。 寒冬腊月,娘娘宫里的梅花开得很美。 可是也很冷。 雪花纷纷扬扬,细细飘洒。 不大的雪,落在他小小的身躯上,不多时便寒意袭身。 他伸出小手不停搓动,放到嘴边轻轻呵气,心里只祈求祖父快些诊完脉出来。 片刻,他便感觉雪好像停了。 他抬头,见到粉色的油纸伞边。 他转身,看到比自己还矮一头的小小姑娘,伸直了手给他打伞。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姜雪。 就好像见到家中他最钟爱的那个——祖父送他的小瓷人。 笑得弯弯的眼睛,雪白圆圆的脸蛋,明眸皓齿,冰雪可爱。 她笑着问他,声音软糯:“这位哥哥,你做什么傻站在雪里呀?” 他一时有些呆住。 “我......我祖父罚我站,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祖父?”小小的人儿脑袋轻歪,转动着大眼珠,道:“是贺院正贺爷爷吗?他是你的祖父?” “是......是的。” “他在里面给我母后请平安脉呢,”她伸出圆乎乎的小手指了指皇后殿内,道:“你做错事情了吗?” “我......”他局促道,“我没有经过娘娘准许,刚刚私自折了几支绿梅......” 母后?他悄悄低眸打量这个小人儿,原来她就是祖父常常提起的......公主殿下。 她生得......可真好看。 “绿梅?”她睁大双眸,道:“唔,那绿梅是父皇赠与母后的,是母后的心头爱呢。” “不过,我也很喜欢那绿梅,它确实生得很好看!”她重重点头。 “况且母后也是许我攀折的,不过我够不太到,都是叫拂冬帮我折了插到瓶中养着。” 她自顾自咿咿呀呀地讲,小贺知林看得有些呆住。 雪仍旧絮絮不停地下,可贺知林数次回想,却觉得当时万事万物如停下来一般。 目之所及,只有她是鲜活灵动的。 “贺家哥哥,贺家哥哥!”小姜雪几次低声呼唤,他方才如梦初醒。 她说:“母后不会计较这些的,我能折得,拂冬能折得,你也可以。你快点到殿内避雪吧。” 他垂下头道:“我不守宫中尊卑规矩,祖父罚得是应当的。祖父之命,我不能违背。” 小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哎呀,怎么说不听呢。”小姜雪有些丧气。 突然有宫人从殿门处走来,姜雪回首,道: “不好,要叫董姑姑抓到了!” 她看看贺知林,又回首张望,突然伸出手抓起他的手,将伞柄塞到他手中。 “你既要在此处站着,我就把伞给你吧,我得快些跑了。” 她指指不远处的宫人,道:“二哥和阿圻说好今日要带我出去玩耍的,我可不能叫董姑姑抓到我偷偷溜出宫。” “伞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我有这个呢。”她粲然一笑,指指自己的雪色貂裘斗篷,“戴上帽子就不怕了。” 她伸手提起兜帽披上,系上带子,顺口问道: “贺家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等他作答,宫女已经跑近,一路喊着“殿下!” 她慌忙撒开步子便朝宫门口跑去。 “我叫......”他望着远去的小小背影,喃喃道:“我叫,贺知林。” 自那一面之后,他经常找种种借口陪伴祖父进宫,时而帮祖父拎药箱,时而说要随诊学习。 后来,他救下了攀在宫墙上下不来的二皇子姜钰。 后来,姜钰很讲义气,请了皇后旨意,他便成了他的伴读。 他时常跟着姜钰,只想有机会能同他一道陪姜雪玩耍。 只是姜雪每次都只黏着那乾国来的质子萧圻。 她的目光好像只会伴随萧圻一个人,即使他们见了许多面,她仍旧记不住他。 下次再在宫中见到时,她还是会问: “你叫什么名字?” 祖父发现了他的心思,罚他在家祠中跪了三天。 祖父说,身为人臣,他不该动此妄念。 他争辩,他没有妄念,只想能多多见她几面。 祖父说,殿下坐拥天家之尊,而他,举心动念皆是罪。 祖父让他陪伴沉疴多年的父亲回了胶东祖家养病,那年他十五岁。 离京之前,他将当年那把伞托二皇子带给她。 他珍藏多年的粉色桐油纸伞,由于小心养护,色泽依旧很好。他给伞柄做了一圈绸布包裹。 绸布里面,藏了两颗小小红豆。 他不知道姜雪是否收到了伞,是否有发现绸布中的秘密。 离京七年,他再无机会见到她一眼。 三年前,祖父突然辞去院正之位,回了胶东。将毕生所学在半年内传授与他之后,在某个寂静的夜中,阖然长逝。 三年来,他化名颜哲,遍历四洲,尝百草,诊百病,小有名气,终于得以将祖父医术传承。 他在南方行医时,长乐公主即将许嫁新科状元的消息举国皆知。 他匆匆赶回京中,想趁着她出嫁之日,远远再瞧一眼。 只是未曾料到,昨夜,顾府的管家竟寻到他,说公主有疾,驸马为她求医。 初见时,她没有认出来他。 他有些怅然,却也是意料之中。 他自从见到那对母子,便知道顾霖坛肯定隐瞒了什么秘密,所以他想趁此机会,用颜哲的身份,帮她查清真相。 “知林,知林?” 姜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雪儿先前同我说,她有要紧的事情托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去查,我还甚是担心。” 姜钰笑道:“既知是你,我便也放心了。” “所以,顾霖坛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 贺知林看向姜雪,欲言又止。 姜雪突然开口道:“皇兄,我有些累了。” 她扶着椅子坐下,道: “此事能不能,晚些再说?” 第一卷 第14章 贺院正因我而死 “此事能不能,晚些再说?” 话音刚落,姜钰与贺知林看向姜雪,只见她冷汗涔涔,面色煞白。 姜钰道:“雪儿,你是哪里不舒服?” “就是太疲累了,无妨。”姜雪强撑着扯出一抹笑,“皇兄,我想回房休息片刻。” 姜钰道:“好,我送你过去。” 贺知林有些着急,道:“殿下,我有事需要马上告知你。” 姜雪走到门口,怔愣半晌。 她咬咬唇,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一般。 姜雪回首,露出一抹凄然的笑。 她道:“罢了,我也有事,想同贺家哥哥说。” 姜钰面露疑惑,只觉得姜雪此刻太不寻常,他走过去扶住姜雪,道: “在此处说吗?” 姜雪抬眸看着姜钰,坚定点头,道: “好。” 她向姜钰道:“皇兄,烦你去把晓春拂冬找来。此处毕竟是顾府,若没有自己人守着,我不放心。” 姜钰点头,便出了门。 姜雪满脸颓丧,一直不敢看向贺知林。 贺知林不知道她为何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开口道: “殿下,可否容我为你把把脉?” 姜雪转身,背对着他,道: “贺哥哥,你先安坐。我着人给你看茶。” 话一出口,姜雪才想起她早前已经屏退顾府的仆婢,有些尴尬慌张。 “我,我出门去唤人。” 姜雪逃也似的走出朝露阁,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理清思绪,平复心情。 她正想开口使唤不远处的奴仆,却见姜钰已经带了晓春拂冬过来,身后还有两名武安郎。 “我方才走出不远,便见她们往朝露阁来了。”姜钰走近道。 “见过殿下。”二人行礼,“一应人等已经安置妥当,我俩过来向殿下请示,接下来先做什么?” “可是江其斌与陈绣?”姜雪看向她二人身后不远处的武安郎,问道。 “禀殿下,正是他二人。”晓春回话。 “来得正好。”姜雪道,“你与拂冬去准备些茶水送进来,让他们二人先随我来。” 二人点头称是。 姜雪与姜钰走到朝露阁门口,姜雪转头低声吩咐江其斌与陈绣: “就在此处守着,不要让顾府的人靠近。” 姜钰一眼看到傻坐着的贺知林,朝他使了个询问的眼色。 贺知林一脸无奈,摊摊手,露出“我咋知道”的表情。 江其斌与陈绣领命,背过身去。 姜雪眼中显出坚定神色,朝贺知林走去。 贺知林正欲站起,却见姜雪面朝他,突然跪倒在地。 他傻眼了,连忙伸手去扶姜雪,却怎么也扯不动她。 “殿下这是做什么!” “雪儿,做什么!” 贺知林与姜钰同时出声。 姜雪抬头,一张惨白小脸,已被泪水淌满。 “贺院正,贺老大人,”她凄然开口,“是因我而死。” 她眼中满是伤痛懊悔,说完此话,她像如释重负般,终于敢抬眼看向贺知林。 贺知林呆滞住。 他道:“不,祖父是因时疾突起......” “不是时疾,是服毒自尽。”姜雪啜泣。 贺知林脑中如有惊雷炸开,良久无法开口。 祖父那年走得很突然,前一日还精神矍铄,次日清晨,伺候他的老仆却发现他已然西行。 贺家是医学世家,包括他在内的族中医者一起查看过祖父遗体,并无异常。 他不明白为何姜雪为何突然这样说,满面震惊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姜雪。 “三年前,我为报一己私仇,胁迫贺老大人做了一件事。” 姜雪喃喃道。 姜钰突然想起,她说过毒杀萧圻的计划里,有人给了她一剂天下至毒的药。 “毒杀萧圻的药——”他不可思议道,“是贺老大人给你的?” 贺知林只觉脑中又是轰隆一声。 萧圻? 姜雪,杀了萧圻? 那个曾经他在边上看着,看她满眼满心都只有的——萧圻? 他猝然开口道:“什么......” 姜雪痛苦地点了点头。 当年她得知乾国使团即将进京,便连夜出宫拜访了贺原。 贺原得知姜雪来意,起先并不同意。 即便姜雪跪下,字字泣血。 而他行医济世多年,一直奉行杏坛之德,学医者,无论如何不可能用这身本事去害人。 岂知姜雪却掏出匕首架到自己脖颈之上。 她彼时被悔疚之心日日折磨,已将近疯魔。 她道:“贺爷爷,无论您帮我或是不帮我,我都会替大皇兄去索他的命。” “当日您诊得出大皇兄是中毒,而非暴病,却因为替我着想,瞒下父皇母后。” “当日之事,除了我与二皇兄,还有那萧圻,便只有您知道真相。” “您知道的,我也是罪人之一。为赎其罪,我如今能做的、想做的,除了替大皇兄报仇雪恨,没有别的。” “今日您不帮我,我便是拼却这条性命,也会想办法在使团归乾路上杀了他。” “我不管什么战乱再起,也不管身后要背多少骂名,今日我以血明志——” 她将刀深深一嵌,脖颈之上便立时出现一道血痕。 “姜雪,势必手刃萧圻,以慰我兄长在天之灵。” 贺原心惊胆战,急忙伸手拦下那柄匕首。 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尤其是姜雪,他家中并无女孙,是以每每入宫,姜雪一句一句的“贺爷爷”总是叫得他心头发软。 姜雪年幼时常生病,不管是多晚的夜,但凡宫中传召太医院,就算不是他当值,他都会亲自前去。 他私心里,将姜雪视作孙女一般疼爱。 可是萧圻那孩子...... 那孩子六岁来到冀朝,南方的王室贵子哪里体会过北方的寒冷,他刚到的时候,时常冻病。 他几次去给他诊脉时,那孩子发着高热,迷迷糊糊地抱着他的手臂,一直低声唤他。 “翁翁,翁翁。” 他仰头长叹一声,命运弄人,这群孩子竟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此计,”他苍老的声音传来,“对殿下,是否伤害是最小的呢。” 姜雪倔强的脸上满是泪水。 “求贺爷爷,帮我这一回。只有您帮我,我才能让冀朝皇室与此事完全划清关系。” “罢了,罢了。” “三日之后,老臣会亲自把东西送到殿下手里。” 他颤颤巍巍地扶起地上瘫坐的姜雪,慈爱地从她虚软的手中拿下那把匕首,道: “但殿下,需要答应老臣三件事。” “第一件事,殿下日后无论处于任何境地,都不可自伤自毁。” 他小心翼翼将匕首收于袖中。 “第二件事,此事成后,殿下莫要沉溺往事。今后一切,只朝前看,切莫被仇恨束缚了自己。” 他从怀中拿出绢帕,轻轻擦拭姜雪脖颈伤口的血迹。 “第三件事,老臣那不成器的孙儿知林。” 他道:“若日后殿下与其相遇,若他有犯上之心......还请殿下,能饶恕他。” 第一卷 第15章 对她有“兄妹之谊” 姜雪顺利拿到了贺原送来的药。 贺原按她说的,制成了一味能通过皮肤、伤口浸染,进入心脉的慢性剧毒。 他将药送到姜雪宫中后,隔日,便向皇帝上表请辞,携贺家老小,回了胶东。 姜雪偷偷出宫去送他,贺原那日穿着青布衣衫,花白的头发与胡子,看起来就像民间一个普通老者。 姜雪落泪央求他不要走,贺原央请她回宫。 姜雪问:“是否因我......所以您要离开京城?” 贺原依旧如往日般慈爱地看着她,对她说: “是老臣老了,老臣近日总做关于故乡的梦,老臣真的很想回去看看胶东的风光。” 姜雪即将转身回宫时,贺原道: “殿下,您不仅仅是大皇子的妹妹,更是圣上娘娘的女儿,还是天下人之公主殿下。” “听贺爷爷的,不要再自伤、自毁、自苦了。您有自己的责任,请务必珍重自身。” “殿下,日后往事,都要向前看。” 一月后,姜雪如愿收到了萧圻离世的消息。 半年后,贺原病逝的消息传来。 姜雪初闻,只觉痛感锥心。 她怔忡半晌,只一再询问晓春:“贺爷爷,真的是病逝吗?” 晓春答道:“殿下,是的。老院正的同僚收到贺家传来的讣告,确是病逝。” “真的只是病逝吗?”她又问。 晓春见她不对劲,道:“殿下,奴婢着人去胶东为您探问一二。” 半月后探问的人回宫禀报,贺原是突发时疾而去,病逝的前一日,饮食、精神都还不错。 晓春原以为姜雪只是关怀太过,开口安慰道: “殿下,来人说,贺院正走得很快、很安详,并未受病痛折磨,您不要太过哀伤。” 姜雪只轻轻道: “你们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待人走后,她将自己埋在锦被中,哀恸大哭。 她不曾想到,贺爷爷竟会刚正至此。 以贺爷爷的医术,怎么被小小时疾夺去性命。 以贺爷爷的医术,造成自己病逝的假象,又有何难。 毕竟当时他给自己的药,就是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毒入心脉,暴病而亡的。 他叮嘱姜雪不要执着于过去,自己却终是无法原谅自己背弃了医者的本心。 他选择了让自己背负所有因果,所有罪业。 十六岁的姜雪知道,她为着自己的一腔怨恨,逼死了那除父母兄长之外,对自己最好的贺爷爷。 姜雪明白,贺原一生行医济世,若非她一再逼求,他不会行此害人之事。 她抬眸坚定地看向贺知林,双手举至额前,缓缓下拜,朝他叩首。 这一拜,是拜贺原贺老大人。 她起身,再拜。 这一拜,是拜她心中对贺家,对贺知林的愧疚。 她眸中有热泪留下,缓缓道:“当年若不是我任性妄为,贺老大人不必做出违心之举,他的死,是由我而起。” 贺知林双目茫然,脑中很是混乱。 他分不清楚,祖父到底是寿终正寝,是愧疚过度抑郁而终,还是真的为偿罪业,服毒自尽。 他霎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雪。 姜钰在一旁,意欲扶起姜雪。 姜雪却岿然不动,她定定对着贺知林道: “贺哥哥,我负贺家甚多,本是无颜对你。” “今日得以再见到你,我才有机会自呈己罪。”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将此事说出,让你知情。”她苦笑,“也让我自己,能有一个赎罪的机会。” “殿下,”贺知林长叹一口气,道:“您先起来吧。” 他神色复杂,看着门外。 “我不知当年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自认是了解祖父为人的。” “他性情刚直,若他心里不愿,纵有千军万马,他也不会低头。” “殿下,小的时候,我常常听祖父跟我提起你。” “每当我顽皮犯错,他总会说,”他复杂地看着姜雪,“他说,小公主年幼我三岁,却是如何如何知礼听话。” “说句大不敬的话,祖父他是真的很喜欢殿下,就像把您当成亲孙女儿一般。” “平日有什么好玩的,他给我一份,必定会留一份给您。若只有一份,也必定是给您的。” 姜雪的长乐宫中,还摆满了许多幼时贺原相赠的玩具。 她病时若闹脾气,不肯看病不肯吃药,贺原每次都会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样玩具哄她。 她心内绞痛,道:“我知道,我深负贺爷爷的恩情。” “不,”贺知林自嘲道,“祖父经常说,您是君,我们是臣,向来只有臣负君恩。您的雷霆雨露,都是恩泽。”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殿下自责。”他道,“我只是想告诉殿下,祖父的选择,从来不是背弃本心。” “只不过本心有万种,在那时,他选择遵循的,是那颗怜惜殿下的本心。” “殿下起来吧,此事此时我不想再提。”他道。 “我此刻来,为的是那对母子之事。” 姜雪打断道:“贺哥哥,我今日选择同你坦白,就是想要告诉你。” 她起身,道:“我已愧对贺老大人许多,我不能再利用他的孙子为我做事。” “殿下对我,只觉得是利用吗?”贺知林苦笑。 “我帮殿下,殿下认为是有利可图吗?” “不......”姜雪忙开口,却被打断。 “难道,就不能因为我对殿下有,”贺知林道: “有兄妹之谊吗?” 兄妹之谊,这四个字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在心底嘲讽自己。 贺知林看着姜雪怔愣的表情,苦笑道: “是我僭越,竟妄自将自己视为殿下之兄长。” “不是的,”姜雪急忙开口道,“贺老大人在宫中时,我唤他一声贺爷爷,你自然是我的兄长。” “只是顾府之事,我担心其中还有牵扯,我不愿把你拉下这摊浑水。” “如果贺知林的身份让殿下却步,”他扯出一抹笑,“那就继续将我当成游医颜哲吧。” “殿下无愧于颜哲,与颜哲也是素昧平生,”他道,“就不用有这许多顾虑。” 姜钰突然开口,道: “雪儿,你先前说,只剩知林对你要探查之事有些线索。” “既如此,你该想想,顾府之事的轻重缓急,再答复知林。” 姜雪犹豫了。 如今父皇并不知顾霖坛的真正为人,有心提拔。 不止给顾霖坛翰林院修撰之职,还有心将他引荐给外祖父,让他插手尚书台之事。 只怕顾霖坛在朝中身居要职,只是时间问题。 她开口道:“贺哥哥,贺爷爷于我有恩,我于贺家有愧,我做不到将你当作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今日你助我之情,我受之有愧。日后,我会尽我所能,赎我之罪。” 姜钰道:“既如此,知林,你前来所为何事,说吧。” 贺知林道: “今晨给殿下诊完脉后,顾霖坛找过我。” 第一卷 第16章 原配变成了“外室” “哦?寻你作甚?是为了过问雪儿脉象?” 姜钰问道。 “若真是如此,我倒也不必来这一趟。” 贺知林冷笑。 这位顾驸马,有趣得很。 早晨他前脚刚走出朝露堂,黄福便立即上前来请。 他随黄福走去,却被带到一处僻静少人的院落。 顾霖坛端坐在院中石凳之上,正在品茶。 黄福请他稍候在院子门口,便前去同顾霖坛禀报。 他四处打量,这院子偏僻得很,屋房都是空置的,顾府应是还未启用。 请他相见,却不在正堂,不在书房,而是挑了这么个地方。 他心底里明白了七八分,这顾霖坛心里有鬼。 见顾霖坛同黄福交代了些什么,黄福弯腰颌首,又往门口走来,对他道: “先生,我家大人请您过去。” 接着黄福自行离去,不多时,有两名小厮走来。 贺知林心下暗骂,这是审犯人呢?还找人看着。 他朝顾霖坛走去,作揖道:“顾大人。” 顾霖坛见他走来,立时起身道:“颜先生,请坐。” 贺知林坐到他对面,顾霖坛伸手推了一杯热茶到他面前。 顾霖坛面露歉意,道:“实在是烦劳先生了,让先生拂晓未至便为我家劳累奔波,顾某以此茶向先生赔罪。” 说罢,他饮下自己杯中的茶水。 贺知林却只是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并没有动。 顾霖坛有些尴尬不悦,自己折节下士,已是恭谦,却不想此人如此无礼。 贺知林终于开口,道: “不知顾大人寻见颜某,所为何事?” “顾某听闻先生初至京中,住处尚未落定,希望能帮先生寻一舒适之所,以偿打扰先生之失。” 顾霖坛温和笑道:“此府乃是圣上所赐,顾某在京中还有一处旧宅,虽地处僻静,但也有少人叨扰的好处,可供先生安住。” “我在现在的住处住得挺舒心的。”贺知林漫不经心道。 “行医嘛,”他笑着盯着顾霖坛,“本就该立于市中,不然病人如何寻到我,我又如何见百病,践所学?” “我若真是那出世之人,大人昨日怎能让人寻得着我?” 他手指轻敲石桌桌面,道:“若居住于僻静之处,我这名医的声名,要如何远扬?” 顾霖坛闻得此言,心下有了几分把握。 做官也好,行医也罢,谁不是为了名与利? 只要颜哲有所求,便不难拿捏。 思及此处,顾霖坛便有了成算。 他开口道:“要于京城扬名,以先生之才并不难,但却也需要时间。” “顾某也许能助先生在最短的时间内,名扬京城,甚至名扬四海。” “哦?” 颜哲笑了几声,看向顾霖坛,道: “顾大人,准备如何助我?” “先生知道,我乃当朝驸马,您方才诊脉之人,是公主殿下。” “只要大人能治好公主的病症,顾某自会为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 “若能得进太医院,封为御医,先生还愁没有大展拳脚的时候吗?” 贺知林看着他,为难道:“顾大人,可公主并没有什么疑难杂症,只不过是疲累所致,服几剂药,睡几个好觉,自然也就好了。” 顾霖坛看他似是来了兴趣,心下更是欢欣。 “人食五谷杂粮,生病也很寻常。”他道:“何况公主从小金尊玉贵,初到顾府,难免多有不适,届时烦请先生多加调理就是了。” “只是要劳烦先生,得多多往顾府跑几趟。” 顾霖坛完全没有注意到,贺知林愈听,眸中神色愈发冰冷。 “先生若愿意,顾某愿助先生登杏坛之首。” 贺知林道:“不知顾大人何故这样扶助颜某?” 房子也好,声名也好,这顾霖坛是当真不吝啬啊,贺知林心下冷笑。 “先生有惊世医才,顾某有私心,想着奇货可居。先生乃千里马,若先生他日得享盛名天恩,我这个伯乐,也可享识人之名。” 顾霖坛的话说得十分巧妙,可谓滴水不漏。 贺知林再道:“不知颜某要如何报答顾大人这样大的恩情呢?” 顾霖坛立刻摆手,正色道:“谈何报答,先生医术卓绝,助先生,便是助天下身陷疾疴之人。如此大的功德,说是先生助我,也不为过。” 贺知林做出犹疑之态。 “顾大人,我在市井游历多年,深知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之理。有求于人自然要有助于人。” “若我于大人无用,我也不敢白白让大人为我忙这一场啊。” 说罢,做出起身之势。 顾霖坛忙道:“先生请安坐。既如此,顾某当真有一不情之请。” 顾霖坛看他姿态,心中更是安定几分。 名医可不是圣人,这颜哲身上尽是市井气息,市井之人,做起买卖就更容易了。 他要名利,他便拿名利试探。 如若他就这样直接接下这大饼,顾霖坛倒是会有几分存疑。 可如今他一再开口,意在交换。 顾霖坛反倒安心些。 他道:“说来也是家丑一桩。顾某老家有个堂兄,瞒着嫂嫂有了外室,还有了孩子。堂嫂彪悍,去年察觉此事,差点追到这外室那里打杀了她。” “是以我去年上京安定下来之后,堂兄便让这外室携子来寻我。” “我本也不愿,毕竟是堂兄有错在先。” “可那妇人实在柔弱可怜,还有那孩子,毕竟是我顾家血脉,我不忍让其流落在外。” 顾霖坛边说着,边不住喟叹,状似忧愁难解。 “顾大人说的,可是清晨时分,管家带我去看病的那家夫人与小公子?” 贺知林看他做作,适时出声发问。 “正是。” 贺知林笑道:“那大人大可不必过度担忧。您的‘堂侄’并无大碍。” “左不过是小儿之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前之所以高烧多日,只不过是因为药不对症。” “我已给他重开了药方,连吃三日,三日内不要见风,自然会好。” “顾某重谢先生!”顾霖坛作揖道,“如此,也算我这个叔父尽到了责任。” “只是顾某之忧,不在此事。” “哦?还有何事是我能为大人解的?”贺知林打趣道,“颜某毕竟只是个医者,这除了治病救人,我还能做点什么?” “先生可知,我昨日方与长乐公主完婚。” “我当然知道。” “此妇人与孩子之事,连我家中族人都不知晓。若被公主发觉,我只怕不好说清。” “我仕途方才起步,堂兄此事又是有违礼制道德之事,若被发觉我包庇其中,只怕......” 顾霖坛摇头,脸上愁云尽显。 “公主好好的待在顾府,怎会知晓此事?” 贺知林露出不解神情。 “是,只是天下毕竟难有不漏风的墙。现在知道她母子二人在京城的,除了我与我的管家黄福,便只有先生了。” “还望颜先生,能在救治我侄儿的同时,为顾某保守这个秘密。” 正当此时,黄福手捧一个木箱子,朝二人走来。 第一卷 第17章 区区百两小数目 贺知林还未答复顾霖坛,便见黄福朝这边走来,手上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箱。 黄福走到顾霖坛身旁,恭敬站在他身侧。 “若先生能帮上顾某......” “有何不可?”未等顾霖坛说完,贺知林便出口打断。 他笑眯眯道:“医者,从来都不会透露病患的私事。这原本就是颜某分内之事,何须顾大人相托?” 顾霖坛站起,面露感激之色,对他作揖。 “顾某替堂兄、替顾家,深谢先生。” 他转身掀开黄福手上木箱的盖子,露出里面的银两。 “这些银两,便是此次的诊金。”顾霖坛对贺知林道。 “这么多?!”贺知林探头一看,这里头少说也有一百两现银,有些咋舌。 “先生为公主诊治,即便万金也不为过。”顾霖坛道。 “这些不过是小数目,可惜顾某清贫,无法一掷千金。” 小数目? 他区区一个新科状元,本朝状元官位再高也不会越过从六品。 当年祖父做到太医院院正,为正五品,年俸也不过八十两银。 顾霖坛及第前,也不过是河东一个寒酸举子。 他出身不过是普通农户,并非什么大富大贵的商贾之家,更非什么世家大族。 是以他高中后,民间一度将此传为佳话,清贫举子跃龙门,这不就是最好的话本? 而顾霖坛对他这个白衣,随手一掷就是百两,还是现银! 贺知林心中惊疑,却面不改色。 他摆手道:“这,这也太多了,我以往收诊金,便是大户员外,至多也就五两银。” 顾霖坛道:“先生胸有大志,日后得了高就,是多少人都该趋之若鹜的杏坛圣手,区区百两,就让顾某得以与先生结交,顾某才是得益的一方。” “先生初到京中,需要花销的地方必不会少,此点银钱当我为先生添砖加瓦。” “日后还要多番劳烦先生,堂兄那边的妇人与孩子,还有公主殿下的安康,就拜托先生了!” 贺知林作犹豫不决状想了又想。 黄福却直接将木箱塞给他,道:“我家大人实在感激先生,先生就收下吧!” 贺知林急道:“我可以收下,但,但我总不能抱着这么大个箱子走回去吧?” 黄福塞箱子的动作尴尬停下,他回头看了顾霖坛一眼。 顾霖坛心下暗嘲,胶东名医?名医也绕不过去名利这道坎。 他笑道:“先生无需担心,顾某自会着人送你。” 他正要吩咐黄福去准备软轿,却见院门处守着的一个小厮慌张跑来。 “大人,公主殿下正在寻您,回宫的时辰到了。” 顾霖坛蹙眉,道了声知道了。 他转头对贺知林道:“先生奔波许久,还未用膳吧?不如先让下人带你去用完早膳,再送你回去。” 这是要避开姜雪。贺知林心想。 他顺水推舟道:“好啊,我也用用这驸马府的膳食。” 顾霖坛道:“我要先陪公主回宫谢恩,就先走一步。” “黄福,”他唤道,“你替我陪着颜公子,务必侍奉好。” 顾霖坛离开后,黄福带贺知林又回到东院,在偏厅用了早膳。 贺知林思索再三,用完膳后,转头告诉黄福: “我给公主殿下开的药,晚间我会自己送过来。” “这药的方子,我不能交由他人过手,以免留下把柄。” “将我的话原话报给顾大人,他就明白了。” 说完这些,他方才带着木箱离开。 “他以为你要送的药......”姜钰开口道。 “他肯定以为,我会送来让殿下服下之后,便能缠绵病榻的药。” 贺知林冷笑。 “所谓人食五谷杂粮总会生病,”他道,“与其等顾霖坛在殿下饮食中做手脚,不如由我来提起。” “也好叫他以为,我确实是可以以利相聚的人。” 姜钰面色阴沉如水。 “适才你话中提到的妇人与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当真是什么堂兄外室?” 外室,他竟能如此编排自己的原配与儿子。姜雪冷笑。 “我并不知道。”贺知林道,“但是殿下,应该略知一二。” 他目光看向姜雪。 “我今晨来为殿下诊治,殿下为何主动同我问起这对母子?” “雪儿,你认识他们?”姜钰出声。 姜雪面露难色,摇摇头道:“并不相识。” “那殿下缘何要向我打听这对母子?难道早在此前,殿下就知道这对母子的存在。” 姜雪见状,思索再三,决心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 当然,她隐去了梦中的内容。 事实上,她只是悄悄追去西院,看到了这名女子,惊惧之下也并无细听二人的谈话,便火速赶回了房中。 她说:“此事便是如此。” 姜钰觉得疑点重重,问道:“你既只见到这名妇人,又怎得知她还有一个孩子?” 姜雪头疼,想了想只能道: “西院僻静,又是深夜,我藏在他二人谈话的房屋窗外不远处,听到了些许。” “听到了什么?”姜钰追问。 “我听到这妇人向顾霖坛求救,口中提到一个孩儿,高烧之类的话语。” 姜雪道:“顾霖坛回房后告知我,因为身体不适,替我寻来了名医诊治,我便猜到,极有可能是要去请你医治那名孩儿。” 她看向颜哲,“你医名正盛,若无驸马府拜帖,三更半夜只恐请不动你。” “若递了拜帖,顾霖坛与公主大婚之夜却请了名医去为他人诊治,但凡传出一丝半点,他顾霖坛只怕也要百口莫辩。” “我心里笃定,他肯定会假借替我诊病之由,请你去看那孩子。” “我于顾府之中,一无亲信,二无眼线。故而今晨我才会支开黄福,冒险问你。” 姜雪说完,姜钰与贺知林都有些无奈。 “若此人不是知林,若此人用心不纯,若此人——是顾霖坛的人呢?” 姜钰道,“你这样行事未免冒险了些。” “我并无其他线索,若不抓住机会试探一二,日后叫我往何处寻人?”姜雪辩解。 “你一再说你不知道这对母子的身份,却如此着急要找到这对母子。”姜钰疑惑道,“雪儿,你是否还有事瞒着我们?” 姜雪正不知如何解释,她总不能告诉他们,她做了一个梦吧? 突然贺知林开了口。 “若是有家室的妇人,孩儿急病,即便要找有些权势的亲戚求助,也是由丈夫前去。” 贺知林道,“满京城都知道顾府昨日大婚。新婚之夜,谁会直接去找新郎官,搅了人家的洞房花烛?” “若是正常妇人,何至于漏夜寻来顾府?黄福是顾霖坛身边的老人,寻常事情也能做主,做不了主也可以由他去禀报,她为何不找黄福,却只找顾霖坛?” 第一卷 第18章 要查底细先装病 “殿下,”贺知林看着姜雪道,“我猜,您疑心的应该是——” “这妇人孩子,与顾霖坛关系匪浅。” 姜雪郑重点头,表情凝重。 姜钰道:“如果当真如他所说,是他老家堂兄的外室呢?” “不太可能。” 贺知林果断开口,道:“我今天清晨先被黄福带到那妇人居住的地方去给那孩子瞧病,黄福对她很是恭敬。” “且那方小院中,竟有五六个奴仆。” “她见到黄福,脱口而出唤他‘黄伯’,二人看起来很是熟稔。” “我起先并未在意,只顾着给那孩子瞧病。后面我诊完病,与那妇人一同出来,黄福在吩咐那处的下人些什么,他见到那妇人便作揖行礼。” “我开具的药方,也是由黄福拿走取药,并没有经普通下人的手,看得出他对那孩子甚是紧张。” “若只是族中兄弟的外室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何至于顾府的管家要如此恭敬?何至于要由那么多奴仆侍奉?” 姜钰惊道:“难道是......” “那孩子......”姜雪缓缓开口。 “那孩子,同顾霖坛长得,有七八分相似。”贺知林道。 贺知林看着姜雪,定定道:“殿下的猜想,是否与我一致?” 姜雪点头。 “那妇人莫非就是他顾霖坛自己的外室?”姜钰愤怒之色渐起,道:“他方才同雪儿成婚,竟就敢私自养了外室?” “外室?”姜雪冷哼一声。 “我瞧着也不像外室,那孩子瞧着有三四岁的年纪了。”贺知林道,“三四年前他不过是胶东一名普通举人,又无婚娶,若有心悦的女子娶了便是,何须豢养外室?” “只怕那妇人,便是他的原配夫人。”姜雪冷冷道。 姜钰面色越发阴沉。 姜雪时刻关注着姜钰的神情。 她起先不愿同皇兄说出此事,就是担心以姜钰从前的性子,只怕会立时发作。 若他发作起来,只会打草惊蛇。 好在姜钰只是面色阴沉,并未有多激动。 贺知林道:“也就是说,咱们这位驸马,极有可能是为了骗取与公主的婚约,欺君罔上。” “不止如此。”姜钰沉声开口。 “若他贪图富贵,将这原配夫人弃置于胶东就行。若再心狠些,找人解决了就是。” “他何苦将她母子接来京中,养在自己身边?” “看样子,他是既要这驸马之名,又要这糟糠之妻。” 姜钰愈说,话语愈是冰冷。 “而雪儿,只怕被他当作是他上位的一道工具,一级登天之梯。” 他说罢,看向姜雪,问道: “此事你作何打算?” “皇兄难道不打算直接禀报父皇?”姜雪打趣道。 “我们此时并未将人拿到手里。此事若无人证,怕是难以将他的欺君之罪坐实,反倒可能被反咬一口,说你不尊妇德善妒成性。”姜钰道。 他正色道:“不仅如此。” “就算能拿到人,我此刻也不打算拿。” “顾霖坛是如何瞒过地方一层层的生员考察,童试、乡试、会试乃至殿试,直至中了状元也没叫人查出他已有妻子?” “除非他一开始就有尚公主的打算。” “但听知林说来,他对原配应当是情深意重。否则怎会甘冒风险,将人接到京中看顾。” “既有如此牵挂的女子,又怎会从走上科举之路开始就计划要另娶公主?” 姜钰话音刚落,姜雪便接着道; “诚如皇兄所言,我昨夜也是这样考虑。” “这些事情细想起来总是前后矛盾,既有矛盾,便可知道——” “他大抵是另有所图。” 她望向贺知林:“所以我原本想先借你的线索,探听清楚那对母子的去向。” “只有找到人,我才能去一层层查清他到底如何做到打通诸多关节,以至于连皇家都可蒙蔽。” 贺知林道:“二位殿下不要忘记,他给我的那百两白银。” “是啊,”姜雪道。 “他今日出手阔绰,不仅因为他想封住贺哥哥的口,更因为——” “他根本不缺银钱!” “这与礼部上报的生员情况完全不符。” “须知他与我这场婚事,所需花费不计其数。” “礼部所上报的审查情况,是他自幼家境清贫,家中只有老母,靠几亩薄田为继,供他读书科考,很是不易。” 是以若干事宜都是由大内出面操持,并未让顾霖坛承担;因为皇帝惜才又爱女,一应花销包圆,还赐了府邸予他。 几人探讨一番,只觉得其中隐情只怕颇深。 姜雪开口道: “皇兄,他绝不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 姜钰道:“我明白,这人要探查之处有许多。” 姜雪道:“礼部司掌殿试生员考察的是谁?” 姜钰答道:“能进殿试的生员,其家世、籍贯、背景甚至上至父母三代都会经由地方官员审慎考察,并汇编为生员籍册,层层上报至礼部,由礼部侍郎审查。” “你是怀疑,审查这些籍册的官员有问题?” 姜雪道:“是,我有此怀疑。” “不,”姜钰摇摇头,“籍册虽由礼部审阅,但各地均需出一名官员作‘保人’,由礼部侍郎与这些保人一一核对无误后方才给予生员参考资格。” “若说收买地方官员还有可能,若说收买朝中正三品官员?他顾霖坛若能如此手眼通天,岂会在冀国中毫无名气建树?” 姜雪细想了想,道:“如今之计,只能辛苦皇兄多些时日了。” 她缓缓道:“他意不在我,肯定是在朝堂之上。如今父皇对他提携之心日重,若你一回北境,朝政之事父皇只能继续倚仗外祖父。” “而他做了外祖父的学生,如今不止在翰林院有一席之地,还日渐参与到尚书台之务中。” “我明白,”姜钰颔首,道,“我虽离京三年,但京中之事,父皇之下仍以我为尊。” “我明日会向父皇上奏,以替父皇分忧之由,求请留任京中。” “他日后在朝堂之中的往来,我会多多留心,也会找适当时机提醒父皇。” 姜雪点头,向姜钰轻轻屈膝作礼。 “至于我,他若与人有人情来往,必然绕不开顾府这座宅子。” 她道:“带来的一应人手,我会吩咐部分盯紧顾府。” “另外的,我得去查清那对母子的事。” 她看向贺知林。 正在此时,晓春轻轻叩响阁门。 “二位殿下,黄福来了,正让他在院中稍候。” 姜雪眉头一拧,道:“知道了,你好生请他进来便是。” 贺知林此时突然上前轻声道: “殿下,等会儿见到黄福之后,乃至晚膳时,都请务必装作头痛不适的模样。” 第一卷 第19章 顾府没有黄管家 “殿下须得装病一段时日,每日便只需放心喝我送来的药,”贺知林道,“放心,那药只是滋补而已,别无他效。” “好。”姜雪答道。 “委屈殿下了。” “委屈什么?”姜雪道,“贺哥哥送我绝佳的借口不与他同房,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绽开一笑,贺知林看得失神。 说话间,门外晓春道:“殿下,黄管家求见。” 姜雪坐下,伸出藕白皓腕,用手微微托着额头。 姜钰见状,也安坐到主位之上。 姜雪虚弱道:“让黄伯进来吧。” 黄福方一踏进朝露堂正厅,便见姜雪状似无力,虚虚靠着椅子。 他听见旁边坐着的姜钰正在同颜哲问话道: “雪儿这样的症状,多久可以缓解?” 黄福瞟了一眼三人,连忙下跪行礼道: “小人黄福见过二皇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 姜钰见他进来,却不搭理,转头对晓春道: “晓春,黄福可能没来得及报知于你,便由孤来代劳。” “以后这顾府之中,没有黄管家。” 黄福面露惶恐之色。 姜钰沉声道:“黄福年老昏迈,孤已同你们驸马商议过,往后他就只负责驸马一人的起居事宜。” “至于管家一职,孤觉得由你来代劳,拂冬协助,便很合适。” “你二人觉得如何?” “禀殿下,晓春拂冬定不辱命。” 晓春大大方方应下,拂冬也点头称是。 黄福僵硬地跪在地上,脸色很是难看,又有惊惧,又有难堪。 “黄伯,快些起来吧。”姜雪虚软的声音响起。 “皇兄也是看您年事已高不宜操劳。只是驸马身边之事少不了还是要您多加操心。” 姜雪出言安慰,黄福只得感激道: “多谢殿下体恤。” “可是晚膳备好了?”姜雪又问道,“颜大夫适才侍奉本宫用药,耽误了时辰吧。” “驸马可等得急了?” 姜雪此话一问,黄福慌忙回道: “不不,晚膳适才备好。公子让老奴来请二位殿下用膳,也告知老奴要耐心恭候,若二位殿下还有话谈,切勿打扰二位殿下。” “驸马有心了。”姜雪道,“哪里有什么话要谈,左不过皇兄担心本宫身体,同颜大夫多问询了几句罢了。” “是。”黄福道,只能尴尬地起身,在一旁站着。 姜雪瞧着姜钰悠然自得一动都不想动的样子,又瞧着黄福额头豆大的汗珠和踌躇的神情,心知姜钰即使不能将事情发作开,也要下下顾霖坛与顾府的面子。 但此刻得罪黄福并不划算,她知道姜钰要将人情留给自己,便开口道: “皇兄,耽搁这许久,臣妹有些饿了。” 她露出撒娇的神色,道:“皇兄先陪臣妹去用晚膳吧,也别叫黄伯苦等着了。” 黄福面露感激,抬眼望向姜钰。 姜钰道:“好,那孤便与你同去吧。” “颜大夫,可要留下一起?”姜雪开口问道。 她虽状似看向贺知林,余光却扫过黄伯。 果然,这话一问,黄福瞬间有些动作,嘴巴微张了张,又闭上。 贺知林又现出早晨那副油嘴滑舌漫不经心的模样,回道: “贵人们用膳,在下一介草民也怕不甚自在,殿下还不如让我归去,” 他掩嘴道:“有这时间,草民还不如多约见几位佳人,共度良夜。” 黄福听到此言,面露尴尬之色。 姜钰嘴角微微抽搐。 贺知林早年为皇子伴读时,两人经常一起溜出宫玩。 他那时性格虽说很是随性不羁,说话却也不会......浪荡轻浮至此。 果真是在市井混迹多年。 姜钰面露不悦,开口道:“颜大夫,你最好将心用在公主身上。公主的病症若过段时间还未见好——” “这京城,你就别待了。” 这话一出,贺知林即刻道: “在下刚刚只是开几句玩笑。” 他干笑几声,见众人无一搭话,又道:“在下这便回去用心钻研古方,必定保公主殿下玉体安康,千岁延年。” 姜钰颔首。 姜雪道:“皇兄,我们过去吧,驸马还等着呢。” 二人正要离开,姜雪却见黄福眉头微锁,似乎在踌躇什么。 她抿抿唇,道:“颜大夫今日辛劳,可需本宫着人送你回去?” 贺知林立即接话道:“草民多谢公主殿下体恤,说起来这顾府是真大啊,我自己也不太识得路——” “不如就让黄管家——” 姜钰瞪他一眼。 他改口道:“不如就有劳黄老伯送我?” 黄福道:“这......” 姜雪道:“那就劳烦黄伯了,好生送颜公子回去吧。” 她与姜钰相视一眼:“本宫与皇兄自行过去用膳即可。” 黄福压抑下心中欢喜,道:“老奴领命。” 姜雪与姜钰施施然离去,晓春拂冬与两名武安郎紧随其后。 黄福做出“请”的手势,道: “颜先生,我送您出去。” 二人走到将近门口,于园中停下。 黄福等了片刻,见四下无人,走到贺知林身旁,附耳道: “往后府中人多眼杂,我家大人邀先生,今夜戍末二刻,于会江楼一聚,同赏月色。” “知道了。” 贺知林淡淡道:“替我告知你家大人,药我已让公主服下,只怕今日始,她会多有不适之症。” “若她实在难受,着人来请我便可。” “好。”黄福应道。 他时刻警惕着附近是否有人,见有仆婢行来,高声道: “顾府深谢先生为公主医治之恩,那处便是门口,我送先生过去吧。” “不必了。”贺知林笑道,“多谢黄伯送我至此,快些去服侍公主驸马吧。切记提醒公主,多多注意休息。” 言毕,他抬脚便往大门处走去,边走边挥手。 “这几步路,我自己走就行。” 黄福松了口气,转身正要往东院走去。 却与一名少年郎差点撞了个跟头。 少年郎咧嘴一笑,道:“黄老伯,送走颜大夫了吗?” “刚刚走,”黄福指指大门,不悦道:“你是哪个院的小厮?走路这么冒失。” “我是公主殿下的侍卫,江其斌。”少年郎道,“晓春姐姐让我来寻你。” 第一卷 第20章 不宜与驸马同房 东院集福堂内。 姜雪姜钰坐于主位,顾霖坛坐于姜雪旁边,三人正在用膳。 姜钰从始至终面色不佳,顾霖坛明显也不想招惹,一脸敬而远之。 顾霖坛兄妹二人走进来开始,便一直暗中观察姜雪。 姜雪是由姜钰半搀扶着走进来的,她秀眉紧蹙,脚步虚浮,似乎有些不适。 顾霖坛见状忙上前关切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姜钰不耐地看他一眼,只扶着姜雪坐下。 姜雪悠悠然开口道: “无事。颜大夫说本宫是气血亏虚,心力不济。” “这种江湖游医当真可信?”姜钰道,“还是让孤明日令御医前来为你诊治吧。” 顾霖坛正想以何种理由劝阻,姜雪却抢先道: “皇兄万万不可。” 她蹙着眉头状似十分忧愁,道: “今日回宫,见到母后因思念所致满面愁容,我深恨自己不能解之。” “若真的寻了御医,只怕宫内皆知,更要令父母担忧。为人子,止于孝。我既不能解母后思念之愁,若还要叫她平添担心,岂不是不孝吗?” 顾霖坛忙插言道:“二殿下,我虽心知公主殿下纯孝之心,却也绝不会不顾公主安康。” “这名颜大夫在京中颇负盛名,许多疑难杂症都是信手拈来。故而我才再三请到此人来为公主诊治。” “是啊,”姜雪道,“驸马知我甚多。况且颜大夫很是尽心,今日已为我送来第一剂药。” 她露出安慰的神色,道:“我已服下那药,想来晚些时候自会缓解。皇兄无需太过担心。” 顾霖坛听到此处,心下已了然几分。 今日他甫一回府,黄福便报知他,颜哲给公主开的药,要自己每日送来,不能经他人之手。 那时他便知道,颜哲的计划已经开始,他比自己更要急切。 他未做声,心道,这颜哲确实是个手脚麻利的聪明人。 姜钰只淡淡说了一句:“若是有效最好,若是庸医,孤绝不轻饶。” 姜雪道:“我们快些用饭吧,这桌子菜都快凉了。” 席上顾霖坛几次给姜雪布菜,姜雪却只露出无奈神色,摇摇头道: “驸马,本宫着实有些胃口不佳。” 她并未如何动筷。一是午膳在宫内用得多了些,二是她必须做出病态,好叫顾霖坛放心。 只有顾霖坛松懈些,她才能与贺知林里应外合。 一餐饭毕,姜钰也要离去。 姜雪依依不舍,道:“我实在有些累了,便叫拂冬送送皇兄吧。” 她开口高声唤了句拂冬,便同姜钰告别。 顾霖坛道:“殿下稍待,我也去送送二殿下。” 三人便一同出门去。 姜钰走出几步,回首对顾霖坛道:“雪儿如今身体不适,你该好生陪她回房休息才是,回去吧。” “顾霖坛,”姜钰冷冷出声,“雪儿是孤唯一的妹妹,若在你这府上出了半点差池,孤唯你是问。” 顾霖坛低头称是,十分恭谦,道:“臣必不负殿下所托。恭送殿下。” 待姜钰拂冬走远后,他面上浮起几分阴鸷。 “果然是姜家的种。”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 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不就是姜氏皇朝一贯的承袭吗? 早晚他要让姜家的人从云端跌落泥潭,伏在脚下向他请罪。 集福堂中,姜雪还未离开,正等着顾霖坛回来找她。 她离开饭桌,坐到厅上的主位上,用起茶水。 听着脚步声渐进,她连忙以肘支桌,手指微微扶着额头。 顾霖坛抬脚迈进屋中,便见到姜雪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殿下,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他赶忙走过去,扶住姜雪脊背。 姜雪很是不愿被他触碰,只能强忍恶心,虚弱道: “那就劳烦驸马了。” 顾霖坛一路扶着她回到问晴轩内,情真意切,关怀备至。 若不是知晓他羊皮下的真实面目,姜雪只怕真以为自己嫁了个情深义重的好郎君。 顾霖坛扶着姜雪到里屋,姜雪指指梳妆台道: “本宫到那处坐着就行,等晓春拂冬回来服侍卸妆梳洗。” 顾霖坛突然问道:“方才用膳时,怎么只看见一位姑娘,另一位殿下的侍女呢?” 他扶着姜雪坐下,看向她的眼睛。 这皇宫里头带来的贴身婢女,头一日就不知到顾府哪里溜达巡视去了。 他自然很是不悦。 “你说晓春呀,”姜雪淡淡一笑,转头看着铜镜。 “下午二皇兄命她暂任管家,晚膳前让她寻黄伯去了。” “管家之事......”顾霖坛言语很轻,似乎带着情绪,又沉默半晌。 姜雪无奈摇头道:“管家之事,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她自称为“我”,似是有意放低身段,拉近与顾霖坛的关系。 “皇兄与我多年未见,甫一见面,我便已经同你成婚。他对你这个妹夫定是要求高些的。” “皇兄他自小对我很是疼爱,故而肯定会希望我的驸马能让我尽量事事如意些。” “黄伯毕竟不同于宫中之人,皇兄对他有些不满也是正常的。” “等再过段时间,皇兄离京之后,再让黄伯同晓春一起管家吧。” “但愿驸马不要怨责与我,我虽为公主,可万事也需以父兄为尊。” 姜雪说及此,还堪堪挤下两滴泪来。 顾霖坛见此情景,忙道: “我怎敢对殿下有怨怼之心?只是黄伯毕竟从小看着我长大,待我如亲子般疼爱,我只是忧心今日之事会伤了他的心。” “黄伯那边,我日后会多加安抚。”姜雪破涕为笑,“驸马不怪我就好。” 她转过身来,道:“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以后还是尽量让他少些操劳,安养为好。” 顾霖坛还想再说些什么,拂冬却推门进来。 她双手置于胸前,微福了福身子,道: “见过殿下,见过驸马。” 姜雪招手道:“过来帮我卸下钗环吧。” 拂冬走进,伸手替姜雪一一摘下首饰。 姜雪略歪着头任她打理,看向顾霖坛道: “驸马可还有公务要处理?公事为紧,不必陪我。” 顾霖坛正想找个借口出顾府会见颜哲,于是道: “今日有同僚相约,我晚上可能会回来得晚些。若殿下不适,就先安寝,不用等我。” 姜雪听到此话,突然转头轻声对拂冬道: “拂冬,去帮我打些热水洗漱。” 见拂冬走出房间,她示意顾霖坛走近,附耳对他道: “差点忘记了,今日颜大夫提醒过,我现下气血双亏,不宜......” 她双颊绯红,声量愈发小了起来。 “不宜与驸马......同房。” 第一卷 第21章 是谁在那扒屋顶? “不宜同房”,姜雪很是感激贺知林给自己带来这么一个大好借口。 叫她平日虚与委蛇向顾霖坛示好示弱,她还能忍着恶心去做到。 若叫她当真与他行夫妻之事——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拔刀砍了他。 顾霖坛听闻此言,怔了一下。 昨夜姜雪就推说身体不适,未与他行周公之礼。 他倒不是急色之徒,只是他深知,若二人始终未有房事——姜雪便不会真的被他掌握。 古往今来,谁家女子不是奉行从一而终的妇德之礼。 他认为,起码需要得到姜雪的身子,今后让她言听计从才有可能。 他心里波涛翻腾,面上却和煦温和,道: “一切以殿下身体为重,无须担心,我们日后还有长久岁月。” 姜雪忍着压下几欲翻起的白眼,故作羞赧道:“嗯。” 顾霖坛走出问晴轩,一路只觉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事情会便成这样,怎么都不该让颜哲动手下药! 如今自己还不得不做出大度体贴的贤夫模样。 他转念一想,此事也并非全无好处。 今日姜钰一来,便要换掉顾府管家,将管家之权交代姜雪的贴身侍女身上。 说得再好听,左不过只是想安插他们的人当眼线。 只要姜雪身体一直不济,她带来顾府的那些人成日里怕也只能围着她打转,他倒就不必太担心这些宫内来的人会在顾府搞什么动作了。 再者,用此事能换得颜哲守口如瓶,还能为自己所用。 他想了想,不能同房便不能同房吧,他眼下所急之务还无需从姜雪那处得到。 这桩买卖也算值得,他冷哼一声,转头便叫人备了轿子,往会江楼去了。 问晴轩里屋内,拂冬端了热水,正伺候姜雪擦洗。 姜雪抬起手腕任拂冬擦拭,问道: “晓春可找黄福去了?” “去了,晚膳前便去了,按殿下的吩咐,今晚便把管库房的账簿钥匙,以及一应奴仆籍契都拿到。” 拂冬给姜雪简单擦洗完手臂,将布丢到铜盆中,伸手为姜雪拆下发髻。 “殿下怎么还需特别交代,让江侍卫陪晓春去?”她笑道,“这是顾府,又不是豺狼窝。难不成黄福一把年纪还能把晓春吃了?” 姜雪冷笑,豺狼窝?这地方没摸清摸透之前,只怕比豺狼窝还要凶险! 她懒懒开口道:“日头下了山,这顾府她也不熟悉,多叫个男子陪着总是不会错的。” “殿下,”拂冬开口,“奴婢可以说句话吗?您别不高兴。” 姜雪瞥她一眼,噗嗤笑出声来,轻轻锤了她一下,道:“你这丫头,在我跟前嘴巴什么时候有过遮拦?如今倒怕我不高兴?” 拂冬晓春都是打小就选入宫中侍奉她的,三人一同长大,姜雪待她们二人从来都是视作姐妹。 晓春心细如发,周密谨慎; 拂冬心直口快,性情爽朗。 “如今您不是嫁了驸马嘛......”拂冬嘟嘴道。 “说吧,在我面前不用顾忌这些。”姜雪道。 “说实话,我不是太喜欢驸马。”她没头没脑冒出这样一句话,姜雪扭头看向她,以为她知道了些什么。 “不止是我,”拂冬停下拆卸发髻的手,摆摆手道,“晓春也一样。我们都不喜欢这位驸马。” 姜雪沉默。 拂冬忙道:“殿下是不是生气了?哎呀,我就知道不该说这种话。” 她作势要跪下,姜雪一把扶住她,笑道: “你如今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当着我的面就敢说不喜驸马这样的话了?” “殿下恕罪。”拂冬忙求饶。 “说来听听,为什么不喜驸马?”姜雪靠着梳妆台,支着头,笑意盈盈道。 看公主这样子......应该是没有生气。 拂冬松了口气,继续道: “我也不知为何。分明驸马同我们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态度也很是和善。” “但总让人觉着他的笑意让人很不舒服——奴婢也说不上来,总感觉冷飕飕的。” “晓春也是如此?”姜雪问道。 “差不多。不过晓春私下里还同我说,总觉得殿下成亲后不甚开心。” “今日在宫里见到殿下,便觉得殿下有些打不起精神。” “回到顾府之后,只要驸马出现,殿下的神情总是变得恹恹的,像是很不想与他打交道。” “竟这样明显吗?”姜雪皱眉,伸出两只小手摸摸自己的脸。 看来以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装好样子才行。姜雪心想。 “也不是十分明显。”拂冬噘了噘嘴,道。 “旁人应该是看不出来的,但我与晓春自小陪着殿下,殿下有点什么不开心的,就算不挂在脸上,我们也能瞧出来。” 姜雪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 “就因为这些?” “是呀,”拂冬埋怨道,“若是好郎婿,怎会让自己的新娘成婚头一日就愁眉不展?” 姜雪失笑。 若拂冬晓春看得出来,只怕母后也能看得出来。 她一心想隐瞒自己婚后的局促不安,落在母后眼里,是不是只是欲盖弥彰? 姜雪眼中泛起悲伤。 拂冬见她失笑,以为自己触动了姜雪的情肠,赶忙道: “也不一定就是这样的,许是我与晓春对殿下担忧太过,想得太多也未可知。” “驸马贤名在外,又一表人才,是奴婢不该妄言。” 拂冬着急地看着姜雪,却见姜雪摇摇头道: “不是你们想得太多。” “你先着人帮我备汤,我想沐浴。”她道,“晚些时候等晓春回来了,你们两个一起来这里见我,让江其斌再找个武安郎来,一同守在屋外。” 拂冬点头称是,赶紧帮姜雪松松挽起头发,又端了铜盆出去,唤人去准备热水。 姜雪浸在热水中,叹了口气,只觉四肢百骸都松泛下来。 这一天大喜大悲太多,得到的信息也太多,直至此刻之前,她都觉得自己身体每一寸是紧紧绷住的,包括脑子。 见到二皇兄也好,见到贺知林也好,总会让她想起那不该想起的罪人。 她这一天一直在强迫自己不要回想,不要回想与那人之间的任何事情。 她痛恨脑海中那些记忆。 姜雪屏住气,将整个人沉入水中,只愿这水能洗净她脑中所有杂念。 此时晓春与拂冬敲门,见她久久未应,连忙推门而入。 拂冬一眼看到沉在水中的姜雪,尖叫一声,疾步过去将人扯出水面。 姜雪沉默地看着她。 ...... 拂冬尴尬道:“我以为......” “以为我要寻短见?”姜雪问。 晓春不作声,在后面默默将门关好。 “以为......殿下大晚上的怎么能洗头呢!别平白招了寒气!”拂冬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不满道。 晓春掩嘴,却还是噗嗤一声笑出声。 姜雪无语又无奈,伸手作势要打拂冬。 拂冬退后几步道,“殿下快别闹了,我与晓春给您擦擦头发。” 晓春转头去拿干布。 主仆几人正默默擦干头发,此时屋顶上却突然轻轻发出“啪嗒”一声,仿佛有人踩过。 晓春警惕道:“谁?” 屋顶传来窸窣声,又瞬间消失不见。 主仆三人面露惊色,警觉起来。 第一卷 第22章 本宫让你小点声 姜雪给拂冬使了个眼色,拂冬立时将干净衣服拿来给她换上。 晓春走出屋外,低声问江其斌:“可有看到什么人经过?” 江其斌摇摇头。 晓春面色冷冽,伸手指指屋顶。 江其斌心下了然,立时飞身上了屋檐。 晓春转头看向另一名武安郎,是徐翀。 她道:“你在门口守好,注意这屋子周围有无经过的人,里屋若有事我会高声喊你。” 徐翀抱拳点头,然后立时将手搭到刀鞘之上。 晓春又四下环顾了一阵,然后推门进屋。 她合上房门,见姜雪已经穿好衣裳,走上前道: “殿下,已叫江其斌前去查探。” 姜雪眸色冰冷,坐到塌上,思索起来。 拂冬边收拾衣物,边道:“怪不得娘娘要指派武安郎随公主过来,这顾府护卫竟如此无能。” 晓春对着拂冬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之意。 她看姜雪眉头深锁,开口安慰: “许是猫儿走过,殿下莫惊,等江其斌回来便知道了。” 姜雪阖目,道:“早知道这里不太平。” 她睁眼,浑身肃杀之气,“未想竟会如此猖狂。” 拂冬露出惊讶的神色,反倒是晓春,只微蹙了下眉。 晓春走到姜雪身旁,蹲下轻声道: “殿下心里有所猜测?” 姜雪想了想,又略微摇头,道: “也只是猜测,我无法断定。” “我叫你们两个过来,便是想告诉你们一些事情。” 她声音极轻,将素溪母子之事简略讲了一遍,版本同她与姜钰贺知林讲的大差不差,都略过了那个梦的情节。 又同他们说了顾霖坛收买贺知林的事情。 拂冬听完,面有怒色,挑眉道:“这人竟如此下作?殿下何不直接禀报陛下与娘娘,断绝了这桩婚姻?” 晓春伸手轻轻拉了拉拂冬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姜雪道:“绝婚是肯定会绝的,只是早晚的事。” 晓春道:“殿下今日将我们都带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姜雪赞赏地看着晓春,拉起她的手,道: “顾霖坛行事疑点颇多,我需要耐心留在顾府一段时间。” “今日皇兄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省得我费心思去开口。” “今后你便是这顾府的管家,从今日起,你与拂冬要细细盘查库房所有物品,与黄福交由你的明细册子一一核对。” “是。”晓春道,“若有不寻常的往来物件,或是对不上册本的,我会报与殿下。” 姜雪拍拍她的手,道:“之所以晚膳时分就急匆匆让你去寻黄福交接,就是怕留了时间给他们做手脚。” 晓春道:“殿下放心,一应账簿、明细及籍契,我已都拿到房中了,今夜便开始细查。” 姜雪道:“这府中的下人,按顾霖坛说的,除了黄福是老仆,其余都是新近采买的。” “你们过几日找个时间,把他们都叫到一处,一一问过,若有言辞闪烁,或话不对版的,一律安排到外院洒扫。” 她说完又看向拂冬,道:“你性子直,行事风火,平时若顾府下人有僭越不敬,或不听指派的,只要有发作的时机,你该骂便骂。” “若有刁钻的,直接找晓春拿了籍契打发出去。” “务必要敲打顾霖坛经手的这批人,否则以后你们管家,在这府中只怕寸步难行。” 正在此时,叩门声响起。 晓春站起身道:“应是江其斌。” 拂冬替姜雪整理好衣袍,扶她到正堂主位上坐下,晓春方才把门打开。 江其斌走进屋内,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姜雪摆摆手让他起来,问道:“可有发现什么人?” 江其斌摇摇头,道:“是属下们失职,竟未第一时间察觉。” “不怪你们。”姜雪伸手拿起茶杯,拂冬立即为她斟满茶水。 她道:“你们守着问晴轩正门,声响是从里屋房顶传来,这中间有些距离,听不到也属正常。” “不,殿下,”江其斌道,“我适才上去查探,四下都望不到人。” 他从怀中拿出半块屋瓦残片,递给晓春。 晓春反复看了几眼,道:“有什么线索?” “这片岩瓦是新碎的,应当就是声音来源。”江其斌道。 “会不会是猫儿狗儿的,踩碎了?”晓春接着问。 “此座府邸是圣上所赐,新近才修缮完毕,”江其斌摇头,道: “况且此种岩瓦很是坚硬,普通猫狗是定踩不碎的。” 姜雪停下喝茶的动作,眸色复杂。 “也就是说,你基本能断定,适才是有人在屋顶之上?”姜雪问。 “不仅如此,”江其斌道, “武安郎并非普通侍卫,我等此前在军中、宫中所受训练甚多,能做到发出如此轻的声响,以至于我们毫无察觉,且离开速度如此之快——” “此人定是高手。” 听到此话,晓春与拂冬皆是一惊。 姜雪却淡然许多。 “你们不也都是高手?”她淡淡道。 “臣......也许不是这人的对手。”江其斌挠挠头。 高手与高手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好吗! “若是陈锦大哥在,定不会毫无察觉。”他惋惜道。 “陈锦,”姜雪努力回忆了一下是哪个,“他身手很好?” “岂止很好,武安郎里没有能打得过陈锦大哥的!”江其斌高声道。 姜雪皱了皱眉毛,江其斌......这少年,什么都好,就是这嗓门—— 真的有些太大了。 她转身问晓春:“陈锦现在何处?” 晓春道:“东院门口处的厢房,武安郎都在那里休息。由于殿下吩咐,我只唤了江其斌与徐翀过来。殿下可需要我现在去找他来?” 姜雪摇摇头,道:“太晚了,让他们休息吧,今夜还是江其斌与徐翀值夜即可。” 拂冬担心道:“若那贼人再来......” “今夜肯定不会再来。”姜雪冷笑。 既然暴露了,今夜江其斌他们势必提高警惕,武安郎毕竟不是草包,傻子才再走一遭。 有这样好的身手,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角色,顾霖坛竟找得来这样的人来听墙根? 她抬头对江其斌道:“今夜辛苦你们二人守着,你顺便去前院知会一声,就说我这儿可能有贼人闯入,需要加派些人手,把那些个长随啊家丁啊,通通叫过来院门口守着。” 她狡黠道:“动静越大越好。” 江其斌喝道:“是!” 姜雪被这大嗓门震得一个激灵。 江其斌转身走到门口,被姜雪叫住: “江其斌,以后在屋内说话,声音可以不用那么大......” 江其斌又立刻喝道:“是,殿下!” 姜雪有些炸毛,低吼一声: “江其斌,本宫让你小点声!” 第一卷 第23章 护卫少了一个人 江其斌挠了挠头,特意压低了声量道:“遵命,殿下。” 转而便立即前往东院前院。 顾府的家丁护卫正安静守着各自值守的岗位上,仿佛对院内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江其斌心有疑惑,这堂堂驸马府,怎么尽找些草包仆侍。 他站在廊上,高声喊道:“今日外院是谁负责安排值守的?快些过来,殿下有吩咐!” 院门处几名护卫听到呼喊声,凑到一处低头耳语了几句。 随后,一个高个子长脸的护卫小步向江其斌跑去。 他跑到江其斌面前,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你们在前院是都在躲懒吗?”江其斌作出愠怒之色,道: “殿下的问晴轩有贼人深夜闯入意图不轨,殿下惊魂未定,你们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见?” 高个子护卫面露惊惧,连忙跪下道:“是是是我等失责了,公主可有闪失?” “若府内护卫当真都如你们一般,殿下便是没有闪失,早晚也要有闪失!” 江其斌怒喝。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幸而我们发现得早,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贼人现在已经不见踪迹,你快些去把前院能喊来的护卫都喊来,今夜统统到内院门口守着!” “若殿下真的有什么闪失,你们且摸摸看自己的脖颈够不够硬,能不能承受得住圣上娘娘雷霆之怒!” 江其斌一通呼喝,表演完毕,便潇洒转身离去,脸上是稚气未脱的得意之色。 高个子护卫吓得魂不附体,心内暗自叫苦不迭。 这府中二人一个贵为驸马,一个贵为公主,哪个都开罪不起。 此前黄管家给他们这队护卫的吩咐,是巡查守卫前院即可,后院的地方自有另一队人守着。 高门大院之中,原本后宅就不许外男擅入。 宫里头来的侍卫能进去,是因为里头住的那位是公主,护卫公主的懿旨是当今皇后下的。 他们若是进去,只怕叫顾驸马知道了少不了一顿皮开肉绽。 是以他们平日都极守黄福的吩咐,只在前院溜达。 但如今......这公主居住的内院糟了贼,若是有什么不测,他们这些守在前院的怕也要殃及池鱼。 他咬咬唇,立即跑向院门口,召集大部分护卫一同前往后院。 江其斌跑到前院闹了一通后,又火速溜回问晴轩。 “殿下,已把前院的护卫都叫过来了。”江其斌在门口禀报。 “可说了我这院子遭贼?”姜雪慵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说了。”不止说了,还添油加醋地说了。 不一会儿,晓春推门出来,抬起手半遮着脸颊,在他身边耳语道: “你现在找个能看到院里所有护卫的,隐蔽些的地方,好生盯着这些人中有没有人出去。” 江其斌点头,轻轻一跃,飞身从檐上离开。 姜雪并不是十分肯定适才那人就是顾霖坛派来的耳目。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以顾霖坛的做派,定会在家丁仆婢中安插他自己的眼线。 普通奴仆,等这几日交由晓春拂冬慢慢盘查。 但是这些护卫,毕竟不是后院的人,她们二人并无法直接查出什么端倪。 所以姜雪要将今夜的事闹得声响大些。 这问晴轩有异动,顾霖坛的耳目自然要第一时间前去禀报主子。 她只需让江其斌暗中观察,便能知道哪些护卫是他的耳目。 姜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不停思索。 院外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姜雪一个眼神示意,拂冬颔首,从问晴轩走出去。 她走道院门口大声责问起来: “做什么,一派闹哄哄的,若搅了殿下休息,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从前院将将赶过来的高个子护卫气喘吁吁,道: “适才公主的侍卫过来告知我们,这内院有贼人闯入,吩咐我们过来门口值守。” 拂冬眼神一一扫过众人。 一队人都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应是前院过来的那拨。 另一队人面色从容,应是一开始就在内院门口巡防的。 “那贼人已经被江侍卫与徐侍卫击退了,”拂冬道,“他们二人前去追捕,你们便在此好好守着就是,万万不要离开,如若殿下出了事,你们是九族都不够砍的。” “你叫什么名字?”拂冬抬起下巴,询问高个子护卫。 高个子护卫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道:“姑娘,我是崔英。” “你便是他们的头儿?”拂冬道,“你细数数,过来给我报个人数,我得知道你们都有哪些人跑去躲懒了,玩忽职守的东西,明日禀了殿下驸马一并处置了去。” 崔英喘着粗气,上前几步同拂冬道: “姑娘,前院能带上的人手我都带上了,一共十二人,其余八个兄弟都在前院正常值守。” “当我是瞎子不成?”拂冬指指门外站着的护卫,道:“这么一大片人,哪止十二个?” “姑娘,我只负责统领前院的护卫家丁,这内院的......”崔英哭笑不得,道:“不归我管呀。” “哦?”拂冬挑眉,看向另一拨人,“你们的头儿呢?” 这两队护卫衣着打扮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站成两派。 若平日见到,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竟分属两队,有不同的上司。 另一拨人里头走出一名护卫,道:“小人李聪,内院这边的护卫黄总管让我管束。” 拂冬道:“适才问话你怎么不说?” 李聪道:“内院的护卫人数一直都是二十二人,驸马挂心殿下安危,给内院安排的人手是最多的。” “此刻都在?”拂冬问。 “都在。” “行了,”拂冬道,“黑灯瞎火大半夜的,那么多人我也懒得去数。” “你们两人做好安排,这几十人今夜就在内院外边各处巡逻,都机警些,适才的事要再发生一次,谁来都保不住你们脑袋。” 说罢,拂冬重重合上院门。 院门内,晓春领着陈锦陈绣二人,正安静站着。 拂冬一回身就见到默不作声的三人,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好姐姐,你适才跑哪里去了?”拂冬低声道。 方才姜雪令江其斌去前院作秀,晓春转身也不见了人影。 “殿下这里不安全,”晓春摇摇头,道,“我擅自去请了两位武安郎来,今夜守着问晴轩。” “方才没叫门外那些人撞见吗?” 晓春摇摇头。 陈绣伸手指指院墙。 他们俩抓着晓春,跳墙进来的。 以武安郎的身手,不叫人察觉不是难事。 拂冬抓着晓春袖子,道:“先同我进去回禀殿下吧。” 她转头对陈锦陈绣笑道:“这院子就拜托二位大哥了哈。” 陈锦不爱说话,一直面无表情,只点了点头。 陈绣看着拂冬傻乎乎的模样,莞尔一笑。 屋内,姜雪正扶额假寐。 晓春拂冬进了屋后,姜雪睁眼道:“是不是去搬人手了?” 晓春点头,道:“江其斌有其他任务,只有徐翀一人护卫,我不放心,是以擅自做主了。” “本想着入府第一天,能让他们睡个好觉的。”姜雪抬手揉了揉额角,“罢了,你也是护主心切。” “拂冬,情况如何?”姜雪抬眸看向拂冬。 拂冬道:“殿下,这顾府的护卫竟真的分成两派。前院的那些人,慌里慌张,看着像是憨憨。” “倒是那队自称是护卫内院的护卫头头,他瞒报了人数。” “我下午与晓春进这院子时,晓春私下细数过。”她看向晓春,眼里满是钦佩。 “这院子门外护卫三两成群地站着,一共二十二人。” “那护卫头儿也报现在守院的是二十二人。” “可奴婢刚刚出去时留了个心眼,将那些神色自若之人点了点。” “包括那头儿在内,也才二十一人。” “那人瞒报了人数。” 第一卷 第24章 他会不会剐了我? 少了一个人。 且还有人帮着隐瞒打掩护。 姜雪微微眯眼,道:“知道了。” 拂冬与晓春互相对视一眼,默默退到一旁。 她在等江其斌回来。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屋门被叩响。 拂冬走过去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江其斌,默默让开路。 江其斌走进屋内,双手抱拳行礼。 “见过殿下。” 姜雪问:“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臣藏到院门不远处的树上,见到前院那队人一路小跑来到后院,为首的那个同内院护卫中的一个人交谈了几句。” “那人不多时便借口召集内院护卫,同其中一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人便从一群护卫中悄悄离开了。” “可跟上去了?”姜雪问。 “是,臣一路默默跟着,见他走去了驸马书房。” 姜雪并不惊讶,一片了然于胸的模样。 “可有见到驸马?”她问。 “并未,”江其斌道,“他并不是直接去叩门,而是同书房外的一名小厮低声说了些话。” “那名小厮应是进去通传,但出来的人并非驸马。” “而是黄福。” “哦?”姜雪道,“可不是嘛,驸马说今晚与同僚约去府外了。” “臣一路跟着黄福,他得到消息很是着急,当下便让家丁备了轿子出门去了。” “知道了。”姜雪笑道,“你们忙活了一夜都累了,拂冬晓春,你们到耳房休息。” “江其斌,晓春适才又寻了陈锦陈绣来,你同徐翀、陈锦兄弟二人四人自行安排,轮流值夜就行。” “晓春,再寻间空房给他们休息。” 她吩咐完后,便打发三人出去。 她有些事需要好好想想。 晓春与拂冬走到门口,拂冬迈出门槛却见晓春迟迟不出来,她疑惑地看向晓春。 晓春同她使了个眼色,拂冬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别太晚了,殿下要休息。” 晓春点头,合上房门。 姜雪正低头沉思,丝毫未发现晓春还在房内。 晓春走进,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姜雪蓦地抬头,惊讶道:“怎么还没下去休息?” 晓春道:“今夜之事,奴婢觉得不妥之处太多。” “所以我今日把你们带来呀。”姜雪笑笑,拉着晓春的手轻轻把玩。 晓春见她不以为意的样子,有些着急。 晓春半蹲在姜雪身侧,抬头恳切地看着她,道: “殿下,此事应当上报娘娘,您在此处住着,若只有这些人手,实在太危险了。” 姜雪道:“不急。” 此事早晚要报知大内,但此刻却绝不是时机。 顾霖坛的谋划她丝毫不知,此人行走朝堂太过如鱼得水,背后必有倚靠。 若不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隐患就不能消除。 晓春道:“我知道殿下心有成算,只是仅凭这些人手——奴婢着实不放心。” “就算殿下不愿让娘娘陛下担心,但至少也该再从宫中添些人手来。” “有什么不放心的?”姜雪道,“我还嫌人太多,惊了蛇。” “适才江其斌说,内院护卫有人得到消息便立即去找驸马。” “拂冬又说,内外院的护卫不同,外院的护卫明显懵懂不知,内院护卫却相互包庇掩藏人数。” “奴婢担心,这顾府的水实在太深,您单凭我们几个——奴婢怕不周全。” 姜雪知道晓春是什么意思。 看来顾霖坛很是谨慎,这顾府的下人虽全是他一力置办,却不全是他的眼线。 就是不知这些仆役中,究竟有多少是需要提防的。 且,这些眼线耳目——究竟是顾霖坛来京才采买的人手,还是他背后之人安排给他使用的? 一切有太多未知,她只能慢慢探查摸索。 晓春说的添派宫中人手,虽能护她周全,但也会让府中之人更加顾忌,不会轻易出手。 那样她就抓不到线索了。 她对晓春道:“你无需太担心我,眼下你先去睡个好觉,这几日打起精神来盘查仆婢,于我就是最大的助益了。” 晓春咬了咬唇,无奈点头。 会江楼内。 顾霖坛刚到,便见“颜哲”坐于二楼雅间内,倚着栏杆酌着小酒,眼神朝外望着,似在发呆。 他走进雅间,颜哲立时回过头来,站起身,脸上笑眯眯的。 二人相对作揖行礼。 顾霖坛伸手请颜哲坐下,拿起桌上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 顾霖坛十分抱歉地道:“真是烦劳先生,夜里还要被我叨扰。” “这样大好的景色,若不得大人相邀,我还未曾欣赏过。”颜哲指指栏杆外的江景。 “不知此江唤作何名?” “此楼虽唤会江楼,楼外之水却不是江,而是河。这是从西北边流下来的,途经京城,唤作‘茳河’。”顾霖坛道。 颜哲抿了口茶水,笑道:“怪不得叫会江楼,茳河?江河!既是河,也是江。真是奇怪的名字。” 顾霖坛见他如此反应,也更确信此人是第一次到京城来。 “不知先生今日来到顾府,所为何事?”顾霖坛道。 “黄管家......哦不,黄老伯,”颜哲眼里闪过揶揄之色。 “我托他告知大人的话,他没有说吗?” 顾霖坛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颜哲知道,姜钰卸了黄福管家之权的事,顾霖坛肯定很不满。 “我今日回府晚些,黄伯还未来得及告知我,你便登门了。”顾霖坛假作不知情。 “听闻先生是送药予公主?怎么不直接将药方交予府内下人去办就好?” “哎呀,我还以为黄老伯同大人说过了,真是的。” 颜哲状若不满,道:“大人今晨与我之约,还作数吧?” “那是自然。”顾霖坛道。 “五谷杂粮是会使人生病,只不过也太慢了些,这时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颜哲撇嘴,道:“不若我自己出手,药量也好把控,什么时候病什么时候好,不都由我说了算?” “先生,怎可对公主殿下如此?”顾霖坛挑眉,似是很惊惧。 装,你接着装。 颜哲心下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委屈巴巴道:“大人让我守的秘密,我即日起便守口如瓶;那大人许我的——我总不能掰着手指头天天等着公主什么时候会病吧?” “唉,”顾霖坛无奈道:“我知颜公子成名心切,但这法子也太过冒险。” 不冒险?不冒险,难道等着你自己去给姜雪下药?颜哲心内冷笑。 “故而我日后每日会自己将药制好送去顾府,看着公主喝下去——药渣都不曾剩,何来冒险?”颜哲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 顾霖坛其实对颜哲所做之事很是满意。 姜雪院中现在贴身侍女全换成宫里来的人,他日后要下手难度甚大。 还不如就放着颜哲去做,他一个外人,即使日后查出端倪,他顾霖坛也可以一力推开。 毕竟是公主自要信这游医的话——与他何干? 况且,有这个与顾府身份无关的外人做眼线,自送上门来的,不用岂不可惜? 顾霖坛低头敛去笑意,只用担忧的话语道: “那颜兄可务必小心,无论如何不能伤了公主贵体。” “那是自然,若出了大事,我还怎么平步青云?”颜哲理所当然道。 顾霖坛饮下一口茶后,话锋一转。 “颜兄可见过二皇子了?” “见过了。” “说起来,二皇子之权势比我更甚,以颜兄之才,若能得二皇子青眼,颜兄可还会看得上我这小小顾府呢......” 是啊,若是姜钰想要将此人收为己用,这样的小人,焉知他会不会即刻出卖自己? 颜哲听到这话,满脸的不可置信。 半晌,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笑盈盈地看着顾霖坛,道: “当然,若在此之前我得以结识这么大的人物,只怕接不下顾大人这橄榄枝。” 顾霖坛捏着杯子的手一紧。 “但我今日都当着他的面,把药给公主喝下了——” “我上他的船?” “大人觉得,他不会活剐了我?” 第一卷 第25章 谁才是罪魁祸首? 顾霖坛愣了一愣。 姜钰若知道颜哲的用心,确实活剐了他都不为过。 “大人与其担心我会不会被二皇子收买,不如为在下做得多些。” “比如——多多在公主殿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或者,想想怎样能快点扶我上太医院院正之位。”颜哲虽笑意盈盈,却让顾霖坛感受到些许阴冷。 “再比如,大人不妨多多抛些我感兴趣的东西,让我与大人多多合作。” “毕竟一条绳上的蚂蚱,栓得越紧,越跑不脱。” 颜哲言语完毕,饮尽杯中茶水,站起身来朝作了一揖。 “顾大人,为了不负夜色,我就先走一步了。初至京城,不知这京城——何处销魂窟,最是有名呀?” 顾霖坛有些惊讶。 “先生久在杏坛,对风月之事也感兴趣?” “食色性也!”颜哲放声大笑,清俊的脸上此刻满是促狭,“不瞒大人,我在这冀乾二国几十座城中,红颜知己可不下百人。” 颜哲一个颇具盛名的医者,看起来也是斯文有礼——竟有这种爱好? 但如此更好。 知道猎物爱吃什么,更方便猎人引诱。 当然,前提是这个猎物有价值,才配吃猎人精心准备的饵。 颜哲有一句话说得确实很对,一根绳上的蚂蚱,栓得越紧,他越跑不掉。 “先生,此种事情顾某不甚了解,但若先生喜欢,顾某往日于同僚交往时,必多多为先生留心。” 颜哲潇洒一笑,道:“那就谢过顾大人了。” 说罢往门口走去。 正要跨步离开雅间时,他突然回头朝顾霖坛道: “此等乐事,顾大人,下次一起啊。” 说罢还朝他挑了挑眉,方才大笑着离去。 顾霖坛感到阵阵恶寒。 这人竟还好这口? 颜哲离去后,顾霖坛坐于雅间中,慢慢啜着杯中热茶。 顾霖坛于女色之事上,并无多大欲望。 从前,他一心只想与素溪一同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待他考上,最好能得到一份地方官员的差事。 他带上家人赴任,就那样平安喜乐地同他们度过一生。 可遇到那人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的期冀变了,理想变了,甚至,连身份也变了。 他确实需要在顾府之外寻个清净地方好好理理思绪。 说起来也有近半个月未去看望素溪母子了。 他很想去看看她们,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望着楼外皎皎明月,沉默不语。 川儿已经三岁了,他必须要快些,再快些。 正当他独自出神时,黄福却突然出现在雅间门口。 黄伯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认楼内并无异常的人之后,急急走进雅间。 顾霖坛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黄伯,心知肯定有事发生。 黄伯附耳道: “公子,问晴轩那边说遭了贼。” 顾霖坛瞳孔一震。 “遭什么贼?” “老奴不甚清楚,谭东适才来了书房,说宫里来的一个侍卫跑到前院闹起来,说问晴轩有贼人造访。” “可说丢了什么东西?” “没有,说是被打跑了。那侍卫只说公主受了惊吓,府中此刻正闹起来。” 顾霖坛面色阴沉。 没有丢东西? 顾府大婚,顾霖坛尚公主,全京城谁人不知? 这天底下会有哪个不长脑子的蠢贼夜闯顾府? 顾霖坛眸色冰冷,他断定不是贼。 难道...... 他心下一惊,慌忙道:“速速回府!” 待赶回府中,顾霖坛匆匆忙忙往东院走去。 “这前院怎么就这么几个护卫看家?”顾霖坛扭头问黄福。 “公主受的惊吓应该不小,听谭东说,她把府中能召集的护卫都喊了去,此刻大部分人手都在后院门口守着。” 顾霖坛只觉一股凉意划过胸口。 他很快来到后院门外。 守着门口的李聪与谭东见他奔袭而至,速速跑到他跟前。 “见过大人。” 顾霖坛忍着喘气,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李聪将事情前后详细说了一遍。 “你们可有见到公主?” 二人皆是摇头。 “可有发现来人踪迹?” 二人对视一眼,又沉默着摇摇头。 顾霖坛心底凉意愈甚。 他火速叩开院门,见到给他开门的陈锦陈绣二人,愣了一愣。 方才想起是下午在东院门口见过的那对宫里来的侍卫中的人。 他问道:“殿下呢?” 边问边抬脚欲往内走。 陈锦伸出手臂拦在他胸前。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陈锦,刚要发作。 陈绣悠悠开口:“殿下受了惊吓,此刻怕正在休息。驸马要见,也先容我等进去通报一声吧。” 顾霖坛理亏,事情发生在顾府,公主是在顾府受到的惊吓,此刻他不能发作。 他只得点点头,脸色阴沉沉,道:“速去。” 陈锦陈绣对看一眼,陈绣点点头,往问晴轩方向走去。 陈锦收起手臂,依旧挡在顾霖坛身前。 不多时,一人跟着陈绣出来。 顾霖坛张望一眼,发现来人是拂冬。 他以为是姜雪派侍女来接,正要往前一步。 不料拂冬站得远远便高声开口: “驸马爷请回去吧,殿下今夜受惊不小,此刻好不容易才安歇。若要来,也请明日殿下休息好后再来。” 顾霖坛道:“我乃公主夫婿,夫人受到惊吓,我今夜必得抚慰她宽心,才能放心。” 拂冬声音很是不满:“驸马爷,容奴婢说句不好听的。” 她道:“奴婢自恃是皇后娘娘派来侍奉公主殿下的,若话有得罪,也请驸马爷不要见怪。” “殿下自小养在宫中,何曾见过什么恶贼歹人?” “今日是成婚第二天,便在顾府险遭不测!” “驸马爷方才说自己乃是殿下的夫婿,做夫婿的就是这样——尽派些不中用的草包护卫夫人安全的吗!” “若不是皇后娘娘高瞻远瞩,今日命宫内侍卫前来顾府护卫,恐殿下就不只是受到惊吓这么简单了。” “此刻驸马还是回自己房中好生想想,如何尽好夫婿之责吧!” “陈锦大哥,送客!” 顾霖坛吃了闭门羹不说,还被拂冬一个侍女,当着众多下人的面骂个狗血淋头,一时颜面扫地,哑口无言。 他心中怒不可遏。 可拂冬也说了,她是遵皇后懿旨前来顾府服侍姜雪的。 顾霖坛不敢拿她作甚。 陈锦面无表情,朝顾霖坛道:“驸马,退后些。” 然后便关上了院门。 门口众护卫内心惶恐,却一个一个只能面无表情装聋作哑。 顾霖坛深吸两口气,转身稳步往书房走去。 他盛怒之下,只想找到那罪魁祸首问个清楚。 第一卷 第26章 明日寻个理由去 黄福毕竟年岁大了,从顾府大门开始便有些跟不上顾霖坛。 后面顾霖坛几乎是奔走而去,他跑断了老命都撵不上。 待他还差几步就到内院门口时,却见顾霖坛怒气冲冲又离开了。 他连忙拔腿跟上。 今夜可真是要命。 顾霖坛一路走到书房,隐忍不作。 待到书房,他关上房门,阴沉着脸,一脚把身旁的椅子踢翻过去。 黄福赶到书房时,只听见里头传来巨大的声响。 他赶忙叩门,里头传来顾霖坛的咆哮。 “滚进来!” 黄福赶忙推门进去。 顾霖坛立于书房中间,并未点灯,月色照进,直显得他的脸如罗刹鬼魅,忽明忽暗。 黄伯看了看被踢翻的椅子,忙问道: “公子没受伤吧?” 顾霖坛一言不发,他在思索。 能跑到问晴轩溜达一圈出来,没被门口护卫发现,甚至连姜雪的侍卫都追赶不上的—— 这样的高手——难道真是那人派遣来的? 他攥紧拳头,愈发暴躁。 愚不可及! 他不知道那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此前分明已经同他商定,京城之事全盘交予他来做。 眼下却不经他同意想擅动姜雪! 有没有想过被姜雪发现之后,他顾霖坛的处境! 眼下之事,受辱事小。 但若姜雪将此事捅到宫内,轻则,帝后爱女心切,加派宫中侍卫到顾府巡防——届时顾府都是姜家的眼睛,他行动便更加受限! 重则,以姜钰今日表现出来的多疑性子,如若怀疑到他顾霖坛头上,非要一查究竟——他们如今在京城根基未稳,若被揪住,只怕满盘皆输! 不,顾霖坛眸中阴狠之色渐起,不对,于那人而言,他顾霖坛只不过一颗小小棋子。 就算被拔除,满盘皆输的人不过就他顾霖坛一人而已。 今夜之事若真是那人所为,究竟为的是什么? 顾霖坛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雪虽为公主,可朝政之事她涉足不到,不可能有任何情报在身。 她虽住在问晴轩,可一应陪嫁之物都在库房收着,问晴轩内应该不会有任何重要的物件需要那人亲自派人来寻。 再说了,如果她身上真有什么东西,为何那人不直接给他下命令? 他一驸马之身,从姜雪那里拿到东西,不必直接派人夜袭来得更安全更方便? 如此打草惊蛇之举,那人想要得到什么? 难道说...... 顾霖坛身躯一震,那人对他有所怀疑? 所以此次行动并未通知他,既为了隐瞒目的,也为敲山震虎? 他深思未定,只觉得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眼下之计,唯有安抚好姜雪。 那人那边,他也务必要问询个清楚。 即使是棋子,也要清楚知道,棋局之上,自己到底会不会沦为弃子。 若真如此,他必会早做打算。 顾霖坛出声道:“黄伯,掌灯,磨墨。” 他快速写完一张小笺,卷起来,交于黄福,道: “还是老地方,去的路上隐蔽些。” 黄福点头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忽然被顾霖坛叫住。 “明日寻个采买的由头再去。” 黄福愣了一愣,应下了。 翌日清晨,问晴轩。 姜雪正任由晓春拂冬为她梳头挽髻。 拂冬拿起一支并蒂海棠白玉钗在她头上比划,问道: “殿下觉不觉得素了些?” “正好,我今日也不打算出去,家常些舒适些便可。” 昨夜她睡得很好。 许是从筹备大婚以来连日操劳,又在新婚之夜受了那种惊吓,连着许多天都睡不够时辰。 一夜好眠,今日起来,眼下的乌青也少了些。 昨夜之事她已大抵认定是顾霖坛所为。 毕竟这问晴轩除了她这个公主,也没有什么稀世珍宝值得外人惦记。 既知是顾霖坛,姜雪便只需要守株待兔。 她怕顾霖坛不出手,她便只能如瞎子摸象从那对母子慢慢摸查。 如今既然出了手,她找人暗地里盯着他有什么举动便更好。 她让拂冬去看看江其斌在不在院内。 拂冬道:“昨夜四位武安郎不都在院内守着?” 姜雪莞尔一笑:“我给江其斌安排了其他任务,你且先出去看看人在不在;若在就唤他进来见我。” 拂冬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不敢耽误,出去寻人了。 晓春正帮姜雪上妆。 姜雪道:“描一下眉毛就行了,今日也不出去。” 晓春道:“女为悦己者容。殿下这才成婚几天,妆扮上怎能如此随意?” 姜雪苦笑:“那你瞧瞧,这府内有我的‘悦己者’吗?” 晓春拿起胭脂慢慢在姜雪脸上晕开,道: “无论有或是没有,殿下如今新婚,便是没有,也该装装样子。” 是啊,姜雪蹙眉。 自己总不好素面朝天去见顾霖坛。 嫁过来第二天,就无心妆扮取悦夫君,怎会不叫他察觉出端倪? 既要扮上,就扮全些。 她索性由得晓春折腾。 不多时,拂冬进来禀报道,江其斌已在屋外等候。 姜雪唤他进来。 “昨夜可有何发现?” “臣在书房外守着,夜深时黄福从书房出来,似乎往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驸马不多时便返回主屋歇下了。” “黄福呢?昨夜可去见了什么人?” “并没有,臣到顾府大门附近守了一夜,没有人进出。臣见天已渐亮,先回来禀报殿下。大门那里我唤了阮义隋先去盯着。” 姜雪见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暗叹,这武安郎就是武安郎,身体素质真不一般。 她想了想,开口道:“今日你只需盯着黄福,想必顾霖坛有事不会自己亲自去办。” 他堂堂当朝驸马,若与人暗中有什么龌龊勾当,肯定不会亲自露面,引起他人怀疑。 江其斌道:“是。” 姜雪唤拂冬取了些银子银票给他。 “在府外若有什么线索,能使银子的地方尽管使,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 江其斌接过银钱,点头称是,转身欲离开。 “等等,”姜雪见他直往外冲,哭笑不得,“你这守了一夜,不是还没用早膳吗?让拂冬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江其斌咧嘴笑,不自觉伸手挠挠头,道:“谢谢殿下。” 二人离开后,晓春也差不多给姜雪打扮完毕。 姜雪满头的钗环,转个头都能感到玉石砸到脑瓜上。 “你去把陈锦叫进来,然后去厨房安排好武安郎的膳食。用过膳后我有事召见他们。” 晓春点头称是。 姜雪见她出去,赶忙把发钗拔掉一半。 好看是好看,可戴这么多东西,头上仿佛千斤重,也要命啊。 第一卷 第27章 教本宫一些拳脚 约莫等了一盏茶时间,晓春拂冬领着陈锦来到姜雪面前。 “早膳这么快都安排好了?”姜雪问。 “是,昨夜武安郎值守辛苦,晨起时奴婢已交代过厨房准备,适才不过是领他们到用膳的地方去,便回来了。”晓春答道。 姜雪看着这个青年人,努力回忆他昨日考较时的表现。 她思考了半晌,很诚恳地对着陈锦道: “本宫记得你,你叫陈锦。” 陈锦:“......” 晓春拂冬二人:“......” 姜雪心想,这也不能怪我呀,昨日全场十个人,她只记得出口辩驳、说话声音巨大的——江其斌。 晓春出声道:“陈锦大哥与陈绣——长得很像。” “陈绣是臣的弟弟。”陈锦答道。 姜雪这才想起,姜钰在宫中问过他二人关系。 “你家中有几口人?”姜雪问。 “父母早年已然离世,只有我与陈绣二人。” 造孽啊,姜雪心想,一共也就两兄弟,都是武安郎,大好前程在眼前,竟被她同时拉到这驸马府中来。 也罢,总之等这驸马府的坑填完,她是有打算给这些武安郎补偿的。 “听江其斌说,你的身手很好?”她问道。 “武安郎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 “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不假,可这一群百里挑一的人里,势必有更卓尔不群的。”姜雪笑道。 “臣不敢当。” 姜雪看着他从进屋到现在始终不变的冰块表情,有些头大。 “你的意思是,江其斌没说实话?”她反问。 “臣没有。” 姜雪无奈叹了一声,这人真是惜字如金。 “那本宫只问你,江其斌与其他四名武安郎,同你作比较,你身手可在他们之上?” “是。” “那便足够。”姜雪道。 “从今日起,你贴身护卫本宫,并且——” “教本宫一些拳脚功夫。” 姜雪言简意赅。 这是在顾府,往后日子定不会如在宫里一般太平。 武安郎在身边的时候能保得她一时,若是哪天她落单了呢? 她不想再只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先要自己有力自保,然后才能顾全他人。 皇兄也好,父皇母后也好,哪怕是晓春、拂冬、贺知林、眼前的这些武安郎。 护她周全之人,她都不能只当他们的拖累。 此话一出,陈锦的表情稍稍有些裂开。 拂冬惊道:“殿下说什么呢?习武之事最是艰苦,殿下千金之躯如何使得?” 晓春倒是面色平静,稍扯了扯拂冬的袖子,道:“殿下必有自己的打算。” 但她又出言道:“但还请殿下三思,殿下若因昨夜之事担忧,回宫奏请娘娘多派人手,或许更可靠些。” 姜雪道:“不必,此事不是因为昨夜之事,本宫早有此打算。” “陈锦,本宫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臣恐不力。”陈锦答道。 “若恐自己不力——晓春,去帮我唤陈绣来。”姜雪泰然自若道。 “你们既然是亲兄弟,兄长身手过人,想必弟弟也不差。换他来教,想来也不错。” 陈锦表情果然有松动,还未等晓春回答,立时道: “臣可一试。” 姜雪霎时眉开眼笑,道:“那就谢过陈侍卫了。” 陈锦有他的顾虑,姜雪可以理解。 毕竟母后给他的命令,虽是为她驱遣,但其实就是保卫她的安全。 而未得上命,就擅自当了本朝公主的武师父——此事若传出,御史言官先状告的便是她妇德不检,再便是他冒颜犯上。 此事有风险,所以他定不会轻易同意。 但他更不会让自己的弟弟身涉险境。 姜雪猜想,这兄弟二人昨日都选择留下——指定是有一人不愿离开,另一人才同样选择留下。 这兄弟二人,彼此互为软肋。 握有他的软肋,想要他同意就不难。 “那便三日后开始,每日卯时三刻,到问晴轩院后为本宫授课吧。”姜雪笑道,看上去心情格外好。 选在此时,是因晨间人少,不易被察觉。 而顾霖坛每日卯时一刻便要出门上朝,等他出了门再开始,这府中便无什么人需要格外担忧了。 而要做到此事不为人知,那这后院——起码问晴轩附近,就得好好地打扫干净了。 她道:“你先退下去用膳,用完膳后,将武安郎都唤来,本宫有事交代。” 陈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陈锦走后,晓春在旁对姜雪道:“殿下,驸马遣人来说,早膳在集福堂已经备下,殿下此刻可要过去?” 姜雪问道:“驸马呢?” 晓春道:“已经上朝去了。” “拂冬,你去厨房备点清淡的,送来问晴轩,我在这里用膳便可。” 拂冬领命,不久便端来餐食。 姜雪端起一碗热酪,细细吹拂。 “晓春,早晨你先将负责顾府后院的仆婢婆子一应籍契熟悉熟悉,午后将人都唤到问晴轩侧院来,你与拂冬一同,仔细查问清楚。” “我这问晴轩只留你与拂冬,还有长乐宫里带来的四命宫女侍奉,你再仔细瞧瞧哪些粗使的下人比较清白些的,留到我这院内洒扫。” “其余人全部分派出去,这顾府有西院,瞧着空置许久,也安排些人过去那边做活。” 晓春拂冬一一记下。 姜雪吃了几口酪,似是腻了,放下碗,道:“这顾府的吃食着实一般。” 晓春道:“晚些我让香云去做些姜枣,给殿下吃着垫垫肚子。” “午膳拂冬去安排吧,做些好吃的。”姜雪捧着脸,有些苦恼。 “那奴婢给殿下做——珍珠煨莲藕,雪花鱼片,蟹粉狮子头可好?”拂冬掰着手指头细想了想几道菜。 “好,再让顾府厨子做多几个顾霖坛惯吃的。” “殿下午膳要邀驸马同用?”拂冬问道,她看这驸马不舒服也不是一两日了。 “是呀,你们差个人去大门那处候着,驸马下了朝回来后,告知他,便说我请他午膳到问晴轩来进。” “那午后之事可需避开驸马?”拂冬问。 “避开他?避开他做什么?”姜雪笑道,“我便是要你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查问,越大张旗鼓越好。” 第一卷 第28章 无能者换了就是 转眼日头快到正午,姜雪正窝在房内坐着看书,晓春来报。 “殿下,驸马下了朝往书房去了。” “可告知他,我邀他一同用膳?”姜雪抬起头问道。 “香露候在正门,驸马甫一下轿便同他说过了。” “驸马什么反应?” “驸马说,本就是打算下朝后便来看殿下的,只是朝服在身不方便,先回去换身常服便过来。” “早晨江其斌说,他昨夜宿在哪里来着?” “驸马应是在主屋歇下的,我昨天同下人探问过,说婚前驸马都是宿在鹿鸣斋。” “是啊,”姜雪放下手中书本,“去书房换什么衣服呢?” 她笑笑说:“你出去看看,江其斌应是回来了。” 晓春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想必黄福是送信回来了,不然顾霖坛也不会如此着急去书房。姜雪心想。 也罢,她此刻并不急。 她唤了一声,进来的是宫女香雨。 她道:“你去厨房告诉拂冬,安排人将膳食摆到小偏厅,你去问晴轩院门口候着,一会儿驸马若是来了,直接把人引到那里就行。” 香雨应下。 姜雪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妆容,细想了想,拿起一方帕子将口脂全都抹掉。 带病之人,脸色还是不要太过娇艳为好。 不多时,晓春带着江其斌进来。 “殿下,江侍卫方才回到院中。”晓春道。 “见过殿下。”江其斌抱拳行礼。 姜雪从里屋走出,绕过隔着里屋与外堂的屏风,直接走到他二人面前。 “可有什么收获?” “臣跟了黄福一早上,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去见什么特别的人,也不见他送了什么东西。” “哦?”姜雪蹙眉,问道:“那你仔细同我讲讲,他这一早上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她看了看屋外,又道:“长话短说,捡要紧的讲。” “是。”江其斌应道,立即便开始回忆。 “黄福今早让下人套了马车出去的,同门房说,是要出去采买。” “他只遣了一名家丁驾车,一共去了四处地方。” “一处是东街的粮行,在那里买了几袋大米与白面。” “一处是董记绸缎庄,买了几匹颜色素雅的布匹。” “一处是城西的临庵街,粱记茶行,买了四箱茶叶。” “最后去了趟城南的集市,也是一家粮行,买了几筐土豆木薯芋头之类的蔬果作物。” “他几次出入我都寻了合适的地方盯着,他同这些商户的对话也并无异常,也确确实实都让小厮从店内搬出了采买的东西。” “采买?”姜雪看向晓春,晓春摇摇头。 “晓春这个管家都并未盘点这府内物资,谁给他下的命令去采买?谁给他支取的银钱去采买?” “再说了,顾府在城北,他一起先便去了东街的粮行,要采买些什么作物不能一同买了?非得折腾着再跑一趟城南?” 江其斌问道:“殿下觉得城南那粮行铺子有问题?臣现在便去查探。” “不,”姜雪冷笑,道:“这四处地方,同他商谈的商家老板或店小二,你都记得是谁吗?” 江其斌道:“是,臣记住了他们的脸。殿下需要臣做些什么?” “挨家去问。”姜雪道。 “你只需说,是顾驸马府的小厮,黄管家让你去拿早上所买之物的串票。” “串票?”江其斌道,“若黄福早上一并拿了呢?” “不管他拿或没拿,你只需言语之中透露给他们,顾府换了管家,新管家尤其吹毛求疵,难缠得很。”姜雪缓缓道。 “借机同他们攀上关系,”姜雪道,“查问清楚,黄福此前约莫都什么时候去采买物品,每次大抵都买些什么。” “具体的鬼话,你自个儿想法子瞎编。”姜雪笑,“若有难缠些的,巧妙使些银子便是。” “是。”江其斌应道。 “无论你有什么发现,务必将这些人回你的话仔细记住,回来说与我听。” 姜雪吩咐完毕,对晓春道: “走吧,我让拂冬将午膳摆在小偏厅,陪我过去那边等着驸马。” 出门之际,她回首打量了一番江其斌。 少年郎唇红齿白,长相俊逸,穿着宫里准备的侍卫衣裳,气质不凡,实在很不像一名“小厮”。 她对江其斌道:“你先回耳房休息,用完午膳后,我会让人备套衣衫给你,你换上再行动。” “生得太俊俏了。”姜雪低头对晓春道。 江其斌耳朵唰一下红透了。 晓春掩嘴轻笑。 “脸也想法子涂黑些。”姜雪潇洒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怎的细瞧着比我都白好些?”姜雪嘟嘟囔囔念了几句,消失在江其斌眼里。 问晴轩小偏厅。 姜雪方到,便被饭菜香味勾得食指大动。 昨日晚膳、今日早膳她都没怎么用,饿了许久,此刻只想举箸畅食。 晓春问道:“殿下,可需奴婢前去催促驸马?” 话音刚落,顾霖坛恰好抬步迈进小偏厅的门槛。 他听到晓春的话,立时开口问道:“可是让殿下久等了?” 姜雪扯出一抹温柔笑颜,轻声道:“无妨,驸马,本宫也是刚到。” 顾霖坛满脸关怀之色,快步走到姜雪身边扶住她,问道: “殿下身体可还好?怎的脸色如此差?” 呵,男人。她仅仅是卸去了颜色红艳的口脂,便觉得她脸口皆白、身体不适。 姜雪默默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不得不接着做温柔之状。 “无妨。驸马快些坐下用膳吧。” 顾霖坛其实一直在等姜雪主动开口提及昨夜之事。 他想知道姜雪对此事是什么态度,是单纯对他安排护卫的能力不满,还是心存怀疑。 无奈姜雪却只是喊他吃饭,竟只字片语都没有提起。 他只得坐到姜雪身边。 见姜雪久未举箸,看似神色恹恹,他只能开口道: “殿下,昨夜之事,是我罪该万死。” “驸马说什么呢?”姜雪蹙眉,满脸困惑之色。 “昨夜难道不是宵小所为,与驸马何关?”姜雪轻声道,“难道驸马对那贼人来历有何了解不成?” 顾霖坛心下一沉,她这句话是想纯粹的好奇发问,还是心存怀疑故意试探? “当然没有,”顾霖坛道,“我只恨自己没有管好这府中护卫,竟让他们疏忽至此,累得殿下受惊!” “既然没有,驸马且不要自责。”姜雪出言安慰道,“驸马可是觉得这府中护卫失责?” “自然是失责,”顾霖坛愈说,悔恨之色愈显,“都怪我平日对他们太过宽纵!此番我定狠狠责罚!” “驸马打算如何责罚?”姜雪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莲藕,放在顾霖坛碗中。 顾霖坛见她此举,情真意切地伸手轻轻盖在她手背上,道: “疏忽职守,祸及公主,便狠狠罚他们一人十板,一月例银,想必他们再不敢犯。” “驸马觉着他们是疏忽职守?”姜雪反问。 见顾霖坛不接话,她接着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幼时宫中曾有一小黄门,总管太监让他负责整理宫中藏书阁的书籍,他整理月余,非但没有完成任务,还将数本藏书错放,以致有一卷极为珍贵的经书丢失。” “他犯下的错失甚大,总管太监不敢擅罚,是以来奏问母后。” “母后却并未罚这个小黄门,她只让董姑姑到宫侍处挑了一名能断文识字的黄门,让他换下原先的人,重新整理藏书阁。” “驸马可觉得母后此断,太过慈软?” 顾霖坛道:“娘娘懿慧,此举必有缘由。想是原先那小黄门并不识字,却被指派去了藏书阁,是以就算严惩他,这项事务他也必完全不了。” 姜雪笑道:“驸马不愧是状元郎,此言甚对。” “我当时不解,问母后为何不罚。母后说,整饬宫务,罚,要罚得其所。” “有才能之人,若办不成能力范围内的事,可罚得。” “若是无能之人,办不成事,再重的责罚,这事他也办不成。” “还不若抓紧将人换了,事情才能得以推进完成。” 姜雪挑眉,眼神中有些玩味,看着顾霖坛的反应。 “驸马说,是也不是?” 第一卷 第29章 库房莫名失窃了? 有用之人当罚,是因为罚之有用。 无用之人不当罚,是因为没有必要。 顾霖坛明白姜雪话中的意思。 她想告诉他,无论他如何重罚府中原本的护卫,她都不相信他们能重新为她建立安全的环境。 顾霖坛并没有直接回答姜雪的问题,而是言辞恳切地反问道: “我只想知道,殿下是否将昨夜之事怪罪于我?” 他状若失落地垂下眸子,道:“毕竟,府中一应仆婢守卫是我安排,若说无用,那也是我最无用。” 他道:“殿下恼的人,是我吗?” 姜雪如果此刻能掀起袖子,她身上掉下来的鸡皮疙瘩只怕会铺满小偏厅的地面。 她强迫自己露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道: “驸马,是不愿意撤换这些守卫吗?哪怕他们并不能护卫好顾府的安全?” 姜雪很好奇,这批护卫于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他究竟是不愿舍弃,还是不能——或者说,不敢舍弃? 顾霖坛见她不回答,又道: “殿下昨夜受到惊吓,最大的错本在我身上。是我适才避重就轻了,该罚之人,应该是我。” “可我并没有怨责驸马。”姜雪道,此刻也不想多与他虚与委蛇了,她只想好好吃饭。 顾霖坛想试探她的态度,她给他就是。 “驸马到京城的时日本就不长,”她道,“且驸马清苦出生,寒窗苦读,文才出众,方得金榜题名。” 她适当拍拍马屁。 “这高宅大院中的仆婢驱遣,驸马本就无甚经验。我如何忍心怪罪驸马呢?” “便是要怪,也该怪那些蒙蔽驸马的奸猾小人。” 她双眸含水,满腔真情。 “只是昨夜——我实在害怕,也请驸马体谅,宫墙之内何时出现过什么宵小贼人?” “若不能换上一批身手好些的侍卫,我只怕夜夜不得安眠。” 见顾霖坛似乎仍旧不为所动,她神思一动。 “罢了,罢了,”她叹道,语含怨戚,“本宫也实在不怨驸马为难。不若本宫今日便回宫,将此事告知父皇母后,希望他们能留本宫暂住宫中。” “待驸马调教好府中守卫,本宫再回来罢。” 顾霖坛有些坐不住了。 他不愿撤换护卫,其一,这是他的驸马府,昨日姜钰一句话就换了他的管家,今日难道叫姜雪一顿饭就换了他安排的护卫? 往后这驸马府——乃至朝堂,谁还会把他当回事? 其二,安排在姜雪住处那队人手,是那人给他的。那人没有安排,他也无法将他们请出顾府。 但姜雪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称本宫,俨然是想提醒他,牢记她的公主身份。 若今日不应她所求,这桩“贼人夜闯顾府”的秘辛便要传到皇宫大内。 姜雪如此不受控制,他着实有些恼怒。 但此刻也只能放低姿态。 他立时放下手中筷子,起身向姜雪鞠躬,道: “殿下,是臣失责,还请殿下切勿作此想,否则便是臣有负天恩。” “臣百死难赎。” 姜雪冷眼看了几秒,站起身来伸手扶起他的双臂。 “霖坛,你是本宫的夫君,从大婚之日始,你同本宫便是夫妇一体,荣辱与共。” “本宫并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骄纵跋扈。” “只是换一批护卫,便能给本宫一份安心,能不能告诉本宫,你的苦衷究竟是什么?” 姜雪姿态稍稍放软,但也并未松口。 顾霖坛道:“殿下知我苦寒出身、科考不易,我易深知这些守卫,大都家境贫寒,甚至有些无处可去,才只能发卖自己与主家为仆。” “臣看这些奴仆,与看当年落魄的自己无甚差别。” “臣既然买下了他们的身契,便不会轻易发卖舍弃他们。” “殿下权当,成全臣这一点点,对臣自己的悲悯之心吧。” 姜雪冷笑。 顾霖坛,悲悯之心? 梦中他那一剑刺得可是干脆利落。 他对姜雪来说,就像怀中冬眠的一条毒蛇。 让她去体会毒蛇的悲悯之心? 天大的笑话。 但他有此言,姜雪早有预料。 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把这些人全部赶出顾府。 她在等着顾霖坛说出这种理由。 姜雪深叹一声,道:“驸马善心,天地可表。本宫不能为难,否则就是悖逆天地,枉为人了。” “既如此,不如这样吧。” “内院之处的护卫,便由本宫来安排——只有这样,本宫才能安枕。” “至于原本的护卫,便让他们巡防外院。本宫听闻驸马此前将人手尽数留给后院,自己的书房、甚至现在暂住的鹿鸣斋都没有守卫,这很是不妥。” “本宫原本也不放心,贼子胆大,连本宫那里都闯得,若来日往驸马那里去,可如何是好?” “既然驸马不舍这些护卫,便分为两队,原先守前院的接着守前院,至于原先守着本宫这院子的——便到驸马起居之处守着吧。” “如此可好?” 姜雪原本想做之事,无非是拔除自己院内,顾霖坛的眼线。 但如今她不止这个打算了。 她如今很是好奇,顾霖坛如此在意的这队人手,不能再来监视她后,顾霖坛会让他们去做些什么? 他千方百计想留下这些人,总不可能是放在顾府吃饭吧? 姜雪料定他无法回绝。 她这些话既堵了他适才的所谓“苦衷”,又十分强硬地告知他——人,她换定了,你不愿全换,那最少也要换掉她活动范围内的这些人。 恩威并施。 果然,顾霖坛思索再三后,道: “霖坛多谢殿下体恤。此法甚好。” 姜雪见好就收。 她坐下,也拉了拉顾霖坛的袖袍。 “驸马,快些用饭吧。这些菜肴都是我特地叮嘱拂冬看着厨房做的,你尝尝可合不合胃口?” 顾霖坛也是满面温柔地看着她,道:“好。” 姜雪夹起盘中的煨莲藕,咬下去,既满口浓郁,又不失莲藕的清香。 拂冬的手艺进步了。 二人用膳正用得一片“浓情蜜意”,突然有人跌跌撞撞闯入小偏厅。 姜雪抬头一看,来人是黄福。 黄福脸上挂着焦急,道:“殿下,驸马,库房失窃了!” 第一卷 第30章 刚好能借机发作 库房失窃? 这么巧?晓春还未开始盘查顾府往来明细,就在此时失窃了? 姜雪眉头一拧,看向顾霖坛。 顾霖坛只盯着黄福,道:“怎么回事?” 姜雪觉得他似乎并不惊讶。 她不再看顾霖坛,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 黄福道:“老奴早晨原本想着,将库房物件清点、打理一番,以便交与晓春姑娘接管。” “哦?”姜雪挑眉,问道:“库房钥匙及一应册录,黄伯昨日不是交与晓春了吗?怎的今日还能进得去库房?” “这......”黄福面有愧色,道:“都是老奴,年纪大忘性也大了,库房钥匙原有两份,一份在老奴房中。” “老奴昨夜回到房中才想起此事,但天色实在太晚,老奴便想着,晓春姑娘若要管家,我总该先将这些物件清点无误再交付,以免姑娘劳心。” “故而那份钥匙,老奴原想着今日清点完毕,再全部交于晓春姑娘。” 姜雪冷冷道:“黄伯倒真是,有心了。” “库房失窃又是怎么回事?”顾霖坛问。 “老奴去到库房中,发现库房有些贵重之物竟都不翼而飞,是以急着来向殿下驸马禀报。” “是吗?都丢了什么?”姜雪问。 “驸马府原先也无甚贵重之物。殿下与驸马大婚,宫内送来的嫁妆,各府送来的贺礼不计其数,因着最近事忙,便全都堆在库房里。” “老奴今日去到库房一瞧——相府送的红玉珊瑚树、张侍郎府上送的白玉象牙屏风、还有些个老奴记不得名字的大件,竟都瞧不着了。” “黄伯年纪虽大——记性倒好。”姜雪语带讽刺,“既说事忙无暇打理这些贺礼,却又似桩桩件件能过目不忘。竟瞧一眼便知晓丢了哪些。” 她看向晓春,晓春上前一步道: “那奴婢先拿黄伯昨日交于我的库房册录,前去库房盘查,再清点下究竟丢了哪些,以防数日后给各位大人回礼时失了轻重。” 姜雪正要点头,却听黄福颤颤巍巍开口道: “殿下恕罪!驸马恕罪!这些贺礼数量过多,前些日忙着操持大婚,老奴只草草录了本册子。那册子——老奴记着是放在库房礼箱中,今日却,却如何都找不到了!” 姜雪袖袍之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顾霖坛,好,很好! 昨日方才交出黄福管家之权,今日便借口库房失窃——连这些贵重礼品的册子都丢了! “本宫倒不晓得,哪家贼子偷窃之时,会把这不值钱的册子都一并带走?”姜雪道。 “许是贼人只惦记箱中有金银珠宝,便连箱子一同抬走了......”黄福支支吾吾道。 姜雪随即看向顾霖坛,“驸马觉得呢?” “殿下息怒,容我细问。黄伯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也是正常。”顾霖坛道。 “年纪大了,”姜雪嘲讽一笑,“若说黄伯记性不好,他却一眼便能瞧出库房失窃、失了何物。” “若要说黄伯记性好,他却连库房钥匙有几份都记不清楚,记录贺礼明细的册子也能随手丢入箱中。” “黄伯,这些大婚所收的礼品物件你都不肯用心保管,究竟只是记性不好,还是藐视皇家?” 黄福当即跪倒在地,抖如筛糠,口中只大声喊着“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顾霖坛见姜雪过于咄咄逼人,略微皱眉,道: “殿下,黄伯毕竟是我顾家的老人了,从小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望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姜雪面若冰霜,并不说话。 若说方才,为着护卫一事她还能愿意放下身段虚与委蛇。 但此刻,顾霖坛明摆了联合黄福将她当做傻子来耍,事涉顾府库房往来账目,她心中怒气之甚,是半分好脸都给不出来的。 “殿下,事已至此,怨责无益。黄伯毕竟年老,能力不济。” “殿下方才不是还说,无能之人,换了便可,罚了也无用吗?” “好在二皇子殿下有先见之明,将管家之事交与晓春姑娘。姑娘聪慧又年轻力壮,想来日后定能料理得很好。” 顾霖坛竟用她的话,来反将她一军。 姜雪气极反笑,她略微定了定神,眼下并不是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 但她也不能立刻服软。 顾霖坛心存试探,若她真的暴怒责罚黄福,传出去必是她这个公主不顾老仆年迈、妄加苛责。 若她服软,摆出贤惠温柔的样子,只怕以顾霖坛多疑的性格,也会察觉有异。 姜雪毕竟是一国公主,纵使不跋扈,面对此事也要稍微发发脾气才是正常。 姜雪开口,声音有带有怒气,道:“那依驸马之计,此事要如何处理?可要报官?” 报官? 顾霖坛可没想到这一层。 他让黄福来报失窃,本有两个目的。 其一,库房之物以往只由黄福来替他打理,那里头见不得人的物件和账册,经手之人也只有他和黄福。 而如今姜钰命令晓春接管,等同于姜雪接管,他必须要尽快找个由头,将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 昨夜府中出事,他虽心有惶惶,但这“贼人”的出现,却确实能解了他这个燃眉之急。 其二,他要借此事试探姜雪对于昨夜之事的真正看法。 姜雪听闻失窃后,不管是急或是怒,都属正常。 姜雪若对此事无甚反应,那么,多半她已将昨夜之人与他顾霖坛联系到了一起,才会冷眼旁观他“贼喊捉贼”。 姜雪若还能对他笑得出来,那就更引人深思了。 而今看来,姜雪反应还是比较正常的。 在顾霖坛眼中,姜雪既有急怒,又因公主身份努力在克制。 如此,他心也就放了一半。 他轻轻拍了拍姜雪的手背,道:“殿下宽心,报官是绝对行不通的,若此事交与京兆府,顾宅家事尽人皆知,殿下与我颜面皆难保。” “如今之计,找出那贼人方是正理。” “驸马若诸事都觉不可行,那往后大可不必与本宫商议!”姜雪佯怒,道:“如今东西不翼而飞,上哪去找那贼人?” “昨夜惊扰殿下之人,身手既如此高深,想必不会两手空空从顾府离开。”顾霖坛道。 “驸马的意思是,昨夜那人便是库房失窃的罪魁祸首?” 姜雪心底冷笑,顾霖坛纵使以为她不食人间烟火,纵使觉得她骄蠢有余,也不该拿她当傻子。 失窃失得这么正是时候不说。 单就外祖父府上送的那株红玉珊瑚树,足三尺高,二尺宽有余——谁能扛着这玩意儿于夜色中不露痕迹地奔跑? “想来也只有此种可能。毕竟库房钥匙只有两份,一份在黄伯手中,黄伯若想监守自盗,大可在礼品入府时便私藏不报,不必等到今日将此事闹大。” “另一份钥匙,便是在晓春姑娘手中。” 顾霖坛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向晓春。 “晓春姑娘乃宫中之人,也不应被疑。” “晓春昨夜整夜同我一处,”姜雪冷冷道,“依驸马之言,若她有疑,那此事该与本宫脱不了关系了。” “所以他二人的嫌疑都可排除。眼下府中外来之人,也只有昨夜那名宵小了。” “驸马觉得,他一人能拿得动这些物件?”姜雪冷嘲热讽,“看来,此人该是有团伙啊。” 顾霖坛道:“应是如此。” 姜雪已有成算,怒道: “团伙进入顾府库房,您挑的护卫却一个都未曾察觉。” “看来,顾府护卫要换人,当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拂冬,拿了我的令牌,让徐翀陪同香露,立即前去宫中,奏请母后,将本宫宫中侍卫调派到顾府来。” “全数调来。将这顾府上下,守严实点!” 姜雪原本还怕无缘无故带来太多人手打草惊蛇。 如今她与顾霖坛因库房失窃之事起了“争执”,她正好借了这个理由发作,将顾府尽量变为自己的可控之地。 这样起码在他人看来,她只是因被触怒,而大发脾气罢了。 顾霖坛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拂冬已经接过令牌出了小偏厅的门。 黄福跪在地上,抬眸看了顾霖坛一眼。 顾霖坛脸色铁青,阴沉似鬼。 第一卷 第31章 顾府还有聪明人 拂冬动作迅速,拿着姜雪的令牌,回到问晴轩找到香露与徐翀,将姜雪的命令完整转达了一遍,将他们二人送到顾府门口,又命小厮去套车。 她对香露与徐翀再次强调: “长乐宫中的护卫,要全数调来。” 自从来到顾府,看着姜雪完全不同往日的行事风格,她饶是再粗枝大叶也能明白,这顾驸马并非什么可以托付之人。 她要帮姜雪将这顾府看牢,更要想办法避免昨夜那样凶险的意外。 不多时,小厮从侧门牵了马车出来,香露上车后,小厮主动上前将马绳递给徐翀,表示自己并不跟随。 拂冬原本还打算将小厮拦下,不让他一同前去。 见他此举,拂冬有些惊讶,问道:“你不去驾车吗?” 小厮恭敬弯腰作答:“瞧着这位大哥健壮魁梧,想必是会驾车的。” “马厩还有活要做,奴才本来还发愁做不完活要被罚,既如此,可否就劳烦这位大哥帮奴才一回?” 他吃顾家这碗饭,只图个安生。 这些可都是宫里来的人,他可不想跟上。 知道太多,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徐翀伸手接过马绳,道:“没问题。” 小厮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 拂冬笑道:“你倒是个伶俐的,叫什么名字?平日只在马厩做活吗?” 小厮受宠若惊,道:“姑娘,奴才叫徐荣,黄总管给我安排的活计,便是只管养马与套车,若贵人出行,奴才也帮着驾车。” 拂冬道:“晓得了。这是赏你套车的。”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徐荣。 徐荣不敢接下,道:“这是奴才的活计,怎敢领赏。” 拂冬道:“驾车也是活计,你怎的刚刚不做?” 徐荣小心翼翼道:“贵人之事,奴才不敢过问。” “拿着吧,这便是赏你的,知进退,懂分寸,殿下会很喜欢。” 拂冬将他手拉过来,然后将碎银放在他手中。 “收好了,别叫旁人看见。若是驸马知道了,他可不一定会高兴。” 拂冬意有所指,笑着看他,他立时将银两收好。 “想不到顾府中还有聪明人,”拂冬掩嘴笑道,“若无事,便尽快回去做活吧。” “是。”徐荣低头哈腰,快步离开。 他揣揣兜里的银两,若有所思。 拂冬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一声嘹亮的喊声叫住了她。 “拂冬姑娘!” 拂冬抬眼望去,看到远处跑来的贺知林。 姜雪昨夜已经同她们讲过,颜哲就是贺院正的长孙贺知林。 拂冬张嘴喊道:“贺......” 突然脑中警铃大作,她立刻四下看了一遍,顾府守门的两个家丁站在门内,离她还有些距离,不知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她话语一拐,发出生硬尴尬的笑声:“呵呵,颜大夫来了呀,来给殿下送药吗?” 贺知林一路小跑到她身旁,道:“是呀,今日份的药提前制好了,我来送药。” 拂冬道:“那我先带先生进去吧,殿下与驸马还在用膳,还要烦劳先生等上一会儿。” 贺知林面上露出踌躇之色。 他此刻并不想见姜雪。 祖父的事情,他并不清楚祖父的真正死因。 即使他可以肯定,那便是祖父定然不会责怪姜雪,也定然不希望他将这件事记到姜雪头上。 但他得知了姜雪与祖父之死的关联后,他并无法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完全释怀。 姜雪如若遇到麻烦,他还是会相帮。 若他手里有了关于顾霖坛的线索,他会如实相告。 但若无事,他也并不想相见。 贺知林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姜雪。 他挤出一抹笑容,对拂冬道:“我今日还有事,这药就烦劳姑娘带给殿下吧。” 他伸手,手上是一个小小药瓶。 他将药瓶递给拂冬,道:“这瓶中有三颗药丸,殿下用过午膳晚膳后,温水吞服一颗,剩下那颗明日早膳后再用。” 拂冬见他奇怪,伸手接过药丸,道:“先生稍等。” 她道:“我适才没有听清用法,还劳先生再讲一遍。” 拂冬靠近贺知林,用仅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贺公子,殿下居所昨夜有人偷窥,殿下今日焦头烂额,只怕需要贺公子帮手。” 她说的是实话,姜雪人在府中,贺知林既与那对母子有过医患之缘,若要探查,便只能靠他。 贺知林略顿了顿,道:“好。” 二人站得稍分开些,贺知林高声道:“还是由我交予殿下吧,这药讲究得很,若姑娘弄错剂量,在下是万死难当啊。” 拂冬应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然后转身带着贺知林走入顾府。 问晴轩小偏厅。 姜雪发作之后,面色很是不悦,她便坐在位上,也不用膳,只恨恨地盯着眼前的饭菜。 顾霖坛见拂冬已经出了门去,眼下并无他法。 但好歹是将库房账目与存物模糊了去,即便日后姜雪要查也无从查起。 再便是他自认为已经试出了姜雪的态度,只是没成想刺激太过,倒让她叫了更多宫中之人来顾府扎着。 也不算毫无收获,顾霖坛心想。 他装作无奈之状,看着姜雪,又举箸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姜雪碗中。 顾霖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软些,像哄小孩似的同姜雪道: “殿下再如何生气,也不能饿坏自己的肚子。” “殿下想换守卫便换,只要能让殿下心安欢喜,霖坛如何都好。” “殿下若再不吃些,可就辜负拂冬姑娘费心张罗的这一桌好菜肴了。” 顾霖坛在姜雪耳边耐心地哄着,以为姜雪还在生气。 姜雪其实心内一直在盘算。 她欲在府内盘查,除了库房、仆婢以外,还有素溪母子的去向和来历。 如今库房被顾霖坛弄成失窃之状,只怕已经一团乱麻无从盘起。 仆婢的盘问用完膳后,晓春与拂冬就会开始去做。 至于素溪母子的去向,姜雪有些头疼。 她不愿再去利用贺知林。 但此情况,若再不抓紧将人找到,只怕等顾霖坛发现她知道了这对母子的存在,人很快便又要被他转走。 姜雪一边头疼,一边耳边是顾霖坛虚情假意念叨个没完。 她被吵得有些暴躁,仿佛身边有万只苍蝇飞绕,正想开口让他闭嘴。 拂冬却突然进到小偏厅中,对姜雪道:“殿下,那位姓颜的大夫送药来了。” 第一卷 第32章 我要武安郎作甚? 贺知林来了? 姜雪从沉思中猛然回神。 姜雪还未说话,只听顾霖坛道: “颜先生真是医者仁心,事必躬亲啊。竟每日都亲来给殿下送药。今日这么早便到了?” 拂冬并不接话,只对姜雪道:“奴婢已将颜大夫领去正堂,殿下是用完膳后见他吗?” 姜雪蹙眉,轻轻摇了摇头。 “让他把药留下便可,我有些累了。” 拂冬闻言有些懵了,她看看随侍姜雪身旁的晓春。 晓春不露痕迹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情况。 拂冬一咬唇,道:“殿下,那大夫同奴婢说,用药的方法他要同您亲自交代,不若殿下稍后还是过去一见吧。” 在顾霖坛眼中,颜哲毕竟是他自己的人,姜雪若不去见他,也无从得知她是否真的安心用了颜哲给的药。 于是,顾霖坛也在旁劝说道:“殿下,不如我陪你同去,有颜先生服侍你用药,我也放心些。” 姜雪有些迟疑。 但既然贺知林已经传话在等她了,她便不能不去。 当然,她可不愿顾霖坛跟着。 姜雪阴阳怪气道:“不知驸马从哪寻来的怪人,寻常大夫开了药方,由得主人家去抓药也就成了,偏驸马寻的这位,倒每日都非得盯着我服药。那药苦涩难闻,今日不吃也罢。” 拂冬道:“听闻这颜大夫讲,今日的药剂他为您制成了药丸,想必好下口些呢。” 晓春也在一旁道:“良药苦口,殿下昨日服了颜大夫的药,奴婢瞧着昨夜倒睡得安稳些。” 顾霖坛见她脸带愠色,小心翼翼道:“晓春姑娘说的对,既用后有了好转,望殿下以身体为重,还是要坚持一段时日试试的。” 他见姜雪不答,又道:“若此人当真无用,无需殿下发话,我自然会再聘名医。” “用完膳后,我陪殿下去吧。” 姜雪冷哼一声,道:“大可不必。驸马还是紧着操些心在那些个护卫身上吧,要如何用本宫可以不管,但我居住的这后院之地,驸马就别让这些不成事的涉足了。” 姜雪站起身,看着这一桌珍馐,暗想,下次让拂冬做菜,可千万别把这人叫来。 光奔着演戏来了,饭都没法好好吃。 姜雪道:“带本宫去见他吧。” 拂冬点头称是,往厅边退了两步,等着姜雪先行。 姜雪走过黄福身旁,见黄福还跪在地上。 “黄伯快请起吧,您这样,驸马不得更恼了我去?” 她留下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后,立刻拂袖而去。 留下顾霖坛与黄福面面相觑。 姜雪出了小偏厅,拂冬领着她往问晴轩正堂走去。 她转头对拂冬道:“你去把阮义隋找过来。” 拂冬前去后,她同晓春多走了几步,在正堂门外,姜雪瞧着四下没有顾府的下人,道: “你现在就去安排盘查仆俾之事。” “顾府下人众多,你将人都叫来,按他们之前被分配的活计,分开盘问。” “没被盘问到的,就让香云她们四个、还有余下的武安郎帮你盯着,确保他们没有机会同被盘问过的交头接耳就行了。” 晓春点头道:“殿下单独去见贺公子吗?可需令人守着门口?” 姜雪摇摇头,心有成算地笑道:“你等会直接将人都叫到问晴轩主屋门前的院子里,就坐在院子里查问。” 说罢,她走向前打开主屋的屋门,同晓春点了点头,随即关上了房门。 晓春站在原地想了想,往武安郎住的耳房处走去。 姜雪一转身,便于贺知林四目相接。 她低下头,不敢再直视贺知林,轻声道:“贺哥哥。” 贺知林站起身,拱手作揖道:“见过殿下。” 姜雪道:“日后见我无需行礼,我们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贺知林心下酸涩。 二人相对无言许久。 贺知林知道这顾府并非适合久待之处,想着挑要紧的说,便开口打破这寂静。 “我听拂冬说,昨儿有人夜闯问晴轩?” 姜雪点点头,面色凝重。 “可有抓到人吗?”贺知林问。 姜雪摇摇头,道:“那人身手竟在昨夜值守的武安郎之上,愣是连踪迹都不曾找到。” “武安郎是帝后直属的护卫军,莫说京城,就连大冀国内,武力值在其之上的,也并不多。”贺知林有些惊讶。 “你可有线索?或是怀疑之人?” 姜雪沉默半晌,抬眸道:“贺哥哥,我欠贺家许多,我不想把你拉入这些浑水之中。” 贺知林道:“我此前同你说过,若你无法让贺知林为你做事,便只当我是颜哲。” “可我已经知道你是谁,我做不到把你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陌生人。” 贺知林无奈道:“此时并非殿下可以优柔寡断之时。” “况且我早已卷进此事之中,从我见过素溪母子与殿下开始,无论我是谁,顾霖坛都会找我做交易。” “顾霖坛之事,我亦在局中。即使只是为我自己得以脱身,我也会与殿下站到一处。” “所以殿下,眼下不是伤感忧怀之际。若你不想见我,无事我不会前来。若事涉顾府,殿下无论如何都该与我通信。” 姜雪看向贺知林。 她内心清楚,只是不愿承认。 她确实心有愧疚,可她更不想放过追查素溪母子线索的机会。 她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她只是需要贺知林给她一个借口。 一个让她心里过得去的借口。 而贺知林也已经给到她了。 姜雪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昨夜之事,我觉得是顾霖坛所为。”她缓缓开口道。 “若是寻常贼人,怎能做到入府之后,一路不被发现便直接潜入问晴轩。” “顾府与皇家结亲,当下也算得煊赫,寻常贼子也不会有胆前来。”贺知林道。 “不仅如此,”姜雪道,“我当时在房中沐浴,正与拂冬晓春说话,那人应是一直趴在屋顶听墙角。” “沐浴?!”贺知林惊喊出声。 “小声些,”姜雪指指门外,继续道,“若为财该去库房那边,可江其斌查看过,库房门锁并无被盗痕迹。” “若为寻仇,合该去找顾霖坛。” “无论寻仇或寻色,都不会有人蠢到来找皇家的麻烦吧?” 姜雪笑道:“思来想去,此人是顾霖坛派来监视我言行的可能性最大。” “他竟下作至此。”贺知林忿然作色,“你可想好如何应对?” 姜雪道:“唔,我寻了个由头,准备今日就将这院子——乃至顾府的护卫全都换了。” “如此以后我行动会方便自在些。” 贺知林道:“我与顾霖坛见面两次,每次都觉察出此人不同寻常,不像普通寒门学子。” “是啊,”姜雪叹道,“我如今打算从不同地方下手来查,有一件事事涉府外,只能让你帮帮我了。” “你想问那对母子的行踪?” 姜雪点头。 “我约莫记得地方,但现在告诉你也无用,一旦你打草惊蛇,只怕引起顾霖坛警惕,到时人找不到不说,怕他狗急跳墙。”贺知林道。 姜雪道:“所以,我不会干涉此事。” 她朝门口看了一眼,道:“我一会儿会把一名武安郎给你,你若有需要人手之处便只管用他。” “我要武安郎作甚?” “难说,有时若要偷鸡摸狗或是做梁上君子,武艺高强之人总逃得比你快些。” 姜雪道:“此事我不插手,但一旦有什么线索进展,你要遣他及时来向我汇报。” 贺知林看着姜雪,不多时似想通了些什么,笑了笑,道:“好。” 对于素溪母子,他有自己的打算。 但现在他并不准备告诉姜雪。 第一卷 第33章 与虎谋皮太危险 贺知林拿出袖中的药瓶,递给姜雪,又同她说了一下用法。 姜雪问道:“这些药丸处方都是一致的吗?” 贺知林称是。 姜雪迟疑道:“既如此......你何不一次给足我一个月的量,就不必天天烦劳你往顾府跑一趟了。” 贺知林愣了一愣。 “顾霖坛与我有约定,他现下认定我会用药使你病倒,这药若是全数拿到顾府,怕万一被他拿到,一经验看定会发现蹊跷。” “何况我日日来,他多半会以为——我是为了确保无人知晓我与他的交易,或以为我是要亲眼盯着你吃下药,更会觉得我做事谨慎老辣。” “这样做,于我有利。” 今早制药时,他便犹豫过,是否要这样做。 他大可以一次送够一个月的量,两个人就不必日日相见,以免相对无言,唯余伤怀。 但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即使贺知林知道,来到顾府,他依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 于是他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也用这个理由来说服姜雪。 少年藏于伞柄之中的微小心思,若她从前不曾发现——以后便也别叫她知晓了吧。 贺知林垂下眼眸,试图掩去眼中深深的落寞。 姜雪并未注意到。 她有些担心贺知林。 “与顾霖坛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姜雪对贺知林道。 “贺哥哥,你如今涉水未深,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退去哪里呢?”贺知林怅然问道。 “离开京城。”姜雪道,“如今你只是知晓那对母子所在之处,顾霖坛未必有多忌惮。只要你离开,此事必不了了之。” “我总觉得,顾霖坛寻你合作,并非只为封口这么简单。” “若此时不脱身而出,等来日他对你掌握更深,只怕会利用你去行危险之事。” “离开京城......”贺知林喃喃道,“可我现在并不想离开京城。” 他逃离京城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 当年祖父令他回胶东,不过二三年后,曾来信询问他要不要回京,接祖父的衣钵。 他说胶东自在,不愿再回京城。 贺知林知道,那把送出后再无回音的伞,是他始终不敢回到京城的原因。 他怕她发现,又怕她没有发现。 后来祖父病逝,他行走四方,化名改姓,只当自己是一名世外游医,却一直没有踏足冀京。 而现在,他回来了,又不愿离开了。 他脸上现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姜雪见贺知林此番神态,以为他想起当年在京城的贺院正。 她愧疚道:“京城是贺爷爷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也算是你的故乡。你想留下,我能理解。” “若无计可施,也尽量不要同顾霖坛再有交易合作了。” “必要时将阮义隋带在身旁,但尽量不要让他抛头露面,以免被有心人认出。” 她打开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张嘴吃下。 “贺哥哥,药我吃下了。” 贺知林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好,那我先离开了。” “将你的住址告知拂冬,晚些时候,我让阮义隋去寻你。” 他颔首,微拱了拱手,走到门边。 “殿下,祖父并不怪你。”他叹道,“他病逝前的大半年里,偶尔还会提到你与二殿下,挂念你们是否安好。” “我也不会怪你,殿下在我心中,”他轻声道,“便如自家妹妹一般。” 说罢,他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院子里。 内院的侍女站成几排,晓春正一一问询她们的籍贯、经历、发卖处,拂冬站在一旁拿着黄福给的契籍仔细核对,香云正在誊抄录写些什么。 阮义隋抱着剑站在院门处。 贺知林同姜雪一前一后走出屋门,几人的动作皆停了下来。 众人正要行礼,姜雪摆摆手道:“你们继续。” 又朝拂冬道:“拂冬,你过来。” 拂冬将手中册子交予香雨,小步急走到姜雪跟前。 姜雪道:“你送颜大夫出去。” 拂冬应下,随即往阮义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向姜雪,眼神询问是否要阮义隋跟上。 姜雪微摇摇头,道:“先将人送出去吧,颜大夫还有事。” 拂冬点头,对贺知林道:“颜大夫,请随我来。” 贺知林对姜雪行了一礼,随拂冬走出院门。 姜雪转身回了里屋,随嫁的书籍她让人放在屋内,此刻闲来无事,她随手拈起一本游记,坐在榻上细读起来。 不多时,拂冬回到问晴轩,叩开屋门。 姜雪招手示意她走近,轻声问道:“贺哥哥可将住址告诉你了?” 拂冬颔首。 姜雪道:“你去唤阮义隋进来,本宫有话交代。” 姜雪放下手中书本,有些疲倦,伸手揉了揉额角。 等这顾府的事情差不多打点完,她得回宫一趟。 今日贸贸然让人回宫把长乐宫的侍卫都喊了来,母后那边她必得给个解释才行。 拂冬走到院子,高声对阮义隋道:“今日辛苦侍卫大哥在此替我们守着院子了,殿下赏您喝茶,随奴婢进屋吧。” 屋外正在候着的仆婢中有人窃窃私语。 “一堆活计都还没做呢,便把我们拉到这里来问三问四。” “谁让上头那位金尊玉贵,可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黄管家买下我们时,一应出身不都由人牙子交代过了,这翻来覆去地盘问,是要做什么?” 拂冬听到这些杂话,又见晓春对她微挑了挑眉,立时斥责道: “吃着这府里头的饭,主人吩咐什么便是什么,配合着早早问完你们也能回去做活。” “若再在这里摆弄舌头,怠慢了殿下吩咐之事,便是将你们统统发卖走也是可能的!” 侍女们纷纷垂下头去,晓春瞧得清楚,有些胆小的抖如筛糠,有几个方才嚼舌根的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不屑。 晓春开口道:“今日查问,不过是按着规矩问清你们身世来由,也好知道日后如何安排活计。” “你们诚实些、配合些,此事便能早早完成。” “殿下早有吩咐,今日做不做活不要紧,要紧的是,这顾府里头,定不能留下不清不白的人做奴仆。” “若是身世清白,你们无须慌张,手上活计明日再做,殿下不会责罚。” “若你们知道旁人隐瞒了的,可私下说与我听,定有重赏。” 晓春面色淡淡,却不失宫中威严。 她话音刚落,侍女中立时有声音响起。 “姑娘,这些事情,我们的契籍都清清楚楚写着呢,不都在姑娘手里捏着吗?” 晓春望过去,正是方才在下头挑事的那几个侍女之一。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站到前方来。 “由你先来,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第一卷 第34章 洒金巷宿玉娘子 晓春回头看了一眼拂冬,示意让她先进屋。 拂冬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点了点头。 拂冬领着阮义隋进屋,姜雪抬手免了阮义隋行礼,对他道: “阮义隋,本宫有一项极重要的任务交予你。” “你自明日起,不必在顾府待命,去适才那位颜大夫面前跟着。” 阮义隋疑惑道:“殿下,可我们的使命是护卫您的安全。” “本宫要行之事,不止在府内,也在府外。”姜雪随手翻动了一下书本。 “颜大夫身上亦有本宫交代的任务,他手无缚鸡之力,需要你去护卫他的安全。” 阮义隋有些犹豫。 “此人对本宫来说很是重要。” 姜雪耐心道:“你去了之后,不要太过明显,只需跟在他身后,保证他的安全即可。” “此事之重,不仅关乎本宫的安全,更有可能关乎冀国。” “你们是母后指派给本宫的人,此刻只有你们的身手和忠诚,本宫可以信任。” 阮义隋点点头。 姜雪道:“有一事,你要瞒着这位颜大夫。” “每两日回来,找晓春或拂冬,报一下他的行踪。” “他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无一巨细,都要上报。” 阮义隋颔首,问道:“我现在过去吗?” 姜雪摇摇头,道:“夜深人静时你再过去,此事不能被驸马府其他人知晓,尤其是驸马与黄福。” “可若臣离开,他们难道不会发觉殿下带来的武安郎少了一人?” “无碍,晚些时候长乐宫的侍卫会到。”姜雪笑道,“这府中除了本宫与长乐宫中众人,并没有人知晓你们的真实身份是武安郎。” “等宫中侍卫到了,本宫让他们隐去一人人数即可。没有人会发现。” 阮义隋道:“臣明白了。” 姜雪道:“你须记得,无论如何,最紧要的是护住颜大夫的平安。” 阮义隋抱拳道:“是!” 姜雪道:“那本宫便多谢你了,待此事完结,你们也可安心回宫准备武安郎升任军将的大选了。” 说完,她转头叮嘱拂冬道:“你到书桌那处,将他给你的住址写下来,交给阮义隋。” 拂冬颔首,写完后递给阮义隋。 阮义隋看了一眼,便将纸张还给拂冬。 “臣记下了,今夜便动身。若殿下无其他吩咐,臣先告退。” “下去吧,午后便先在这问晴轩院中值守,不要叫人看出异常。” 姜雪点点头,眼见阮义隋走出屋门,对拂冬道:“你先出去,同晓春一起将事情做完。” 拂冬将手中纸张递给姜雪。 姜雪看去,见上面写着,城北洒金巷雅坞小筑。 “这儿离顾府,是不是不远?”姜雪问道。 拂冬说:“洒金巷......好像不是很远——不过奴婢久在宫中,也不甚清楚。” “不过奴婢同司衣局的芜纱姐姐交好,好像听她说过这洒金巷。” “很有名吗?”姜雪疑惑。 “说是京中文人逸客多在此巷,”拂冬脸上稍稍升起一抹霞红,“据说还有许多......色艺双绝的名姬。” 姜雪嘴角微微抽搐。 “芜纱姐姐说,那名冠京城的宿玉娘子,自藏娇阁赎身后,就在洒金巷置办了房产,做起了经商的营生。” “后来许多文人墨客逐芳而去,许多娘子也纷纷效仿。” “那芜纱是如何知道这许多?”姜雪问。 “那宿玉娘子名下产业颇多,以绸缎庄、制衣坊最为出名。许多时兴的样式都是打那儿出来的。” “芜纱姐姐是司衣局的,出宫采买时,常去看她家新制的成衣样式。” 姜雪道:“原来如此。” 贺知林怎么会住到这样的地方去,姜雪不太明白。 印象中,少年时期的贺知林很是腼腆沉默,不是个风流外放之人。 姜雪忽又想起那日他化名颜哲为她诊脉时的油嘴滑舌。 她笑了笑,想来这些年在外游历多了,人的性子也便放开了许多。 “殿下要去洒金巷找贺公子吗?”拂冬问道,眼中有些期待之色。 姜雪摇摇头,道:“不能去。我在宫外一举一动都太过引人瞩目。若叫顾霖坛发现贺知林的真实身份就麻烦了。” “你将这张纸拿去烧了吧。”她将纸张递给拂冬。 “哦......”拂冬脸上有些失落之色。 “怎么了?”姜雪困惑道。 拂冬摇摇头。 姜雪想了想,像是明白了什么,略带调笑道: “怎么,莫不是向往那巷中的文人骚客、俊秀郎君?” “才不是!”拂冬又羞又急,扯过纸张拿到书桌前,点了盏灯,仔细烧起一角。 “奴婢只是很向往那位宿玉娘子。”拂冬面露憧憬之色。 “听芜纱姐姐说,那位娘子不仅姿容倾城,还很有本事,将名下产业都经营得很是红火呢!” “你不对小郎君上心,倒对美人儿念念不忘?”姜雪笑道。 “是呢,美人儿是多,可像宿玉娘子那样蕙质兰心,精明强干,还敢大大方方出来经商的美人儿,可不多呢。”拂冬道。 “被你说得,我都想见见了。”姜雪神往。 一个女子,凭自身能在这世上立足已是不易。 她是投了个好胎,才能事事顺心。 而这宿玉娘子,出身不好,还能大步向前,成为传说般的人物。 她也很好奇向往。 姜雪道:“既是京城有名的制衣坊,改日我带你们前去制几身衣服也好,说不定还能见到你日思夜想的宿玉娘子呢。” 拂冬惊喜道:“当真?” 姜雪站起身,拿着书放到架上,对拂冬道: “自然当真。不过这几日想来是无甚空闲了。你且先出去帮晓春将今日之事做完,晚些时候帮我备下拜帖,明日我要回宫一趟。” 拂冬道:“殿下要回宫?” 姜雪无奈道:“是啊,这骤然去宫中将护卫都叫来,我总得回去给母后一个安心的解释吧。” 拂冬点点头,道:“也是。我还以为殿下是为着下下月陛下大寿筹备之事回宫呢。” 姜雪猛地一个抬头,父皇的寿辰要到了。 “我竟忘了!” 第一卷 第35章 这事,我有经验 姜雪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愣自出神。 晓春坐在姜雪左侧,翻动手中的名单,仔细校看。 拂冬看着姜雪出神,开口道:“殿下在想些什么?” 姜雪回过神来,愁着脸道:“在编瞎话。” “瞎话?”拂冬问道,连同晓春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编一个,能光明正大用上长乐宫的侍卫,又能安母后心的瞎话。” 话毕,晓春同拂冬都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 拂冬道:“殿下,昨日您让徐翀香露回宫召集长乐宫侍卫,不到晚膳时分他们便带着人回了顾府。若娘娘不同意您遣用这些人,他们如何来得顾府?” “来是来了,但母后的懿旨可没来。”姜雪叹气。 没有父皇母后的旨意,她便擅自从宫中调走侍卫。这事若不寻个正经理由,只怕堵不住朝堂悠悠众口。 昨日一众侍卫既能出得了宫,可见母后是默许的。 但是母后并未给她这道懿旨。 摆明了,母后在等她回宫给个解释。 姜雪觉得昨日自己有些冲动了。 问晴轩被闯,她确实有如惊弓之鸟。 面上再如何淡定,但从那一夜后,顾府在她心中的危险等级便飙升了几级。 这种危险不是事涉性命的危险,而是被监视的危险。 被监视,说明顾霖坛想从她们口中获得什么。 姜雪现在完全不知顾霖坛所图谋的究竟是什么,不知道他背后是否有人、那人究竟是谁、想做什么。 通通不知。 她现下没办法搬出顾府,许多计划只能在问晴轩之中完成。 若问晴轩被人盯上,她连自己在问晴轩中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都不知道。 越未知,就越危险。 故而她在顾霖坛与黄福上演一场“库房失窃”的戏码之时,干脆抓着机会就把顾府的守卫权拿下了。 但此举冒险就冒险在,她若是无故以宫中侍卫换走顾府护卫,若被有心人参上一本,以后姜雪都要多恭敬忌惮顾霖坛几分不说,怕父皇母后都要被御史指着脸骂。 罢了罢了,做都做了。 此时后悔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想想补救之法。 晓春道:“想必娘娘是首肯的,她如此疼爱殿下,殿下不用担心。不如先替奴婢看看,顾府原先的下人这样安排可好?” 姜雪恹恹道:“这些庶务我还真不懂,从前你是董姑姑带起来的,长乐宫中的宫务也是你在打理,这些我就不看了。” 晓春轻笑出声,道:“那奴婢就擅作主张了。” 拂冬在旁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让姜雪开心些,想了半晌,开口道:“殿下不若想想,下下月陛下寿辰您要送些什么礼物?” 姜雪这下更是哭丧着脸,丧气道:“这我还真没想过。” 不是她不上心,自今年来,她大半年都待在顺德殿中受训待嫁,嫁到顾府后又方才发现入了龙潭虎穴,脑子里整日盘算的都是探查顾霖坛之事。 若非拂冬提醒,她只怕还记不起来这件大事。 “这也无甚忧心的,”拂冬道,“殿下,我们到这顾府中也有几日了,一直未曾出门看过呢。” “过几日等宅中事务都料理得差不多,我们陪着殿下在京城逛逛,看看能不能寻些稀奇宝贝。” 姜雪摇摇头,道:“我若要出门,总是招摇的,此时我实在不想引人注目。” “况且,这冀朝,遑论多稀奇珍贵的宝物,只怕尽在宫中了,宫外又能有什么更稀奇更珍贵的呢?” 拂冬瞪大双眼,道:“那可不一定!” “听闻冀朝民间有可多手艺奇绝的匠人,能打造出极其复杂精致的兵刃、首饰、摆件、家具等等。” “宫中虽不乏金贵之物,民间却还有许多别具匠心、巧夺天工的器物呢。” 姜雪笑道,“天南海北,天下之大,自是无奇不有。但你又是如何知道这许多?” “拂冬与宫中许多宫人交好,许是听了不少民间传说呢。”晓春打趣道,“殿下瞧她那张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个没停歇地寻人说话,便可想而知了。” 拂冬憨笑道:“是呢。司衣、司宝、司饰,都有奴婢的好友。”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来给公主听听。”晓春见姜雪展颜,忙让拂冬接着说些趣事出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拂冬道:“虽然她们能有出宫采买之权,但也左不过是在这京城内。但就这京城——可真是藏龙卧虎呢。” “我猜,你又要说那洒金巷的宿玉娘子了?”姜雪伸手轻推了推拂冬,玩笑道。 “可不止!”拂冬噘嘴。 “宿玉娘子?”晓春微微蹙眉,正色道,“拂冬,这些个风尘中事少说与殿下听。殿下身份尊贵,若叫董姑姑知道了必要打你。” “都是女子,莫说这样的话。”姜雪拉过晓春的手轻拍了拍,柔声道,“我除了出身这事比人家好些,其余的本事却是望尘莫及。” “女子本就艰难,何况是这样的出身。人家能在这样的苦出身里头,搏出个京城闻名,可见其意志之坚、心性之强、本事之过人。” “不止拂冬,连我都很是向往这样的人。若有机会,我们一同去见一见。” 晓春看着姜雪认真的表情,只垂下眸子,默默点头。 “拂冬,适才说到不止?还有那些奇人轶事?”姜雪问。 “听司宝局的小林子讲,京中近几年新有了一座万宝楼。”拂冬道,“听闻那万宝楼的东家——他们称是楼主的,是近两年才到京中做起的生意。” “那楼足有八层高。自下往上,每层皆陈列来自各国各地的宝物。” “有兵刃武器,有首饰头面,有瓦棺篆顶,有丝竹管弦,好些呢,连日常把玩的器物、棋牌都有。” “据说万宝楼不止以物件的金贵称奇,更是以手艺称奇。是以大都价格高得离奇,还有许多无价之宝,甚至不对外交易的。” “也不知那楼主是何方高人,竟能寻得这许多奇绝之物聚于一楼。” 拂冬一顿侃侃而谈,眉飞色舞。 姜雪奇道:“真有如此夸张?” 拂冬微顿了顿,道:“当然......奴婢没有亲眼见过,都是听别人讲的。” “若实在如此,哪日便一同去看看吧,若真有好的物件,也可买下作为父皇寿礼了。”姜雪道。 “当真?”拂冬问道。 “我何时骗过你们两个,”姜雪伸手轻扣了扣她的额头,道,“只不过得过些时日。” “为何?” “等你们抓紧将宅中这些个人安排好,确定这问晴轩乃至后院都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后。”姜雪笑道。 “我若以公主身份出行,实在太招摇。但我们可以偷偷出去。” “偷偷出去?”拂冬咋舌。 “我小时候可是常常同二哥和......”姜雪停了停,安定了下心神又道,“我们总偷偷溜出宫去玩的。” “这事我有经验。等你们安置好顾府先头那些人,我就带你们偷偷溜出去。” 第一卷 第36章 姜钰自请留京中 主仆三人热热闹闹说了一阵子话,姜雪阴郁之色也扫去不少。 马车将将停下。 晓春感到马车停下,随即伸手轻推起车窗,见已到宫门外,立时起身走出车厢。 宣华门下有宫人早在等候,晓春抬眼一眼,前头站着的人竟是董舒佩。 晓春急忙下车,走到她面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姑姑好。” 董舒佩伸手虚扶一把,面带笑容对她点了点头。 马车上,拂冬正扶着姜雪走出车门,二人见到董舒佩皆是一惊。 拂冬赶忙先下车,遥遥对董舒佩福了一福,紧接着欲扶姜雪下车。 董舒佩走上前对姜雪伸出手臂,拂冬微微侧身让到一旁。 姜雪搭着董舒佩的手下了车,惊讶道:“怎的劳烦董姑姑来这处等我?” 董舒佩道:“娘娘接到拜帖,便命了奴婢来接。这会子娘娘正在宫里头等着呢。” 她慈爱地看着姜雪,道:“殿下今日可得要留在宫中用晚膳,娘娘令御膳房备了您爱吃的菜呢。” 姜雪点点头,随董舒佩走入宣华门。 宫门内是早备好的步撵,姜雪坐上步撵,一行人往懿安宫走去。 快到懿安宫门口时,董舒佩突然开口道:“殿下,昨儿出宫那些个侍卫,一应出宫册录还未做好,我先领晓春去司记局那头处理,晚膳前也就一并带回来了。” 姜雪迟疑道:“......好。” 董舒佩转身带着晓春从队伍中离去。 晓春轻微回头看她,姜雪瞧着无人看着,快速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晓春会意,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追上董舒佩的步伐。 姜雪坐在步辇上,无奈地叹了叹气。 终究还是叫母后看出问题了。 好在叫去的是晓春。 她将顾府之事囫囵同晓春与拂冬说过,以晓春对她的了解,和晓春的谨慎聪明,多半能稍微瞒下一些。 她转头看向拂冬,见拂冬皱眉,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册录?昨日香露不是带了份名册来吗?” 姜雪笑了笑,没有应答。 很快进了懿安宫,姜雪走得快些,拂冬紧跟着她,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有一段距离的随侍宫人,悄声对拂冬道:“顾府所有事情,母后面前不要提起,若是问了便一概说很好。” 拂冬平时虽然没有晓春那样聪慧,但也一点就透,立时机警地点点头。 懿安宫主位上,卢从芳正坐着喝茶。 姜雪走进殿内,施施然下拜行了一礼。 “雪儿请母后安,母后万福。” 姜雪今日穿着梨白色的窄袖齐腰襦裙,腰间用一根靛青色绸带圈起,带上系着绿松石玛瑙禁步,直坠得腰带下沉,衬得人更加瘦削单薄。 卢从芳脑中千头万绪,见到自己女儿弱不胜衣的模样,赶忙道:“快些起来,在母后这儿拘什么礼。” 姜雪起身,抬眼只见卢从芳一筹莫展的神色,问道:“母后怎么了?” “你过来,到母后身边坐着。”卢从芳道。 懿安宫里的宫女立时搬了一只矮凳放到主位旁,姜雪坐下,牵起卢从芳的手。 “跟母后说说吧。”卢从芳握紧自己女儿的手。 姜雪状似不解,问道:“什么?” 卢从芳作势瞪她一眼,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你与驸马的事。” “儿臣与驸马很好呀,”姜雪扑闪着大眼,乖巧道,“能有何事。” “若无事,昨日长乐宫的侍卫又是怎么回事?” “母后是说这个呀,”姜雪笑道,“驸马府里先头那些个护卫着实不太中用,儿臣便想着,长乐宫中的侍卫毕竟是跟着儿臣有些日子的,倒不如图个方便,直接调用过去,也省得再费心去挑选了。” “你头一日回宫,我说多带些人手,那时你还顾着驸马颜面不肯要。怎么如今便图起这种方便来了?” 卢氏知道女儿多是报喜不报忧,可这样的做法着实令她生疑。 姜雪无奈叹了口气,道:“那儿臣便不瞒母后了。” “昨日驸马府的库房遭窃了,连外祖家送的贺礼都不翼而飞。” “什么?”卢皇后一惊,“天子脚下,有人敢在驸马府行盗窃之事?” “可不是嘛,驸马为此也很是着急上火,”姜雪道,“儿臣这也是为着解驸马心头之忧,此事若传出去,顾府怕落个治家不严的坏名声。” “虽你调遣宫中侍卫,可增强顾府安防——但你此番行为如此大张旗鼓,此事不是传得更快?”卢皇后表示怀疑。 “呃......”姜雪有些尴尬。 她想了一夜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既能瞒过母后,又能作为行事的理由。 于是她决定干脆用顾霖坛搞的这一出。 说一半,瞒一半。 “所以儿臣今日来,便是想请母后帮儿臣与驸马瞒下此事。”姜雪恳切道。 “驸马是新官上任,又娶了儿臣,许多事情匆忙之下总有做得不周到的——但儿臣却不愿他因此落人话柄。”姜雪面上一片神情。 “请母后疼疼儿臣,便寻个由头下道懿旨,只说侍卫之事是宫中定的,想必也无人敢说什么了。” 顾霖坛不傻,他才不会将此事捅破出去,让人来踩他一脚。 此事只要姜雪不说,宫中不说,没人能知道顾府中遭了贼人。 卢从芳看了看姜雪,有些许无奈。 她知道姜雪定然没说实话。 从姜雪头次回宫,她与董舒佩都能看出,姜雪与顾霖坛情分尔尔。 一个妇人若真与郎君情深至此,怎会每次提及他都兴趣寥寥。 这道懿旨并不难下,作为皇后,坐镇中宫多年,德行兼备,朝野皆知。只是出于舐犊之情,给姜雪破例,赏些宫人侍卫,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只是她实在是有些忧心姜雪的婚姻。 这不过几日,两次见女儿,都觉得她心中有事。 本想等她自己来请旨,让她自己和盘托出。 但姜雪眼下这模样,是什么都不肯说的。 卢从芳道:“罢了,你若说只是如此,我便也只当是如此。旨意一会儿等你出宫时,让宣旨的太监一并带过去吧。” 姜雪点点头,道:“儿臣多谢母后怜悯。” “我眼下也就你们两个孩子了,不怜悯你们,又要怜悯谁呢?”卢从芳皱着眉头,深深叹气。 “你可知,你皇兄昨日早朝时,请旨留京了?” “这么快?”姜雪惊讶。 “快什么?”卢从芳问。 “这么快......回心转意,”姜雪道,“儿臣本就劝过他,莫要太过贪恋边境风光,侍奉父皇母后才是要紧事。” 卢从芳点点头,道:“我与你父皇年岁见长,他即便再不愿,也终是要回来的。只是没想到他竟是自己提出来的。” “那父皇怎么说?”姜雪问道。 “你父皇自然也是高兴的,”卢从芳略笑了笑,道: “他同我商议过了,这几日便会下旨,封钰儿为镇王,接管兵部与吏部。” 第一卷 第37章 相府表小姐求见 姜雪有些惊讶。 二皇兄留京,她想过父皇定会将六部之一交由他来接管—— 只是没想到,一下子接管两部。 接管兵部是姜雪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姜钰在北境磨砺三年,对于军务自是目知眼见。 但是吏部...... 姜钰在朝中待的时日并不长久,当年也多是大皇兄羽翼之下,他年少时性子疏放贪玩,并不曾认真学习过朝政。 接掌吏部,若对朝中官职官员并不熟悉,纵使他是皇子,许多事情做起来只怕也是力有未逮。 姜雪有些疑惑,父皇做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亦或者说,此任命......是二皇兄自己要来的? 卢皇后见她眉头微蹙,宽慰道:“我知道你大抵是在担心钰儿,他毕竟不熟朝中局面,此时突然身兼两部,只怕力不从心。” “好在朝中还有你外祖父呢,”她伸手拢了拢姜雪的鬓发,道,“若钰儿力不能及的,总归有你外祖父帮衬着。” 姜雪答道:“儿臣是女子,这些东西儿臣并不大懂。只是觉得以二皇兄从前的性子,不知能在这些事上坚持多久。” “钰儿此番回京,已是令人刮目相看。”卢皇后笑道,“懂事、沉稳了好些。此时就当历练吧,他早晚要走上这条路的。” 姜雪暗暗叹了口气。 这条路,并非从前的姜钰愿意走的。 她抬眉笑道:“母后,不谈这些了,董姑姑说您让御膳房备了我爱吃的菜,那儿臣可就却之不恭了。” 卢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好,若你愿意,就多回来陪母后。” 姜雪道:“那我先遣人回府通传一声,以免驸马久等。” “此事舒佩早便交代了人去通传啦,她今日横竖是要留你在宫里晚膳的,你且安心。”卢皇后道。 “董姑姑真好,”姜雪娇憨笑道,“当然,母后更好。” 卢皇后看她此刻笑逐颜开的模样,只觉心中忧愁舒展许多。 姜雪站起身四下看看,道:“左右下午也无事,不若我陪母后去御花园走走?” 卢皇后点头称好,道:“过些时辰琼双也要进宫来,你们姊妹也许多日子没见了,就一同到御花园玩耍也好。” 随侍的宫女心领神会,悄悄退下去传仪仗步辇。 姜雪扶着卢皇后,问道:“琼双表妹?前年不是说到东海游学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游学,”卢从芳笑骂道,“便是你外祖父怕丢脸,编了个像话的借口。” “不是游学,那是做什么去了?”姜雪问。 “说是要去闯荡江湖。”卢从芳脸上满是不赞成,道:“前年腊月末,你舅父去寻她入宫来谢年礼,见天地找不见人。” 母女一同跨过门槛,仪仗步辇已在殿外候着,拂冬在二人身后跟着,姜雪扶卢从芳坐下,自己转身坐上她身侧的步辇,伸长脖子听她道: “翻遍了整个相府,才发现那丫头,趁着夜了无人注意,单收拾了一点行装,便牵走了府内最快的马,跑得是人影也寻不到了。” “若不是她还有些良心,留了封书信,相府还以为她是被贼人掳走呢。” 卢皇后虽觉得此事太过出格逾矩,但她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外甥女儿,说着也是藏不住的宠溺。 “我怎么不知此事?”姜雪讶异道。 “岂止是你,母后也是前些日你舅母来拜见才听她说的。若不是这丫头回来,还不知你外祖父要替她遮掩多久。” 二人一路谈着,一路笑着,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 拂冬伸手去扶姜雪下辇,卢从芳也由宫女扶着起身,二人慢慢往前散步。 “眼看着是秋意渐浓了,”姜雪伸手接住飘落而下的黄叶,“切记母后晨起与晚间要添好衣裳。”她对着卢从芳身旁的宫女嘱咐道。 “这些事情你董姑姑会交代的,”卢从芳柔声道。 “我在宫中,万事都无需担心。倒是你自个儿,嫁出去独立掌着一门宅院,许多事情要妥帖些,尤其是自己的身体,要顾好些。” 姜雪道:“母后放心,儿臣不懂事,身旁也有晓春和拂冬照料着。近日也请了大夫调着身子。” 卢皇后问道:“身子不爽利吗?是请的京中的大夫?怎的不回宫来请御医?” 姜雪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道:“儿臣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前些日成婚,事多繁忙。好容易歇下来了便调理一番,用不上叫御医,只是吃些普通温补的食材罢了。” 她想了想,终是没将贺知林回京的事告知卢皇后。 她并不知贺知林此番回京准备停留多久,若他之志在野不在位,此事还是瞒着母后更好些。 毕竟以母后对贺院正的赏识与信任,若得知他的孙儿回来了,只怕会召他回太医院也未可知。 卢皇后道:“你能懂得找人给自己调理身子,母后便放心了。毕竟是已经完婚的人,也当早为日后诞育子嗣做准备了。” 诞育子嗣?姜雪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同顾霖坛那厮?她可没有这种打算。 卢皇后自顾自道:“自古女子生育多是艰难,身体底子是万万要打好的,闲来无事多些滋补,总归是有益无害......” 姜雪哭笑不得,正发愁要如何结束这个话题,忽听得一声嘹亮嗓音。 “姑母!姑母!” 姜雪抬眼望去,不远处跑来一道火红身影。 来人身穿红色骑装,一头乌发用红绸带高高束在脑后,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是眉飞色舞的绚烂笑容。 正是姜雪的表妹——卢相的宝贝孙女儿,卢琼双。 卢琼双跑近,单膝跪下抱拳朝卢皇后行礼:“琼双拜见娘娘,愿娘娘千秋万岁,福康金安!” 说罢又朝姜雪眨了眨眼睛。 卢皇后欣喜不已,忙道:“快些起来快些起来,让姑母好好瞧瞧你。” 卢琼双身后一名小黄门一路奔袭而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三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道: “相、相府表小姐,求见、求见皇后殿下,奴才,奴才来迟,罪该万死!” 姜雪噗嗤一声笑出声,道:“不是你的错,这人跑得跟兔子飞马似的,任谁来了都跟不上。” 卢皇后也道:“起来吧,本宫恕你无罪。” 卢琼双咧着嘴回头对那小黄门道:“对不住了小兄弟,我这人脚程是快了些,你快下去找地儿歇着吧。” 小黄门赶紧起身退下。 卢皇后拉过卢琼双的手,从头看到脚,从脚又看到头,仔细打量。 “皮猴子,瘦了,也高了。”皇后道,“回来让你母亲好好给你补补,都瘦得不像样了。” 卢琼双正要接话,姜雪悠悠开口道: “补倒是其次,还是赶紧回去捂捂吧。” “黑得同影子似的,捂个一年半载看看能否白回来些再说。” 第一卷 第38章 卢相府表妹琼双 卢琼双跺脚,急道:“怎的我回来这才不过两日,听到耳朵里的全是数落!” “数落你什么?”姜雪笑道。 “还能是什么,不是数落我瘦,就是数落我黑。我大哥哥更可气,说我活像被踩瘪的黄陶泥人。” “难道不该数落?”卢皇后伸手作势拍了拍外甥女的头,道,“你满京城找去,哪家闺秀同你一般出格的,瞒着父母祖父说跑就跑,还去闯荡什么江湖,真是没规矩得紧。” 卢琼双委屈巴巴地看向姜雪,眼神里写满求救。 “你可别看我,”姜雪掩嘴笑了几声,道:“连我都瞒着,我不提醒母后罚你打你已经很好了。” “就是,”卢皇后佯怒,“不如去找舒佩来,喊人给她打上几板子,落了伤才能在家安分些。” “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卢琼双大呼,“我可是为着表姐大婚回来的!谁知她不承这份情便罢了,竟还要撺掇姑母打我!” “难不成,我不成婚,你便永远不回来?”姜雪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哄我瞒我,还要我承你的情。这一年来闯荡江湖竟是学会了耍赖?” 卢皇后看着两人笑闹,心下舒畅得很,转头对随侍的宫女道:“醒香,去备些茶水果子到前边亭子里,等她们二人闹够,该嚷嚷渴了饿了。” 醒香温声道:“禀娘娘,已备好了。” 卢皇后点头,对姜雪与卢琼双道:“别玩闹了,本宫站久了也有些累,到前边亭子去歇歇脚吧。” 卢琼双立时乖巧地走到皇后身边搀扶。 三人坐到亭中,只听卢琼双大声道:“哇,好久没用过这么精致的点心了!还是姑母最疼琼双!” 说罢,捻起一块白玉方糕吃起来。 卢皇后骂道:“说得像相府苦着你似的!” “可不是,”卢琼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道,“阿娘还说要饿我三天,让我长长记性。” 姜雪倒了杯茶水推到她跟前,道:“闺秀,闺秀!可别把吃相都忘了。快喝些水下去,别噎着了。” 卢琼双嘿嘿一笑,拿起茶杯咕咚一声喝下。 “还好家中也祖父坐镇,祖父疼我,只让我回房好好思过,没让阿娘真饿着我。” “既没饿着,怎么吃成这副模样?”姜雪笑。 “还不是太久没吃过好东西嘛......”卢琼双瘪着嘴,道,“表姐不知道,在外的日子虽是逍遥,却也真难过。” 姜雪问她:“叫你往后还敢一声不吭便往外跑。” 卢琼双狡黠道:“现在不跑就是了。” 卢皇后见她二人聊得亲热,干脆道:“本宫有些疲乏,先回去午睡会儿。你们姊妹俩都别急着回去,就在这宫里走走逛逛,晚膳一同留在懿安宫用。” 姜雪与卢琼双乖巧点头称是,双双起身福了一礼。 卢皇后走后,姜雪转头看了一眼卢琼双,问道:“说吧,这两年跑去哪里了?” 卢琼双咧着一口白牙,神秘兮兮道:“我可是去了许多地方,表姐想不想听听,这冀京的尺地寸天之外,江南海北、天高海阔,有多少奇闻异事,又有多少与冀国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呀?” 姜雪瞟了她一眼,故意淡淡道:“不想。” 卢琼双急了,扯着姜雪袖子便撒起娇来。 姜雪故作生气道:“枉我自诩是你顶顶要好的姊妹,你当年突然跑出去,却是一点风声都不露给我。我真当你突然去了东海游学,还暗自伤心了好一阵子。” “这事当然不能说!”卢琼双气鼓鼓道,“若被人发现,我肯定是走不成的。况且当时表姐你成日里郁郁寡欢神思萎靡的,本来活泼的性子变得那样沉寂。我几次想进宫见你,都被姑母拦下了。” 姜雪哑然。 她故作轻松道:“你瞒着我离家出走,反倒还成我的不是了?” 卢琼双撇撇嘴,“那表姐不也瞒着我就把自己给嫁了。” “你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如何知会你?”姜雪抬手给她额头来了一记响栗。 卢琼双吃痛,装模作样连着哎哟了几声,挤眉弄眼的模样看得姜雪直笑出声。 卢琼双见她笑了,忙道:“表姐笑了,那便是原谅我了。表姐快些给我说说,表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姜雪眉目间微有倦色,道:“我们去长乐宫中坐着聊吧,现在天日渐冷了,别在这御花园坐着吃风了。” 卢琼双心中有些惊讶。 表姐似乎比两年前还要瘦弱不少,看着人也很没有精神。 难道是新婚——比较伤身体? 卢琼双赶紧压下这奇怪的想法,笑着点点头道:“好嘞。” 两人在长乐宫中聊了一下午,姜雪尽让卢琼双讲着这两年在外的见闻。 姜雪听得入迷,卢琼双一开始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后面讲得愈发口干舌燥,不停地让一旁的拂冬给她递茶水。 卢琼双实在是讲累了,她瘫在塌上,道:“能不能下次再讲?” 姜雪摇摇头,问道:“快接着往下说,你在东海拜的那武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琼双哀嚎了一声,指着自己的嗓子,道:“我这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姜雪笑了,对拂冬道:“去取些油甘子来,煮了茶给卢大小姐润润喉。” 卢琼双边喝着茶,边对姜雪道:“表姐,这一下午了,都是你在问我。怎么不同我讲讲我那状元姐夫呢?” 姜雪道:“因为你的事更稀奇些,驸马......没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你肯定都听说了。” 卢琼双摇摇头,问道:“表姐心爱他吗?” 姜雪好笑地看着她,道:“这位‘闺秀’,这话脱口而出不知羞吗?” 卢琼双认真道:“表姐,我是真心问你,你同他成婚,是心爱他吗?” 姜雪摇摇头。 卢琼双惊呼:“那做什么要嫁!” “毕竟是当朝状元,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吧?”姜雪道,“父皇属意他为驸马,我也不抗拒。” 她拉起卢琼双的手,道:“身在皇家,有时候要懂事些。” 卢琼双抽手出来,连连摆手:“我才不要!若是家里要给我说亲,我必定再跑一回!” 姜雪道:“你也要跑得了。你当相府的人是吃素的,由你一跑再跑?” 卢琼双嘿嘿笑着,低声道:“我如今武艺可好,表姐别不信,若我要跑,翻墙上树不在话下。” 姜雪看着她天真的神色,心里不禁羡慕起来。 小时候琼双很是黏人,跟屁虫似的粘在姜钰身旁,拔也拔不下来。 姜雪小时候骄矜些,既爱玩,又怕疼,一行人偷偷溜出去玩,她常常摔了碰了便哇哇大哭。 琼双总是在她旁边,小男子汉似的护着她,身上不知从哪偷藏带出来的一堆金疮药红花油,都是以防姜雪受伤能用的。 再长大些,十三四岁时,国舅觉得自家女儿都快及笄了,却越养越没有闺秀该有的模样,于是心一狠牙一咬,把她关在相府里不让她出门。 还单独请了女师傅给她授课。 关了不过两年,卢琼双便跑了。 姜雪还以为她真是拜了师父前去东海求学,没想到竟是离家出走,一走便是一两年。 听她说,她不仅绕着冀国走了一圈,还去了乾国,楚国,最终真的登船去了东海。 她说这一路吃过许多苦,见过许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最饿的时候,当街演过杂耍,酒楼里跑过堂。 她女扮男装,跑了快一年,最终在冀乾交界结识了她的师父,同她一起去了东海,专心学艺。 姜雪听着她口中的山川湖海,很是向往。 她自认自己是个很出格的公主了,可怎么跑,也终归跑不出这冀京城。 姜雪伸手抚了抚琼双的脸,道:“那改日让表姐瞧瞧你的本事可好?” 卢琼双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道:“那当然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琼双话音未落,便听殿外宫人声音传来: “二皇子殿下到——” 卢琼双瞬时收了声音,咽了咽口水,神色尴尬。 姜雪看着她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第一卷 第39章 万寿来使乾国人 卢琼双不自然地端着茶水猛喝一通。 姜雪见她扭捏尴尬的神色,打趣道:“还在惦记我二皇兄?” 卢琼双猛地被茶水呛一嗓子,差点没把杯子打翻,不住地咳嗽。 她朝姜雪低声道:“哪有的事!” 拂冬忙上前端走茶杯,卢琼双伸手拍拍身上的茶水。 “没有就没有,你慌个什么劲?” 姜雪掏出一方锦帕给卢琼双擦着茶渍,接着揶揄她。 “记得当年某人十岁诞辰,曾大放豪言,说非钰表兄不嫁呀。” 卢琼双瞪她一眼。 姜雪做作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年纪小,不懂事。” 卢琼双拍开姜雪的手,低声道。 “都是玩笑罢了,像我这样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得很。” “这话你且回相府说一说,江湖儿女,不知道能受得住舅母几下手板子。” 姜雪自顾自叠起锦帕,抬眼一眼,笑着对卢琼双道: “人来了。” 姜钰一进门,便看到两名少女正半倚在软榻上,榻中间的几案上放着吃了一半的果子。 “可别吃太多点心了,省得晚膳吃不下,浪费母后一片心意。”姜钰开口。 卢琼双赶紧起身站好,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道:“琼双见过殿下。” 姜雪见她别扭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姜钰走近,围着卢琼双走了一圈,厉声道:“你本事可真是大得很啊,琼双。” 卢琼双浑身抖了几抖,就差扑通一声跪下。 姜雪靠在几案上咯咯笑出声。 小的时候,姜钰领着他们一起出去玩耍,卢琼双总是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唯他之命是从的样子,活脱脱就像姜钰的小跟班、狗腿子。 “皇兄,可别再吓她了,你还嫌她这几日在相府受到的斥责不够吗?” 姜钰伸手摸了摸卢琼双的脑袋,道:“去坐下吧。” 拂冬搬来一把椅子,姜钰坐在两个妹妹对面,打量了卢琼双几次,悠然开口道: “晒这么黑,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卢琼双撅起小嘴,小声嘀咕道:“谁要嫁人。” 姜钰嘲讽道:“我前日才同雪儿提起你,还说你是外祖父的孙辈里最让人省心的一个,没成想比你那几个哥哥还能闹腾。” “我才不是闹腾,我那是......”卢琼双低声辩驳,声音渐渐弱得听不见。 “是什么?瞎胡闹!”姜钰继续训斥。 “我们江湖中事你们不懂。”卢琼双不服道,“江湖儿女就是要多闯荡四方的,怎么是胡闹。” “卢大姑娘,你可不是什么江湖儿女,”姜雪悠悠开口,“你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外甥女,相爷的嫡孙女,国舅爷的掌上明珠。” “表姐,能不能别在这添油加醋了。”卢琼双哀怨地瞪了一眼姜雪。 “行了行了,你表兄吓你的。”姜雪笑道,“皇兄怎么这会子会到长乐宫来?” 姜钰道:“午后父皇召我到保和殿议事,结束后我便去懿安宫给母后请安了。” “母后说你们二人都在宫中,让我过来寻你们一同去懿安宫用晚膳。” 他转头又面对卢琼双,“若不是听母后亲口说起,我还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胆大至此。” 卢琼双哭丧着脸,姜雪忙道:“回来都回来了,就别念她了。” 卢琼双连连点头。 姜钰道:“那你说说吧,这两年都去了什么地方?” “还要说?”卢琼双咋舌,“我都说了一下午了!” 姜雪接话,道:“皇兄,你可放过她吧,再说下去怕嘴皮都要磨破了,等回头我转述给你听便是。” 见姜钰不作声,姜雪又道: “皇兄,听母后说,父皇准备同时让你接管兵部和吏部?” 姜钰点点头,道:“父皇还要加封我为镇王,圣旨过几日便会颁下。” 卢琼双惊讶道:“钰表兄要封王了?这么大的好事,不如晚上请我们出去喝......” 姜钰姜雪双双沉默着看向她,她识趣地闭嘴。 “封王是早晚的事,”姜雪疑惑道,“但是吏部......” 姜钰看了一旁的卢琼双一眼,开口打断姜雪:“朝政之事有父皇圣裁,你不要过问太多,都是些枯燥乏味的事,听多了怕你脑仁疼。” 姜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卢琼双道:“不如聊点有意思的事吧!” 姜钰道:“那便由你来讲讲你这几年都在外头胡闹了些什么?” 卢琼双摆摆手,道:“陛下寿辰也近了,这万寿节,表兄表姐可准备好寿礼了吗?” 姜雪摇摇头,道:“我听拂冬说起京中有座万宝楼,奇珍异宝不在少数,准备过几日去看看。” 卢琼双喊道:“那我要同表姐一起去!” 姜雪问:“你也没准备寿礼吗?枉你在四处游历这许多时间,竟什么都没带回来。” “带了的带了的,”卢琼双神秘兮兮道,“我从东海带了颗这么大——” 她伸手双手比划,“这么大的夜明珠,保准够面子的。” “我就是刚回来,想四处逛逛,毕竟两年不在冀京,都快不知道这冀京时兴些什么了。” 姜钰见卢琼双苦恼的模样,道:“我劝你好好在相府待着,别再惹外祖父生气了。” “我又不是瞎逛,我是陪着表姐——”她拉过姜雪的手,道:“陪着表姐去挑寿礼的。” 姜雪抽出手,道:“少拿我做幌子。不过据说那万宝楼名气甚大,皇兄若没准备寿礼,也可一同去看看。” 姜钰道:“近日朝中事忙,我是无暇闲逛了。寿礼我一早便备下了。” 卢琼双问道:“可是为了准备迎接各国来使之事?听外祖父说,今年圣上寿辰要大办,周边各国都来使朝贺呢!” 各国来使。 姜雪蹙眉,眼带疑惑,看向姜钰。 姜钰没来得及阻止卢琼双的话,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要说我这回回京还真是赶上好时候,圣上寿诞,各国来使,想必能人异士都要齐聚冀京,届时肯定热闹得很!” 卢琼双还在自顾自喋喋不休,没注意到姜雪手指已抠紧几案。 “乾国,也有来使吗?”姜雪忍着恨意,低声问道。 “乾国也来。” 姜钰沉声道。 “听礼部说,乾国本是说使臣下月进京,不知为何脚程加快了。” “他们前几日已到了京郊,这几日收拾停当便会入京了。” 第一卷 第40章 本宫与你无话说 姜雪一张脸已经布满冰霜。 姜钰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懿安宫陪母后用膳吧,她准备了你最爱吃的鱼羹。” 说罢,他伸手去扶姜雪的背。 姜钰手掌上的温度传来,姜雪抬眼看他,姜钰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 “别让母后等急了。” 姜雪阖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情绪已压下去许多。 卢琼双站起身,道:“那我们快些走吧,我可好久没用过宫里的膳食了。” 她伸手去拉姜雪,姜雪僵硬地起身,跟着她一同走去。 姜钰在二人身后,沉默地看着姜雪背影。 三人不多时便来到懿安宫门外。 姜钰对着卢琼双道:“琼双,天太冷了,雪儿身子差受不得冻,你到懿安宫东边的潇湘阁去取件披风来,晚些时候出宫能用上。” 卢琼双心道,这都要进门吃饭了,还取什么披风。 但还是很知趣地应下了。 这么多年的姜钰狗腿已成习惯,真是深入骨髓。她默默哀叹。 另一旁的拂冬会意,站到宫门口等候。 支开卢琼双,姜钰扶着姜雪走到廊下,姜雪仍旧一言不发。 姜钰拿起她的手,见她紧紧握着拳头,像是早有预料,只耐心地将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手指攥得太紧,指甲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姜钰握着她的手,道:“我知你心中也恨,我何尝不是。” “但此时务必冷静,此次父皇寿诞,来的不仅乾国,楚、幽、卞都来了使臣,甚至北奚,也派了人来。” “北奚?”姜雪抬眸。 “是。此番来的这些人,明面上是为父皇贺寿,实际上定是存了试探之意,尤其北奚。” 他轻轻替姜雪揉开掌中的痕迹,道: “冀国多年未与他国开战,父皇是仁爱之君,一直奉行休养生息、让百姓安家乐业之念,是以冀朝上下轻武多年,此时不能与任何国家交恶。” “冀国现在不能突起战乱,更不能让人两面夹击。” “所以雪儿,你心中再恨,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失了面子,也切莫轻举妄动。” 姜雪无力地点点头。 “皇兄,这些事情我都懂得。” “委屈你了。”姜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乾国来的使臣是谁?”姜雪突然问。 姜钰答道:“除了寻常的几名使节参寿,还有一人,是乾帝去年新晋封的瑞崇王,景晔。” “姓景?”姜雪蹙眉,“乾朝王室不是萧姓吗?” “此人是乾国数朝以来唯一一位异姓王,”姜钰往她身后瞧了一眼,答道,“来头不小,等晚些时候我与你细说。” 姜雪见他盯着自己身后,转身看去,不远处卢琼双已经疾驰而至。 姜雪整理好情绪,踏步朝她走去。 卢琼双作势要给姜雪套上披风,姜雪推开,道:“这离殿内也就几步路了,收着,晚些时候出来再穿。” 卢琼双砸了砸嘴,把披风递给一旁的拂冬。 三人进殿,卢皇后已坐在席上等候。 晓春与董舒佩随侍在侧,姜雪看了一眼晓春,晓春只暗暗点了点头。 卢琼双正要行礼,皇后抬手,道:“自己人吃饭,拘什么礼呢。” 姜雪走近问道:“父皇可来吗?” 卢皇后摇了摇头,笑道:“你父皇方才让人传了话,说是政务还未处理完,他就在保和殿用膳,不折腾了。” 席上欢声笑语不断,都是卢琼双想着法子在逗弄众人开心。 卢皇后听着她说这两年惊心动魄的经历,既好奇又担忧,直至吃完饭后还叮嘱她,务必好好在相府里头养着,别再瞎跑。 姜雪有些提不起兴趣,只觉得脑子一直在复映当年的场景,只能偶尔应付着笑几句。 四人入席吃完一餐饭,日头已彻底西沉了。 姜雪向卢皇后拜别,卢琼双闹着要同她一起回顾府。 卢皇后道:“你若再不回家去,看你母亲要如何惩罚你。” 卢琼双委屈道:“姑母,我好久没见到表姐了,实在想同她多待一阵子。况且我还没见过驸马呢,您就让我去吧。” 卢皇后看她们姊妹情深的模样,笑道:“去吧去吧。” “那就烦请姑母找人给相府传个话啦!”卢琼双高声道,拉起姜雪直往殿外跑。 晓春与拂冬急忙跟上。 卢皇后啼笑皆非,摇了摇头,道:“真是越发没规矩。” 姜钰拱手鞠躬,作了一礼,道:“儿臣也告退了。” 卢皇后嘱咐道:“去吧,顺便送她们两个回去,有你这个做哥哥的在,本宫也放心些。” 姜钰颔首称是。 三人到了宣华门口,姜雪转头问晓春道:“司记局那头的事可料理妥当了?” 晓春点点头,道:“长乐宫卫一应册录及调遣文书都过好了,连同娘娘赐下的懿旨,已在早些时候便着人送去顾府了。” 姜雪颔首。 懿旨到了,撤换护卫一事也算是彻底落定了。此事以母后之名下办,顾霖坛无法抗旨,更无法借机生事。 三人同上马车,卢琼双坐在姜雪身侧,叽叽喳喳地问着顾霖坛的事。 姜雪只淡淡答道:“百闻不如一见,你也别问我了。有什么好奇的,一会儿见到便都知道了。” 姜钰对卢琼双道:“让人清净些吧,你这张嘴都活动了半天,不累吗?” 卢琼双瘪瘪嘴,拉过姜雪的手,将头枕在姜雪肩上,安静地撒娇卖乖。 不多时,马车到了顾府门口。 一行人下了车往问晴轩走去。 卢琼双一路张望,道:“这院子倒是别致有趣,看来我这姐夫也是个高雅之人。” 姜钰道:“这府邸是父皇赏的。” “......”卢琼双沉默片刻,尴尬笑道:“不愧是圣上,这手笔,这气派,这审美......” 她见姜雪姜钰二人皆是神色郁郁,赶紧闭上了嘴。 三人到后院门口,姜雪对拂冬低声说了几句话,拂冬点头离去。 “殿下回来了。” 顾霖坛的声音传来,姜雪抬眼望去,他正从院内走来。 顾霖坛见到姜钰,忙上前拱手行礼:“霖坛见过二殿下。” 姜钰抬手让他免礼,卢琼双开口道:“这位便是驸马爷?” 顾霖坛看到站在姜雪身边的红衣少女,略一思索,问道:“这位姑娘是?” 姜雪淡淡道:“卢相的孙女,本宫的表妹,琼双。” 顾霖坛惊道:“竟是卢大姑娘,霖坛有礼了。” 卢琼双笑着挥挥手,道:“姐夫好。” 顾霖坛道:“听闻大姑娘在外求学多年,今日一见,确是气质非凡,可堪称‘女先生’也。” 卢琼双笑容僵住,她这求学的好名声算是被祖父落定了,但这人是怎么能从她这张不学无术的脸上,看出‘先生’的影子的? 她凑近姜雪耳边,低声道:“我这姐夫眼睛是不是有点毛病?” 姜雪面无表情道:“不止眼睛。” 说罢对顾霖坛道:“今日入宫听闻近日朝政繁忙,驸马若有公务处理,本宫便不留了。” 顾霖坛有些愣住,复又拉起一个温和笑容,道: “晚膳前,宫中来了使者传旨,娘娘爱恤殿下,特拨了宫中侍卫来顾府值守。” 姜雪点点头,顾霖坛接着说: “我来是想与殿下商议,明日一同进宫谢恩。” “今日在宫中,本宫已代顾府上下谢过母后恩典了。” 顾霖坛笑容僵在脸上,道:“殿下,二殿下与卢大姑娘想必站得累了,不若先请回屋吃茶。我与殿下有话要说。” 姜雪盯着他,道:“驸马,本宫与你无话说。" “若是还要为那些护卫求情,本宫也说过,将他们尽数留在鹿鸣斋即可。” 第一卷 第41章 他居然是摄政王 卢琼双见姜雪夫妇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悄悄扯了扯姜钰的衣袖。 “钰表兄,先陪我进去坐坐吧,站久了也确实有些累呢。” 姜钰道:“站着消食。” 卢琼双闭上嘴。 姜钰道:“驸马,孤不知你因何事惹恼了雪儿,但若说是因为这种后宅之事——这后院的护卫,孤想,雪儿一为公主,二为顾家主母,尚有处置之权吧?” 顾霖坛见姜雪面上冰冷,只能以退为进,道:“殿下所言甚是。” 姜钰道:“琼双与孤和雪儿有些日子没见,今夜便借顾府叙叙旧了,驸马可否借光?” 顾霖坛道:“臣惶恐,臣本是想着提醒殿下按时用药,以免身体不适——” “吃过了,”姜雪答道,她做出一副赌气的模样,道:“劳驸马挂怀。” 说罢抬脚便绕过顾霖坛,往问晴轩走去。 卢琼双见她走了,立马跟上,在她旁边问道:“吃什么药?表姐,你病了吗?” 姜钰站在原地看着顾霖坛,顾霖坛脸色微僵,道:“是臣惹殿下不快了。” “也未必,”姜钰道,“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多些,驸马也该时时加以抚慰。雪儿毕竟从小娇贵,驸马该不会同她置气吧?” 顾霖坛道:“臣不敢。臣还有些许公务未处理完,便先告退了,等明日臣再来与公主殿下请罪。” “夫妻一体,谈什么请罪不请罪,多顺着她些就是了。” 顾霖坛见姜钰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好了不少,也微微松了口气。 “你去吧。”姜钰留下一句话,便朝姜雪卢琼双二人的方向走去。 顾霖坛看着他们三人离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问晴轩内。 卢琼双坐在靠椅上,一面吃着桌上的点心一面道:“表姐,瞧着这表姐夫不是太讨喜啊。” 姜雪并未回答,只坐着沉默地绞弄手中锦帕。 “又吃?你晚膳进了那么多,不撑吗?”姜钰皱眉。 卢琼双立时道:“表兄表姐是没饿过,我在东海那些时日,叫我师父饿的!不过东海那地方着实是不毛之地,除了鱼虾这些水产,平日荤腥都闻不见。” 姜钰疑惑道:“师父?” “是啊,我在外头拜的师父!可厉害了,武艺高超,轻功更甚!”卢琼双自豪道。 “你还能学武?”姜钰满脸怀疑之色,道:“你这师父倒是不挑,不知道是何方高人,愿意收下你这样的徒弟。” 卢琼双争辩道:“师父当然是高人!但我也很是不错,师父都夸我根骨好呢!” “不过据师父说,她教过的弟子里头,我算是资质差些的。”卢琼双有些丧气,道:“我有个师兄,师父说他是最能承继衣钵的人,短短学了两年,轻功便如臻化境。” “你虽然资质差,但胜在名气大不是吗。”姜钰暗讽,“若不是你皇家贵女的身份,只怕你也拜师无门吧。” “才不是!”卢琼双气鼓鼓,道,“我师父收我的时候我在冀乾边境,女扮男装隐姓埋名,她压根不知道我是谁。” “况且——”她神秘兮兮地说,“我那师兄才是真的来头大呢,你们猜猜他是谁?” 姜钰讥讽道:“谁?这冀朝哪家的贵公子武艺奇绝榜上有名的,我倒是没听过。” “我师父游历天下!当然不止收冀国的徒弟。” 卢琼双见他二人都没甚兴趣,直接道:“我那师兄,可是如今乾国大权在握的——瑞崇王殿下!” 此言一出,姜雪霎时转头看向她。 她对“乾国”二字很是敏感。 姜钰皱眉,严肃道:“瑞崇王是你师兄?” “是啊,没想到吧!”卢琼双颇有些得意,转而又道:“不过我没见过他。” “既是师出同门,怎么又会没见过?”姜雪问。 “师出同门不假,但我师父捡到我的时候,他已经学有所成同师父拜别啦,师父就是那时从乾国离开,到边境才遇上我。” 姜钰问道:“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瑞崇王?谈不上了解,”卢琼双道,“只是师父提起过。他不是年少有为,去年封王,前不久就又加封摄政王吗?师父每次看我不上进,就拿他来鞭策我,听得我耳根子都快起茧子了!” “摄政王?!” 姜雪姜钰震惊地看向卢琼双。 “是啊,我师父说的。也是正常,毕竟我这师兄过于天赋异禀了些。”卢琼双道。 “皇兄不知此事?”姜雪拧眉,对姜钰问道。 姜钰摇摇头,道:“此番来朝的使臣名单中,瑞崇王是新近才加上的,我听鸿胪寺中的官员提过,此人很是不寻常。” 卢琼双洋洋自得道:“不寻常吧?表兄还说我师父不挑,实际上师父她老人家眼光毒辣得很,收的徒弟都非庸碌之辈!” 姜钰并未搭理她,只对着姜雪继续说。 “去年乾朝皇室同室操戈,祸起萧墙,他们那个安王——”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姜雪,见姜雪反应没有太大,继续说道: “安王挟持了老乾皇,意图篡位,最终被射杀于皇位之上。” “乾朝的太子之位,自前太子萧恒铄过世后一直空悬,老乾皇尤其看重他的嫡子萧陵,前几年一度病重时还下旨命他监国。” “萧陵毕竟年少,没什么政绩军功,他的几位皇叔自恃功高,一直很是不满。” “安王前些年还一直在老乾皇面前讨好卖乖,不知怎的,可能着实无望于太子之位,去年便发动了乾京的兵变,挟持了他自己的父皇意图逼他让位。” “功败垂成,太孙萧陵不知何时在京中养了精兵数千人,最终以勤王救驾之名,将安王诛杀。” “射杀安王的那个人,叫景晔,也就是如今的——” “就是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师兄,瑞崇王啦!”卢琼双抢过话头,道:“老乾皇没多久就嗝屁了,萧陵那厮也是个腹有智计却体弱多病的,当上皇帝还没多久,今年也追随他皇祖父去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姜雪问卢琼双。 “这事不是天下皆知?”卢琼双疑惑道,“就算表姐你久在深宫,也该听姑父姑母说起过吧?” “父皇母后可能怕吓到你,所以没说。”姜钰出声安抚。 姜雪心里明白,自从护送萧圻一行人归国的武安郎报他暴病而亡后,这几年来关于乾国的所有消息,帝后都是极力瞒下的,他们都知道姜雪同萧圻有旧,怕她触景生情。 连父皇的万寿节,乾朝来使之事,都隐瞒至今。 姜雪以沉默回应。 卢琼双接着道:“然后呢?表兄你快说!” “这人不是你师兄?你知道的能比我少吗,不如你来说算了。”姜钰斜她一眼。 “哎呀,”卢琼双道,“我其实知道的不多,只听师父提过他封王之事,但个中内情我可真不知道。” 姜钰白了她一眼,接着道:“此人是萧陵的心腹,只不过身世颇为难堪。” “难堪?”卢琼双提高音量,似乎很是不信,催着姜钰继续说。 “老乾皇的三女,朔城公主,当年嫁予驸马景宣。” “景宣,景晔——我这师兄还是公主的儿子?”卢琼双惊呼,“那有什么难堪的,这不是极其贵重的身份?” 姜钰道:“你再打断我,便出去门外站着。” 卢琼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摇摇头,示意姜钰继续。 “若真是如此也不说难堪了。然而传闻朔城公主下嫁前已经有孕,此子是她与旧情人之子。” 第一卷 第42章 我这坎坷的师兄 卢琼双睁大双眼,却捂着嘴不敢说话,怕被姜钰罚站。 私生子——这消息也太劲爆了些!!! 怎么师父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姜钰说话,生怕错过一个字。 “是以驸马很是厌恶这个孩子,朔城公主亦然,也是将之视为耻辱。” “他虽是朔城公主的第一个儿子,也蒙了景姓,但在府中地位极低,连景宣的庶子女都不如。” “他虽有皇室血脉,却背负耻辱之名。乾朝皇室心照不宣,皆将其视为皇室之耻。” “唯有一人肯与他走近,且关系甚好,那便是皇太孙萧陵。” “萧陵出生时,其母难产而逝,太子与太子妃感情深厚,是以自那之后太子心灰意冷,任对谁都不甚关心,包括太子妃给他留下的唯一血脉。” “他幼时去拜访姑母,在其府内救下了被下人苛待的表弟景晔,二人自此认识,算是同病相怜吧,兄弟感情甚笃。” 姜钰说了许久,卢琼双听得入迷,姜雪示意拂冬上茶,他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是以当时安王谋逆,景晔便是萧陵那支精兵的首领,身先士卒,射杀了安王,扶助萧陵登基,被封为瑞崇王。” 卢琼双叹道:“我这武艺高强天人之姿却无奈身世坎坷的师兄啊。” 姜雪正在沉思,安王是萧圻生父,当年大皇兄之死,所涉及的宫人身上便揣着安王的书信。他死了,她很是畅快。 如此算来,她也算承了这瑞崇王一情。 卢琼双突然转念一想,问道:“这种皇室秘辛,表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钰道:“你以为各国之间真的同面上一样,友好往来、相敬如宾?这些年冀国埋在各国的细作也不是吃干饭的。” “自从知道使臣之中有此人,父皇便召内卫搜集情报,调查此人来历,以备鸿胪寺之用。前日父皇命我参与此次接见使臣之事,我翻了鸿胪寺的卷宗,便知道个大概了。” 卢琼双闻言惊呼:“我那师兄也在使臣之列?他也要来冀京?” 姜钰点点头:“已到京郊了。” 卢琼双激动道:“我就知道这次回冀京没回错!” 她本就想着万寿节,冀京肯定有许多热闹,没想到还能见到自己师父口中那天人般的师兄。 “只不过摄政王一事,我怎么未有听闻?”姜钰挑眉问道。 卢琼双道:“这事是我从东海回来的前一日听师父说的,可能是受封时间太短,朝中还未接到情报吧。” “你师父又是如何得知?”姜钰问道。 “师父与我这师兄有联络呀,”卢琼双理所当然道,“毕竟这可是她最挂心也最得意的弟子。师父虽在东海,却养有一种日行千里的鸟,师父叫做‘斑斑’的。” “我那师兄偶尔会用斑斑给师父传信,不过也不多,有大事时才会来信。他来信说受封摄政王,师父又拿出来敲打、呃,激励我。” “次日,师父说拘我在东海太久也不好,怕给关傻了,更赶不上我师兄,便让我出来历练。” “我出了东海听闻表姐成婚,也想着姑父寿诞将至,这才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姜雪挑眉,同姜钰对视一眼。 “那你说说,这摄政王是怎么回事?”姜钰开口问道。 “这事啊,那萧陵虽然是聪明绝顶,但是却可惜了,天不假年,好像是前几个月——”她迟疑道,“几月来着?” “五月,乾朝扶立幼帝登基。”姜钰敲敲她的脑袋。 “对对对,总之不久前,他儿子才几岁,五岁还是六岁?”卢琼双想了想,道:“不重要,总之是个小娃娃,主少国疑嘛,登基没多久,朝中各股势力便蠢蠢欲动了。” “为了压制这些人,他们的太后,也就是萧陵老婆,拿出了萧陵遗诏,说是天子年幼,着令其加冠之前,由瑞崇王摄政。” “我这师兄本就深得萧陵信任,彼时手握兵权,又有了这遗诏,朝中上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自来皇帝年幼,先帝临终托孤的也有,”姜雪疑惑道,“可就算托孤,最多也是辅政,且为制衡其中,辅政之权绝不可能交予一人身上。” “这萧陵都死了有段时间,才有旨托孤,还是摄政王——”姜雪看向姜钰,道:“就算他们表兄弟再情深意笃,此事也有些骇人听闻吧?” 姜钰沉声道:“一国摄政王,亲自来邻国出使,为父皇贺寿?” 他冷哼一声,道:“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卢琼双见二人表情不对,低声道:“我话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她从没去想过摄政王亲自出使别国是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会害了师兄——但转念一想,她连这师兄的面都没见过,而且,她首先是冀国人好吧? “还好还好,我今日将此事说了,也方便表兄为迎使一事早做准备了。” 姜钰笑着伸手敲了敲她的头。 卢琼双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满杯,道:“你们再说下去就事涉朝政了,我可不想听这些乏味的东西。” 她忽而想到姜雪回府后冷淡的模样,便换了话题,道: “表姐,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是不开心?驸马是不是不好?” 姜雪沉默,姜钰开口打断道:“因为你太吵了。” 姜雪并不作答,她神色恹恹,只看到卢琼双与姜钰茶碗都空着,正欲喊人换些茶水。 她抬头,只见香露走进屋内,对众人福了一福,道:“殿下,今日颜大夫送的药到了,现在服用吗?” 姜雪抬头,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晌午时分便来了,那时殿下正出了门在去宫中的路上,他将药交到奴婢手上便走了。” “知道了。”姜雪答道。 “殿下,奴婢先服侍您去用药吧。”晓春开口。 姜雪看向她,道:“也好,顺便备下热汤,我要沐浴。” 卢琼双叫道:“表姐!我们刚来呢!” 姜雪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府吧,正好皇兄也在,让他送你回去。” 卢琼双委屈道:“我才不回去,今日好容易有了借口出府。回去又是那些个针线女红的课。” 姜雪笑了一下,道:“你不回去,我如何跟外祖父、舅父舅母交代?” “那便说我今晚留在这里吧!”卢琼双双眼放光,道: “我要跟表姐一起睡!” 第一卷 第43章 兄妹交谈心不安 “跟我一起睡?”姜雪道,“我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你不如好好想想?” 卢琼双露出狡猾的神情,大眼珠子滴溜溜来回转了几圈,道: “那我去同驸马说,把表姐借我一晚!” 姜雪摇摇头,道:“要不要我把此话告诉舅母?” 卢琼双抓起她的手直摇,低声道:“表姐,就让我留下吧,我实在不想回府,太拘束了。我才回来几日,阿娘就给我找了好几个嬷嬷先生,又是要学女红,又是要学规矩,还有什么焚香插花点茶习字作画——” 她低低哀嚎一声:“我会疯的。” 见姜雪无动于衷,她转而求救般地看向姜钰。 姜钰道:“若我是你表姐,我现在便命人拿绳子把你捆了丢回相府。” 卢琼双松手坐在椅子上,抱着扶手不肯撒手。 “求求你了,表姐。” 姜雪见她无赖的模样,又无奈又好笑。 “你要住下便住下吧,我晚些时候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让人收拾一间厢房出来,你且先去歇着吧。” 卢琼双嬉笑着点头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给了姜雪一个大大的熊抱。 她长长马尾垂下,落在姜雪肩膀处,姜雪嗅到一抹幽幽的暗香,道: “你擦的是什么头油?味道还不错。” 卢琼双站直,捧着自己的头发闻了闻,道:“师父给我的,这是东海那边一种独有的树油制成的,表姐喜欢,我改日取一瓶给你。” “不用了,我这边胭脂水粉一大堆,你自留着用吧。”姜雪笑着推推她。 “香露,去把东边那间厢房给表小姐收拾出来。” 香露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卢琼双道:“那我可在这院子里头逛逛吗?” 她看得出来姜雪姜钰有话要说,索性识相些走开。 “去吧,也别绕得太远,就在这后院中走走。晚些时候收拾好了,我再让人去找你。”姜雪道。 “好嘞!” 卢琼双爽快答应,大步流星地离开。 姜雪见她走了,轻声对晓春吩咐道:“去把门关上。” 姜钰挑眉:“不是说要沐浴吗?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姜雪开口拦道:“皇兄且慢。” “适才琼双那丫头在,我只能想着改日再与皇兄详谈。如今她既不在,皇兄不若与我说说,吏部是怎么回事?” 姜钰道:“原先我向父皇陈明留京的决定,父皇道既留下来也该有个正经差事,正好能帮他分担些。” “父皇要给皇兄实权,并不奇怪,但皇兄初涉朝政,不该缓缓图之?兵部总管军政,皇兄熟悉北境军务自能胜任。但吏部司掌文官选考任用,皇兄并不清楚朝中局面,利益冲突千丝万缕,牵一发动全身,这一时之间——” 姜钰出声安慰道:“你说的这些,父皇与我都考虑过。” 他缓缓道:“其实掌管吏部之事,是外祖父提出的。” “我向父皇提出留京时,外祖父也在保和殿。父皇起初与我商议,先由兵部之事管起,一来军务我比较熟练,二来朝廷多年不曾兴兵,兵部多是冗杂之务,父皇希望我去整改,也能以此立威。” “我同父皇想的基本一致,但临拟旨时,外祖父却进言,让父皇把吏部一并交给我。” “外祖父可有说是什么缘由?”姜雪疑惑。 “外祖父说,朝政局面复杂不假,但我早晚也要接手。我久不在朝,朝中诸臣,人心向背非一日可知。还不若早些接手,收服人心。” “他想让你趁此时机,从吏部开始切入朝堂?” “是,兵部毕竟只对军政负责,冀国多年未有战乱,是以兵部在朝中地位并不高。外祖父言,若要得人心,必须从六部之中挑一个最能与臣属打交道的。” “可此时接掌吏部操之过急,其中利害得失并不能量。外祖父为何......” “因为外祖父的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姜钰意味深长地看着姜雪。 “他说,即便初时我力不能及,有他在,亦能帮衬其中。” “帮衬?”姜雪担忧道,“外祖父虽是忠直之臣,但若事事亲力亲为,未免......” 她看着姜钰,并不敢将话说出口。 未免显得皇家对他倚仗太过。 姜雪道:“未免太过劳累了,外祖父毕竟已经年迈。” 姜钰叹了口气,道:“要怪只怪我少年时太过放纵,全然不肯在朝政上用心,万事只等着大皇兄去承担。” “但此番我定会努力挑起担子,”他宽慰姜雪,道:“不会太久,我定能独当一面,为父皇分忧。” 姜雪只能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姜钰道:“况且若能接掌吏部,对于探查顾霖坛之事也方便许多。历年来的官员调度、任免卷宗,都在吏部。” “可顾霖坛是一路考选上来的,主管科考的是礼部,乡试录、会试录乃至登科录全由礼部保管封存,若皇兄要查,只怕吏部无甚助力。” “你忘了,过几日迎接使臣一事,父皇也是交了我去协办的。” 姜钰笑道:“接管兵、吏二部的诏书还未下,眼下最忙便是迎使一事。我这几日多在礼部待着,找机会翻看这些卷宗册录不是难事。” “待我找到当日为他作保的地方官员,以及编纂册录的观政衙门,再从吏部去查,行事也能更便宜些。” 姜雪沉默。 虽然父皇并非多疑之君,慈爱尤甚,是以皇兄回京,父皇能放手让他去接手政务,毫无忌惮之意。 但姜钰一下子接过这许多担子,她还是有些担心。 姜雪看着姜钰的脸,他并不似大皇兄那般,大皇兄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朝局之中,人心所向,靠的不仅仅是他的秉节持重,也不仅仅是凭着他一颗君子之心。 更是因为他不仅能观人入微,更能揣摩人心,进退有度。 于臣子,他能恩威并施,驾驭得宜。于天子,他能既全父子之情,又全君臣之礼。 姜钰虽然智计不在其下,但到底小时候在姜辰羽翼之下,被庇护太过,而察人心、用人性——以他多年不羁外放的性子,一时很难做到。 姜雪知道,父皇身体康健,是以姜钰现在虽只是将封镇王,但往后定是封太子、袭帝位的,这些事情他早晚都要做到。 但一时都加诸到他身上,她又担心他有心无力,乱中出错。 若他无力为之,必要寻找助力,而这倚靠——唯有外祖父。 姜雪并非疑心自己的外祖父。 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些惴惴不安。 第一卷 第44章 黄福采买有猫腻 姜雪见姜钰踌躇满志的模样,只能暂时压下心头不安。 “虽是如此,却要辛苦皇兄在这最不喜欢的朝堂之上搏杀了。” 姜钰笑笑,温声道:“这是早晚的事情,不是吗?” 姜雪眼里满是关切之色,道:“我只有一个请求,皇兄若觉得独木难支,不要忘记还有我。我虽是女子,但毕竟担着公主之名,也是时候也能帮得上忙的。” “哪里就独木难支了?”姜钰笑,“你这是关心则乱。我再不济事,也有父皇和外祖父替我撑着。” “倒是你自己,这两日顾府中的事情,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什么,皇兄也见到了,这顾府的护卫我已然全数换成心腹了,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也安全许多。” “那你还同顾霖坛置气?” “置气?”姜雪嗤笑,“不过是做做样子,男人不都是愈得不到的愈宝贝得紧吗?” “说什么呢,”姜钰皱眉,道:“顾霖坛此人深不可测,你既知此事,远离就是,何苦在他身上下心思。” “我总要先吊着他,别叫他警觉。”姜雪道。 “总之你行事要小心些,万事以己身为重,若哪日察觉出危险,撕破脸皮休夫就是。” 姜钰叮嘱再三,便辞行了。 “天色不早,我先走了。” “拂冬,去让人套车,送皇兄回去。”姜雪吩咐。 “不必,我去趟洒金巷。”姜钰笑道,“我与知林多年未见,这几日事忙还未找他叙旧,约了今晚去他那儿的。” 姜雪颔首,道:“皇兄万事小心些。拂冬,送二殿下出去。” 姜钰离去后,晓春问道:“殿下,可要沐浴吗?” 姜雪走到里屋,坐到梳妆台上,示意晓春为自己卸妆。 晓春走近,轻轻为姜雪卸下钗环,又拿了梳子为她篦发。 “晓春,今日董姑姑找你去做了什么?” 姜雪倚在晓春身上,懒懒地问。 “姑姑问了奴婢顾府之事。”晓春答道。 “你说了哪些?” “奴婢将库房失窃,公主与驸马为护卫之事吵架这些事说了,董姑姑听完似是有些不信。” “可有追问吗?” 晓春蹙眉,摇了摇头。 姜雪见她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姑姑不是糊涂的人,自小奴婢跟在她身边,宫中大小事情姑姑总是火眼金睛,能找到蛛丝马迹。奴婢觉得奇怪,姑姑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相信奴婢的话,却也没有多问。” “不奇怪,董姑姑一是想借你探问顾府之事,但更多是要试试你的忠心。” 姜雪回头,拉过晓春为她梳头发的手,放在肩上轻抚。 “若你对我忠心,她再如何逼问也没有用,董姑姑不做无用之事。她回去与母后一对,便知我们今日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了。” “我并未与母后提起与驸马争吵的事,你却说了,想来如此,母后也只会以为是我与驸马赌气,才非要宫中侍卫不可。” 姜雪拍拍她的手,道:“晓春,还好是你。若是拂冬那傻丫头,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晓春突然放下篦子,跪下道:“殿下,还有一事。” 姜雪疑惑,道:“说就是了,跪着作甚?” 晓春道:“董姑姑今日给了奴婢一道懿令。” 姜雪转身将她拉起来,道:“让你监视我?” “不是,”晓春道,“娘娘让奴婢录下殿下与驸马的日常交往,每半月凭借令牌入宫,将所录之事呈予姑姑。” 姜雪噗嗤一声笑出声:“母后竟想让你当细作?你同意了?” 晓春点点头,道:“同意了。姑姑说,若奴婢不能办到,就回宫帮她处理别的事务,不用在顾府待着了。” 姜雪笑道:“那你预备如何做?” 晓春道:“奴婢会按殿下的意思办。” 姜雪满意地点点头,道:“但若有大事,譬如发现驸马对我有危害之举,即便我不同意,你还是会回宫禀报,是吗?” 晓春迟疑半晌,咬着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奴婢会。” 姜雪道:“你瞧,这就是母后的目的。她知道你不会轻易拂逆我的意愿,但也知道你万事都会以我为重,为我考虑。” “所以若真有事,她也能来得及拉我一把。” 晓春道:“若真有这样一天,殿下会生奴婢的气吗?” “不会,”姜雪声音温软,“你们都是为着我好。但晓春,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母后父皇喜乐平安。” 晓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为姜雪将头发梳顺。 不多时,拂冬进到屋内来,对姜雪道:“殿下,按您的吩咐,让江侍卫在屋外等着了。” 姜雪点点头,道:“让他到正堂来吧,我这就出来。” 姜雪让晓春将她头发拢成一个马尾,只用锦白绸带绑上,在铜镜中瞧着自己不至于披头散发不能见人了,便起身出了里屋。 江其斌见到姜雪走出来,立时抱拳行礼。 姜雪抬手挥了挥,让他坐下。 “让你去寻的那些人,查得如何?” “回禀殿下,臣扮作大户人家的小厮,声称主人家初到京城,要寻些品质好的商家以作采买之处。其中董记绸缎庄、梁记茶行与城南那家粮行的伙计,为拉拢生意,都言及连驸马府的采买都是在他们那里置办,但是东街的粮行伙计没有提到。” “臣问他们,可知这气宇轩昂的顾府府邸,”江其斌狡黠道,“臣说主人家欲与权贵多多结交,问他们可有认识的下人。那粮行的伙计说,他们与顾府的下人并不熟识,顾府初立府时,只在他们那里采买过一两次,看着都是应急的粮食,每次所购都不多。” 姜雪颔首,深思片刻,问道:“依你之见呢?” “自然是东街这处粮行最为可疑,黄福既然要采买粮食,又同城南那家粮行熟识,何以要分开采买,既在东街买米,又去城南买粮?” “不,”姜雪道,“恰恰相反。顾府在城北,东街也在城北,粮食这样沉重之物,他何以要舍近求远,跑到城南去采买?” 江其斌道:“也是,难道城南那家粮食品相好些?” 姜雪摇摇头,道:“这几日你便盯着黄福,他既要送信,便肯定要取回信。若等些时日他没有动作,你便着重去查这两家粮行。” 江其斌点头,问道:“要查些什么?” “进货的货源是何处,平日都与哪些人家做生意,东家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姜雪道:“以及当日黄福见过的、交谈过的伙计,到时逐一查清楚。” 江其斌颔首称是。 姜雪道:“这些事情让你一人去做未免有些辛苦,这几日本宫再找人帮你。” “殿下,您身边的武安郎并不多,臣一人能为之事就不用再劳动其他人手了。” 江其斌毕竟记得,出宫前皇后宫里的董姑姑对他们耳提面命,最重要的事便是护卫姜雪安全。 姜雪淡淡道:“无妨,到时本宫自有安排。” 第一卷 第45章 我带你回卢相府 姜雪遣退江其斌,抬头问拂冬道:“表小姐可安顿好了?” 拂冬道:“适才进来看见香露引了表小姐去厢房处了。” “这两日便让香露香云服侍她吧,明日也不要去扰她起床,这丫头爱睡懒觉,让她睡去。” 姜雪吩咐完,面上显露出疲倦之色。 “奴婢适才已经让人去烧了热水,殿下稍候,我与晓春这便为殿下准备沐浴。” 姜雪点点头,又道:“贺哥哥拿来的药,顺便去取来给我服用吧。” 姜雪服下药丸,坐于浴桶之中,只觉浑身疲倦。 贺知林给的药似乎很是助眠。 姜雪沐浴片刻,便道困了。 晓春与拂冬为她梳洗擦干,便侍候她睡下。 临睡前,姜雪交代道:“明日阮义隋或许会回来,你们若见到他,找个不当眼的地方让他稍歇,再来唤我过去就行。” 二人称是,晓春吹灭了蜡烛,便与拂冬一起退出屋内。 翌日清晨。 姜雪甫一睁开眼,便看见卢琼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珠子。 姜雪皱眉,声音慵懒,问道:“你大清早的在这做什么?” 卢琼双没有换洗的衣衫,便只能换上了姜雪的衣裙,宽袖的天青色绸纱齐胸襦裙,整个人别扭得很。 “表姐,”她一边扯着繁琐的袖子,一边伸手去扶姜雪起身,“今日带我出府买几身衣衫吧,你这衣裙太长了,我穿着好别扭,跑起来都怕被绊倒。” “你从前不是不到日晒三竿都不起的吗?”姜雪半倚在床靠上,“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顾府的床不舒服?” “不是,”卢琼双沮丧道,“我在东海时,天不亮就要被师父抓起来练功。早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了。” 她指指院外,道:“我都在外头练了好一会儿了,见天色渐亮了才敢进来的。” “看来你这师父倒是改了你不少陋习。”姜雪笑道。 这几晚她睡得甚好,看来贺知林的药还是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晓春与拂冬推了门进屋,道:“殿下是否还要再睡会儿?” 姜雪摇摇头,道:“替我梳洗吧。” 不多时,拂冬捧了热水进屋,姜雪下床洗了把脸,便任由晓春替她梳妆。 卢琼双在旁百无聊赖,道:“表姐平日在这顾府做些什么?” 姜雪笑道:“能做什么?我才来几日,不过是吃饭睡觉罢了。” 卢琼双道:“那岂不是太乏味了?不若我们今日便出府逛逛吧!” 姜雪看她一眼,懒懒道:“你最好还是老实待着,别出了门闯出什么祸来,到时舅母来把你绑回去,我可帮不了你。” 卢琼双叫道:“我又不是天天闯祸!” 她小脸皱成一团,走到姜雪边上可怜兮兮道:“表姐,我真的需要几身像样的衣衫。” “你觉得我的衣衫不像样?” “那倒不是,就是这衣裙太华丽太繁琐了,这种锦绣装束放在表姐身上,便是窈窕淑女,放我身上就是四不像。” 她指指自己简单的高马尾束发,道:“你看看,这搭吗?” 拂冬与晓春看了一眼,都轻笑出声。 姜雪拗不过,道:“那便领你出去吧——不过,不管等下我作何安排,你都老实照做,不然你就待在屋里头绣花吧。” 卢琼双乖巧点点头。 一旁的拂冬也着急地看着姜雪。 姜雪道:“知道你什么心思,今日你便同我们一同出门吧。” 拂冬立时扬起笑容,连连谢恩。 她转头吩咐晓春:“你就在府里,料理后院这些事。若阮义隋来得早了,叫他把要禀报之事写下来,等晚些我回来交给我便是。” 晓春称是。 晓春正要给姜雪挽髻,姜雪道:“挽个简单的发式即可。” 不多时,晓春给姜雪梳就一个单螺髻,问道:“殿下是簪花还是戴些珠玉首饰?” 姜雪伸手,只拿起一支祥云嵌红玛瑙绿松石金簪,递给晓春。 晓春簪上,又拿来一件姜黄色素纱襦裙为姜雪换上。 姜雪一拧头,只见卢琼双坐在桌边双手托腮,双目发直地盯着她。 “表姐,你可真好看。” 姜雪并不搭理她,只对拂冬道:“去让门房套车,就说我同表小姐要去卢相国府上。你再去找三顶长帷帽,收好放到车上。” 卢琼双惊呼道:“什么?去哪里?!” 姜雪笑意盈盈对她道:“你若是想出门逛,想短时间内不用回相府绣花,你就......” “老实照做......”卢琼双嘟囔道。 姜雪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晓春道:“去我的嫁妆里寻些妥帖的礼物,一同送去车上。” 晓春颔首,立时出门去做。 姜雪对卢琼双道:“一会儿我带你回相府,你少说话,我自会同舅母求情,留你在顾府做客。” 卢琼双点点头。 两姐妹出门,姜雪又带上了徐翀、甘宁二人,还有侍卫仆随若干。 马车行至卢相府门外,姜雪让徐翀去扣门,不多时,便从里头出来一行人,为首的妇人着急地一路小跑到车前。 “许氏给殿下请安,殿下大驾光临,奴婢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拂冬推开车门,姜雪探头见到那妇人在仆跪在地,道:“许娘子快起来,原是本宫临时起意,你何罪之有?” 卢琼双不情不愿地下了车,伸手去扶姜雪下车。 “许嬷嬷,阿娘呢?”卢琼双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许娘子从地上起来,弓着腰对姜雪笑道:“我家夫人正在内堂准备着,候着殿下呢。” 姜雪笑了笑,道:“那就领本宫进去吧,不好叫舅母久等。” 卢琼双紧紧跟在姜雪身后,悄声道:“表姐一会儿可得帮我说话,我阿娘现在可吓人了。” 姜雪淡淡道:“你话少些,挨骂自然也少些。” 不多时,便来到了内堂。 堂外站着好几排仆婢,为首的是名丰腴的美妇,穿着紫金绣芍药缎袄,看起来四十多的年纪,除了腰身粗些,脸蛋倒是保养得宜。正是卢相的儿媳沈氏。 “阿娘......”卢琼双低声喊了句。 “舅母安好。”姜雪走近,笑着问候她。 原本正横眉竖目瞪着躲在姜雪身后的卢琼双的妇人,立时换上笑容,对着姜雪稍微欠了欠身,道:“见过殿下,劳殿下惦念,臣妇一切都好。” 姜雪见沈氏表情转换之快有些滑稽,又瞅着卢琼双和她二人,一个像耗子一个像猫,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她掩嘴轻笑道:“大婚时相府送了许多贵重的贺礼,本宫一直惦记着来答谢舅舅舅母,恰巧昨日见到琼双,今日便同她一起过来了。” 沈氏笑道:“殿下太过恩重了,快里面请,我让人备了好茶水,候着殿下呢。” 姜雪笑着点点头,抬脚往内堂中迈步,却被卢琼双拽住袖子。 “表姐,还要坐啊......” 沈氏转头冷着脸拽下卢琼双的手,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对着殿下怎能拉拉扯扯!” 卢琼双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直教姜雪看得想笑。 三人在堂内坐下,姜雪与沈氏话了半晌家常,卢琼双一直闷闷不敢开口。 姜雪见日头已高,正欲开口辞行。 恰好沈氏道:“殿下,中饭已让人备好了,就留下用了饭再走吧。午膳前公公与官人也就回来了,双儿也在,刚好能热闹热闹。” “舅母,雪儿就不多留了,顾府还有些事要做。”姜雪婉拒。 沈氏面露惋惜,对卢琼双道:“双儿,好生送殿下出去。” 卢琼双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姜雪笑着道:“倒是忘了这茬子事儿了。舅母,雪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舅母能同意。” 沈氏道:“殿下但说无妨。” “我整日在顾府里,除了理些后宅的事,素日里也是无趣得紧,”姜雪拉过卢琼双的手,道:“能否让琼双到顾府陪我几日?她这几年游历有成,许多趣事都还未曾说予我听呢。” 卢琼双傻笑着连连点头。 沈氏道:“昨夜她已经去叨扰殿下与驸马了,怎么能......” “舅母......”姜雪声音放软,用撒娇的调子道:“怎会是叨扰呢,雪儿真的想让琼双陪我几日。” 沈氏咬咬牙,看了自己不成器的女儿一眼,见她笑得一口白牙都关不住了,直接冲她发火道:“是不是你,自己不想在家待着学规矩,就去烦扰殿下来给你求情!” 卢琼双摇头,谨记姜雪的话,愣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姜雪起身去扶住沈氏的肩,温声道:“舅母,学规矩在哪儿都能学,不若就由我带着她学,这样一来,我既有表妹作伴,表妹也有人看着,不是两全其美?” 沈氏无奈,只得起身拉着姜雪的手,道:“好吧好吧,便只能叨扰殿下了,若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殿下只管让人把她丢回来就是。” 卢琼双见目的达成,拉起姜雪的手就要走。 姜雪向沈氏辞行,沈氏陪同着走到府门外,姜雪正上车时,转头看见沈氏一脸生气地对着卢琼双耳提面命些什么。 卢琼双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看着姜雪上了车,赶忙道:“阿娘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然后飞快地跳到车上。 姜雪无奈地摇摇头。 二人坐在车上,卢琼双揉着额角道:“这两年没见,阿娘絮叨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吓人。” 姜雪让拂冬拿出准备好的帷帽,示意她二人带上。 卢琼双奇道:“戴这个做什么?” “怕你晒得更黑,给你遮着。” 第一卷 第46章 颜公子可在屋里? 卢琼双乖乖接过帷帽戴好。 姜雪对拂冬道:“去让徐翀租个小马车,我们先到街尾等着,你下去帮我买些糕点来。” 拂冬点头称是,推开马车门下去。 姜雪坐着闭目养神。 卢琼双道:“表姐,我们只是出门逛逛买些衣衫,为何要这样遮遮掩掩?” 姜雪懒懒道:“你我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树大招风,若坐着顾家的马车去,太过招摇了,逛起来也不自在不是吗?” 卢琼双叹道:“表姐真是英明啊。” “你这张嘴,倒是比从前甜了不少。”姜雪抬眼瞥了瞥她。 “表姐你不懂,人在江湖跑,嘴甜万人好。”卢琼双笑嘻嘻道,“但我对表姐的赞叹,那都是发自内心的。” “少拍马屁。一会儿出去不要太张扬,就当自己是普通官家的女儿。”姜雪嘱咐道,又闭了眼小憩。 不多时,拂冬推开车门,手里拎着一盒子点心,坐到姜雪身旁,道:“徐侍卫已备好马车了,就在一条街外的一处小巷子里。” 姜雪点点头,道:“过去吧。” 马车到了地方,姜雪披上帷帽,隔着纱层看着四下人烟很少,心道,徐翀是个会办事的。 姜雪吩咐随侍的侍卫,道:“直接驾车回去,从顾府的侧门进,直接驾去内院再去交车” 主仆三人便下了车换乘到徐翀租来的小马车上,姜雪又吩咐拂冬去叫甘宁跟上。 徐翀与甘宁坐在前头驾车,姜雪道:“走吧,去洒金巷。” 卢琼双很是兴奋,拂冬更是按捺不住的激动神色。 “殿下,是直接去那宿玉娘子的成衣店吗?” 姜雪摇摇头,道:“先去雅坞小筑。” 拂冬愣了一下,问道:“殿下要去见贺公子?” 姜雪点点头。 “贺公子?什么贺公子?”卢琼双捻起一块拂冬刚买的桂花糕,边吃边凑上前问。 “太医院前院正,贺院正家的贺知林公子。”拂冬开口道。 “贺知林?”卢琼双惊道,“我记得他,知林哥哥吧,小时候总是同钰表哥在一处......” “厮混”两个字被她生生吞下,“在一处读书玩耍的那个?” 姜雪又点点头。 “他不是回胶东老家了?怎么又跑到京城来?” “琼双,他现在姓颜,名哲,是个游医。你无论在谁人面前,都不要提起你识得他的事。”姜雪沉声嘱咐道。 卢琼双有些疑惑,但毕竟走了两年江湖,亦知道,人有些事情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她并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姜雪说什么,她照做就是。 不多时,马车停下,车外徐翀的声音传来,“殿下,到了。” 姜雪俯身上前打开车门,低声道:“在外不必称殿下,叫姑娘就行。记着了,我同表小姐是你们府内的姑娘,你们是护卫长随。” 徐翀与甘宁沉默地点点头。 拂冬为姜雪披好帷帽,扶姜雪下车。 姜雪抬眼望去,这洒金巷很是热闹,但这小院一眼望进去却有幽深之感,古朴的墙面爬了不少藤蔓,闹中取静,院门正中是一块经年的木匾,上书“雅坞小筑”四字。 院门开着,姜雪抬脚迈步,径直走了进去。 院内种了满院的青竹,脚下是青石板铺就的步道,姜雪打量片刻,耳边传来卢琼双的声音:“这院子还怪别致的。” “不过怎么瞧着没有人?”拂冬疑惑道,“院门却这样大开着。” 倏地传来一声软糯童音,“你们是来找先生瞧病的吗?” 几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十来岁的小童站于廊下,手上还拎着几包药包。 姜雪点点头。 “先生今日事忙,恐怕看不过来了;几位若非疑难杂症,可去寻其他圣手。” 小童开口道。 “我与你家先生是旧友。”姜雪笑道,“你去同他说一下,就说江三姑娘来寻他。” “江?江河的江吗?”小童歪着头问。 “是的。”姜雪柔声道。 “那你们等等我吧,我这就去。”小童撒开步子往里跑去。 姜雪走到廊下,望向内里的院子,院门很窄,并见不着什么。 拂冬拿了帕子将栏杆擦拭干净,扶姜雪坐下。 “贺......”卢琼双刚要开口,姜雪瞥她一眼,意识到说错话,她忙改口道:“颜哥哥如今名气这么大吗?听那小孩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有许多人排队等他瞧病?” “颜公子在京中被称为‘胶东名医’呢。”拂冬小声提醒。 卢琼双挑眉,混得这么好,看来就差她还没闯出些名堂来。 须臾,那小童便向姜雪她们跑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几位姑娘,先生有请。” 姜雪点点头,道:“多些小郎君了。” 小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几位随我来吧。” 三人往院内走去,外头巷子虽窄,但绕过几个弯,里头院子却很是宽敞,亭台楼阁,有水有树。 姜雪抬眼望去,还有一片......菜地? 她走近打量,小童见她好奇,开口道:“这是先生种的药材。” “先生就在屋里,几位随我进来吧。” 姜雪跟上,却见贺知林迎面朝他走来。 身旁没有阮义隋的影子。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贺知林开口问道,见三人皆戴着帷帽,又道,“先进来坐着吧。” “南星,去端些生津饮来。”贺知林对小童吩咐了一声,随即把门关上。 姜雪三人摘下帷帽,道:“贺哥哥这里风景倒好。阮义隋呢?怎么没把他带着?” 贺知林苦笑道:“我这是在自家院子,又没什么危险,我让阮侍卫自己爱上哪去上哪去了。” 卢琼双走道他面前,故作神秘道:“贺公子,猜猜我是谁?” 贺知林看了片刻,道:“卢大姑娘,倒是比小时候黑了不少。” 卢琼双气恼,道:“黑什么黑,我这是健康的小麦色!” 贺知林只是浅浅笑了笑,并未与她争吵,对姜雪道:“可是身体不适?还是顾府出了什么事?” 他转而又看了卢琼双一眼,卢琼双捂住耳朵,道:“你们自说你们的,我去你这院子逛逛。” 贺知林立即嘱咐道:“别糟蹋我的药材。” 卢琼双轻哼一声,推了门出去。 姜雪道:“顾府没什么事情,就是琼双闹着要出府逛逛,听拂冬说这洒金巷有家成衣店很不错,想着你也在这处,就先过来坐坐。” 贺知林道:“来都来了,我顺便把药给你吧,先吃一颗。” 姜雪伸手正要去接药,却闻得屋外一声娇媚女声响起。 “颜公子?颜公子!” “颜公子,可在屋里?” 第一卷 第47章 宿玉娘子的身世 贺知林面露尴尬之色,却立在原地不动,既不回应也不去开门。 “红颜知己?”姜雪面露趣色,小声揶揄,转而又对拂冬道,“拂冬,去开门。” 拂冬将门打开,只见屋外伫立一高挑女子,身形柔美,盘着飞仙髻,一对碧玉扇形簪和鎏金步摇分别戴在两旁,面若芙蓉,口若含丹,眉眼却还带着一丝英气。看得姜雪一瞬之间有些晃神。 “哟!”那女子迎面走来,道:“公子房中竟藏着如此娇美的两位姑娘,怪不得唤之不复,许久都不来给我开门呢!” 贺知林正色道:“宿玉,不要胡说,这是我家世伯的女儿和她的侍女。” “宿玉?”拂冬突然出声,惊呼道:“这位就是宿玉娘子?!” 天爷啊,她竟在此地此时见到自己崇拜的宿玉娘子了! 宿玉用扇子掩嘴轻笑道:“这位姑娘认得我?” 拂冬重重点头,忽又连连摇头。 “我、我只是听闻过您的美名......”拂冬喃喃道,“原来宿玉娘子生得这般好看。” 宿玉笑得更甚,对贺知林道:“这位姑娘可真是有趣,我喜欢。” 拂冬被她这样一说,一抹红晕霎时浮在脸上,只羞赧得躲去姜雪身后。 宿玉看到姜雪,道:“这位妹妹,也是天人之姿啊。” 姜雪笑了笑,道:“宿玉娘子,叫我江三就可以。” “江三?”宿玉奇道,“竟有姑娘叫这个名字?”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我叫江......”姜雪瞅了一眼贺拂冬,道:“江冬儿。” “原来是冬儿姑娘,姑娘今年多大了?” “刚满十九。” “我都已经二十有二了,那我就托大,叫你声妹妹可好?” 姜雪看了一眼贺知林,只见他满面无语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 “能让鼎鼎大名的宿玉娘子叫一声妹妹,”姜雪笑道,“冬儿甚是荣幸。” 宿玉觉得眼前这位江姑娘很是大方得体,半点没有矫揉造作之气,让她很是喜爱。 “你是京城中人?”宿玉问。 “小时候住在京中,我家......长辈同颜家长辈早年间常有往来,只是后来两家都离了京城,便多年未有联络了。”姜雪立即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世。 “怪不得妹妹说话是京中口音,原是如此。”宿玉拉过她的手,牵她一同到椅子上坐下。 “你也是刚回京城吗?” “我家上月便回来了,这些日听闻京中盛传‘胶东名医’的美名,又打听到此人姓颜,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旧时的颜家哥哥,没想到竟真是的。” 贺知林听得姜雪一阵胡诌,上前打断道:“宿玉,你怎么这会回来了?” “回来”?姜雪八卦之心暗起,这二人竟是住在一处? “怎么,只许你金屋藏娇,还不许我撞破?”宿玉调侃。 “都叫你别胡说了,殿......”贺知林顿了一顿,道:“店不是还开着吗?你如何有空?” “什么店不店的,南星那小子特跑来寻我,说他家先生屋里来了好多位姑娘,我这不得过来看看?” 贺知林局促道:“别再胡说了。” 他对姜雪道:“姑娘,这是宿玉,听拂冬的意思,你应是知道她的。” 姜雪调侃道:“我也只是略闻一二,不若哥哥同我说说,宿玉娘子同你是怎么相识的?” 宿玉笑了笑,道:“我来说吧,我早年间还不在京城,家中贫苦,及笄那年,父母为着兄弟前程要将我卖给当地一个老员外做妾,我逃了出来。” “那时是冬日里,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我一个十四五的孤女,一路辗转流落到汝州,病得倒地不起,却又没钱看病。” 汝州,胶东的府城。 姜雪立时有些窘迫,这两人竟在胶东就认识了。 看样子,这宿玉不会是知道贺知林的真实身份吧?那她适才一口一个颜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能我命硬些,发着高烧生生熬了六七日,遇到了颜公子。”宿玉看向贺知林,眼波流转。 贺知林尴尬地咳嗽几声,道:“那时我从京城回胶东大半年了,经常自己出来采药材,偶尔也会搭个医棚义诊,在路上看到宿玉,好在是救回来了。” “那宿玉姐姐又如何会流落到......”姜雪没说下去,有些迟疑。 “秦楼楚馆是吧?”宿玉笑了一声,道:“你们这样大户人家的闺秀或许耻以说出口,但我不介意的。” “没有什么难说出口的,”姜雪目光坚定,道:“凭本事讨生活,并没什么过错。” “就是,”拂冬在一旁不服气道,“况且宿玉娘子还这么能干,不知是多少女子崇拜的人呢。” 宿玉笑得停不下来,手支着细腰,道:“这二位妹妹是真有趣呢!” 正巧有人走了进来,高声道:“你们在这里聊些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也不叫我——” “诶!什么时候来了个天仙似的漂亮姐姐!” 来人正是卢琼双,她走到宿玉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发出极大声的惊叹。 姜雪不自觉有些汗颜。 卢琼双对着姜雪,满脸的欣喜道:“阿姐,这是你的朋友?这样的好看!我怎么不识得?” 眼中这姑娘将头发高高束起扎成马尾,连发簪都没有一个,脸上尽是英气与利落之色,却与她身上那件华丽衣裙很是不衬,看她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极为......别扭?宿玉有些疑惑。 姜雪拉过卢琼双,道:“这是宿玉娘子,颜家哥哥的朋友。” 卢琼双眼珠子轱辘一转,发出暧昧的声音:“原来是颜哥哥的‘朋友’啊......” 颜哲脸色有些挂不住,悄悄看向姜雪,却见她也在低声笑着。 心下有些失落之感。 宿玉道:“这位是江三妹妹的妹妹?” 姜雪点点头。 卢琼双抱拳向宿玉行了一礼,宽大衣袖之下却显得尤为滑稽,宿玉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卢琼双回头向姜雪抱怨道:“阿姐,什么时候带我去买几身衣裳啊?这衣裙穿着我别扭极了!” 宿玉问道:“小妹妹要买衣裳?我手下恰好有几家成衣铺子,就在这洒金巷中。若你不嫌弃,随我过去挑几身?” 卢琼双还未作答,却听得拂冬连连点头道:“好呀好呀!” 芜纱口中说的那无与伦比的成衣铺子!她可想好好去开开眼了! 姜雪无奈笑道:“我家小妹与侍女不懂事,唐突了。” “说什么唐突不唐突呢,”宿玉拉起卢琼双的手,道:“我很喜欢你们,若真有你们瞧得上的,我开心还来不及。” 卢琼双受宠若惊地看着自己被美人牵起的手,露出痴痴的笑来。 姜雪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卢琼双与拂冬二人纷纷围着宿玉身边打转,三人走在前头,姜雪与贺知林走在后头。 姜雪低声问道:“贺哥哥,这宿玉娘子与你看起来甚是熟稔?这雅坞小筑难不成是她的院子?” 贺知林点头,又着急道:“我与她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姜雪笑得眉眼弯弯,衷心道:“哥哥不像那些个迂腐书生,可从来没见你有什么门第之见。宿玉娘子很好,哥哥若心悦于她,该大方些。” 贺知林见她认真劝解,只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我那年救下了她,又在汝州城门边租下了一间小房子,收留了她一段时日,让她静养身体。她很是感激,本想随我回府当个丫鬟。” “她以为是我医术精湛捡回了她的命,其实不然,她这个人很是顽强,心志坚定得很,不然也不会硬生生捱了那么多日还能救得回来。” “我同她说,世上路有千万条,像她这样的人,肯定会大放异彩的,不必屈居人下做个仆婢。一辈子也不能出头,岂不是浪费了这样的心志?” “我便给了她些银钱,让她看着想做些什么,只管去做,我等着她功成名就那日再前去道贺。随后她离开了汝州,一别也是许多年没见了。” 姜雪点点头,道:“哥哥的发心很好,却只是不知道,她如何又成了名誉冀京的花魁娘子?” 贺知林叹道:“许是我太过天真,也许是我并不知道世道对于女子来说如何艰难。她起先到了冀京,用我给的银钱置办了些小生意,但她容貌实在美丽,有人起了歹心,将她家当全部骗光,又将她骗去了烟花柳巷,转手卖了。” 姜雪皱眉,有些心疼,道:“宿玉娘子实在是不易。但哥哥并没有看错人,她着实是心志坚定之人,还有经商大才,不然也成就不了今日这方局面。” “她在京中时常会寄信到汝州驿馆,我那时在外辗转,是家人将信件送来,我才知她的遭遇。只是那时她已凭一己之力,为自己赎身出了藏娇阁。我并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将她救出火坑。” 姜雪安慰道:“可是哥哥你给了她信念,已经是改变她人生的最大助力了。” “或许我当年把她收到贺宅,她这些年也不会如此坎坷。” “哥哥当真觉得,做个默默无闻的仆婢,要比如今大放异彩的宿玉娘子好?” 姜雪拧眉,见贺知林并不作答,继续道: “我不这么认为。人这一生要走什么路,是由自己决定的。以宿玉娘子的心性,与其明珠暗投,她肯定更愿意自食其力,哪怕坎坷再多,她终是走上了自己情愿走,且走得开心的路。” 贺知林点头道:“也许如此吧,总归是我帮得不够。” 姜雪摇摇头,道:“女子并非事事都要倚靠他人,父母兄弟或者情郎相好,即使能帮也只能是一时,与其如此,我倒觉得像宿玉娘子这样,于绝境处涅槃重生的人生,更是令人敬佩。” 贺知林转头对她笑道:“你小时候便是这样,总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大道理。” 姜雪面色郁郁,道:“我小时候的事,你岂会知道。” 贺知林自顾自道:“前些时日我递信告知她我要来京,她便邀我到这雅坞小筑中来,洒金巷很是热闹繁华,求医者也会多些,我便答应了,在她这处立了个不成样的医堂。” 姜雪道:“原来如此,那她可知你真实身份?” 贺知林摇头,道:“贺家济世救人,在汝州有些名望,汝州百姓待贺家人实在太好,我素日出门不爱用贺家姓名。” “怕在外头吃饭,人家不收钱?”姜雪打趣道。 “可能你觉得是玩笑,但这确实是事实。”贺知林道,“我见她时,也是用的化名。” “化名?” 姜雪心中警铃大作,立时快步追向前方走在一起的三人,拉住正叽喳说话的卢琼双。 第一卷 第48章 万宝楼楼主济言 卢琼双一脸懵然,看着姜雪问道:“阿姐作甚?” 姜雪对宿玉道:“宿玉姐姐,我有几句话忘记同我妹妹交代了,怕她不守规矩闯出祸来,你们先走,我同她说说。” 宿玉莞尔道:“双儿妹妹很是天真直率,在我这儿不用守什么规矩。” 贺知林上前道:“让她们说去吧,姐姐打妹妹,妹妹怕姐姐,这事儿不是血脉里自带的吗。” 说着便同宿玉走到前头。 姜雪低声问卢琼双道:“琼双,宿玉怎么叫你双儿?你自报家门了?” 卢琼双连连摇头,露出得意的笑,道:“表姐不是自称江家三姑娘?我说我叫江双儿,是四姑娘。” 姜雪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道:“没将贺哥哥的姓名说漏嘴吧?” 卢琼双道:“我办事,你放心。宿玉姐姐一口一个颜公子,我自然是明白的。” 姜雪点了点头,这妹妹果然没有太傻。 她抬头,见前头三人已经站定,宿玉朝她们挥了挥手中的绣帕。 姜雪拉上卢琼双快步走过去。 宿玉道:“就是这儿,走吧,先进去瞧瞧。” 姜雪抬头望去,眼前的铺子竟是一座绣楼,华丽气派,匾额上是苍劲有力的“锦绣”二字。 姜雪抬脚同宿玉一起走进店内,问道:“宿玉娘子,这楼好生气派,这楼上也是成衣铺吗?” 宿玉轻笑,道:“楼上是我名下的绣楼,这冀京中不少同我差不多出身的女儿,若有愿意学门手艺养活自己的,我都招了来当绣娘。我付她们月银,她们为我绣锦制衣。” “女儿家是最艰难的,来了这儿,她们手头也能存些银钱。日后就是离了这绣楼,也有糊口的手艺。” 姜雪叹道:“娘子真是菩萨低眉,生得这样美,心肠也这样热。” 宿玉轻笑:“你同你妹妹这一天夸我夸得,我都要没数了。哪就是什么菩萨了,同为女子,自是该多接济帮扶些。” 姜雪心中对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拂冬一进店,迎面便是琳琅满目的锦衣绣袄,款式与花样都是独具匠心,一时痴痴地立住不动了。 卢琼双连连赞叹,却又露出苦恼的神情道:“宿玉姐姐,这些衣服都太好看了,可惜我要练功,怕弄脏弄坏了这么美丽的衣裳。” 宿玉心中了然,笑道:“随我来。” 说着便带卢琼双走进了侧门。 姜雪在铺内只听得里间突然传来卢琼双的呼声,便走进去找她。 “天哪!宿玉姐姐!”卢琼双抱着宿玉的手臂,高声赞叹:“这女子劲装还有这么好看的样式?!你这铺子、这绣娘也太厉害了吧!” 宿玉道:“去挑挑,选几身喜欢的,姐姐送你。” 姜雪挑起帘子进来,道:“怎么使得?哪有拿人衣裳不付账的道理,娘子今日这笔生意我非做不可呢。” 宿玉看着卢琼双,开怀道:“她夸得我很开心,几身衣裳就当谢礼了。妹妹若要买,这衣裳我可不给了。” 卢琼双走过去挑了几件,宿玉便去找店内伙计为她包起来。 卢琼双走到姜雪身边,挑眉对姜雪低声道:“阿姐,我说得没错吧?行走江湖,嘴甜是有好处的!” 姜雪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没好气道:“你平日里就是这样吃人白食的吗?” 卢琼双吐吐舌头,跑到外头去寻宿玉。 姜雪出来,便见拂冬咬着手指头,眼睛发直地看着眼前的衣裳。 姜雪走过去道:“这几件都要了,回头你与晓春自己挑。去付账吧。” 拂冬感激得就差抱起姜雪在店内跑上几圈。 姜雪对宿玉道:“这几身我就买下了,娘子可不许推辞,不然我再不来了。” 宿玉笑道:“好好好,日后有时兴的,我再去寻你来挑。不知妹妹家住何处?我好让小厮送信。” 姜雪面露难色,道:“家里管得严,父母平日不让我们出门的,也不许我们与外人结交。姐姐若要送信,不妨交给颜哥哥吧,两家是世交,父亲总要顾他的面子。” 宿玉露出同情之色,道:“也好。” 买完东西,姜雪对拂冬道:“去雅坞小筑门前把徐翀他们叫来,将东西装上车。” 拂冬应下,出了门去。 卢琼双苦哈哈地看着姜雪道:“阿姐,就要回去了吗?” 姜雪道:“不是你说只是为着挑几身衣裳出来的吗?” 卢琼双走到姜雪身边拉起她的手臂直摇,娇声道:“难得出来一趟嘛,阿姐~” 姜雪只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卢琼双道:“宿玉姐姐在这京中名气这么大,想必很吃得开,不如让她带我们去见识见识这京中风物,美景美食美酒......” 姜雪抬手往她脑门上敲了一记重重的响栗。 卢琼双吃瘪,道:“那不喝酒,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嘛......阿姐不是还要去万宝楼给姑父挑选寿礼吗,今日既出得来,不如一并去了吧。” 宿玉听到此处,出声问道:“万宝楼?” 卢琼双点点头,道:“宿玉姐姐,不会连万宝楼都是你的产业吧?” 宿玉摇头,道:“我可没有那么大本领广集天下奇珍,不过那万宝楼楼主从前与我有过生意往来,也算半个朋友。你们若要去,我可以带你们去。” 卢琼双立刻转头恳切地看着姜雪。 姜雪看着时日还早,道:“那好吧,去完顺便带你去用个饭再回府。” 卢琼双头点得都快要砸到地上了。 贺知林道:“我找人嘱咐南星回雅坞小筑看门,然后陪你们同去吧。” 一行人就这样上了车。 姜雪让徐翀租的是比较小的马车,贺知林坐在车外同徐翀甘宁一起,车里同时坐着姜雪四人,倒也刚刚好坐得下。 卢琼双翻出拂冬买的糕点,打开盒子递到宿玉面前,兴高采烈道:“宿玉姐姐,请你吃糕。” 姜雪翻了个白眼,道:“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宿玉看着姊妹两个斗嘴的热闹,很是开心。 不多时马车便停下来,拂冬第一个出了马车,发出喟叹。 “殿......姑娘快下来看看!好高的楼!” 四人下了车,姜雪站在地面朝上望去,只觉得这楼一眼望不到顶,直通云霄。 卢琼双道:“叫什么‘万宝楼’,多俗气的名字,合该叫‘通天楼’才是,多霸气!” “通天楼?” 万宝楼的门原本紧闭着,却突然打开,从里走出来一名俊秀青年,摇着纸扇,走到众人面前,对卢琼双道: “万宝楼,通天楼,这两个名字的俗气程度,彼此不遑多让吧?” 宿玉笑出声,开口对这男子道: “济言,这些都是我的妹妹,口下还请留情。” 她转身对姜雪她们道:“这位就是万宝楼的楼主,济言。” 第一卷 第49章 你很重 姜雪有点惊诧。 万宝楼的楼主,怎么说也该是个富可敌国、腰缠万贯的人吧?眼前这青年男子虽有些清贵之气,但儒雅更多,怎么看也不像个财大气粗的商人。 但她面上并未显露太多,只对济言点了点头,问候道:“济言公子。” 济言一把收起扇子,并未作答,却露出玩味之色,打量着姜雪。 宿玉开口道:“济言,收起你那花花肠子,这是江三姑娘。” “江,”济言将此字咬得很重,又接着道:“三姑娘啊。” 拂冬见自家殿下被人这样盯着,有些不放心,稍微想上前一步。 贺知林却先她一步挡在姜雪身前。 姜雪开口,略带试探地问道:“济言公子,认得我?” 济言摇了摇头,却突然收起玩味之色,重新摇开扇子,大笑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江三姑娘实在是美若天仙,这叫才在下失态了。” 贺知林脸上浮起一丝愠怒之色。 宿玉见状不对,赶忙上前对济言道:“江三姑娘想来你这万宝楼逛逛,我想着同你还算熟识,便毛遂自荐带她们前来,今日这生意,你可得给我几分面子。” 济言乐呵呵道:“当然,诸位佳人前来,我岂有欺客之理?” “请吧。” 济言伸手,朝着万宝楼大门,做出请的手势。 但眼睛却一直盯在姜雪身上。 姜雪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欲拉过卢琼双的手同她一起走进去,手伸出去却没来得及抓住卢琼双。 卢琼双已经大跨步朝里飞奔进去了。 姜雪沉默,别人家是女大不中留,卢琼双不一样,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但凡有新奇玩意儿出现在她面前,她都是不中留的。 “要进去吗?若要挑贺礼,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贺知林的声音在耳旁低低响起。 姜雪与他对视一眼,道:“这地方别说在冀京,怕是整个冀国也无有出其右者。既来了便进去瞧瞧吧,左不过——” 她看了一眼济言,淡淡道:“左不过是个浪荡子罢了。” 贺知林点头,道:“我陪着你。” 姜雪笑了笑,抬步走向万宝楼的大门。 济言还在门口等她,见她走近,道:“江三姑娘,不知想寻些什么宝贝?” 姜雪边走边道:“济言公子,我想寻些什么,难不成这楼里都有?” “圆的方的,天南的地北的,天上的水里的,装饰的或——杀人的,”济言眯起眼,笑道:“什么都有,保准江三姑娘满意。” “我是来寻寿礼,又不是来买凶。”姜雪淡淡道,“不过,济言公子这里竟还有能杀人的物件?售卖利器兵刃,不知向官府报备了没有?” “江姑娘这话说的,”济言摇着纸扇,笑道:“在下做生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该走的门道还是一条不少的。江姑娘只管放心采买就是,同姑娘做生意,在下就进不了官府。” 姜雪蹙眉,什么叫同她做生意,他就进不了官府? 姜雪还未来得及深思,便被卢琼双一把拉过去。 “阿姐,听宿玉姐姐说,这楼共有八层,我们现在在的这一层都是古玩珍物,贵重是贵重,但不是我的心头好呀。” “阿姐能不能先陪我去顶层,据说那里有好多精妙的兵器!” 姜雪无奈道:“到底是你陪我来挑寿礼,还是我陪你来开眼界?” 卢琼双狡黠道:“阿姐先陪我开眼界,我再陪阿姐挑寿礼。” 济言在旁附和道:“江四姑娘,我这楼里的兵器,可都是天下说得上名的能工巧匠所筑哦,这楼里珍藏的,可绝大部分是孤品,出了这楼可就没有了。” 卢琼双眼神殷切地看着姜雪。 姜雪将拂冬拉到跟前,拒绝道:“让这丫头同你去吧,我懒得一下子爬那么高。” 卢琼双道:“阿姐,你在这里,她如何敢动。求你了,先陪我去嘛,我一个人害怕......” 姜雪眼角抽了一抽,卢琼双,害怕? 虽然这万宝楼着实很奇怪,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商行,却不知为何眼下不见几个伙计。 适才到门口时,大门也是紧闭的。 楼内光线昏暗,只在每样物品之侧悬着灯盏,虽看起来更显珍贵,但这楼里......却确实是有些压抑之感。 但她卢琼双平日连把天捅个窟窿都不怕的人,此时此地,便会害怕? 卢琼双见姜雪不肯动,又附到她耳旁道:“表姐,我是想去挑件好些的暗器,送我一个朋友,你帮我掌掌眼嘛。” “朋友?”姜雪挑眉问道,“什么朋友?再说,我于兵器一行又全然不懂,我掌什么眼?” “就是......江湖上的一个朋友......哎呀表姐陪我去嘛,这楼里阴仄仄的,我着实不想一个人上去。” 姜雪见她多番恳求,只得点头。 济言道:“那就由我为诸位带路吧。” 贺知林点点头,道:“那我也去看看。” 同意上楼前,姜雪如果知道有这么累,那她......打死也不会答应上来! 姜雪方才爬了不久,已累得气喘吁吁。 不怪她骄矜,她原本体质就弱些,又生在宫中,这辈子玩得最疯的时候也是好些年以前,这几年来,平日里出行不是轿辇就是马车。 她已有许多年出门没用过自己尊贵的双腿了。 姜雪扶着楼梯扶手,上半身已几乎趴在扶手上,她低声问身旁的拂冬道:“这是几层?” “殿......姑娘,已经到三层了。” “阿姐,快一些。”卢琼双站在上面喊道。 姜雪看着一层之上的卢琼双,目眦欲裂道:“你不是害怕吗?” 卢琼双做出哭脸,道:“所以阿姐,我们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众人都走在前边,只有拂冬与贺知林走在她身旁。 姜雪摆摆手道:“你们先走吧,我缓缓就来。” 走到第七层的时候,姜雪只觉得脑中已经混沌,脚步虚浮,她抬腿刚要迈上台阶,却一时没有踩稳。 整个人直往后跌落。 贺知林与拂冬伸手要扶她,却没来得及,只抓到一片衣角,很快撕裂开去。 惯性太大,姜雪只觉得身子只往下坠。 她眼前有些模糊,心跳停滞半晌,脑中倒开始思考—— 作为一国公主,跌死在楼梯上,这样的死法,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听? 好在她今日没有以公主身份出行。 她迅速伸手想抓住一旁的扶手,却在慌乱中视线模糊,完全抓不住。 于是姜雪尽力让自己落地的姿势优美一些。 “咚”的一声闷响。 两个人影交叠摔在楼道上。 姜雪只觉自己摔在一具躯体之上,带着温热的温度,那人一只手紧紧环着她的腰。 姜雪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银制面具,面具之下露出的幽深眼眸,露出一丝恼怒的情绪。 两人距离太近,鼻息间尽是那人的气息,姜雪鼻尖忽地嗅到一缕幽香。 她有些羞赧,连忙挣脱开腰间的手,转身爬起,看向地上的人。 是个男子。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可有伤到哪里?” 地上的人屈膝坐起,揉了揉手腕,冷冷道: “你很重。” 第一卷 第50章 为什么那么像他 姜雪有些羞愤,但此人也确实是为了救下自己才被压倒在地,若没有他接住自己,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摔成什么模样。 故而姜雪带着些愧疚的情绪,轻声道:“公子,能起得来吗?” 那人并未回话,只利落地站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似乎很是嫌弃。 姜雪低头道:“适才多谢公子相救,感激不尽,这身衣裳我赔给您。” “你挡我路了。” 姜雪愕然,抬头看他。 那人身穿玄色暗紫纹绣云团锦衣,身材修长挺拔,看起来很是气度不凡—— 只是他脸上戴着一个银制虎纹面具,虽然精巧,但也将将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只余一双眼睛和半截下巴露在面具之外。 那双眼眸幽深沉静如寒潭,整个人也散发出如云山之巅的冰冷寒气,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姜雪正在怔愣之中,卢琼双却飞也似的冲下来,扶住她的双臂道:“阿姐,你没事吧?!” 贺知林、拂冬与宿玉也急忙走下来。 姜雪道:“我没事,这位公子接着我了。” 姜雪见那人并不说话,又道:“公子如若不介意,在这楼中等等,我这就让侍女去买身衣裳给您送来。” 那人冷道:“没空。” 话语中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姜雪心想,无奈此人有恩于她,她不想平白出来一趟无端端欠个人情回去。 姜雪只得扯起一抹笑容,走近道:“今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让开。”那人冷道。 “啊?”姜雪有些错愕。 “让开,就是报答。” 还真是言简意赅。 卢琼双有些沉不住气了,上前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姐姐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非要这么不近人情吗?” 那人抬眼看了一下卢琼双,眼神中尽是不屑,并未搭话。 姜雪见气氛尴尬,很识相地拉着卢琼双让出路来。 “欸,我说,这位兄台,”楼上传来声音,正是济言,“敝楼今日可不接待客人,你不请自来,想买些什么?” 姜雪抬头望去,只见趴在楼梯扶手上的济言满脸戏谑,仿佛是在看戏。 “她们不是客人?”那人沉声问道。 “她们是朋友,你呢?”济言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 “你说呢?”那人声音更冷。 济言忽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边摇着扇子边缓缓走下来。 “我这楼中难得一日来这么多位佳人,你来凑什么热闹?” 济言此话是对着那男子说的。 姜雪疑惑,二人是相识? “取回我的东西。”那男子开口。 济言走到众人面前,拱手道:“实在是抱歉啊各位美人儿,他是我一名旧识,以前打赌输了,欠他的。他在我这定制了一把兵刃,今日是来取的。” 他对着姜雪眨了眨眼睛,问道:“江三姑娘,没吓到你吧?” 姜雪摇摇头,道:“这位公子衣裳脏了,本是受我连累。他既不愿要新衣裳作为谢礼,不若一会儿在这楼中有什么看中的物什,济言公子便一同算到我的账下吧。” “哦?”济言露出夸张的神色,凑到她眼前,道:“江妹妹,我这楼中的物件,可不便宜。” “救命之恩,千金难偿。”姜雪淡淡道。 “江妹妹究竟是哪家神仙呀?出手如此阔绰?”济言意有所指地问道。 “我并不是神仙,也不阔绰,银两有限,所以——”姜雪拉过宿玉站在二人中间,又对着济言挤出甜甜的笑来,“不是朋友吗?济言公子,算便宜些。” “是啊是啊,实惠点,我们下次还来。”卢琼双眨眨眼睛,“济言公子这么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又有通天的经商之才,肯定不会在我们几个小女子身上捞油水啦,是不是?” 姜雪皱了皱眉,自家表妹这些年到底在江湖上都学了些什么? 宿玉听得此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了然于胸地与姜雪对视一眼。 济言摇着手中扇子,摇摇头笑道:“佳人之请,济某从来不拒。但是——” 他收起扇子指向面具男子,又道:“你们也得问问他要不要呀。” 那人看着济言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姜雪只得又道:“还请阁下收下,说实话,我并不想欠下一份人情。” “废话真多。” 那人只丢下这一句话,便伸手拽起济言衣领,道:“带我去取东西。” 济言一通狼狈挣扎,挣脱下来,怒骂道:“拿就拿,犯得上动手动脚的吗?” 他回身看向姜雪,问道:“江妹妹可缓好了?能上楼不?一起吧,你的恩公也要去顶层。” 姜雪点点头。 济言小声嘀咕道:“若是走不动,索性让他背着,这人反正是不介意你多欠他几个人情的。” 面具男子霎时朝他投来杀气腾腾的眼神,他立马闭上嘴。 众人这下全都走到姜雪后面,生怕她掉下来。只有济言和面具男同她并肩。 姜雪开口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面具男依旧不发一语,济言插嘴道:“姬影吧,你就叫他姬影吧。” 面具男瞪他一眼,快步朝楼上走去。 济言停下来对众人道:“你们先自己逛逛吧,那位实在是难伺候,我得先去哄哄,免得又赔进去什么东西。” 众人点头,济言立刻追了上去。 姜雪抬头望去,望见那人行走的背影,霎时呼吸停了一刹,心脏仿佛被捏紧。 她脑中有些空白,拂冬见她怔愣,忙上前扶住她的手。 她手紧紧握住拂冬手臂,力道之大,拂冬吃痛地叫了一声。 “啊呀、姑娘,姑娘怎么了?” 姜雪回过神来,却见前面两人已消失在拐角处。 “为什么......” 为什么,适才的背影,同那个背影,有些像。 姜雪嘴唇轻颤,看向拂冬:“为什么......” 贺知林见她神色不对,忙对宿玉道:“宿玉,你先陪双儿上去看看,江三应该还是不舒服,我先留在这里陪她。” 宿玉并未追问什么,只轻笑道:“好。” 卢琼双问道:“阿姐她?” 贺知林示意她不要说话,对她道:“先去逛逛,等她缓些,我们就上去。” 卢琼双懂事地跟着宿玉一并上了顶层。 贺知林见四下已经无人,走过去扶着姜雪坐下。 “殿下,怎么了?”贺知林轻声问道。 姜雪抓住他的衣袖,道:“那个人,他的背影,为什么那么像——” 她神色迷惘地看着贺知林,缓缓吐出两个字。 “萧、圻。” 贺知林听到这个名字,满面震惊之色,袖袍之中的手不禁握紧。 他粗略回忆一番,定定对姜雪道:“殿下,你看错了,绝无可能。” “世上人有千万,身形相似不足为奇。且我也与萧圻同窗过几年,他与那姬影并没有多少相像之处。” 姜雪闭上眼睛。 是,是啊。 萧圻更瘦弱些,记忆里十来岁的少年背影单薄,走在路上如纸片一般,仿佛会被风吹去。 她使劲摇了摇头,试图将那些记忆从脑海中晃掉、抽去。 “况且,祖父的医术你不是不知道,”贺知林苦笑一声,“他答允殿下的事,既出了手,又怎么可能让他还有活路。” 姜雪睁眼看着贺知林痛苦的神色,缓缓开口道:“是,是我错认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姜雪声音支离破碎。 贺知林伸出手来,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顶层一处暗室内。 济言没好气地对戴着面具的男子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这究竟是想唱哪出?” “闲来无事来逛逛,”男子道,“你答应的佩剑呢?” “那佩剑不是说好了过两日你入了京我再送去?”济言翻了个白眼,突然又奚落道: “同人家说话那么不客气,跟冰山似的,哪个小姑娘敢靠近你?” “懒得废话。” “你就装吧,前几日是谁跑去扒人家屋顶?今日又巴巴地跟过来,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为着什么?” 第一卷 第51章 是不是诗里那样? 楼道内,贺知林看着姜雪心神不定的模样,道: “不如今日别逛了,我给你配的药你先吃着,过几日好些了再出来。” 姜雪点点头。 贺知林对拂冬道:“你先上去寻你们表小姐,我扶殿下下去,等你们一同走。” 拂冬应了,正要上去,姜雪叫住她道:“身上有多少银票?” 拂冬愣了愣,正欲从袖口掏出银票看看,姜雪又道: “全部交给宿玉娘子,让她同那济言说,那人不论买下什么,都由我付账。” “若是不够,让宿玉娘子告知贺哥哥,我回头补上。” 拂冬点头称是,小步往楼上跑去。 贺知林扶起姜雪,道:“自己能走吗?” 姜雪有些哭笑不得,道:“适才摔得并不真,也没伤到手脚,如何不能走。” 贺知林扶着她手臂的手僵了一僵,缓缓放下。 “那我在前头走着,殿下慢慢走。” 说罢,他走到姜雪前方,两人沉默地下着楼梯。 姜雪不知自己为何会因一个背影联想到萧圻。 即使知道那人绝不会是萧圻,但她此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脑中开始不自觉地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幕幕。 不知道是不是三年前得知萧圻害死了大皇兄之后太过悔恨悲痛,对萧圻的记忆,从听闻他的死讯那一刻起,变得愈来愈模糊。 这些年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想起过同萧圻一处时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她走路走得很不好,经常平地摔跤,二皇兄会在她身边嘲笑,甚至嫌弃她耽误了大家偷偷出宫玩的步伐。 乾国来的萧圻平日沉默寡言,却会在她摔跤时轻轻将她背起,跟上姜钰他们的脚步。 她那时也就五六岁,萧圻长她三岁,小小的少年背着孩童时的姜雪。 小姜雪趴在他背上,学着姜钰那样叫他,“阿圻。” 平日木讷的萧圻回过头,浅浅露出一抹笑。 萧圻虽然是他国来的质子,但姜家三个孩子都待他很好,姜辰是兄长,平日对他多有照拂,领着他和姜钰一起去上皇子的学堂;姜钰自觉得同萧圻有眼缘,从见他第一面开始便称兄道弟,不管是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鲤鱼都要喊着他一起。 萧圻刚到冀京时,姜雪还很小,皇后并没有领她去见萧圻,反倒是小姜钰夜里偷偷带着萧圻去了懿安宫,抱起正蹒跚学步的姜雪对他得意道:“这就是我妹妹,可爱吧?” 萧圻走近看她,姜雪彼时还在牙牙学语,口齿不清,伸出小手触了触他的脸。 小姜钰教她,喊哥哥。 “哥——哥——” 小姜雪喊道:“呃——呃——” 萧圻只觉得眼前的婴孩珠玉可爱,让他很想从姜钰手中抢过来抱到怀里。 稍长大些,能跑能玩了,姜钰便带着她溜出懿安宫,将她藏在学堂里,一下了课,就带着她满宫里到处撒欢。 小姜雪对萧圻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她喜欢同姜钰一起玩,但更喜欢黏着萧圻玩。 萧圻读书,她就在他旁边坐着,托着圆圆的腮帮子看着他发呆。 出宫玩时,萧圻走到哪里,她便跟着走到哪里。 萧圻翻墙,她扯着他的衣服求他帮忙将她托上去。 萧圻经常郁郁寡欢坐着看天,她就坐在他身旁陪着他看。 姜雪喜欢萧圻,起初众人以为只是孩童亲近兄长,后来姜雪年纪大些,在书上看了一首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抱着书去到萧圻跟前,指着那首诗,问他:“阿圻,我们这样是不是就是诗里说的这样?” 少年将书拿过,粗略看了几句,一抹红晕便很快从耳后爬到脸颊。 良久,眼里的落寞盖过了欢喜。 萧圻轻声道:“殿下,这诗中情状,同我们不一样。” 姜雪不懂,她只觉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明明就是这样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 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她人小脚程短,也没有卢琼双那么能蹦跶,一行人里她总是落后的那个,萧圻会默默放慢脚步走在她身后; 她走路爱摔跤,二皇兄喜欢嘲笑逗弄她直到她哇哇大哭,萧圻会一言不发背起她,到了地方就会帮她揉揉脚腕; 因着卢皇后的教诲,姜钰对萧圻很好,宫外的东西,什么糖葫芦泥人竹蜻蜓,都会买给萧圻,姜雪就在旁边看着眼馋。而萧圻会收起来,等到私底下暗暗塞给姜雪; 萧圻平日里除了学堂,就在质子居住的谦宁所,而小姜雪住的懿安宫是皇后宫殿,他从来不敢踏进,只有姜雪十岁高烧大病的那回,他偷偷跑到懿安宫寻她,往她手里塞了他娘亲给的护身玉符。 姜雪那时以为,这样就是诗里写的,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殿下、殿下?” 贺知林见姜雪面上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低声呼唤。 “嗯?”姜雪回过神来。 “到了。”贺知林提醒到。 姜雪怔怔地点了点头。 贺知林见她如此神态,联想起她适才在楼上说的话,霎时心知肚明。 他垂下头,有些失落。 当日听闻萧圻死讯,他虽为祖父之事伤心,但其实—— 其实,他是有些暗自的欣喜。 这样卑劣的想法,让他自己很看不起自己。 对于萧圻此人,贺知林认识,却不愿接近。 当日他初为皇子伴读,第一日到了宫内学堂报道时,去得太早,姜辰姜钰还没到,他只能百无聊赖地四处走走看看。 走到角门处,却看到萧圻和一个宫人。 那名宫人对萧圻道:“安王世子,这是乾国来的家书,陛下命奴才来呈送给您。” 萧圻谢恩接过,却在那名宫人走后,看也不看便将那封家书撕了个粉碎,然后一把撒进池塘里。 萧圻走过他时,面无表情,只淡淡对他点了点头。 他有些惊诧。 后来在姜钰的介绍下他才知道萧圻身份,他对此人不齿更甚。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萧圻也有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亲人,从乾国相寄家书何等不易,他却将情意千重的家书弃若敝屣。 贺知林从小亲母早逝、父亲病重,得蒙祖父恩养,家人与他来说,重逾千金。 所以萧圻做出这种行为,从此在他心中被自动归类为不知感恩、忤逆不孝的人。 但是姜雪很喜欢他。 姜钰每每携了姜雪逃出宫门去找他玩,身旁必定带着一个萧圻。 姜雪跌倒时,他想过去扶她,却见萧圻已经一把将她背起。 他私底下见过萧圻给姜雪塞糖葫芦,便也偷偷买了糖葫芦带到宫中想要给她,但姜雪从来只是追着萧圻黏着萧圻——他连相送的机会都没有。 姜雪偶有几次同他说话,是到了学堂寻不见萧圻时,会问他: “那位哥哥,你知道阿圻去了哪里吗?” 他承认,他嫉妒萧圻。 后来祖父勒令他带着父亲回胶东,他走了,留下那把小伞。 祖父告老回乡时,他询问京中的消息,祖父只叹了口气对他说,萧圻那孩子回乾国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心中暗喜,想着姜雪会不会在寂寥时想起那把伞,会不会发现伞中的秘密。 没有。 即便没有萧圻,姜雪也并没有想起他来。 初回京时见到已为人妇的姜雪,她对他道: “瞅着先生颇有几分天人之姿,倒不像杏林中人。” 她没有认出他来。 即使姜钰认出了他之后,她也只是因祖父之事对自己有愧疚之情。 而萧圻。 萧圻,萧圻。 她连只是见到同他背影相似的人,都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贺知林带着自嘲的神情,对姜雪道:“殿下,多思不利于养病。” 姜雪无力地点点头。 楼梯处传来声响。 二人抬头,见卢琼双已同宿玉拂冬一起下楼来了。 第一卷 第52章 送我这个做什么? 卢琼双径直从好几阶的台阶上跳到姜雪身旁,裙摆太长太大,她险些被绊倒。 姜雪伸手去扶她,她却完全顾不上旁的,只对姜雪神秘兮兮道: “阿姐,我有东西送你。” “什么?”姜雪怔愣。 “回府再说。”卢琼双笑眯眯道。 宿玉走下来,对姜雪道:“三妹妹,不如回雅坞小筑,让颜公子给你诊治诊治?” 姜雪摇摇头,道:“不必了,想是太久不怎么劳动过,爬楼有些累了,我回府休息几日便也好了。” 宿玉惋惜道:“还想着中午带你们到会江楼用饭呢,这样一来,只能改日了。” 姜雪对她笑道:“等我好些,一定会再来寻姐姐。” 宿玉点头,道:“我与你们姊妹两个很是投缘,若得了空,就来洒金巷找我。到雅坞小筑也可,到锦绣楼也可,只要你们来,我总是在的。” 姜雪应下,便带上拂冬与卢琼双一起上了马车。 徐翀与甘宁对贺知林点了点头,便驾了马车离去。 宿玉目送姜雪的马车离开,回头看见贺知林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发呆。 她笑了笑,轻声道:“颜公子,江三姑娘就是少年时你曾与我说起过的——” “心上人吗?” 她声音温婉,如三月春风。 贺知林只苦笑了一下,垂下头去看着脚尖,并未作答。 宿玉见他郁郁寡欢的模样,玩笑道: “若是她,我倒也没那么不平了。” 贺知林抬头看她一眼,有些错愕。 “我自诩容貌才情皆为上佳,可你颜公子却坐怀不乱,原本可是很叫我愤懑不平的。” 宿玉挑眉,道:“可今日这位江三姑娘,模样也好,性情也好,我都很是喜欢。” “颜公子若心里还牵挂着佳人,可要好好努力了。我瞧这妹妹哪哪都好,身旁的蜂蝶定不会少。” 贺知林轻轻道:“她婚配了。” 宿玉有些惊讶,道:“怎么不曾听你提起?” 贺知林道:“我也是前些日才知道。” 宿玉皱眉道:“倘若你前些年抓紧些,今日也不会空余叹息了。” “即使她不曾婚配,”贺知林低声道,“也不会是我。” 宿玉瞧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只得轻叹了口气。 “世间多少纷扰事,浮华落尽只随风。” 二人默默离开了万宝楼。 万宝楼顶层的一扇窗户被支起,露出两个人影来。 摇着扇子的济言幸灾乐祸道:“叫你凶巴巴的,看看,把人家姑娘吓跑了吧?” 那人只沉默着看向姜雪的马车。 “我看她身边那两个侍从身手可不低,你下次要再想扒人家屋顶,可就没那么容易喽~” 济言斜眼看了一眼身旁之人,道:“不如你给我点钱,我想办法帮你把她拐到楼里来,她不是还要挑寿礼吗,我这楼里前几日新来了两把楚国那边独有的象牙辟毒玉箸,我放点风声出去,保准她闻风而至——诶!诶你这人——” 那男子见马车已然消失在眼中,只淡淡丢下一句话,连济言话都没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不劳你大驾。” 马车上,姜雪已平复了心绪,对拂冬道:“可将银票给了宿玉娘子?” 拂冬点头。 卢琼双揣着个小小的布包,道:“表姐,我们直接回顾府吗?” 姜雪点头,对拂冬道:“告诉徐翀甘宁,不走正门。” “从偏门直接进院子吗?”拂冬问。 姜雪摇摇头,对她耳语了几句。 不多时,卢琼双站在顾府后院的高墙之外,有些傻眼。 “表姐,你是一国公主,你确定?” 姜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为什么啊?好好的门不走,要翻墙?”卢琼双满脸不敢置信。 “你若想叫人知道我们今日去了洒金巷,我便告诉舅母是你非带着我去的。” 姜雪看着卢琼双,露出一个警告的微笑来。 “能翻,我能翻,大门走多了偶尔翻翻墙也挺有趣。”卢琼双立时点头道。 “不过表姐,我们仨有轻功能翻得过去,你和拂冬怎么办?” 卢琼双指着自己和徐翀甘宁,问道。 “就要有劳你们仨了。”姜雪道。 徐翀与甘宁立时退后一步。 同公主搂搂抱抱?他们脖颈上一凉,立时表示不愿意。 姜雪笑道:“拂冬交给你们二人,琼双,带我翻过去。” 卢琼双打量了一下姜雪。 “不是说自己根骨好,还有个轻功绝佳的师父?”姜雪挑眉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表姐,”卢琼双谄媚道,“能不能同意我自己‘偶尔’出府玩?” 姜雪点头。 卢琼双立时伸手揽过姜雪的腰,脚下一用力,飞身踢了几下墙壁,一个利落转身,带着姜雪翻到院内。 徐翀与甘宁对视一眼,一人抓住拂冬一个手臂,也把她提到院内。 拂冬紧捂住嘴怕尖叫出声。 姜雪道:“有劳你们把今日买的东西拿进来,然后去还了马车再——跳回来。” 徐翀与甘宁点了点头,倏地一下又翻了出去。 拂冬看得目瞪口呆。 姜雪拿开卢琼双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领着她们走向问晴轩。 后院内都是长乐宫的侍卫,所有见到姜雪三人的都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 一到问晴轩内,姜雪便找来晓春。 晓春正在理账,听闻姜雪回来,立时去到正堂。 “阮义隋可来过?”姜雪问道。 “并没有,”晓春摇摇头,道:“但江侍卫来了,见殿下不在又出去了。” “哦?”姜雪疑惑,她让阮义隋两日来回报一次,今日去了雅坞小筑不见人,却也没有来顾府,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江其斌可有说些什么?”姜雪问。 “并未,我道殿下出了门,他只说那便先去办差了,等殿下回来再禀报也是一样的。” 姜雪点了点头,道:“先去传膳吧,有人只怕饿得走不动道了。” 她指了指一旁瘫坐在靠椅上的卢琼双。 晓春点头称是,便与拂冬一同出去了。 “你在相府里也端的这种坐相?”姜雪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问道。 卢琼双立刻坐直身子,又翻出从万宝楼带出的小布包递给姜雪。 “表姐,送你的。” 姜雪打开包裹,是支簪子。 只不过嘛,比寻常簪子粗了些许。 簪身是漆木,握着却有浸凉之感,簪首是漆金的铜制卷云,卷云上用金丝细细编成花状,对称镶嵌着几颗深绿猫睛石。 姜雪问道:“这是什么?” “表姐是不是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簪子?”卢琼双兴奋道。 “这不是簪子。”姜雪道,“况且我金银玉器、珠宝首饰那么多,你不会闲到挑个平平无奇的簪子送我。” 卢琼双有些沮丧,起身走到姜雪身前,拿过簪子。 她稍微动了动簪首的一个关节,簪身立即脱落在手,露出里面闪着寒光的十字刀刃。 姜雪拿过那簪子,打量片刻,眉眼间有些诧异。 她伸手要去摸那刀刃,卢琼双赶紧拦下,道:“这可是开了刃的,锋利得很,表姐小心些。” 姜雪抬眸看向她,语气中带着狐疑道: “送我这个做什么?” 第一卷 第53章 可惜匕首太钝了 “还能作甚,”卢琼双将簪身套好,交到姜雪手中,道:“防身、自卫,实在不行拿来切切水果、修修指甲?总之物尽其用嘛,也能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你挑的?”姜雪挑眉。 卢琼双点点头,将笑脸凑到她眼前,道:“表姐可喜欢?” 姜雪看着她的眼睛,沉了声音,道:“是谁要你把这个给我?” 卢琼双有些吃惊,站直了身子,又挠了挠头,道:“表姐在说什么?这是我买的!买的!整整二百五十两白银!可贵了!” 姜雪不语,只定定地盯着她看。 卢琼双被看得有些发毛,只好道:“好吧!好吧!这不是我想买的,是那个济言楼主——” 姜雪皱眉,问道:“济言?” 卢琼双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他平白无故地让你买个匕首给我?你平白无故地也就买下来了?”姜雪嗤笑一声,道,“卢琼双,你别把你表姐当傻子。” “唉呀......”卢琼双看了看姜雪不甚耐烦的脸,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蹲到姜雪身旁,伸手给她捶腿。 卢琼双殷勤道:“此事呢,原是因着我而起......” 姜雪佯怒瞪她一眼。 “我看上了那楼中的一件材料......”卢琼双支支吾吾。 “什么材料?”姜雪拿起茶杯。 “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万宝楼竟然会有一块寒冰玄铁!”卢琼双夸张道,“寒冰玄铁!表姐你不混江湖或许不知,那玩意儿可罕见了,用其制造而成的兵刃,削铁无声、劚玉如泥,我师父那堪堪才有一块儿,不过她说早些年送了我那神仙师兄了。” “你既看上,直接同他买下不就是了?”姜雪问道。 “那东西可不是普通工匠能对付的,他那顶层千奇百怪的兵器一大堆,泰半是有熟识的名工巧匠。”卢琼双道。 “你要他帮你铸兵器?” 卢琼双点点头,道:“是呀,我想同他定制兵器来着。” “说了那么多,同这把匕首有什么关系?”姜雪不耐道。 “济言居然跟我要价五千两!!!”卢琼双像只打了霜的茄子,嗫嚅道:“我没那么多钱......” “所以呢?” “济言献宝似的找出来这个簪子,”她拿过那柄簪子,道:“给我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 “他说这簪子虽然材料普通,但匠人心思奇绝,平常时候可用作发簪,关键时刻能保命,他忍痛割爱卖我二百五十两银子,让我拿来送你。” “送我?”姜雪眼皮一跳,“送我做什么?” “表姐有钱啊......我送你这个,你借我钱......”卢琼双越说声音越小。 姜雪蹙眉,面色愈发沉。 卢琼双自顾自道:“但是表姐,我是着实觉得这个簪子挺值得的,买来献给你,即使你不借我钱,我也甘愿。” 姜雪只冷冷道:“你难道到现在还没想过,那济言怎么就知道我能一下子拿出五千两来借你?” 卢琼双愣住。 姜雪沉声道:“五千两现银,纵使是世家贵女,谁能说拿得出就拿得出?我们一个江三一个江四,又只是宿玉引荐的朋友,他如何就那么肯定我就有?” “对呀——”卢琼双长大嘴巴,道:“况且宿玉姐姐那才是实打实的有钱,借钱这事,他怎么不让我找宿玉姐姐,反倒让我来巴结表姐你?” 姜雪冷笑一声。 “他知道你我的身份。” 卢琼双讶异道:“怎么可能?他一个市井商人,我们又是乔装出行,他如何识得?” 姜雪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他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商人。” 卢琼双拿着那簪子打量半晌,道:“那这个?” “不是买来送我的?” “二百五十两呢......”卢琼双欲哭无泪。 姜雪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道:“既然你喜欢那东西,便去下定吧,等会儿去找晓春取银票。” 卢琼双问:“那我怎么跟他说?他既然知道我们身份,我要不要自报家门?兴许他能给我这个丞相孙女打个折?” 姜雪翻了个白眼,道:“你且报吧,等到兵刃送到你府中,或是此事传开去,我看看你那丞相祖父会不会让人打断你的腿。” 卢琼双垂下头,道:“不了不了。” 姜雪道:“既然他要做戏,我们就陪着他做戏。你只道我收下了礼物,很是喜欢就行了,剩下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在外头,我们只是江家三姑娘四姑娘。” 卢琼双点点头。 姜雪拿过那簪子,放在手心把玩。 那位济言楼主不会闲的没事送她把兵刃,还显然是花了心思的暗器。 她并不会武艺,若受人胁迫时用于反击,这种暗器对她来说很是合适——对于现在的处境也很是合适。 但他是为着什么? 难道是意图试探,想借这个东西来告诉姜雪,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姜雪问道:“他让你买下这个送我的时候,可还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卢琼双嘟囔,努力回忆道:“不外乎就是这簪子有多么多么绝妙罢了,哦——还有,” “他说,若是嫌弃其他匕首太钝,这把保管姐姐满意——说这把匕首可称得上是世上最锋利的匕首了。” “不过,这不就是外婆卖瓜自卖自夸罢了嘛,也没什么奇怪的。” 姜雪身子一僵,霎时伸手抓住卢琼双的肩膀。 “这话当真是他说的?” 卢琼双有些呆住,不明所以道:“是啊,这话怎么了吗?” 姜雪只觉全身上下如坠冰潭,血液一瞬间凝结。 当年,她在谦宁所刺了萧圻一刀,被及时赶到的姜钰拉开。 萧圻满面痛苦地看着姜雪,气若游丝,一字一句问道:“你当真想要杀了我吗?” 十六岁的姜雪眼底噙着泪水,眸中是说不尽的恨意,她走到血流不止的萧圻身边,附耳冷冷道: “可惜这匕首,太钝了。” 这句话,只有萧圻知道。 为什么济言会说出这句话?! 萧圻,济言,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难道萧圻没有死!!! 姜雪的手指骤然收紧,抓得卢琼双吃痛。 她双目赤红,重重问道:“这话,当真是济言说的?” 卢琼双一整个愣住,这话怎么了吗? 为什么表姐看起来如此奇怪? 她半蹲着,慌张地伸手扶着姜雪的腿,问道:“是济言说的,怎么了表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姜雪目眦欲裂,只觉通身血液都涌至头顶,却突然吐出一口气,软软昏倒在椅上。 第一卷 第54章 那这把,够锋利吗 姜雪只觉踩在云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朝四处张望一眼,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雾气。 突然,她看到萧圻就在不远处。 “萧圻?”她悚然睁大双眸,“你怎么在这里?” 萧圻不发一语,只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伤痛。 “你为什么,还活着?”姜雪轻声问。 萧圻只那样看着她,仍旧什么都没有说。 姜雪试探性地迈出一步,想要朝他走去。 却一脚踩空,整个人失去重心,直往下坠。 她伸手扑腾,试图抓着些什么稳住身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眼看就要坠地,她惊吓过度,却不由自主张嘴喊了一声:“阿圻——” 恍然间有双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圈到怀中。 她抬眸看去,那人脸上戴着银制面具,是万宝楼遇到的那个姬影。 雾气缠绕上那人的脸,又缓缓散开,那人的脸却变作了萧圻的脸。 姜雪惊愕,忽然感觉手上粘腻,她低头看去。 她的右手握着卢琼双送的那个簪子,十字刀刃扎在萧圻胸口,深得只露出簪首。 鲜血顺着她的手淋漓不尽地往下淌落。 姜雪的手止不住发抖,只想将匕首抽出。 萧圻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扎得更深。 鲜血喷涌溅湿了姜雪的脸。 她抬头看向萧圻,只见萧圻脸上尽是悲伤与决绝,他缓缓开口: “这把匕首,够锋利吗?” 说罢,萧圻松开手,身体往下坠落,仿佛落入深渊。 姜雪泪水扑簌簌落下,只觉锥心之痛,大喊道:“不——” 卢琼双扑过来握住姜雪的手,急匆匆问道:“表姐,表姐怎么了?” 姜雪睁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汗水将鬓发尽数打湿,眼里是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拂冬与晓春围上来,看着噩梦方醒的姜雪,二人脸上满是急切。 姜雪缓过气来,缓缓伸出手,在眼前晃了一晃。 是梦啊。 她苦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梦到萧圻。 也是第一次发现,在梦中,她竟然想要收回那柄刺向萧圻的匕首。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从眼角滑落下来,打湿了枕头。 卢琼双见她这样沉默地落泪,立时手足无措地扑上去抱紧她。 “表姐,表姐,我在这里,别哭。” “我梦到萧圻了。”姜雪声音沙哑地开口。 拂冬与晓春二人脸上皆是惊惧之色。 “萧圻?乾国来的那个木头?”卢琼双问道,“不是早些年就回乾国了吗,表姐怎么会梦见他?” “我梦见,”姜雪声音支离破碎,道,“我梦见我拿着你给我的那把匕首,杀了他。” “什么?!”卢琼双忽地直起身来,错愕的大眼盯着姜雪,“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杀了他?” 晓春沉默不语,拂冬掩面而泣。 姜雪轻轻展出一抹笑来,道:“因为我真的杀了他。” 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骇人的死寂。 卢琼双瞪大双眼,回头看向晓春拂冬,小声问:“大夫请来了没有?表姐好像傻了。” 姜雪只抬起右手,接着说道:“琼双,我当日,就是用的这只手。” “就是用的这只手,握着匕首,想杀了他。” 卢琼双喃喃道:“什么......”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杀他,我跟他说,只可惜那柄匕首,太钝了。” 卢琼双大惊失色。 “同你阿姐说,若嫌其他匕首太钝了,那这把,包她满意。” 济言说这话时,脸上意味深长的神色,仿佛就在眼前。 卢琼双只觉得脑子一团浆糊,为什么表姐要杀萧圻?为什么表姐同萧圻说过的话济言好像知道? 她想不明白,却只看见姜雪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地下落,她很心疼。 为什么济言要拿那簪子来刺激表姐?她要去问个清楚。 “表姐,我拿那簪子去找济言!” 卢琼双怒气冲冲,抓起桌上的簪子,正想冲出屋子。 门恰好被推开,贺知林带着药箱走了进来。 晓春赶忙走过去拉住卢琼双,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对贺知林道:“贺公子,殿下适才昏厥过去,烦你快给看看。” 贺知林点点头,快步走道姜雪床边,却见姜雪死气沉沉地睁大双眼,只不停地落泪。 他转头问拂冬道:“发生什么事?” 拂冬抽泣着道:“殿下似乎,似乎,跟那乾国质子有关......” 贺知林怔愣片刻,低声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为殿下诊脉。” 几人正要出门,姜雪却突然开口道:“晓春,我想见二皇兄。” 晓春点头,拉着卢琼双与拂冬走了出去,关好门。 门外,晓春对卢琼双道:“还请表小姐不要冲动,一切等二殿下来了再说。奴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顾府并不是什么福地洞天,此事事关殿下,表小姐一言一行若叫人抓住把柄,对殿下有百害而无一利。” 卢琼双只能答应。 晓春对拂冬道:“你在此处守着,不要让人进去。今日是陈锦与陈绣在后院当值,我去让他们一人去寻二殿下,另一人守着院门。” 拂冬应下,晓春急步走去。 卢琼双道:“我去把衣衫换了,这身衣裙不适合行动,换完我去帮表姐守着院子。” 拂冬点点头,卢琼双正欲走开,又回头犹豫半晌,问道:“萧圻......是怎么回事?” 拂冬泫然欲泣,道:“此事还是等殿下自己告诉表小姐吧。” 那质子的事,早有御令,合宫上下一条舌头,不知情者不敢问,知情者三缄其口。 卢琼双叹了口气,道:“定不是什么小事。” 屋内,无论贺知林怎么问,姜雪就是不肯开口。 她只躺在那里,神色忽而愤恨,忽而痛苦,忽而怔愣,但后来,就一直目光空洞,好像失了生气的瓷人。 贺知林心酸,只能默默替她把脉。 就这样两人相对无言,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房门被推开。 姜钰神色焦急地走进来,身上是还没换下的朝服。 他径直走向床前,看到姜雪的模样,又转头带着疑问看向贺知林。 贺知林摇摇头。 姜钰伏到床畔轻声唤道:“雪儿,雪儿?” 姜雪听到姜钰声音,眼睛这才聚起焦来,她从床上坐起,抱着姜钰痛哭。 “皇兄,我该死。” “为什么当年死的人不是我?” “为什么时至今日,我竟还会后悔杀了萧圻!!!” 姜雪如受伤小兽,低低嘶吼出声。 姜钰脸色大变。 卢琼双跟了进来,示意姜钰出去。 姜钰看着接近崩溃的姜雪,只得朝贺知林使了个眼色。 贺知林取出一根银针,扎入姜雪体内。 姜雪虚软地伏下。 姜钰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转身同卢琼双走到正堂。 “怎么回事?” 卢琼双拿起那柄簪子,将今日的事情和姜雪醒后说的胡话都同姜钰交待了。 姜钰越听脸色越沉。 卢琼双道:“我想去找济言问清事情。” 姜钰思忖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自会去查清这个济言的底细,你近几日就好好在顾府陪着雪儿,哪儿也不许去。” 姜钰走进里屋,对贺知林道:“这些年来,萧圻与大皇兄的事始终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痛楚,眼下她受了刺激只怕需要劳你看顾,贺家医术我信得过,你先想想法子吧。” 贺知林点点头,道:“我带了些安神的药,让侍女去煎。” 顾府不远处,一座酒肆楼上,凭栏站着两个人,正是济言和姬影。 济言幸灾乐祸道:“这回扒不成屋顶了吧?” 姬影淡淡道:“院中护卫都换了一批,同之前那群废物不同,应该是宫里人。” 济言道:“你叫我拿那簪子去试她,眼下你自己却连人都见不着,试了也白试。” 姬影眺望顾府方向,冷冷道:“不白试。日后,她不想见也得见。” 第一卷 第55章 使臣要提前进京 姜雪醒转时天已近黄昏。 拂冬在她床旁守着,见她悠悠转醒,立时呼唤了一声。 “贺公子!殿下醒了!” 外头正堂的贺知林听到,立时绕到里屋。 姜雪只觉得头昏脑胀,低低对拂冬道:“拂冬,茶水。” 拂冬立刻将她扶坐起来,又在床靠处给她加了两个枕头,姜雪斜靠着,抬眼见到贺知林端着茶水走过来。 姜雪愣住,道:“贺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贺知林将茶水递给她,道:“殿下突发晕厥,晓春姑娘遣人来找我过来的。” 姜雪忙问道:“顾霖坛可知道?” 贺知林摇摇头,他是被陈侍卫架着从院墙翻进来的。 姜雪哭笑不得,道:“我这后院,估摸着要偷偷去开扇门,否则平日都要跳进跳出的了。” 贺知林问道:“殿下现在还有哪里不适?” 姜雪喝了口茶水,道:“头有些晕,身上没什么力气。我这是怎么了?” 贺知林与拂冬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讶。 拂冬道:“殿下与表小姐说着话,不知怎么就晕厥了,殿下不记得了吗?” 姜雪怔愣了半晌,头脑中慢慢恢复清明,淡道:“那簪子呢?” “在表小姐那儿。”拂冬小心翼翼道,“要让她扔掉吗?” “不,”姜雪道:“你出去寻她,让她带那簪子过来。” 拂冬看看贺知林,无奈道:“好。” 拂冬出去后,姜雪对贺知林道:“贺哥哥,我失态了是吗?” “殿下是气逆上冲,血不归经才会昏厥呓语,不是失态。” 姜雪苦笑了一声。 “萧圻的事......”贺知林踌躇片刻,道:“殿下可愿同我说说?” 姜雪摇摇头,低声道:“我不想再提他。” 贺知林轻叹了一声,问道:“我虽不知全貌,但大抵是知道一些,是有人故意引起你想到他吗?” 姜雪咬着嘴唇,思量半晌,道:“我想,应该是。” 应该是故意的。 “二皇兄来过了是吗?”姜雪问道,“他可说了什么?” “二殿下来过,照看了殿下一会儿,礼部那边事急脱不开身,便先回去了。”贺知林道,“表小姐应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说过,但二殿下没做什么。” “那就好。”姜雪松了口气,她怕姜钰一时情急闹去万宝楼。 “万宝楼的事,我可以帮殿下去查清楚。”贺知林道,“殿下或许不方便出面,但我毕竟是个白身。” 姜雪摇了摇头,道:“济言故意拿此物来激我,必定知道些什么,此事除了我自己去,谁去都没有用。” 贺知林正想再说些什么,门被推开,一身赤色劲装的卢琼双走了进来。 姜雪看向她,淡淡笑了笑,道:“未想这成衣竟这么合身,琼双穿着很好看。” 卢琼双满面的追悔莫及,走到姜雪身边道:“表姐,对不住,我不该轻易受人蛊惑就把东西带给你。” 姜雪宽慰道:“不知者无罪,与你无关。把簪子给我吧。” 卢琼双握着那祸首,道:“这东西还要留来作甚?” “既是你买下来送我的,便是我的东西了,拿来吧。” 卢琼双勉为其难地把簪子递给姜雪。 姜雪握在手里,看了又看,道:“我过几日要去万宝楼寻一趟济言,到时可能要烦劳宿玉姐姐帮我约见。” 贺知林皱眉,道:“为了萧圻?可你的身份并不寻常,此人若是知道你同萧圻的关系,拿此来做文章......” 姜雪面上没有波澜,只淡淡道:“不,萧圻早就死了。” “但济言,没那么简单。” “此人若非与萧圻有深切联系,断不可能知道匕首的事。” “而萧圻,自来冀为质子起,便一直久居在宫内,他平日来往的人屈指可数,在冀国,他不会有其他挚交。” 贺知林与卢琼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卢琼双开口道:“也就是说,能与他熟识相交的,应该不是冀国人?” “他命短,”姜雪面无表情道,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刚到乾国就死了,却还能将此事告知谁呢?” “所以,我只能去寻那济言,弄清楚他的身份来历。” 卢琼双道:“济言会说吗?” “我不知道,”姜雪道,“但,他既然做了此事,就肯定有他的目的。此事本就是冲我而来,故而也只有我去才行。” 贺知林点了点头,道:“我回去会告知宿玉让她帮忙安排,只是此事必须密不透风,更不能叫驸马知道。” 卢琼双道:“这有何难,我抱着表姐跳一跳院墙就行了。” 姜雪扶额,道:“我得抓紧查清顾霖坛的事了,再不济也要把他在顾府的眼线全数折断才行,总不好整日翻墙进出。” 卢琼双惊诧道:“到底这姐夫有什么问题?这府邸少说也是圣上赐下的,表姐堂堂公主,怎么在这里行事这么谨慎小心?” 姜雪拉过她的手,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道:“能不能答允我一件事?” “表姐你说。” “不要过问顾府的事情,也不要将任何猜疑告知卢府中的任何人,包括外祖父。” 姜雪并不知道顾霖坛走上官场一路得意究竟是借了哪股东风,也不知道他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卢相权倾朝野,却被此人蒙蔽,现下还因父皇旨意收了顾霖坛做门生,不知师徒二人情分到了什么地步。 此事未摸清前,只能瞒住众人。 卢琼双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宦海争斗,也讨厌世族大家、皇亲贵戚的种种束缚,之所以会问姜雪,全然只是因着对这个表姐的担心,但姜雪说了此话,此事内情只怕事涉朝政,她不想掺和其中。 但表姐竟特意交代,连祖父也要瞒过? 卢家女儿是一国之后,卢家与皇家势必是同心同德的,但表姐这话的意思,难道是皇家对卢家也有了猜忌? 卢琼双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 因为她也是卢家人。 卢琼双道:“我答应表姐,表姐若有需要我这身武艺的地方,尽管放心使唤我,我们江湖儿女行于天立于地,靠的就是情义二字。” 姜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 门被叩响,拂冬伸长脖子问道:“谁?” 晓春道:“是我。” 姜雪点点头,拂冬走过去将门打开,问道:“怎么了?” 晓春走近对姜雪道:“适才黄福来了后院要求见殿下,我推说殿下身体不适,已吩咐了不让人打扰。” 姜雪问道:“可有说什么事?” “说是驸马差人回府来报,这几日礼部人手紧,陛下让驸马过去帮手,那边事忙,估摸着有两日不回府了,特来同殿下说一声。” 姜雪蹙眉:“那你便同他说,找人给驸马收拾几件干净衣衫送去吧。” 晓春正要出去,姜雪突然问道:“礼部最近这么忙?可有说因着何事?” 卢琼双插嘴道:“我知道!钰表哥说乾朝使臣突然将进京日期提前了,过两日就要进京了,是以钰表哥中午来看了表姐一眼便又匆匆忙忙走了。” 姜雪心中一跳。 “乾朝使臣,要提前进京?” 第一卷 第56章 吵死了,吵死了! 匕首、济言, 济言、使团, 使团、万宝楼, 使团、礼部, 礼部、顾霖坛—— 姜雪原以为事情只是冲她而来,如今这些事情都接连发生,千丝万缕全部扯到一处去,有如一同乱麻。 思绪千重,她只觉头疼更甚。 姜雪抬头问道:“晌午前是谁去请的二皇兄?” 晓春道:“是陈锦。” “是去哪里请的?” “陈锦说当时正下了朝不久,他在宫门处等候,见二皇子上了马车才跟上。” “没有太多人知道我请了二皇兄来吧?” “我同他说了利害,武安郎办事谨慎,应该不会有。” 姜雪点了点头,道:“你去让陈锦现在过去礼部,想办法避开众人耳目,让二皇兄速来顾府,我有事同他商议。” 晓春立时点点头,对拂冬道:“那你先去回黄福的话,我这就去寻陈锦。” 两个侍女一同出了屋子里去。 贺知林对姜雪道:“你这身子原本就是多年郁结、气血两亏,是很不宜多思多虑的,你心中总有这么多谋算,可如何能快快好起来?” 姜雪不以为意,道:“原也不碍什么事,再不济,贺哥哥你不是回来了吗,总有法子替我调养。” 贺知林有些生气,低声斥责道:“再好的良医也需要病人配合才行!” 姜雪道:“哪门子的病人?不过是稍微虚些罢了。对了,一直来不及问你,你现下是作何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贺知林疑惑道。 姜雪见他傻傻呆呆的模样不由笑出声。 “你此番进京,又同宿玉娘子住到一处去,是打算留下来?若要留下,我得尽早将你从顾霖坛的事情里摘出去才行。” “我说过了,殿下与我有兄妹情分在,我不可能独善其身。”贺知林沉声道,“况且,我与二殿下交好多年,若这顾家真的于朝堂有污,我也会尽力帮二殿下处理这些污糟。” “那你同我说说,顾霖坛这几日可有找过你?”姜雪问道。 贺知林沉默片刻,道:“不曾。” “那对母子——”姜雪挑眉,“不曾找你去复诊?” 阮义隋一日未来顾府报信,八成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姜雪并不指望贺知林能如实告知,但也想试试他的态度。 贺知林道:“那对母子的事,我说过我会有安排。殿下,若是无辜之人,我并不希望病患牵涉其中。” 姜雪叹了口气,贺知林毕竟是医家,万事有他杏坛的准则,罢了,她也不想过多为难。 这事只怕等阮义隋回来便能知晓一二。 姜雪道:“除了让你接诊病患之外,顾霖坛其余的吩咐,都不要去做。你若能答允我,我便不再插手那对母子的事。” 贺知林皱眉点了点头。 卢琼双自顾自坐在一旁的茶桌旁发呆,双耳一捂,什么都当做听不见。 “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用膳吧。”姜雪道,“我也一天没吃饭了,有些饿。” 贺知林摇了摇头,道:“我在雅坞小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得先回去。” “要不要开个正式的医馆?”姜雪问道,“左不过你也是在雅坞小筑接诊病患,不如我注资开个大些的,也挪动下地方,开到东街去,病患上门也方便,你也能雇些个人手帮忙跑腿抓药。” 也能忙碌些,不至于一门心思扑到顾霖坛这摊子浑水里。当然,这句话姜雪没说出来。 贺知林道:“过些时日吧,铺面的选址和采买也不是一日能成。” 姜雪道:“我着人去办就是,借着谢你为我诊治的由头,送你间铺子也是理所应当。” 贺知林见姜雪态度坚决,只得到:“殿下若有此意,我就敬谢不敏了。” “只不过,”贺知林有些头疼,“我要如何出去?” 姜雪朝卢琼双抬了抬下巴,道:“那儿可坐着个江湖高手。” 让卢琼双送走贺知林后,姜雪便传了晚膳。 用完晚膳不久,陈锦回来了。 “殿下,礼部那边正在加紧筹办迎接使团的事,二殿下说今日怕不得空过来了。” 姜雪沉吟半晌,道:“你等等。” 她走到书桌旁,晓春立时上前,在砚台上滴了几滴水,开始磨墨。 姜雪提起笔,思忖再三,写下一行字。 “我疑乾使于冀京有耳目势力,望兄谨慎。” 想了想,又添上“留心顾,万宝楼。” 她将小笺叠好,又取来火漆封了口,交道陈锦手里,严肃道: “想法子将这个递给皇兄,别叫旁人看到。” 陈锦应下,转身出了门去。 姜雪转头问晓春道:“一日了,未曾见到阮义隋?” 晓春摇摇头,道:“一直没有见到,可要让其他武安郎去寻他?” 姜雪沉声道:“不必了,想必是有事耽搁,不至于下落不明。” 阮义隋身为武安郎,不至于这点忠诚和能耐都没有。 晓春道:“殿下,奴婢今日已基本将顾府库房存物全数清点完,没有之前的册录不好比对,奴婢做了新的册录,殿下可要一阅?” 姜雪道:“不必,顾霖坛作出失窃之相,必是要隐藏些什么。可还留有什么蛛丝马迹?” 晓春摇了摇头,道:“说是失窃,其实丢失的除了几件大件的物什,那库房里的奇珍却仍不在少数。” 姜雪道:“失了册录,却也不知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大婚时的贺礼了。” 晓春点点头。 姜雪又道:“以后你盯紧些,这一时半会顾霖坛肯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往后,我自会想法子激他一激。” 晓春称是。 卢琼双吃过晚膳,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把刀,便在问晴轩院内练了起来。 姜雪让拂冬取了本战国策,就坐在庭院中看起书来。 卢琼双将刀舞得猎猎作响,正到兴头上,突然听得有人高声赞叹。 “殿下,这是您上哪儿招的女护卫?身手不错啊!生得也好看!” 卢琼双停下动作,朝来人看去。 唇红齿白的粉面小生,正是她行走江湖最讨厌的那类男人。 卢琼双翻了个白眼,提刀朝他砍去。 来人正是江其斌,原本兴致勃勃地看着女郎舞刀,兴起时不由出声赞叹,怎么这人反倒朝自己砍来了? 江其斌以剑接之,二人交起手来,卢琼双攻势猛烈,一刀下去震得剑声嗡鸣。 “哇!”江其斌张大嘴巴,高声道:“小女郎好大的力气啊!” 江其斌几次巧妙闪身躲过,卢琼双却如排山倒海之势密集而来,江其斌并不敢同姜雪身边的人真正交手,只得鬼哭狼嚎。 “殿下!让她收手啊!” “你这女郎好生不讲道理!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殿下啊殿下!!!她都要砍我屁股了!!!” 姜雪本来看书看得兴起,被他这一通嚎叫扯得思绪全无,忍无可忍,抓起茶杯摔了出去。 “吵死了!” “都给我住手!” 第一卷 第57章 北奚战马现冀京 江其斌闻声立刻老老实实收起剑来。 卢琼双收不住力,只能扭转刀柄,一刀斜拍在江其斌屁股上。 江其斌瞪大双眼,朝着姜雪委屈道:“殿下......” 姜雪没好气地放下书本,朝他二人道:“都给我过来!” 卢琼双悻悻地收好刀,朝姜雪走去,坐到桌旁拿了杯茶喝起来。 江其斌走近对姜雪抱拳行了一礼。 姜雪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江其斌看了一眼卢琼双,又看看姜雪,有些犹豫。 姜雪道:“无妨,当她是个聋子就好。说罢。” 卢琼双若无其事地接着喝茶。 江其斌道:“殿下,臣盯了一日梢,未见黄福与谁有过来往,也只出过一次府门,是晚膳前去了礼部给驸马送东西。” 姜雪问道:“听闻晓春说,你早些时候来寻过本宫?” 江其斌点点头,道:“臣使了些银子,说是主家有意与权贵攀交,让那几家店铺伙计将驸马府每月大致的采买时间、采买内容告知我,其中,粱记茶庄黄福去得最勤,一个月约莫要去上四五趟。” “若是买茶,一个月用度也就那么多,何至于跑那么多次?”姜雪疑惑道。 “那家伙计说,顾府管家向来都只要最新鲜昂贵的茶叶,故而去得勤些,买的量却小。臣趁夜深偷偷潜进店内翻看了账簿,那茶店——”江其斌皱眉道,“每月只进一次茶。” “既只进得一次货,也不存在什么新鲜不新鲜的差别的。”姜雪沉吟道,“那粱记茶庄是在何处来着?” “城西的临庵街。”江其斌道。 姜雪微微拧了拧眉,这地方好似有些耳熟。 “本宫好像听过这个地儿......”姜雪疑惑道,“想不起来了,既然有异,你留心先盯着。” “是。还有一处,”江其斌道,“殿下疑心城南那家粮行,臣昨日找时间去瞧了瞧,适逢见到商队在卸货,瞧那马匹装扮,不像冀国人。” 姜雪淡道:“天南地北做生意的总有,既是开铺子,少不得要寻各处的商人进货。” 江其斌迟疑片刻道:“可那马很奇怪。臣在军中待过,见过军中俘获的战马。北奚的马与我朝的马不同,他们的马,马蹄比我们的本地马儿宽大不少,马蹄铁的形制也有略微差异。” 姜雪猛然抬头,道:“北奚?” 江其斌点点头,道:“若不是军中有过训练或与北奚对战过,常人或许分辨不出。但臣可以肯定,那队商队运粮的马,马蹄铁上突着菱形印记,是北奚的战马。” 姜雪心中一惊,道:“你确定?此事可作不得儿戏。” 江其斌肯定地点头。 “近些年冀国与北奚关系紧张,两国商人基本没有互市,就算偶有互市,又如何会用战马?” 卢琼双突然插嘴道:“你们是不是太过紧张了些?我听师父提过,北奚那个犄角旮旯鸟不拉屎的地儿,什么东西都宝贵得很,也许人家就只有这一种马呢?” 江其斌摇摇头,道:“马的品种可以一样,但马蹄铁的形制却跑不了,战马有战马的蹄铁,跟普通马儿是不同的。” 卢琼双也严肃了起来。 姜雪面色阴沉,道:“你想法子去将那家粮行的进货账册拓一本出来。” 江其斌点头称是,正欲退下时,又看了几眼卢琼双。 卢琼双见他打量自己,挑眉不爽道:“看什么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表姐宫里未曾见过你。” 姜雪道:“你都跑出去多久了,还记得我宫里有哪些人?江其斌,这是卢相的孙女,见过表小姐,然后先退下吧。” 江其斌怔愣片刻。 卢琼双问:“这人怎么突然傻了?不过,你身手还真是不错啊,毫无攻势还能躲过我那么多招。” 她回头对着姜雪笑了下,道:“这身手倒是跟这张粉面朱唇的皮不太搭,枉我刚刚还以为是个油嘴滑舌的废物浪荡子敢对我指手画脚,才出手想教训几下。” 江其斌瞬时涨红了脸,抱拳道:“见过表小姐,殿下告辞!” 然后一溜烟儿没了人影。 卢琼双见他如此,还在乐呵呵地笑,姜雪表情却越来越凝重。 卢琼双看姜雪一言不发,问道:“表姐在担心那伙商队的事?” 姜雪点了点头。 卢琼双道:“左不过是通商往来,就算有什么阴谋也大不过天去,不过表姐,你为什么找人调查这些铺子商行?” “琼双,你既心在江湖,这些府宅后院的腌臜事,我便不想让你沾染。”姜雪道,“左右这些事情乏味得很,你别打听。” 卢琼双只得乖顺地点点头。 晓春端了两盘小点心走近,姜雪问道:“陈锦回来了吗?” 晓春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道,还没见到他。奴婢这便去寻。” 姜雪道:“不必,武安郎都是训练有素的,他若回来了自会来复命。晓春,我有一事要交由你去做。” “你将府中往日采买的账册理理,找个由头去找以往负责管厨房的来问话,若是个老实的,你就按照账册与她一一校对核实;若是不老实的,叫徐翀甘宁帮你。” 晓春点点头,道:“这几日只将库房的账盘了,又将院中人手都重新分派了,但现如今管厨房的没换,是叫吴娘子的,我明日便去寻她来。” 姜雪叹了口气,看来父皇这万寿节是不安宁了。 “你先去睡下吧,我且等会儿陈锦。”姜雪对卢琼双道。 卢琼双正拿着晓春送来的奶糕吃着,含糊不清道:“我还不困,吃完这个我再耍会儿刀。” 姜雪道:“你精力若这么旺盛,不如同我说说你那师兄的事。” 两日后乾国使团便要入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放着个便宜师妹,不打听白不打听。 “师兄?”卢琼双喝了口茶将糕点顺下去,“我知道的指不定没有钰表兄多呢。” “那便说你知道的,”姜雪浅啜一口茶,道:“你师父是怎么收下的这个弟子?” 卢琼双顿时双眼放光,道:“这个我还真知道!师父同我说过!” 第一卷 第58章 家宴要请瑞崇王? 姜雪低头把玩茶盏,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卢琼双道:“我师父这人收徒弟,主打一个缘分。” “当年她去乾国游历,唔,我师父这人就是比较喜欢游历,捡到的我师兄。” 姜雪挑眉,这个师门收徒敢情都是用捡的? “据说当时师兄被家奴欺辱,丢在清州,那样的边陲小镇,他身负重伤又没有银钱,成了躺在街上没人捡的乞丐,恰好我师父路过......” 姜雪疑惑道:“清州?那可是乾冀边境的城池了,他好歹也是公主之子,怎么会被欺辱至此?” 卢琼双托着腮,露出怜悯之色,道:“是呀,本来我也不理解,但经钰表兄讲过他的身世之后,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一个受人白眼的私生子,连他亲身母亲都不肯待见他,真是可怜。” “然后呢?你师父又是看他根骨奇佳,把人捡了养活又教了一身功夫?” “不不不,”卢琼双摇头道,“师父说,是师兄自己找上门的。她当时路过,只是觉得可怜,丢了些散碎银子让他找人医治,但我那师兄扯着她裙摆求救,愣是不让她走,她见四下无人理会这个乞子,才勉强将他带回自己的客栈。” 姜雪颇起了些兴趣,道:“这人求生之欲倒是很强。” 卢琼双道:“好在他这一拉,白白让我师父捡回最最最满意的一个徒弟。” “他根骨也很好?比你更好?”姜雪打趣道。 卢琼双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道:“相反,他身子骨很差,武功底子也一般,但是——” 卢琼双摇摇头,道:“用我师父的话说,他是带着一股子狠劲在学在练的。平日里睡不到两个时辰,不管师父如何练他,他都不喊一声苦。” “表姐,你是不知道我师父那人有多变态,我在东海被她折腾得,那段时间简直就是暗无天日。但我这师兄,不仅扛下来了不叫一句苦,甚至还成倍地折腾自己。” “师父之所以用他来鞭策我,大抵就是被他这种人给抬高了标准——正常人谁寒冬腊月里去雪地里头赤膊打拳?据说此人彪炳得很,为了练轻功,每天能拉着十钧起的铁敦子练梅花桩,真是吓人得很,以为他是牛还是马呢?好在我机灵,这种不把自个儿当人的行径我才不学。” 姜雪道:“所以此人轻功很好?” “哪里只是很好!!!”卢琼双张圆了嘴,道:“就我那师父,十年来武林上轻功无论谁都压不了她一头的,她自认我那师兄的轻功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姜雪不由想起沐浴时屋顶上出现的人。 但一国摄政王来偷窥她沐浴?想都不敢想。 她觉得这人除非脑子坏了,否则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而且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国政秘密值得他来偷听。 “然后呢?你师父怎么又丢下他去捡你了?” “没办法,人家进步飞快吧,”卢琼双晃晃脑袋,漫不经心道:“就那种非人的练法,换了我来,保准不久就能大成——好吧,我也做不到。这事师父没怎么说,我曾问她,那么喜欢这个徒弟,怎么她不去找他,他也不来看她,师父总说师兄有要事要做。” “现在想来,约莫就是帮着他的太子表兄兵变造反吧。”卢琼双道。 “造反?人家可是勤王救驾。”姜雪笑道。 “勤什么王救什么驾,单凭他们单枪匹马,这事儿能成?莫名其妙来的太子精兵,难道是一夜之间聚起的?”卢琼双嗤之以鼻,道:“这种事儿,朝堂上怎么说我不清楚,江湖上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豢养私兵还能是为着什么,不过也是,现在没几分野心的皇子都不配叫皇子。” 见姜雪瞪她,卢琼双又嬉皮笑脸补充道:“当然,我们钰表兄不一样,我们冀国也不一样。” 姜雪问道:“你师父就没详细说过你这师兄的其他事儿?” 卢琼双摇摇头,道:“师父讳莫如深得很,想来是他身世难堪的缘故?不晓得,师父只喜欢用他如何如何勤奋,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有作为来教训我。” “不过我是个心宽的,我就喜欢有这种厉害角色当自己人,嘿嘿,”卢琼双笑道,“等他们入了京,表姐带我去见见他吧!” 姜雪道:“此事你最好瞒着所有人,让人知道你有个乾国的摄政王师兄,可不是什么好事。” 卢琼双撇撇嘴,道:“他们呢,成天希望我坐在院子里头绣花,到了年龄,就嫁个对卢家有帮衬的好郎婿,相夫教子,终其一生,谁要过这样的生活!” 姜雪道:“卢家哪里还需要帮衬?外祖父也好,舅父舅母也好,左右不过是希望你能寻到个对你全心全意的夫郎。” 卢琼双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嘟囔道:“他们才不是。” 姜雪没有听清,抬头却见陈锦走进院子。 陈锦走近,对着二人抱拳行礼,道:“殿下,表小姐。” 姜雪赶忙问道:“信可交道皇兄手里了?” 陈锦点点头,道:“二殿下读了信,让臣来告知殿下,他知道了。” “礼部那头是什么情况?”姜雪问道。 “许多官员都在,估计这两日有得忙。原本定下的日期是半月之后,是以突然提前,许多文册、仪制都未备好。”陈锦答道。 “皇兄可还说了什么?” “二殿下问了殿下的身体情况,臣只说了很好。二殿下说,后日殿下要准备进宫,旨意应当明天会下来。” “进宫?旨意?”姜雪惊讶,“做什么?” “二殿下说,陛下要举办家宴,也邀了那乾国的使臣瑞崇王一道。” 姜雪错愕片刻,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今日轮值传信辛苦,先下去歇着吧。” 陈锦颔首,临离去前又问道:“殿下,明日早晨,可否还要习武?” 姜雪点点头,道:“差点忘了这档子事儿,明日本宫会在院内等你。” 陈锦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家宴,还要宴请瑞崇王?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姜雪还在思索,卢琼双摇了摇她的手臂,殷切问道:“表姐,后日我能不能一同进宫,我也想看看我这师兄长得什么样。” 姜雪道:“既是家宴,你当然可以一道去。但是要谨言慎行,不要贸然相认。你此刻是冀国人,他是乾国摄政王,非同小可。” 卢琼双立时兴奋地应下,又问道:“表姐,你要习什么武?” 姜雪淡道:“我在这顾府左右也无事,人怠惰太久身子也就差了,左不过让侍卫教些拳脚,就当舒经活络了。” 卢琼双道:“那我也要一起。” “你一起做什么?”姜雪斜睨她一眼,“你不是自诩功夫很好?” “我同刚才那人一起教你!” 第一卷 第59章 让公主殿下挑水? 翌日清晨,姜雪起了个大早。 晓春拂冬端了些清淡的鸡丝粥和几个小菜,姜雪简单吃了几口,又让拂冬从昨日买的衣服里挑了身简单的,将头发高高盘起。 她看了眼梳妆台上那枚万宝楼的簪子,不知为什么,便顺手拿起来簪了头发。 姜雪走到院中时,晓春已安排好院中侍卫在外围守着,院内很是清净,除了长乐宫的人,再无其他。 卢琼双已经蹲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吹口哨,她面前是倚着柱子抱剑站着的陈锦。 卢琼双见姜雪到了,立时从台阶上跳起来,对姜雪道:“表姐早啊!” 陈锦站直了身子,正欲行礼,姜雪道:“你今日起算是我的师父,不用朝我行礼。” 陈锦略微低了低头,道:“臣不敢。” 卢琼双抱怨道:“表姐,怎么挑了这么个人教你,木头似的,话都不多说两句。” 姜雪笑道:“陈锦的身手是武安郎里头顶尖的,你敢挑剔他?” 卢琼双双眼放光,道:“真的?” 她大跨步走到陈锦身边绕着打量了一圈,开口道:“这位大哥,我能不能跟你切磋一下?” 陈锦言简意赅:“臣不能。” 卢琼双哀求道:“就几招,就比划几招吧。” 陈锦:“臣不能。” 卢琼双眼睛转了转,高声道:“不战而怯?看来你这身手怕也是浪得虚名罢了!” 陈锦:“臣不能。” 姜雪笑出声,道:“行了行了,你就别为难陈锦了。陈锦,我们开始吧。” 陈锦点点头,立刻一个闪身就绕过卢琼双来到姜雪跟前。 陈锦问姜雪道:“殿下想学些什么?” 姜雪一时被问住了,想了想道:“防身,必要时候能杀人的。” 陈锦愣了愣。 卢琼双跑过来问道:“杀人?表姐,你要杀人?” 姜雪道:“必要的时候。” 陈锦沉声道:“殿下可学近身格斗,但是——” 陈锦面色犹豫,话还未说完,卢琼双立时接过道: “但是,格斗之术说易也难,说难也易,虽适合没什么武功底子的人学——但起码,气力也要足够,反应也要敏捷才行。然而表姐,你一直金尊玉贵,养尊处优,你的力气,都未必有拂冬晓春的大。这些招数,你纵使学会,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并没什么实用之处。” 姜雪蹙了蹙眉头,道:“无妨,那便先从气力练起。” 陈锦有些惊讶,道:“气力之事并非能一蹴而就的,且个中艰苦,臣不敢让公主劳累。” 姜雪自嘲道:“这会子还怕什么劳累,来日若是遇上危险,难道这不沾阳春水的十指能替我制敌吗?” “我既是下了决心要学,自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你不必担忧,若有事我亦能自己负责。你只管用心教授就是。” 见她心意已决,陈锦只得点头。 “那臣每日晨间便先教殿下一些基本招式,殿下要练得熟络了,能自如运用了,臣再往下教习。但气力一事,还需要殿下自己来。” 姜雪点点头,道:“你只需同我说法子,我每日闲暇时会自觉去练习。” 陈锦沉吟片刻,道:“殿下稍待。” 然后飞身从院墙出去了。 卢琼双道:“瞧这身轻如燕的架势,底子想必是不错的。” “江其斌都赞他武艺高绝,你说呢?”姜雪斜睨她一眼。 “江其斌?昨夜那个小侍卫?”卢琼双惊道,她昨夜试探过那小侍卫,身手绝对在她之上,若得他称赞,想必眼下这位更深不可测。 姜雪只嗤笑一声,道:“你当武安郎都是吃闲饭的吗?” 卢琼双瘪了瘪嘴,默不作声。 不多时,陈锦便回到了院子里。 手里多出两个不知道去哪里找来的......石锁? 姜雪眉头都快拧到一处去,这石锁,看起来一个少说也有半石重。 陈锦轻轻松松地用一只手提着两个石锁,放到她脚下。 “殿下,从这个开始练起。” “哈哈哈哈哈哈,”卢琼双笑得捂住肚子,看着姜雪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颜色,更笑得停不下来。 “陈大哥,你这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想要我表姐的命吧?” 陈锦看向姜雪,道:“殿下若初时掷不动两个,可先练着提一个。” 姜雪扶额,道:“无妨,我自再想些法子,总得循序渐进。这些军中物什虽是你们日常习练的,但于我来说确实为难。” 为难?陈锦有些不解,他实在已经挑了两个最轻的了。 姜雪道:“先从你说的招式开始学起吧。” 陈锦点点头,于是二人便开始上起课来。 陈锦站在姜雪前头先给她做了一套动作,以作示范。又让姜雪自己练几遍,他在旁指点不足。 卢琼双一开始还兴致盎然地在边上瞧着,后来见二人都不多话,严肃得很,又觉得无聊,只能回屋里拿了她的刀又开始耍起来。 约莫练了一个时辰,姜雪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陈锦教完招式,见她做得还不错,又让她练起马步。 于是姜雪只得咬紧牙关苦苦坚持。 约莫到了辰时三刻,陈锦对姜雪道:“殿下,今日便到此为止。” 姜雪站直身体,用袖子轻轻拭去额角汗水,点了点头,对陈锦道: “多谢,怕你不便,就不以师徒相称了,但日后不要再对我行礼了。” 陈锦点点头。 “明日再继续吧。” 陈锦颔首,道:“那臣便先去值守了。” 姜雪嗯了一声,待陈锦走出院内,又回头对卢琼双道:“琼双,过来。” 卢琼双立即收了刀,屁颠屁颠跑过去。 “你一开始学武,是怎么练的气力?”姜雪问道。 “我跟表姐不同,”卢琼双道,“我小时候在相府就到处想办法混出去玩,后来离家出走,混江湖的时候,是小二也当过,货郎也做过,平日里搬搬扛扛,还给人挑水,做的活多了力气自然也大了。” 姜雪若有所思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她即刻唤来拂冬。 “拂冬,去帮我找两只水桶,两个小木箱来。” 拂冬一头雾水,问道:“殿下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姜雪道:“你自去帮我寻来,我有用处。” 拂冬只得应下,不多时便寻来。 姜雪看着那两只水桶,问道:“平日府里取水都是在哪里取?” 拂冬指了指院外,道:“问晴轩边上就有水井,平日都是在那里取。” 姜雪点点头,对卢琼双道:“你去帮我寻些石块,把这两个小木箱装满了放在这里。” 又对拂冬道:“带我去水井那处。” 说着兀自提起两只水桶。 拂冬大惊失色,忙上前拦道:“殿下要做什么?” “挑水。”姜雪淡淡丢下两个字,朝拂冬指的水井方向走去。 “什么?!”拂冬发出惨叫,立刻追了上去。 让公主殿下挑水?! 她会遭雷劈的!!! 第一卷 第60章 做男人是真自在 无论拂冬如何絮叨,姜雪都不带搭理,只自顾自往井里打水。 然而她抛了几次桶子,都未能成功,她只能无奈转身对拂冬道:“教我。” “殿下——这可如何使得?!”拂冬急得都快掉下泪来,“您要挑水,使唤谁一声不好?哪能自个儿上手?叫娘娘知道了,我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姜雪淡道:“你教不教?不教我就把你送回宫里去,只说我不需要你伺候了,你自去伺候母后吧,或者回长乐宫待着都行,随你。” 拂冬欲哭无泪,思量再三,只能下定决心。 认命似的,手把手教起姜雪取水挑水。 姜雪就这样挑了近半个时辰的水,从问晴轩旁边挑到小厨房前边的水缸内,挑得汗如雨下。 一众长乐宫的侍卫只能假装看不见,姜雪挑水经过,他们立时背过身去。 初时还只是力气不够,到了后面,手上、肩上便被磨得生疼。 姜雪咬着牙,硬是挑完一缸子。 她扶着腰回到院内,身旁跟着惶恐不已的拂冬,只见卢琼双已经装好了箱子等着。 姜雪走近,卢琼双看见她面色发白,立刻道:“表姐,相信我,一口是吃不成个胖子的,你今天运动量已经很达标了,再动下去要是病了就不划算了。” 姜雪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便坐到石椅上休息。 “琼双,你在外头时,日日要吃这些苦吗?”姜雪瞧着卢琼双黝黑的肤色,突然问道。 “苦?”卢琼双笑道,“一开始觉着苦,后面觉着真是自在。” “表姐,我那段时间为了赚银子,女扮男装把自己搞得邋里邋遢,虽然力气活累些——但是表姐,做男人是真自在啊。” “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想怎么站就怎么站,累了往路边一趟,都不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仿佛男子天经地义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而身为女子时,说句话,措辞不对都要被人指摘。” “所以表姐,要说身体上呢,是确确实实觉得有些苦,但是在相府做大姑娘时也苦啊,每日要被逼着学那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东西,要按着男人喜欢的模子去接受打磨,你就当说刺绣针织,还有行止规矩——难道就不苦吗?身体上同样也觉得苦和累。” “但是做男人,除了身体上苦了些,其他方面便没什么束缚了。所以你问我苦还是不苦,我只能说,做人都苦,但那段日子于我来说,比在相府,舒服多了。” 姜雪只扯出一抹笑来,淡淡道:“难道你往后只想做个男子?” “不,”卢琼双正色道,“我正是因为知道做男人有多舒服,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光大师门——我师父就是女子!往后我也要收许多的女弟子,教她们本事,让她们行走于天地之间,丝毫不逊于男人。” 姜雪听她说着这些,有些欣慰,也有些怅然。 身在皇家,她所肩负的,要比琼双更多些,她无法像她一样,抛下所有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但那又如何呢?连琼双都有这样的志气,她又何让? “那便好好努力,我们都要,既要家国太平,也要让这世上女子都过得自在些。”姜雪浅笑道,眸中有了光亮。 “表姐也这样想?”卢琼双眼中满是惊喜,道:“那表姐,我日后要是离家出走,你得帮我打掩护。” 姜雪只当听不到,自顾自站起身来走向屋里,对拂冬高声道:“拂冬!帮我准备沐浴!” 姜雪沐浴完毕只觉神清气爽,虽然肩上酸痛,手也磨起了几个水泡,但她没来由的很是开心,只让拂冬帮自己浅浅敷了些药,便去寻卢琼双用午膳。 卢琼双对姜雪有些刮目相看,毕竟自己的表姐小时候是摔了一跤也要哭上大半个时辰的。 午膳时,姜雪胃口大开,一下吃掉了一大碗粳米饭,拂冬与晓春在旁看着都有些担忧她撑了肠胃,卢琼双却一脸宠溺,不停给她夹着菜。 用过午膳不久,姜雪便到院中开始就那两个小木箱不停搬移。 卢琼双在旁指点道:“表姐,既要练气力,也是要练耐力的,你到这台阶来走,就抬着一口箱子来回上下个二十趟就行。” 姜雪有些泄了力气,看着台阶发呆。 卢琼双拧眉,故作高深道:“吃得苦中苦——” 姜雪叹了口气,立时行动起来。 她对于从前的养尊处优的自己有点愤怒,惯得这身子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眼下做起这些,看起来轻轻松松的事情,竟也如此累喘。 便这样练了有一会儿,忽而晓春急急来报。 “殿下,宫中来了贵史,已将人请到朝露堂。” 姜雪停下动作,将箱子交到卢琼双手上,道:“知道了,你去招待着,我进去换身衣裳梳洗一下就过去。” 晓春应下,姜雪便立时喊来拂冬,二人到屋里头一阵忙活,总算是拾掇出来了。 姜雪到了朝露堂,见那传旨之人是皇后宫里的冯公公,立时笑着对他点点头。 冯太监向姜雪行了一礼,道:“殿下,皇后娘娘有懿旨到。” 姜雪正想跪下接旨,冯太监慌忙将她搀住,道:“娘娘有旨,殿下不必跪接。” 姜雪点点头。 “皇后娘娘懿旨,长乐公主于明日午后携驸马进宫,以赴佳宴。” 姜雪道:“儿臣接旨。” 她朝拂冬使了个眼色,又对冯太监道:“辛苦冯公公跑这一趟了,不知明日还有何人赴宴?” 拂冬将装着金珠的云锦荷包塞到冯太监手中,冯太监一脸受宠若惊道:“殿下这是折煞奴婢了。明日原是陛下设下的家宴,因体恤近日为迎乾国使臣之事辛苦的几位大人,便一同邀请了,来的据说还有那乾国的王爷,因是身份尊贵,故也请上了。” 姜雪笑了笑,道:“公公辛苦了,这点不过是茶水钱。烦劳公公转告母后,明日本宫必与驸马同去——对了,琼双这几日也住在本宫府上,明日会一同前去赴宴。” 冯太监颤颤巍巍地谢了恩,姜雪又使唤晓春好生将他送出去。 回到问晴轩,姜雪同卢琼双说了一下进宫时辰,卢琼双为着能见到自家的神仙师兄,激动不已。 “我这就去挑些好礼物,明日好做见面礼。” 姜雪无奈道:“你二人的关系不宜宣之于众,待改日我再携了你去拜访就是。” 卢琼双乖巧地点头,“一切听表姐的。” 待晓春回道问晴轩,姜雪立时吩咐道: “你去交代黄福,让他到礼部寻驸马。就说是我亲请,让驸马今夜务必回府,以备明日宫宴。” 第一卷 第61章 卢老丞相提议的 晚膳后,晓春拂冬为姜雪准备沐浴熏香,姜雪刚泡进水里,便听香露来报。 “殿下,驸马爷托黄福来回话。可要让他过来?” 姜雪闭着眼,热气氤氲,只淡淡道:“不必,等晚些时候若驸马回来了,再来报本宫。” 香露应了声是,便走开了。 拂冬舀起水来仔细帮姜雪清洗,疑惑问道:“殿下,为什么要特地让黄福去唤驸马?” 晓春只沉默着帮姜雪浇洗发尾。 姜雪看了看晓春,道:“母后懿旨是让我携驸马一同赴宴,我自然要告知一声。” 拂冬疑惑道:“既然二殿下与驸马同在礼部,想必旨意也都到了,殿下即使不说,驸马想必也知道吧?” “那怎么能一样?”姜雪笑道,“我晾了他几天了,这会儿都要进宫,总不能面上失和,叫父皇母后察觉吧?” “哦......”拂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姜雪只默不作声,接着闭上眼睛。 有些姿态,该做还是要做一做的——至于顾霖坛作何反应,约莫不久他就得回府来找她了。 活动了一天,如今身体酸痛得很,在热汤里泡泡,是舒服多了。 沐浴过后,姜雪换上寝衣,便靠在榻上看起书来。 约莫到了要入睡的时辰,姜雪瞧着时间差不多,恰好拂冬推门进来,低声对姜雪道:“殿下,驸马来了。” 姜雪点点头,将书放到小几上,只斜斜靠在榻上,阖目养神。 顾霖坛推门而入,便见到美人斜倚芙蓉榻的画面,姜雪合着眼,他轻手轻脚走进,拿起一张毯子轻轻覆在她身上。 姜雪“突然”惊醒,看着顾霖坛眼神露出些许惊讶,而后扯起一抹淡淡笑容。 “驸马回来了。” 顾霖坛穿着官服,显然是回来后匆忙便来的问晴轩。 “殿下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夜里风凉,小心些身子。” 姜雪努力发出娇怯怯的声音,道:“前日我......驸马可是还在怨怪?这一连两日都不曾回府了。” 顾霖坛失笑,姜雪的转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道:“殿下有殿下的考量,终究一切都是为了府上好,我如何会怨怪?” 不会怨怪?他们兄妹二人接连在下人面前下他脸面,连宫里侍卫都能对他摆脸色,现如今又作出这种模样——他顾霖坛可不是打个巴掌赏个甜枣就能不计过往的人! 顾霖坛终究顾忌着姜雪身份,如今在朝堂上根基未稳,只能做出大度姿态。 姜雪面带柔弱地看着他,道:“我还怕让人去唤驸马,驸马不肯回来。” 顾霖坛坐到榻边,轻轻拿起姜雪的手放在掌中,道:“我与殿下是至亲夫妻,只要殿下唤我,我随时都会到殿下身旁。” 姜雪忍着抗拒,强笑着,露出羞怯的神情。 顾霖坛开口道:“明日宫中宴席,我只怕不能与殿下同去,所以在礼部抽了空,便亲自回来同殿下说一声。” “哦?”姜雪面露失望之色,问道:“这是为何?” “明日早晨,乾国使团入京,礼部一干官员都需要在场主持,陛下命二殿下为迎客正使,我为副使,从旁协助。” 姜雪闷闷不乐地甩开他的手,道:“礼仪结束后回府来不好吗?我还想着和你一道进宫,先去拜见母后呢。” 顾霖坛伸出手,安抚般地轻拍姜雪手背,道:“乾国来了一位亲王,陛下有旨意,让二皇子同我一道,全程陪着那位王爷入宫。” 姜雪蹙眉,故作不解道:“不是家宴么?他入宫去做什么。” “殿下不知道吗?”顾霖坛有些讶异,见姜雪摇了摇头,他想了想,道:“似乎是卢老丞相向陛下提议的。” “卢老丞相?”姜雪惊讶道,外祖父提议的?怎么冯太监没有说起。 姜雪状似愠怒,道:“外祖父可是老糊涂了?冀朝皇家的宴席,平白无故请个乾国人?” 顾霖坛试探道:“殿下觉得卢相的安排不妥吗?” 姜雪噘了噘嘴,道:“朝堂的事儿我不懂,也不该管——我只是看乾国人厌烦罢了,原以为是好好同父皇母后吃个饭,没想到竟夹个苍蝇进来。” 顾霖坛心中冷笑,姜雪早年间同那乾国质子私定终身,后来那质子抛下她离开,为此她还怨恨消沉了好几年——朝中但凡是资历长些的老臣谁人不知。 看乾国人厌烦,多半是令她想起了当年那个质子吧! 他面容肃整,开解道:“卢相用意也是好的,毕竟乾国多次对我朝示好,若能借此贺陛下万寿之机,拉近两国关系,于百姓来说也是福祉。卢相心系家国,据说本来无此次家宴,是卢相力劝之下,陛下才同意举办呢。” 姜雪心中警觉。 顾霖坛毕竟是外祖父面上的门生,但此时说这些话——倒仿佛要将宴请瑞崇王之举尽数推到外祖父身上? 他意欲何为?总不至于来离间她同外祖父吧? 她面上不说话,只仍旧郁郁不乐的模样。 顾霖坛道:“殿下,明日若不愿见到乾国人,宴饮几杯回寝宫休息也好,殿下毕竟是公主,不愿过的场面,我们不过便是。” 姜雪勉强笑了笑,心中有了些许盘算,只抬头对顾霖坛道:“那驸马早些回礼部吧,夜深露重,别再在我这里耽搁了。” 顾霖坛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殿下早些歇息。” 姜雪笑着同他道别。 顾霖坛走后,姜雪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晓春托着盘子进到屋内,盘上是熏好了香的宫装。 姜雪看着那宫装,对晓春道:“去帮我打听打听,明日使团何时进京。” 晓春道:“奴婢这便去寻陈锦。” 姜雪见她也不多问一句,道:“你不好奇我要做什么吗?” 晓春笑道:“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但容奴婢多句嘴,使团进京自有官员迎接,无论殿下想做什么,最好都不要亲自出面,殿下如今已经成婚,有些事情——” 姜雪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这丫头以为她是因着萧圻,才要去见使团之人。 她苦笑道:“知道了,你去帮我打听就是了,还有,想办法探一下礼部那边的口风,顾霖坛这些日是否只在礼部,可曾离开,又可曾见过什么人。” 晓春点点头。 第一卷 第62章 应该叫你瑞崇王 次日姜雪天不亮就起身了,仍旧换上了简衣便服,在院中同陈锦练了半个时辰。 结束时,姜雪对陈锦道:“昨日夜里拂冬让你去查问的事,可问出个大概了?” 陈锦道:“殿下,使团巳时入京,彼时鸿胪寺众人以及迎客正副使会到城门等候,入京后入住寺衣馆,休整完毕后,申时会由迎客使陪同瑞崇王入宫拜见圣上。” 姜雪点点头,巳时,那还有一个时辰。 姜雪问道:“那另外的事呢?” “臣同礼部守卫探问过,驸马这两日都在礼部不曾外出,礼部官员众多,私下见过谁人就不得而知。” 姜雪挑眉,道:“你是如何探问?” “武安郎有御前行走的腰牌,臣出示了腰牌,只说是上头的旨意探问,且不止问了驸马一人,臣问的是多名尚书台官员起居行止,临走时让那侍卫不可多言。” 当然,还稍加胁迫了一番。 姜雪笑道:“你这算不算假传谕旨?” 陈锦道:“不算,殿下是主,我等皆是臣子,殿下的谕旨也是旨意。” 姜雪对他点了点头,待他离开后,又让拂冬去叫了卢琼双。 拂冬寻了一圈回来,道:“奇怪了,怎么满院子找不见表小姐?” 姜雪想了想,道:“无妨,晚些时候她自然会回来。” 那丫头,怕是溜出去看她的神仙师兄了。 拂冬见姜雪薄汗微沁,道:“我去让人备下浴汤,供殿下沐浴。” “先不急,”姜雪露出皓齿,笑道:“我去挑水。” 拂冬闻言欲倒,却也无可奈何。 姜雪自顾自挑水、走台阶、抬木箱,一通动作下来日头已近晌午。 她正准备沐浴,却听得墙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卢琼双却从院墙处一跃而下,看到姜雪也在,正准备蹑手蹑脚回到房里。 姜雪看着她偷鸡摸狗似的行径,高声道:“过来。” 卢琼双转过头来,对姜雪嬉皮笑脸道:“表姐好早啊!我适才在这院墙练轻功呢。” 姜雪并不接她的话,只慢条斯理地走到石桌旁坐下,也不看她,兀自出声问道:“见着真人了?” 卢琼双垂头丧气地走近,坐到姜雪旁边,道:“什么真人啊,还神仙呢,毛都没捞着一根。” 姜雪挑眉,问道:“没见到他?” 卢琼双点点头,道:“我说这师兄也真是,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不驾马,非坐到车里头,那车门窗严实得很,枉我天不亮地去城门旁蹲着,愣是一路跟到寺衣馆,什么都没看到!” 姜雪道:“看来,只怕是人已经早到了京中。” 卢琼双讶异,道:“怎么可能,使团出行,他作为使团之首,一国摄政王,能悄没声地进京?他来干嘛?” 姜雪歪着头看天,道:“问得好,不如到时你就直接去问问他吧。” 卢琼双皱着一张小脸,道:“表姐,你是不知道,那寺衣馆除了我们宫中派去的护卫,他们乾国人也带了一大堆人来,守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我原本还想着偷偷溜进去找,没成想是连进去也进不得。” 姜雪道:“无妨,过几日寻个由头,我带你去拜见。” 她宠溺对冲卢琼双笑了笑,道:“可快去把这身衣裳换下来吧,你穿着这样让我带你去赴宫宴?你不怕外祖父发脾气,我还怕呢。” 姜雪唤来拂冬,让她从姜雪的宫装里头挑了一件,送到卢琼双房中,便自顾去梳洗了。 二人用过午膳,晓春拂冬便开始给姜雪梳头。 因是宫宴,还有外客,自然要正式隆重些。晓春拂冬花半天功夫给姜雪梳了个高高的双刀半翻髻,两侧各簪上六支银鎏金嵌缧丝花型珍珠簪,中间正嵌着一顶小小瑶凤冠,凤嘴吐出六穗珍珠流苏覆于额前。 姜雪换上正红色罗地蹙金绣宫装,裙面盘绣蹙金山岳祥云纹样,宽大衣袖边是斜列式样的流云纹,大气端稳,贵不可言。 卢琼双换好衣裙站在门口等着姜雪,见她装扮完毕,嘴巴只张得浑圆,道:“表姐,你这样倒真真像是一国公主,真是仪态万千。” 姜雪斜她一眼,沉默着往前走去。 晓春道:“殿下,宫中已派了车马来接。” 姜雪点点头,对卢琼双道:“还不快走?” 皇后派来的五乘马车已在顾府门外等着,随行的都是皇后宫中的宫人,见姜雪出来,立时上前跪接。 姜雪未发一言,只兀自由拂冬晓春扶着,踩了车凳走入车内,坐于正中。 卢琼双连忙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宫中去,到了宣华门,冯太监正在候着,姜雪见宫门前车驾并不多,问了一声:“宴席何时开始?” 冯太监弓着身子回话,道:“回禀殿下,您到的稍微早些,娘娘吩咐先接了您到懿安宫小坐,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呢。” 姜雪点点头,带着卢琼双上了步辇。 到了懿安宫内,才发现早已坐了几位命妇,卢琼双的亲娘沈氏也在。 卢琼双立刻乖巧文静地站直身体。 几人起身朝姜雪见了礼,姜雪淡淡让她们安坐。不出片刻,卢皇后便出来了。 姜雪与卢琼双坐在皇后身侧,两人在懿安宫内坐着陪卢皇后聊了半晌天,卢琼双坐不住,扯扯姜雪衣角,低声道:“表姐,穿着这身衣裳坐着,我娘还在这盯着——我端得腰都酸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卢皇后听到这低语,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道:“雪儿,领琼双去长乐宫稍歇歇吧。” 沈氏为难道:“琼双无礼,只怕总是搅扰殿下。” 卢皇后慈和笑着,道:“两姐妹亲密些才好,她刚回来不久,你也饶饶她吧。” 沈氏只好点头。 姜雪与卢琼双向皇后行了礼便离开,前脚刚出殿门,卢琼双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说罢,想去哪里?”姜雪朝后看了一眼,确认沈氏舅母没有朝这边看,才对卢琼双问道。 “我记得小时候这懿安宫中有个秋千,”卢琼双笑道,“表姐,我穿着这身也不想走太多路,累死了,我们去坐坐秋千吧。” 姜雪点头,道:“就在潇湘阁,也不知这么些年没有人打理,坏是没坏。走吧。” 说罢便领着卢琼双朝东边走去。 两人到了潇湘阁,拂冬晓春上前检查,试着推了几次,同姜雪道:“约摸着董姑姑是有着人看护的,这秋千倒还结实,殿下与表小姐慢些玩,应是无妨。” 姜雪指指卢琼双道:“她玩,我可不玩。” 说罢便走到廊下坐到栏上,兀自发呆。 卢琼双坐到秋千上,又让拂冬帮着推,只玩了不一会儿,突然从秋千上飞身而起,拔出一根簪子,往一棵靠近宫墙边的槐树上掷去,厉声道:“谁在那里?” 姜雪警觉站起身,晓春拦在她身前。 卢琼双正欲喊侍卫,却见那人从树上跳下来,带着银制面具,正面对着她们站着,不发一语。 卢琼双惊诧道:“你是万宝楼那个什么什么什么——” “姬影,还是应该叫你——瑞崇王?”姜雪冷冷开口。 第一卷 第63章 可怜虫与糊涂蛋 姬影闻言,只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 卢琼双目瞪口呆,伸手指着姬影,嘴巴长得圆圆的,道:“他他他他他他他是——” “怎么可能!” 卢琼双走到姬影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姬影颇为不耐烦地倚在大槐树旁,银制面具下露出的漆黑双眼只一动不动盯着姜雪。 卢琼双道:“瑞崇王不是叫景晔?怎么可能会是此人?” 姜雪冷笑一声,道:“姬影,姬影——” “姬影——景?!”卢琼双惊呼。 她看着姬影道:“你当真是那乾国的瑞崇王景晔?” “还不算太蠢。”姬影——应该叫景晔,看似在回答卢琼双的问题,实则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姜雪。 姜雪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又毛骨悚然。 卢琼双大喜过望,伸手就去扯他的袖子。 “你是景晔?!你是我师兄!!!”卢琼双尖声着自报家门,“我师父是冯若虚!!!” 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想了想,难道是师父本名不够响亮?又道:“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冯仙姑冯若虚呀!!!师兄!!!” 景晔终于有所动作,他倏地伸出手指,往卢琼双颈外侧轻轻一点,开口道:“太吵了。” 卢琼双被点中哑穴,只能在旁手舞足蹈地接着比划。 景晔似是烦了,伸手又往她胸前一点。 这下,卢琼双连动弹都不能,面露怒色,只睁着大眼睛瞪他。 姜雪眼角抽动,道:“她是你师妹,亲的。” 景晔缓缓朝姜雪走近,一身墨金绣云纹绛紫锦袍贵气逼人,周遭却带着十足的冷意。 晓春与拂冬立刻护到姜雪身前,晓春眉头紧皱,振振有词道:“既是乾国来的贵客,此时应当在宣政殿拜见吾皇,您不经通报擅闯皇后寝宫,对殿下与表小姐无礼冲撞——这便是贵国皇室的礼数吗?” 景晔并不搭理晓春,只淡淡对姜雪道:“江姑娘,还欠孤一身衣裳。” 他声音像破碎的青玉,低沉却带些嘶哑。 姜雪抬眸迎着他的目光,绽出一抹笑来:“当日不知王爷身份,只让侍女留了银钱,万宝楼之珍宝任君择选,想来是很不够的。” “万宝楼,没有孤想要的东西。”景晔开口道。 姜雪紧盯着他的面具,似是想看清面具下隐藏的真实面目。 “不知王爷想要的,是什么?”姜雪问道。 “暂时还没想好,等来日想定了,再同江姑娘讨要就是。” 拂冬有些恼了,道:“这是我们大冀的长乐公主,还请王爷放尊重些,莫要一口一个江姑娘!” 姜雪伸手稍稍拍了拍拂冬与晓春的后背,示意二人让开。 她径直走到景晔身前,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道:“本宫有一事不明。” 景晔没有出声,示意她说下去。 “王爷真是第一次来冀国吗?怎么对我冀国皇宫倒似轻车熟路,直接寻到本宫这里来了?”姜雪攥着拳头,带着试探,紧紧盯着他的眸子,生怕错过什么情绪。 景晔只稍微扯了扯嘴角,嗤笑道:“殿下想的未必太多了,冀宫巍峨,孤只不过随意逛逛,瞧着这宫殿景色不错,停下来歇歇脚罢了。” “至于寻你?殿下好歹也是有夫之妇,说这样的话,就算殿下不怕害了自己的名声,孤还怕呢。” 姜雪见他眸中神色,除去讥讽之色,再无其他,攥着的拳头才稍稍松开了些。 听得此话,姜雪也并不恼怒,只端正着一张小脸,道:“于礼,王爷不该擅闯后宫,惊扰女眷;于律,王爷应当由负责接见的迎客使陪同,到宣政殿拜见我冀国圣上。” “王爷初到冀国,便是如此视礼节与冀律为无物吗?那本宫是不是可以以为——乾国对冀国并无交好之意,才纵使王爷这样轻慢我冀国?!” 姜雪正言厉色,景晔却突然笑了。 “殿下,好一张巧嘴啊。” 他走到廊下,撩开袍角坐到廊沿,双手抱胸倚着廊柱,道:“冀国的迎客使将孤的侍卫错认成孤,若非孤自行跟进宫内,只怕迎客使要落个失职罪名吧。” 他看着姜雪,嘲讽道:“怎么,冀国就是这般不重视乾国使团,派出这样无能失职之人来担任迎客使之责?” 姜雪愠怒,道:“那怎么不问问王爷自己带来的使团——连引见之人都未尽好本职,致使迎客使错认,这便是贵国来朝贺我朝天子圣寿的诚意?” “长乐公主怎么如此恼怒激动?哦——”景晔嗤笑道,“孤倒是忘了,迎客正使是殿下皇兄,副使更是殿下夫君,想必是言语冒犯到殿下心尖上的人了,孤真是,失礼了。” 见姜雪并未作答,景晔又问道:“不知乾国逆王之前那个短命的世子——怕殿下忘记,就是那个曾被送来冀国为质的,萧圻。” 他盯着姜雪霎时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句道:“不知道他在冀国之时,是不是也常得殿下这样维护厚爱呢?” 姜雪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一口银牙咬紧,努力绷着不让自己失态。 晓春听得这话,立刻上前搀住姜雪,道:“瑞崇王殿下,擅闯后宫已是大不敬,再有,于礼,您不能同我家殿下私下见面聊天,请勿再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逗留,更请勿再对殿下多加缠绕。” “怎么,这才过去多久,公主就已经忘记曾经的故人了吗?”景晔话语冰冷,道:“长乐公主可真是凉薄,可怜那孤魂野鬼无人牵挂无人祭拜,不知死后能不能得入轮回。” 姜雪忽而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讥讽。 她轻笑一声,道:“轮回?王爷有所不知,冀国这边有个传说,背负太多罪业的人,死后灵魂为百鬼撕啮,消散于天地之间,哪里还有什么轮回。” “倒是本宫想问王爷一句,听王爷话里话外,似乎是很为萧圻鸣不平啊——但萧圻在我冀国为质多年,是何时攀上王爷这样高的枝头?” “同病相怜之人罢了。”景晔冷冷丢下一句,道:“都是不受人待见的皇室子弟,孤为这个可怜虫鸣句不平,有何不可吗?” 他站起身来,负手缓缓走至姜雪身前,低头附到她耳边,低声道:“长乐公主想不想知道,萧圻的死状?他在死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公主可想知道吗?” 姜雪疾首蹙额,微微转过头去,对景晔道:“本宫不感兴趣。” 景晔突然笑了,“哈哈哈哈,看来这萧圻不止是个可怜虫,还是个糊涂蛋。” 他抬脚走去,对姜雪道:“不过来日方长,公主今日不感兴趣,说不准哪一日又感兴趣了。” “孤等着公主来问。” 他走到卢琼双身前,抬手解了她的穴道,对着目瞪口呆的卢琼双道:“不知道那老太婆怎么想的,收个这样——” 他嫌弃地打量卢琼双一眼,“啧”了一声,道:“往后别让其他人知道,孤有你这么个师妹。” 说罢便飞身离去。 第一卷 第64章 一个男的抹头油? 卢琼双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和腿,走到姜雪身边,哑着嗓子开口道:“表姐,这厮跟你有仇吗?” 这才多久,已经从“我那神仙师兄”变成“这厮”了。 姜雪看了看她龇牙咧嘴的模样,摇了摇头,道:“他点的是你的穴,又不是我的。看起来,更可能是跟你有仇。” 卢琼双道:“我又不傻,这厮显然是冲你来的。他一口一个萧圻,萧圻那呆子跟他关系这么好吗?他要干什么,替萧圻那呆子报仇?” 姜雪沉默不语。 卢琼双忽而想到前几日姜雪因那簪子受刺激,梦里喊着萧圻名字的模样,又想到姜钰同她叮嘱,不要再在姜雪面前提到此人的事,立刻乖觉换了个话题。 “我师父她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收的这是什么徒弟!”卢琼双啐了一口,道:“什么颖悟绝伦,什么天人之资,明明就是粗鲁无礼,狭隘自负!还嫌弃我?本姑娘可是根骨奇佳百年难遇的绝世大天才!” 姜雪回过神来,对卢琼双道:“我劝你,把这厮那厮这些个话口收住,也别再呸个没完了。等下见到外祖父,你最好是稳重些。” 卢琼双点点头,讪讪闭嘴。 姜雪没再说话,只坐到廊沿发起呆来。 卢琼双以为她是情绪低落,也不敢搅扰。 实则姜雪正满脑子想不通的事情。 “都是不受待见的皇室子弟”——景晔因着身份难堪,不受待见或许说得过去,为什么说萧圻也是? 萧圻被送到冀国为质时,安王还是乾国朝中炙手可热的亲王,是乾煜帝的左膀右臂,萧圻是嫡出的世子,即使不受喜爱重视,也不可能如景晔那般不受人待见。 “萧圻的死状”,萧圻死的时候,是在乾国献过国礼,将他带回乾国的路上,一入乾国边境就一命呜呼,景晔那时竟见过他? 姜雪抬眼看了看卢琼双,是了,按卢琼双的说法,那时景晔受家仆陷害虐待,流落到清州,混成连乞儿都不如的流浪汉。 清州,正是冀乾两国的边境。 景晔在清州待了多久?难道就是这样遇上了归国的使团,见到了临死前的萧圻? 姜雪突然想起万宝楼的那枚簪子匕首来。 那么济言又是谁?为什么要借卢琼双之口,将她与萧圻说的最后一句话转述给她? 姜雪百思不得其解。 卢琼双忽然问道:“表姐,你是怎么知道那姬影就是我师——呸,就是景晔那厮?” 拂冬轻轻用手肘撞了撞卢琼双的手臂,用气音道:“别呸了,别呸了。” 姜雪皱了皱眉,道:“你竟没发觉他身上有同你一样的香气?” 卢琼双愣住,半晌才尴尬开口道:“没有......我又不是狗,还凑上去闻......但是表姐我不是说你是狗啊——不过我身上有什么香气?” “那日我在万宝楼楼梯上跌落,他接住我的时候,我才闻见。”姜雪白她一眼,淡淡道:“也是,那样幽香的味道,若不是离得近些也难以察觉。那日事情多,一时没有想起那香气为何那么熟悉。” “这两日静下心来,同你在院中习武时,靠近了你才又想起,是你同我说过的,你师父用东海树木特制的头油,本也不甚确定,毕竟天下相似的香气那么多。” “直到刚刚见到他才能确定,能在今日出入皇宫,又入得这懿安宫且不被发觉——想来除了你那轻功如甄化境的师兄,也别无他人。” 卢琼双听完,突然石化住,姜雪疑惑地盯着她,只见她眉目打结,伸手抱住胳膊不停摩挲,嫌恶道: “一个男的居然还抹头油?!!!” 姜雪无语。 晓春上前道:“殿下,表小姐,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不如先回皇后娘娘那里,估摸着也要过去赴宫宴了。” 姜雪点点头,对卢琼双道:“走吧。” 宣政殿外,姜钰为首,顾霖坛跟在他身侧,二人身后是乾国使团。 顾霖坛回身对为首的玄衣男子道:“瑞崇王,时辰差不多了,吾皇已从保和殿起驾,请随我等入殿内等候吧。” 玄衣男子面无表情,只冷漠道:“再等等。” “等?”顾霖坛呆住,等什么?礼部选好的面圣时辰,这瑞崇王要等什么? 他面带疑惑看向姜钰,姜钰面色沉静如水,只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少安毋躁。 不多时,一抹紫色身影从宣政殿房顶而下,落到众人面前。 一众侍卫大惊,立时抽出腰间佩刀,正欲上前围住。 却见那“瑞崇王”恭恭敬敬走上前拱手行礼,道:“王爷。” 景晔点点头,转头对姜钰道:“实在抱歉,二殿下来接人的时候,孤在寺衣馆外闲逛,手下侍卫只得冒昧暂代,好在孤赶上了入宫队伍。” 姜钰神色冷漠,他早就瞧出适才那“瑞崇王”并非真章。 瑞崇王毕竟是乾国大权在握的摄政王,那人身上除了握着瑞崇王的令牌,衣饰却精简干练,身上也并无分毫华贵之气。 忍住不发作是怕与使团起了冲突而已,他倒想看看这瑞崇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姜钰挥挥手,示意宫卫退下,道:“王爷好雅兴,不知我们冀国皇宫逛起来,比之贵国皇宫如何?想来应是有过之无不及,才让王爷流连忘返至今吧?” “二殿下一行人脚程太快,孤没赶上——迷路了。” 景晔淡淡道,又对玄衣男子道:“羽一,还不跟二殿下赔罪?” 羽一上前单膝跪下,对姜钰道:“二殿下,是小的逾矩了。” 姜钰道:“你冒认身份只不过是奉主人之命,罪何在你?” 景晔笑了笑,道:“不如等二殿下得闲,孤亲自摆上一桌,向殿下赔罪?” “不敢,”姜钰冷笑,道:“王爷身份尊贵,孤受不起。还望王爷在吾皇面前谨言慎行,以免伤了两国和气才是。” “还有,王爷若是再迷了路,寻个宫人领你便是,这样飞檐走壁,若是乾国做派,也请收拢些——孤怕刀剑无眼,宫中御林军若是伤了王爷,可就不好了。” 景晔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昂首阔步走到使团前方。 顾霖坛气得微微发抖,姜钰是迎客正使,他是副使,又是当朝驸马,这瑞崇王从出现至今,眼里却仿佛没他这个人一般。 他略微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对景晔笑道:“王爷,请随我等进殿吧。” 景晔置若罔闻,只抬步越过他,仿佛看不到顾霖坛,高视阔步,走到姜钰身侧。 姜钰面无表情地领着他走入宣政殿。 顾霖坛表情有些许扭曲,却很快调整过来,又露出和煦笑脸,对使团其他人道: “请诸位随我来。” 第一卷 第65章 此事是冲我来的 懿安宫内,姜雪与卢琼双快到皇后殿内时,董舒佩却早早等在殿门外。 见二人走近,董舒佩立即上前道:“殿下,表小姐,宫宴时辰近了,娘娘的意思是,一会儿一众命妇会随凤驾一同前往福宁殿,怕表小姐拘着难受,是以让奴婢来问一下殿下与表小姐的意思,是一同随驾前往,还是先遣宫人送你们过去?” 姜雪还未开口,卢琼双立即答道:“我们自己去,我们自己去。” 董舒佩看向姜雪,姜雪会心一笑,道:“那就烦劳姑姑为我们传步辇了。” 董舒佩点头称是,随即唤来一旁的宫婢低头吩咐了几句。 姜雪便同卢琼双一同上了步辇,先行前往福宁殿。 路上,姜雪同卢琼双道:“等会儿见到人,别再咋咋呼呼冲上去认亲戚了。” 卢琼双不服气地嘟囔道:“谁是那厮......那人的亲戚,我这样的天才少女,他才高攀不起。” 姜雪笑笑,便只倚着辇靠沉思起来。 二人到福宁殿内时,时辰还未到,只有一众宫娥与掌事太监在殿中忙碌。掌事太监见姜雪到了,忙迎上去道:“殿下,殿中正在布置,有些嘈杂,奴才先带殿下与表小姐到偏殿休息吧。” 姜雪问道:“二皇兄来了没有?” 掌事太监摇摇头,道:“还没有。” 姜雪道:“一会儿若是皇兄到了,你替本宫递个话儿,就说我们在偏殿等他。” 掌事太监道:“是。” 姜雪与卢琼双在偏殿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有宫人通传声传来:“二皇子到——” 姜雪斟了杯茶,递给赶来的姜钰,道:“皇兄,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喉咙吧。” “宣政殿那边刚忙完,顾霖坛带着他们先去休整暂歇以备赴宴了,我到这里来看看宫宴安排得如何了,便听那太监说你在寻我。我正好有话要问你。” 姜钰接过茶杯坐下,正要开口,却又瞟了一旁的卢琼双一眼。 卢琼双乖觉道:“我先出去逛逛,一会儿开始了再回来。” 二人点点头。 卢琼双走后,姜钰问道:“你让陈锦递来的信笺是怎么回事?” 姜雪道:“皇兄,京中出现了北奚战马,皇兄可知道?” 姜钰震惊道:“战马?!” 姜雪点头,道:“想必皇兄是不知道了。那行人扮作普通商队,与城南一家粮行有往来。” 姜钰皱眉道:“什么粮行?此事你怎知?” 姜雪道:“那家粮行,与顾府有生意。我让人去查黄福平日采买的店家,才得知此事。” 姜钰表情凝重起来,道:“此事也不能贸然下定论,京中世家大门采买,对商家的考量有许多,便是去那里采买,也不能说明什么。” 姜雪郑重道:“我之所以疑心,是因为那日我所住的院子被人窥视,我借此事发作的次日,没了管家权的黄福却仍旧上街采买了东西。” “你怀疑顾府与外头通信?” 姜雪点点头,继续道:“那日黄福去采买,去了两家粮行,明明离得最近的东街便有一处,他却在那里采买后,还舍近求远又去了城南。” “混淆耳目?”姜钰冷笑道,“父皇万寿,北奚也来了国书说要遣使臣贺寿,可是还未启程,便是要到京中,也要下月底了。” “是以我想不明白,此时冀京为何会出现北奚战马?” “你确定是战马?”姜钰疑惑。 “是江其斌看到的,”姜雪道,“皇兄在北境多年,可否知晓北奚那边用马的情况?边境互市时,北奚商人可会用到战马?” 姜钰摇摇头,道:“大冀与北奚并未有明面上的互市,暗地里的交换集会叫鬼市,都是在夜里进行,我在北境时乔装成边民去过几次,但民用的马绝无可能和战马扯上关系。” “江其斌说,那日看清了马的蹄铁,与普通的蹄铁形制不同,上面有菱形的浮印。” 姜钰大惊失色,问道:“当真?!” 姜雪见他此状,心里大抵明白了七八分,看来那队商人果然有问题。 姜雪道:“北奚人同冀京商铺有联络,那粮行想必是北奚的耳目所在。而顾霖坛,他的积年老仆却多在那处采买,且在顾府出事便第一时间赶去,到底是为采买,还是为报信?” 姜钰沉声道:“等宫宴结束,你让江其斌来寻我一趟。” 姜雪点头,道:“这不难。” 姜钰又问道:“但你在信中说的是乾使,万宝楼,顾霖坛——这三者又有什么牵扯?” “原本我疑心乾国人同顾霖坛有纠缠,但现在想来应当是错了。” “皇兄可还记得,琼双多次提过她那师兄,也就是瑞崇王,轻功极好?” 姜钰点点头。 “那日在房顶窥探之人,也是轻功极好,连江其斌他们都追踪不到。” “你疑心那人便是瑞崇王?” 姜雪点点头,道:“此前作此猜想,是因为皇兄说乾使突然提前了行程已经到了京郊,故而我以为乾人同顾霖坛有什么联系。” “后来那簪子的事——我便知道万宝楼那济言,多半是乾人,只有同萧圻十分亲近的人才会知道此事。” “是以你托人捎信提醒我顾霖坛与乾国、万宝楼可能有关系?”姜钰摇摇头,道:“但我这几日在礼部一直让人盯着顾霖坛,他并未有什么可疑之处,且今日瑞崇王对顾霖坛十分慢待,简直是视他为无物,瞧着不像相识。” 姜雪点点头,道:“我也是今日见了瑞崇王才知道自己的猜想有误。” “你见了瑞崇王?!”姜钰惊讶道。 姜雪点点头,神情复杂。 “那瑞崇王,与萧圻相识。他对我说,萧圻死的时候,他也在。” “什么?”姜钰惊诧道,“萧圻身死之时不是在冀乾边境?他怎会在?” “总之他是确确实实在那里,且我听他的话,很有为萧圻鸣不平的意思。” “故而,万宝楼的簪子,夜里窥探的事,多半只是因萧圻之事而起,与顾霖坛应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姜钰急忙追问道:“鸣不平?鸣什么不平?他同萧圻能有什么亲近的关系?” 姜雪苦笑,她也很想知道,只是关于萧圻的事,始终是她不敢触碰的。 姜雪垂下头,道:“皇兄,此事他应是只冲我一人来的,故而,我会尽力去问清的。” “到那时,再给皇兄一个答案。” 兄妹二人正相对沉思各自心中之事,忽然听闻门外卢琼双的声音。 “喂!你做什么!把我们冀国的皇宫当成你们乾国后花园吗?想闯就闯?” 姜雪心中警铃大作,便听得喑哑低沉的嗓音传来。 “不想我再点你一次穴道,就闭上嘴,走远点。” 第一卷 第66章 结个亲家怎么样 卢琼双争辩之声传来:“我表兄表姐正在殿内说话,岂容你一个他国臣子擅闯?难道师父没有教过你——” 她声音戛然而止。 “看样子是又被她师兄制裁了。”姜雪抿了口茶淡淡道。 姜钰看向姜雪,姜雪冷冷道:“二皇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还请皇兄先去忙宫宴的事,关于萧圻的事,我想单独同他聊。” 姜钰点点头,道:“若问得出来便罢,若他不肯说,你不必太纡尊降贵。” 姜雪道:“皇兄放心,我瞧他那模样,是巴不得我开口问。” 偏殿的门被推开,一袭紫衣出现在门口,脸上面具闪着一丝寒光。 “真是不巧,搅扰了二位兄妹叙话啊。”景晔开口道,“就是不知二皇子身为迎客使,不陪着孤,倒跑来同自己妹妹关起门来说话,这是冀国什么待客之道?” 姜雪姜钰二人同时起身,姜钰还未说话,姜雪便拦在前头。 “本宫还以为王爷不需要迎客使呢,毕竟以王爷今日做派,怕是已经独自把我冀国皇宫逛了个遍吧?眼下又逛到本宫眼前——怎么,驸马陪得不周到?竟要让王爷自己探路。” 景晔嗤笑一声,道:“您那个好郎君——瞧着眼神是不怎么好,招待客人三番两次总把客人弄丢,不知道是不是软饭吃多了,行事不怎么利落。” 姜雪笑出了声,无论景晔如何将顾霖坛搓圆捏扁奚落个遍,她心情都是很好的。 “回头本宫便同父皇说说,驸马招待不周,竟惹得王爷都不愉快至此,学着妇人搬弄口舌是非了。” 姜雪转身对姜钰福了一福,道:“二皇兄,正殿还需你操持,臣妹先替二皇兄招待贵客就好。” 姜钰点点头,声音中带着警告意味,道:“这毕竟是在冀国,你放心招待就是。” 姜雪点点头,目送姜钰离去。 姜钰走到景晔身旁时,低声道:“王爷,最好自重些。” “当然,只要门口那个不要总来烦孤。” 姜钰从他身旁走过,离开了偏殿,顺手把被定住身的卢琼双穴道解了。 “就在这门外守着,别进去搅扰。”姜钰低声吩咐道,“仔细听着动静,若有事——” 卢琼双点点头。 景晔笑了几声,回身将门关上。 他看向桌上空置的茶杯,问道:“长乐公主既然要招待,总不见得连奉茶都不会吧?” 姜雪并不搭理,自顾自坐下,低头把玩茶杯,道:“王爷没长手吗?在这里,本宫不仅为主,还为君。王爷既已拜见我朝圣上,拜拜本宫,不也理所应当?” 景晔走近姜雪,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抬起。 “姜雪,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姜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错愕片刻,恼怒道:“你放肆!” 景晔笑了。 他缓缓松手,坐到姜雪对面,抬手斟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到姜雪面前,道:“失礼了,以茶代酒。” 姜雪因他的轻薄行径柳眉倒竖,突然想到什么,道:“越来越?说得王爷从前识得本宫一般。” 景晔冷笑,道:“孤可没有那个福气,若是早前认识公主,只怕此刻也没命坐在这里。” 姜雪道:“王爷既不知道,适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殿下难道不知道自己在萧圻心中的分量?”景晔道,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萧圻可是跟孤多次提起你呢。” 姜雪默然。 “孤很好奇,若萧圻命大,今日来的不是孤而是萧圻——不知道公主见到他作何感想?又不知道他见到已经成婚的公主,又作何感想?” 姜雪仍不开口。 “怎么,毕竟是往日的情郎,公主就连提起他都不愿意吗?” 姜雪声如寒冰,道:“王爷应当庆幸他命短,若今日本宫还见得到他——” “势必啖其肉,饮其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景晔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直捏得杯子碎裂。 姜雪讥讽道:“怎么?王爷听不得这话?” “孤只是觉得奇怪,长乐公主对他的死因,就一点好奇都没有吗?”景晔沉声问道。 姜雪道:“不感兴趣。” 毕竟萧圻的死因,她再清楚不过。 “要说这萧圻也真是可怜,在异国他乡自以为寻到两厢情好之人,却是天底下最大的负心人。自以为生他养他的故土,却是他的埋骨冢。”景晔摇了摇头,叹道:“谁又能想得到,送他上黄泉路的,竟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什么?”姜雪愕然。 景晔笑道:“公主还说不感兴趣?” 姜雪道:“你的意思是,安王也对他下了手?” 景晔目光微沉,道:“也?” “看来长乐公主身上,是有不少秘密。” 姜雪起身走到窗旁,垂下头去,试图掩去面上的痛苦之色。 “据孤所知,当日萧圻在冀国,做了什么忤逆安王的事情——安王怕留下把柄,人刚到清州,就给他毒杀了。”景晔试探道,“公主好不好奇,他做了什么事?” 姜雪的手指攥得越来越紧,直至发白。 当日给大皇兄下毒的宫人,身上搜到过乾国安王的信件。 难道...... 姜雪不敢深想。 她回头狠狠盯着萧圻,道:“说下去。” 景晔见她神色狠厉却又彷徨,突然很开怀地笑了。 “公主现在感兴趣了?”他轻道,“但孤不想说了。” 他朝姜雪走过去,将她牢牢困在身体与窗棂之间。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姜雪皱着眉想要逃离,景晔一把伸手扶在窗棂上。 “公主,难道多年前不曾相信的,此刻便会相信吗?真相对现在的公主来说,真的重要吗?” “事关我兄长,”姜雪眸子发红,嘶哑道:“怎么会不重要!” “原来如此,”景晔垂下手,转过身去,“原来如此。” “真是个糊涂的可怜虫,”他嘲讽道,声音破碎,“自以为自己的死会是公主放不下的心结,原来公主还真的毫不关心他这个人。” 姜雪抬眸怒瞪他,眸中带着泪水,却死死咬着牙仰着脸不让泪水掉落。 片刻,她开口道:“是他让你,来问我的吗?” 景晔转头看她一眼,眸中满是憎恶之色。 “重要吗?” 他抬步欲走,姜雪却扯住他的袖子。 她深吸口气,道:“重要。不仅因为事关我兄长,也因为事关一人的清白。” 景晔讥讽道:“是吗?可孤不想说了。不如公主求求孤?兴许孤大发善心呢。” 姜雪低下头,道:“你可以提条件。” 景晔眼眸中闪过低落,却又立即带上玩味之色。 “长乐公主,你觉得若孤向你们大冀皇帝讨个亲事,结个亲家,他会不会同意?” 第一卷 第67章 外祖父突然病了 姜雪闻得此言,不怒反笑。 她挑衅地看着景晔,问道:“哦?不知道王爷想娶我家哪个?” 景晔哈哈笑道:“公主觉得还能有哪个?” 姜雪反唇相讥道:“本宫是仅有的姜家女,可惜已经为人妇了,想必不在王爷考虑之列。然而——据本宫所知,二皇兄嘛,可没有这样的癖好。” 景晔沉默半晌。 他有些疑惑,姜雪这张嘴什么时候这么毒了? 他开口道:“已为人妇又如何?孤若真想要呢?” 姜雪冷冷瞥他一眼,抬脚往偏殿门口走,边走边沉声道:“不管王爷究竟怎么想——我是真心实意想要知道真相。” “若王爷只想拿本宫逗趣,此事就没有再谈的必要。” 景晔跟着姜雪一道走出殿门,二人一转头,见到扒在窗上的卢琼双。 卢琼双:“其实在东海那边,议亲之事,男子与男子之间并非不可......” 姜雪:“......” 景晔:“......” 二人都冷脸离去。 即将走到正殿时,景晔突然靠近,附到姜雪耳旁道:“若要寻孤,到万宝楼告知济言。” 姜雪疑惑抬头看他,二人距离极近,姜雪看着那双漆黑眸子半晌,有些恍惚,忽而不自觉伸手朝他脸上去,想要摘下那张面具。 景晔速度极快地抓住她的手。 另一旁的宫道上,顾霖坛带着乾国使团正走过来。 顾霖坛看到极似姜雪的身影,快步走去,只见姜雪景晔二人距离极近,动作暧昧。 他霎时有些恼怒。 景晔今日多番对他视若无睹,本就下了他的面子。 如今竟在人来人往的殿门口对他的妻子动手动脚? 顾霖坛大步走到二人身前,伸出手来,一下子拽下景晔手中姜雪的手来。 姜雪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她看向来人,见是顾霖坛,不由恼怒更添几分。 “驸马,你弄痛本宫了!” 顾霖坛并未接话,见景晔面色冷冽,也顾不得礼仪,直接将姜雪的手腕放在手中轻轻揉捏。 他挑衅似的看向景晔,道:“王爷三番二次脱离使团独自行动,意欲何为?” 姜雪被他揉捏得一阵反感,眉头微蹙,低声道:“这是在人前,驸马放开。” 顾霖坛对她展开一抹笑,伸手将她圈到怀中,道:“殿下,你我本是夫妻,何必顾忌这些。” 景晔冷笑一声,道:“驸马与公主倒真是夫妻情重,孤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朝不远处的使团招了招手,先行走进福宁殿内。 姜雪见景晔走远,不着痕迹地将手腕从顾霖坛手中灵活脱出。 顾霖坛面色很不好看,却还对她挂着笑,显得更是阴郁诡异。 “殿下,此处来来往往的皆是官员、命妇,殿下该注意些。” 姜雪只拧着眉,故作不满道:“此人是谁?本宫只不过路过,便被他一把扯住,瞧着很是孟浪。驸马唤他王爷?是哪家的王爷?” 顾霖坛挑了挑眉,试探道:“殿下不认识他?他便是此次乾国来的使臣之首,瑞崇王。” “我怎知前朝的事。”姜雪不耐道,“平白无故遭你们两番拉扯,手都要断了去。” 顾霖坛见姜雪有解释之意,面色缓和许多,道:“我一时情急,以为殿下遭他非礼,这才......” “是吗?”姜雪淡淡道,“瞧驸马适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同此人有什么首尾。” 顾霖坛道:“是我不好,我帮殿下揉揉手腕。” 他说完便去拉起姜雪的手,又道:“殿下怎么孤身在此?晓春与拂冬二位姑娘呢?” “福宁殿内忙着,我让她们帮忙去了。” 姜雪正思索着如何结束与顾霖坛的虚与委蛇,见卢琼双走过来,便高声道:“琼双,你跑哪里去了,我寻你半天。” 卢琼双很是机灵,立即跑上去将姜雪拉过,摇着她的手道:“表姐,我好久没有来宫中了,就随处闲逛了逛,不是让你在偏殿等我吗?” “我等了你半晌不见人影,这才走出来寻你。”姜雪没好气道。 卢琼双歪着脑袋对着顾霖坛挤眉弄眼道:“姐夫,你先去忙吧,表姐就放心交给我吧。” 顾霖坛愣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官务在身,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那就烦劳卢大姑娘帮我照顾殿下了。” 卢琼双道:“去吧去吧。” 待顾霖坛走进殿内,卢琼双才换了副嘴脸,一脸八卦地凑到姜雪耳边:“那厮想娶表姐?” 姜雪白了她一眼,道:“不过是拿话揶揄我罢了。你倒好,谁给你的胆子在外边偷听?” “钰表兄呀,”卢琼双理直气壮,又问道:“不过表姐,景晔怎么好像对萧圻很熟似的?” 姜雪摇了摇头,道:“你少打听这些。先进去吧。” 卢琼双瘪了瘪嘴,只好随着姜雪进了福宁殿。 乾国的一众都已经落座,姜雪带着卢琼双到位子上做好,听得殿外太监高声唱响: “圣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携手走进福宁殿内,身后跟着一群垂首的命妇。 众人皆起身行礼,皇帝挥了挥手,声音洪亮:“今日既是家宴,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乾朝来使光临,与朕、与众臣一道乐乐。众卿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众人皆点头称是,起身等候帝后落座。 卢琼双在姜雪身旁低声问道:“怎么不见祖父?” 姜雪扫视一眼,确实没有见到卢相。 她低声答道:“既是家宴与国宴,外祖父定会来的。许是有事耽搁了。” 皇帝一声令下,宴席开始。 歌舞不断,觥筹交错,姜雪只觉殿内烦闷,突然一眼扫到乾国使团的位置,见为首的景晔正盯着自己。 她不由有些慌乱。 “长乐公主,你觉得若孤向你们大冀皇帝讨个亲事,他会不会同意?” 言犹在耳。 她觉得景晔只是在开玩笑,但此人行事让人捉摸不透,姜雪开始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好在一场宴饮结束,景晔都安安静静,未发一语。 姜雪松了口气,同卢琼双又去了懿安宫一趟,跟卢皇后拜了别才走。 二人正要踏出懿安宫的宫门,却见到行色匆匆的姜钰。 姜雪正要开口问什么,姜钰急忙道: “相府的小厮来报,外祖父病了。” 第一卷 第68章 公爹不见任何人 姜雪与卢琼双闻言大惊失色,姜雪忙问道:“可说了是什么情况?” 姜钰面色急切,道:“只说是风寒,因着外祖父年纪大了,一时有些高热,起不了身。” 姜雪道:“怪不得,今夜宫宴一直未见到外祖父。” 卢琼双面色焦灼,拉起姜雪的手道:“表姐,我要回府侍奉祖父。” 姜雪点点头,道:“我跟你一同去。” 姜钰道:“先别去,舅父来言说,祖父不想父皇母后太过担心,现在已经夜了,若雪儿此时过去相府,只怕太兴师动众。” 卢琼双道:“那我先回去,若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遣人告知表兄表姐。” 姜雪姜钰二人点点头,姜钰又道:“我遣人送你回去。别担心,宫中已遣了资历最深的许、郑二位太医去了。” 姜雪拉着卢琼双的手安慰道:“我明日就过去。” 三人到了宣华门外,卢琼双坐上姜钰的马车回相府,姜雪同姜钰站在原地目送。 马车走后,姜雪问道:“外祖父怎么病得如此突然?” 姜钰道:“毕竟年岁大了,寻常人能抵抗得住的小病症,于外祖父来说也是凶猛。只是朝中之事多要倚仗外祖父,这些日使团又进了京,我在礼部难以分身,只怕父皇要劳神了。” 姜雪沉吟半晌,轻声劝慰道:“使团之事无非接见之日忙些,往后也便轻松了。皇兄既然接掌了吏部兵部,此时可要撑住,既然外祖父无力管理朝事,皇兄也好借此机会亲力亲为,这样历练更快些。” 姜钰点点头,道:“你说的北奚战马之事,记得让江其斌来找我细说,此事不容小觑。” 姜雪有些内疚,道:“若我是男儿身就好了,皇兄与父皇也不至于如此分身乏术。” “朝政之事如此枯燥,你会愿意搭理?”姜钰轻笑,伸手拢了拢姜雪的鬓发,道:“夜已深了,快些回去吧,今夜我便在宫中陪着父皇母后。” “对了皇兄,”姜雪道:“景晔他同......同萧圻似乎有些渊源纠葛,我想找个机会,寻他说个清楚。” 姜钰点点头,道:“今日在福宁殿,他可同你说了什么?” “他说,”姜雪神色复杂,眼中带着茫然,“萧圻死因,另有真相。” 姜钰怔住,道:“什么?” 姜雪摇摇头,道:“听他言语中提及的,此事还涉及大皇兄的事。” “他毕竟是乾国人,”姜钰立即出声打断,“大皇兄的事,本就和乾国脱不了关系!” 他面容严肃,道:“我知道你心系萧圻之事,但不要被乾国人蒙蔽。” 姜雪坚定道:“若只是萧圻之事,我完全可以置之不闻!可是此事涉及大皇兄,我不能不问。” 姜钰见她目光灼灼,只得叹了口气,道:“好,但是你与他见面切记要隐蔽,此事可大可小,你如今已有夫郎,若叫人知道你同乾国人再有牵扯——” 姜雪嗤笑一声,道:“我虽知道,但那又如何?顾霖坛自己都藏着外室,难道还真要我为他守身如玉?” 姜钰低声斥责道:“不是为他!难道便不能为你自己做打算吗?” 姜雪倔强地拧过头去。 姜钰知道是这个“再”字伤到她,只能将声音放得轻柔,道:“好啦,快些回去吧,夜里风凉,小心身子。” 姜雪只拧着头不肯看他,拂冬与晓春连忙上前来将她扶上马车。 二人对姜钰福了福身子,道:“奴婢们先同殿下回府了。” 姜钰点点头,道:“好生照顾着。” 回到顾府,姜雪便一言不发直接走回了问晴轩。 “替我卸妆吧,让人去准备汤水沐浴。” 晓春与拂冬见她神色恹恹,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人便扶了姜雪去卸钗环妆容,一人去屋外让人准备。 姜雪坐到浴桶中,却听得香露来报。 “禀殿下,驸马回府了。” 晓春正要出去遣退香露,姜雪却突然睁开双眼,道:“晓春,去让厨房熬碗参汤,替本宫送过去。” “就说驸马近日公务辛苦了,送碗参汤让他补补身子。我已经睡下,便不必来了。” 晓春点点头,立时转身出了屋子。 姜雪同拂冬吩咐道:“等会儿同晓春去库房替我挑些补品,明日早晨备好车马,我要去看外祖父。” 拂冬提醒道:“殿下,贺公子医术精湛,恰好此时也在京中,是否要奴婢差人去叫他一道去?” 姜雪摇了摇头,道:“贺哥哥身份不能暴露,他与顾霖坛还有交易。况且宫中太医也是个个医术超然的,既有父皇母后的安排,便不必多此一举。若这几日外祖父还是不好,再说吧。” 拂冬点点头,便专心替姜雪擦洗身体。 临睡前,姜雪突然想起姜钰的嘱咐,又吩咐晓春道:“明日让人去寻江其斌回来,告诉他,这两日务必去皇兄那里一趟。” 翌日清晨,姜雪在顾霖坛出府早朝后便又开始在院中同陈锦练武,结束得早,便立刻换好了衣衫,带上晓春拂冬准备好的补品药材出发去了卢相府。 姜雪正到府外,便见管事婆子许娘子在门外等着。 许娘子见顾府车驾到了,便立时上前搀扶姜雪下车。 姜雪问道:“外祖父如何了?” 许娘子道:“大人这两日都在睡着,宫中太医开了药服了,人的精神稍微好转了些许。” 姜雪点点头,道:“琼双呢?” “大姑娘昨夜回来便给大人侍疾去了,大人夜半醒过一次,只叫她安心回房待着,此刻应是起了,在大人院中候着呢。” 姜雪道:“领本宫过去吧。车上带了些药材,你让人取下来收好。” 到了卢相居住的院子,沈氏同卢琼双都在,卢琼双红着一双眼睛,扑到姜雪怀里。 沈氏正要呵斥她无状,姜雪对她摇了摇头,沈氏才不作声。 姜雪伸手轻轻拍抚卢琼双的背,道:“没事的。” 沈氏向姜雪行了礼,道:“劳烦殿下来这一趟了。” 姜雪道:“外祖父一是本宫的亲缘,二是国家砥柱,于情于理本宫都该来。宫中派来的太医呢?让他们来回话吧。” 姜雪提步正欲往卢相房中走去,沈氏慌忙走到前头拦下。 沈氏惴惴不安道:“殿下,公爹有吩咐,病里不见任何人。” 第一卷 第69章 我顺便去找找他 姜雪挑眉,讶异地看向卢琼双。 卢琼双红着双眼,对姜雪点了点头,道:“祖父连我都不肯见,昨夜我本想在他榻前侍奉汤药,但他转醒便将我叫了出来。” 姜雪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氏,问道:“为何如此?从前外祖父生病,也并没有这样过。难道连本宫都不能见吗?” 沈氏捏着手帕缓缓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道:“这次风寒来势汹汹,才半日公爹便起不来身,从前偶有病痛却有没有这样过。他这是怕自己,怕自己——” 沈氏说不下去,拿着帕子掩面而泣。 姜雪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话的意思,心中咚地一沉,道:“舅母,先叫太医过来回话吧。” 沈氏点点头,便交代一旁的婆子去寻人。 姜雪牵着卢琼双的手小声劝慰,二人坐到院中的石桌旁,便立即有婢女做了茶水递上茶桌。 许太医与郑太医满面疲倦之色,急急忙忙地向姜雪行礼请安。 姜雪看着二人花白的胡子和眼下的乌青,赶紧让人赐了座。 “二位太医,祖父此次病症是何情状?” 许太医与郑太医对视一眼,脸上带着犹豫之色,最终由许太医开口道: “回殿下,相爷本只是偶感风寒,但无奈年岁过高,加之......”许太医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姜雪,又道:“相爷长期公务操劳忧心太过,是以风寒为引,发作起来便是病来如山崩之势了。” 姜雪皱眉,关切道:“二位太医可有把握?” 许太医咳嗽几声,道:“此病只能先用风寒之药,待表症去除,再慢慢用药加以调养......只是这调养时日,定是要长些的,且日后万万不可再操劳太过。” 姜雪一颗心如沉海底。 外祖父年岁甚高,若日日用药养着,毕竟是药三分毒,长期下去只怕身子也要虚耗空了。 且尚书台大小事宜,多是外祖父亲力亲为,父皇对他倚仗太过,若一时无人交替——靠谁呢?二皇兄如今虽然接管了兵部吏部,但吏部众多事宜也不熟悉,如若没有外祖父协助,只怕独木难支。 朝中现如今多是外祖父门生故吏,但若没了拍板之人...... 姜雪悚然想到,顾霖坛! 顾霖坛此时已经涉礼部事,虽职位在翰林院,但若父皇与外祖父皆信他太深,将这位榜首状元推出来,在尚书台拿到要职也并非难事。 姜雪有些头疼,要查顾霖坛之事还要倚仗皇兄去查清那队北奚人,另外,阮义隋也好几天没有消息。 风雨欲来愁煞人。 她郑重其事地对两位老太医嘱咐道:“无论如何,请二位大人务必全力救治外祖父,太医院其余事情,或是二位家中有何事,都可以遣人来告知本宫,本宫定为二位安排好一切。您二位这段时日就暂且留在卢府,为外祖父诊治调养。” 许太医与郑太医纷纷站起身来对姜雪拱手行礼,道:“定不辱命。” 姜雪转头对沈氏道:“舅母,二位大人年事已高,一应饮食起居务必照顾好,指派几个伶俐能干的小厮给他们差遣,若府中人手不够,舅母尽管同本宫开口。” 沈氏连连点头,道:“多谢殿下体贴,这原都是卢府的本分,二位太医在此,府内给他们定样样都是用的最好的,二位太医相救之恩,卢府上下深感于内。待来日公爹康愈,定要厚礼相谢的。” “若外祖父不愿见客,舅母也遣人到朝中各位与卢府交好的官员家中知会一声,尤其是外祖父的学生们,免得人家辛苦白跑一趟。” 沈氏道:“殿下想得周到,我这就着人去办。” 沈氏原是掌家好手,卢相夫人过世得早,府内全是沈氏在打点,若干年来一直井井有条,姜雪是信得过她的本事的。 姜雪道:“一切就辛苦舅母了,琼双,这些日你就留在家中,不要到处跑了,外祖父若好转些,你便告诉我。” 卢琼双点头,道:“我会的,表姐。” 姜雪又安慰了母女几句,见卢府上下行色匆匆皆是忙碌,也不敢再留,便起身告辞了。 回去路上,姜雪斜斜倚着马车车窗发愁。 她原本见许郑二位太医面露倦色,想开口向卢府举荐贺知林,但又细想了想,还是作罢。 贺知林虽在冀国小有名气,被民间称誉一句“胶东名医”,但到底没有来处,若要举荐,除非说出他是贺家子,否则以他如今的游医身份,贸然举荐给相府,说不过去。 姜雪思量再三,还是得给贺知林在冀京安个名正言顺的医家身份。 回到问晴轩中,晓春取了水来要给姜雪洗脸。 “殿下新婚不到一月,探访病人后必定要以仙芝调水洗面,去去病秽之气才能吉祥安康。” 姜雪无奈任她为自己洗漱,完了便问道:“阮义隋还是没来过吗?” 晓春怔住,道:“好像这几日都没见到他,昨日宫宴奴婢与拂冬都陪殿下进宫了,不知会不会他回来寻不到人?” 姜雪道:“没关系,我顺便去找找他。” “殿下要出门?那奴婢去着人备车。” “不用,你去把徐翀甘宁叫来,一会儿拂冬陪我去。”姜雪对晓春轻声道,“你如今是这府中管事,也只有你的细致,留在这府中我才能放心。” “若今日驸马来寻我,便说我发了愿为外祖父斋戒祈福,在问晴轩设了小佛堂念经,不见人。” 晓春点头称是,便端着铜盆出了门。 姜雪看了眼妆筪,身手拉开,将放置在最边上的发簪取出,收在袖中。 不多时,拂冬便到了屋中。 姜雪对她道:“你让徐翀亲自去套车,只套寻常下人出门采买的小马车就可以。再去拿套颜色素些的衣服过来给我换上,一会儿我们去洒金巷。” 拂冬问道:“殿下要去寻贺公子?” “我要去找找宿玉。”姜雪道。 拂冬动作利落,很快便拿了衣物为姜雪换好,帮姜雪重新梳了个简单发髻,只用湖蓝色绒花做妆扮,素雅而不打眼。 姜雪让她拿来长帷帽,一人戴上一顶,道:“等会儿出门,便对家丁说是香露同你一起出门采买针线。” 二人便这样出门上了车。 拂冬对徐翀道:“到那日去过的‘锦绣’绣楼。” 未几,马车便停在了绣楼门口。 姜雪起身下车,恰逢宿玉刚刚从绣楼内走出,看到姜雪,她喜形于色,忙喊道: “江三妹妹,怎么来了?” 第一卷 第70章 那里想必很安全 姜雪走上前拉住宿玉伸出的手,笑道:“在姐姐这里采买的几身衣裳很得家中姊妹欢喜,今日侍女出来采买些针线胭脂,我便跟着出门了,想着特来谢姐姐一趟呢。” 宿玉很是高兴,美艳的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拉着姜雪便往雅坞小筑走去。 “店里人多,我带妹妹回家喝喝茶吧。” 姜雪点头,示意拂冬与徐翀甘宁跟上。 “我总觉得同你很是投缘,你若喜欢,日后店里有什么新的式样我都给你留着,等你来试。” 姜雪惊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就多谢宿玉姐姐了!” 宿玉看她娇憨的模样,宠溺道:“你倒像我家中小妹,长得乖巧玲珑,性子也是软软的,格外讨人喜欢。” 姜雪有些讶异,当日并未听闻宿玉家中有姊妹,只知道有个弟弟,为着弟弟父母还要将她卖给大户做妾。 “姐姐家中还有姊妹,可有一同接到冀京来?” 宿玉眸中突然泛起悲伤,声音变得轻柔遥远:“是啊,若她还在......此刻应也有你这般高了。” 姜雪见状连忙道:“我不知道......对不住姐姐——” 宿玉轻笑了笑,打断她的自责,柔声道:“无妨,不知者无罪。我妹妹命苦,八岁那年害了风寒发起高烧,家中本就清贫,父亲不愿在一个女儿身上多花银钱,便非说她是染了疫病,趁着我同母亲睡着,连夜将她丢弃到乱葬岗里去了。” 她眼中泛起泪花,指腹轻轻揉挲姜雪的手背,道:“不提了,不提了。” 姜雪微不可闻地轻轻叹息一声。 二人到了雅坞小筑,姜雪见贺知林不在,问道:“颜哥哥呢?” “今日早晨同我说过,好像是出诊去了,他这人心善,贫苦人家若路远些,雇不起马车的,他便亲自去人家家中诊治。” 姜雪见状便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她对宿玉道:“宿玉姐姐,我想替颜家哥哥开个医馆。” 宿玉挑眉,笑道:“哦?他可愿意?” 姜雪摇摇头,又道:“此事其实是家中长辈托付,他家父辈与家中长辈有过救命之恩,两家又交好多年,我家为报答,也为故人之子的前程,所以想着在这京中盘下一个好些的铺子,以便他坐馆行医。” 宿玉道:“此事我原先也想过,只是提过几次都被他婉拒......” “无妨,姐姐只需帮我一忙,我自有办法让他答应下来。”姜雪坚定道,“我毕竟刚到冀京不久,对这里的地段并不熟悉,我想烦劳姐姐,就在城北这处为我挑个铺子,我想盘下来。” 宿玉想了想,道:“他若能同意,我也乐见其成,此事便交给我吧。” 姜雪转头对拂冬轻点了点头,拂冬便从袖中掏出五百两银票来。 姜雪对宿玉道:“这些银票我暂且先托付姐姐这里,日后寻到铺子,采买、装潢一应花费便从这里头出,另外求姐姐再帮我雇些个药童、大夫,都放到里头,一应给他帮衬。” 宿玉笑出声,道:“三妹妹,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有这泼天的富贵?上回你让这丫头给我的银钱,说是给那位姬公子赔礼的,至今可分毫未动呢。再说了,颜公子于我也有恩情,这铺子的花费我来出便是了。” 姜雪摇了摇头,将银票塞到她手中,拜托道:“这是家中长辈的意思,也是我私心想着......姐姐就给我这个机会吧——日后这铺子若能开张盈利,我也能有些分红不是?” 宿玉见她坚持,笑着抬起手戳了戳她的额头,道:“你呀,你这颜家哥哥可不会指着这个挣钱,你还想分红,不贴进去就不错了。” 姜雪憨笑,道:“我不怕,我家有钱呢。” “你若真想自己挣钱,日后我寻到什么好生意,倒不妨带你一同试试。”宿玉笑道。 “当真?”姜雪心想,好像置办置办自己的产业也是不错,虽然每年有俸禄,她也有封地,但毕竟都是父皇赏赐的,若能凭借宿玉这股东风学学生意经,也是技多不压身。 于是她连连点头,道:“好呀好呀,我有钱的。” 宿玉笑得直不起腰,直摇头,道:“你可真是......” 姜雪见事情已经商定,便起身要告辞。 宿玉忙问道:“铺子的事儿若是办完了,我去何处寻你呢?” 姜雪有些为难,她如今在宫外只有顾府这一个落脚的地儿,想来,还得私下再置办个宅院才是。 姜雪想了想,道:“姐姐不必辛苦,我还想多多来陪姐姐玩呢,必定不会叫你找不到我。” 宿玉见状,也是心中了然,笑着点头。 离开雅坞小筑,拂冬问道:“殿下,我们可是直接回顾府?” 姜雪沉声道:“去万宝楼。” 拂冬不敢多问,只探出身去同徐翀低声吩咐了,又坐回姜雪身旁。 “阮义隋......不在雅坞小筑,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姜雪兀自沉思,低声呢喃。 想来他必是发现了什么了。 姜雪对拂冬道:“一会儿我去万宝楼,若能找到济言,我有事同他商谈,你自让徐翀与甘宁送你去买些胭脂针线,别空着手回去。” 拂冬愕然道:“这怎么成?总得留个人护卫殿下安全才行。” 姜雪暗自握紧袖中的簪子,道:“无妨,那里想必,很安全。” 片刻,马车停到万宝楼门口。 姜雪从车窗望出去,有些疑惑,今日万宝楼并不是大门紧闭,而是开了门做生意,人来人往,不少达官贵人的马车都停在门口。 她对拂冬道:“把帷帽戴上。” 二人戴上帷帽,下车时,姜雪又对徐翀低声道:“你们把马车驾到附近随便什么商行,不要停在这门口,以免被人认出是顾家的马车。一会儿拂冬会去寻你们。” 徐翀点点头,与甘宁对视一眼,便沉默着驾车离开 姜雪与拂冬进到楼内,见小厮甚多,拂冬随便喊住一个。 那小厮立时上前问道:“客官想看些什么?小的领您去。” 拂冬见四下无人注意,拿了几颗金珠塞给他。 小厮喜出望外正要出声谢过,姜雪沉声道:“我要见济言。” 小厮愣住,上下打量二人一番,脸色犹豫。 姜雪道:“你同他说,江三找他。” 小厮想了想,道:“那二位稍等。” 便立时抬腿上了楼。 楼上房间里的济言听到小厮来传话,道:“把姑娘好生接上来吧。” 转头笑着对站在窗旁的紫色身影道: “真是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美人儿这不就找你来了?” 第一卷 第71章 孤倒还缺个王妃 小厮小步快跑到姜雪主仆二人面前,低头哈腰朝着姜雪拱手行礼,低声道:“姑娘,我家楼主有请。” 姜雪点点头,又对拂冬道:“你先去吧,约莫半个时辰,到街口那边等我。” 拂冬有些犹豫,姜雪沉声道:“快去。” 拂冬只能转头出去寻徐翀甘宁。 姜雪对小厮道:“带路吧。” 小厮一路笑脸相迎,将姜雪带到房间门口,对姜雪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雪见房门紧闭,伸出手来轻轻叩了两下门。 然后径直推门而入。 屋内,济言笑意盈盈地坐在茶桌旁的圆凳上,刚刚斟满一杯茶,对姜雪道:“江三姑娘,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过来喝茶呀。” 姜雪进了屋内,屋外小厮立即将房门拉上。 姜雪伸手揭开帷帽,站在门旁一动不动,只冷冷道:“我要见景晔。” “别这样呀江三姑娘,”济言嬉皮笑脸道,“美人儿寻到我这里来,却开口闭口就要见别的人——我会伤心的。” “济言楼主,废话就不必说了,也不要一口一个江三姑娘地叫着,我今日前来只为见景晔。” “哦?”济言眼底满是笑意,从圆凳上站起,走到姜雪身旁,靠近她耳语道:“那我该叫姑娘什么呢?” 姜雪袖中簪子落到手里,迅速摁下簪首的机关,簪身脱出,显出闪着寒芒的十字利刃。 济言还没反应过来,姜雪就以极快的速度将十字刀刃抵在他的脖颈上。 姜雪虽然脸上神色镇定,但心中暗舒一口气,这些时日跟着陈锦学,倒还是学到了点皮毛。 济言还是面不改色,只笑眯眯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喂,里头那位,你再不出来,江姑娘可要杀人了。” 姜雪怔住,朝着他喊话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间房内还有一扇门。 门被打开,里间走出一袭紫色身影,正是景晔。 景晔见姜雪剑拔弩张的模样,挑了挑眉,道:“想不到公主还有这等身手。” 姜雪冷哼一声,将簪子收回袖中,道:“既然是济言楼主相赠的东西,自然要物尽其用,让他帮我试试锋利。” 济言道:“这可不是我给你的,喏——”他扬起下巴指了指景晔,道:“那位给的。” “二百五十两白银,王爷就是这样戏弄自己的师妹?”姜雪讥讽道。 “不不不,这价钱是我出的,小本生意,也要挣回点本钱嘛。”济言忙道。 姜雪只盯着景晔,这人从出来到现在不发一言,像个没事人似的,只自顾自坐到桌旁喝起茶来。 济言话音刚落,他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点沙哑,道:“这价钱挺合适的,不是吗?” 姜雪走到他身旁落座。 景晔道:“你可以出去了。” 姜雪悠闲地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济言才意识到说的是自己,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瞠目结舌道:“我?!让我出去?搞搞清楚好吗,这是我的地方?” 景晔将手上的空茶杯掷出,力道不小,堪堪擦着济言的袖子飞过去,在门上摔了个粉碎。 济言满脸不忿之色,却只得悻悻道:“重色轻友!重色轻友!” 姜雪闻言有些恼怒,作势也要将茶杯掷出,济言快步跑到她身旁将茶杯夺过,道:“多好的物件!就由得你们这么糟蹋!” 二人齐齐瞪他,他立刻蹿到门口,推开房门,一溜烟跑得消失无踪。 动作一气呵成。 景晔挥了挥袖,催动内力,房门霎时关上。 姜雪暗自有些惊讶,看样子卢琼双所说的此人武艺高强并非虚言。 景晔突然开口道:“不知道长乐公主此来,想从孤这里得到些什么?” 姜雪回过神,正色道:“你说萧圻的死,是他的至亲亲手造成,是什么意思?” 景晔嘴角噙着一抹轻笑,道:“不急,公主先说说,要拿什么来同孤换这个消息?” 他顿了顿又道:“或者说,公主有什么能换?” 姜雪沉声道:“王爷不如直接开口说,要什么?” 景晔笑了笑,语气轻快道:“孤好像不缺什么,倒还缺个王妃。” 姜雪嗤笑一声,低头把玩丹蔻,道:“哦?莫不是王爷口味独特,喜欢人妇?” 景晔道:“长乐公主国色天香,就算是二嫁,又有何不可?” “王爷不如说出真实目的吧,一直拿我打趣,简直是浪费时间。”姜雪有些不耐烦。 景晔起身走到她身侧,俯身伸手拿起她一缕头发,放到鼻尖下轻嗅,仿佛很是陶醉。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长乐公主如何就不信,孤是对你一见钟情呢?” 姜雪正想拿出匕首故技重施,手臂却被景晔一手摁在桌面上动弹不得,姜雪吃痛,朱唇微启,轻轻“啊”了一声。 “这点伎俩,对付济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或许有些管用,对付孤——”景晔冷冷道,“孤劝公主不要白费力气。” 姜雪想使劲甩开他的手,景晔却报复似地狠狠攥住,叫她根本无力抵抗。 景晔捏着她手臂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此时好像只想把这只手臂捏碎了,好叫她不要再那么张牙舞爪。 “本宫......”姜雪咬着牙道,“跟你有仇吗?!” 景晔恍惚间喉咙滑出几个字,声音很轻,但姜雪仍旧听到了。 “谁说得清呢......” 姜雪心漏跳一拍,微微怔愣,蓦地回首,皎洁小脸正好对上那张银制面具。 姜雪的眉眼生得很好,一双凤眼,眼尾微微挑起,凌厉华贵间却仍旧带着一丝少女的天真仓皇。 景晔面具下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原来三年,一个人就可以完全褪去稚气,成长、变化得这么多吗? 景晔心中突然有些酸涩,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转眼却看见她被自己攥得发白的手臂,突然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景晔很快便直起身来,眼神恢复冷冽,松开手又走到她对面坐下。 “孤要一个承诺。”景晔正色道。 姜雪愣住,“什么承诺?” “来日若萧圻之事查清,孤要公主,亲自去他坟前拜祭,还他一个清白,并且——”景晔冷笑,道,“最好是能痛哭流涕,在他坟前细数己过。” 第一卷 第72章 大皇子姜辰之死 姜雪原本有些失神,在景晔喉间溢出那句“谁说得清呢”的呢喃时,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景晔身上看到萧圻的影子了。 然而眼下景晔的话却将她的疑云扫去,是啊,萧圻已经死了三年,坟头草估计都有丈二高了。 “是因为是表兄弟吗?”姜雪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常常觉得,王爷同萧圻很像。” 景晔闻言眉心微动,片刻,又是一声冷笑。 “孤可比他有脑子。” 姜雪问道:“王爷既然瞧不上他,为何又如此在意他是否沉冤得雪?” “也许因为孤同他一样,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景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也许因为他实在蠢得可悲,而孤又恰好,比较善良。” 姜雪无语。 “王爷的身世我略有耳闻,但萧圻——他是尊贵的皇孙,安王的嫡长子,怎会与王爷同病相怜?王爷这个理由找得,还不如不找。” 景晔笑了,他似是在嘲笑萧圻,又似是嘲笑姜雪。 “原来长乐公主对自己情郎的身世是一无所知啊,啧啧啧。” 姜雪袖中手掌蓦地收紧,他几次三番言及的与萧圻同病相怜,到底萧圻有什么可怜之处? 她缓缓道:“愿闻其详。” “公主想必调查过孤——知道孤的身世算是皇室的一桩秘辛吧?”景晔轻笑,道:“然而若是秘辛,又怎会那样容易让人打探到呢。相反的,萧圻,他的身世,才算得上真真正正不为人知的秘辛。” “安王妃当年嫁入王府,次月有孕,却不足月产下一名健康的婴儿——你觉得,安王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姜雪惊诧,道:“混淆皇室血脉?这样大的罪行,他母妃如何敢——” “若只是混淆,萧圻也不会平白得到世子之位了。” “什么?”姜雪轻声惊呼,不是混淆?也就是说,萧圻虽非安王血脉,但还是......皇室血脉?! “安王妃待字闺中之时,与东宫太子青梅竹马,往来甚密。”景晔云淡风轻地讲着,仿佛此事不值一提。 “太子?乾国的前太子,现在小皇帝的祖父——他不是与太子妃感情甚笃,为太子妃难产之事还抑郁而终?” “抑郁而终?哈哈哈,”景晔笑道,“乾朝皇室的肮脏污秽真是掩埋得极好。” “哪来的什么感情甚笃,左不过忘却不了青梅前尘,在太子妃生下先帝后,命稳婆将发妻逼杀罢了。抑郁而终倒是真的抑郁而终——只不过,是在安王妃早逝之后抑郁而终。” 姜雪眉头微微跳动,怪不得此前说景晔扶助登基的那个难兄难弟,也就是前任皇帝萧陵,自小失怙,还不受前太子待见,原来根源竟在此处。 “也就是说,萧圻其实是——” “没错,也是前太子的血脉,同萧陵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景晔沉声道。 姜雪伸手揉揉额角,头有些昏胀。 为什么这些事情,萧圻从前,从未对她说过只字片语? 她忽而想起小时候,她好几次看萧圻独自发呆,会自以为很贴心地过去问他:“阿圻,你是不是想家了?是不是想念你的父王母妃了?” 萧圻只沉默着不出声,眼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时她总是安慰他道:“没关系的,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我的父皇母后还有两个哥哥都分你一半,叫他们也做你的家人。” 萧圻会目光灼灼地问她:“当真?” 姜雪思及此,不由垂下头去,掩去眼角泪痕。 可是萧圻杀了她的家人,分给他一半的家人。 “那王爷所说的,萧圻死于安王之手,是怎么回事?”姜雪轻声问。 “殿下真的做好准备听了?”景晔冷笑,试探地看向垂着头的姜雪。 她......哭了吗?为谁而哭? 为萧圻吗...... 姜雪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坚定地点点头,道:“请王爷指教。” “孤遇到萧圻的时候,他已没有多少时日了,在清州挣扎,却不愿回京都。” “若是他说的没错,长乐公主的皇兄,是死于乾国细作之手吧。” 景晔仍旧云淡风轻,姜雪却蓦地抬起头。 那名宫人......原是出自她的长乐宫。 一个小黄门,伶俐却审慎,家中苦寒,他才被发卖到宫中。 小姜雪怜他身世苦楚,带在身边做事,他的谨慎和妥帖比起晓春都不遑多让,且不知为何,异常熟悉姜雪喜好,姜雪尤其喜爱得紧。 姜钰和姜辰都夸过他办差利落。 姜雪十六岁那年,临近元宵,原本姜辰平日在朝中忙得脱不开身,正逢年节休朝,得了空,便叫了她去习字,她却突然收到伺候萧圻的宫人传话,说萧圻约她出宫去看灯会。 她心系萧圻之约,便遣了那小黄门给姜辰送去她亲酿的梅子酒以示歉意。 谁知她偷偷出宫后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大半夜,都没见到萧圻身影。 只等到匆匆驾马而来的姜钰。 姜钰神色焦急,说大皇兄突然昏迷,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 贺知林的祖父,也就是当时的贺院正,被叫到父皇那里去问话了。 姜雪如遭雷劈,分明出宫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 回宫路上,她哭花了一张脸,啜泣着跟姜钰说出了那日所有事情,她说她安排了宫人去送梅子酒,也不知道大皇兄喝到了她亲手酿的酒没有。她说她不知道阿圻为什么约了她看灯会,却迟迟不见人影。 姜钰愈听却脸色愈发沉重,到宫门时,他对姜雪道:“答应皇兄,这些事情,先不要同任何人讲,尤其是父皇母后。” 姜雪懵懂,并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皇兄是怕牵连她同阿圻,便点头答应了。 回到宫中,贺院正也在姜辰寝宫,姜钰宽慰皇帝皇后回宫休息,又遣退了众人。 他让姜雪将事情同贺院正讲了一遍,贺院正道:“可是大皇子的脉象,并不像中毒。” 中毒?姜雪愣住。 随后她发疯了一般,扑到姜辰的桌上去寻那瓶梅子酒。 后来,贺院正终于试出了毒,却道此毒无解。 只能慢慢耗尽人的精血性命,直至油尽灯枯。 姜钰不知道同贺院正说了什么,贺院正望着他们兄妹二人,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后来,姜钰姜雪去到长乐宫中,那个小黄门却已经自尽了。 在他宫内,搜出了一封信。 一封从乾国来的,印着安王信印的,指使他毒杀姜辰的信。 信中提及,世子会从旁协助。 姜雪疯了。 姜钰死死拦住,说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姜钰思量再三,翌日独自去寻了皇帝,将一切线索和盘托出。 姜雪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却不愿深究,甚至没有处置罪魁祸首萧圻,反而任由他安住在谦宁所。 于是,姜辰头七一过,她便带着一把匕首,闯进谦宁所,想要一刀杀了萧圻。 第一卷 第73章 小心点你家驸马 “啧,”景晔嗤笑了一声,冷冷道:“是以长乐公主,就因为一个细作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亲手想要杀死自己的夫婿?” 姜雪胸中气血翻涌,她努力抑制自己身体的颤抖,道:“你如何知道?” “知道什么?”景晔嘲讽道,“知道你与他二人其实自己拜过天地,饮过合卺?” “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萧圻都同孤说了,”他淡淡道,“人之将死,细数眷恋——” “真是闻者伤心。他死得很不甘呢,长乐公主。” “不甘?我那被他同安王联手毒害的大皇兄难道就甘愿吗?”姜雪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流下。 “孤是该说公主蠢呢?还是毒?”景晔冷冷瞥她一眼,道:“安王视萧圻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年才会推他来你们冀国为质。你以为萧圻不知道?” “安王在使团里埋了爪牙,只待萧圻到冀乾边境,就让爪牙动手往他饮食里下了毒,欲作出冀国截杀乾国皇孙的局面。若不是萧圻一路想办法强撑着出了冀国到了清州才死,你以为冀乾还能相安无事?” 原来如此。 他竟是死得这样凄惨吗? 衣服上的毒是她的手笔,饮食上的毒是他名义上父王的手笔。 “那又如何?!乾国有乾国的利益,难道他们会因此就放过毒杀储君的好机会?”姜雪的眼泪决堤而下,努力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低吼道:“他多年来在冀宫潜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把我们当成家人,然后呢?” “想方设法让我身边的宫人获得我的信任,在一切准备好之后将我当成棋子一般利用,送去那下了毒的酒——那是我亲手让人送出去的!” “你怎知道,那宫人就是受他指使?”景晔低声问道。 “他知晓我所有喜好,那宫人行事间一切都按照我的喜好来,知道我最爱在用膳后吃姜枣却刚好有一手炒枣的好手艺,知道我习字时爱点青云香便每日都提前做好香点上,知道我喜欢在廊檐趴着看书特意给我做了软垫——” “公主以为,这些事情只有萧圻能得知?”景晔冷笑,道:“你的父皇你的母后,你的二皇兄,你的表妹,外祖家但凡稍疼爱你的人,哪个不知道?!” “但他们不会害我大皇兄!!!”姜雪嘶吼道。 “是吗?”景晔挑眉,眼神中满是讥讽,道:“那公主最好多去庙中拜一拜,祈求此事真的如你所想。” 姜雪狠狠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许你诬蔑我的家人。” “当日搜到的信也好,事后查证也好,都证明萧圻与那小黄门一直有所往来!” 景晔见她如此,突然沉默下来,半晌不愿再开口说一句话。 他面具下的眸色冰冷肃杀,姜雪面色也不好,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坐了一会儿。 姜雪似是想定什么,突然开口道:“对不住,我只是想知道事情原委。” “原委?孤可并不知道。”景晔眼底闪过一丝怨恨,冷冷道,“他同孤说,公主也曾告诉过他,他是你的家人。” 姜雪只狠狠掐着掌心,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你只知你的皇兄死于乾国细作之手,只知那细作藏有指向萧圻的信件,只知一切都是乾国安王指使——” “那公主有没有想过,萧圻为人,会不会——又愿不愿意,去帮安王做这件事。” 姜雪只觉得心跳越发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压得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有没有想过? 她有。 曾经她想过这一切都是诬陷——即使根本找不到安王要诬陷自己儿子的理由。 她冲到谦宁所紧紧抓着萧圻的袖子,声泪俱下地求他为自己辩解。 可萧圻只是一言不发。 他沉默地将姜雪拉开,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关在屋内。 姜钰比姜雪更不相信萧圻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冲到谦宁所砸门,让萧圻出来。 萧圻只沉默回应四个字,“父债子偿。” 后来大皇兄的死因就变成了,时疾突起,血不归心。 而他萧圻很快就随着使臣,毫发无伤地离开冀宫。 “若当真有冤屈,他当日为何不辩解?”姜雪步步逼问,“若真有冤屈,何以大皇兄一亡故,乾国的使臣不久就来带他回去?” “所以公主,其实还是不信他。” “信?”姜雪笑着,一行珠泪滚落而下,声音几近嘶吼,“拿什么信?拿我大皇兄的命吗?!” “孤只有一语赠予公主,”景晔道,“辩解可能是心虚,而不辩解,也许是因为有想要保护的真相和人。” “这句话,”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是他临终前,同孤说的。” 姜雪眼睛蓦地睁大,猩红的眼眶衬得她的脸愈发雪白。 保护的真相,保护的人? 萧圻不肯说出口的,是什么真相,是谁?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信景晔的话? 姜雪突然惊醒,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他牵扯着情绪走? “我凭什么信你,王爷?”姜雪道,“就凭借你的三言两语?你手上没有半分证据,也没有半分信物,你们乾国的亏,难道我还没有吃够吗?” 景晔闻言,嘲讽地冷笑出声。 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姜雪冷冷道:“公主可以不信,横竖萧圻对孤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是吗?” 他朝门外伸手,做出送客的姿态,道:“公主请便,日后不必再来寻孤。” “孤该替他交代的话,都已经交代完。” 他语气冰冷,似藏着万千哀恨。 “孤不会再见你。” 姜雪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缓缓开口道:“好。” 随即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经过景晔身旁时,她并未注意到景晔面具下的眸色已是异常阴郁,直接抬脚要迈过门槛。 景晔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拽住她。 姜雪没想到会被突然大力扯过去,趔趄一下整个人直直往景晔身上倒去。 景晔胸膛起伏,箍住姜雪手臂的手指节用力到几近泛白。 姜雪一下撞在他胸膛之上,却有一霎觉得那气息很是熟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景晔突然低头,在她的发间轻嗅。 姜雪皱眉,惊道:“瑞崇王,你做什么?!” 景晔却突然推开她,力气之大,姜雪瞬时撞到门框之上。 她堪堪扶住房门,才没有跌倒在地。 “温香软玉,原来是这种滋味。”景晔轻笑,嘲讽道:“不知那油头粉面的驸马,是不是每日都能揽得公主入怀?” 姜雪何时听过这样露骨的话? 她霎时间被激怒,沉了脸,道:“王爷,这是冀国,不要太放肆。” 她抬腿欲走,却听得景晔低低一句。 “公主还是小心点自家驸马吧,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第一卷 第74章 康仁十一年从德 姜雪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问道:“王爷为什么这么说?” 景晔却一句话没留下,直接走进内室,门“咣”一声关上。 只留下姜雪一人站在原地满面震惊。 片刻,她伸手将帷帽拢好,转身离开万宝楼。 她走到楼梯拐角处,看到一脸看戏神色的济言。 姜雪忽然想起什么,对济言道:“我家妹妹看上的那块什么石头,按着她的心意去打造,我会遣人来付款。” 济言正要接话,姜雪却立即抬腿下楼。 济言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下楼,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两个人,何必如此呢。” 说罢便转身进了内室。 姜雪出了万宝楼,往街口走去,徐翀与甘宁已经等候在那里。 徐翀见到走近,立时下车摆放好车凳,姜雪面无表情走上马车,道:“回府。” 马车上,拂冬看着姜雪阴沉的脸色,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姜雪摇摇头,道:“没什么。” 未几,她突然发问:“你还记得从德吗?” “什么?”拂冬有片刻茫然,随后满面惊惧之色。 李从德,从前长乐宫姜雪最喜爱的小黄门。 自从三年前突然失去踪迹,别的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与拂冬这样贴身服侍姜雪的不可能不知道——李从德与大皇子之死有关系。 但宫里早下了禁令,对此人三缄其口。 拂冬嗫嚅道:“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人......”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长乐宫?”姜雪问道。 “康仁十一年,殿下。” “十一年......那时我十三岁,对吧?” 拂冬点点头。 “他是一进宫就来的长乐宫?”姜雪问道。 拂冬努力回忆着,道:“应该不是,李从德从前是在殿前伺候陛下笔墨的。” 乾国安王手眼怎能如此通天,将一个贴身服侍公主的小黄门安插到宫内,且对她的饮食、喜好、习惯了如指掌。 她当年查过,萧圻的家书多半都是由李从德在送。 想来那些年李从德还没到长乐宫服侍的时候,就已经同萧圻有了联系。 那么此人又是为什么会到长乐宫中来? 姜雪记不起来。 “既然是在御前伺候的,为什么会来长乐宫?” 拂冬道:“当年陛下与一名大臣议事,李从德伺候时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到那位大人身上。” “那位大人是个谏官,当下便以齐家治天下的道理,力劝陛下将李从德从严惩治,以儆效尤。” “当时殿下正好要去寻陛下,让陛下同您到御花园去,陪皇后娘娘和国舅夫人赏花。” “殿下见李从德年纪尚小,心生不忍,便在旁恳求陛下,只罚了他半年俸禄,将他从御前调离,让他到长乐宫服侍。” 拂冬小心翼翼说完,问道:“殿下忘了吗?不过也是,殿下从小心善,宫中被救下的猫儿狗儿、太监宫女有许多,想必殿下不能一一记得起来。” “那个谏官叫什么名字?”姜雪问道。 拂冬努力回忆半晌,苦笑道:“奴婢长在宫闱之中,对这些宫外的大人真是不太清楚,也记不起来了。知道是谏官,是因着他当时扯出好一通大道理,差点要触柱明谏,非要罚那李从德,殿下在那里同他辩论了半天才把人保下来的。” 姜雪道:“知道了。” 拂冬问道:“殿下为何突然想起此人?” 姜雪摇摇头,面上显露出倦色,对她道:“只是适才神游之时突然想到。我累了,先闭会儿眼睛。到了再喊我。” 拂冬小心点头,道:“好。” 到了顾府,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后院,姜雪下了车,便让拂冬去找人寻晓春到问晴轩问话。 晓春进到屋内,拂冬正为姜雪换好衣裳,正要卸下发髻重新梳,姜雪见晓春进来,对拂冬道:“你去厨房,帮我煲一盅参汤,亲自送去书房给驸马。” 又对晓春道:“你来帮我梳吧。” 拂冬福了福身子,走到门口将梳子递到晓春手中,便出门往厨房走去。 姜雪道:“把门关好。” 晓春会意点头,伸出身子往门外望了望,确认四下无人,便关好门拉上了门栓。 “殿下,阮义隋回来了。” 姜雪挑眉,若有所思片刻,道:“先让他等着吧,你先过来帮我梳头。” 晓春点点头,走到姜雪身后,缓缓为她梳起头发。 “晓春,你自小是董姑姑一手带出来的,宫务你最是熟悉。我有一事要问你。” “殿下请说。”晓春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低着眉专心梳好发丝。 “宫中可有负责记录外臣和命妇进宫的殿司?”姜雪问道。 “有的,司记处就是。”晓春答道,“无论是宫中采买的宫人出宫、侍卫遣派、外臣命妇进宫觐见、上下朝的人数及签章,都有记录保存在册。” “存期是多久?”姜雪问道。 “原本是一直保存着,只不过先戾帝......”晓春欲言又止。 “无妨,我们只是私下在房中讨论,说罢。” “先戾帝在位三月,将先皇宫中册录焚毁殆尽,是以我朝从康仁元年,也就是当今陛下继位始,才重整册录。”晓春道,“殿下是要查这些册录吗?不知是哪一年的册录?若是戾帝之前,只怕找不到了。” 姜雪点点头,道:“父皇在位期间的都在就好。” 她转过身抬头望着晓春,定定道:“晓春,我知晓母后让你看着我,但此事无论如何,不能告知董姑姑,也不能告知母后,你可以做到吗?” 晓春捏着梳子,咬了咬唇,轻声问道:“此事可会对殿下有损?”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姜雪握住她的手。 “奴婢可以做到。” “好,”姜雪笑了笑,道:“你也许记得李从德?” 晓春绣唇微张,有些惶恐道:“殿下如何会想起此人?” 这在长乐宫是禁忌,无人不知。 “别怕,我需要你帮我去查,康仁十一年,李从德调任到长乐宫之前一月,入宫与父皇商议政事的外臣名录。” “若你能记得他是哪一日被指派到长乐宫的就更好,直接查来,将那名大臣的名字告诉我。” 第一卷 第75章 打打草来惊惊蛇 姜雪吩咐完,伸手轻轻拍了拍晓春的手背,道:“尽快帮我查到。” 晓春思忖片刻,微微咬着唇点了点头,道:“好,奴婢明日会带着娘娘给的腰牌回一趟宫寻董姑姑,就只说殿下与驸马近日之况,再想个法子去一趟司记局。” 姜雪笑了笑,轻声道:“有你在,我总是能安心。” 晓春低下眉,仿佛心事沉重,默默为姜雪梳头。 等发髻梳完,晓春突然道:“殿下,此事是为了那乾国人吗?” 姜雪怔愣,看着她突然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是为了我自己。” “奴婢知道,殿下的事奴婢不该过问,”晓春半蹲下,抬头看着姜雪,一双剪水秋瞳写满彷徨,“可奴婢实在不知道做此事对殿下来说好还是不好。” “是为着我好的,”姜雪伸手抚摸晓春的头发,温声道:“不必担忧。” 晓春这才起身,一边收好妆筪,一边问道:“殿下,阮义隋已经在府中了,可是现在见他?” 姜雪这才想起阮义隋这事,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约莫殿下回来前一刻钟。” 姜雪道:“知道了,把他叫过来吧。” 景晔临别前的一句话,让她小心点顾霖坛。 若说是她自己,是因为一个预兆梦与素溪母子,才怀疑上顾霖坛。 那么景晔又是因为什么? 姜雪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先见见阮义隋。 她之所以派他去贺知林身边,一方面是为着贺知林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知道素溪母子住处的,亲眼见过这二人的,只有贺知林。 姜雪走出里屋,到正堂主位上坐下。 不多时,晓春便领着阮义隋进来了。 阮义隋抱拳向姜雪行了礼,道:“见过殿下。” 姜雪微点点头,问道:“之前叫你每两日来回一次话,怎么耽搁了这几天?” 阮义隋面露为难之色,轻轻转头看了一眼晓春。 姜雪道:“晓春,你先下去吧。” 晓春很是知趣地离开,随手带上了门。 阮义隋见晓春离去,便开口道:“禀殿下,臣头日去见颜大夫表明来意,颜大夫只让臣安心住在他的雅坞小筑中,并且对臣言明,他平日无非来往驸马府为殿下送药、或为病患出诊,让臣无需跟随,以免引起旁人注意。” “臣便说,若臣在他那里实在无用武之地,那臣便回驸马府护卫殿下了。若他有使唤得到的地方,再来寻我便可。” 姜雪问道:“那你照他说的做了吗?本宫去过雅坞小筑两回,每次都不见你。” 阮义隋摇了摇头,道:“殿下的嘱咐臣不敢忘,是以暗中跟着他,没叫他发现罢了。” “后面几日你去了哪里?”姜雪问道。 “颜大夫头日里确实如他所说,只到过驸马府,也并未暗中去见什么人。但是第二日,他去了一处病患家中,原本臣以为他只是寻常出诊,倒也不以为意。” “但臣在那处人家院中,看到了——”阮义隋犹豫了,并未说下去。 姜雪大抵明白了,眼神犀利地看向他,问道:“看到了谁,直说就是,本宫心里有准备。” “驸马府上原先的老管家,黄福。”阮义隋道。 姜雪轻笑一声,就知道是他。 原以为将阮义隋派出去,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发现这母子二人的行踪。 没想到这才派出去,就已经有了消息。 贺知林......姜雪轻叹了一声,贺哥哥,你到底是医者仁心。 “你还看见什么了?”姜雪漫不经心问道。 阮义隋道:“臣见到黄福,便大抵知道这户人家不简单,所以连着几日都在这家附近看着。今日大约摸清了,才回到殿下跟前禀报。” 姜雪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这家没有男主人,只有一名妇人带着一个小儿,小儿看着也就三四岁大,似乎病了还没好全。” “还有什么奇怪的吗?”姜雪问道。 “是的,这名妇人从不出门采买——可以说是几乎从不踏出院子一步,所以与邻里也没有什么往来。臣向附近的人打听,都只知道这户人家是几月前携子来京探亲的,因平日足不出户,所以街坊邻居也并不了解。” “小院中有两三名仆人——但据臣观察,都是哑仆,她们平日与这妇人交流只能通过手势。黄福前后去过两回,都是去送日常的吃穿用度。” “这么谨慎么......”姜雪笑了笑,道:“住在哪里?具体地址告知本宫。” 阮义隋道:“城西的临庵街,就在街尾的溪旁,临庵街热闹,前半段都是商市摊贩,但后半段住的人就少些,那户人家便在最末处,没有姓氏府名。” “城西临庵街?”姜雪忽地想起什么,眉头微蹙。 是了,这个名字贺知林头日里便提过!只不过她当时以为“颜哲”不过插科打诨,并未注意。 而后来,江其斌所报的,黄福常去采买的几家商行,便有一处“梁记茶庄”是在临庵街。 看样子,黄福选了这家茶庄,便是为了日常方便照顾素溪母子了。 姜雪不由有些微恼,本来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消息,如何叫她忽视了那么久。 阮义隋见她如此,疑惑问道:“殿下知道这地方?这妇人可与驸马府有什么关系?” 姜雪正色道:“此二人于本宫有天大干系。” “可需要臣去将这二人带来?”阮义隋问道,“臣瞧着院中几个哑仆好像没什么身手。” 姜雪蹙着眉,摇了摇头,道:“只需帮本宫盯好她们。” 她想了想,突然心念一动,对阮义隋嘱咐道: “如果她们有什么动静——譬如临时搬了家换了地方,你都要跟紧。决不能叫这对母子不知所踪。” 阮义隋点了点头,姜雪道:“你先去吧,日后有什么动静再来告知本宫。辛苦你了。” 阮义隋连声道:“不敢,此乃臣之职责。” 说完便向姜雪行了礼,离开了问晴轩。 姜雪伸出手缓缓揉捏额角,阖上双眼,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 原本她做诸多事情都怕打草惊蛇,可眼下这时机看着不能再等了。 既如此,那她不妨打打草,看看能不能把蛇惊出来。 姜雪蓦地睁开眼睛,对门外轻唤了一声,晓春应声进屋。 “晓春,让陈锦去帮本宫给二皇兄递个信儿。” 第一卷 第76章 京兆尹府查素溪 晓春闻言,问道:“殿下,向二皇子传什么话呢?” “你只需让陈锦告知二皇兄,就说鱼已经露出水面了,让他这几天得空过来一趟。” 晓春点点头,道:“是,殿下。” 便转身出了屋门。 姜雪命人传膳,正用着晚膳,拂冬回来了。 姜雪问道:“参汤可送去了?” 拂冬点点头,笑道:“奴婢用的可是上等的好人参,从宫里头带来的,全须全尾地一锅熬了,浓浓一碗,奴婢看着驸马爷用下了。” 姜雪无奈道:“你何苦呢?人参本就大补,你这一碗下去,驸马若是虚不受补可怎么办?” 拂冬噘噘嘴,嘟囔道:“奴婢就是不喜欢他,偏殿下还得想法子应付他,我的殿下呀,您在这府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的,不是扮侍女,就是跳院墙,咱们在宫里头哪受过这样的苦。” 姜雪笑出声,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翻过的宫墙可比这顾府院墙高多了。为着偷偷溜出去,狗洞我都钻过。”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萧圻来,情绪低落了下去,不再开口了,只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弄着碗里的粥。 景晔......他当真只是因着同病相怜的缘故,来完成萧圻临死的嘱托吗? 姜雪有些丧气,原不该那样与他起冲突,眼下他说了不会再见她,饶是她日后有诸多疑问,也不知道要怎么请得动这尊佛了。 拂冬见她多半是想起伤心事了,赶紧开口转了话题,道:“殿下可是嫌这菜不好吃?不如奴婢下厨去,给殿下做些爱吃的。” 姜雪摇摇头,道:“不必了。对了,你送那参汤过去,顾霖坛可有问什么?” “驸马瞧着......”拂冬纠结道:“有几分欣喜。” 欣喜?还不如说是得意,拂冬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问奴婢殿下今日可是去了相府,几时回来的,情绪如何等等。” “那你怎么说的?” 拂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按殿下说的,奴婢说晌午前殿下就回来了,为着给卢相祈福,折了小佛堂静心求拜,没有再出过院门。” 姜雪点了点头,将碗放下,拿出帕子拭了拭嘴角,道:“还有旁的吗?” “驸马让奴婢多多宽慰殿下,还说让殿下不用担心,若这几日卢相还不见好,他身为学生会去为卢相觅得良医。” 姜雪皱了皱眉,想来顾霖坛是要开始推举贺知林了。 她问道:“贺哥哥今日可来送过药了?” “还没来呢,”拂冬道,“这贺公子也真是,明明贵人事忙,却非不肯将药一次性制好送来,耽误了殿下用药可怎么好?” 姜雪笑了笑,左右她也没真的生病。 “你去门房嘱咐着,若今日他来了知会问晴轩一声,你们去把他带过来,我有话同他说。” 拂冬点头应下。 姜雪道:“吃得有些撑了,我去院中练会儿拳脚吧。” 姜雪提那水桶约莫有半个时辰,突然发觉似乎轻松不少,她想了想,回到院中去搬陈锦那日带回来的石锁。 石锁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沉重,她正咬着牙努力去提其中一个,忽然院中落下两道身影。 正是陈锦与姜钰。 姜钰皱着眉看自家妹妹吃力地搬着石锁,不由开口问道:“雪儿,你在做什么?” 姜雪本来在专心致志地用力,被这突如其来声音吓了一跳,手下一滑,石锁差点掉落在地。 陈锦连忙上前提过石锁,放到一旁。 “这东西你哪里找来的?”姜钰看着两个石锁,沉声问道。 姜雪看向一旁面露尴尬的陈锦,道:“我让人去给我找的,琼双说多提提重物能练练气力,我想着左右在府中也是吃了睡、睡了吃的,不如多练练,强身健体嘛。” 姜钰上前提起石锁掂了掂,倒是不沉,只不过...... 他瞧着姜雪那一抹风稍微大些都能吹倒的纤细身影,突然嗤笑出声。 “这东西你用来练气力还是太危险,若真想练,”他指了指院子角落,对陈锦道:“去在这儿做个六尺高的悬杆,做稳些,以后让她自个儿在这吊着,什么时候能把自己个撑起来了,什么时候再去玩那石锁。” 姜雪额角有薄汗沁出,夜风一吹有些战栗,她忙道:“皇兄随我进屋吧,这儿站着怪冷的。” 随即又用眼神示意陈锦退下。 姜钰同她进了屋子,晓春立时拿出帕子为姜雪拭汗。 姜雪接过帕子,对晓春道:“你们去屋外守着,我有话同皇兄说。” 屋门关上,姜钰问道:“说罢,可是寻到什么了?” 姜雪道:“皇兄,我找到与顾霖坛有关系的那对母子的住处了。” 姜钰挑眉,问道:“有没有将人拿下来?” “没有,”姜雪摇了摇头,道:“此时还不宜收网。我需要用他们来惊一惊顾霖坛。” “说吧,叫我过来,是为了让我做什么?”姜钰无奈道。 “我需要皇兄帮我去查这对母子的来历。” “来历?”姜钰疑惑道,“你既疑心他们是顾霖坛的妻儿,直接将人拿下一问便知,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去查他们的来历?” “因为我觉得,顾霖坛的来历不简单。”姜雪沉吟半晌,道:“他能一路青云猛进,想来为他铺路之人已经将一切关于他的消息掩藏或是修饰过了,直接从考生生源查起,或许并不能查到什么。” “但顾霖坛对那对母子的安排甚为慎重隐秘,我瞧着,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对母子的存在。” “但顾霖坛尚且还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他初入官场,事事务必小心谨慎。” “所以,如果他向所有人——包括他背后之人瞒下了那对母子的存在,那么查顾霖坛或许难,查那对母子想必不难。” 姜雪料定,那对母子是顾霖坛的软肋。 若他真的为人棋子——他定不会让执棋者拿捏住他这一处要害。 姜钰听着姜雪一通分析,沉思片刻,问道:“京兆尹?” “对,”姜雪双目放光,道:“我小时候随哥哥们上太傅的课,知道这京中一擅管理户籍、人口、税录的便是京兆尹。” “若是外来人入京,定要出示路引,若是留居京中,则定要到府衙去登记路引及过府公文。既然他们在京中置有房产,必定是有据可查的。” “我得知这母子二人入京是在几月前——那时候的顾霖坛不过是个举子,他可没有本事去左右地方官员下发的路引文书,更没办法去瞒天过海欺过京兆尹府。” “所以,皇兄要想个办法,不露痕迹地京兆尹府查到这对母子的来历。” “并且,要想办法将有人在查这对母子的这个消息——透露给顾霖坛。” 第一卷 第77章 我同你搭上线了 “你是想引顾霖坛出手?”姜钰问道。 姜雪点点头,分析道:“以目前我收到的消息,顾府上下只有黄福与这对母子有接触,想来顾霖坛这样谨慎的性子,是不会轻易主动露面去这对母子的住所的。” “若他没有动作,哪怕我真的将这对母子翻了出来,告上大殿,也可以被他说成是黄福家里的亲眷。” “所以,我得敲一敲他,让他知道,已经有人发现素溪母子的存在了。” “如此,顾霖坛一旦知道有人在查问这母子二人的来历——势必会给他们换一个更为隐蔽的住处,以及——” “他肯定要动手,打通一些关系,伪造文书,给这母子二人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只要有他经手,我想,”姜雪狡黠笑道,“最轻,我们能坐实这二人的夫妻关系,治他欺君罔上的罪名,再严加审问追查顾霖坛的考举之路。” “而最重——试问他背后的人知道了顾霖坛这么‘不小心’地在京中埋了这么大的一颗雷,会没有动作吗?” “总之,我要让顾霖坛如惊弓之鸟,那么他只要有所行动,对于我们来说,都会有收获。” 姜钰听完有些讶异。 他虽知道姜雪自小冰雪聪明,却没成想她能算到这一步。 姜钰皱着眉,问道:“你怎知他真会甘愿为这对母子冒险?若他真的爱重这对母子,何以会撇了他们不顾,来娶你?” 姜雪道:“起初我也想不通,但是黄福屡次造访这对母子,包括安排在她们院中的哑仆,我倒是觉得,顾霖坛对她们的安排实在是谨慎。” 而且在梦中,顾霖坛为了隐藏这对母子的存在,甚至直接对她动了刀剑。 这句姜雪没说。 “既然将她们带到身边,要做这样谨慎的安排——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将人藏在别处,而要带来京城?” “我赌,”姜雪笃定道,“我赌他并不是天良丧尽,对这对母子确实是另眼相待视若珍宝。” “既然如此另眼相待,如此情深意重,那他为何能忍受自己的心爱之人从原配变为藏头露尾的外室?”姜钰不解。 姜雪想,爱意若重,还能如此“抛妻弃子”——要么,背后另有更大的恩义胁迫,要么,前头有天大的利益相邀。 她不知道顾霖坛是哪一种。 “但不妨一试,皇兄。”姜雪坚定道。 姜钰无奈点了点头,道:“好,我帮你去做。他们母子住的地方在何处?” 姜雪走到书桌前,将地名写好,吹干后寄给姜钰。 姜钰收好纸张,道:“那我便先回宫了,近几日母后担忧外祖父病情,我得去他跟前陪着。” 姜雪点点头,道:“皇兄去看过外祖父了吗?” 姜钰道:“去是去了,但外祖父不让我进去相见。说是病容过于憔悴,不愿见人。只隔着屏风同我说了几句话。” “皇兄同外祖父说了话?”姜雪惊讶道,“我不仅没见着面,连声音都没听到。外祖父还是偏心皇兄。” “说什么呢,”姜钰伸手叩了叩姜雪额头,道:“外祖父病得急,尚书台诸多政务还没有交待,是同我说了些需要注意的事程罢了。” “其实若没有外祖父从旁提点协助,我还真怕自己做不好。”姜钰叹了口气。 姜雪安慰道:“皇兄不是不会,只是从前没有涉猎罢了,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姜钰点了点头,对她展开一抹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姜雪送走姜钰后,问拂冬道:“贺哥哥今日还没有来吗?” 拂冬摇摇头。 姜雪沉吟片刻,道:“叫徐翀去雅坞小筑寻他,就说我今日出门受了风,回来就头疼不止。” 拂冬立刻点头称是,转身去找了徐翀。 贺知林到的时候,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身上的衣领还有些松散。 姜雪好奇问道:“贺哥哥的衣服这是怎么了?” 贺知林闻言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这徐翀连夜飞檐走壁把他“提”过来,衣领都扯散了。 他原本有些心急,却见姜雪状若无事地端坐着,手上还捏着本书,瞪着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殿下不是头疼不已,下不来床?” “哦,原本是这样的,”姜雪对他扯出一抹真诚的笑,诚恳道:“可是不知怎的,刚刚精神又好了起来,想着躺着也无济于事,这不,就坐起来看书了。” 贺知林有些微恼,斥责道:“殿下如何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姜雪笑得更乖巧,道:“我没有开玩笑,贺哥哥这都两日没给我送过药丸了,想来是没了药物相佐,这身体就不得劲起来了。” 贺知林见她狡辩,心中虽然暗自生气,可到底也是庆幸她没有真的生病。便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将药箱放到桌上,打开盖子,取出了一个荷包。 他递过去给姜雪,道:“这是三日的药,你且慢慢吃着,若后面我忘了送来,遣人来雅坞小筑取就是,不要再编这样的谎话。” 姜雪接过,问道:“我今日去了雅坞小筑呀,可是不见贺哥哥呢。” 贺知林闻言有些尴尬,道:“我......我去了病人家中出诊。” “宿玉姐姐想必将我的话告知贺哥哥了吧,”姜雪歪着头,巧笑倩兮的模样,道:“我想给你开家医馆,借着贺氏的招牌。” 贺知林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此前我就同殿下说过——等等,什么,借贺氏的招牌?” 他皱眉,道:“我不欲以贺家之名在外行医,你是知道的,何况我如今隐瞒身份与顾霖坛......” “我知道,”姜雪忙安慰道,“我不是让你以贺家贺知林的身份坐馆,而是以贺家旁支的传人身份,至于这个身份若真有人查证——我明日会修书一封,托人带着书信和我的印信到胶东贺家,同现任家主安排好你颜哲的身份,放心。” “为什么非要如此?我自在行医岂不是更好?” “贺哥哥,我外祖父病了,病重,不愿见人。”姜雪沉声道。 “什么?”贺知林有些惊讶。 “顾霖坛八成会在此时将你引荐出去,但是,我也会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把你引荐出去。” “现在,我得让他知道,我已经同你——”姜雪轻声道,“搭上线了。” 第一卷 第78章 邀殿下一同赏月 贺知林蹙紧眉头,不解道:“卢相若是病了,我直接去诊治就好,为何非要大费周章?” “因为你的身份来历不够详细,”姜雪道,“以你的身份去出诊,若事后有功,相府推举你,定要去查明你的来历。若事后有过,同样的,你的身份也会被究查——到时,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贺家子隐瞒身份去给丞相诊病却救不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觉得,罪过会不会累及整个贺家?” 姜雪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贺知林心口,他犹豫了。 姜雪继续道:“与其如此,不如直接表明你是贺家传人之一,但你还是颜哲,不是贺知林。若真的回天乏术,顶多被说一句学艺不精,不会有人怀疑你、乃至贺家别有居心。” “好。”贺知林答道。 姜雪的顾虑不是没有原因,他若一直隐瞒自己与贺家的关系,他日若被顾霖坛用此大做文章,只怕贺家难全。 姜雪笑了笑,道:“我已经拜托了宿玉姐姐去替我寻间合适的铺面,以宿玉姐姐的能力,想必不出几日就能办好。到时一应人手我会替你置办好,你只需要安心等待医馆开张,坐馆看诊就是。” 贺知林突然问道:“可你为什么要出面?若顾霖坛得知你我有来往,岂不是会废弃我这颗棋子?” 姜雪摇摇头,道:“我会向外说,我是因你治好了我的病,心存感激,故而入股你的医馆。这样一来,你我并无别的交集,你还是颜哲,顾霖坛就算知道,也不会怀疑你我的关系。” “但是不让他知道,岂不是更好?”贺知林疑惑道,“这样他若想用我对付谁,会更肆无忌惮些。” “不,你没发觉,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想起你来吗?”姜雪勾唇,笑了笑,道:“既要钓鱼,就要舍得下饵。我们明白这个道理,顾霖坛想必也明白。” “若他知道我已经开始有意向你示好以作拉拢了,那么他还会放任你被我拉拢而不管吗?” “我愈想拉拢你,你在他那里的作用便愈大,”姜雪眯着眼,轻声道:“而且,他抛出的利益合作,也会更大。” 贺知林有些茫然地看着姜雪。 仿佛同记忆中撑着粉色油纸伞、穿着白色狐裘大氅的小娃娃已经完全不同了。 若当日自己能留在京中保护好她,她是不是不用被迫从天真无邪的小公主成长到这种地步? 他垂下头想了想,罢了,只要对她有利,他便甘愿去做。 “好,我答应你。等医馆的铺面落定,我必会大张旗鼓地做一次开业礼,将长乐公主入股医馆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必定让他知晓。” 姜雪欢喜笑道:“那就谢谢贺哥哥了!” 贺知林看向她的眼神中带有宠溺,姜雪察觉到什么,却只是很快略过。 她并不想在此时多生什么纠缠。 贺知林毕竟是医者,她让阮义隋跟踪他,利用他得到素溪母子所在之处的事情,她并不想让他知晓。 否则,若往后那对母子有什么意外,只怕他会责怪他自己没有尽好医家本分。 “我让徐翀好生送你回去,”姜雪笑着,打趣道,“必定叫他‘好生’送你,不再让你衣服受罪了。” 贺知林点点头,同姜雪拜别,又叮嘱她好好吃药好好休养,便转身离去了。 姜雪独自坐在屋中,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许比知道要好。 她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明明因着对贺院正的愧疚,不愿贺知林入局,现在为什么又仿佛忘却了所有,一心只想将这盘棋局铺开,哪怕贺知林会成为其中一枚棋子。 然而,若不这样做,查不清顾霖坛到底目的何在,也不知道朝中究竟谁在替他铺路——眼下外祖父年高又病重,他日若父皇对顾霖坛重用,对姜钰,对姜家,对冀国,都将不是好事。 她想了想,又唤了拂冬进屋。 “去把江其斌叫过来。” 她如今遣了阮义隋去城西盯着素溪母子,贺知林身旁倒是没人了。 江其斌不久便到了,他抱拳行礼,兴奋道:“殿下还需要我去查什么?” “不是查什么,我需要你帮我去护卫一个人。” “谁?”江其斌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 “洒金巷,雅坞小筑里的颜大夫,刚刚徐翀送走的那位。”姜雪道:“你同他说,若这次还瞧不上,本宫就再派一个。事关紧要,若他再推辞,本宫也不是不能亲自搬到雅坞小筑去。” “啊?”江其斌一头雾水,“这人很要紧吗?听殿下的意思,仿佛之前已经派过人去?” “嗯,”姜雪轻声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兄长,你身手好,我信得过你,你且安心先去他身边陪着,一定要好生护住他的周全。若日后有其他事要你去办,我自会找人去告知你。” 江其斌点了点头,正色道:“必不负殿下所托。” 姜雪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江其斌却在原地踌躇片刻,扭捏着开口问道:“殿下......相府那位表小姐,是回去了吗?怎么今日没见到她陪殿下练武?” 姜雪挑了挑眉,问道:“往日我同她一起在院中练武,你都在一旁偷看?” “没有没有。”江其斌连连摆手,也就看了一日罢了。 姜雪道:“卢相病了,她回相府去了。怎么,你倒是关心她?” “我不过是觉得她武功路子奇特得很,”江其斌尴尬道,“只是想能再讨教一二。没有关心,没有关心。” 姜雪笑了笑,道:“等卢相病好,我再接了她来,你们都是习武之人,想必对于探讨武功之事都是有兴趣的。你先按我说的去做,他日等她来了,我再让人去叫你。” 江其斌连连点头,咧着一口大白牙傻笑,道:“多谢殿下!” 说罢便转身大步踏出了屋子。 姜雪看着少年郎大步流星离开的模样,不由心头开始泛起苦涩。 贺知林,虽必须拉你入局,但我也会设法护你周全。 希望贺院正在天之灵,可以护佑好他。 姜雪正准备叫来拂冬晓春打水洗漱,却见拂冬匆忙走进屋子,对姜雪道: “殿下,驸马遣人来邀殿下去鹿鸣斋一聚。” “什么?”姜雪拧起眉头,大半夜的这是又想起什么风浪。 拂冬面露难色,道:“驸马说,今夜月色如醉,想邀殿下一同......赏月......” 第一卷 第79章 把阿姑接来京城 月色如醉? 一同赏月? 姜雪瞬间无语凝噎,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的汤水送出的效果。 她本能想开口让拂冬去回绝,忽而想了想,还是算了。 自己在这驸马府自在得太久了,已经压根把顾霖坛当作了空气,这样下去未免也要让顾霖坛疑心。 虽然有贺知林的话让她能暂时不同顾霖坛圆房,但若是事事拒他千里,也说不过去。 “今日没有同他说我在小佛堂呆着吗?” 拂冬回答道:“驸马说,怕殿下担忧太过心中郁结,才特邀您过去散散心,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姜雪认命似的郁闷开口道:“知道了,夜里凉,去帮我取件披风来。” 完了又嘱咐道:“找件厚实些的,颜色素些,款式简单些。” 这毕竟已经要半夜了,她可不想顾霖坛再找个什么由头把她留到鹿鸣斋。 她想了想,把头上的珠花钗环一股脑卸了,拉开妆筪又把今日防身的簪子拿出来戴上。 姜雪对镜照了照,端详着那支闪着寒光的银簪。 想来景晔也确实送了件派得上用场的物件。 二百五十两,瞧着这簪子的精巧做工,怕是这价格翻上几倍都有可能低了。 不管他存着什么打算,总归算是有心,日后找个时机送些答谢之礼吧。 拂冬为姜雪捧来一件素青色披风,贴心为她穿好,正系着带子,突然开口道: “殿下,当真要过去吗?这都大半夜了,何必花这个功夫去应付。便是殿下不去,随意找个借口,他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晓春在一旁轻轻推了推拂冬手臂,皱着眉道:“别瞎说。” 拂冬有些不甘,嘟囔了几句。 姜雪回头笑着对她道:“行啦,别臊眉搭眼的了,他毕竟名义上还是我的郎婿,若总推拒着不见。你若实在烦他,一会儿单让晓春陪着我去就是了。” 晓春开口劝道:“殿下就不该这样惯着她,哪日里真叫这张嘴闯出什么祸事来,便是十个殿下也拉不回来了。” 姜雪笑了笑,道:“她这人除了嘴巴快些,没别的坏处,一颗心也是全为着我。不妨事。” 拂冬高高撅起的小嘴这才放下,笑着做了个鬼脸,道:“我陪着殿下一起去,若是那驸马别有用心,我必定揍得他下不来床。” 晓春有些无奈,微微瞪了拂冬一眼。 主仆三人不多时便来到鹿鸣斋。 姜雪见顾霖坛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抬头看着空中皎皎明月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雪抬手,示意拂冬与晓春不要跟着。 二人便立在廊下等候。 姜雪见顾霖坛出神得紧,甚至没有发现她到了,突然心念一动,走到他身后不远处,悠悠开口。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驸马,可是思念故乡了吗?” 顾霖坛似乎没料到姜雪已经站到身后,一脸惊诧地回头,怔怔半晌,才开口道: “殿下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 姜雪笑了笑,淡道:“不忍心让人搅了这如醉月色。” 她缓缓走到顾霖坛对面,坐了下来。 顾霖坛露出一抹笑,拍了拍手,黄福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手上捧着的木盘上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和几碟子糕点。 黄福轻轻将东西摆好,躬身对二人行了一礼,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顾霖坛对姜雪笑得如沐春风,轻声细雨道:“殿下今日为相爷祈福,定是疲惫不堪,我让人暖了橙花酿,解解乏,喝下去今夜也能安枕。” 顾霖坛拿起酒壶,缓缓斟满了两杯酒。 姜雪面露愁容,道:“外祖父是我的血亲,老人家病了,我如何能什么都不做呢?别说是祈福,若是能以我的康健来换外祖父的康健,我也是愿意的。” 顾霖坛有些动容,伸手去拉姜雪的手,姜雪却装作不知,伸出手端起了酒杯。 顾霖坛只得尴尬得收回手,也一样举起杯盏,对着姜雪道:“愿相爷安健。” 姜雪垂下眼眸,怅然道:“愿天下亲人都能团圆,不叫病痛生死分离。” 顾霖坛听得此话,眼中似有情绪涌动,但却只是片刻怔愣,便将酒杯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姜雪并未饮下,只轻声道:“听闻驸马的母亲还在河东?” 顾霖坛不想她会突然这样问,怔怔道:“是。” 姜雪眼波流转,露出关切神情。 “既然如今你我大婚已经办完,驸马眼下在京中也已落定,然而朝中事务繁多,想来驸马一时半刻也是顾及不到——我想着总要替驸马尽尽孝心才是。” 顾霖坛微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姜雪立刻接着道: “我适才见驸马望着月儿沉思,忧心如醉,定是想念家中母亲了。也怪我,这些时日身子不好,竟一时忘了阿姑还在河东老家。明日我便遣人入宫请来母后懿令,让宫中派一队人马去河东将阿姑接来,与我们同享天伦。” 顾霖坛忙拒绝道:“殿下,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我母亲......毕竟只是个农妇,我实在担心她不能侍奉好殿下,且母亲醉心田园,想来这京城她也是住不惯的。” 姜雪皱着眉头做出疑惑不解的天真模样,道:“我既嫁与驸马为妻,便应遵守夫荣妇德。怎么能因阿姑出身不高,就将她独自一人弃于河东不顾呢?” “况且,若阿姑实在喜欢耕作之乐,我在京郊也有好几处庄子,随意寻一处阿姑喜欢的,开垦了耕地即可。这并不难办。” 她笑着,突然主动走到顾霖坛身侧,伸出皓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驸马一心为了我,但是我如今亦是顾家妇,该替驸马做的,该替顾家做的,还望驸马能赞成我去做。” 顾霖坛压住不安的神色,从肩膀处拉下姜雪的手,道:“当然,我会支持殿下想做的一切。只是惊动宫中就不必了,我自遣人去接了母亲来就好。” 姜雪摇摇头,劝道:“此事不是驸马一人之事。驸马连日来为朝政鞠躬尽瘁,若皇家能在此时主动将阿姑接来,促成这母子团圆的好事,也是朝廷对臣子的褒奖,更能在民间传出佳话。所以此事,驸马不要推脱。” 本来顾霖坛就不愿接母亲回京,这下好了,还要为着皇家的声名,不得不同意让宫中派人去接,否则就是不为皇家声誉考量。 顾霖坛内心有些烦躁,母亲,母亲。 他河东那个“母亲”,若是与姜雪同在一个屋檐下,久了未免被发现破绽。 但姜雪话都说到这里,他已经没有回绝的余地了。 只能另想办法了。 他神色复杂,垂下头,道:“也好,只是要烦劳母后操持担忧,实在是为人臣为人婿的不是了。” 姜雪笑道:“能为佳婿解忧虑,又让女儿扬贤名,母后不知有多高兴呢。” 当然,她更高兴。 第一卷 第80章 为何不成全此夜 姜雪今日原本就开始怀疑顾霖坛的身份一事。 首先是顾霖坛,按姜钰说过的礼部对生员籍历的核查情况,他自幼家境清贫,寡母孀居多年,靠着几亩薄田堪堪将他养大,供他读书科考。 而顾霖坛此人在朝中上下素有贤名,如此贤孝之人,怎么会在高中之后,到现在甚至已经成为天子的乘龙快婿,都记不起要把老母亲接到京中享福的事? 其次,素溪母子既然是他原先在家乡的妻儿,何以他要用哑仆去伺候她们二人,平日不让她们出门,像是怕极了被人发现。 若他真的被人胁迫、或者与人达成什么交易,那他背后之人只要稍加在河东盘查,都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的事。 若他真的只为权势奔赴,只为瞒下这母子二人的存在——大可不必将她二人冒险带来京中亲自看顾。 否则,像他对他母亲那样,把人放到河东岂不是更好? 然而他甘冒风险却又严防死守,应该就不止是为了瞒过她,也是为了自己的某处软肋不要让人拿捏在手。 姜雪心中有一股令她心惊的疑虑。 有没有一种可能,顾霖坛,连顾霖坛的身份,都是假的呢? 她低头暗自打量着顾霖坛的脸。 清朗俊逸,洁如霜雪。 分明是贫苦人家,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丝出尘的贵气。 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顾霖坛,那么,他是谁? 姜雪一颗心沉了下来,两人就这样突然陷入沉默氛围中。 半晌,顾霖坛才抬起头与她对视,柔声道:“多谢殿下为我宽心,我也想为殿下做些事情。” 姜雪怔住,问道:“为我做些什么?” “相爷在病中,殿下不免日日忧心。我与那颜哲先生还算有些交情,见他医术精绝,是以,我已写了拜帖遣人送去,过些日若相爷还是沉疴难起,我便亲自将他举荐到相府为府医。” 姜雪心下了然,赏什么月色,原来目的在这里。 也好,方便她直接摊牌,激他一激。 她巧笑嫣然,装作惊讶道:“驸马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我正想着这几日借问一下颜先生的住所,亲自上门拜访呢。” “自从颜先生为我调养身体,我每日都能得安枕,从前总是睡不好,现在一日能睡上五六个时辰呢,想来也是该好好答谢人家。” 五六个时辰?顾霖坛挑眉,想来姜雪还没发现,颜哲给她的药有问题。常人每日睡足三四个时辰已是很多,若长久五六个时辰这样嗜睡下去,还能了得? “颜先生毕竟为我煞费苦心,这谢礼肯定不能轻。所以——” 姜雪拉长尾音,故作调皮。 “所以什么?”顾霖坛连忙追问。 “我遣了下人,出去帮我寻个地段合适的铺子,这几日就盘下来,送给颜先生做医馆。驸马以为如何?” 顾霖坛惊讶万分,问道:“此事颜先生可同意?” 颜哲可从来没给他递过信。 难道此人已经私底下借着送药攀上了姜雪?不太可能,颜哲亲自给姜雪下的药,除非他疯了。 “我还没说呢,”姜雪摇了摇头,满脸娇憨的神色,道:“既然驸马同他有些交情,不妨驸马到时也帮我一道说说情?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顾霖坛微微点了点头,道:“好。” 看来他是时候去找一下这个颜哲了。 他深深看向姜雪,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姜雪猝不及防,一时跌坐到顾霖坛怀里。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却又不好抗拒得太过明显,只得装出惊慌中带点羞涩的样子,轻轻挣扎道: “驸马,别忘了颜先生的交代......你我月余内是不能同房的。” 顾霖坛将头埋进她发间深嗅,沉醉道:“我听黄福说,他两日没来送药了,想来必定是殿下身子已经好多了。” 姜雪火气噌地一下往上冒,这一天里两个男的都这样轻浮,让她实在是不能忍。 她看向远处廊下的拂冬与晓春,二人正急急探头往这边望来,她定了定神,略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黄福眼下除了管顾霖坛的事,早已没了旁的权利,却还能知道贺知林有没有来送药。 姜雪心中冷笑一声,出声却温软,道:“颜先生前几日给我制了好些日的药呢,每日都吃着。驸马,”她伸手轻轻推动他胸膛,道:“还是等我大好吧,这样宫里宫外都能安心。” 顾霖坛抱着她的手却圈得越发地紧。 他抬头看向桌上的酒杯,姜雪一口都没喝。 他顿时冷了脸,片刻又换了一副笑容,道:“夜里凉,那殿下喝了这暖身安眠的酒,我送你回问晴轩去。” 姜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我还吃着药呢,哪能饮酒?” 顾霖坛笑了笑,轻声道:“我问过太医了,这酒是益气助眠的,喝一些有利于殿下的身体。” 他一只手松开,伸上前去拿过酒杯。 姜雪趁着这个空当连忙扶着石桌站起身,伸手揉了揉额角,面露疲惫之色。 “想来是颜先生的药起效了,我又困乏得很了。这酒既好,不如留着他日再喝,也不辜负驸马的一番美意。” 顾霖坛拿着酒杯的手停滞在空中。 姜雪到底是什么意思?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时而蛮不讲理,时而又会为他舒心劝慰,时而端着公主架子高高在上,时而又放下身段同他示好。 欲拒还迎? 顾霖坛心中冷笑,但他没有时间同她演这种欲拒还迎的戏码了。 他站起身,一手揽住姜雪肩膀,一手递过酒杯到她唇边,轻声道:“殿下,既知为夫美意,良辰美景,为何不成全此夜?” 姜雪正在想办法脱身,斜眼见到拂冬已经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原本等着拂冬开口打断顾霖坛的行为,却不想黄福突然急匆匆地跑来。 “大人,大人。” 顾霖坛眉头深皱,问道:“何事?” 黄福气喘吁吁,扶着老腰喘着粗气,道:“有贵客到访。” 贵客? 姜雪眉毛一挑,这话可跟新婚夜如出一辙,这下顾霖坛只怕巴不得支开自己了。 却听顾霖坛沉声问道:“什么贵客?你没同她说今夜不见客吗?” 黄福欲哭无泪,道:“是、是乾国来的贵使,自称什么王爷的。” 景晔?! 姜雪顾霖坛二人同时露出惊诧神情。 顾霖坛不耐道:“深更半夜的,他来做什么!” 第一卷 第81章 让公主陪孤逛逛 景晔造访顾府? 姜雪困惑不已,景晔深夜来找顾霖坛做什么? 但此时这个理由毫无疑问,能帮她脱身。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出口劝道:“驸马是迎客使,想来必是使团的事,此人毕竟位高权重,怠慢不得。我先回后院歇着,不搅扰驸马处理公事。” 顾霖坛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姜雪,突然想到宫宴前她同景晔在殿门外耳鬓厮磨之事。 虽然当时姜雪出口便称景晔孟浪,但景晔白日里对他视若无睹,难道半夜会想起他这个迎客使的身份? 顾霖坛有些疑心,景晔是为着姜雪来的。 他突然悠悠开口道:“既是冀国的贵客,还请殿下与我一同去会见,殿下身份高贵,若住在这府中却不出去见他,只怕传出去要说我朝公主乃至皇室轻视乾使。” 姜雪正要开口拒绝,顾霖坛道:“劳累殿下了,本朝接迎他国使臣,本该有两位以上官员在场。但殿下是我朝公主,又有封地俸禄,陪我同去也是可以的。若不然,这深更半夜的,只怕要去让人寻正使大人了。” 姜雪见他言之凿凿,心中虽知荒唐,但也不想推拒得太明显。 见一见景晔,也不是不行。 不知道这个今天才放狠话说“孤不会再见你”的人,这么快就又见到她,会是什么感觉。 她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便走吧。” 拂冬与晓春已离得很近,见她这样说,便双双上前搀扶住她,将顾霖坛与姜雪的距离拉开。 顾霖坛对黄福道:“王爷在哪里?” 黄福道:“老奴已将贵客安置在正堂了,大人、殿下随我来。” 一行人便往朝露堂走去。 顾霖坛走在前头,率先走入了朝露阁。 景晔坐在主位之上,翘起长腿,手中把玩着茶盏,见他进来,也并未起身相迎,只老神在在地接着把玩茶盏,像是在等顾霖坛主动过去见礼。 顾霖坛虽然有些不悦,但碍于二人身份悬殊,还是走过去拱手做了礼,道:“不知王爷深夜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景晔只淡淡撇他一眼,直到看见姜雪走进来,才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来。 “孤初到冀京,人生地不熟,夜半见月色皎皎,临时起意,出来散散心。”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王爷若想找人同游冀京,礼部几日后会安排向导,领着使团出行。”顾霖坛皮笑肉不笑。 “不必,若说向导——孤看长乐公主就很合适。”景晔挑衅似的看向顾霖坛,讥讽道:“听闻这大冀的驸马爷在朝中向来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这样正好,孤与公主都是闲人,就让公主这几日陪孤逛逛吧。” 姜雪闻言愣住了,景晔是有病吗? 跑到顾霖坛面前这一通胡扯,显得他们二人倒是瓜葛不清了? 姜雪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未等顾霖坛反应,她直接开口道:“王爷,本宫可不是闲人,本宫有事做的。” “哦?”景晔笑了笑,道:“这驸马与公主成婚多久,据说至今还未圆房?他成日里不陪着公主你,反倒是把礼部当家一样回,公主不是闲人,那不知平日里还有什么闺阁之乐?” 姜雪小脸唰地一下通红,她与顾霖坛对望一眼,二人眼中都有惊诧之色。 这样的话是如何从顾府传出去的?! 顾霖坛开口道:“倒不知道王爷会是如此耳轻二人,坊间传闻也可听信?” “王爷是乾国来的贵客,若想在京中游玩,自有朝廷、有礼部为王爷安排出行事宜。恕顾某直言,就算王爷身份如何高贵,王爷调戏我妻,如此做派,怕是传到圣上耳中,也不会轻易放过!” 景晔站起身来径直走过他,走到姜雪跟前,又回头对着顾霖坛淡淡道:“你拿冀国的圣上,威胁乾国的摄政王?” “别说是冀京,便是冀宫,孤想到哪里便到哪里——你当是为何?” 他嗤笑一声,不再搭理顾霖坛,只对着姜雪道:“听闻这驸马府当时是宫中赐下的,景致比高门庭院都要别致些,今夜既借着这夜色,不妨殿下就带孤逛逛院子?” 姜雪嘴角抽搐,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景晔只淡淡地看一眼她,道:“殿下可以不来,明日自有使臣会到宫中拜见你们的皇帝陛下,这冀国待客无方,不知道是迎客使尸位素餐,还是对我乾国有什么偏见?” 顾霖坛脸色愈发阴沉。 景晔兀自走出屋子,站在屋外等着姜雪。 姜雪想了想,心下大概有了盘算。 她走到顾霖坛身边,抬眸直视着他,低声问道:“怎么办?” 顾霖坛心乱如麻,却看见姜雪眼中带有一丝慌乱与无助。 他原本疑心姜雪与景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毕竟姜雪同乾国人的纠缠,他不是没听过。 但眼下看姜雪的样子,倒像是极为不愿意同景晔走近。 看起来倒像是景晔对姜雪有所图。 他对姜雪道:“无事,他愿意如何到御前发作便随他去,万事有我担着,你不要害怕。” 姜雪努力久睁着大眼,未几,眸中便如愿泛起湿意。 她对顾霖坛道:“可他这样说,此事就不止在于你我,更关乎皇兄,他也是迎客使。若更严重些,关乎冀乾两国之谊。” “若他之意本就不在你我,而在挑起争端呢?” “我若强作姿态不肯点头,只怕事情闹大了,无辜的边境百姓便要遭殃。” “所以,”姜雪垂下头,任由一滴珠泪从脸颊划过,声音低低地,道:“我不得不答应,为着驸马,为着皇兄,也为着冀国。” 她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转身就走,只留给顾霖坛一张从眼前一闪而过的、带着倔强与隐忍的带泪的脸。 顾霖坛还未说什么,姜雪已经跨出门去。 顾霖坛僵立在原地,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丝的动容。 任什么理由,他眼下对景晔都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姜雪跟他走。 片刻,门外二人便朝着院中走去,走远了。 顾霖坛突然清醒过来。 不对,景晔三番两次地针对他,这跟那人说的情况根本不同! 他心下一沉,对黄福道:“去书房。” 走出朝露堂的姜雪就差没笑出声来。 她拿起帕子平静拭去眼角的泪水,景晔见状,在旁讥讽道:“怎么,同孤走走,就让公主这么难受?” 姜雪却突然笑开了颜。 第一卷 第82章 晁氏遗孤?开玩笑 景晔见姜雪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突然有些怔愣。 少女的笑如冬日里的暖阳,如春日化雪的风,温暖而又热烈。 他有多久没见到这个笑脸了。 景晔正暗自发怔,姜雪却突然开口道:“今日是谁说的不再见我?怎么京城这么大,王爷迷路还能迷到我府上来?” 景晔回过神,嗤笑一声,道:“孤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看热闹。” “什么?”姜雪愣住。 “没想到看热闹看着看着,倒觉得孤还能顺手卖公主一个人情,所以,孤就来了。” 姜雪想了想,惊诧道:“你又来扒屋顶?!” 景晔淡道:“不是屋顶,是树上。这站在高处风景就是好些。” 他转头撇了姜雪一眼,道:“不知道可否有搅了公主同驸马的好兴致?” 姜雪见他明知故问的模样,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搅了,”姜雪道,“所以王爷这是卖的什么人情?难道不是倒欠我一个人情?” “是吗,”景晔讥讽道,“倒不知刚刚是谁,分明满脸不情愿,还要虚与委蛇想办法从他怀抱里抽身。” 姜雪被这话哽住,反击道:“王爷尚未成婚,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种闺房情趣你能懂?” 二人说着已经走到后院,院中都是姜雪长乐宫里的侍卫人手,她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些。 “王爷就算再慕少艾,也不该对我一个已嫁为人妇的人动心思,虽然我生得是好看些,但起码的人理纲常,你堂堂一个摄政王也是该有的。” 景晔听完这话脸都黑了。 他道:“孤是喜好貌美之人,但孤可不喜欢毒蛇,尤其是向公主这种,转脸就能捅自己夫婿一刀的毒蛇。” 姜雪知道他在戳她痛处,也并不反击,只淡淡问道:“王爷,你我还是坦诚相见吧,到底为什么三番两次造访到我这里来?” “别说什么风景好,也别说想看什么鬼热闹,”姜雪道:“你堂堂摄政王,亲自跑来为我父皇贺寿,怎么会没有目的原因?” 景晔只深深看着她,并未开口。 “你的目的,我现在可以不打听,”姜雪继续道,“但你总要告诉我,因何对我这么感兴趣?我不信你只是为了你的表弟萧圻。” 景晔看她半晌,突然笑了。 他缓缓开口道:“孤想同公主合作。” “合作什么?”姜雪走到廊沿坐下,又觉得石板实在太冷,于是朝不远处跟着的拂冬晓春大声道:“去帮我取个垫子来,冻死人了。” 景晔突然开口道:“殿下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孤在这里吹冷风?” “那你还想怎么样?”姜雪瞪大双眼,道:“孤男寡女,深更半夜,难道还要邀你进屋,同你共处一室?” “传出去我父皇母后还要不要做人。”姜雪嘟囔。 景晔冷冷道:“公主这院中都是宫中人,怎么,还怕自己造的堡垒漏风?” 姜雪讶异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看着院墙脚下站着的侍卫,一股冷风袭来,她不自觉伸手搓了搓胳膊,这才不情不愿道:“走吧,去问晴轩内。” 二人一道走到问晴轩正堂,拂冬晓春立即捧了炭盆进到屋中。 姜雪抬眼见到景晔苍白的脸色,她虽然也冷,但感觉景晔冻得也不轻。 她对景晔道:“过来烤烤火吧。” 景晔这才走到她身边,二人围着炭盆,拂冬搬来矮脚小靠,二人就这样围坐着。 姜雪问道:“王爷连我院中的护卫来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必来冀之前就已经将我调查了个遍吧。” 景晔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说吧,”姜雪道,“要找我合作什么?或者说,乾国要找我合作什么?” 景晔看向她,道:“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你那位驸马有问题,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都不愿与之亲近。” 姜雪点点头,只盯着炭盆,伸了手放在盆上烤火,示意他往下说。 景晔道:“你们冀国朝中有人同乾国朝中的人来往。” “乾国内斗刚止,如今百废待兴。但仍有不少旧势力妄图卷土重来。” “冀国有人在同这些人做交易。” 姜雪惊诧抬起头。 “是顾霖坛?!” 景晔突然笑了,道:“孤可没这样说过。” 姜雪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问道:“交易什么?” “借冀国与北奚的边境之利,与北奚交换兵马,助乾国那些贼心不死的人夺得皇位。” 姜雪却突然笑了,道:“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北奚马蹄若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冀国若是岌岌可危,顾霖坛有什么好处?” “孤可没说是驸马,”景晔道,“孤只不过截获了几封密信,恰巧的是,那信中提到过驸马。” “信中说,兵马若到,先助他们攻乾京,乾京若得,作为交换,新皇要扶立顾霖坛夺下姜氏江山。” 姜雪并不相信,道:“此计如此愚蠢,王爷也信?” “先不说北奚与冀国乾国的地距,若是北奚兵马能动,踏向冀国直接完成此计不是更快?” “再有,扶立一个顾霖坛,扶立他做什么?皇帝?”姜雪嗤之以鼻,道:“顾霖坛在朝中势力微弱,即便此刻得蒙圣眷,能在尚书台行走,可一无兵权二无势力。冀国现存的皇室旁支若干,我数位皇叔都在,就算要篡位,也轮不到他顾霖坛。” “所以,”景晔笑道,“公主难道真的没有疑心过顾霖坛的身份?” 姜雪沉默,她近日安排的追查,确实在此。 “孤不是信,而是这信中提及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景晔道,“信中称,顾霖坛是晁氏遗孤。” 姜雪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景晔。 开什么玩笑? 晁氏?! 被皇祖父铁骑踏破、将皇室族人全数斩杀的,晁氏?! 姜雪道:“怎么可能,晁氏还有后人?” 景晔翘起腿,倚在靠上,双手摊开,道:“你们姜家做的事,孤如何得知?” 姜雪愣住,还是不信,道:“可这样蠢的计谋,你们乾国那起子人也信?” 景晔勾起一抹笑,道:“若有两股兵马合围,此计胜算确实更大。被贪婪冲昏头脑的人,什么做不出来呢?” “可北境在我皇兄掌控之中,谁有这个本事拿边境去同北奚交换?” “那就要问你们自己了,”景晔道,“你们的陛下是乐善好施一心为民的仁君,北奚自从被你祖父打得几近分崩离析之后,边境多年安宁,是以你父皇废武而重文,若不是姜钰这几年去边境稍加收整,此时的边境势力还不知道有多乱。” “但你就能确定,单凭你皇兄三年时间,就能把北境势力都握到手里?” 第一卷 第83章 我倒是有个消息 姜钰在北境三年,虽然收整重编了边境军队,但十数年的荒置,边境没有那么容易权归中央。 而恰好外祖父病重,此时姜钰已经被绊在京中,若有心人趁机作祟,姜钰三年的努力可能功亏一篑。 若景晔所言为真,冀国内奸通了外敌,到时无论是朝政还是军中,都会腹背受敌。 姜雪突然想到江其斌在街上看到伪装成商队的北奚人和战马。 她敛了神色,郑重问道:“为什么选我?” 景晔看着她,道:“因为你我有共同利益。” 姜雪嗤笑一声,道:“若论国家利益,你应当去寻我皇兄,我一个手无实权的公主,能做些什么?又能有多在意?” “就凭你是长乐公主,该有的尊荣你都有,权柄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且你为了你那二皇兄,想必更会答应。而且——”景晔看了她一眼,悠悠道:“查清此事,方便你休夫。” “......” 姜雪无语地看着景晔。 “助你查清,然后毁我一桩姻缘?” “怎么,这买卖不值当吗?”景晔问道。 姜雪心里恨得牙痒,面上只能堆出笑容,道:“我答应与王爷合作,但,是为了我冀国,而非什么休夫。” 景晔靠在倚靠上,慵懒地伸直了长腿,双手搭在两边,歪了头看她。 “是吗?我以为这桩买卖公主应当很喜欢。”他讥讽道,“不过也没甚差别,总归寻公主做此事,孤更放心些。” “为什么?”姜雪问道。 “谋杀亲夫这种事,公主做过,也成功了。”景晔轻笑,道:“再来一次,想必也能成功。” 姜雪目光冷冷刺向他,道:“萧圻之事我会让人去查清,若我错怪他,我自会谢罪。至于王爷,若往后还想同我合作,这样的话还请少说些。” 景晔并不作答,只仍懒懒靠着椅背沉默,银制面具遮去他大半张脸,姜雪并不知道此刻他是什么表情。 “王爷不妨直接说说,需要我做什么?” 姜雪直截了当开口问道,“不过我有言在先,既然是合作,王爷那边得到的消息,但凡与此事相关,都必须坦诚以告,没有分毫保留。” “如果王爷做不到,或是日后被我发现对我有任何隐瞒——”姜雪道,“北奚人愿不愿意帮贵国的逆党,我不清楚;但我可能会很乐意帮一把。” “啧,”景晔听到这话,突然嘲笑似的啧了一声,道:“萧圻、或是你如今那位驸马知不知道,你其实是这样的——” 他伸手攥住姜雪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仔细端详。 “牙尖嘴利。” 景晔的呼吸均匀喷洒到她脸上,姜雪有些恼怒慌张,又想拔下簪子来,还未来得及摸到簪子,景晔手就已经松开。 他接着道:“又色厉内荏。” 姜雪不服气地转过头去,也沉默地垂下头静静烤火。 她总觉得此人很奇怪。 兴许因为与萧圻是亲表兄弟,二人许多时候的背影都极像。 不说话时,二人身上清冷疏远的气质如出一辙。 一开始她有过恍惚,觉得从景晔身上仿佛能看到萧圻的影子。但经过几次接触,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但萧圻性格是内敛,而景晔性格可以称得上乖戾。 景晔的面具从未摘下过,面具之下她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但她与景晔统共见了不过几次面,几乎每一次景晔都有过情绪张扬的时候,且毫不避忌男女大防。 比如像现在这样掐住她的脸。 而萧圻从来不会,萧圻性子像高山,像沉默的湖,萧圻的情绪从来不轻易外放。 但不知道为什么—— 姜雪对这个仅仅见过几面的瑞崇王,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信任。 也因此,他总能轻易挑拨她的情绪。 究竟为什么呢。 姜雪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景晔注意到她的动静,懒洋洋开口问道:“看来他们二位是都不知道?” 姜雪并未作答。 拂冬突然推门进来,带进一阵寒风,姜雪被这风迎头一灌,深思清明不少。 拂冬福了福身子,道:“殿下,人定已过,夜色实在是深了。” 姜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同瑞崇王且要商议几句。” 拂冬微微抬头瞄了瞄景晔,有些不爽。 深更半夜跟殿下共处一室还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殿下这一年是撞了什么邪祟,身边尽招惹了这些烂桃花。 但姜雪已经说了话,眼下她没办法直接赶人。 于是拂冬不情不愿地道:“那殿下不要太晚,约莫一盏茶时间,我再来伺候殿下就寝。” 姜雪摆摆手,道:“知道了。” 拂冬出去后,姜雪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我适才说的,王爷若能答应,我们便继续谈,若不能答应,此事作罢。” 景晔淡淡瞥她一眼,道:“嗯。” “那么,”姜雪道,“王爷如今手上线索都有什么,又打算从何处开始查起?” 景晔伸手从袖中抽出几张折叠的纸张,丢到姜雪身上,道:“这是孤截获的密信,你不妨认认,其中印信和字迹,你可熟悉?” 姜雪打开纸张,粗略看了一眼,将信中内容了解了个大概,后又道:“我与朝臣素无往来,此中字迹我不知晓。但这印信,可容我裁下,再去查明。” 景晔点了点头,姜雪便拿着纸张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起切纸刀细细裁下。 景晔开口道:“孤要找到冀国之中,与北奚联系之人究竟是谁。还有便是,顾霖坛的身份——” 他看向姜雪,道:“二皇子此时身在礼吏兵三部,想来要查起来,不是难事。” 姜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若过几日能查到线索,我再设法告知你。” 她眼下并不想将素溪的事情说出来,此事留着,未来兴许能钓上更大的鱼。 姜雪走到景晔身旁,将纸张递还给他。 “王爷还有其他线索吗?”姜雪问道。 景晔看了看她,眼中突然露出笑意,摇了摇头。 “那我这里,倒是有个消息,兴许能帮上王爷。” 第一卷 第84章 一天到晚神叨叨 “哦?”景晔颇有兴致地看着姜雪,道:“公主请说。” “冀京之中,出现了北奚的战马。”姜雪沉声道。 景晔蹙起眉头,示意姜雪讲下去。 “在城南的繁街,有家粮行的供货商,看着是普通商队,但据人辨认,商队用的马匹都是北奚的战马。”姜雪道,“我已让人去拓印这家粮行的进货账册,若得到了具体信息,我会送过去给王爷。” “原先我想不通,北奚的马,还是战马这种东西,因何会到冀京里头来,”姜雪转头与景晔对视,道:“如果王爷手中的信为真,我想,此计大抵已经开始了。至于开始多久了,还需要查。我手下人手并不够。” 景晔道:“孤知道了。” “此事你还告知过谁?”景晔突然问道。 姜雪道:“我已经告知了我二皇兄,他也会从兵部那边入手去查。” “兵部,”景晔沉吟片刻,道:“孤有个小建议。” 姜雪道:“但说无妨。” “不要暗中去查,大可以大张旗鼓去查。”景晔笑道,“敲山震虎,如何?” 姜雪摇摇头,道:“若是往日也许这是最快的办法,但是下月,北奚的使臣就要入京了。” “此事若闹大了,到时不好收场。顾忌着使臣,也顾忌着两国关系。”姜雪道,“是以,也许要换一种敲山震虎的法子。” “顾霖坛。”二人同时开口说出这个名字。 景晔看向姜雪的眼中有丝讶异,也有丝惊艳。 从前的长乐公主,是个只知道玩闹的小女娃,不爱女工,不爱刺绣,爱看些游记杂谈,爱偷偷跑出宫玩。 但唯独不怎么爱动脑子。 景晔回过神,突然笑出声,道:“不愧是长乐公主,还是热衷于拿自己的夫婿开刀。” 姜雪并不搭理他的嘲讽,自顾自道:“既然信中提及顾霖坛,想来即便顾霖坛不知道他们计划的来龙去脉,但也定同布局之人有联络往来。” “他若真不知道,我们就让他知道。” “可北奚战马此事目前来看,与顾霖坛可扯不上分毫关系。”景晔道,“难道公主想......” “没有关系,”姜雪目光冷冽,道,“那就让他与此事扯上关系,脱不开的关系。” 话毕,她伸手向炭盆之上,离火源越来越近。 烈火灼烧之痛让她啥事抽回了手。 她转头看向景晔,道:“置身炭火之上,我不信他没有反应。” 景晔只低头去看她的手。 姜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将手藏进袖子里。 “此事,约莫可以从顾府事发,”姜雪道,“我倒有个时机,不过要请王爷静待。” “知道了,”景晔看她袖中揉搓手掌的动作,突然不耐地站起身,道:“孤会让人去盯着那粮行,若能再发现疑似商队,孤会等他们出城再扣下人,然后静候公主所说的,时机。” “你是要将他置于炭火之上,没必要引火烧自己的身。”景晔冷冷丢下一句,“这是蠢人才做的事情。” 说罢便推门而去。 姜雪有些愣住。 这人一天到晚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 顾不上撇嘴,她赶紧将手抽出,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手背已经被炭火燎个通红。 拂冬见门被推开,正想走近,却迎头差点撞上景晔。 她站定皱了皱眉头,正要出口指责他耽误姜雪就寝,景晔却只冰冰冷丢下一句:“去给她拿烫伤膏。” 说罢便消失在夜色中。 拂冬挠了挠头,道:“莫名其妙。” 她刚刚走进门内,就见到姜雪通红的手背,不由惊呼一声。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拂冬想起景晔临走前丢下的话,赶忙跑到里屋去翻找烫伤膏。 晓春听到拂冬的声音也走了进来,见此情状,里面回头将门关好,走到姜雪跟前蹲下。 拂冬将烫伤膏打开,递给晓春,晓春蹙着眉头,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仔细地为姜雪上药。 姜雪笑了笑,道:“烤火时没注意,离那炭火近了些,不碍事。” 上完药膏,姜雪便道困了。 拂冬将姜雪扶到梳妆台前坐下,晓春去整理被褥。 拂冬拆好姜雪的发髻,正拿梳子轻轻梳着,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奴婢瞧着,殿下以后还是少见这个劳什子乾国王爷的好。” 姜雪轻轻瞥了瞥她,问道:“为什么?” “殿下第一次见他,便从楼梯摔下,今日见他,手又烫成这样,”拂冬忿忿不平,道:“约莫是个不吉利的,少见为妙。” 姜雪懒懒道:“往后若他来问晴轩寻我,不要阻拦。” 拂冬急道:“怎么可以呢!他一壮年男子,动不动来纠缠殿下,传出去可怎么了得!” 姜雪道:“你可别再唠叨了,我头都痛了。按我说的去做就是。再唠叨,就把你嫁了。” 拂冬立刻捂住嘴,连连摇头。 嫁人,什么天大的诅咒。 她才不要,她只想好好陪在姜雪身边。 翌日清晨,姜雪依旧起了个大早,在院中练完功,只觉得耗时好像缩减了不少,于是她对陈锦道:“明日起,再教本宫些循序渐进练气力的法子。” 院子里那一对石锁早被陈锦拿走了,陈锦看了看还在浇筑的横杆,道:“好。” 晓春一早便同姜雪打了招呼回宫去了,这会子只有拂冬在旁伺候。 拂冬打了水给姜雪擦洗,问道:“殿下今日打算做些什么?可还要去相府那边看望老大人?” 姜雪颔首,道:“即使外祖父说了不见人,我也该每日去问问他的情况才能安心。” 拂冬会意,立时帮姜雪换好衣裙,又梳了头,二人正准备出门时,问晴轩的门却被叩响。 拂冬立即去开了门,回头对姜雪道:“殿下,是江侍卫。” 江其斌?难道是贺知林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姜雪连忙唤他进屋。 “颜大夫那处怎么了吗?”姜雪问道。 “不是,”江其斌气喘吁吁道,“殿下前些日交代我去拓印那家粮行的账册,原本总寻不见时机,昨日恰好,颜大夫府邸中那位宿玉娘子说要相看铺面,颜大夫喊我去帮忙,我同一家地商询问时才知那粮行的铺子也是他名下的,他那里租借出去的铺面,都会留着一把钥匙。我私下用金银换了钥匙,只说是自己主人家也想开间粮行,想去探探门路。” “拿到了?”姜雪问道。 “是,我大半夜钻进去抄的,殿下请过目。” 江其斌递过一本册子,姜雪翻开简单看了看。 “时间有限,我没敢全抄,只找到发现那对商队当日的册本,找到了商队名称,又翻找了这家商队每次供货的记录,全在这里头了。” 册子只有几页,也就是说,这家铺子同这队商队往来并不多。 姜雪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她得去找找景晔。 第一卷 第85章 你与陈绣咋回事 “粮行那边我会让其他人去盯着,你这些日且专心跟着颜大夫就成。”姜雪嘱咐道,“对了,你说帮着去谈铺面,宿玉的铺面可找好了?” “宿玉姑娘办事利落,昨儿下午就定下来了。”江其斌道。 “知道了,”姜雪颔首,看来要去找一下宿玉一同去看看铺子了。 “你暂且先回雅坞小筑,若这几日里,发现驸马同颜大夫见了面,务必不要叫他发现你。”姜雪道,“以你们武安郎的身手,肯定是能办到的。” 江其斌点点头,同姜雪抱拳行了礼,道:“臣告退。” 江其斌走后,姜雪唤来拂冬。 拂冬问道:“殿下,可还是去相府?” 姜雪点点头,道:“但今日我得去宿玉那里一趟,你且去备车。” “那奴婢仍旧着人去备小马车,仍说是同香露一同出去采买,也省得引人注目。” “不,”姜雪道,“还是用我平日里出行的六驾车。” 拂冬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出去安排了。 二人上车时,姜雪见驾马的侍卫是陈绣与徐翀,随口问道:“甘宁呢?” “回殿下,今日院内是甘宁与陈锦当值,我与陈绣为殿下护卫。”徐翀道。 姜雪点了点头,正要踏步上车,却见一旁的拂冬脸颊有抹不自然的红晕。 她看看拂冬,又看看一旁带着笑意的陈绣,若有所思地上了车。 “往日没带过陈绣出门,也不知道他身手如何?”主仆二人坐定,姜雪便开口问道。 “很好的,”拂冬忙应道,而后又急匆匆补了一句,“皇后娘娘为殿下挑选的人,想必都是很好的。” “哦......”姜雪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道:“看着长得与陈锦颇像,但是更清秀些。” 拂冬慌乱地瞥开眼睛,低头装作为姜雪整理衣裳。 “拂冬,你觉得这些武安郎里头,谁长得最为俊俏?”姜雪打趣道。 “啊......这、”拂冬愣住,支吾着没有回答。 “我觉着江其斌长得就很好,往后若是顾府的事情了了,我便只留他在身边做侍卫,毕竟放着也赏心悦目,其余的嘛......”姜雪斜眼看着拂冬反应,道:“还是平庸些了,你说呢?” 拂冬憋红了一张脸,弱弱反驳道:“哪里会,陈侍卫......旁的侍卫大哥也都很好。” 姜雪见她的反应甚是有趣,心里大抵明白了七八分。 她掩住笑意,正色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拂冬抬起头,看着姜雪,满脸茫然,“什么事?” “你和陈绣。” “没有,奴婢没有!”拂冬连忙摆手,慌张之下没有坐稳,一时跌落在车上。 姜雪急忙伸手去扶她,道:“怎么慌成这样?没有便没有,便是有,难道我还会不答应?” “只不过,”姜雪忧心忡忡,道,“你们这才认识多久,你当真了解他?” “殿下不要再胡说了,”拂冬眼里蓄了一包泪,道:“奴婢同陈侍卫真的什么都没有。” “拂冬,你跟着我多少年了,”姜雪语重心长道,“打小我们便在一处长大的,你有什么心思我一眼便看得出来。” “若你们没有什么往来——那便是,你喜欢陈绣?”姜雪小心翼翼问道,伸手帮拂冬拭去眼泪。 拂冬脸颊有悄悄爬起绯色,她扭捏着不肯回答,道:“殿下别再打趣奴婢了。” 她抬眼望向车门处,又低声道:“陈侍卫他很好,每次奴婢在院内忙活,他看到了都会上来搭把手。他不当值的时候总会出去一会儿,每次回来便给奴婢带蜜饯和糕点。” “他是武安郎,日后是有大好前程的,”拂冬低落地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敢有别的心思。” “只陪在殿下身旁,偶尔能远远瞧他一眼,能吃到他带来的蜜饯,能同他说几句话,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姜雪听完这些话,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并未多说些什么。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卢相府。 姜雪到了院内,卢琼双便迎了上来。 “外祖父今日可有好些?”姜雪问道。 “好些了,听母亲说,已经能用下些汤水了,只不过还是说了,不让我去打搅。” 姜雪道:“既如此,你陪我到外祖父院中,只在房外问声安吧。” 卢琼双点点头。 问完安,伺候卢相的徐伯出来对姜雪见了礼,道:“殿下,老爷让您放心,过些日便好了。眼下病容憔悴,就不敢让您探视了。还请殿下回宫时多多宽慰皇后娘娘,切莫忧心。” 姜雪点了点头,便带着卢琼双离开。 她见卢琼双往日活泼的神色全无,一脸闷闷不乐,便开口道:“你喜欢的那块什么铁,万宝楼那块。” 卢琼双讶异道:“寒冰玄铁,表姐还记得?” 姜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已经付了钱买下来了,让济言帮你寻了合适的工匠,按着你想要的样子去铸兵器。” 卢琼双怔怔问道:“当真吗?” 姜雪笑着点点头,道:“是呀。外祖父的病你也不要太过忧虑,过些日等我安排好,会让贺知林亲自来为他调养,贺家的医术你总能信得过吧?” 卢琼双这才笑了开来,拉着姜雪的手臂,歪着头枕在她肩上,轻声道:“表姐真好。” 姜雪道:“左右我今日也无事,就去你房中陪你半日吧,如何?” 卢琼双点点头,道:“那我带表姐去。” 卢琼双自己住着一方院子,姜雪到了她房内,道:“留下拂冬侍候就行了,本宫要同你们家姑娘说下闺房话,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卢琼双见状,便出了屋门,不多时回到姜雪跟前,狡黠笑道:“表姐,我把人都遣出院子了,说吧,要做什么事?” 姜雪笑了笑,道:“果然深得我心。你要不要陪我出去一趟,悄悄的,不能叫人瞧见。” 卢琼双想了想,道:“好,我等下让吩咐下去不许人打扰,今天我母亲去清岩寺上香了,估摸晚上才能回来,今日不会有人敢贸然来我院子里。” 姜雪道:“好。” 卢琼双料理完院子里的事,便带着姜雪到院墙边的大柳树下。 姜雪伸手拍了拍树身,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是从这里上去,翻墙出去的。数年没来相府,这树还是这样粗壮。” 她伸手揽住卢琼双的肩膀,道:“走吧。” 卢琼双飒爽地咧着嘴笑,微微弯下身子将姜雪打横抱起,踩着树借力从院墙处翻了出去。 “表姐,去哪里?” 姜雪指指院墙,道:“还要麻烦你,帮我把拂冬带出来。” 第一卷 第86章 想必是娘娘病了 三人朝街上走去,不远处,徐翀与陈绣已经领了姜雪命令等着,旁边是刚租的小马车。 卢琼双叹了口气,道:“表姐,你眼下出行都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姜雪无奈,道:“谁叫我不会轻功,没法子同你们似的飞檐走壁,只能用马车代步呢。” 三人上了车,姜雪从袖中拿出江其斌给她的账册,对拂冬道:“拂冬,我需要你帮我送个东西。” 拂冬懵然接过册子,问道:“送去哪里?殿下怎么办?” “我有琼双陪着就够了,你带着这个去万宝楼寻济言,记着,务必亲手交到济言手上,让他转交给景晔。如果见不到济言,托人给他留个话,便说江三有事寻他,这册子原样带回来就行。” 姜雪郑重道:“这册子切记不要过任何其他人的手。” 拂冬将册子小心翼翼收好,道:“奴婢知道了。” 姜雪打开车门,同徐翀与陈绣道:“本宫有个东西需要拂冬去送,你们二人,谁陪着她去?” 徐翀还未开口,陈绣便已经笑着道:“臣去吧,徐大哥身手好些,让他留下来护着殿下。” 姜雪眼角泄出一丝笑意,道:“好,你们去租匹马,切记护好拂冬,早去早回,到洒金巷的雅坞小筑寻我们会合。” 姜雪轻轻推了拂冬一把,笑着道:“去吧。” 陈绣跳下马车,将手递到拂冬跟前,拂冬脸颊发烫,努力抑制着微微发抖的手,扶着陈绣的手臂下了车。 姜雪见二人走了,便对徐翀道:“去雅坞小筑。” 到了雅坞小筑,宿玉恰好也在,她穿着一身窄袖绿罗裙,身上还罩着蓝色的围裙,她见到姜雪与卢琼双很是欢喜,忙打发人去煮茶。 贺知林也在,此刻正与江其斌和南星一起在药庐忙着配药。 贺知林瞧见姜雪,只远远地朝她点点头,又低下头忙碌起来。 江其斌随着他抬头看来,见到姜雪身旁的卢琼双,当即咧开嘴笑了起来,大力挥着手。 卢琼双道:“他怎么老是傻傻的。” 姜雪揶揄道:“谁知道呢?许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吧。姐姐,他们在干什么?” “眼下天气渐凉了,闹风寒的人多了起来,颜公子说是要配多些药,让人煮了药汤,运去百工坊分发呢。”宿玉道,“我今日正好没什么事情,便在家中帮着打些下手。” 百工坊,是京中大多贫苦工匠的安家之处。 “颜家哥哥真是有心了,过些日等医馆开起来,也能多些个人手,还能在医馆门前分发这些药汤。”姜雪道。 “是呀,我原先正想怎么告知你,这铺子我已经替你相看好了,因着那地段实在是抢手,我便自作主张帮你盘下了。”宿玉拿出一张契单,递给姜雪。 姜雪道:“姐姐能帮我做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接过单子,细细看了看,道:“姐姐选中的,定是极好的。” 医馆地址就选在冀京东北方向的俶荣街,姜雪知道这个地方,很是繁华。小的时候同姜钰他们出去玩,这处离皇宫不远,又热闹,所以是他们几个经常造访之处。 姜雪对宿玉道:“既然选定了地方,便要劳烦宿玉姐姐帮着挑些药童、小厮。” 宿玉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妹妹你且听听看合不合意。我手下有许多姑娘平日都在绣楼学徒,但也还有好些姑娘来我这处报了名姓,只是我眼下实在没地方腾挪,绣楼授艺的师傅都不够用了。” “我想着挑几个品行好,踏实肯学的,放到医馆去,再找些个大夫,让她们一同学学药理,这样医馆平日既有能用上的人手,她们也有东西学到手。” 姜雪点点头,道:“这个法子很好,姐姐只管放手去做。上回拿的银钱可还够用吗?” “傻妹妹,”宿玉笑道,“尽够了,而且你姐姐我什么都缺,唯独是不缺银子。” 卢琼双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姐姐要开医馆吗?若是能成,我能不能也开个武馆?我也想收些个姑娘教她们功夫,组建一支闻名的女侠大队。” 姜雪与宿玉笑得合不拢嘴。 姜雪与宿玉又商议了半天医馆的开张筹备事宜,日近晌午,姜雪便起身辞行了。 拂冬与陈绣已经在雅坞小筑门前的马车上等着。 见姜雪上车,拂冬道:“殿下,奴婢见到济言楼主了,也将东西交给了他,只说了是主子要转交给那王爷的东西,他应下了。” 姜雪点点头,想来景晔不太蠢,看了册子应该会来寻她。 只是不知道这次是扒屋顶还是上树罢了。 她同卢琼双一同回了相府,在卢琼双院内用完午膳,便带着拂冬回了顾府。 姜雪刚进问晴轩,便见到晓春朝她走了过来。 晓春到姜雪身旁,低声道:“殿下,奴婢找到了。” 姜雪点点头,道:“进来说吧,拂冬去备些茶水,我有些渴了。” 到了房内,晓春关好房门,走到姜雪身旁,附耳道:“李从德被调遣到长乐宫当日,确实有一位大人入宫面圣。” “是名言官,谏院右拾遗,冯崧大人。” 冯崧?姜雪蹙眉,好耳熟的名字。 她问道:“此人可还在朝堂?” 晓春摇摇头,道:“前朝的事奴婢就无从得知了。” 姜雪道:“知道了,晚些时候让陈锦去寻一趟皇兄,我得问问,这名字听着实在耳熟,却一时实在想不起来了。” “殿下,还有一事,”晓春犹豫道,“娘娘凤体有些欠安。” 姜雪惊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可是因为最近外祖父生病之事忧思过度了?” 晓春摇摇头,道:“奴婢不知。是今日奴婢到懿安宫向董姑姑回话时,闻到殿内好浓的药味。董姑姑也是行色匆匆,甚至都没有细问奴婢的话,奴婢说要去司记局一趟,补录好当日侍卫的名册,她也没有怀疑,只急匆匆地应下,便去了娘娘寝殿。” “奴婢猜想,想必是娘娘病了,董姑姑才会如此焦急。想来此事娘娘是怕殿下担心,所以让人瞒着没跟您说。” 姜雪心头一沉。 明明前两日入宫赴宴,母后看起来还是好好的。 姜雪心中焦虑不安,正打算让晓春去准备回宫的事,拂冬却突然推门进来,手中捧着茶水,对姜雪道: “殿下,驸马进了后院,侍卫们不好直接拦下,此刻人已经快到问晴轩了。” 姜雪想了想,道:“来得正好。” 第一卷 第87章 懿安宫看仔细了 顾霖坛道问晴轩院内时,姜雪正好迎面从屋内走了出来。 昨夜景晔之事本就让他心中不快,今日此来,一为试探姜雪态度,二也是为表表他为人夫婿的关爱之心。 他上前正要开口同姜雪说话,却见姜雪只吩咐着下人去做什么,看起来面上颇为忙碌。 顾霖坛问道:“听闻殿下晌午才从相府回来,可是还要出门吗?” 姜雪转头看他一眼,露出眼底疲惫的神色。 “外祖父病着,为人子女者定是担忧。我挂怀母后身体,要进宫一趟。” 顾霖坛忙道:“那我陪同殿下一起。” 姜雪摇了摇头,道:“驸马,还是去礼部忙着吧,那乾国王爷想来不是个好对付的。昨夜他说是要游园,其实不过是出言将我戏辱一番,我不知是自己何时得罪的他,还是驸马何时得罪的他。” 顾霖坛闻言正要辩解,姜雪只淡淡继续道:“不管如何,你我夫妻一体本该同心向前。但我还是希望,驸马能将朝政之事处理妥当,免得这人三番两次来寻衅。” 顾霖坛僵在原地,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姜雪道:“对了,今日进宫我会顺便向母后提一提接阿姑来京之事,为人子当尽孝于前,我待母后之心如此,待阿姑之心亦是。驸马若近几日得空,不妨在府中瞧瞧,将哪一处院子收拾出来给阿姑较为妥当,若看定了,直接吩咐晓春去安排便可。” 顾霖坛点点头,眼里是难以形容的神色,只温声道:“我替家母多谢殿下体贴了。” 姜雪摆摆手,道:“本就是我应当应分的。对了,之前同驸马说过的,想送间医馆给颜先生的事情,铺子我已经让人选定盘下了,我这里倒还有一桩事,要劳烦驸马帮我办。” “殿下但说无妨。” “既是为表谢意,我想着,干脆以我之名赐块匾额,若有了皇家这层关系,想来日后医馆开张起来,京兆尹府那些个管商行杂税的衙门也会更眷顾些。” “匾额?”顾霖坛有些惊讶,姜雪如何会一时之间对颜哲这样示好,他想了想道:“这事不难,不知殿下想题什么字?” “驸马八斗之才,我怎配在驸马面前舞文弄墨,”姜雪轻笑,道:“这些就劳烦驸马帮我费脑筋了。” 顾霖坛点点头,道:“好,我这几日便着人去办好。” “只不过殿下对颜哲此举,是否有些太过抬举了?”顾霖坛犹豫道,“虽然先生有圣手回春之才,但殿下名誉尊贵,名冠匾额如何轻易使得?” 姜雪忧心忡忡道:“我原也是为着自己多攒些功德,开立医馆这样的事也称得上积德行善,就当是为外祖父祈福吧。” 说罢,她见晓春拂冬已经安排好,对顾霖坛道:“那我便先行回宫,驸马晚膳不必等我,我在宫中用了再回来。” 顾霖坛点点头,道:“好。” 姜雪转身走出院外,待走得远些,对身后的陈锦陈绣道:“帮我盯好了,这府中今日起送出的所有信件,还有黄福行踪,若能拦到信件,拓一份给我,然后物归原主,别耽误信件送出。” 陈锦陈绣二人点点头,互视一眼,一个留在顾府大门旁,另一个往顾霖坛的书房方向走去。 姜雪回到宫中,便见到在懿安宫忙碌的董舒佩。 “董姑姑,”姜雪上前拉住她的手,眉心深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何以药味这么重?” 董舒佩左右为难,半晌才对姜雪道:“娘娘病了。” 她抬手拭去眼角泪珠,道:“娘娘不让说,让奴婢瞒着陛下和两位殿下,就是怕你们烦忧。” 姜雪蹙眉,道:“可宣了太医?太医怎么说?” “娘娘怕惊动陛下,只让奴婢悄悄喊来了董太医。太医说是忧思过度致使的,眼下已经用了药了。” “宫宴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突然......”姜雪低声道:“外祖父的病情是什么时候呈报给母后的?” 董舒佩道:“便是因为这个了,国丈爷的病来得突然,那日宫宴结束后,原本都瞒着娘娘,二殿下送殿下出宫时还好好的,结果还是懿安宫里一个小宫女说漏了嘴,这才惹得娘娘哭了几场,昨日起来便就头疼不已,昨儿午膳用了一点点,午后便卧床了。” 姜雪有些疑惑,虽然太医说外祖父年事已高好起来不易,但起因也仅是风寒,皇后伤心担忧至此,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将病情往严重里说了。 宫内宫外的人都不可能如此不谨慎,将外祖父的病情说得如此吓人。 姜雪问道:“那个小宫女现在何处?” “奴婢实在气不过,已经将人打发到掖幽庭里头去了。”董舒佩道,“今日听下头的来报,说是她昨夜已经畏罪自裁了。” 自裁?这么及时。 姜雪冷冷道:“姑姑,往后,母后这懿安宫上下的人,要瞧仔细了。” 董舒佩是个明白人,立即会意,道:“是,殿下,从今日始奴婢会仔仔细细管着,进出的,来往的,都会找人盯着。” 姜雪点点头,便立即走入皇后寝宫。 卢皇后正披着头发斜倚在榻上,眉头紧锁,脸上是沉郁的哀愁之色。 姜雪走过去,端起一旁放着的药,坐到卢皇后身前。 卢皇后惊诧道:“雪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舒佩......” “母后,”姜雪叹了口气,道:“董姑姑没有说,是我自个儿发现的。您怎么能谁都不告诉呢?这几日皇兄不是说在宫中陪您吗,他竟也没同我说。” 卢皇后轻声道:“不怪你皇兄,本是想瞒着你们的,所以你皇兄这两日每回来请安,我都吩咐人说我在休息,也叫他宽心。” “母后,外祖父那边我去瞧过几次,宫中资历最老的两位太医都在相府侍候,您实在不必如此担忧。” “你外祖父如今年事已高,母后如何能不怕......”卢皇后暗自垂泪,“我派去相府的人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母后,听话,喝药。”姜雪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见卢皇后无动于衷,她接着开口道:“雪儿跟您发誓,外祖父当真只是偶感风寒,太医说过不碍事的。眼下他是担心病容憔悴,您也知道的,外祖父端容肃整了一辈子,这会儿才不愿让人见到。” 姜雪宽慰道:“我同舅母与琼双都交代过,相府上下都会好生侍候着,若人手不够尽管来说。我进宫前才从相府出来,当真什么事都没有。” “不信您召二皇兄来问问,”姜雪道,“昨儿外祖父还同他商谈了一阵子尚书台的事务。眼下外祖父的精神只怕比您好上许多了。” 她将勺子递到卢皇后嘴边,示意道:“啊——” 卢皇后这才喝下了药。 “母后在宫中不便去探访,但这不是还有女儿吗?”姜雪笑道,“只要您乖乖喝药,不要再挂怀忧心,更加不要落泪,女儿保证给您一个身体康健的外祖父。” 卢皇后道:“若是天命到了,你能如何。” 姜雪想了想,道:“雪儿在宫外倒是识得了一位名医,是贺家的亲传弟子,过些日便会引荐他到外祖父身边照看着。母后还记得贺爷爷吗?便是信不过我,也要信得过贺家的医术。” “贺院正?”卢皇后愣了愣,喃喃道:“好,好,贺家的医术大冀无能出其右者。” 她这才眉头纾解,露出一抹笑颜,对姜雪道:“雪儿真是长大了,能为母后分忧了。” 姜雪动作轻柔地侍奉卢皇后用完药,又拿了帕子给她轻轻擦拭嘴角。 第一卷 第88章 王爷有人手借吗 姜雪侍奉完汤药,又哄着卢皇后睡下,待她睡着后,便去殿外对拂冬道:“你去懿安宫的小厨房里头为母后做点清淡的粥品,再做些开胃的小菜,晚些母后起来了我再服侍她吃些。” 拂冬点点头,道:“好。” 姜雪又寻来董舒佩,问道:“二皇兄今日可在宫里?” 董舒佩道:“二殿下午膳后来过一次懿安宫,奴婢按着娘娘的吩咐,只说娘娘午睡了。” “二殿下留了话,说他这几日处理完公务,都会在华昇台住着,让奴婢有事就让人去那里请他。这会子想必在呢。” 姜雪点点头,道:“烦劳姑姑为我传步辇,我去寻一下二皇兄。” 董舒佩点点头,立时让人去办。 到了华昇台,姜雪疾步走进书房。 姜钰正埋头看着公文,突然看到推门而入的姜雪,愕然道:“雪儿,你怎么进宫来了?” 姜雪道:“我有一事要寻皇兄问问。” 姜钰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问道:“何事这么着急忙慌?” “二皇兄,朝中谏院右拾遗,冯崧,你可认识此人?” “冯崧?”姜钰皱着眉头细想,道:“若我没有记错,早在三四年前,冯大人就已经致仕了呀。你寻他做什么?” “致仕?三四年前?”姜雪越发觉得奇怪。 姜钰扶着她到桌旁坐下,又为她斟了一杯茶,道:“是啊,且那时候他不是右拾遗了,已经是官至正四品谏议大夫。不过他当时并未到荣休的年纪,致仕是因为他家中老母病重,才向父皇提了辞呈。” 姜雪问道:“皇兄那时还并未在朝政上有什么涉猎,如何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啊,”姜钰苦笑道,“冯大人当年在政见之上与大皇兄多有不合,隔几日便上折子参他。大皇兄当时想推行士族改革,给天下寒门一条科举之路,因着父皇向来是广开言路,是以冯大人当年与大皇兄很是不对付,我为着这事儿还想过找人揍他。” “与大皇兄不对付?”姜雪疑惑,当年朝堂之事她并不了解,但大皇兄的贤名在大冀是无人不知的,竟不知朝中还有人与他对着干。 “是啊,”姜钰叹了口气,道:“当年虽然他总给大皇兄扣罪名,但致仕之时,大皇兄也与我感叹过,说是此人刚直,是个忠臣,可惜了。” 姜雪问道:“致仕之后在哪里?皇兄可知道?” 姜钰摇摇头,道:“只知道是回了河西老家,甘州那边。” 姜雪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让人去河西走一趟了。 “你问他做什么?”姜钰疑惑道。 “我近日来在查些事情,没什么,”姜雪岔开话题,道:“皇兄可帮我去了京兆尹府查过那对母子?” “原本想着晚上去顾府寻你说这事,”姜钰正色道,“户籍本上登记的,那对母子是宿州人。” “宿州?!”姜雪瞳孔震颤,“顾霖坛是河东举子,宿州与河东相隔千里,她如何会是宿州人?” “确是宿州无疑,”姜钰道:“或许是顾霖坛早年间识得的?” “不,”姜雪道,“他们那孩儿已经三岁了,若是早年间识得的,何以她入京前籍贯还在宿州?” 她对姜钰道:“此事先烦劳皇兄找人将风放出去,我倒要看看顾霖坛知道有人在查素溪身份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姜钰点点头,道:“好。” 姜雪伸手揉了揉眉心,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同姜钰说。 “皇兄,母后病了,怕我们忧心,谁都没说。” “什么?”姜钰震惊道,“怪不得我这两日想着去懿安宫请安,陪伴母后,董姑姑都多番推拒。” 姜雪有些无奈,姜钰这样的军中之人,心思定是没有晓春这样的女郎细致,没有发现也是正常。 “我今日进宫便是来侍奉母后的,晚膳时候皇兄可要与我同去懿安宫陪母后用膳?” “好,你等我收拾一下这些公文。”姜钰沉声道。 “母后是为着外祖父的事情急病的,本来这宫中便消息闭塞,母后派去相府的人见不到外祖父,回来也无从禀报实情。不过我适才已经开解过了,安慰她外祖父没有大碍,想来她这病也能很快好起来。”姜雪道,“一会儿皇兄见着母后,可切记要从这处宽慰。” “我知道该怎么说。”姜钰点了点头。 晚膳时,姜雪见卢皇后气色显然已经是比下午初见时好了不少,连着用了两碗拂冬做的瑶柱鸡丝粥,心里暗叹,果然是心病需要心药医。 用过饭后,卢皇后精神好了许多,让姜雪姜钰陪着她说会儿话。 姜雪见时机成熟,便像偶尔想起似的,道:“本来有一事该尽早来报禀母后的,实在是我粗心,这些日竟忙忘了。” 卢琼双问道:“什么事?” “驸马的母亲还在河东未曾接来,儿臣想着,为人妇者也应当替驸马尽一尽孝道,是以想着不如从宫中下旨,遣一队人去接了阿姑来,一能显儿臣的诚心,二也能显皇家的恩义。母后以为如何?” 姜钰挑了挑眉,压下心中的疑惑,只觉得姜雪必定又有什么计划。 卢从芳微蹙了蹙眉头,沉思片刻,道:“也好,你能有这样的思量,说明是长大了。” 她转头对董舒佩道:“安排下去,带上本宫的谕令去河东接人吧。” 姜雪打断道:“儿臣还想从府上挑两个机灵的一同去,路上也好照顾阿姑。” 卢皇后点了点头,道:“那便明日让队伍先去顾府,带上你挑的人,一同出发吧。” 姜雪施施然下拜,道:“谢母后恩。” 二人又坐着宽慰了卢皇后半晌,差点把卢相说成已经活蹦乱跳了。见卢皇后笑颜展开,二人这才放下一颗心,同她拜别。 董舒佩送姜雪到宣华门外,姜雪附耳道:“姑姑,这些日若有卢府的人来拜见母后,一律推拒。” 董舒佩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拂冬问道:“殿下,直接回顾府吗?” “嗯,”姜雪依靠着车壁,有些疲惫得闭上双眼,轻声道:“让徐翀想个法子,去寺衣馆给我把景晔找过来。” 回到问晴轩内,姜雪正想着宽了衣裳先泡泡热水,又突然想到那日夜里沐浴时屋顶的景晔。 她打了个寒战,决定先坐着等会儿。 不多时,一道黑影从窗外跳入。 “王爷,”姜雪无奈道,“我这儿有门,你大可放了心走。” 景晔一身玄色衣袍,并不言语,在昏暗烛光下显得愈发吓人。 姜雪忙让拂冬进来多点几盏灯。 二人在屋内坐定,景晔沉默看着她疲惫的神情,半晌才开口问道: “寻孤作甚?” “王爷那边可有多余的人手?借我一些呗。” 第一卷 第89章 孤卖公主个人情 景晔挑唇一笑,问道:“那殿下先要告诉孤,借孤的人做什么?” 姜雪道:“若如王爷信中所说,顾霖坛当真是晁氏遗孤,那么若要查明他身份的真相,最好的方式便是,从他最亲近的人下手。” “今日我已经入宫呈禀母后,为表贤孝,我想去接顾霖坛的母亲入京安住。” “为免顾霖坛直接插手接人之事,这队人手会由宫中直接派出。” “我已经向母后说明,希望由我顾府再加几人在内,方便照顾这位‘顾夫人’,但——我现在手下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心腹,纵使有人,总归也不是那么训练有素的。” “所以,我希望王爷能给我几个人手,安插在队伍之中,以作刺探之用。” 姜雪说罢,看向一旁沉默的景晔。 姜雪忙补充道:“事关顾霖坛,我想王爷肯定也不想......” 景晔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姜雪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答应。 “最迟明日上午,王爷务必将人悄悄送到我问晴轩来,我到时自有安排。其中需要女子起码两名。” 景晔道:“知道了,明日自会把人给你。” 姜雪闻言,狐疑道:“王爷就这么信任我?也不多过问几句?” “那么公主如何就那么信任孤呢?”景晔嘲讽道,“你如何知道,孤会答应?又如何知道,孤将人给你,不是另有筹谋?” 姜雪低眉,不知为何,她心中曾多次防备景晔,但每到重要关头,她又有种莫名其妙信任他的直觉。 许是因为,眼下他确实是最好的盟友吧。 姜雪抬眼,看着景晔,突然绽开笑颜,道:“我与王爷有最紧密的利益关系,不是吗?” 无论景晔是想查清当年萧圻之事,还是想揪出乾国的逆党,又或者他又别的目的——但至少此刻,景晔需要她,需要她这个公主身份,需要她来对付顾霖坛。 “公主如若有其他办法,想来也不会来寻孤一个乾国人做帮手。” “既然公主寻到孤这里来,顾霖坛之事左右孤也是要查的,孤卖公主这个人情又何妨?” “便是公主真的是设局要拉孤下水,其一,查清此事孤本就得利;其二,公主看起来还没有这个本事。” 景晔冷冷道:“所以孤也无需过问,如若公主确实想升官发财死丈夫,便只能与孤通力合作。” 姜雪笑盈盈地端起茶杯,道:“那我便已茶代酒,多谢王爷伸手帮忙了。” 景晔只轻轻哼了一声。 “你让济言转交给孤的东西,孤看了。” 姜雪问道:“王爷有什么想法吗?” “孤让人暗中查问过这家粮行底细,已开了有些年头,但同这队商队的往来不过也才几个月。” “而这几个月里,往来也不过才两次。”景晔沉声道,“若有人真想借此机会,借冀国的道,向乾国输送兵马,就凭一个商队,能输送多少?” 姜雪点点头,道:“所以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景晔见她开口,便不再说话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姜雪道:“其一,若输送兵马之事成立,便定然不止这一处商行。” “假设商行之人完全不知情,北奚的兵马是他们自己想了法子混进商队、抑或扮作商队来同大冀、乾国通商,那么,这样的商队该有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若此种假设是真的,那么说明,朝中及边境已经有人同北奚狼狈为奸,才能打通诸多关节,放人入关。” “但若此幕后主使如此手眼通天,眼下就不该只用这种方法徐徐图之了。” “我父皇正当壮年,皇兄也正是身强力壮。” “眼下外祖父称病不朝,父皇急于培养储君势力,是以北境如今无皇子坐镇,内廷又无稳妥的承接之人。” “这人若费这时间去拉拢乾国,等到乾国那边改换江山,我皇兄也羽翼丰满了。况且边境,我皇兄待了三年,军中定然埋下了不少心腹。” “皇兄若将朝堂坐稳,便可腾出手来好好整饬北境军务,到那时,朝中留有我父皇为皇兄护翼,他便更能放手去北境作为。朝堂有强壮的君主,北境有固守的把握——到那时,联络北奚与乾国逆贼来瓜分冀国,可就远没有如今作乱来得有成算了。” “所以,他们若真有这样下通各州府衙门、外通北奚的本事,何必舍近求远?直接一举将边防大门打开,放北奚南下,攻占冀国,再与其瓜分,岂不是更好?还犯得着此时放下身段去与乾国的逆贼寻求合作?” 景晔只定定看着姜雪,听着她滔滔不绝地分析,眸中浮现起复杂神色。 姜雪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姜雪讲了许多,口也有些渴了,低眉见到自己的茶杯不知何时已被斟满,便端起来咕咚一口喝完了。 “王爷以为呢?”姜雪见景晔不说话,忙追问道。 “嗯,”景晔沉声道:“那第二种可能呢?” 姜雪咂咂嘴,小声开口,略带试探地问道:“王爷觉得我此种见解是对的吗?” 景晔伸手拿起茶壶,又往她杯中续了茶水,淡淡道:“公主天资聪颖,何须孤来肯定。继续说下去吧。” 姜雪不知道是房中的烛光还是暗了些,还是自己眼花。 她好像从景晔面具之下的双眸中,捕捉到些许...... 欣慰的笑意? 她打了个冷战,撇去心中浮思,继续道: “第二种可能,既然乾朝有人买兵马,冀朝有人拉皮条,北奚有人当卖家——那么,”姜雪狡黠地笑了笑,道,“这皮条客和买家,总得先验验货吧。” “如若这家粮行仅仅只是一家普通粮行,我可能不会想到这处来。偏偏,这家粮行同顾霖坛手下的老管家黄福,有生意往来。” “顾府从前采买粮食,多在城北,但总有几次,黄福会舍近求远,绕道到城南。” 姜雪站起身,从妆筪中取出另一本册子,递给景晔。 第一卷 第90章 这么贵重的东西 景晔接过册子,略微翻看了几眼,挑眉看向姜雪。 姜雪道:“本是内宅采买的小事。” “但那日王爷扒......”姜雪突然顿了顿,尴尬道:“王爷夜探顾府,我着人去顾霖坛那处寻麻烦,作出是他惹出事端的姿态,次日一早,原本已经失了顾府管家之权的黄福,却还是带着库中银钱出门去采买了。” “若真是为着府中的用度出去采买,他分明只需要在城北这家粮行买足用度即可,可又偏偏绕道去了城南,分了两次购买。” “这账册便是我让人去那家粮行抄出来之后,与府上进出账目进行比对过的。” “黄福每四五日要让人外出采买一次,其中,每次有到这家粮行采买时,黄福都是亲自去的。” “每次采买的数量都并不多,我亦让人打听过,这家粮行,比之顾府更常采买的城北东街粮行,其实无论是粮食的种类或是品质,都并没有什么差异。” “所以,我怀疑,这家粮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景晔打断道:“你觉得,这是顾霖坛与人传信的一个据点?” 姜雪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就不难解释了,顾霖坛在王爷截获的信中本就与这些人事有相关,出现北奚战马的地方又凑巧是顾霖坛让心腹递信的地方。” “所以,眼下比之第一种猜测,我更倾向第二种。” “有人要验货。”姜雪笃定道,“并且,顾霖坛与北奚之事,绝对脱不掉干系。” 景晔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比起大海捞针地去查找冀国与乾国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商队,不如就只从这家粮行下手去查。” 姜雪笑道:“就是这样,王爷真是一点就透。” 景晔斜了她一眼,姜雪这才察觉用词不当,又道:“不,是王爷智谋无双。” 景晔讥讽道:“公主这是在夸自己吧。” 姜雪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低头装作喝茶水,并不接话。 半晌,二人便只沉默地对坐着喝茶,姜雪觉得气氛实在太过尴尬,又小心翼翼开口道:“王爷,我眼下实在是腾不出手来查清这些,就只能烦劳尊驾了。” 她一是确实没有人手,二是,她目前还不想自己搅和进这摊浑水里头。 她原本的目的只是查清顾霖坛这个人的身份来历和目的,既然顾霖坛此时已经牵扯进他们乾国的事,索性她放手让景晔自己去查。 若查出来了,她坐收渔翁之利,直接将顾霖坛踢出驸马府——到时该叫公主府了。 若查不出来,她隐身其中,也不至于牵扯进乾国和北奚的争端,冀朝也能独善其身。 景晔闻言,只淡淡道:“若是知道劳烦了孤,公主也该适时回报才是。” 姜雪道:“哪能不回报呢?我眼下将所知事情和盘托出,所有线索都交给王爷了,王爷还看不出我一颗知恩图报之心吗?” 景晔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萧圻的事,公主还放在心上吧?” 姜雪脸色瞬间黯淡,闷声道:“有了些眉目。” “这事就不需要孤帮忙了?”景晔笑道,“公主可真是拎得清。” “他的事,”姜雪轻声道,“我想自己查。” 景晔闻言怔愣片刻,随即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姜雪见他已经走至窗边,哭笑不得道:“王爷,我这院子安全得很,放心走门就是。” “哦?走哪扇门?”景晔突然兴致勃勃地看向她,道:“顾府的大门吗?” 姜雪“呃”了一声,道:“倒也不是,走这屋的门,然后......跳墙......出去......” 姜雪声音愈来愈小,说得自己都没什么底气,索性道:“王爷爱走哪走哪吧。” 毕竟跳窗和跳墙,也没什么差别。 景晔只嗤笑了一声,正要离去,姜雪突然又将他喊住。 “王爷,我日后寻你议事,总不能次次都跑去万宝楼找济言传话吧?”姜雪嗫嚅道,“我出门实在不太方便,顾府的马车总是太过张扬,我实在没法子次次做贼似的偷溜出去偷溜进来,太......” 姜雪尴尬道:“太有失身份了哈。” “公主不是向来很喜欢爬墙?”景晔霎时反击道,“孤在顾府外,倒有几次见到公主从院墙下来,还以为是公主的爱好呢。” 姜雪咬咬牙,道:“我总不能日日如此,这样早晚引人生疑。王爷没有什么更简便的传信于你的方式吗?” 她对着景晔一通打量,试探道:“你们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你又是江湖中人,肯定有什么法宝吧?” 景晔倒还真站在原地想了想,未几,伸出手拿出一瓶东西扔到姜雪手中。 “若有事,将这东西涂在手帕上,在室外挥动片刻,会有传信的东西来寻你。” 说罢,他突然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一同丢到姜雪手中。 “若遇上什么急事,让人拿着这个去寺衣馆,孤身旁的羽卫见到,自会为你所用。” 姜雪赶忙接过收好,连连点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景晔回以一个冰山似的眼神,转身离去。 姜雪站着,露出讨好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姜雪确认他走之后,瞬间敛起玩笑的神色,立时走过去将窗关好。 她将景晔给的东西收到妆筪之中,然后打开房门,唤来晓春。 “去帮我将甘宁叫过来。”姜雪沉声道。 阮义隋在监视素溪母子的动向,江其斌在陪着贺知林,眼下她剩下四名武安郎,还有许多事必须要让自己人去做才行。 晓春点了点头,不多时,甘宁便到了。 甘宁正要行礼,姜雪摆了摆手让他免礼,问道:“如果没记错,你是河西人?” 甘宁沉声道:“是。” “好,”姜雪道,“本宫有一事要交由你去办,此事事关国体,你要起誓,绝不会泄露半分。” 甘宁怔住,片刻回过神来,举起左手,道:“是,臣以军人荣誉起誓,以此身前途起誓。” 姜雪点点头,道:“三四年前,朝中有名叫冯崧的言官,是当时的谏议大夫,致仕还乡,老家就在河西甘州。你明日便出发去甘州,沿路查问探听,务必找到此人,带来京城。” 姜雪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细想了想,叹了口气,又道: “如果死了,问清楚是怎么死的。找到他的家人或是亲随,带到京中来,我有话要问。” 第一卷 第91章 相府开始说亲了 河西甘州,甘宁并不陌生。 姜雪让他去寻人探消息,其实也是让他能顺带回家转转。 甘宁有些雀跃,点点头,道:“臣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便出发。” 姜雪吩咐了几句,又拿出自己的玉牌交给他,道:“若路上发生什么事情,拿着你们武安郎的令书和本宫的玉牌去寻州府衙门,总是能给你些倚靠。” 甘宁谢过恩,姜雪将他遣退,又唤来晓春,道:“你去我私人的账上支取些银票,明日交给甘宁,我有事拜托他去河西跑一趟,别委屈了他。” 晓春点点头,突然对姜雪道:“殿下,陈锦来报过,今日驸马让黄福去驿站寄了封家书。” “他说是家书?”姜雪问道,心下有些疑惑,“顾霖坛说的?” 她今日入宫前特意同顾霖坛提起要让人去河东接他母亲来京,就是想看看顾霖坛有什么反应。 “是,黄福送信时,是让门房备了马车去的,就是这样说的。”晓春答道,“陈绣已经去想办法将信换出来了,约莫明天能拿到。” 姜雪点了点头,道:“仍旧让他们这几日盯着顾霖坛那头,他这时候必定要与同河东那边通气儿,想来必定有别的更隐秘的渠道。” 晓春谨慎道:“是,奴婢这就去转告他们兄弟二人。” 姜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疲惫之色。 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日日都要忙碌不堪。 眼下甘宁、阮义隋同江其斌都派了出去,手下只余陈锦陈绣两兄弟,还有一个徐翀。 她回想起今日姜钰所查到的事情,素溪籍贯在宿州。 眼下宿州,又该派谁去呢。 她原本考虑过,让景晔那边的人手去查。 可其一,她已经将接顾母之事和粮行之事交予景晔,若再将宿州之事告知他,未免人情欠得有些多。虽说二人是利益联盟,也没得全由景晔出力的道理。 其二,素溪的身份会直接牵涉她与顾霖坛绝婚之事。顾霖坛与其他事情的关系她暂且不提,单这一桩抛弃糟糠、私养外室的罪名,足以让她有足够底气上告朝堂休夫。 但如果这桩事的来龙去脉被景晔捏到手里,此事到时未免不会成为他用来交换的筹码。 而姜雪,不能让这件事情揭发的时机,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顾霖坛的身份如果真是晁氏遗孤,那么背后牵涉之事就牵涉叛国罪名。 那么他背后的人是谁,这件事牵扯的人都有谁? 在自己寻得这两个问题的眉目之前——素溪之事绝对不能被捅破出来,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只怕有人会即刻断尾求生。 但是—— 姜雪目前的筹划是,在顾霖坛那些事涉朝堂的勾当全数被查清揭发之前,她必须先一步拿到绝婚的圣旨。 顾霖坛伪造身份、潜入中枢、通敌叛国这些事情,早晚要被放上台面,由有司衙门彻底查清所有证据相关。 她不想同获罪之后的顾霖坛还有牵扯,惹得父皇为难;而且只有绝婚,让顾霖坛失去驸马身份的倚仗,各司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查到底。 所以,这其中的节奏,姜雪想要自己把握住。 如果交给景晔,若景晔的想法生了变数,她就会陷入被动境地。 姜雪无奈地叹了声气,看来这几日,武安郎又得派出去一个。 可眼下这样用一个少一个终归不是办法,她必须要有些自己的人手才行。 派出去查探的,身手要好,思虑要周全,脑子更要灵活敏捷。 武安郎毕竟都是万里挑一,而长乐宫的侍卫—— 长乐宫中的侍卫用来看家护院或许可以,但若要派出去做事,还很是不够。 拂冬捧了热水进来,看到正愁眉不展的姜雪,小心翼翼出声问道:“殿下可是累了?让奴婢快些为您卸妆梳洗吧。” 姜雪沉默着,点了点头。 “殿下明日早晨可还要去相府?”拂冬一边绞着帕子,一边不经意问道。 “去,”姜雪道,“外祖父毕竟还没见好的消息传来,身为晚辈,我又在宫外,总该常常去探望。” “也不知相爷这病何时才能好起来,这样殿下与娘娘就不用日日忧心了,”拂冬轻轻为姜雪擦拭双手,叹道,“还有表小姐,她那样活泼的性子,在相府日日拘着怕是也难受得紧。” “琼双毕竟在江湖待得久了些,那些习性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姜雪轻笑道,“等外祖父好些,我再寻了由头将她接出来。” 拂冬点点头,放下帕子,伸手替姜雪卸下钗环。 姜雪突然灵光一闪。 琼双,她怎么竟忘了琼双。 她抬眸神采奕奕地看着拂冬,道:“有法子了。” 拂冬问道:“什么法子?殿下可又是遇到什么难事?” 姜雪笑了笑,道:“没什么,你提醒了我,琼双这个性子,江湖上朋友想必是不会少。” “殿下,”拂冬犹豫道,“奴婢之所以这样说,是因着方才在院内听到有婢女在议论。” “议论什么?” “说是国舅夫人似乎有意给表小姐说亲了,”拂冬低声道,“也不知道是哪家开始传出来的,像是已经在朝中一众门庭之中开始物色世家公子了。” “胡闹,”姜雪蹙眉,道:“外祖父还在病着,此时如何能大张旗鼓议什么亲。这样的话更不能从顾府传出去,你警醒着点,叫府中下人不要再议论。” 拂冬低眉道:“是呢,奴婢已经将嚼舌根的几个骂了,也敲打过了。但听闻,正是因为相爷病得突然,是病中对国舅夫人耳提面命,说想让表小姐早日有个归宿,国舅夫人紧着去办,所以这事这两日才传了开来。” 姜雪眉头深锁,突然问道:“可知道相府看上哪些人家了?” “似乎是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还有徐国公的次子,那位承袭了他外祖家镇远侯爵位的郑小将军。” 徐国公的次子,姜雪倒是有些印象。 徐国公的妻子是镇远侯的独女,老镇远侯早些年为皇祖父鞍前马后,皇祖父派他率军攻打乾国,虽然屡战屡胜,却在最后一役受了重伤,待得胜还朝之后,已是误了救治的时机,最终伤重不治撒手人寰。 由于独独只有一女,为了不让功臣无后,当年皇祖父便下了圣旨,往后侯爷独女所诞下的子嗣,长子袭国公府的爵位,次子便随母姓,入镇远侯郑家族谱,袭侯爵之位。 徐国公的次子姓郑名勉,父皇早些年为感念老侯爷的忠贞勇猛,特封了他踏鸿将军的名号,并将当年收归皇家的郑家镇远军分出一支,待郑勉成人之后记入他麾下。 而大冀多年未起战事,这支军队虽然名字记在他身上,但从未真正被起用过。 是以郑勉眼下并无战功,只不过徒有一个名号虚衔。 但毕竟名下有这么一支军队,郑勉本人也不是文弱书生,平常没事喜好到校场练兵,据说治军算是有方。 而兵部尚书——好像是个老顽固,但也算是一股清流。 姜雪多次见皇帝被他气得跳脚,此人为人从不结党营私,一身正气,但也正因如此,他每次若政见之上同外祖父不和时,是一分面子都不卖给皇帝、也一分面子都不卖给已经是古稀之年的卢相的,两个都是股肱之臣,皇帝次次从中劝慰调停还要被他义正言辞地噎回去,很是心累。 至于他的长子,姜雪并不怎么了解,只知道在这些世家子弟中,此人身手算得上佳,前几年宫宴时父皇还赐过他一柄宝刀。 至于性子——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大抵跟他那尚书老爹性子都是一样耿直的吧。 第一卷 第92章 你有江湖门道吗? “哦?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姜雪问道。 “好像是近来几位夫人走动得多些,”拂冬道,“高门里头能传得出来这些风声,想必定是有些依据的。” 姜雪有些困惑,相府要结亲,以外祖父素来的为人秉性,怎么也是该从文官清流里头娶挑选,选些爱舞文弄墨的姜雪不意外,但怎么会一下子挑两个舞刀弄枪的? 难道是舅母转了性子,想通了,不让卢琼双接着做高门淑女,想给她找个性情相投的? 姜雪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后来觉着,与其自己在这里苦思,还不如直接去问问当事人。 索性直接蒙头睡了,养好精神,明日还有的是事儿。 翌日清晨,姜雪起来练武,陈锦不在内院,她便自己照着陈锦平日教的招式比划起来。 姜雪练完招式,抬眼看向院中,见横杠已经搭建好,她想了想,跳上去双手抓紧杆子,挂在上头。 她学着从前看过姜钰他们这样借着手臂的力量将身子向上托举,也咬牙试了试。 不过做了十几次,双臂已然是无比酸软。 姜雪喘着气跳下来,伏下身子,手撑着膝盖,天知道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竟然如此累人。 她又跳上去试着做了几次,然后认命般地接着提起小桶去挑水。 将每日该做的功课都练完之后,姜雪回到屋内洗漱。 晓春为她穿衣时,见她双手抬起时仍有些微微颤抖,皱着眉道:“殿下不要折腾得太狠了,伤了玉体可怎么办。” 姜雪温和笑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伤到。好了,去相府的马车备好了吗?” 晓春点点头,问道:“殿下,眼下只剩徐侍卫在院中守着,驾车的人便从其余侍卫中挑两个可好?” 姜雪点点头,道:“你安排就行,长乐宫自己的人,用谁我都安心。” 姜雪临行前,突然想起什么,对晓春叮嘱道:“对了,上午若是宫里头送人来,你好生招待着,等下午我回来再说。若驸马那边着人来问,便说我不在府内,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能搪塞就搪塞过去,别让他那头的人凑近。” 晓春点了点头。 姜雪又低声道:“还有,这问晴轩内上午也会来客,让侍卫见着了不要声张,是自己人。若是到了,你寻个屋子将人安置好,左右是在我们自己院内,不要让外头的知道就行。” 晓春见姜雪神色认真,心下大抵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便对姜雪道:“是,奴婢知道分寸。” 姜雪一通嘱咐完,带着拂冬便去了相府。 到了相府,姜雪照旧去卢相院中问候了一声,今日不同的是,卢相隔着门窗让人传了话给她。 传话的是卢相身旁用惯的老管家,他对着姜雪恭敬道:“相爷让老奴同殿下说,殿下不必太过担心,也万万不可让皇后娘娘过于忧心,忧思伤神又伤身,娘娘身子一向弱,还请殿下多多劝慰开解。” 姜雪点点头,想了想,才轻声道:“我说再多的劝慰之语,都不如外祖父快些好起来,对母后才是最大的安慰。万望外祖父保重身体。” 老管家点头称是,便又进屋去回话了。 姜雪问候完,便往卢琼双屋内去了。 她见卢琼双坐在窗前一言不发,一张小脸都快皱成苦瓜的模样,心下大概明白了几分。 姜雪走近,伸手轻轻拍了拍卢琼双的肩膀。 卢琼双懵懵然地回过头,见到来人是姜雪,不知怎的悲从中来,一下子扎进姜雪怀里,满腔委屈地哭诉起来。 “表姐,我父亲母亲要我嫁人,他们怎么能这样,祖父还病着,怎么能在这时候......” “或许是祖父病了,才更放心不下你呢?”姜雪柔声安慰道。 “那也不能瞒着我就去给我相看夫家,我根本不想嫁人,要不是祖父病了,我一定现在就走......” 卢琼双的话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听得姜雪不免有些心疼。 姜雪坐到她身旁,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像哄小孩一样哄了半晌。 “不妨事,若你不想,他们总不会真绑了你去嫁人。” “只是眼下外祖父病着,你要乖些,切切不能在这时候闹起来。” 卢琼双埋在姜雪怀中许久,才止住眼泪,抬头愤愤道:“若不是祖父病着,我哪里还管那么多。我宁愿回东海天天挨师父的骂,我都再不回来了。” 姜雪见她情绪好些,便问道:“可知他们给你相看了哪些人家?” 卢琼双噘着嘴,道:“都是些不成器的世家贵子罢了。” “不成器?别说兵部尚书家那位大公子,身手在京中出了名的好;就是那位郑小将军,可也不是个草包,人家实实在在掌着军呢。”姜雪试探道,“估摸着是舅父舅母想遂你心愿,才特意挑的这两户人家。” “才不是,”卢琼双愤然道,但突然又嗫嚅起来,“管他们是什么尚书之子将门之子,左右都是世家里头出来的高门贵胄,哪里就遂我的心意了。我的心意便是他们永远不要管我,什么嫁人生子,谁爱去谁去。” 姜雪见她不愿多说原因,便只专心劝慰她。 两姐妹说了半晌话,卢琼双被姜雪也劝得差不多了,姜雪这才说出来意。 “琼双,我眼下有件事正不知如何是好,你听听看。” 卢琼双点点头。 “顾府的事错综复杂,我需要人手,但眼下武安郎只有那么几人,我又实在不能再进宫要人。你在江湖多年,可知道,若要花些银钱买些江湖高手做事,难不难,又靠不靠谱?” 卢琼双眼睛亮了起来,道:“江湖规矩向来是——江湖事江湖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帮人做事的一不过问缘由,二绝不多嘴泄密。只将事情办完,拿了好处拍拍屁股销声匿迹就是。” 姜雪闻言,眉头舒展不少,问道:“那你可有门道?” 卢琼双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对姜雪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江湖中人嘛,她倒是有不错的人选。 第一卷 第93章 羽卫是主上亲随 姜雪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道:“但我要得急些,最多几日你能将人叫到?” 卢琼双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我眼下其实有个人选,就在京城。” 姜雪心中警铃大作,道:“别告诉我,你要找你那个亲亲师兄。” 叫景晔,她还不如自己收拾收拾去宿州。 卢琼双摇了摇头,翻了个小小的白眼,道:“我那师兄不提也罢,这都多少日了,也没见来寻过我一回。” “我这次回京,其实带了个朋友......” 姜雪问道:“什么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 卢琼双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就是江湖上一个普通朋友......” 姜雪见她反应,狐疑道:“你带朋友回京,怎么不见人呢?” 卢琼双嘟囔道:“他自己非要跟过来的,说是想来见见世面,难道我还能将人带回相府吗?父亲母亲不得打断我的腿......” 姜雪神情暧昧,试探道:“你不愿议亲,同此人有关?” 卢琼双连连摆手,道:“表姐想什么呢,这人是我兄弟,我与他可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姜雪揶揄道:“舅父舅母什么时候给你又添了个兄弟?我怎么不知道。” 卢琼双佯怒道:“表姐,你再胡扯我就不帮你这忙了。” “行了行了,言归正传,快些说吧。” 卢琼双想了想,道:“百闻不如一见,等这几天我把他找到,让表姐见见就知道了。” 姜雪见她神神秘秘的模样,也不多追问了,只道:“最迟明天。还有,我需要一个脚程极快的人才行,我这事儿有些着急,晚了怕失了先机。” 卢琼双认真点点头,道:“放心,包表姐满意。” 姜雪又认真劝慰了她几句,直到卢琼双保证,起码在卢相病好之前都绝对不会再离家出走,姜雪这才放心离开相府。 顾府的马车从相府离开,前往驸马府的路上,会路过寺衣馆。 鬼使神差地,姜雪让拂冬支起马车车窗,往窗外瞧去。 穿戴甲胄的冀京卫,站成一排,戍守在院墙之下。 寺衣馆门前,站着几名紫衣黑甲的侍卫,想来,便是景晔同她说过的羽卫了。 这几名羽卫统一着装,眼神中透着警惕与肃杀。 想来,景晔能一路拼杀走到摄政王的位置,手下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姜雪将手伸到腰间,那里佩戴着一块圆形玉牌。 她抚摸着玉牌,不禁有些出神。 她同景晔要一个更简单的联络方法,是为了不用回回都跑一趟万宝楼折腾,久了不免引人注意。 景晔给她的那瓶东西,姜雪打开闻过,气味同她在卢琼双发间、和景晔身上都曾闻到过的味道很像。她猜测,这东西也许就是出自东海的,用来联络卢琼双此前说过的那种叫“斑斑”的鸟儿的一种诱剂。 其实景晔只需做到这一步,便已经完成了她的请求。 姜雪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玉牌。 景晔为什么要把能命令他手下侍卫的信物都交给她呢? 她想不通,难道他们之间的利益关联已经密切到这种地步了吗? “殿下,是直接回府吗?” 拂冬见她看着寺衣馆出神,不由问出声来。 殿下可别再去找那什么劳什子王爷了。 姜雪回过神,放下玉牌,淡淡道:“回去吧。” 到了问晴轩,姜雪刚踏入院门,便见到廊下的晓春,正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晓春见到姜雪,赶忙迎上去,低声道:“殿下,人到了。” 姜雪问道:“是宫内的人?” “不,”晓春摇摇头,附耳道:“说是遵了他们主上的命令来的,不知道从哪里进的院子。奴婢记着殿下的交代,将人安置好了。” 景晔果然言而有信,动作还挺快。 姜雪点点头,道:“我先过去问几句,等下宫内来的人到了,你立刻将人带到院子里来。” 晓春点头称是,便去了顾府门前候着。 姜雪走到厢房门前,思索了片刻,便推门而入。 房内一共四个人,身穿的劲装胸甲是同方才寺衣馆中的人相似的制式,只不过寺衣馆的守卫内着紫衣,而这四人则是穿的墨绿色衣裳。 四人见到姜雪,立时走上前抱拳行礼。 二男二女。 姜雪转身将门关上,缓缓开口:“诸位是奉王爷的命令来的?” “是。”四人一同开口答道。 姜雪点了点头,道:“想来要做些什么,你们王爷已经同你们交代过了。本宫还有一处交代的,这一路无论如何,都要护住顾母安全,要将人活着送到冀京来。” 其中一名男子开口道:“主上也同样吩咐过,您请放心。” “你们自身的安全也要注意,此次与你们同行之人都是宫中人,他们只以为你们是我手底下安排的侍卫仆婢,并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姜雪沉声道,“要注意隐蔽好自己的身份,才能保自身平安。” 四人点点头,姜雪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道:“不过王爷能派诸位前来,想必诸位定都有过人之处。” “从前听过王爷提起身边的羽卫,诸位看起来身手不凡——应当就是羽卫中人吧?” 四人面面相觑,却并不作答。 姜雪伸手把玩了一下腰间的玉牌。 其中一人看清玉牌样式,立时单膝跪地作抱拳状,道:“回禀贵人,我等只是影卫。羽卫皆是主上亲随,都是经过残酷筛选的,便是在乾国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我等的身手实在望尘莫及。” 姜雪听闻此言,霎时挑起眉。 她心中很是惊诧,那这样说,景晔竟是将能号令他自己最最心腹的一支卫队的令牌——就这样交给了她? 她尽力压下惊讶之色,挤出一抹笑,温和道:“你们一样都是王爷身边的,想必都是精锐。快起来吧。” “不过诸位的装束——”姜雪看了一下四人的着装,道:“我一会儿会让侍女拿衣裳来给你们换上——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四人纷纷自报名字,倒让姜雪有些哭笑不得。 两名男影卫,一个叫影三,一个叫影五。 两名女影卫,一个叫影七,一个叫影九。 “你们家主上起名字就这么——”姜雪啧了一声,“这么不羁吗?” 还专门挑的都是奇数的来给她。 “影七和影九姑娘,便扮作平日里我近身伺候的侍女,一个叫香绮,一个叫香玖吧。若担心平日叫岔了名字,便唤阿绮阿玖,字音相近,也不怕露馅。”姜雪想了想,笑着道。 影七与影九立时道:“诺。香绮/香玖见过殿下。” “至于影三影五,”姜雪哭笑不得,道:“你们自己想个好记的名字吧,彼此知会就行。” 影三影五也纷纷点头。 姜雪见事情吩咐完,便转身出了厢房,寻来拂冬。 “一会儿去拿几件香云香露她们的衣裳,还有这后院侍卫的衣裳,拿进去给屋里的人换下。换好之后带到院子里头,就视作我院内的人,你照常吩咐活计就行。” 拂冬机警地点了点头,立刻去准备衣服。 第一卷 第94章 景晔为何这么做 几人动作迅速,不多时,姜雪捧着书坐在院中阅读时,就看见几人已经忙碌起来。 影七影九一人拿着她的衣物到耳房熨烫,一人端着刚做好的茶水放到姜雪跟前的石桌上,随后站在她身旁随侍。 拂冬这次倒是细心,还准备了些绒花首饰给她们佩戴。 影三影五则已经在院门守着巡视。 四人穿着打扮、一举一动都仿佛是随侍她许久的奴仆,叫人挑不出一点问题来。 看来景晔身边的人,都是精心训练过的。 这样的人他都能随随便便就给她派来,如果景晔有心要在任何地方埋下眼线细作,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何况如他们自己所说的——他们的级别,还远远不及景晔身边的那支唤作“羽卫”的亲随。 姜雪想起此事,又看向腰间挂着的玉牌。 她手中捏着书本,又陷入沉思。 景晔何以要这样做? 是为了卖她个天大的人情?可是他若不说破,她也并不知道羽卫的身份在乾国如此重要。那这份人情不就白卖了? 为了男女之情?姜雪想到这里,瞬间对自己荒唐的想法嗤笑出声。 她同景晔才认识几天,哪来的什么情? 而且在她的认知里,景晔可不是个会沉迷声色的人。 “殿下,”晓春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姜雪的思绪,“宫中的人到了。” 姜雪猛地抬头,手中的书本没捏稳,一下子掉落在青石地面上。 影七——现在该叫香绮了,立时俯身捡起书本,拍拍书面上的灰尘,恭恭敬敬将书本放到桌面上,又抬手为姜雪斟了杯茶。 姜雪对她笑笑,随后看向晓春身后的人。 为首的是卢皇后宫内的冯太监。 冯太监笑意盈盈地走到姜雪不远处,微微弓着身子,道:“殿下,出发到河东迎接顾老夫人的队伍已然准备好,便是眼下这一共一十八人,马车共有四辆,娘娘另外让宫中备了礼品,都已在车上了。” 姜雪起身,温声道:“多谢冯公公来这一趟了,本宫也已选下四名顾府的仆奴随着去,香绮——” 香绮立即低着头走到姜雪身后,对着冯太监盈盈一礼,柔声道:“香绮见过冯公公。” “去把香露他们都叫过来吧,都给冯公公见个礼。” 香绮立即道:“是,殿下。” 随后便转身前往耳房。 姜雪对冯太监道:“公公且坐下来用杯茶吧,等本宫这边选好的人见过您,便让队伍出发,您也好早些回宫向母后复命。” 冯太监伸出兰花指掩面笑道:“多谢殿下体恤。老奴站着就行,可不敢与殿下同坐,不然回了宫中,董姑姑知道了是要骂死老奴的。” 姜雪坐下,斟了杯茶,道:“冯公公与董姑姑都是看着本宫长大的,何必如此拘礼。拂冬,快扶着冯公公坐下。” 冯太监方才坐下。 影七已经领着另外的三五九,四个人一同站定到姜雪与冯太监眼前,纷纷低头行礼。 “奴婢香玖,见过冯公公。” “奴才石三。” “奴才石五。” 姜雪一口茶刚刚入嘴,差点没喷出来。 这两个人就是这样敷衍了事地给自己起名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拉起一抹笑容,对冯太监道:“他们四个是这府中原本的仆婢,是本宫出嫁前驸马采买置办的。这段时日,本宫看着他们踏实肯干又忠心耿耿,所以就留在自己院子里了。想着既原先是驸马挑的人,阿姑也定会喜欢,所以就指派他们几个一同去了。” 姜雪说这些话,是为了让皇后安心。 冯太监对着四人瞧了又瞧,觉着都是忠贞老实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道:“殿下挑的人定是再好不过了。” 姜雪点点头,道:“既然公公也觉得不错,那便定了是他们四个了。” 说罢又转头对四人吩咐道:“你们先各自回房收拾行装吧,河东那边天气潮湿些,记得多带些换洗衣裳。” 四人退下后,姜雪又对晓春道:“去让马厩那边再备两辆车,一同跟着队伍去,宽敞些,阿姑也舒适。” 冯太监见姜雪事事安排妥帖细心,便不置他言,只想着回宫复命了。 “殿下,那老奴便先回宫去了,娘娘身边还紧着人伺候。” 姜雪点点头,道:“母后的病今日可好些?” “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了,若娘娘知道殿下如今处事这样利落能干,定会快快好起来。” 姜雪轻笑,道:“这些时日,就劳烦你们照顾母后病情了。若母后问起,就说本宫这里一切都好。” 拂冬拿了一袋金珠放到冯太监手中,冯太监笑着推辞,道:“说句僭越的,殿下原本就是令人宽心的好孩子,今日瞧着殿下精神奕奕,这府中万事也都井井有条,老奴定会如实相告于娘娘的。” 拂冬还是将金珠塞到冯太监怀里,又围着他送他出了院子。 姜雪抬眼瞧了瞧卢皇后派来的那十八人,里头只有一名宫女。 她将宫女唤到跟前,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缘初。”宫女规规矩矩地作答。 “缘初,”姜雪正色道,“此去河东,是为了接回驸马母亲。她那儿,本宫会让适才的香绮与香玖贴身服侍,你凡事听从她二人安排即可,不该问的事情不要过问。” 缘初战战兢兢地点头,道:“奴婢记得了。” 姜雪伸手拍拍她的手,道:“别害怕,本分做好自个儿的事儿就行,回来之后本宫自然有赏。” 缘初道:“是。”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间,影卫四人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姜雪又私下吩咐拂冬给他们拿了些银票带着,这才放心地将十几二十人的队伍送出顾府。 待送完了人,姜雪找来晓春问道:“驸马可遣人来过问过回河东接人之事?” 晓春摇摇头,道:“今日清晨驸马便出门早朝了,但自下了早朝至今,还一直没回来呢。” 姜雪想了想,道:“知道了,你去寻一寻,看看陈锦或者陈绣谁在府中,昨日黄福寄出的那封‘家书’,看看拿到手了没有。” 第一卷 第95章 莫不是看上孤了 晓春应下,便到前院去寻人。 不多时,晓春便回到问晴轩内,同姜雪回禀道:“陈锦陈绣二人都不在,驸马也还没有回来。” 姜雪蹙了蹙眉,道:“知道了,再等等吧。” 她唤来拂冬,道:“去厨房备些糕点,再做盏汤,等会儿让徐翀送你去礼部,便说是给驸马送些吃食的,借机问问礼部的人,他是否今天下了朝便都在礼部。” 拂冬点点头,问道:“若不在呢?” “去翰林院,”姜雪道,“记得同这两处的人留个口信,便说是我挂念驸马,担忧他公务劳碌,是以才让人送吃食过去。” 拂冬点头称是,便往厨房去了。 姜雪叹了口气,伸手重重揉起额角。 晓春见状,上前道:“奴婢先扶殿下去房内小憩一会儿吧,这些时日殿下东西奔走实在太劳累了。” 姜雪轻轻点点头,躺到床上时,她盯着金绣的牡丹缎面帐顶,突然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突然轻轻开口,仿佛自言自语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怪了萧圻。” 正在放下帐幔的晓春动作一滞,看向姜雪。 只见她双眼之中尽是茫然与痛苦。 “别想这些了,殿下,”晓春伏下身子,半蹲在床前,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放下吧。一切往前看,不好吗?” 姜雪喃喃道:“你可能不知道,在那之前,我与他定过契约。” “我们订立了婚契,在谦宁所后面的老樟树下,我与他拜了天地。” “天地为媒,落日为证。” 姜雪缓缓转过身去,任由眼泪打湿枕巾。 晓春脸上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担忧。她默不作声,只在床前陪着姜雪。 半晌,姜雪才突然问道:“甘宁可出发去河西了吗?” “一早便去了,奴婢给了他足够的银钱,相信以武安郎的能力,十来日也便能办完事情回来了。” 十来日。 那十日内,她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 当年安王是用的什么手段,将毒药送进宫。 又或者,除了冯崧——推动李从德进她的长乐宫获取她的信任,除了冯崧之外,安王到底还同谁有勾结。 她突然伸手摸出床内侧藏着的锦盒,打开,里面躺着小小方方的一片纸。 那是她从景晔所截获的这些勾结乾国叛党的信件上裁下来的印信部分。 姜雪有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冯崧真的与当年之事有关系,那么朝中能指使得动冯崧的人,会是谁?现在是否还在冀国朝堂之上? 毒杀姜辰,是为了什么? 毒杀姜辰之后,他又能得到什么? 姜辰逝世后,冀国朝堂并未有任何动荡,那么他蛰伏三年,眼下与乾国逆党联络的人——会不会就是此人? 姜雪握紧了那一方纸张。 此事她现在不想让姜钰知晓,若知朝堂有如此大的隐患,姜钰顷刻只怕会报与父皇和外祖父。 是以虽然姜钰现在掌着吏部,但她并没有直接拿着这方纸张取问询。 她心中有个猜测。 忽然,她对晓春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睡会儿。” 晓春不放心,担忧道:“那奴婢就在屋外守着,殿下如果有吩咐,随时喊奴婢一声。” 姜雪淡淡道:“不必了,别担心我,你自去后院忙着。眼见着就要入冬,府内下人的冬衣可都让人裁制了?” 晓春道:“名单已经统计好了,这几日已经在寻找合适的制衣坊了。” 姜雪突然道:“我与宿玉也算有些交情,你现在直接套了车去洒金巷吧,找一间名为‘锦绣’的商楼,将单子给她做吧,不必透露是哪家的,约个时间去取就成。” 晓春知道姜雪这是想将她支开,便应下了。 不多时,姜雪从床上起来,拉开妆筪取出景晔给她的那瓶东西。 她拿出一方绣帕洒上一点,打开窗户往外挥了挥。 一刻钟左右,便有一只洁白的鸟儿落在窗棂之上。 姜雪捧起那只鸟儿看了看,怪不得叫“斑斑”,胸前全是墨点般的印记,落在雪白的羽毛上,就如墨迹斑斑。 她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有事相商。” 然后将纸条细细卷好,放到斑斑爪上。 斑斑似有灵性般,也不用找东西捆着,它自己就抓紧了纸条,然后从窗里飞了出去。 寺衣馆内。 “你疯了?!”济言大声惊呼,“这是冀京,不是在乾国!你行事好歹小心低调些,大半夜的让人夜闯京兆尹府,你当冀京卫是吃素的?” 景晔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孤的影卫也不是吃素的。” “你要留下半分蛛丝马迹怎么办?”济言急道。 “留下也无妨,孤的下属在冀京走迷了路不可吗?”景晔挑眉问道。 “那你倒是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冀京里来往的商队出现了北奚人,还有军马,”景晔抿了口茶,淡淡道:“让人去调一调京兆尹记录的通关路引罢了。” “那你不能找个别的办法徐徐图之吗?再不行,你让姜雪兄妹去帮你查,何必闹这么一出!” “孤就是要敲打敲打背后之人,”景晔道,“打草惊蛇,也能让他们自乱阵脚。” 济言有些无语,没好气地问道:“那你都查出些什么了?” 景晔疑惑道:“什么时候孤做事,也要向你汇报了?” “我来这冀京帮你卖命也不是一两日了吧?”济言吹胡子瞪眼,怒道,“如今你还要防我?!” “别操太多闲心,”景晔平静道,“将你万宝楼的生意做好便行了。前些日让你去查问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大哥,我开的是珍宝行,又不是秦楼楚馆!”济言翻了个白眼,道:“同那些达官贵人套话哪有那么简单。” “那你就去开个秦楼楚馆吧,”景晔道,“左右万宝楼的名声银两也挣下了,是时候再加快些脚步了。” 济言双手摊开,放到景晔身前。 景晔冷冷嘲讽道:“别跑我这里来装穷,你自己出。” 济言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好好,我给你打工卖命,辛辛苦苦挣下的生意本还要接着给你织情报网用是吧?”他哀嚎道:“那我图啥啊!” 景晔挑了挑眉,道:“对啊,你图什么呢?” “难不成,你是看上孤了?” 第一卷 第96章 想请王爷说实话 济言咬牙切齿道:“别担心,我暂且还没有龙阳和乱伦之好。” 景晔并不搭理,只自顾自喝茶,末了又问了一句:“交代你的东西做好了吗?” 济言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道:“已经画了图纸,送去楚国寻了那个匠人做了,约莫下月底能送回来。” 景晔只淡淡“嗯”了一声,又道:“抓紧些。” “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重色轻友啊,”济言道,“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主动送什么物件给我,对那丫头却这么上心,就单单那柄簪子——里头的刀刃材料就价值万金,你倒好,二百五给卖了出去。” 景晔并不作答,面色冷了几分。 济言喋喋不休道:“你当真不记恨她?换做是我,我杀她三回都不解气,你倒好,巴巴上赶着送这送那的,连影卫都派出去给她用。” “杀她?”景晔冷冷道,“太简单了,与其杀她,为什么不让她比死更痛呢?” “啧,”济言白了他一眼,道:“全身上下嘴巴最硬。你若真想让她难受,把她丢在顾府那泥潭里不就行了,还眼巴巴地去帮她查帮她找,送她防身的武器。你分明就是——唉,我真是懒得说你一句。” 景晔垂眸。 他问过自己,真的只是心软吗? 不,不是的。 他只是想知道,若有一日她得知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比当年的他更痛,更绝望。 突然一只鸟儿扑棱棱飞进堂内,就落到景晔身旁的桌子上,将爪上的纸条推到他面前。 景晔眉心一跳,立时拿起纸条看了一眼。 “若是无事,就去选个地方开你的秦楼楚馆吧。”景晔站起身,将纸条叠好收在袖中,对着济言冷冷道,“要你查问的事情,抓紧给孤查清楚。” 说罢,便走出门外,施展轻功,飞身从屋檐上离开。 留下原地吱哇乱叫的济言。 “还有没有点人性啊?我好歹也算你兄长吧?一天天的做这做那跟头驴似的埋头苦干,还让不让人活了?” 姜雪放出斑斑不过半个时辰,景晔就到了。 姜雪小憩刚醒,正拿了衣裳准备换上,突然转身见到桌旁坐着的景晔,差点惊呼出声。 “王爷,你成日里都很闲吗?”姜雪边将外袍披好,边惊诧道,“我原本以为你怎么也要夜里才到,怎么来得这样快。” 景晔言简意赅道:“寻孤何事?” 说罢,目光停留在她松泛的领口处,霎时又移开。 姜雪脸上猛地腾上一抹霞红,赶紧转过身去将衣裳整理好,定了定神色,这才走到景晔对面坐下。 姜雪抬手给他斟了杯茶。 “我想同王爷坦白一件事,也想让王爷对我说句真话。” 姜雪挑眉,露出一个灿然的笑,伸手从袖中拿出那张印着印信的小小纸张。 “我并没有央我皇兄去查此事。” 景晔看着她,眼底是说不清的晦暗神色。 姜雪笑着道:“一开始,我是想过直接告知皇兄此事,但是——” “后面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此事到如今,除了王爷的片面之词,我并无任何佐证。如若这张纸拿到我皇兄面前,以皇兄对我的信任,只怕冀国朝堂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 姜雪小心翼翼观察着景晔面具下双眸的神色,见他好像并没有愠怒,又继续说道: “并非我不信任王爷,我既然同意与王爷合作,那我此身定然会鼎力相助。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具体眉目之前,我不愿意朝堂掀起任何风浪争端。” “毕竟,此事若真的在明面上查起来,不免要累及相关的官员。此事现在不为人知,就只是乾与冀的内患,但若让吏部查起来,到那时,就会直接动摇冀国朝堂了。” 景晔并未说话,只是随手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这便是我要与王爷说的实话。”姜雪笑道,“接下来,是我希望王爷对我说的实话了。” 姜雪手心微微沁出汗来,她不由得捏紧了手指,鼓起勇气道: “王爷在此事之上,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是不是,”她轻声道,“是不是想通过我,让冀朝朝堂的风云,先起于乾国一步?” 说完此话,姜雪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景晔的身手她见识过,虽然她此刻将那枚发簪戴着,但他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取她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等不到她的手碰到发簪,只怕就要一命呜呼。 她在赌。 赌景晔会顾忌她的公主身份,赌她对景晔还有用处。 还有微微一丝——赌景晔,对她还是有一点重视的。 她不敢肖想景晔对她有什么情意,但单凭他愿意将号令羽卫的令牌交给她,她起码能笃定,自己在景晔心中有一些分量。这分量不管来自什么都好,起码他现在不会杀她。 良久,景晔轻轻笑了一声。 “一半一半。”他开口。 “原本孤是这样打算的,”他道,“倒没想到公主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此事不小,孤确实有意引导你,让你皇兄去查。” “但孤也知道你不会,”景晔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一丝不屑,道:“毕竟你视家人比性命都重要,孤一个外邦人说的话,不经查证,你如何会放心舍得自己的兄长入局?” 姜雪轻声问道:“所以你故意给我看信,让我辨认字迹和印信,其实只是为了让我更怀疑顾霖坛?” 景晔淡淡道:“不止如此,孤也要看看,你身为冀国人,在得知冀国有人勾结外邦人意图谋反的时候,会有什么动作。” “那我的动作,王爷还满意吗?”姜雪咬着牙问。 他这是在试她的诚意和脑子? “尚可。”景晔道,“还没太蠢,但,也不算太聪明。你分明有公主之尊,实在要想调查,大可不必经你皇兄的手,这么多年,难道你在朝中就一点结交也无?” “......”姜雪有些被这话噎住,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还真的没有。” 她抬眼看向景晔,觉得他的反应实在过于淡定了些。 她不由说出自己原本的想法,想看看他是不是还这么老神在在的模样。 “我有种猜想,王爷不妨听一听?” “其实,这印信的主人,王爷早就查到是谁了,对吗?” 第一卷 第97章 今夜不见不散啊 景晔盯着她良久,突然笑了一声。 “看来公主不笨,”他的语气中尽是云淡风轻,“孤确实有眉目。” 姜雪暗暗咬了咬牙,这人! 还真的是,明明自己知道,却还要拿着信来哄骗她去找姜钰查。 她的语气中带了点不悦,道:“既然如此,王爷是真想利用我来搅弄冀国朝堂的风云?” “孤若不拿点东西给公主看,公主会轻易相信孤的说辞?” “何况,风云已起,难道公主觉得,孤不搅和,冀国朝堂就能永远相安无事下去?” 景晔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此事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机,她不相信景晔不知道。 姜雪虽然心中有些愤怒,但也知道,她与景晔原本立场就不同。 但如今他们有利益合作。 姜雪只得道:“王爷不如同我说说,这些信,到底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吧。” 景晔突然笑了声,道:“孤如今再同公主说的话,公主还会信吗?” 亏他也知道! 若景晔先前不故意蛊惑她让姜钰去查此事,或许姜雪还不太会对他的话存疑。 如今既是叫她看出了目的,还来同她说这话? 姜雪心里暗骂一百遍,却也不得不拉起一抹笑,道:“王爷要听真话吗?” “真话就是,一半一半。” 姜雪坦然看着景晔的眼睛,道:“在王爷说之前,我想告诉王爷一件事。” “我已经查到,当年李从德——也就是同你们乾国安王有来往的那个小太监,之所以会分派到我长乐宫中,并非偶然。” “此事,牵涉到几年前一位朝廷官员,此人职位不低,且在我大皇兄离世前不久,此人便提前致仕还乡了。” “哦?”景晔紧紧盯着姜雪神情,问道:“这个人——与我们今日谈的事情有关联?” “我觉得,是。”姜雪定定道。 她想告诉景晔,她对于查清背后之人的决心。 “此人在冀朝之中官至正四品谏议大夫,不是寻常之人能指使得动的。”她缓缓言来,“我在想,指使他的那个人,之所以要害我大皇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公主可想到了?”景晔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 “想不到,”姜雪道,“但是有一点,我大皇兄为人素来光明磊落,不存在被寻私仇的可能。此人身居高位,却还甘冒如此大的风险杀害皇子——这样的事情,除了谋逆,我想不出其他原因。” 景晔斜睨她一眼,道:“可到底只是死了个姜辰,冀国这些年不也没乱。” “那是因为有父皇圣裁,和外祖父全力扶助。”姜雪道,“可如今外祖父老迈,二皇兄涉政局未深,此人若筹划谋逆,这几年便是最好的时机。” “公主同孤讲这些,是想做什么?”景晔笑道,“难不成,还让孤帮你断案?” “王爷不会听不出来,”姜雪笑道,“我的意思。” “公主便是想说,几年前筹谋杀害你们冀朝大皇子姜辰之人,如今多半便是与乾国逆党有勾结之人吧?”景晔懒懒道。 “是,所以,我想让王爷知道,此人若就是当年之人,我更加不会放过。不仅关乎冀国,更关乎我大皇兄。” 和萧圻。 这句话姜雪没有说出来。 景晔却突然眼带笑意看着她。 姜雪紧张地看向他,问道:“那枚印信的主人,是谁?” “很可惜,”景晔笑道,“要让公主失望了。” “什么?”姜雪怔住。 “此人官职在朝中不过从五品,公主觉得,此人能是你口中的那位——指使得动正四品谏议大夫的人?” “是谁?”姜雪定定看着景晔。 是以谁的印信发出的邀约并不要紧,关键是这个人——在朝中与哪些人有关系。 姜雪并不气馁。 景晔想了想,道:“公主若真想知道,不妨今夜随孤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姜雪再度愣住。 “孤说什么,都是空口无凭,难道孤今日随意给你说出一个名字,公主便能完全相信?”景晔低下头看着手中把玩的空茶杯,语气中尽是讥讽。 她不相信他,从来就不相信。 “既然如此,百闻不如一见,公主何妨随孤先去看看,再来决定是否要相信孤呢?” 姜雪狐疑地看着他,心中思量半晌。 然后坚定地点点头。 “我随你去。” 景晔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 走到姜雪身旁时稍稍停下脚步,转头却见姜雪下意识警惕地绷紧身体瞪着他。 景晔笑了笑,伸出手去,一手按住姜雪肩膀,一手拨弄着她头上那枚银簪。 簪首嵌着的猫眼石亮得出奇。 景晔嘲讽道:“孤给你这个,可不是让你用来对付孤的。” 姜雪被他摁住肩膀,不知为何竟全身无力动弹。 她扯出一抹谄媚的笑,道:“哪能呢,这簪子着实是精巧好看,我爱不释手,恨不得睡觉都戴着呢。” 景晔俯下身,在她耳旁轻轻吹了口气,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只从口型上看得出—— 他说:“骗子。” 姜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口气吹得汗毛直竖,努着力想挣脱,却完全无果。 景晔站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想要自保,身手却着实不好。看来师父请得不对。” 姜雪悚然,他怎么知道自己找了“师父”习武的事。 “万宝楼里,你对付济言的那几步路数,”景晔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直接解释道:“那几步招数,实在是——” 他摇了摇头,“难登大雅之堂。” 姜雪眉头微微皱了皱。 不知道陈锦听了这话是什么感想。 论起来,她从卢琼双口中知道景晔轻功上乘,但几次见他出招,内力应该也是不落陈锦下风。 “公主若真想学些自保的本事,孤其实可以勉为其难——” 景晔话还没说完,姜雪连连摇头。 她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尽量用软糯的声音道:“人家是小公主,人家不学这些的。王爷看错了,那日不过是唬弄济言的假把式——您看我身旁护卫这么多,何须学这些个伤筋动骨的呢。” 景晔松开捏着她肩膀的手,笑道:“无妨,你自己考虑考虑。原本孤收徒弟,也是要拜师礼的——见着你有些眼缘,倒也可以免了这些。” 姜雪继续摇头,捏着嗓子道:“不必不必,人家真的学不会。” “王爷慢走,今夜不见不散啊。” 第一卷 第98章 这脸你失望了吗 景晔见她掇乖弄俏的模样,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突然不自觉伸手想要掐一把她的脸颊。 姜雪见他手朝自己脸上伸来,条件反射地立时绕开身子躲过,从椅子上站起,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她突然觉得心上有些发凉。 这动作很熟悉。 从前她从萧圻待在一处时,有时见萧圻郁郁不乐,为着逗他开心,她便经常耍宝卖乖,几次三番下来,总会惹得萧圻重展笑颜。 那些时候,萧圻也是这样伸手,然后会轻轻捏一把她当时尚且肉嘟嘟的脸蛋。 姜雪不由紧紧盯住景晔,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道:“王爷,方才想做什么?” 景晔手停在半空,然后收回。 他看着姜雪,嘲弄道:“想试试公主身手反应罢了,这样敏捷,还说自己没学过功夫?” 姜雪狐疑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吧。” “嗯,确实,”他指了指姜雪的右脸,道:“堂堂一国公主,如果脸上带着口水印出去,是不是不太雅?” 什么意思? 姜雪伸手抚了抚脸颊,然后脸色唰地红透。 她小时候睡觉时会有流口水的习惯,从前贺院正替她诊脉,说是胃气过寒所致,调养了几年,皇后又让人制了姜枣给她日常吃着,慢慢也就养好了。 后来搬出长乐宫这半年多时日,顾着学习礼仪筹备大婚,一直没有调理的习惯,连以往最爱的姜枣几乎都没怎么吃过了。 想来是胃疾又要犯了,才会在适才小憩的时候淌了口水而不自知。 姜雪拿出帕子胡乱擦了擦,这才尴尬地假意咳嗽了两声,道:“想来是适才喝茶的时候没注意留下茶渍了,多谢王爷提醒。” 景晔倒是站定了,仿佛不急着走,眯起眼睛问道:“公主适才说孤不是这样想的——那公主以为,孤在想什么?” 姜雪怔住,片刻又挥挥手道:“没什么,我以为王爷见我生得实在美丽,忍不住想动手——” “动手——”景晔笑道,逼近姜雪,“动手做什么?” “辣手摧花,”姜雪却对上他的眼睛,故作认真道:“毁我的容,王爷日日戴着面具,想来于容颜一事上定然很是在意,难免嫉妒我的美貌。” 姜雪注意到景晔的眼睛霎时睁大不少。 景晔突然笑道:“孤不喜欢辣手摧花,对于美人,孤更喜欢好好欣赏。” 说罢,他伸手捏着姜雪下巴,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姜雪借此机会,一把想要拽下景晔脸上的面具。 景晔身上有太多让她觉得熟悉和莫名安心的气息。 多日来,她心中总有一个荒唐的猜测,有时午夜梦回,她被这猜测萦绕得恍惚整夜。 她想看清景晔的脸,想验证自己心中荒唐的猜想。 景晔动作却更快,在她的手抵到面具的瞬间,霎时便伸手抓住了。 “公主想做什么?” 姜雪沉默不语。 “是想看看孤的脸吗?”景晔轻声道。 “也不是不可以。” 姜雪惊诧地看着他,放开她的手的瞬间,他掀开了那枚银制的面具。 姜雪愣住。 面具之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和萧圻的轮廓有些许相似,但是五官却完全不同。 那是一张线条凌厉,眉眼张扬的脸。 不是萧圻。 萧圻的眉更厚些,眼睛圆些,唇没有景晔的那么薄,萧圻的山根右处有一颗小小的痣,而景晔没有。 景晔左眼眼下之处,还有一道小小疤痕,看着已是多年旧伤,而萧圻脸上从来没有疤痕。 不是萧圻。 姜雪霎时呼吸凝滞住。 心中仿佛有一汪泄之无处可去的冰冷泉水,冰冰凉地堵得她难受。 她看向景晔的眼中莫名泛起哀伤。 景晔一双凌厉凤眼直直盯着她,气势逼人。 “公主见到了,可如愿了?” “如此难过,”他讥讽道,“看来孤这张脸,没能长成公主期待的模样。” 姜雪垂下眸,低声道:“王爷这张脸长得很好。” 她仿佛独自咽下了什么情绪,片刻又抬眸,脸上绽出一抹笑来。 “这样好的脸,戴着面具岂不可惜了?若我是王爷,定日日鲜花着锦,招蜂引蝶。” 景晔并不搭理她的调侃,只问道:“公主许多次看孤的眼神,都像看着另一个人。” “在孤摘下这张面具之前,公主想见的,究竟是哪一张脸?” 姜雪从容地开始胡扯道:“还有哪一张脸?自然是王爷面具下这张脸。没想到竟是如此丰神俊朗,貌似潘安,仪表堂堂,神清骨秀,真是令人见之欲醉。” 景晔捏紧拳头,他怕自己一个没控制住,会把姜雪掐死。 片刻,他松开手,重新戴好面具,冷冷地转身离去。 “你那驸马近几日只怕会有些忙碌,你若有什么线索,抓紧了让人去查。”景晔离去前不忘提醒一句。 “啊?”姜雪懵然问道,“忙碌什么?” “北奚的事你不是想敲山震虎?”景晔道,“这山,孤已经让人去敲了,想来即使震不到虎,也能把山上一些个蛇鼠虫蚁吓一跳了。” “敲——”姜雪话还没说完,景晔已然跳出窗外飞身离去。 “敲的哪儿的山?”姜雪疑惑道。 她立时走出房门,拂冬已经在院内候着。 见姜雪出来,拂冬立时走过来行礼。 “殿下睡得可好?” 姜雪点点头,问道:“吃食可送到驸马那里了?” 拂冬皱着眉摇了摇头,道:“奴婢与徐侍卫跑了两个地方,都说驸马不在,问过了也说是不清楚。奴婢已经特给礼部守门的侍卫留了口信,说殿下挂心驸马,派奴婢去送了吃食。” 姜雪点了点头,让拂冬去唤来晓春。 晓春正从前院取了东西回到问晴轩院中,见来人传唤,立时小跑到姜雪房内。 “殿下。” “陈锦陈绣回来了吗?”姜雪问道。 “陈锦还没有回来,倒是陈绣已经想办法拿到了那封信件。”晓春合上门,这才将怀中的东西递给姜雪。 姜雪看了一眼信封,上书“顾霖坛家书”,左侧写着“敬呈慈母亲启”。 她将信封放到一旁,道:“着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今日京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第一卷 第99章 京兆尹府遇贼了 “什么大事?”晓春疑惑道,“是关于那些方面的?奴婢也有个方向去问。” 景晔说的敲山震虎,如果能惊动顾霖坛,那便一定上官面上的事。 官面上——同来往冀京的商队相关的,姜雪斟酌半晌,道:“去打听打听,京兆尹府、市舶司、市易司......或者户部,这几日可发什么了事。” 按景晔的说法,此事怕不会太小,坊间估摸着能探问到些消息。 晓春领了命,立时遣了人出去打听。 姜雪沉思半晌,还想让人去做些什么。 拂冬见姜雪交待完事情,立时上前拉着她坐下。 “殿下,奴婢的好殿下,”拂冬无奈道,“您这几日忙得头脚倒悬,饭也不曾好好用过,已经是晚膳的时候了,殿下快先坐下,奴婢去吩咐厨房这就传晚膳来。” 姜雪被她拉走坐好,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拂冬正要转身出去传膳,姜雪忽然想起一事,喊住她道: “晚些时候你若是得空,帮我制些姜枣来。” 拂冬愣住,问道:“眼下快要入冬了,这会子食姜不大合时宜吧?殿下怎么突然想起来吃这个,可是肠胃又不适了?” 姜雪笑道:“少吃些也无妨,就是有些想念那个味道了。” 拂冬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吃过晚膳,姜雪让拂冬给自己准备了身素净利落的衣裙。 拂冬不解,问道:“殿下还要出去吗?” 姜雪摇了摇头,道:“备着明日练功能用上,省得你明日再找。” “殿下日日如此辛苦,身体当真能吃得消吗?”拂冬担忧道,“不如宽泛两日?左右这几日陈锦也在外忙着。” 姜雪蹙了蹙眉,陈锦还没回来,到底是跟着顾霖坛去了哪里。 她道:“备好衣裙放到桌面上,你先下去吧,我自个儿看会儿书。” 拂冬找出一套深蓝色绣蔷薇短袄裙,看向姜雪,“殿下,这套可好?” 姜雪迟疑道:“没有更素些的了?” 拂冬摇了摇头,“殿下,这是花样最少的一件了。” 姜雪叹了口气,道:“也行,先帮我放着吧。” 拂冬出了房门后,姜雪拿出陈绣拿到的信件仔细看起来。 顾霖坛的措辞很正常,前半段无非就是问候他母亲的身体是否康健,家中一切是否安顺。 但最后一句,“奉长乐公主请,大内已遣使者前往家中,待接母亲赴京同享天伦,使者所奉中宫懿命,天家威仪绝不能犯之,望母慎待,切切。” 姜雪微微皱起眉头。 顾霖坛的籍典、地方考评风闻之中,无一处不显示他是个孝子,若是如此,接回他母亲之事,他理应是高兴无比的。 为何信中却要先说是奉她之命?仿佛接回他母亲之事,并不是出自他的本心。 “望母慎待,切切”,乍看上去仿佛没什么问题,然而,这是一封写给一力将他拉扯长大、供他读书科考的慈母的家书,为何语气间的叮嘱却僵硬似上司对下属? 顾霖坛对于这个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姜雪捏着信,莫了重新收好,唤来晓春。 “让陈绣把这信原封不动送回去吧,”姜雪道,又指了指信封上的火漆,“让他想个法子把这个恢复原样。” 晓春接过信件,对姜雪道:“是,陈绣晓得如何做的。” “让人去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人放出去了,还没回来。”晓春道。 “嗯,”姜雪斜倚着椅背,道:“让谁去的?” “奴婢让徐翀去的,”晓春道:“想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姜雪看着天色愈发黑了,心里正盘算着景晔不知何时才来,本打算让晓春先下去,等明日再来报她,不想门却突然被叩响。 来人正是徐翀。 姜雪松了口气,问道:“可听说了什么?” 徐翀抱拳对她行了一礼,道:“殿下,京兆尹府昨夜遇贼了。” “遇贼?”姜雪皱眉,“可有传说丢了什么?” “好像是些什么籍册,但也并未真的丢,只是翻乱了。来人在行窃时被守卫发现,但并没有抓住,昨夜里冀京卫满城寻人,都不曾抓到。” “闹这么大。”姜雪惊诧道,景晔这是把冀国当什么地方了,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同时,她心中有了一些隐隐的担忧。 景晔携带这样的人手入京,甚至能在夜里逃过冀京卫天罗地网的追捕,如若他单单只是为着寻找同乾国逆党勾结的人而来,那他的到来对于冀国来说,也是铲除国家毒瘤的一个好机会。 但如若不是呢。 姜雪有些悚然地深吸口气。 乾国这些年经历过几番内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按道理来说,应当正是国力不强的时候,合该关起门来好好休养生息。即便发现有逆党之事,揪出逆党一网打尽也就是了。 但身为摄政王的景晔却能在此时将带着如此精锐的卫队前来冀国。 如若他别有所图呢? 他能隐忍蛰伏近二十年,一朝起兵平叛,携幼主揽朝政,手下精锐无数,这样的人,难道会没有野心吗? 姜雪心中警惕起来。 不知为何,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她便对他总会有难以言明的信任。 这样的信任,到底出自何方?姜雪说不清——或许是他实在太擅长于蛊惑人心? 但她前几日显然是冲动过了头,竟全然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景晔同她,真正的立场从来就不一致。 姜雪微微紧了紧拳头,沉声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晓春临退出房门前,姜雪又开口道:“今日不必来服侍我梳洗就寝了,我有些累,等会儿若是熄了灯烛,就让人不要再来扰我。” 晓春怔住,微微张唇正准备说些什么,姜雪道:“就这样吧,下去吧。” 晓春见她扶额蹙眉的模样,只好道了声是,接着关好了房门。 姜雪走到里屋,将衣裳换好。 抬头看了眼关闭的窗户,便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推开,然后坐到美人靠上发起呆来。 景晔说今夜带她去,却没说具体何时,怎么去。 她也只能等着了。 姜雪低头,又看见腰间坠着的玉牌。 瞬间觉得脑中丝丝猜想都如丝线打缕一般,缠绕纠结,让她根本无从解开。 她看不懂景晔,这样的情况,最安全的做法应当是避而远之。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总同他发生纠缠。 她盯着玉牌,心中突然浮现一种荒唐的打算。 第一卷 第100章 要么跟在后边跑 姜雪正陷入深思之中,完全没注意到窗旁何时斜倚着一道人影。 景晔看了她许久,突然开口道:“在想什么?” 姜雪猛然回头,只见景晔黑衣夜行,此刻正抱着手臂,倚着窗慵懒站着。 姜雪站起身,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景晔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穿这样同孤出去?” “太惹眼了吗,”姜雪局促道,“但我没有更简单的衣裙了。” 景晔低头想了想,对她道:“随孤来。” 姜雪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刚要问如何出去,下一秒,景晔便伸手揽过她的腰,从窗旁一跃跳出,转眼就上了屋檐。 姜雪没有准备,一时有些惊吓,不由得伸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景晔低头,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 “公主,怕高?” 姜雪无语道:“倒也不是,但王爷好歹知会我一声再将我带出来,换成谁都要吓一跳。” 景晔低声笑了笑,道:“那孤这次先同你知会一声——抓紧了。” 说着便揽着姜雪飞身而去。 姜雪霎时闭起眼睛。 姜雪一向信奉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她既然知道自己不会轻功,也从来没有登过多高的地方,既然如此,不妨闭了眼当做梦就行了。 看不到,就不会怕。 但为了防止景晔半路把她丢下去,她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景晔的衣襟。 半晌,两人落定,姜雪轻轻动了动脚尖,确认已经有地方能站之后,才悠悠然睁眼。 她抬头对上景晔的眼眸,他还是戴着面具,姜雪问道:“王爷为何非要戴着面具示人?” 景晔冷冷道:“省去许多麻烦。” 姜雪心道:难道是觉着自己的脸太好看?怕招蜂引蝶? 他的脸虽生得不错,但好似也并没有到这种地步。 姜雪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景晔捕捉到,立时冷冷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姜雪尴尬一笑,道:“我在想——适才真是如履平地,王爷的轻功真是妙绝啊。” “平地?”景晔嘲讽一笑,道:“公主要不要看看脚下是什么地方?” 姜雪闻言低头,心差点漏跳一拍。 他们压根不在地面上。 姜雪假作镇定,道:“这是——万宝楼吧?京中也没有比这处更高的楼了,风景真好啊哈哈。” 她突然想起那夜房顶上被踩碎的屋瓦,故意道:“但王爷半夜三更带我来楼顶,总不是为了把瓦踩碎了再走吧?” 景晔挑衅道:“不怕?” 姜雪僵硬地笑笑,道:“有什么好怕......” 她话还没说完,景晔便轻轻冷哼一声,未及姜雪反应过来,提着她的腰就往下跳。 姜雪还未惊呼出声,二人已经落在万宝楼内一处房间里。 房内的济言被突如其来的二人吓得差点从榻上跌落,看清来人后,立时抓起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半晌才张大嘴巴道:“你们大半夜跳我的窗要干什么???” 姜雪正一手扶着窗棂,一手按在胸口处,努力深吸几口气,来止住自己双腿继续发抖的动作。 景晔眼带嘲笑,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走,理所当然地对着济言道:“去找身男子的衣服,玄色,按她的身量。” 济言正欲破口大骂,深更半夜的扰他清梦就算了,还带了女子来,半句歉意都没有就指使他去做事。 然而对上景晔的眼睛,他也只好讪讪闭嘴。 姜雪刚刚顺过气来,正站直了身子想看看屋内是什么情况。 景晔立时挡到姜雪身前,将她目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还不快去?” 济言小声嘟囔几句,不情不愿地套上外衫出了房门。 姜雪反应过来,立时背过身去往窗外看。 “我说王爷,大半夜的,我们来一个男子的寝房,是不是不太好。” “无妨,”景晔道,“孤不介意。” 姜雪只觉无语,他当然不用介意,他又不是女子! 不多时,济言手中拿着套衣裳过来。 他脸色很是不好,径直将衣裳扔到景晔手中,道:“你要的衣服。” 景晔将衣裳放到姜雪面前的桌子上,抬腿抓起济言的衣领便将他往屋外带去。 “把衣服换好再出来。” 他丢下一句话,留下一个愣在原地的姜雪,耳中不停传来屋外济言大声抱怨、破口大骂的声音。 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她所想的,要更密切。 姜雪回过神,站在原地巡视了屋内一圈,她将窗关好,又在屋内走了两圈,确认安全之后,站到屏风之后换起衣裳。 换完衣裳,姜雪打开房门走出去,门外不远处,是满脸郁闷却已经噤声的济言,和看不到神色的景晔,他只倚着楼梯的栏杆站着,仿佛无事发生。 姜雪走过去,道:“走吧。” “走?”济言狐疑道,随即立即看向景晔,问道,“你又要干什么?还带着她?” “又?”姜雪闻言,也看着景晔,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总之今夜肯定不是闯京兆尹府吧?” “你也知道?”济言眉毛竖起,不可置信地看着景晔,“这你也跟她说?你疯了?她可是冀国的公主——” “济言先生,不是冀国人?”姜雪浅笑着看向济言,道:“倒是没想到,乾国人到我冀国京中做生意,还做得这么大,竟还能将自己的身份瞒得滴水不漏。当真是手眼通天。” 济言对着景晔努了努嘴,闷闷道:“手眼通天的可不是我。” 景晔没搭理他,只转身走下楼梯,对姜雪道:“跟上。” 姜雪抬腿跟上,还不忘回头对济言道:“记着我上次同你交代的兵器,做好了尽快给我送来。” 济言翻了个白眼。 这两口子,在榨人这一项上,倒真是夫唱妇随。 姜雪跟着景晔下到地面,很主动地走到他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襟。 景晔:“做什么?” 姜雪:“不飞吗?” 景晔:“......” 景晔伸手拂开姜雪抓着他衣襟的手,不知从何处弄出一匹马来,抬起长腿,蹬着马镫一下翻身而上,又对着姜雪居高临下道:“孤并不打算去哪都飞着去,尤其在携带重物的情况下。” 姜雪指指自己,“重物?” 景晔仿佛心情很好,笑着点了点头。 姜雪不打算同他计较,只伸出手又指了指马儿,道:“就一匹马?那我呢?” “两个选择。”景晔道。 “要么上来,要么——”他语气愉悦,“跟在后边跑。” 第一卷 第101章 怕孤把你卖了吗? 姜雪看着马上的景晔,略咬了咬牙,不再犹豫,伸手抓着缰绳就要往马背上爬。 景晔见她动作利落,便让出马镫。 姜雪踩着马镫,用力翻身上马,坐在景晔身后。 景晔皱了皱眉,语气中有些惊讶,道:“什么时候会驾马?” “什么时候?”姜雪问道,“王爷知道我不会驾马?” “没听过大冀皇室会让女子学习马术。”景晔道。 “从前是不会,”姜雪淡淡道:“但我自个儿学过一点。” 原本是不会的。 三年前姜钰自请离京去了北境,对于姜雪来说无疑是另一个巨大的打击。 那日送别时无论她怎么哭诉挽留都留不住,她拔腿去追,但人哪能追得过马儿。 姜钰初离开的那些时日里,她去了御马监,发了狠一样地学习驭马。 皇帝怕她心郁难解,索性也由了她去,还亲自给她找了驭马的师父。 不出一月,她便能自己驾着马儿跑了。 但到那时,她已经失去了去北境寻回兄长的勇气。 姜雪不在回想过往之事,径直伸手环过景晔,拉起缰绳。 景晔在前脸色阴沉,直接一手将缰绳夺过,微微侧身,另一手伸到姜雪腰间,环住姜雪的腰。 旱地拔葱般将她直接提起来,放到自己身前。 姜雪目瞪口呆。 她回头正要瞪视景晔,却听得景晔讥讽的声音传来。 “会驾马,难道就认得路吗?” 景晔宽大的胸膛将她紧紧环住,鼻尖萦绕着男子的气息,陌生又熟悉。 姜雪的身体霎时有点僵硬。 她努力挺直身体往前倾着,尽量避开与景晔过多的肢体接触。 但马背上毕竟颠簸,她完全没办法控制住两人的距离,便只能来回挪动。 景晔坐在后方驾着马,有些好笑地看着坐立不安的姜雪,突然道:“别乱动。” 姜雪闻言又瞬间绷紧了背。 景晔带着她飞驰在夜间无人的街道上,深夜的秋风寒凉,拂过姜雪身上,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景晔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动静,勒住缰绳放慢了马儿的步伐。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姜雪,问道:“冷?” 姜雪摇了摇头。 “那是在害怕孤?” 姜雪故作镇静,道:“有什么好怕,王爷又不是恶鬼罗刹。” “公主好像很不自在,难道是——”景晔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与孤同乘,害羞了?” 姜雪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他多番明着暗着撩拨于她,却还敢赤裸裸明晃晃地将调戏宣之于口。 “王爷还是看着点路吧,”姜雪压下怒气,道:“一双眼睛只盯在我身上做什么,我身上有路吗?别等会儿连人带马一起跑到坟堆里头去了。” “孤不盯着你些,你这一路前后左右地晃荡——”景晔笑了笑,道:“公主可扶好了,若是摔下马去,孤不一定会救你。” 姜雪道:“放心,若当真摔下去,我一定紧紧扯着王爷不放。” “那就扯紧了。”景晔说完,抬手甩起缰绳,大声喝道:“驾!” 马儿立刻在路间狂奔起来。 纵使姜雪会驭马,此刻也不得不条件反射地伸手搭住景晔的手。 好在是深夜,大道宽敞,才不必担忧碰撞到什么。 姜雪坐在前边默默翻了个白眼,只期盼快些能到。 马儿很快一路疾驰到了城南。 姜雪有些疑惑,朝中上下凡是有一官半职的官员,无不在城北或城东居住,离冀宫近些,平日上朝或是当值都省些脚程,景晔带她大老远到城南来做什么? 她开口问道:“写信之人住在这里?” 景晔勒住缰绳,从马上翻身而下,朝着姜雪伸出手。 姜雪会意,眸色微动了动,片刻便将手搭到他手掌之中,也从马上跃下来。 “城南多是佃户、商人居所,如何会有朝中大员在此处居住?”她不解地看向景晔。 景晔寻了个地方将马绳套好,淡淡道:“谁同你说一定是朝中大员?” 姜雪疑云更浓,却不再发问,只睁大眼睛看着景晔。 景晔道:“到了就知道了。” 姜雪见不远处就是冀京城的城墙,道:“你确定在这里?” 景晔不言,只伸手揽过她,一下子腾空跃起,踩着不远处的老榕树借力一下子便跃上城墙的边角处。 姜雪没有防备,险些重心不稳,扶住景晔的肩膀急声问道:“要去哪里?” 景晔伸手捂住她的嘴,他的手掌覆盖住姜雪完整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媚眼眸,此刻正瞪大了看着他,眸中满是惊慌与疑惑。 景晔转头看向不远处巡逻的士兵,低声道:“出城。” 姜雪眼睛睁得更大,心中瞬间紧张起来。 景晔趁士兵转身走远,立时飞身而下,跃出好一段距离。 直到跳到一处屋檐之上,他才松开捂着姜雪脸庞的手。 姜雪警惕地从他怀中挣脱开,小心翼翼后退两步,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她高估了自己对景晔的掌控,景晔完全可以趁着此时将她带离冀国,作为筹码—— 姜雪眸色愈发晦暗,即使目前来看,景晔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别的筹谋,但她也着实不应该轻敌至此。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环顾周边环境,想暗暗为自己寻一条逃脱之路。 景晔见她如惊弓之鸟,出声讥讽道:“怕孤把你带出来卖了?” 姜雪僵硬地笑了两声,道:“不,我是怕我这样的绝色,王爷难以自持对我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景晔逼近,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什么非分之想?怎样难以自持?” “那就要问王爷了,”姜雪一边绞尽脑汁假意与他周旋,一边暗自准备着拔出簪子同他鱼死网破,“不过我好意提醒一句,毕竟我已经是顾氏妇,以王爷的身份尊荣,寻个更高贵清白的女子显然才不吃亏。” “嘶——”景晔低头在她发间轻嗅,道:“孤要是愿意吃亏呢?不如公主随孤回乾国,孤保证,孤比那顾驸马——厉害得多。” 最后一句话让姜雪脸色腾地一下红得滴血,又因景晔那句带她回乾国生出更多惊惧,抬起手来就想将头上的银簪匕首抽出。 景晔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又见她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本想再多逗弄几句,却听得脚下院落有声响,立时伸手紧紧扣住姜雪的手。 “人来了。” 第一卷 第102章 怎么可能是崇焕? 姜雪闻言,心中对景晔的警惕与疑虑才稍稍放松了些。 她手上动作一滞,仍由景晔握着,乖乖站着一动不动。 他们如今身处在一方不大的院子,冀京城郊有许多富户的庄子,想来这也是某处庄子上,只是因为夜色深些,周遭是什么看不太清,只能看得身后树木茂密,月光下黑压压的树影罩下来,正好隐去他们二人的身影。 但月光洒落在院中,他们二人能清楚看清院中的一切。 院中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身穿布衣的清瘦中年男人,男人唇上有两抹轻须,布衣难掩清贵之气,但清贵之下,男人眯着的眼睛与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显得出精干与狡黠。 姜雪将声音放到最低,对景晔问道:“他是谁?” 景晔道:“公主不妨猜猜看。” 姜雪皱眉,虽然朝中大臣她所识不多,但身居要职的几个她还是认得的,眼下这人瞧着却实在陌生。 乾国的逆党不可能会同冀国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做交易,那么此人便只能是—— 姜雪看向景晔,景晔嘴唇微张,轻声道:“马前卒。” 姜雪垂眸,果然如此。 “这是他的住处?”姜雪低声问道。 景晔斜睨她一眼,轻声提醒道:“‘验货’的。” 姜雪明白过来。 此前她同景晔二人分析过,扮作商队的北奚军马,极大的可能是为了到皮条客和买家面前验货的。 她转过头继续朝院中看出,见他们二人所站之处的对面房内走出两名魁梧大汉,脸上皆是蓄满浓密的胡须,头发不似中原男子般束发戴冠,而是扎着许多小辫,披散在脑后。 姜雪大惊,这是——北奚人吗?! 她并没有见过北奚男子,只能转头向景晔疑惑看去,景晔对着她点了点头。 北奚人竟然明目张胆来到冀京外同人做起军马交易? 院中清瘦的中年男人笑眯眯朝着两人作揖,两名大汉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三人说起话来。 离得远,姜雪并不能清晰听见所有的谈话内容,只能依稀听到“我家大人”“乾人”“要再看看”几句只言片语。 二人在房顶待了半晌,等到两名大汉入了屋里去,又见那男子走到院门处打开大门,四处张望些什么。 姜雪紧张得手心微微沁出薄汗,景晔察觉,突然松开了紧握她的手,将手放到她肩上。 姜雪本就心如擂鼓,此刻感觉到肩上景晔的手掌的温热,又激起几分紧张来。 他这是......想安慰她? 姜雪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那中年男人走出门外,轻手轻脚将门关好,又消失在夜色中。 耳旁传来景晔的声音:“看清了吗?” 姜雪回过神来,朝他点了点头。 景晔眼神看向她的手,示意她抓紧。 然后又一把揽过她的腰肢,轻轻飞身而去。 二人循着适才来的路线,又回到冀京城南那匹老榕树下。 姜雪实在没有在一天之内双脚离地这么长时间过,此刻惊魂甫定,倚着老榕树站着,微张着嘴轻轻喘气。 景晔看着她,突然问道:“怕了?” 姜雪看着他半晌,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不会轻功,但也不是怕,只是有些累。” 景晔嗤笑一声,站到她身旁,斜倚着老榕树站着,抬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雪突然开口道:“那个人是谁?” 景晔转过头来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道:“问孤做什么?这可是你们冀国的人。” 姜雪道:“王爷别说自己不知道,想必你已经找到了同他们联络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能找到北奚人落脚的地方。” “公主确定在这里聊?”景晔回过头去,看着皎皎月色,道:“夜色倒好,只是再迟些,更深露重,你这样的千金贵体,也不知能不能扛住风寒。” 姜雪无奈站直身体,道:“那走吧。” 姜雪看着眼前的马儿,无疑又有些头疼。 景晔见她没有动作,调侃道:“要不然孤带你飞回去?” 姜雪立时摇摇头,道:“大可不必劳动王爷贵体,骑马好,骑马强身健体。” 景晔将她扶上马,又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到姜雪身上。 姜雪惊诧地回头看他,景晔眸色深深,只道:“风大,就当欠孤个人情吧。” 姜雪无语,这人怎么那么爱借人情,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欠他这个人情。 景晔牵起缰绳调转马头,往万宝楼的方向急奔而去。 姜雪原本就提心吊胆一整夜,如今回到京中,心突然安放下来,只觉困意来袭,一时间对景晔也没那么多别扭了,坐在马上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 马儿颠簸,景晔低头见身前的人已经歪了脑袋,不由得轻轻勒了勒缰绳,马儿立时放缓了步伐。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将人揽住。 姜雪就这样靠在他胸前睡去。 景晔心中一滞。 马儿慢慢走着,他也低着头去看怀中睡着的人。 只能见到她的鼻尖,因吹了许久凉风已经冻得有些发红。 景晔不自觉将她身上的外袍又拢了拢。 未几,他突然微微摇了摇头,带着自嘲,轻轻哼笑了一声。 走了半晌,眼见万宝楼快到了,景晔突然夹了夹马腹,又甩动缰绳,轻声喝道:“驾!” 马儿速度便立即放快起来,马背上的姜雪转眼又被颠簸得醒转过来。 意识到离景晔距离过近,她条件反射地弯身向前抱紧马脖子。 景晔嗤笑一声,道:“公主睡得可好?” 姜雪有些尴尬道:“还行,还行。” “幸好,”景晔讥讽道:“没在孤的外袍上留下口水。” 姜雪不敢应答,眼见到了万宝楼门口,她也不再理会身后的景晔,立时翻身从马背上借力滑下去。 景晔将马套好,带着她走进万宝楼。 二人进了楼内一间房间坐定,姜雪解下景晔的外袍递还他,踌躇半晌开口道:“王爷现在可以说了吧,那人究竟是谁?” 景晔并未伸手去接衣裳,只云淡风轻地坐着道:“既然借了别人的衣裳,自然要洗干净了再还,公主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姜雪只得讪讪得将外袍收好。 “自当如此,夜色已深,王爷还是与我速速说完,送我回去吧。”姜雪道。 “你们冀国当真是藏龙卧虎,”景晔道,“那人是崇焕的幕僚。” “崇焕?!”姜雪猝不及防,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 崇焕,当朝的兵部尚书,也就是那个与卢相常常不对付的老顽固崇大人。 景晔挑眉,道:“那公主不妨说说,如何不可能?” 第一卷 第103章 此举意恐在栽赃 姜雪蹙眉,细细想了又想,摇着头对景晔道: “崇大人为官清正,刚直不屈,常常因着太过刚直,在朝中开罪人。以他的脾气秉性,是绝看不上这些苟且龌蹉的手段,也绝不会甘愿背弃他的为臣之道做出此等叛国之举。” “那又如何?一个人若真的有心造反,伪装得一派清正不过是手段之一。”景晔道。 “不,多年官声如此,若他是用心钻营伪装之人,不会落得众多同僚口诛笔伐。”姜雪道,“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直觉,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姜雪看着景晔,恳切道:“不知王爷是如何寻摸到他们见面之处,又是如何查到那人是身份的?” 景晔自顾倒了杯茶水,缓缓道:“方才院中那三人,两个是北奚的军将,另外那个,姓周名狄,是冀国兵部尚书崇焕的幕僚之一。” 周狄? 姜雪回想起那方印信痕迹,确实是这个名字。 “孤早前便追踪到了与他联络的乾国逆党的踪迹,此次来冀,特地将此人安排在使团当中。” 姜雪露出惊诧神情,问道:“既然王爷已经知晓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在乾国处置了就是?” 景晔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道:“斩草要除根,你们冀国既然有人盯上了乾国的好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孤便是除去一个,难道便不会出现第二个吗?” 姜雪点了点头,道:“所以王爷其实想做之事,是到冀国将祸患连根拔除?” 景晔微微点头。 姜雪心中暗讽,景晔如今手握乾国大权,若真想斩草除根,以他的暗卫爪牙的能力,既能发现是何人在同冀国之人联络,又何愁不能顺藤摸瓜将逆党连根拔除? 他此举,只能是别有目的。 至于目的是什么,姜雪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此事查明后,冀朝上下都会欠他瑞崇摄政王一个天大的人情。 姜雪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那王爷是如何发现那个叫周狄的?” “孤早就知道这名逆党身份,他自己却并不知情,一到冀京京郊,便寻了机会出去与联络人相会。” “是了,若我是他,仅仅只是凭信中之言,确实不足为信,”姜雪点头道,“既然有机会光明正大踏入冀京,当然要千方百计寻个机会两方相见,才能互相取信。” 景晔接着道:“羽卫一直暗中监视此人,是以,他与周狄一相见,孤便知道了。着人跟了两天周狄,看他的起居行事,自然也便知道他效命于谁。” 姜雪急忙问道:“王爷确定他是崇焕手下的人?” “周狄住在城西,每日里都要到兵部点卯当值,”景晔道,“若不是打听清楚了,孤也不会这样同公主说。” 姜雪面上笑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深知一件事,那就是景晔与她立场不同,他的话并非全部可以取信。 从江其斌发现冀京出现北奚军马、以及此事与顾霖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事始,景晔的话,姜雪觉得能信一半。 但如今,景晔给出的线索中,事涉朝中二品大臣,还是一向忠君爱国、刚正不阿的崇焕。 一是由着对崇焕官声的信任和对此事的直觉,二是因为此事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景晔所指的崇焕叛国,姜雪此刻并不采信。 她半带试探对景晔道:“也许这个周狄只是个幌子?以我对崇焕的了解——虽只是耳闻,但此人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景晔嗤笑,道:“孤似乎也不曾说过,崇焕便是幕后主使吧?” 姜雪松了口气,急忙追问道:“那王爷眼下是何见解?” “你想听孤的见解?”景晔挑眉。 姜雪点头如捣蒜。 景晔看着她,眼中浮现些许戏谑之色,道:“何时开始,孤的见解对公主来说,如此重要了?” 姜雪哑然,她突然觉得,景晔还是保持之前对她冷言冷语的态度,她比较舒服些。 “一直如此,”姜雪尽力谄媚道,“王爷如此耳通目达又聪颖绝伦,我自愧弗如,当然要不耻下问——所以还请王爷不吝赐教,此事到底有何玄机?” 话说完,姜雪只觉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她不自觉抚了抚手臂,又满目期待之色,看向景晔。 景晔微微皱了眉,突然站起身来,拿着桌上的茶壶走了出去。 没多久,景晔便又拎着茶壶走进来。 他拿过杯子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姜雪跟前。 茶水还腾腾冒着热气。 “孤口渴了,”景晔道,“陪孤喝杯茶再说。” 姜雪今日夜里灌了许久凉风,本就觉得寒气袭身,见到热腾腾的茶水不由喜上眉梢,端起杯子便放在手心里捧着,将茶水缓缓吹凉了几口,又往嘴里送。 她边喝着热茶,边眨巴着眼睛看着景晔,热气氤氲,将她的眸色衬得更加湿润。 景晔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不久,他缓缓开口道: “二人初次见面时,周狄为自证身份来意,将崇焕的一块令牌交给了那人。”他从怀中拿出令牌,递给姜雪。 “此物是孤将人拿下之后拿到的。” 姜雪接过令牌,细细打量。 “王爷将人拿下了?”姜雪疑惑道,“为何不继续瞒着,才好接着看他们之间有何动作。” “人已经到了冀京之内,”景晔淡淡道,“孤要钓鱼,要保证这饵能活着到冀京,而到了冀京之后,孤要的,是这饵听话,帮孤钓更大的鱼。” 姜雪会意,朝他微微点点头。 “周狄与此人见面之后,便联络上了北奚人。今夜孤带你去的那处庄院,是崇焕交由周狄打理的一处私产。” 景晔眼神暗了暗,道:“此事与崇焕关系越深,孤便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姜雪道:“周狄一现身,便不作调查,直接将主子身份亮明,还将北奚人带到崇焕名下的庄子里去——如果真是崇焕,他既能老谋深算到这一步,就绝对不会这样蠢,蠢到事事让自己脱不开关系。” 她蹙眉深思,喃喃道:“如若不是他,那此人之举,意在——” 栽赃。 第一卷 第104章 好呀,我答应了 可为什么要栽赃崇焕? 姜雪不解。 难道是崇焕实在太过刚直,开罪的人里恰好有此事的主谋,所以顺带着拖他下水? 姜雪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简单,这个主谋所图之物乃是整个冀国,区区私怨,何必急着现在解决。 那么,为什么他选中的栽赃之人是崇焕? 姜雪忽然想起什么,道:“坏了。” 景晔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姜雪皱紧眉头,沉声道:“我的表妹,王爷的师妹,卢琼双——她家里头近日张罗着替她议亲,议亲的人选里,就有崇焕的长子。” 她看向景晔,道:“此亲若结成,难保相府不会一同被拉入漩涡。” “你觉得,”景晔缓缓道,“崇焕是被栽赃,而栽赃崇焕,真正目的是为了拉卢相入水?” 姜雪并未想定,迟疑半晌没有开口。 景晔笑了笑,道:“可你别忘了,周狄跟随崇焕多年,能收买周狄入伙,向乾国传信,一步步布下此局,难道是几日能成的?” “王爷的意思是......” “除非,卢相府早年间就已经与崇府有定亲之意向,否则,要说此事是冲着卢相来的,就太过勉强了。” “就算如此,但至少也能明确一点,崇焕一定是那个主谋的猎物之一,无论此番结亲与此事是否相关,我都不能眼见琼双也被套入局中。” 姜雪叹了口气,道:“此时事情走到这步,无论如何,琼双这亲是万万不能再议下去了。还需得想个法子让相府打消这个念头。” 景晔漫不经心道:“那是公主自己的事情,夜都这么深了,孤可不想还要花时间操心公主的家事。” 姜雪打趣道:“王爷是不是忘了,琼双好歹是你师妹?作为师兄,无论如何不能看见自家师妹身陷囹圄吧?” “那你莫不是不了解你这位表妹,”景晔反唇相讥,道:“以她的性子,能乖乖坐看这次议亲成功?身陷囹圄——她不让旁人身陷囹圄就不错了。” 姜雪无言。 若是以前,她相信以卢琼双的本事,能将亲事完全搅黄。 但现在外祖父病着,卢琼双虽然离经叛道,但她本心纯孝,即便再不愿意,若是外祖父的意思,她此刻也不会轻易违抗。 此事还是需要另想他法。 姜雪细细思虑半晌,突然开口道:“我想去寻崇焕。” 她定定看着景晔,道:“此事无论如何绕不过去崇焕这个人,一则为着查明真相,我们早晚得同他有交集,二则,我想替琼双拦下这门亲事。” 景晔盯着姜雪,问道:“如若崇焕也是局中之人呢?周狄是他的座下客,难道崇焕便不能是受他人指使?你眼下去寻他无非打草惊蛇。” 姜雪摇摇头,道:“顾不得那许多,如若等周狄他们真将通敌叛国之事坐实,北奚兵马由冀国边境运到了乾国,崇焕就真要被冤死了,到那时相府也难脱干系。” 景晔道:“你可曾想过,如若崇焕真是被冤,此人冤枉崇焕,是什么目的?” 姜雪静默,只带着探讨的眼神看着景晔。 景晔又道:“换个问法,你觉得,崇焕如若被冤杀,冤枉他的人能得到什么?” 姜雪想了想,道:“我想过这个问题,然而,除去私仇的可能之外,崇焕身上最可能让人有企图的便是兵部之权。但如今,掌管兵部之事已经要移交到我皇兄身上了,此人图此,已经是不能为。” 景晔笑了笑,道:“你如何知道,你皇兄真的能坐得稳兵部?” “皇兄在北境军中多年,”姜雪斩钉截铁道,“行军打战调兵遣将,他不在话下。” “公主兴许是不知道,在军中为将,在京中为君。”景晔斜睨她一眼,又伸手端起茶壶给她空置的杯中添了茶水,又接着道: “行军打战,调兵遣将,是将者之职。但兵部掌管的是武官选用,军械军粮,下达为君者之令,同你皇兄此前之职并不相同。” “但军中之事,统归不离其宗,”姜雪道,“皇兄接掌兵部只需一些时日。” “是,需要时日。”景晔老神在在,眼中带着笑意,道:“若这些时日里,变故突起呢?比如崇焕获罪。在这种节骨眼上,只要他一时无力为之,那这人要取兵部之权,除去了崇焕便如囊中取物。” “即便你皇兄真能一力将兵部坐稳,”景晔道,“留在京中生根发芽,那么远在边境的三军,他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要取冀国的兵权,其一在兵部,其二在边境。”景晔道,“别说孤没有提醒你。你是时候好好想想此事的玄机了。” “我知道了。”姜雪垂眸。 她明白景晔的意思。 景晔也认同,崇焕是故布的陷阱。 就等着他们一脚踩进去,做实罪名,便能不费吹灰之力,除了崇焕。 届时无论情形如何,兵部与军中,势必有一方势力要被人截取。 所以,崇焕她必须要去会一会。 姜雪想了想,对景晔道:“王爷思虑总比我更周全些,我想,寻崇焕之事,王爷能否与我同行?” 景晔挑眉,不做回应。 片刻,他突然开口道:“公主,该回去了。” 姜雪颔首,夜色深沉如水,再不回去天恐怕快要亮了。 她站起身对景晔欠了欠首,道:“那就烦劳王爷了。” 景晔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几下,问道:“公主总是在劳烦孤,不知准备拿什么谢孤?” 姜雪展开一抹笑颜,道:“王爷值得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等我日后为王爷寻到,必定双手奉上。” 景晔嗤笑一声,道:“公主往日也喜欢这样口若悬河的吗?” 姜雪摊开双手,不置可否。 景晔起身,走到房门口时,又回过身,将放在桌上的外袍兜头扔到姜雪身上。 “这个,别忘了给孤洗干净。” 姜雪扯下外袍,忍住要骂人的冲动,随他一同下了楼。 二人上马后,景晔将外袍给姜雪拢了拢结实,才策马往顾府方向去。 马儿行到后院院墙附近,姜雪下了马看着院墙半晌,无奈回头求救似的看着景晔。 景晔突然笑了笑,将她揽过,飞身上了院墙。 然后没下去。 姜雪站在院墙之上有些腿软,低声着急问道:“怎么不下去?” “孤之前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如何?”景晔低头,附耳轻声道:“孤教你功夫,往后这飞檐走壁,你便能自己办到了。” 姜雪低着头,景晔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此刻定是咬紧了牙满面怒容,想了想觉得好笑,心情随之愉悦不少。 片刻,姜雪抬起头。 景晔愣住,怀中少女绽放出明亮欢快的笑颜,声音娇软,对他道: “好呀。” “我答应了。” 笑意是熟悉的热烈,直教他心头发烫。 第一卷 第105章 答应了不许反悔 景晔一瞬间竟失了神。 姜雪内心盘算着什么,扬起一双明媚眼眸直视着他,略歪着头问道:“怎么,现下我答应了,王爷难道却想反悔了吗?” 景晔揽着她腰肢的手僵了一僵,末了敛起眼神中的怔忡,唇角抿了抿,然后迅速飞身而下。 姜雪脚一踩到地面,便迅速从景晔怀中抽身而出,退后几步,笑意盈盈地对着景晔略欠了欠身。 “王爷,那我先回去了。” 景晔蓦地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沉声道:“好。” “什么?”姜雪怔愣。 “你适才答应孤的事情,”景晔道,“既答应了,便不许反悔。” 问晴轩院内,一应仆随都已经回房休息了,院里静得可怕,偶尔会传来院墙外侍卫巡逻的脚步声。 姜雪手臂被景晔拉住,抬眸怔怔看着他,月光洒在他银制的面具之上,泛起阵阵柔和的光芒。 景晔眸色复杂,坚决却又带着一丝迷茫,惊喜中带着一丝痛意。 姜雪看不懂。 不过——景晔这会子看起来倒是顺眼许多,没有往日里见到的那么冷冰冰了,姜雪心里想。 拂冬原本在姜雪屋外的廊前守着夜,听到动静霎时睁开双眼,一路朝院内走过来,便看到二人静静相对的场景。 她低声惊呼了一句,便快步朝他二人之处走来,一伸手便将姜雪扯过,拉到身后护着。 拂冬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般,昂着头挺着胸对景晔没好气道:“三更半夜的,你这贼子要将我们殿下拐到哪里去?!” 姜雪没留神被她扯得一个踉跄,站定了便哭笑不得地看着拂冬,道:“不是......” “殿下别害怕,”拂冬强撑着不去直视景晔冷若冰霜的眼神,道:“好歹是在我们冀国,如何都没有任由他国贼子欺侮我冀国公主之理!” 姜雪带着商量的神情对景晔摇了摇头,景晔冷哼一声,便不作搭理,直接飞身离去。 拂冬见他离开,张口便要喊院外侍卫,姜雪赶忙一把捂住她的嘴。 拂冬不解地看着姜雪,姜雪笑了笑,道:“先同我回房里去。” 然后便拉着她一路小跑到屋内。 拂冬关上房门,转过身来对着姜雪疑惑道:“殿下,我分明就在廊前守着,你是什么时候出的房里,又是从哪里出去的——” 她突然注意到姜雪身上披着的男子的袍服,低声叫道:“殿下这身上披着的外袍,是谁人的?!” 姜雪笑着,佯怒嗔骂道:“你如今倒真是管起我来了,好了,天不一会儿就要亮了,你且饶了我吧,让我先歇会儿。” 拂冬愣住,问道:“歇会儿?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姜雪将房门打开,又推着她出了房间,道:“睡醒再说。” 拂冬一头雾水,但见姜雪面上带着疲倦,也不敢再缠问,只好心事重重地在屋外守着。 她坐到廊下倚着栏杆,但却片刻都不敢再睡过去了。 屋内,姜雪自己解下景晔的外袍,将衣裳放到撑衣杆上,看着衣服沉默了片刻,略叹了口气。 然后便脱了鞋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姜雪睡了不过个把时辰,便被晓春轻轻唤醒。 姜雪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床前蹲着的晓春,问道:“什么时辰了?” 晓春敛眉低眼,道:“已经是辰时一刻了,殿下。” 姜雪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道:“帮我洗漱吧。” 晓春扶着姜雪起床,见她穿的竟是一身男子的衣裳,眉眼间掩不住诧异。 但她没有多问,只迅速帮姜雪利落地将衣裳换下,重新拿了件湖绿色绣雀羽罗裙为姜雪穿上。 待穿戴完全后,晓春蹲下身子为姜雪整理禁步与裙摆,又低声道:“陈锦昨夜回来了,殿下。” 姜雪问道:“什么时候?” “殿下吩咐不许人打扰,不久后便回来了。” 姜雪会意,道:“想必驸马也回府了吧。” “是,”晓春整理好姜雪的衣裙,站起身道:“昨夜驸马来了问晴轩。” 姜雪了然地笑了笑,道:“说了什么?” “驸马来后院之后被拦下了,昨儿奴婢吩咐了守院的侍卫说殿下已经睡下了不让人打搅。驸马起先坚决要来问晴轩,但到了屋外见烛火已经灭了,也便没硬闯了。”晓春道。 “知道了,”姜雪道,“让陈锦在院子里等着我。” 昨日她让拂冬到各处转了个遍,眼下他众多同僚只怕都知道她昨日体贴顾霖坛,让人送吃食给他却遍寻不到人。 他不着急来寻自己解释才奇怪。 姜雪并不着急搭理顾霖坛,眼下她只想问问陈锦,昨儿顾霖坛到底去了哪里。 晓春应下,便出了屋子。 姜雪看了眼房中挂着的男子外袍,想了想,又将晓春唤了进来。 “将这件衣裳拿下去浣洗干净,再送回我这儿来。” “殿下......”拂冬拿过衣裳,咬着唇,一脸的欲言又止。 姜雪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瞬间明白过来,假装严肃道:“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便不要多嘴。” 拂冬没想到姜雪会对她这样疾言厉色,瘪了瘪嘴,眼里一包泪就快要砸下来。 姜雪见她如此,瞬间咯咯笑出了声,道:“好啦,吓你的,没得一大早上就哭鼻子掉眼泪从我房中出去的,哭花了脸多难看呢。” 说着便伸手去摸了摸拂冬的头。 拂冬反应过来,又气又笑,道:“殿下再这样吓奴婢,奴婢就、奴婢就......” “就如何?”姜雪挑眉。 “奴婢就不洗这衣裳了,直接扔了出去,或赏了街边花子也成。”拂冬一跺脚,只得拿手上衣裳撒气,伸手揉成一团。 姜雪赶忙拦下,道:“这衣裳可金贵,你若给我弄坏了,我便又要欠人一回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把我自个儿抵了出去都不够的。” 把自己抵卖给景晔还他的人情——姜雪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景晔情不情愿,总之她自己个儿是拒绝的。 拂冬听到此言,忙将外袍抖了抖整齐,道:“那奴婢这就去洗。” 姜雪笑道:“去吧,小心些,别叫人看见。” 正当拂冬捧了衣裳出去,晓春刚好进来了,撞见拂冬手中的衣裳,微皱了皱眉,又很快敛了神色,快步到姜雪面前禀道: “殿下,陈锦在院外候着了。” 第一卷 第106章 色诱总得试试吧 姜雪闻言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二人来到院中,姜雪径直走到廊下坐着,对晓春吩咐道:“去帮我做些醒神的茶水来。” 晓春会意,便一同叫走院中几个正在洒扫的下人,只留下姜雪同陈锦。 姜雪唤陈锦到跟前,问道:“昨日一整日寻不到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锦抱拳对姜雪行了一礼,道:“昨日臣遵照殿下的吩咐,一直跟着驸马爷。” 姜雪点了点头,问道:“都去了何处?” 陈锦低声道:“上下朝时都是正常的,下朝后,驸马爷去了礼部处理公务。约莫午膳前,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便离开了礼部。” “听到什么消息?”姜雪疑惑道,“是有人同他传了消息,还是偶然听其他大人议论时得知的?” 陈锦道:“这个臣不知,礼部毕竟是官署,臣只能在外头盯着。” “那你怎知道他是听说了消息才离去的?” “驸马走得匆忙,且若是寻常公务,不是在宫中便是在官署,驸马他离去后却独自去了一处私邸” “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姜雪问道。 “京兆府尹薛大人府上。” 姜雪的手猛然攥紧。 京兆府尹薛恪?京兆尹府前日夜里被景晔的人闹了那么一通,昨日他不应该忙着在府衙内收拾烂摊子吗? 如何还会有空同顾霖坛待了一整天? 看来景晔敲山震虎,是真的震着了。 也就是说,此事同顾霖坛是真脱不了关系,那那封信中所言的他是晁氏遗孤,想必就不是空口白话。 姜雪正色,问道:“整整一日,驸马都在薛府?你可有探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陈锦摇了摇头,道:“官员家中,且又是白日里,臣并没办法离他二人太近。且——” “薛大人起先并不在府内,是驸马造访后,薛大人才匆匆赶回的薛府。二人入屋内后,不过一个时辰薛大人便离开了。” 姜雪蹙眉,薛恪不在府中,想来原本确实是在府衙呆着。 这么说,是顾霖坛主动去找的薛恪。 京兆尹府管着行商队伍出入冀京的路引与登记,若是薛恪同北奚军马之事有瓜葛,想来便是受人指使,为人打通入城关节。 此时出了乱子,也该是他主动去寻主子想办法的时候,何以会是顾霖坛去找上他? 何况京兆尹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顾霖坛此时却亲自入薛府寻人,难道不怕把自己拖入浑水之中吗。 所以,顾霖坛是得了谁的指示,才不得不去寻薛恪?又或者,是带着什么目的去寻他? 她看着陈锦,道:“薛大人离开之后,驸马去了哪里?” 陈锦摇了摇头,道:“哪里也不曾去,就在薛府之内,等到晚膳后才出了薛府。” “薛大人回府时可带了什么人,或什么物件?”姜雪忙问道。 陈锦仔细想了想,道:“只带了一名小厮一同进入的屋内,小厮手中捧着一个木箱子,臣无法得知究竟带的是何物。” 他突然想起什么,道:“但是薛大人带着那名小厮离去时,没有带上那只木箱子。” 姜雪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出了薛府之后呢,是径直回了顾府吗?” “许是今日离开礼部太过匆忙,还有公务未处理完毕,”陈锦道,“驸马末了又回了一趟礼部,待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姜雪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休整休整,然后继续到鹿鸣斋盯着吧,这些时日就烦劳你了,如果有什么异常之处,一定尽快告知我。若是自己被绊住一时回不来,便想法子让人送口信。” 陈锦问道:“殿下,晨间可还要习练防身之术?” 姜雪摇了摇头,道:“这些时日我先照你先前教授我的练着就行,你专心盯着驸马那头。” 姜雪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陈锦却突然开口道: “还有一事。” 姜雪抬眸看向他,疑惑道:“何事?” “臣昨日暗中跟着驸马时,发现——” “有另外二人也在跟着,且身手不在臣之下。” 姜雪惊诧道:“是跟着你,还是跟着驸马?” 陈锦道:“应当是为着驸马。臣出府时,便留心到人一直跟在附近了。到薛府之时也是,一直到我们回府,那二人才离去一个。臣昨夜半夜出门探看过,其中一人还留着,就在驸马居处不远。” 姜雪问道:“可看清那二人的装束?” “寻常的武人装扮,”陈锦道,“只不过他二人应当也发现了臣,但并没有对臣出手。” “此番是想请示殿下,若再遇到,可需要解决掉这些麻烦?” 姜雪沉默片刻,对陈锦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对你有所动作,想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你先不必理会,照常做事便可。若有旁的吩咐,我再告诉你。” 跟着顾霖坛的人,又是与陈锦不相上下的高手——看来她得问问景晔,是不是他安排的人手了。 景晔会让人跟着顾霖坛倒也不奇怪,毕竟顾霖坛同乾国叛党关系匪浅,跟着他总能有些收获。 姜雪猛然间想到另一桩事。 她才让姜钰做好了局,以素溪母子的消息为饵引顾霖坛上钩,只待他有所动作才好收网。 如今他若真是被景晔派人盯住,岂非素溪母子的存在也会被景晔发现?! 姜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原地想了又想,随后认命般地回屋取出景晔给的那瓶东西,按照他教的方法招来斑斑。 她自己磨好墨写好小笺,约景晔夜里见面,然后将小笺卷好,递到斑斑爪里。 姜雪心中有些烦躁。 景晔景晔,什么事都绕不开景晔。 偏生他的居心还不知道是什么,姜雪只能循循诱之,以待来日。 而这诱——姜雪早在昨日便想好了,既然不知道他究竟为着什么而来,那色诱这一项,总是得试试的。 斑斑前脚刚刚飞走,后脚晓春便来到屋内。 “殿下,”她笑道,“董姑姑让人传了信来,说是娘娘凤体今日好了许多,让殿下不必忧心。” 姜雪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今日早些去相府看望外祖父吧,我还有些事要找琼双。” 卢琼双答应给她找的人,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见上。 第一卷 第107章 卢琼双亲事人选 临出发去相府前,姜雪对晓春交待道:“驸马若是下了朝回府来了,便同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寻他,让他若得空,今儿晚膳便到问晴轩同我共进。” 晓春点点头,道:“奴婢必定将话带到。” 姜雪便带了拂冬和徐翀一同去了相府。 到相府时,姜雪的舅母沈氏亦在府内,见到姜雪,她急匆匆行了礼后便喜不自胜地上前揽过姜雪手臂,边扶着她往院内走,边道:“今儿早起,公爹病情有了好大起色——想来是殿下日日探望祝祷,诚心夜感动了上天所致。” 姜雪闻言也是大喜,问道:“那外祖父可愿意让人进去见一面了?” 沈氏笑着点了点头,道:“晨间琼双那丫头已经在屋内侍奉过了,不过这会子两位老太医都在公爹房内会诊,殿下先到堂上用些茶水,等我着人去向公爹通传一声,待会诊结束,殿下再进去。” 姜雪点了点头,道:“舅舅舅母孝心可感上苍,想必您近些日也是操劳,既要理家持府,又要细心照顾外祖父,不然外祖父也不会好转得这样快。” 见沈氏笑容满面,她又道:“舅母,您不妨先回屋休息休息。琼双在何处?叫她来陪本宫就行了,我们姊妹两个也好说说话。” 沈氏慈爱地看着姜雪,心里叹着她的贴心和细致,若哪日自己的女儿能同姜雪一般出落成这样,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想到卢琼双,她顿时轻叹了口气。 “殿下,琼双方才回了自己院里,我这便使唤人去叫。”她犹豫再三,才又开口道:“殿下恕臣妇说句不恭敬的话,臣妇托大些,自认是将殿下视作自家骨肉看待的。” 姜雪见她此状,心里大概了然七八分,道:“本宫与舅母原本就是一家子血亲,舅母想说什么,尽管开口便是,本宫又怎么会怪罪呢?” 沈氏笑了笑,表情无奈,道:“琼双的性子——殿下最是了解的。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近些日来,一是为着公爹病中嘱托,二也是我这个为娘的着急,想着给她谈一门好亲事。” 她试探性地看向姜雪,道:“本是挑好了人家,要她去相看一眼。哪知这孩子是如何好说歹说都不肯,我眼下本就诸事缠身,更是被她气得,嘴角都燎起火泡了。” 姜雪会意,却不接着往下说,只装作惊讶,问道:“竟有此事?舅母不妨先同本宫说说,都看上了哪些人家——了解多些,本宫也好知道该如何去劝解琼双。” 沈氏面露为难之色,又思索了半晌,才对姜雪道:“也好。那殿下先随我到堂上坐下,也不好让您在这风口站得久了。” 姜雪点点头,笑意盈盈道:“那舅母请吧。” 到了屋内坐好,沈氏着侍女递了茶水糕点,便将下人都遣退了。 她开口道:“本来是还没定数的事儿,如今说了也怕让人笑话,但殿下毕竟是自家人,我也便都说了。” “为琼双挑的几户人家多是朝中勋贵——虽然公爹有言在先,择婿重品行不重家世,但琼双毕竟有相府为靠,姑母又是当今皇后娘娘,她的家世横竖摆在这儿,故而我是如何都不愿我这女儿低就了,是以,我都是在差不多的门户里头选些品行样貌出众的孩子。” 姜雪听着,拿起茶水微抿一口,点头道:“舅母的考量是为着她好的。那究竟是挑中了哪些?” 沈氏历数了几个,除去姜雪早前听到过的兵部尚书崇焕之子、徐国公家那位郑小将军,还有几位勋爵人家的子弟,朝中正三品上大臣,家中但凡有适龄的、风评好的,也一并被她列入备选范围。 姜雪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多的人选,沈氏舅母这是打算给卢琼双择婿呢,还是打算带着她赶集呢? 她略想了想,问道:“这么许多的郎君里头,舅母总有特别中意些的吧?不知道是哪家的?” 沈氏尴尬地笑了笑,道:“是有些多了,但我这不是怕她看不上吗,想着多多益善,慢慢挑,总能从里头挑到她合意的。” “这要说论风评名气,最好的当属兵部尚书崇大人家的大公子崇飞昀。若是论年轻有为,那当属徐国公家那位圣祖钦定的承袭镇远侯爵位的郑小将军了。” 果然如此,姜雪低眉,心想——只怕不是为着多多益善,相府主要看上的还是这两人,只不过怕是舅舅舅母自己还没选定究竟是哪一位,多说些人选掺和到一起,免得日后落下什么口舌事非罢了。 “郑小将军之名本宫倒是有所耳闻,他为人正直,像他外祖父,赤胆忠心又骁勇善战,虽说我大冀朝多年未起什么大的战乱,但他自己的那支郑家军倒是日日操练,从不懈怠,军风严明,素来是为人称赞少年有为的。”姜雪道。 “只是兵部尚书之子——”姜雪拧了拧眉,“这民间的风评本宫倒是不甚了解,舅母不妨说说,此人品性气性究竟如何?” 沈氏听到这里便来了兴趣,忙道:“崇大人家这位大公子亦是骁勇有为的,他的母亲姓谢,是出自陈州谢氏的三房嫡女。有崇大人刚正不阿的风骨,与谢家女清流人家的教养,这样养成的孩子品性如何会差呢?” 姜雪皱了皱眉,崇焕的妻子是谁,这她不曾打听过,却没想到竟是陈州谢氏之女。 陈州谢氏是冀国三大世家之一,世家大族结亲,向来不看官位权柄、身家财富,只看门第出身,若门第出身不高还能被其看上的,便是品行过人了。 崇焕并非什么高门子弟,全凭自己一路闯荡上来的,到他这里才堪堪算是光耀门楣,谢家竟愿将嫡女下嫁于他——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自从皇祖父登基后,历经三朝,冀国开始重科举,轻推选,重寒门,轻世家——但到底也轻易撼动不得三大世家的地位。 但三大世家为更好保全自身,也是有所行动的。为着表明立场独善其身,并不愿多与朝中勋贵结亲。 是以今朝以来,能与三大世家结亲之人实属凤毛麟角——崇焕娶了谢家女,她怎么会没听说过? 难道是他脾气实在太执拗太臭,所以大家更爱议论他本人一些,从而忽略了他家夫人? 第一卷 第108章 都没有雪儿重要 姜雪正百思不得其解,又听得沈氏苦恼的声音。 “可人家郎君千好万好,又有什么用呢。” “我这女儿就是个冤孽,这样好的人家她都看不上,这几日我让她与人家相看一番,她倒好,不见便罢了,后来是连自个儿屋子都不让我进去了。若不是今日公爹醒转喊了她过来,她怕是下了决心不肯见我这个母亲了。” 姜雪正要出言安慰,突然闻得卢琼双声音从屋外传来,一声比一声高昂。 “表姐——” 她风风火火大步踏进堂内,看到沈氏时脸上欢喜的表情突然一僵,转而垂下嘴角,闷声道:“母亲安。” 沈氏瞪她一眼,道:“倒是肯自个儿出来见我了?” “我来见表姐的。”卢琼双噘着嘴反驳道。 沈氏柳眉怒竖,正要发怒,站起身余光却撇到一旁不动声色的姜雪,只得愤愤道:“便是这样了还请我什么安,我还能怎么安!” 卢琼双面色郁郁,显然并不愿同沈氏争吵,只由得她责骂了几句,才求救似的看向姜雪。 姜雪见状,也站起身来,对沈氏道:“琼双到底是小孩子脾气,舅母犯不着同她置气。这些时日您劳心伤神的,先快去歇息吧。” 沈氏看了看卢琼双,又叹了口气,走到姜雪身旁低声道:“那就烦劳殿下替我开解开解这丫头了。” 姜雪点点头,笑着道:“舅母放心吧。” 沈氏对着姜雪感激地欠了欠身子,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卢琼双身旁走过离开。 卢琼双见沈氏走远了,耷拉着的脑袋方才抬起来,对着姜雪露出灿然的笑,又匆匆忙忙上前附耳道: “表姐,人我给你找着了。” 姜雪叹了口气,拉着卢琼双的手坐下,语重心长道:“同我说句实话,此次给你议亲的事,你自己究竟是什么打算?” 卢琼双撇撇嘴,道:“能有什么打算,反正我不愿嫁人。” “我知道你不愿意,”姜雪道,“但你得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卢琼双慌了慌神,道:“什么怎么做......” 姜雪笑了笑,道:“是准备离家出走,还是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表姐,”卢琼双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瞒你了,若我母亲他们执意非得给我定亲,我准备过些日外祖父好起来,我便收拾东西滚回东海了。” 姜雪挑眉,道:“只是如此?” 卢琼双抬眼看了看姜雪,又垂下眼眸去,眼观鼻鼻观心,嗫嚅道:“好吧......我原本打算这几日上门去把那几个什么公子哥的打一顿......” 姜雪嗤笑出声,景晔说的倒是没错。不必由旁人来担心她身陷囹圄,她自个儿不让别人身陷囹圄就不错了。 见卢琼双真有此想,姜雪不由得出言警告。 “我有言在先,这里是京城,比不得东海,让你想怎么胡作非为就怎么胡作非为,”姜雪道,“京中权贵势力错综复杂,你既是相府嫡孙女,也是母后的亲侄女。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你自个儿,更代表皇后母家的态度。行事不要鲁莽冲动,逞一时之快。没得开罪了勋贵大臣,又叫哪个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卢琼双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姜雪见她郁闷,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不会帮着去为难你叫你非要嫁人不可。说这些无非是想你能懂事些,京中如今局势并非你所以为的那样简单和谐。你且先推拖着,待过几日随我进宫见见母后,寻个理由将你先要到我身边去,他们也不好违抗母后懿旨。” 卢琼双这才振奋些,道:“既然有姑母表姐帮我,我就不用费力了。原先还想着,其他人还好说,那郑小将军我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现下好了,我也不用再担心这个了。” 姜雪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你啊。” 她又问道:“你说人帮我寻好了,在哪里呢?” 卢琼双神秘兮兮道:“那定然不可能在相府里头,表姐一会儿找个借口随我回院,我带你出府去见。” 姜雪点点头,道:“今日还未见过外祖父,方才你母亲已经让人去替我通传了,随我一道等等吧。” 卢琼双乖巧地点头同意,坐着陪姜雪等候起来。 不多时,卢相身边的老仆便到正堂来请姜雪过去。 姜雪起身让拂冬为自己整理好仪容,便随着人一同去到卢相屋内。 甫一进门,便是扑鼻的药味迎面而来。 姜雪皱眉抬头望进去,见卢相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靠椅上,微微倾斜身子倚着扶手。 她急忙快步走过去,道:“外祖父不在床上好生歇息,如何还下了地?” 卢相年已古稀,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宛如一道道沟壑,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黛青色常服,可能是因在病中,显得比从前更加瘦削。 卢相见到姜雪,眼神里闪过慈爱之色,却很快从站起拱手,正色道:“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何况殿下为君,老臣为臣子,更要整洁衣冠才能面见殿下。” 姜雪赶忙伸手扶着卢相坐下,道:“您是我的外祖父,我是您的外孙女儿,本是最亲的血缘,何必每回都要计较这些。您拖着病体还要如此劳累,岂不是叫我更难受吗?” 卢相看着姜雪慈爱地笑了笑,道:“外祖父好多了,雪儿不必太过担心。” 姜雪让人搬过脚凳,坐在卢相身侧,扶着他的膝盖撒娇道:“可把雪儿吓坏了,外祖父不知道,母后听闻您生病了,也担心得病了两日。” 卢相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道:“芳儿没事吧?” 姜雪摇了摇头,宽慰道:“早晨宫里来报,说是已经近好了,外祖父不要担心。” 卢相这才宽慰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出嫁至今还未来见过外祖父,与夫郎相处如何?衍之待你可好?” 衍之是顾霖坛的字。 姜雪沉默片刻,淡淡道:“自然是好的。” 卢相见她神情不大痛快,道:“衍之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雪儿尽管同外祖父说,等外祖父好起来,帮你训他。” 姜雪闻言笑得眼眉弯弯,道:“那外祖父可不许食言。他眼下是您的学生,到时候可别心疼了不舍得下手。” 卢相伸出老迈干枯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什么学生,都没有我家雪儿重要。” 第一卷 第109章 引荐贺知林入府 卢相同夫人恩爱,此生从未纳过二色,自卢老夫人故去后也一向如此。故而膝下只有姜雪外祖母留下的一子一女,一个是皇后卢从芳,一个是国舅卢令宣。 卢家的男子多,女子少,所以对于卢皇后诞下的姜雪和沈氏所生的卢琼双,卢相便格外疼爱些。 卢琼双性子无法无天,也是因着幼时卢相多番包庇娇宠所致。 而姜雪虽然长在宫里,但她出生时,是卢相唯一一个女孙辈娇娇儿,故而卢相经常入宫探望看顾,所以她与卢相也很是亲近。幼时几次三番跑出宫被帝后责罚时,都会找人去搬外祖父这个救兵来援。 姜雪看着愈发老迈的卢相,心下酸涩滋味越发多了起来。 小时候觉得外祖父像是擎天巨树,仿佛永远会屹立不动为她遮风避雨。 却从没想过,外祖父有一日也会老去。 她心中难过,伸手握住卢相的手,道:“那为着雪儿不被欺负,外祖父可要快快好起来,要一直康健平安。” 卢相呵呵笑着,点点头道:“为着你们,外祖父会的。” 姜雪想到什么,突然道:“对了,雪儿前段时间身子不济,驸马为我寻了名大夫,医术很是超然,名唤颜哲。” “后来询问他才知道,原来他是胶东贺家旁支的一位传人。” 她带着期冀眼神看着卢相,道:“胶东贺家,外祖父想必是知道的,是冀国出了名的医学世家,前太医院正贺爷爷就是出自贺家。” “所以雪儿想,让这位颜大夫来负责外祖父日常的平安脉,为外祖父好生调养身体。外祖父意下如何?” 卢相还是笑着,只道:“我家雪儿长大了,会疼人了。” “好不好嘛,外祖父。”姜雪撒娇,“有贺家传人来照看您的身体,我也能放心些。” 卢相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好。总是劳烦宫中太医也是不方便,既然雪儿信得过此人医术,过些天便让他过来吧。只是若此人医术卓绝,留在这里当个府医,岂不是屈才?就是不知道他自己肯也不肯啊。” “不不不,”姜雪忙道,“不当府医。” 她狡黠笑道:“为着报这位颜大夫的救治之恩,雪儿已经让人在京中为他开了间医馆。往后,他日里坐馆行医,隔几日便到相府来为外祖父请脉。这样既能顾得他的前程,又全了我的心愿,这样可好?” 卢相沉吟片刻,点点头,笑道:“好,好,好,只要是雪儿想好的事,外祖父都答应。” 适逢下人端了汤药进来,姜雪忙道:“放下,本宫来吧。” 下人迟疑地看向卢相,只见卢相对着来人稍微颔首。 下人将盛着药的瓷碗放在姜雪旁边的矮几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才退下。 姜雪动作轻柔地拿起药碗细细吹拂片刻,笑着对卢相道:“今日由我来为外祖父侍奉药汤,可好?” 卢相伸手将碗从她手中拿过,道:“雪儿,不要胡闹,要时刻谨记你的公主身份。” “可我在此处只是外祖父的小孙女儿。”姜雪噘起嘴道,“我侍奉外祖父,天经地义。” 卢相笑了笑,将瓷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姜雪忙拿起几上的蜜饯递给他。 卢相道:“好啦,你自回府去忙吧,太医说了,这药用完须得躺躺。” 姜雪乖巧地点点头,道:“府中左右也无事,我想去找琼双说说话。” “琼双这孩子,”卢相叹了口气,道:“她母亲想着趁她好不容易愿意回来,赶紧将亲事说定,她却不肯,约莫还在同沈氏赌气呢。” “舅母不是说,”姜雪问道,“不是说给琼双议亲是外祖父的意思吗?” “我在病中数日昏沉,哪顾得上想这许多,”卢相叹道,“但你舅母为母之心可以体谅,她说想议亲,我也便默许了,只同她说了,按着琼双的性子去挑投契的孩子。” 他看向姜雪,问道:“可知你舅母都看好了哪些?” “怪不得呢,”姜雪道,“我说如何会都挑些个武艺好的郎君,原来是有外祖父的嘱咐。据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和郑勉小将军,外祖父还不知道吗?” 卢相点了点头,道:“崇家和徐家都算不错,家风纯正,父母慈爱。只可惜......” “只可惜琼双不喜欢?”姜雪抢过话来,道:“她毕竟还小,又素来不喜束缚,外祖父何不让她自己选择往后的生活呢?依我来看,以她的性子,嫁到这些高门大户里头,多半也是不开心。” 卢相叹了口气,道:“我虽疼爱她,但婚姻大事毕竟是父母之命为重,沈氏精明能干,后宅这些事情,外祖父不好置喙。” “但崇徐二家委实是好的,你若去寻她说话,也要多劝劝才是。” 姜雪歪着头,笑问道:“崇大人老和外祖父不对付,外祖父为何还为他说好话?” 卢相道:“朝堂政见不同,据理力争是常事。但崇焕从来都是君子做派,为人并无问题,清正有余一身风骨。后院也是清净,只得崇夫人一个。有这样恩爱的父母,孩子想必也是好的。” “外祖父真好,”姜雪将头斜枕在卢相膝上,叹道,“外祖父也是大君子。” 听了这些,她心下开始焦灼起来。 听外祖父话里的意思,相府显然是愿意同崇焕结亲的,但事情还未查清,她一不能跳出来指摘崇焕,断了这门亲事的可能;二不能眼睁睁看着两家来往愈甚,最后将亲事坐实。 还是得紧着去探清崇焕之事。 姜雪站起身来,扶着卢相到榻上,又唤来下人侍奉他歇息之后,便离开了卢相的院子,去了卢琼双那儿。 卢琼双正在自个儿院子里头练刀,双刀使得行云流水般熟练又轻巧,姜雪走进院子里稍看了半晌,便伸出手来拍掌。 “你这师父看样子实在是个高人,不过一两年时间,便将你教得如此争气。” 卢琼双停下动作将刀收好,道:“早都说了,是我根骨奇佳。” 她歪着头往姜雪身后瞅了瞅,见只有拂冬一人跟着,便开口道:“走吧表姐,我带你去见见那人,保准合用。” 姜雪颔首,转头对拂冬道:“你留在这儿,我同表小姐出去一趟,若舅母来寻,便寻个理由推拒。说——说我正在屋子里劝解表小姐便行。” 卢琼双兀自翻了个白眼,道:“早晚得让母亲死了这条心。” 二人说罢,卢琼双带姜雪到屋内,拿了身女子劲装给她换上,又让拂冬将姜雪发髻散了梳成高马尾。 姜雪戴上那支银簪,走出屋外时,装束与卢琼双别无二致。 拂冬在旁叹道:“殿下与表小姐这样瞅着,倒真像是对亲姐妹。” 卢琼双揽过姜雪的肩膀,抬起下巴粲然一笑,道:“这是我妹子,我是她哥哥。” 拂冬掩面笑出声。 二人走到院墙旁,卢琼双便一把横抱起姜雪,从树身之上飞踏而起。 二人落到院外时,姜雪正欲从卢琼双怀里下来,甫一抬眸,却正对上不远处一双幽深眼眸。 景晔怎么在这儿?! 第一卷 第110章 王爷他不是外人 姜雪利落地从卢琼双怀中跳下来,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笑道: “好巧,王爷也来翻墙?” 卢琼双原本正拉了姜雪要走,听到这话才突然停下来,转身往她说话的方向看去。 “景——”卢琼双差点叫出声,随即收声,小声道:“师兄......” 景晔淡淡撇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看向姜雪。 “上车。” 姜雪和卢琼双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辆黑色马车。 卢琼双不明白为何景晔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他是在叫姜雪还是叫自己。 只得迟疑地站在原地,伸手挠了挠头,看着姜雪露出疑惑的神情。 姜雪垂下眸子略一思索,道:“好。” 随即拉着卢琼双的手,一起朝马车走去。 姜雪走到景晔身前,抬头笑道:“我与表妹恰好要出去,既然王爷有车马,那就却之不恭了。” 景晔并未说话,只稍微侧身让开路来,示意她们上车。 姜雪于是也不再多做停留,径直拉着卢琼双踏上马车。 车前有两名穿着紫衣黑甲的守卫,恭敬地为姜雪放好马凳,在一旁垂首静立,等待二人上车。 卢琼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正一头雾水地看着姜雪,道:“表姐,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悉?看这阵仗,他是亲自来接你?” 姜雪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今日确实有事寻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此处。你等会儿别多说话,静观其变就好,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应和就行。” 卢琼双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乖巧地闭上嘴端坐好。 不多时,景晔便推开车门进了来,他看着坐在右侧的卢琼双,淡淡道:“出去驭马。” 卢琼双一对柳眉瞬间竖起来,气势汹汹道:“凭什么指使我?!外边不是站着你两个车夫吗?” 景晔只倚着车门,一双眼眸沉得似水,冷冷开口道:“要么自己出去,要么孤把你丢出去。” 姜雪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禁莞尔,她温声开口劝卢琼双道: “好啦,你且去外头替他们指路,不然他们哪里知道要往哪里去?” 卢琼双惊诧道:“这怎么可以,我如何能把表姐跟他放到一起独处一室?” 姜雪深深看了一眼景晔,转头对卢琼双道:“你放心,王爷不是外人。” 卢琼双震惊地瞪大了一双杏眼。 她这才几天没同表姐在一块儿待着,怎么这会儿景晔就不是外人了? 不是外人,那是什么人?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雪见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快去吧,我同王爷还有些话要说。” 卢琼双只得愤愤不平地起身走出车门,临了还不忘狠狠瞪景晔一眼。 景晔视若无睹,待卢琼双踏出去,便利落地伸手,“啪”地一下关上车门。 景晔的马车宽敞,姜雪坐在中间,两侧还有两排铺着暗紫色绒垫的位置,堪堪也够七八人坐了。 姜雪以为景晔会坐在一侧,却不想他长腿跨过来,直接落座在她身旁。 姜雪无语,问道:“王爷,你不嫌挤吗?” “挤?”景晔转头看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我又不是外人,为什么嫌挤?” 姜雪笑了笑,然后瞬间不动声色地移动到右侧的座位上去。 “王爷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要去哪里?”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姜雪尴尬了一瞬,道:“那——王爷先说吧。” 景晔轻瞥她一眼,嗤笑一声,道:“不是你让斑斑给孤传信?” “呃......”姜雪道,“我以为王爷会晚上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过王爷如何知道我在琼双这里?” “孤到你府上见你不在,问了便知道了。” “问?”姜雪狐疑道。 问的谁?她院中的人肯定不会直接跟他说她的去处。 “你在顾府有耳目?”姜雪笃定。 “在顾霖坛那种蠢货手底下放个人很难吗?”景晔漫不经心道,“又不在你院里,担心什么。” “下人也只知道我来的是相府,你怎么知道在这儿等着我?” 难道他还会未卜先知,知道她不走大门,只跳院墙? “孤大抵知道你为着什么来的,”景晔懒懒道,“无非为着崇焕儿子和那蠢丫头的亲事,这儿不远处有座小楼,亭台之上恰好能看见她的那方院子。” “所以你就一直盯着我们?”姜雪讶异,景晔这个摄政王怎么这么闲? “刚到,你们就出来了。”景晔道,“孤不至于那么无聊。” 姜雪心内想,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她虚伪地扯起笑容,道:“看来我们同王爷还真是有缘,方才出了院墙,就遇到王爷了,还劳烦王爷送我们一程,真是惭愧。” 景晔淡道:“既然有缘,何必坐那么远?惭愧吗,那就将你们打算去做什么,一五一十告知孤,别有瞒骗。” 姜雪思绪转了几转,然后伸手指着车门,道:“为着琼双,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景晔挑眉,道:“见谁?崇焕还是他儿子?” “都不是,”姜雪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琼双只说是她的一个朋友,江湖上的朋友。” 她看着景晔笑道:“想必王爷懂得的,江湖中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个中事由总不愿为人知晓。” 景晔直截了当道:“孤不懂。你们见这人做什么?” 姜雪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道:“找个人,帮琼双逃婚。” 景晔冷笑一声,道:“这婚能不能谈得成尚且不一定,如今你会帮她出起这种馊主意?” 姜雪哭笑不得,连连摆手,道:“谁说这是我出的主意,你要不然出去问问你那小师妹,这事是不是我主张的。若不是我拦着,她原本还想找人去将那些个被列入议亲范围的青年才俊打一顿呢。” 景晔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雪一眼,道:“不管是不是馊主意,孤都觉得——” “既然是孤的师妹,那孤也有一份责任在。” “那孤便陪你们去走一走,看看这人可不可靠吧。” 坐在车门外百无聊赖的卢琼双突然打了个冷战。 第一卷 第111章 孤也是善妒之人 姜雪点点头,道:“可以呀,不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有损闺阁女儿的名誉,还请王爷不要插手,也不要外传。” 景晔哧地笑出来,讥讽道:“你们既然都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了,还在乎什么闺阁名誉?” 姜雪叹了口气,努力让脸上露出哀愁神情,道:“女儿家不比你们男子,王爷也许不会懂。” 说完,她转过头去微微推开车窗,好似在看着窗外街景发呆。 半晌沉默后,景晔突然道:“你还没说,今日寻孤是为了何事?” 姜雪转过头来定定看着景晔,问道:“盯着顾霖坛的人,是王爷安排的?” 景晔一笑,道:“怎么,只许公主让人跟着,孤就不可吗?还是说,公主是心疼自家驸马了?” 姜雪无奈,探究似的看着他的面具,究竟也看不出其下的神色。 她实在搞不懂,景晔为什么每次提到顾霖坛都要拿话揶揄她一下,难道是为了恶心她吗? “王爷执意要让人盯着他,我也能理解,”姜雪道:“毕竟他与你们乾国逆党有不小的关系。但是我担心这样久了难免打草惊蛇。” “公主倒不担心自个儿派去的人打草惊蛇?”景晔讥讽道,“孤自认身旁的羽卫身手不在你那几个武安郎之下。” 姜雪心中警惕,景晔竟然连他们几个不是寻常侍卫都能知道。 她神思一转,换了种方式劝道:“王爷要知道,就算哪日我派去的人暴露了,我也自有我的一番说辞,无非是娘子对夫君的担忧过甚才派人跟随守卫,再不然,也能说是我善妒太过,担心自家郎君在外拈花惹草,才派人跟着云云。” “但王爷的人呢?”她温声道,“哪日若暴露了他们的身份,王爷在冀国要如何自处自证?你有什么理由无端端着人去跟踪冀国的驸马爷?” “善妒太过?”景晔看着姜雪,眼神仿佛要将她的脸灼出一个洞来,突然他俯身过去,面具离姜雪的脸庞只有不到半尺距离。 他的呼吸轻微喷洒到姜雪脸上、鼻尖,姜雪只觉得血气上涌到双颊,不自然地往后又靠了靠,试图拉开些距离。 “孤竟不知道,原来长乐公主还是个善妒之人。” 景晔盯着她,突然问道: “从前你同萧圻在一起时,也妒过吗?” 姜雪睁大眼眸看着他,脸上的红晕霎时被怒气遮盖。 “我同王爷说过很多次,”她一字一句道,“若想同我继续合作,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事。” “想起来了,”景晔退回去,淡淡道:“公主当年也并非真的心爱萧圻,又怎会生妒呢。” 姜雪咬牙切齿道:“景晔!” 景晔懒懒地抬眼看她,漫不经心道:“不过既然公主说到善妒了——孤突然发现,也不是没有理由。” “什么?”姜雪被他这一打断,突然怔愣片刻。 “孤让人跟踪驸马的理由,”景晔笑道,“若是被人发现了,孤也有个理由。” “孤心悦大冀长乐公主姜雪,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故而找人盯着驸马的错处,以待揭发,让你二人和离。” “公主善妒,孤——也是个善妒之人。” 他懒洋洋打量着姜雪的神色,见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惊诧错愕到羞愤恼怒,突然觉得很是有趣,笑了出来。 姜雪背过身去面对车门坐着,闭上眼睛平息怒气。 她低着头,睁眼突然看到腰间一直戴着的玉牌,脑中灵光一现。 “王爷派去跟着顾霖坛的是羽卫?”她回头浅笑,得意洋洋道:“那王爷送的这枚玉牌,之前说可以号令羽卫——” “自然可以。”景晔开口道。 姜雪有些惊诧,她没想到景晔答应得这么痛快,倒是一时语塞。 “不过公主不妨猜猜,跟在孤身边的暗卫,会只认这一个信物吗?” “他们既然是孤亲自派去的,”景晔将“亲自”二字咬得很重,“既接了孤本人的命令,公主觉得,他们再见到一个与孤毫不相干的人拿着信物去下达新的指令,是会直接采信,还是会为了以防万一,直接杀了呢?” 姜雪无语,道:“当我没说。” 景晔笑着看她,歪着头疑惑道:“不过孤当真是疑惑,这驸马身旁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让公主这么反对孤让人跟着他?” “既然公主说了同孤合作,怎么,难道还瞒着孤什么事儿?” 姜雪被他适才的话刺得心中难受,此刻并不太想搭理他,只淡淡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怕王爷自作聪明打草惊蛇,把我的盘算全打散了。” “那公主就少些盘算,”景晔道,“你想和离,孤能帮你,你自己不必费这许多心思,坐享其成也是可以的。” “和离?”姜雪突然嗤笑,回击道:“王爷到底为什么这么笃定我想和离?” “我眼下夫婿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长得也赏心悦目,若不搅进那摊子什么逆党的事儿,我倒也乐得把他放在府中养着,每日看上几眼都是舒服的。若日后再养个孩子,不管随他还是随我,想来都是生得好看的。” “停车。” 景晔突然冷冰冰地喝了一声,马车旋即停下来。 车外的卢琼双打开车门,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道:“没到呢,停这儿作甚?” “下去。”他低头把弄手上的扳指,沉声道。 姜雪眼中闪过不解与惊诧,随即又立刻恢复神色,道:“下去就下去,就不劳烦王爷相送了,也免了我再欠王爷一个人情。” 景晔没有任何反应,只继续转着手中的扳指。 姜雪起身便要迈出车门,景晔抬眸看到她腰间坠着那晃眼的玉牌,突然伸手指着它,开口道: “这物什瞧着放在公主那里也并没什么作用,既然公主不想欠孤人情,便把此物摘下不是更好?” 姜雪看了看景晔,又低头看了看玉牌,皱了皱眉,道:“也是这么个理。” 随即把玉牌取下,放到车厢中间的小桌上。 “多谢王爷送这半程,替我们省下不少脚力。先告退了。” 姜雪淡淡丢下这一句话,便踏出车门,拉着卢琼双的手向一旁走去。 车门外两名驾马的羽卫回头看着景晔,等他下达指令。 景晔挥了挥手,用内力将车厢门重重合上。 车内传来听不出喜怒的两个字。 “回去。” 二人对视一眼,不敢再耽误,便立即调转马头往城中走去。 景晔看着桌上静静躺着的玉牌,手中力道愈重,扳指瞬间在他指尖化为齑粉。 第一卷 第112章 给我找了个猴子? 姜雪拉着卢琼双站在路旁避开马车,眼见着景晔回城。 卢琼双再压不住疑惑,转头问姜雪道:“他这是怎么了?没得送个人还把人半路丢下的,莫名其妙。” 姜雪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本来就是如此喜怒无常也说不定。” 她举目环顾四周,疑惑道:“这是哪儿?” 卢琼双道:“京郊啊。” 姜雪愣住:“出了京城?要去哪里?” “往那片再走十里地,是东阳王的私庄,马场,温泉,果园,猎场,应有尽有。”卢琼双指着西边道。 “所以呢?”姜雪问道,“你带我来东阳王叔这里做什么?” “见人呀,”卢琼双理所当然道,“他这些天就在里头闹腾呢。” “你的江湖朋友,跑到东阳王叔这里做什么?”姜雪柳眉微蹙,又问道:“你适才说几里地?” “十里地,很近了。”卢琼双对着姜雪情真意切地点点头。 姜雪看向四周的林子,一眼望去连个摊贩都没有。 “怎么去?” 卢琼双苦笑一声,道:“原本是想先在城内租两匹快马的,可没想到遇到瑞崇王了,我还以为他当真要送到底呢,谁成想......” “你会轻功,能带上我一起飞?”姜雪问道,毕竟景晔就这样带过她一大段路。 卢琼双欲哭无泪,道:“若是表姐累了,我可以捎待一段试试,但我实在轻功还不怎么到家,直接一路飞踏而至,可能有些难度。” 姜雪无奈地看她一眼,叹了口气,立即抬腿往西边走去。 “快些走吧,看看运气好些能否遇到个驿站,否则日落我们都回不去。” 卢琼双在后边连忙跟上,又在姜雪耳边絮叨道: “等往后我回了东海,定要缠住师父往死里学她那门轻功,都怪我往日太懒散了,否则一定能学成瑞崇王那样的——” 说到景晔......她小心翼翼瞥眼过去,见姜雪神色不佳,立马收声。 二人便都不作声往前快步走着。 姜雪见她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道:“你同景晔当真是第一次相见?” 卢琼双怔了一下,道:“是啊。” “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姜雪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后面几次想起都觉得奇怪。 第一次去万宝楼,是卢琼双闹着非要去的,也是她一定要姜雪陪同到顶层。 就是在上楼之时,她误打误撞跌了一跤摔到景晔身上。 卢琼双住在顾府那几日里常抹的发油,味道同景晔给她用来召唤斑斑的那瓶东西一模一样。 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姜雪看了卢琼双一眼,淡淡道:“纵使你欺瞒我什么,我是你姐姐,也不会恼你。但若往后你还同景晔联起手来诓我,我们这姐妹情分也就到这了。” 卢琼双脸涨得通红,面色很是惊慌,连连摆手道:“表姐,我我,我真的没有!” “那你说说,万宝楼那次,为何执意要让我陪你上楼挑选兵器?”姜雪问道,“他身上的香气,纵使是我这种外人也能一下辨别出来,而你,这种出自你师门的东西,为什么你却没认出来他?” 卢琼双停下脚步,急得直跺脚,她想了想,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姜雪一股脑将事情倒了出来。 “好吧!表姐,我同你坦白。” “我离开东海时,是师父要我将那发油带在身上,也是师父同我说,万宝楼是自己人的,如若不知道挑选什么礼物给你,便直接将你带过去挑。师父还说,万宝楼的顶楼俯瞰冀京,能看到极美的风景,我才想着一定要拉你上去看看的。” “我那时方才回到冀京,对什么都不太熟悉,所以才缠着你许多日,想借你之便,让我能多出去玩玩。” “可是我当日真的真的没想到景晔也会在那里!” 卢琼双信誓旦旦,道:“我同他确实是第一次相见,但我那时确实是认出他身上的味道来了,只不过我还不太肯定——不过没想到表姐细心,竟然也留意到他了。” “那今日他在你院墙外等候,也是你们商量好的?”姜雪问道。 “哪能啊!”卢琼双急了,“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也会在,若我知道,此刻也不会沦落到要拉着表姐一路走过去了。” 她举起手来指天誓日,道:“我发誓,我绝不会为了景晔来诓你。你是我最最好的表姐,景晔他即便是我师兄,也不能借着我来欺负你。” 姜雪见她如此,笑出声来,轻声道:“知道了,你还是快些想想,怎么能尽快到目的地吧。” 卢琼双不依不挠,道:“那表姐信我还是不信我?” 姜雪点了点头。 她愿意相信卢琼双,不仅仅因为她们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也因为卢琼双这个人心思一向纯净,有什么情绪都不需要说,直接就写到脸上去了。 但卢琼双的师父,为什么要引导卢琼双,带她去同景晔见面? 之前听卢琼双说过,她这个师父同景晔的关系算是极好,难道她做这些,是受景晔所托吗? 景晔为什么在进京之前,就已经布好了局,要私下同她相见? 姜雪眸光晦暗,越来越多的事情让她觉得,景晔的本意不在什么逆党,不在什么北奚,而在她。 “表姐,表姐?”卢琼双的手在她眼前晃动,她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姜雪愣住,抬眼见到卢琼双委屈的神色,又道:“我信你,快些走吧。” 二人一路紧赶慢赶,姜雪已经逐渐开始腿脚酸麻。她内心叹了口气,好在换上了卢琼双的衣服,否则以她自己那种繁琐的衣裙精美的绣鞋,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样。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二人才堪堪快到东阳王的庄子附近。 卢琼双拉住还要往前走的姜雪,神秘兮兮笑了笑,道:“就在这里。” 她拉着姜雪隐到林中,又伸手从胸前掏出一枚挂在脖子上的竹哨子,三长一短吹了三次。 那哨子倒是奇特,吹出来的声音同布谷鸟叫一般,鲜活动听。 哨声停下,姜雪等了片刻,忽然听得林中簌簌声起,一道人影蹿过林中树木,朝她们站的地方飞速而来。 一名身影高挑瘦削的少年郎攀挂在她们二人面前大树的树干之上,张扬地对二人吹了个口哨。 “你这是——”姜雪转头看向卢琼双,“给我寻了个猴子?” 第一卷 第113章 神仙姐姐许给我 卢琼双闻言忍俊不禁,扭头对着攀在树枝上的少年大声喊道:“说你呢,猢狲,还不快下来!” 树上的少年听到姊妹两个这样称呼自己却也并不生气,只笑嘻嘻地抓着树枝荡了起来。 “小姑奶奶,”他出声道,声音明亮又清澈,“这都进了冀京多久了,你怎么才记起小爷我来?” “快下来!”卢琼双喊道:“我遇上麻烦了!这些日都脱不开身!现在是有事求你帮忙!” 少年仍自在地在树上荡着,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给我些什么好处呀!” “不如——”他看向姜雪,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道:“把这神仙姐姐许了我如何?” 卢琼双无语,想了想,瞬间面无表情地从腰上解下一根细长的鞭子来。 姜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鞭子是什么时候缠上去的?怎么她完全不知情。 卢琼双拿起鞭子,利落地甩起来,瞬间挽了个鞭花在空中噼啪作响,动作漂亮又流畅。 姜雪默默站远了些。 卢琼双高声道:“臭小子,再不下来姑奶奶就上去逮你了!我时间不多,没得空陪你在这里耍嘴皮子!” 说罢,她飞身而起,踏着树干几步向上,便快到那少年身旁,甩起鞭子便砸落过去。 少年嘻嘻笑了一声,侧身闪过她凌厉的鞭尾,道:“哪有求人办事还这副模样的,小爷这下可真就不帮了!” 卢琼双的鞭子眼花缭乱地落下,少年从一棵树瞬间又跳到另一棵树上,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四五个回合,最后一次鞭尾堪堪扫过少年的眼角。 终于少年开始求饶。 “诶诶!诶!”他举起手来护着脸,道:“姑奶奶,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这究竟是要求我办事还是要杀了我呀——诶呀!痛——” “痛痛痛痛痛——” “救命啊——” 很快,少年就被卢琼双追着跑,慌不择路连忙跳到姜雪身旁。 他扯住姜雪衣角,哀求道:“神仙姐姐,救救我,这小妮子疯了!” 姜雪忍俊不禁,便将他护到身后,抬头对正冲过来的卢琼双道:“行了,琼双,说正事要紧,天黑前我得回府。” 卢琼双急忙收势,将鞭子扯回去收好,落到姜雪身前,对着姜雪挤眉弄眼了一下,然后又故作怒气满面地出声: “郑润!你如今到了冀京心是野了不少,竟敢跟姑奶奶我讨价还价,还言语戏弄我家表姐,你是不是嫌如今日子太逍遥,活腻歪了?” 被叫做郑润的少年从姜雪背后探出头来,明亮的大眼眨巴眨巴,讨好似的道:“我哪儿敢呢,这不是太多天没见着你了,想着逗你玩玩嘛。” 他见卢琼双收了鞭子,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方才敢从姜雪身后走出来。 姜雪这才仔细地打量了这个少年一番。 少年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身形瘦削了些,但面容却是十分俊朗,总是大大方方地笑着,整个人身上充满了阳光朝气。 姜雪对他笑了笑,问候道:“郑润小哥?我是琼双的表姐,叫我姜雪就可以。” “姜雪?”郑润眼神中带有惊喜,道:“你就是冀国的长乐公主?没想到竟然生得这么好看。” 卢琼双伸手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没好气道:“叫姐姐!这是我表姐,哪里容你直呼大名!” 郑润委屈巴巴地看着姜雪,眨着湿润漆黑的眸子,低声道:“姜姐姐好。” 姜雪突然觉得,这少年的眼神,好像她幼时养过的一只小犬。 于是心内对郑润不由多了分喜爱。 姜雪对他笑了笑,温声道:“初次见面,忘了给你带些礼物,是姐姐的不是。回头你想想,喜欢什么,姐姐送给你。” 卢琼双翻了翻白眼,道:“他喜欢钱,表姐,你拿钱砸他就行了。” 郑润却皱起眉嘟囔道:“谁说我喜欢钱了,真是庸俗,我分明喜欢的就是天仙一样的姐姐站在我跟前。” 转而又对着姜雪真诚道:“姐姐能这样站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卢琼双伸手作握拳状,在他面前挥了挥,道:“少在我表姐面前讨巧卖乖,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郑润又闪到姜雪身后,委屈巴巴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姜雪哭笑不得,这两个人就像两个小孩似的在她跟前玩闹,闹得她都不知道要如何说正事了。 “好了,”姜雪伸手拉住卢琼双的拳头,正色道:“你同郑润小哥说了吗?” 卢琼双摇了摇头,又对姜雪身后的郑润道:“出来!有件事要寻你相帮。” “是你寻我,还是姜姐姐寻我?”郑润问道。 “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他理所当然道,“若是你寻我帮忙,我总要考虑考虑,但若是姜姐姐嘛——” “乐意之极。”他抬起小狗眼,看着姜雪,语气之中还带着期待。 卢琼双美目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道:“凭什么?!” “凭你适才打了我,”郑润理直气壮道,“而姜姐姐救了我,而且她生得好看,人美心善,怎么,不对吗?” 姜雪扑地一声笑出声来。 卢琼双咬牙切齿道:“你再敢油嘴滑舌调戏我表姐,我就给我师父去封信,让她告知西山那老道士你其实并没有在东海闭关,而是来了冀京惹是生非——” “别啊,”郑润霎时慌了神,道:“有话好好说嘛,再说了,此次偷偷带我出东海的人是你,让他们二人知道了,对你有啥好处吗!” 卢琼双故作阴恻恻地道:“损人不利己,这事儿姑奶奶最爱干了。” 郑润叹了口气,求饶道:“好吧好吧,我一定管住这张嘴。快些说吧,什么事儿啊?” 卢琼双与姜雪对视一眼,对姜雪点了点头。 姜雪看着眼前这个赤诚又可爱的少年,又因着是卢琼双的朋友,信任也多了几分,便直接开口道:“郑小哥,这事儿是我需要求你帮忙。” “我乐意之——”郑润满怀殷切地看着姜雪,话还没说完又被卢琼双踢了一脚,霎时龇牙咧嘴了半晌,才收起那副模样,正经起来:“姜姐姐请说。” “我需要你去宿州,帮我查个人。”姜雪定定看着郑润,沉声道。 第一卷 第114章 我想去宫里逛逛 未及郑润开口,卢琼双便先出了声。 她疑惑地看着姜雪,问道:“宿州?表姐在宿州有认识的人?据我所知,这个地方可是够远的。” 姜雪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抬眼问郑润道:“这儿可有更适合说话的地方?” 郑润看了一眼卢琼双,见她点了点头,便想了想,道:“姐姐跟我来吧。” 二人随着郑润往林中深处走去。 姜雪只觉得越走树木越茂密,竟逐渐有遮天蔽日之感。正当走到几乎不见天日之处的地方时,郑润带着她们穿过一条布满青荇的石壁小道,一抹光亮微微照进来,三人沿着小道走出去,忽地眼前一亮,竟是绕到了山林背后的涧谷上。 郑润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茅屋,道:“这儿,小爷发现的秘密基地。” 姜雪与卢琼双抬眼看去,见那茅屋就藏在树下,前边的草木颇深,堪堪只露出一个铺满茅草的屋顶。 姜雪道:“还真是个隐秘之处。” 卢琼双皱着眉问道:“你到冀京之后就跑到这里来住?” 郑润摇摇头,道:“偶尔累了就过来歇上一晚,这里山谷幽深,僻静得很,最适合睡觉了。平日里还是在外头四处玩的。” 姜雪问道:“那你在东阳王的庄子上——” “嘿嘿,”郑润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笑,道:“就是溜进去玩玩,那处庄子大,风景又修得别致,奇珍异宝也不少,我比较喜欢,就在里头待了好几天。” “溜进去”,姜雪会意,看来不是王叔正儿八经的客人,倒像是——梁上君子? 她也并不揭破,只笑着对郑润道:“你若是喜好珍宝之物,倒是可以到我府中来,我那儿的珍宝也不算少,你大可以挑着赏玩。” 郑润摇了摇头,道:“姐姐那里我去过,不好玩,布局也好景致也好建筑也好,都不太新鲜。” 姜雪有些惊诧,他这竟是去过驸马府了? “表姐别招他,”卢琼双道,“这半个月来他不知道把冀京多少权贵的院子都逛了个遍,眼下也就东阳王这庄子惹他稀罕些,才多留了几日,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上哪寻他。” 郑润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进去说话吧。” 三人走到茅草屋内,郑润找来两把小竹凳放在中间,道:“这儿什么都没有,这两把凳子还是我前些日现做的,你们先将就着坐。” 卢琼双拿过凳子,用袖子仔细擦拭了一番,然后才让姜雪坐下。 她自己只斜倚在门上,对姜雪道:“表姐,仔细说说吧,需要小润子去做些什么?” “小润子”本人不服气地瞥她一眼。 姜雪看着二人,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方便同你们说其缘由,但我眼下急需一名信得过的人去宿州,帮我探清一名女子的身世。郑小哥是琼双向我推举的人,亦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相信郑小哥的为人。不知道郑小哥可否愿意替我前行?” “宿州嘛,”郑润笑笑,道:“虽偏僻些,应该也没什么奇楼美景,但既然是神仙姐姐开口,又信得过我,我跑一趟也不麻烦。” 姜雪问道:“你不好奇是为着什么去的吗?” “这位姑奶奶在这呢,”郑润哀怨道,“姐姐都说过不方便告诉我们缘由了,我若再问,不是讨打吗?” 卢琼双笑嘻嘻道:“不错嘛小润子,如今倒是越发识相了。” 郑润对姜雪道:“姐姐想探问谁?将名字住处告知我,我过几日便出发。” “过几日......”姜雪迟疑片刻,道:“只恐再过几日就赶不上了,小哥能否明日就动身?我会给你足够的银两盘缠,买最快的马儿。” “表姐不用担心,”卢琼双拍拍胸脯保证道:“小润子别的或许不行,但这跑路的功夫绝对是一等一,轻功也不在景晔之下。你交给他去办,不用怕误事。” 她伸腿踢了踢郑润一脚,道:“能办好吗?” 郑润笑嘻嘻道:“那哪能说不呀?” 姜雪于是便将素溪的名字与京兆尹登记的路引公文里的住址信息一并告知了郑润,又嘱咐道:“此去路远,小哥千万小心,若实在探查不到什么也不要紧,保全自身即可。” “行,姜姐姐放心,我约莫七八天左右便能回来。” 郑润笑着应下,姜雪连连道谢,又问道:“小哥想要什么报酬?我尽力为你办到。” “姐姐说笑了,你是琼双的姐姐,便也是我的姐姐,”郑润吐了吐舌头,道:“这小姑奶奶有恩于我,我可不敢向你索要报酬。” “小哥还是想想吧,”姜雪道,“否则我也于心不安。” 郑润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嬉皮笑脸道:“那姜姐姐能不能答应我,若此事办成——带我去你们冀国皇宫里头转转?” 此话一出,卢琼双立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皇宫是什么风景胜地,还能随意让你转转。哪里都想逛逛,你怎么不上天呢?” 姜雪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卢琼双又与郑润二人拌了几句嘴,姜雪怕时辰晚了回去误事,便拉着卢琼双要同郑润告别。 三人一同出了茅草屋,又由郑润带着,沿来时的路七弯八拐回到林子里,姜雪与卢琼双正要往城门的方向去时,却忽地被郑润叫住。 郑润站在原地微皱着眉头,闷声问道:“你说的,遇上麻烦——是什么麻烦?” “小爷虽然不是你们冀京的人,但多少也有些身手。若你当真有什么脱不开身的麻烦,告诉我,我带你回东海去。” 卢琼双愣住,片刻又扬起明媚笑脸,对郑润摆摆手,道:“诓你的呢,哪有什么麻烦能困得住姑奶奶我。” 郑润狐疑道:“当真?以咱们俩的交情——” “以咱们俩的交情,我当然不会骗你。”卢琼双高声道,“放心去吧,等你回来,姑奶奶的事情也处理好了,带你去冀京城最好的酒楼喝一顿酒!” 第一卷 第115章 他是我的好兄弟 眼前两个笑得肆意飞扬的少年人,让姜雪在旁不由生出感慨来。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觉得,卢琼双应该是长在江湖、生气蓬勃的树木,而非是栽在高门深院里的花。 皇室也许在许多人眼中很好,但对于卢琼双来说,只是无尽的束缚和捆绑。 她应该每天都笑得这样热烈飞扬,引着烈酒、纵马高歌。 姜雪暗暗下了某种决心,她觉得,卢琼双的亲事,无论如何她也要替她拦下来。 “那你等小爷回来,接你一起,我们回东海。”郑润认真地看着卢琼双,高声道。 “是等姑奶奶我带你一同闯荡江湖!”卢琼双挑了挑眉,高高扬起下巴。 姜雪从少年人的眼中看出不一样的情愫,她脑中却蓦地闪过当日江其斌那不自然扭捏地朝她打听卢琼双时的神情。 姜雪心中默默为他哀叹一声,小江,看来你到底是晚了一步。 二人转身欲走,卢琼双看着眼前的路似乎有些头疼,又回头看向郑润,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道:“小润子,能不能帮我个忙——” 郑润见她这副表情,不由得想起以前她在东海闯祸之后央求他背锅的时候来,警惕地退后一步,问道:“你要干啥?” 姜雪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又觉得江其斌的心思暂且还不是没有可能。 卢琼双翻了个白眼,道:“我家表姐比不得我之前混迹江湖多时,我一天能走上数十里山路,我表姐只怕是不行——你轻功好,能不能背我表姐一段?” 郑润看看姜雪,又看看卢琼双,目瞪口呆道:“背你,小爷没有问题;但是背神仙姐姐——” “怎么,”卢琼双没好气道,“我表姐这样纤细瘦弱,难不成你还背不动?” “不是背不动,”郑润欲哭无泪,道:“神仙姐姐她是个女子,我是个男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更何况她还是公主。” “难道我不是女子?”卢琼双瞪大眼睛。 “那能一样吗?”郑润挠了挠头,道:“你是我兄弟,过命的兄弟。” 姜雪心中觉得江其斌的希望又多了几分。 “我去你的——”卢琼双上前几步就一拳要砸过去,郑润闪身躲过,又飞踏到树上。 “你冷静点,也不是没有办法!”郑润鬼哭狼嚎,“你答应别打我,我去弄几匹马来!” “有马?”卢琼双喜出望外,道:“那你还不快去!” “那你先答应再不打我了!”郑润紧紧扒住树干死活不松手。 “知道了,知道了!”卢琼双喊道,“姑奶奶答应你!还不快去!” 郑润这才松开抓着树身的手,道:“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别走远啊!” 然后一个飞身离开。 姜雪见他们二人同小鸡互啄似的情形,觉得有些好笑。 待确认郑润走远,她拉着卢琼双到一旁站着,打量了她的神情片刻,才挑着眉问道:“老实同我说,你与郑润究竟是什么关系?” 卢琼双本就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听了这问题更是莫名其妙,道:“他是我兄弟,我早先不是说过了吗?” “当真?”姜雪突然露出一抹笑来,低声道:“我怎么觉着,他待你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卢琼双皱眉问道,半晌才反应过来姜雪是什么意思,这才目瞪口呆地看着姜雪道:“表姐,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怎么是我胡思乱想?你二人举止亲密根本没有男女大防的顾忌。”姜雪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而且,他还说要带你回东海。” 卢琼双一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力感。 “那你要这么说,我还觉得景晔对你不同寻常呢!”卢琼双反驳道,“你还跟他同乘一辆马车!就你俩!谁都不在里头!” 姜雪噎住,还好卢琼双不知道她同景晔的几次接触,不然更说不清楚了。 “说你呢,”姜雪道,“拿我打趣做什么?别忘了你表姐我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 姜雪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卢琼双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将路旁的树桩子擦了擦净,拉着姜雪坐下来,开始娓娓道来。 “小润子是我师父早年间同我师叔——现在在西山修行,姑且叫他老道士吧,”卢琼双说,“他们师姐弟游历江湖的时候捡到的,那时候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无父无母,老道士看他可怜便将他收在门下养大了。” “你们师门的人——”姜雪嘴角抽了抽,“不会都是捡来的吧?” “那倒也没有,我大师姐就不是,哎呀这些都不重要。老道士没成过婚也没养过孩子,所以对小润子就一直都是放养的状态,早些年老道士要闭关,就把他托付到一家农户养了几年,是以他一直在市井与西山道观之间混着长大。” “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对高门大户,奇景绝筑有着异常的兴趣——兴许是小时候寄养的人家穷了些吧,所以他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要回冀京之后就央求我带他一起来。到冀京的这些时日,他都在各处宅院里闲逛游玩。” “好在是他那门轻功学得好,否则早不知道被人抓住打断了几条腿了。” “怪不得他央求我带他去宫里转转,原来是这个缘由么,”姜雪若有所思,道:“那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不才,”卢琼双笑道,“他虽挂了个师兄的名号,但实在不思进取,除了轻功一门有大成,其余功夫都是泛泛。是以我跟着师父没几个月之后,就能压着他一头揍了。” “我说的不是你们谁揍谁的问题。”姜雪无奈道。 “哎呀,我知道表姐担心什么。”卢琼双道,“但我同你保证,绝无可能。” “我们师门人丁单薄,我师父呢还好些,收了三个徒弟,我大师姐,景晔那厮还有我,都是奇才。”她嘻嘻笑道,“但我师叔就单小润子一个,还养的很是不上心,泰半时间都是跟着我师父的。所以我入师门之后,就变成我同他一起学艺了。” “小润子同我性情相投,都喜欢行侠仗义,纵马放歌——” “我看是斗鸡走狗,胡作非为。”姜雪道。 卢琼双尴尬地“呃”了一下,道:“也不全是......总之吧,我们俩总是能玩到一块去,久而久之,就亲如兄弟了。” “他说你对他有恩,是什么恩?”姜雪问道。 “那可太多了,”卢琼双摇了摇头,道:“他去赌钱被扣住,我赎的;他去被老道士罚抄经书,我帮他一起抄的;他老是去夜闯富户的宅院,被师父知道了关禁闭,我悄悄放的;他不擅内功心法瞎练一通差点走火入魔,我去偷师父的千年雪莲救回来的——” “他还被人绑过,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这小子死活不肯说,那次也是我瞒着师父单枪匹马去救出来的。” 姜雪听得叹为观止,道:“那他能平平安安活这么大,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所以那日表姐说需要人手,我想到他刚好在冀京,才敢喊他来帮忙的。” “小润子这人很好,知恩图报,这两年我有了什么难处也都会想法子帮我。所以我才敢放心将他引荐给表姐。” “但是男女之情——”卢琼双白了一眼,道:“那是真没有。我们俩在东海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哪个好人家的郎情妾意是这样的?” 第一卷 第116章 孤何必多此一举 姜雪见她神色坚定,才缓缓点头,道:“想来是我多思了。” 不远处,郑润正驾着一匹红棕大马,身后还跟着两匹朝她们二人走来。 姜雪见少年笑得灿烂地看向这边,心里想——卢琼双对他是兄弟之前,郑润对卢琼双可就不一定了。 姜雪站起身来,朝着郑润也回以一个微笑。 郑润带着马到她们二人身前,笑道:“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卢琼双兴奋地摸了摸马鬃,道:“你这是上哪找的马儿?” 她摸着摸着突然愣住,然后警惕问道:“你不会是抢的还是偷的吧?!” “小爷会做这种事儿吗?”郑润满脸嗤之以鼻的神色,道:“东阳王庄上的管家,我这几日同他打得火热,跟他说我替他去遛遛马儿,这就带出来的。” “坑蒙拐骗,”卢琼双道,“你的看家本领,看来是用上了。” 说罢,她翻身上马,又对姜雪道:“走吧表姐。” 姜雪点了点头,抓住缰绳踩上马镫,也利落地翻身而上,稳稳坐好。 郑润眼中掠过惊讶之色,道:“神仙姐姐还真会骑马?” “我若不会骑马,”姜雪笑道,“小哥又弄来三匹马,我岂不是辜负了?” “嘻嘻,”郑润挠头笑笑,道:“原本是看姐姐穿着这样的衣裳,想来应该不是娇滴滴的那种小姐公主,所以我就多牵了一匹出来。原本预备着若你不会骑马,就让你与琼双同乘一骑,没想到你还真的会骑,真是厉害。” 姜雪笑道:“好了,我们走吧,再聊下去就赶不及回城了。” 三人策马扬鞭往冀京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城门附近时,姜雪与卢琼双一同下马,同郑润拜别。 郑润也下了马,低声对姜雪道:“神仙姐姐,我明日就出发过去,若顺利,最快五六日,最晚八九日,等着我的信儿。” 姜雪点点头,道:“好,烦劳你了。” 郑润踌躇片刻,又拉开姜雪低语,道:“这丫头爱闯祸,姐姐是公主,凡事多照料着她一些,多谢姐姐了。” 姜雪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又笑道:“琼双是我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你不说我也会的,放心吧。” 少年郎啊,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卢琼双的情窦,看着还并没有长开。 卢琼双在一旁皱着眉头看他们二人窃窃私语,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拉过姜雪护在身后,对郑润道:“警告你啊,别打我家表姐主意。” 郑润一脸无辜。 姜雪道:“时候不早,我们便先回去了。” 郑润点点头,带着三匹马一同离开。 不远处停着的黑色马车,马儿低低嘶鸣了一声。 两名羽卫紧张地回头看向车内端坐的人,其中一名羽卫鼓起勇气问道:“主上,去接人吗?” 景晔一把将车窗关上,冷哼一声,道:“已经有人送了,孤何必多此一举。” 两个羽卫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主人原本发了话说回城内去,又在半道上停下来,说是马儿累了让它歇歇。 羽一看向那马,精神得很,看着还能再跑几百里地,哪有累的样子。 直到等了半天,等来那长乐公主与卢家姑娘策马而去,身旁还有一名男子。 主上的脸就是从那时黑到现在的。 “直接回万宝楼!” 景晔冷冷发话,羽一片刻不敢怠慢,立即策马跑起来。 姜雪与卢琼双进了城门,正找着家租车的铺子,突然一辆宽大的黑色马车从身旁疾驰而过,差点撞上身侧。 二人站定了抬眼一看,卢琼双疑惑道:“这不是那厮的马车吗?怎么现在才回城?” 姜雪眼中也满是不解,想了想道:“也许是相似的车马吧,别看了,我们快些走吧。” 二人找到铺子,乘上马车一同到了相府旁边的街上,这才偷偷摸摸地从卢琼双院子的院墙旁翻了进去。 拂冬正站在卢琼双的卧房外守着。 见到二人回来,她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打开房门,将二人迎进去。 进了房间关好门后,姜雪立时问道:“可有人来寻过我们?” “国舅夫人来过,被奴婢推拒了一回,原本是要叫殿下和表小姐去用膳的,奴婢说已经在表小姐院中小厨房下了厨备好午膳了,又说殿下的意思是现在不适宜有人搅扰,便也没别的人再来找了。” 姜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拂冬拿来她原本的衣裙为她换上,突然看到她手腕上被缰绳磨出的淡淡红痕,不由惊呼了一声,道:“殿下这是干什么去了?” 姜雪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痕迹,忙对拂冬道:“去取些粉来替我遮好。” 这痕迹叫自己人看见倒没什么,要是晚间见顾霖坛让他看出端倪就麻烦了。 拂冬点点头,又去卢琼双的妆筪翻找起来,好在沈氏对女儿上心,即使卢琼双平日不喜涂脂抹粉,但该有的胭脂水粉还是都给她备好了的。 姜雪换好衣裙,又将手上痕迹遮盖好了,才预备打道回府。 临行前,她对卢琼双道:“你议亲的事情,不要担心,更不要心急妄为。实在不愿意相看,就装病吧。其余的,我来替你想法子。” 她想了想又对卢琼双道:“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装病也不太像。回头我让贺知林配些药剂来,给你吃了装装样子,省得家中再去给你请大夫露了馅儿。” 卢琼双连连点头,道:“都听表姐的。” 姜雪这才领了拂冬回顾府。 一到府内,姜雪进了大门往前院走去,见顾霖坛并不在,便径直回到问晴轩里头。 她唤来晓春,问道:“驸马今日还不曾回府吗?” 晓春道:“午膳前回来的了,驸马来了问晴轩欲寻殿下一同用膳,奴婢告知他,殿下去了卢相府,他这才回的自己院子。午后便又套了车出门了,说是去翰林院当值。” 姜雪点点头,问道:“可将话带给他了?” 晓春道:“是,奴婢已经告诉驸马了。驸马让奴婢等殿下回府后转告殿下,说他忙完公务会紧着回府来,必定不叫殿下等待。” 姜雪嗤笑了一声,道:“晓得了。去帮我传热水吧,我要沐浴。” 说罢又转头对拂冬道:“先去厨房帮我做点好吃的来,一会儿吃。” 拂冬愣了愣,道:“不是......要等驸马一起用吗?” 姜雪笑了笑,道:“晚膳你看着办,随便对付点行了,现在你家殿下我饿了,我要吃饱。” 第一卷 第117章 那就开个秋宴吧 拂冬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又被晓春嗔怪地瞪了一眼,才收住笑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厨房给殿下准备好吃的。” 姜雪眯着眼睛泡在浴桶中,伸出手来捏了捏腿,道:“好久没走过这许多的路了,腿跟灌了铅似的沉沉的难受。” 晓春边为她揉按着肩膀,边道:“殿下这是去了哪里?” “琼双在相府闷了好些天,呆不住了,我陪她偷偷溜出去逛了逛。” 晓春咬着唇若有所思,手中揉按的动作逐渐轻起来,姜雪扭头看她微蹙的眉头,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晓春迟疑片刻,缓缓张开唇轻声道:“奴婢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我之间不必有太多顾虑,”姜雪道,“但说无妨。” 晓春道:“殿下今日晨起所穿的衣袍,是男子制式。” 姜雪点点头。 “奴婢见拂冬早晨拿去浣洗的那件外袍有也有些眼熟......” 姜雪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笑了笑,道:“你看出来了?” 晓春低声道:“那衣裳的制式,不像冀国这边常见的男子衣袍。且绣线繁复,布料瞧着也不是等闲之物......” “还是你心细,”姜雪笑了笑,道:“是景晔的外袍。” 景晔的外袍——姜雪突然想起今日景晔将他赶下车的模样,突然笑开来。 景晔虽然总是莫名其妙的,但她眼下有许多事倒脱不开他,原本一路回来还在发愁要如何去求和——这倒是有了个机由能去寻他了。 晓春脸色微变,郑重道:“殿下,奴婢知道此话不当由奴婢来说,也知道这样说实在是大不敬——但是他是大乾的王爷,殿下是冀国的公主,又是已婚之身。驸马无论再荒唐失德,眼下婚姻未解,殿下实在应该谨言慎行才是。” “你是担心我与他有什么出格之举,抑或怕我生了不该生的心念,落人口实?”姜雪挑眉问道。 晓春摇摇头,恳切道:“奴婢了解殿下,殿下不是这样的人,断断不会与他有什么苟且。” “但是,殿下是公主,平日千百只眼睛都盯在您身上,众口铄金,如若他总来与殿下纠缠不清,昨日一枚簪子今日一件外袍的——他日待陛下圣寿一毕,他转身便能事了拂衣去,而殿下却要承受朝中言官乃至冀朝百姓的口诛笔伐,这对殿下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呀。” “况且,”晓春言辞切切,道:“殿下身为我大冀朝唯一的公主殿下,您的行为处事,更会被视为冀朝女子之典范。还有,如若一朝真的明珠蒙尘,损害的不止是殿下,还有圣上娘娘乃至冀国女子的声誉。” 姜雪见晓春的神色,觉得仿佛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宫中的董姑姑。 那年萧圻随使团离宫时,不知道实情的卢皇后以为姜雪单纯只是因为与萧圻之情沉痛不能自拔,曾派董舒佩去劝解她,那时的董舒佩也同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苦笑了一声,道:“我岂能不知呢。” 她小时候觉得,做公主真是无趣。朱红的宫墙几丈高,将她们这些后宫女子全数困在里头,造就一个最金贵别致的鸟笼子。 虽然那时,她也经常想办法逃出宫去玩耍,但每每被发现,纵使帝后再如何纵容疼爱,碍于宫规祖制也逃不得罚。每次被罚,她都有小小私念,觉得若是公主能有任意出宫玩乐的权力就好了。 后来与萧圻私定终身时,她甚至动过与他一同私逃出宫的妄念,觉得公主之位可抛之如街边粪土,并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直到姜辰去世,姜钰为了边境自请离京,父皇呕心沥血独力支撑朝政,而彼时,她非但帮不到分毫,还因为与萧圻的私情被人泄露,全凭着父皇母后与外祖父的遮挡才得以保全公主颜面时,她才恍然大悟。 朝臣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皇室的人,该是食民之饷,担民之忧。 她被金尊玉贵地养大,便是皇室的颜面,也是冀国的颜面。 私心之乐,私情之念,从来都不该沉溺。 姜雪叹了口气,道:“你所担忧的这些,我从来都是明白的。” “眼下我实在是有要事需要与他往来,但你可以放心,此中分寸我皆有把握。”姜雪道,“打眼处,我不会与他有太多交集。” 晓春见劝不得,一同低低叹了口气,道:“殿下万事小心。” “嗯,”姜雪低声道,“我与景晔的事情——你切记不能让宫中知晓。” 晓春沉默地点了点头。 姜雪沐浴好后,换上衣裙,又让晓春仔细给她上好妆,将手腕处的红痕也遮盖好,便着人去府门盯着,只等顾霖坛回府。 拂冬领了侍女进到问晴轩传菜,将姜雪平日爱吃的几样小点都摆好,又端出一碗白玉鱼羹与一盘蜜汁桂花藕片,道:“殿下先用些清淡暖胃的填饱肚子,等晚膳若吃不下了,少进些便少进些罢。” 姜雪点点头,便叫了晓春拂冬一道坐下吃起来。 二人从小随侍姜雪,可以说情同姐妹,无人时姜雪也并不拘礼,是以拂冬直接大剌剌坐到她身侧,伸手夹起一块菊花糕,边吃边叹道:“这时节虽然萧瑟了些,但菊花是真好,又好看,做成糕点又好吃。” 姜雪若有所思,转头向晓春问道:“你可知京中的勋贵人家若是开席设宴,一般都有些什么名目?” 晓春正忙着为姜雪布菜,她伸手为姜雪舀了半碗鱼羹,道:“殿下先趁热吃。” “寻常宴席,无非是婚丧嫁娶,或是节日、寿诞;”晓春道,“但若没有这些名目,也自是要寻些消遣来打发这漫长时日,无非是赏花、诗集、马球、围场狩猎等等,或是有什么不常见的珍稀吃食与各家共享,赏玩奇珍异宝的也有,这些名目就多了去了。” 说罢她又问道:“殿下想设宴吗?” 姜雪点点头,道:“适才拂冬说得对,眼下京中菊花开得正盛,既能赏之亦能食之,以菊入诗也是高洁风雅。顾府自立府以来倒还没有女主人正经操办过什么宴席,不若便借此机会,开个秋宴吧。” 拂冬欣喜道:“这时节螃蟹也肥了,汝州那边每年都是差不多这时候向宫中奉供秋蟹的,不如也作这秋宴的名头之一,邀了贵眷都来共享?” 晓春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看是你自个儿想吃了。” 姜雪笑道:“拂冬总是最懂吃食的,如此甚好。晓春,你这几日便着手去替我办这件事吧。时日就选定在月中,待我拟好邀请的贵眷名录,你替我制了花笺一并送去。” “殿下可有个大概人选了?”晓春问道,“您平日同这些官眷命妇往来得少,是否需要奴婢进宫去向董姑姑讨教一二?” 姜雪点点头,道:“也好,你可以向董姑姑问问。但朝中四品以上的官眷,我都是要请的。” “尤其是有爵之家的命妇夫人,六部尚书的官眷贵妇,这些一并都要请上。” 第一卷 第118章 见驸马金面真难 姜雪想,卢琼双的亲事,还有崇焕的事,她大抵是能有一个入手之处了。 晓春点点头,道:“那奴婢这几日便着手去办。” 姜雪笑笑,主仆三人便一同吃起东西来,待吃完了日头也差不多就要西斜,姜雪让人收拾好问晴轩的正堂,自己回到卧房看起书来。 不多时,顾霖坛的声音便自院中传来。 姜雪听到屋门被轻轻叩响,问道:“怎么了?” 门外顾霖坛的声音响起:“殿下,是我。” 姜雪这才站起身来,又照了照镜子,确认自己的妆扮得宜,才缓缓走过去推开门。 见到顾霖坛,她立刻作出一副气恼的神情。 姜雪转身走到屋内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淡淡道: “如今要见驸马金面倒真是难了。” “驸马这两日究竟是在忙些什么?外头看来你我是新婚燕尔,却谁知我已足足两三日没见过驸马了。” 顾霖坛怔住,从前他来问晴轩寻姜雪,不是说身子不适已经睡了,便是去了相府或是宫中,怎么如今说起来倒好像全成了他的不是? 顾霖坛压下心头微恼,快步走过去,站到姜雪身后,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 “殿下,”他温声开口,道:“近日翰林院与礼部公务繁忙,也是我的不是,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一直未能来看看殿下。” “是吗?”姜雪伸手把玩妆筪里的珠钗首饰,道:“昨日我挂心驸马身体,特遣了身旁贴身服侍的拂冬去礼部给驸马送参汤吃食,怎么听她说,遍寻了礼部与翰林院,都找不到驸马呢?” 顾霖坛昨日便知道姜雪差人去官署找过他的事,也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殿下不是要为颜哲先生开的医馆增设匾额吗?”顾霖坛笑道,“昨儿一早下了朝,我便回礼部将公务提前都安排好了,便去寻了书法高手题字了。” “哦?”姜雪微微转头,问道:“是寻了哪位名家?” “颜先生那医馆瞧着这几日也便要开张了,名家多为遁世之人,此时若让人去找寻,我恐怕会赶不及。”顾霖坛缓缓道,“幸而京中的同僚之中,也有几位书法卓绝的。” “我想着既如此,也不该舍近求远,故而寻的倒不是什么名家大家。” “不知是哪位大人?”姜雪问道。 “京兆府尹薛恪薛大人。” 姜雪扯了扯嘴角,他倒是聪明,也不遮掩,哪怕被人发现他昨日去的是薛府,也能有一番说辞了。 “薛恪?”姜雪故意皱了皱眉头,道:“他的书法很好吗?想来定是极好的,才致使驸马流连忘返,竟直到夜间才回的官署?” 顾霖坛愣了愣,她这是让人在官署盯了一天? “既是要得急,我自然想紧着一日做好,”顾霖坛安抚道,“我已经将薛大人的墨宝拿去交给工匠打造匾额了,约莫明日也就做成了,到时殿下可要随我一道送去颜先生那儿?” “不了,”姜雪淡淡道,像是听不进去他的解释,神情还是恹恹的,又朝他看了一眼,道:“驸马当真没骗我?” “这,”顾霖坛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道:“我骗殿下做什么呢?” 见姜雪还是不搭理,他又半蹲下身子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近日确实是公务繁忙,我总是脱不开身。但殿下的嘱托,我一得了空便紧着去办。殿下若是不信,不如差几个人跟在我身前,看看我每日除了去官署,还会去何处。” 姜雪心中冷笑,面上却和缓了些,道:“那成什么样子,哪有人给自己夫君身边塞眼线的,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她伸手拨弄发髻上的步摇,若无其事道:“近日闲暇时听下人谈论外头一些个大人家里的闲话,说是有位大人家中的夫人,从他还是个地方小官的时候便一路不弃不离,直到他步步高升成了京官,却弃糟糠不顾,转身便纳了好几个美妾通房。” “我闲来看的那些个话本子里,这样的故事也是屡见不鲜。我便在想——” 说完,她便直视顾霖坛的眼睛,沉声道:“驸马不会也是如此吧?都说食色性也,驸马也是性情中人,不知有一日若遇到什么天仙绝色,会不会也弃我这个发妻于不顾?” 顾霖坛抿了抿唇,微微闪神。 “发妻”两个字落在耳里,却似直直刺入了他的心,叫他膈应不已。 他眼底暗暗掠过一丝怨毒,又很快端出一张温润的笑颜对着姜雪。 “原来殿下竟是在担心这个,”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姜雪鼻梁,道:“话本子也好,坊间这些轶闻也好,原都是不可信的。想来是我近日太过忙碌疏忽了殿下,才叫殿下生出这样不安的心思来。” “顾霖坛指天誓日,此生绝不会辜负发妻。” 姜雪忍着恶心蹙眉,微微别过头,落在顾霖坛眼中却似小女子同情郎闹别扭时的嗔怪之色。 他笑着哄着姜雪道:“殿下无论再气恼,总要先用了饭不是?若用完膳还觉得不解气,也有气力能责打为夫一顿了。” 姜雪见敲打的目的应该达到了,便点了点头,同顾霖坛不咸不淡吃了个饭。 用完晚膳,顾霖坛道:“这几日事忙,我是抽了空回来陪殿下用膳的,眼下还得回礼部去,准备着下月各国使臣拜访之事。” 姜雪也不打算留他,只淡淡道:“那驸马也记挂着自个儿身子,早些办完公务早些回来。” 顾霖坛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什么来,回头问道:“殿下,瑞崇王近日可曾来过府中?” 姜雪没好气道:“外祖父大病未愈,我每日相府宫内两头跑,哪顾得上这些?你问我,倒不如去问问黄伯,他成日都在外院,便是来了男客,岂不是他第一个知晓的?” “殿下别恼我,是那夜瞧他对殿下多有不敬,日常我不在府中,担心他还要来寻什么麻烦——” “麻烦?”姜雪道,“我好歹是一国公主,他能拿我什么麻烦?倒是驸马自个儿,若是遇上他寻麻烦,退避些才好,不要如那夜一般剑拔弩张的。没得真在父皇圣寿之前与他生出什么冲突来,惹得各国非议才是。” 顾霖坛无奈点点头,道:“殿下无事我便安心了。” 走出内院,顾霖坛便立即叫人去寻了黄福。 他心中颇起了一丝担忧。 倘若姜雪已经对他的冷待起了醋意与不满,便怕她日后会生出疑思,要闹出什么事来。 看来往后的行止要谨慎些——尤其是让黄福看顾素溪与川儿之事,只恐要更隐秘些才好。 第一卷 第119章 那便物归原主吧 用完晚膳,姜雪立时让人将碗碟玉箸、甚至顾霖坛坐过的那把圆凳全部撤走清洗。 顾霖坛的话让她恶心,同这样一个人待在一起说话、吃饭,更叫她恶心。 一个口口声声指天誓日说绝不抛弃发妻的人,却为了一己私欲,做着将糟糠与幼子弃置不顾的事。 可怜那女子,姜雪想到梦中她哭得泪眼婆娑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无论顾霖坛到底是出自什么目的,无论最后查清他是什么罪名,他的发妻幼子总是无辜的,如若因为他被牵连枉死,并不是姜雪想看到的局面。 思及此,姜雪看向一旁的晓春,问道:“阮义隋这几日可有来过?” 晓春原本看到姜雪面色不善地着人置换物件,心中大抵猜到了七八分她不悦的原因,所以此时正让人抬了香炉进来,准备制炉好香,去去这屋内的污浊气息,让姜雪心情好些。 闻言,她将手中夹起的香片稳稳放好,这才抬头对姜雪道:“并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口信。” 姜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过几日他应当会来,如若那时我不在府中,无论我去了哪里,都叫他不要等我。让他留下消息,回去盯紧我吩咐的事最要紧。” 阮义隋没有动作,说明顾霖坛应该还不知道姜钰去京兆尹府查过素溪籍典的事情,但她倒也不担心这消息传不到顾霖坛那里,毕竟以他对素溪母子的重视,京中有什么关于她们二人的风吹草动,最多几日他也肯定能知道。 不过今夜看他神色自在,想来——京兆府尹薛恪大人并不知道素溪与顾霖坛的关系,否则顾霖坛昨日去薛府待了整整一日,不可能今日还没有任何动静。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薛恪与顾霖坛没有什么背后利益的瓜葛? 姜雪忽然转念一想,不对,薛恪不知道素溪的存在,是因为顾霖坛从始至终都将她们母子二人的事情隐瞒起来,不仅仅是明面上的人,便连顾霖坛背后之人也是不知道她们的存在的。 但景晔让人夜闯京兆尹府,想来去查调的东西与北奚那队商队脱不了关系——这事隔天,京兆尹府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回府见顾霖坛。 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相见是为了商议何事,但是姜雪推测,八成也只有北奚商队这件事了。 那么薛恪究竟是不是他们运转兵马入京的其中一枚环节? 姜雪此刻不能妄下定论,但她忽然更警惕起另一件事来。 如若薛恪真的是他们的人——那么她让姜钰去京兆尹府查素溪之事,可能就大错特错了! 如果顾霖坛与薛恪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们听命的人只能是同一人。 那么,如若素溪母子的存在,叫顾霖坛背后之人发现了——顾霖坛会如何暂且不提,但是这对母子一定是岌岌可危了! 姜雪忙道:“你差陈绣去给阮义隋递个话,这些日无论如何不要离开那对母子,保证她们平安无恙是第一位!” 晓春愣了愣,手中摆弄香片的银夹还未放下,又听得姜雪道:“快去,现在就去!” 她连忙点点头,放下手中活计,出了屋子去寻陈绣。 姜雪坐在原地思忖半晌,觉得若真出了什么事,以阮义隋一人只怕不够。 但若将陈绣也派去,眼下她身边能跟着的也就徐翀一人了。 她下意识向腰间看去,这才回过神来,那能调动羽卫的玉牌早已叫景晔收回去了。 姜雪轻轻跺了跺脚,有些懊恼,自己今日为何就非一时冲动同景晔置那劳什子气! 拂冬正好从门前经过,手中捧着一堆叠好的衣物正要拿进里屋,听见姜雪的动静,立即探了头进来问道:“殿下,怎么了?” 姜雪抬眼看向她,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拂冬见她神情很是不对,赶紧道:“待奴婢将手里这些衣裳归置好,就去给殿下做点消食的蜜山楂来,殿下吃了甜的也好顺顺心。” 姜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忽然看到拂冬手中的衣裳,脑中闪过什么。 “等等,”她立即出声叫住拂冬,“早晨让你拿下去着人浣洗的那件外袍呢?可收拾好了?” 拂冬闻言收起往前迈出的脚,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人经过,才捧着东西走进屋内,对姜雪低声道:“奴婢已经悄悄收起来了,连同殿下今早起来换下的那身,那毕竟是男子的衣袍,若放在当眼处怕生事端。” 姜雪道:“去帮我取出来,拿到这儿来。” 拂冬愣了愣,以为姜雪又打算女扮男装出去,问道:“殿下这是又要出门去?” “不是。”姜雪摇了摇头,道:“快去取来吧,顺便帮我将徐翀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拂冬点点头,便迅速往姜雪住的里屋走去。 不多时,拂冬拎着一个锦绸织成的包裹走进来,将东西放到姜雪身旁的桌子上,道:“奴婢这就去唤徐侍卫过来。” 姜雪点点头,伸手打开包裹,看了看里面放着的衣袍,洗得干净熨得服帖,想来景晔总不至于再在这上头挑毛病了吧? 姜雪想了想,将包裹重新封好,又伸手将头上不起眼的银簪拔下来,放在包裹之上。 拂冬领着徐翀进屋来,便又快步退出屋中关上了门。 徐翀抱拳对姜雪行了一礼,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帮我将这两样东西送去万宝楼,”姜雪抬起下巴微指了指桌上的包裹和银簪,道:“去找他们的楼主济言,将东西一并给他。记住了,只能是济言本人。” 徐翀恭敬地点点头,立时上前将包裹与银簪拿好,问道:“只将东西送到他手上便成吗?” 姜雪沉思片刻,道:“你见到济言,按我说的话,仔细同他说一遍。” “同他说,我有急事相商,事关城南京郊之行,想见这些物件的主人,盼他能前来一叙,”姜雪缓缓道,“你将这包裹给他,如若他推拒了,你便将这枚簪子交给他。” “就说,既然不愿再相见,东西我也索性还干净些,这些时日谢过他的相助,我无功不受禄,簪子便物归原主吧。” 徐翀仔细将话记下,又朝姜雪行了一礼,转身朝屋外走去。 第一卷 第120章 告诉她如她所愿 万宝楼内。 济言正与景晔坐在窗前对弈,景晔执白他执黑,明明占了先机,却仍旧一路被景晔攻城略地,又被景晔吃走几个子后,他咬牙切齿地将手中黑棋丢向棋盘,嚷嚷道:“不下了不下了,打从跟你下第一盘棋到现在,都几年了,愣是不肯让我一局,无趣得很!” 景晔气定神闲地收起棋子,道:“自个儿没长进还要责怪对手,怪不得你这些年棋艺都是这么臭。” 济言默默翻了个白眼,道:“你今夜倒是得空,怎么,不去与佳人叙旧,也不带佳人去驰马了?” 他心中暗语,八成是两人又掐上了,才跑到他这里来杀棋,讨个出气的。 倒霉催的,怎么老是他。 景晔无话,只默默收拾棋盘上的残局。 济言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心中一时来了意兴,盯着他半晌,突然道:“你为何成天戴着这面具?眼下又没有外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何必还这样遮遮掩掩?” 景晔并不恼怒,只淡淡道:“习惯了,你这儿有镜子,摘不下来。” 济言闻言叹了口气。 景晔这些年从不照镜,但凡有镜子的地方,他都牢牢戴着面具。 “其实你何必如此,”他瞥了景晔一眼,道:“这张脸又不难看,怎么,怕吓到你的姜小公主?” “舌头不动如果不舒服,”景晔周身气息冷了几分,“孤不介意帮你拔了。” “别,”济言打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警惕道:“我还得靠着这舌头做生意,我不做生意,谁去帮你铺眼线?” “那就让它安安静静待着。”景晔收完最后一颗棋子,站起身来,道:“有酒吗?” 济言心中窃笑,看来真的是同人家闹了什么别扭,跑他这儿买醉来了? 他摇起扇子,慷慨道:“当然有,只要你想喝,多好的酒我这儿都有。” 说罢,他打开门正欲唤来小厮取酒,却被正要敲门的人吓了一跳。 “顺子,”他惊道,“你干嘛呢,走路没声吓死人啊!” 被称作“顺子”的小厮尴尬笑笑,低眉顺眼道:“主子,有人要见你。” “大半夜的,找我?”济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景晔一眼,又回头向顺子问道:“可认得出是谁?” “是位爷,瞧着眼熟,”顺子思索片刻,道:“好像是同主子那位朋友一起来过的护卫?” “朋友?”济言心下明白大半,故意大声问:“哪位朋友?” “那位江三姑娘,之前几次来寻过主子您的。”顺子答道。 “是她呀——”济言微微转过头看向僵在原地的景晔,言语夸张道:“既然是江三姑娘的人,那我肯定是要去见一见的——” “你若要见,便自己见。”景晔冷冷开口,“夜深了,不要让人来打搅孤。” 济言翻了个白眼,道:“知道了,又不是找你,人家找的是我好吗?” 他抬脚往屋外走去,刚走出没几步路,便听到门“轰”地一声被大力合上。 济言无语,这两口子是不是有病?自己有话不能自己关起门来好好说,非得次次拿他当传声筒使,尤其景晔,还得拿他这儿的东西糟蹋。 真是不像话,济言愤恨地摇摇头,跟着顺子往楼下走去。 万宝楼这个时辰已经闭门谢客,楼中眼下也就几名自家心腹在服侍,故而济言直接大剌剌地就在一楼厅堂见了徐翀。 徐翀见济言出来自报家门,便将手中包裹直接递给他,又将姜雪交待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济言笑道:“可这衣裳的主人他已经睡了——” 徐翀闻言,又将姜雪后半句话说完,末了才拿出那枚银簪想要递给济言。 济言听完徐翀说的话,看着那簪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烧红的烙铁,他连连后退大声道:“你你你你先自己拿着!” 他烦躁地摇着扇子在厅内来回走了好几圈,直把徐翀都看懵了后,突然一把将扇子收起砸在掌中,沉声道:“你跟我来吧。” 这话传到景晔耳中,他不得把自己活吞了?他可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徐翀不明所以,但为着姜雪的吩咐,在打量了一圈万宝楼内的情况确认基本安全后,仍旧随着济言上了楼。 济言推开房门,见景晔正背对门坐着看向窗外。 他试探性低声开口道:“有人有话要带给你......” 景晔并未回头,只问道:“何事?” 济言给徐翀使了个眼色,徐翀满脸莫名其妙,却也只得将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景晔回头,面具之下的神色并不能见,周身气场却又冷凝了几分,他冷冷开口道:“她是这么说的?那便把东西扔了,你可以走了。” 徐翀还未回话,济言却连忙出声打断。 “兄弟,别站在门口了,更深露重的跑一趟,累了吧?来,过来喝口茶。” 济言一把将徐翀拉入屋内,又转身倒了杯茶放到他眼前,像闲聊似的,悠悠道:“我与你家主人也算朋友了,几日未见还是挂念不少的,话说你们公主殿下与驸马新婚燕尔,最近二人如何呀?” 徐翀警惕道:“自然是夫妻和睦,楼主打听这个做什么?” “是吗?”济言夸张地作出讶异表情,道:“我怎么听坊间传闻,说二人感情不睦,成日里驸马不是在上朝就是在官署,与公主都不怎么见面呢?” 徐翀疑惑地看着济言,他实在不理解,世上也有男子这么爱嚼舌根吗? 虽然姜雪与顾霖坛关系确实一般,但他毕竟是姜雪的臣属,也不能不为姜雪澄清这些不实传闻,于是徐翀淡然开口道:“无稽之谈,楼主还是莫要信了。我离开府中时,驸马才从殿下的屋内出来。” “哦?是吗——”济言夸张道,眼神不住地瞟向景晔,心中默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东西放下,滚回去告诉姜雪,如她所愿。” 景晔开口,声音埋着极大的怒气。 徐翀皱了皱眉,只觉得此人甚是无礼。但他碍着身份,毕竟不能在外同人起什么纠纷,于是便一言不发将包裹和簪子放好,转身离开万宝楼。 徐翀走后,济言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景晔怒气腾腾地站起,从桌上将簪子拿起收到袖中,大手挥开房门就往外走去。 临了还冷冷丢给济言一句话:“你的舌头小心些。” 济言在原地讪讪地笑了笑,待确认景晔离开后,翻了个白眼道: “神经病。” 第一卷 第121章 说谁朝秦暮楚呢? 顾府问晴轩内。 拂冬捧了碟子刚制好的姜枣进到屋里,对正倚在榻上低头看书的姜雪抱怨道:“这东西可真是难做,奴婢炒了三锅,就凑出来这点儿,剩下的不是烧糊了就是不成形。” 姜雪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本就是个费时费力的,何必非去做这一碟子。” 拂冬献宝似的将东西端到姜雪身旁的小几上,道:“奴婢已经费力了,殿下可得尝尝呢,看看奴婢的手艺比之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厨房如何?” 姜雪看着她,无奈地笑笑,伸手拈起一颗咬了一口。 拂冬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姜雪微伸了伸舌头,道:“辣。” 拂冬懊恼道:“奴婢瞧着厨房新买的小黄姜嫩得出水,还以为定是不够辣,便多多放了好些——” 姜雪笑着打断道:“好啦,难为你还特意去帮我制这东西,辣些也无妨,留着明日白天当零嘴儿,也能开开胃。” 拂冬这才喜笑颜开道:“那奴婢先放起来,给殿下明日配着茶水吃。” 姜雪点点头,往门外望去,问道:“徐翀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门外出现晓春的身影。 晓春声音传来,道:“殿下,徐侍卫回来了。” 姜雪朝拂冬点点头,拂冬会意,将手里的碟子放好后便走到门边,道:“徐侍卫,请进来吧,殿下在等你。” 徐翀低头进到里屋,对姜雪抱拳行了一礼,道:“殿下,东西已经交出去了。” “济言怎么说?”姜雪蹙起眉头,道:“他连同簪子也收下了?” 济言能帮景晔做这个主? 徐翀低着头回道:“是,都收下了。不过不是那万宝楼的楼主收的,是瑞崇王。” 姜雪惊诧地愣在当场,怔怔道:“是景晔做主收回的?他也在万宝楼?” 徐翀点点头道:“他让臣转告殿下,说——一切如您所愿。” 姜雪神情凝重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 景晔把簪子也收回去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拿捏错了? 如她所愿——簪子还回去二人便两不相欠,别提什么合作了,除了景晔借去河东的四个影卫以外,二人便再没别的什么交集了。 她原本要逼着他来见见,看这样子,想来是把斑斑叫过来也没有用了。 景晔这是抽的什么风? 姜雪仔细回想了一下早晨在他马车上时二人说的话,并未回味出什么不对呀。 难道是因为他当时劝她别盘算太多,让她静待和离就成的时候——她说她并不想和离? 景晔寻她合作,除了因为事关冀国,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事成后她能和离。 所以,难道景晔是觉得她和离的目的并不坚定,担心二人的利益不同后,合作会有风险? 姜雪晃了晃脑袋,有些懊悔叫徐翀将簪子拿回去的举动。 一旁的拂冬见她面色不佳,忙上前道:“夜也深了,殿下别再看书了,仔细晃花了眼睛。奴婢服侍殿下就寝吧。” 姜雪点点头,道:“好。” 看来只能明日想法子去向景晔认个不是了。 否则崇焕之事,河东之事只怕都要出岔子。 姜雪躺在拂冬铺好的被褥之中,不知是不是今日颠簸赶路累着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她突然觉得口渴难耐,原本想要唤人倒水,想了想,又不想搅了拂冬晓春的美梦,还是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打算走到桌前喝水。 姜雪撑着身子坐起来,正欲低头穿鞋,却一时瞟到屋子中间坐着个人,立时悚然地往后缩了缩。 “来人——”姜雪此话还未喊出口,只见那人起身朝她走过来,清冷月光照进屋子映出那张闪着冷光的银制面具。 她瞬间闭了嘴。 姜雪扯过锦被遮盖住自己只着寝衣的身体,仰起头来堆出一个温和的笑。 “王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景晔将银簪丢到姜雪身旁,冷冷开口道:“早知长乐公主原是如此朝秦暮楚之人,孤定不会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姜雪原本还在熟睡初醒的懵然状态中,听到“朝秦暮楚”四个字,瞬间清醒过来。 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景晔,道:“什么朝秦暮楚?” 景晔冷冷道:“难道不是吗?” “长乐公主此前同孤结盟,说得仿佛与顾驸马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呢?”他斜睨一眼缩在锦被中的姜雪,道:“如今公主不思和离之事,甚至都考虑起以后你二人的孩子了。” “公主眼下既然对自己孩子他爹已经有了考量,叫孤如何放心同你合作?” 姜雪脑袋一片空白,什么孩子?什么孩子他爹? 她突然想到白天时,她在马车中同景晔说过的话。 “若日后再养个孩子,不管随他还是随我,想来都是生得好看的。” 姜雪一拍脑袋,道:“那是玩笑话,我自然是站在王爷这边的,怎么可能为了顾霖坛不顾大局呢?” 她又愕然道:“所以王爷真就因为一句玩笑话,要与我划清界限?” “怎么,”景晔嗤笑一声,道:“公主还真是惯会贼喊捉贼。孤何时说过与你划清界限?口口声声说不愿欠孤人情的难道不是公主吗?叫人拿簪子来归还的难道不是公主吗?” 姜雪皱眉,道:“难道不是你先将我们赶下马车,又突然同我要回那块玉牌吗?” 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 景晔冷哼一声,道:“孤临时有事,送你们半程难道不够?公主若不想下车,为何不求孤送完全程?” “玉牌的事,难道不是公主说的——不愿欠孤人情吗?孤助你把这人情担子卸了,公主不是乐意至极吗?” “不是,”姜雪被他一通说得脑子混乱起来,道:“王爷下了逐客令,我总不能赖在你车上不走吧?” “那玉牌本就是王爷送予的,如若我霸着不还,岂不是显得没脸没皮了些?” 景晔讽刺道:“你没脸没皮是第一日吗?怎么在孤面前就突然有了顾忌?” “难道是,”景晔直直盯着她,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脸灼出一个洞来,“公主不会觉得,郑润比孤更有价值吧?所以宁愿赶着时间去城外见他,也不愿与孤多待片刻?” “怎么一会儿顾霖坛一会儿郑润——” 姜雪话未说完突然愣住,她呆呆看着眼前的景晔,一瞬间有一种感觉——这很不真实。 她想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这绝对是在做梦。 景晔怎么可能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这话听起来——怎么很像是,像是, 吃味了? 第一卷 第122章 这面具它不硌吗 姜雪生出这种想法的一瞬间,寒毛倒立起来。 她虽然有“色诱”景晔的打算,但她不认为景晔会糊涂到这种地步,莫名其妙就因为美色对她生出情愫。 这样的想法说是亵渎也不为过——如若让景晔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估计会一把把她掐死也不一定。 她摇了摇头,像在否定自己这种荒唐的想法,也像在让自己更清醒点。 景晔看着她披头散发坐在床上一直摇头,眉头蹙起,声音愈发沉:“怎么,孤认识郑润,让公主觉得不可思议?” 姜雪稳下心神,听到郑润名字,她突然看着景晔定定道:“王爷不是说有急事才送不了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见了郑润?” 回应她的只有景晔的沉默。 她感觉到景晔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不由缩了缩脖子,又赶紧识趣地出口岔开话题。 “说到郑润小哥儿,他也算王爷的师弟?” “不知他那门轻功较之王爷如何?我眼下颇缺些能替我办事的手下——若我有心将他收为己用,王爷觉得可行不可行?” 姜雪小心翼翼地等着景晔回话,见他还是默不作声,又打算说些别的话题。 “那济言楼......” “郑润算是孤的师弟”景晔突然开口,“毕竟东海的蠢货已经够多了,多他一个也不算多。” “但公主收人手,怎么收到江湖上去?”景晔问道,“怎么,你的武安郎不够使了?” 姜雪见他语气缓和不少,忙跟着聊起来。 “我眼下要查办的事情属实太多,”姜雪道,“而且琼双的婚事你也知道了,我东边派出去一个西边派出去一个,你昨儿闹腾京兆尹府,我便又得派一个出去盯着顾霖坛。现在就算有心帮她也没有人手。” “帮?”景晔挑眉,“你打算怎么帮?” “郑润不是你们的师弟嘛,”姜雪笑笑,顾左右而言他,道:“那总归是自己人,琼双这事说到底是闺闱之事,若是让旁人插手我也不放心。但这种事儿王爷也不好打听,左右是拒亲罢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手段。” “是吗?”景晔蓦地走近,到她床旁坐下,伏下身子将脸凑到她眼前,道:“孤也是她的师兄,那孤与公主算不算——自己人?” 姜雪将身子缩到最里边,努力拉开与他的距离,讪讪笑道:“是,是吧?” “既然是,”景晔又凑近些,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意味,道:“那怎么你能与郑润商议的事情,就不能与孤商议?” 姜雪只觉额角突突地疼,她的床就这么大,已经被他逼得退无可退。 她咬咬牙将手从锦被中抽出,伸手抵住景晔肩膀,不让他再往前靠近。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哪能也劳动王爷呢?”她眨巴眨巴眼睛,道:“王爷真想帮我的话,倒有个别的法子。” “哦?”景晔忽地闭上眼睛,双手撑在她身旁,声音低沉喑哑,“那公主说说,要孤怎么帮你。” 姜雪吞了吞口水,却见他似乎很是放松,还有些许——愉悦? 她忽地生出试探心思,收回抵住他肩膀的手掌,附到他耳边柔声道:“我想,王爷送过我的那块玉牌......” “能不能,拿回来给我......” 她的声音娇柔中带着些许颤抖,一半是假作出来的娇羞无措,一半是心如擂鼓实打实的紧张。 豁出去了,姜雪是这样想的。 “你不怕欠我人情了?”景晔忽然睁眼,一双漆黑眼眸直直望进姜雪明亮的眼底。 姜雪愕然,这是他头一次在她面前,没有自称“孤”。 “怕......”她不由自主喃喃出声,见景晔眼眸神色微动,又赶紧道:“倒不怕,只是担心欠王爷太多,不好偿还。” “那你还敢开口向孤讨要?”景晔道,“你可知那玉牌是什么东西?” “可以用来借用王爷的羽卫,”姜雪答道,“不是王爷同我说的吗?” “那公主可知,孤的羽卫在乾国是什么地位?” “很重要吗?” 景晔低声道:“护卫,细作,杀手——孤逼宫的时候,羽卫还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暗器,以一敌百的军队。” 姜雪原本就是明知故问,她知道羽卫一定不是普通护卫,景晔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身旁的暗卫,能是什么泛泛之辈吗? 姜雪看着他,怔怔道:“那,王爷之前为何还愿意把玉牌给我?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人手,放到冀国的公主手里,王爷就不担心吗?” 景晔突然笑了,他语气中略带嘲讽,道:“孤从未担心过,因为孤觉得公主应当没有这样的本事。” “但为什么要对我施这样大的恩情?”姜雪露出困惑的神情,她着实也是一直没想明白这一点。 景晔并不回答,只道:“公主想要羽卫当你的帮手吗?” 姜雪点点头,道:“我如今确实......” 话未说完,景晔伸手压住她的下半张脸。 他声音低沉,“那公主拿个东西来同孤换吧。” 姜雪怔愣:“什么?” 景晔附耳过去,低低说了一个字。 姜雪似是没听清,只扭头疑惑地看着他道:“王爷能不能大点声?我听不见。” 景晔没再说话,只突然挺起压在她身前的身体,翻过身去脱靴。 姜雪大惊失色,道:“王爷这是要干什么?!” 景晔动作迅速地伸手撤下床边的帐幔,一把掀开姜雪被子,将她整个人拢进怀中,然后带着她向后倒去,又将被子闷头盖住。 姜雪下意识地抵抗,但手上脚上的力气完全不敌景晔,闷在被子中低声叫道:“王爷!你未免太放肆了!” “想要羽卫,”景晔将她臂膀箍住,道:“就别闹腾。” “孤累了,睡一觉就走。” 姜雪怔怔低头看着身旁的男子,面具仍在他脸上,月光透过帐幔洒进来,眼前的面具似乎在散发淡淡光芒。 景晔的鼻息温热均匀地喷洒在她颈边,仿佛千万根羽毛不停挠动自己的心。 姜雪觉得自己的脸仿佛烧沸的滚水一般,烫得叫她难受。 胸腔内的心剧烈跳动,仿佛下一刻就会破骨而出。 她僵住身子完全不敢动弹,生怕一有动作会加深二人的肢体接触;半晌,见景晔没有别的动作,她才敢稍微活动手指。 “王爷,”她声音艰涩,看向身旁的人,道:“你睡觉,这面具也要戴着吗?” 景晔将头埋在她颈间,这面具——硌得她难受。 “嗯。”景晔低声答道。 “我见过王爷的真容,”姜雪劝道,“要不还是取下来吧?有些硌人......当然,我不是说硌我了,是我怕你这样睡一晚上,明儿脸上留印子啊。” “孤不喜欢。”景晔只淡淡回了一句话。 “不喜欢什......” “你太吵了。”景晔将头抬起,自顾将头枕到枕上,道:“再说话,孤只能让你说不了话了。” 姜雪会意,立刻闭嘴。卢琼双作为他亲师妹都能被他点了哑穴,姜雪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不同。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景晔,陷入沉思。 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不戴面具睡觉?还是—— 不喜欢这张脸? 第一卷 第123章 阿雪,别闹 姜雪不知道景晔是什么时候来到她屋内的,也不知在她睡着时,景晔究竟在房内坐了多久。 他轻功着实很好,满院的长乐宫侍卫,还有在廊下守夜的拂冬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身旁的人呼吸逐渐均匀,姜雪僵着的身体才敢松泛些下来,略微转身朝他看去。 月色朦胧,隔着帐幔,除了银制面具微微泛光,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姜雪心念一动,动作轻柔地伸出手,缓缓揭开那张面具。 面具甫一拿开,姜雪借着月光只能微微瞧见他蹙着的眉,下一瞬,姜雪的手腕被景晔捏住。 “呃,”姜雪尴尬地僵住,额间似有冷汗沁出,她低声道:“别误会,我只是怕这面具闷得你喘不过来气儿......” 如此蹩脚的理由不知道能不能搪塞过去,姜雪紧张得脚趾蜷起。 身旁的人却并没有言语。 她抬眼看去,才发现景晔并没有醒转的痕迹。 她凑近去看那张脸,发现他眉头紧皱着,面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异常,连带着嘴唇也无甚血色。 景晔的手仍旧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连带着她拿下的那张面具,就那样放在他胸口处。 姜雪小心翼翼地转动手腕试图抽出,却发现她一动,景晔就攥得愈紧。 “别闹......”低沉的嗓音自旁边传来。 姜雪立即停下手上动作,警惕地抬眸向他看去,刚想出口解释几句,却发现他的眼睛仍旧紧闭着。 原是梦中呓语,姜雪这才松了口气。 她努力借着月光打量景晔的脸,他鼻翼高耸如凌厉山峰,月光照过来覆下一片阴影在右颊之上。左眼眼尾之下有一道长约一指的疤痕,颜色发黑,蜿蜒至额角处,仔细看去,有点像只......凸起的蜈蚣? 细看着实是有些吓人的。 姜雪蹙眉,难道这就是他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吗? 他说不喜欢,是不喜欢自己带有伤疤的这张脸吗? 姜雪不解,风闻景晔是个狠厉残戾的杀神,这样一个隐忍蛰伏多年、一朝病变能帮着太孙逼宫夺位、携幼主令天下、狼子野心的摄政王,也会如寻常人一般,在意自己的容颜吗? 其实,除去这道疤痕不说,景晔这张脸生得也算是很不错了,姜雪对着景晔的脸肯定地点了点头。 冀国在北,乾国在南。冀国男子长相多为刚毅粗犷些,眉浓眼厚,就像姜雪两位皇兄——虽然生得好看,丰神俊朗,但英武有余却少了些精致。 而景晔的长相,倒像是结合了南北两地的长处,既有刚毅的眉眼与棱角,鼻梁与嘴唇又更薄削些,矜贵得宜。 她恍然间想起萧圻来。 幼时喜爱跟在萧圻身后,既因为比起姜钰,萧圻对自己有更多的耐心;也因为他生得实在好看,眉眼浓淡得宜,好如画就一般,玉面温润,朱唇一点,哪里都是恰到好处,好似天人造物。 这是姜雪第二次见景晔真容,也是她头次这样近距离仔细地打量景晔的脸——景晔与萧圻五官着实不像,萧圻生得实在精致得过分,但—— 兴许是因为是表兄弟吧,借着朦胧月光看过去的侧脸轮廓,总有些神似。 姜雪正独自发着呆,忽然身边人呓语一句,她未听清,又凑近了些。 “阿雪,别闹......” 听清呓语的那一刻,姜雪如遭天雷击一般,浑身血液凝滞,脑中一片空白。 她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力挥开景晔攥着她的手,半坐起身来,伸手就往景晔脸上的肌肤去。 一寸一寸,她摸遍景晔整张脸,在轮廓边缘又仔仔细细捏揉一遍。 不是假的,没有易容。 姜雪的手骤然垂落下去,眸中有泪水聚起,似是不敢置信方才听到的呓语,又伸起手来想再辨认一次。 这次还未碰到景晔,她的双手手腕就被景晔一只宽大手掌攥住。 景晔眯着眼看向她,又看到滑落在一旁的面具,冷冷道:“公主在做什么?” 姜雪抬起泪眸看向他,突然斩钉截铁地开口道:“萧圻。” 景晔微微蹙眉,片刻后,带着怒气道:“你搅了孤的清梦,就是为着那个倒霉鬼萧圻?” 姜雪声音缥缈,却一字一句道:“你方才梦到什么?” 景晔露出鄙夷神色,道:“既是梦,哪有记得清清楚楚的道理。” “我听见你唤我,”她死死盯住景晔的脸,“阿雪。” 景晔眸中掠过一丝惊诧,随即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他讥讽道:“公主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孤的胞妹,同母异父的云阳郡主,叫什么名字?” 姜雪怔怔看着他。 “景若雪,孤的胞妹名为若雪。”景晔冷冷道,“即使梦中真有呓语,唤的阿雪,也是孤的妹妹。” 他见姜雪默不作声,接着嘲讽道:“怎么,就凭公主名字与孤胞妹有一字相同,公主就觉得孤唤的是你?” 姜雪还是怔愣着,半晌没有开口。 “孤奉劝你,”景晔面色冷若冰霜,道,“一回两回便罢了,上回你揭孤面具,孤已经给你看了。这回你夜半发疯唤孤萧圻,孤可以不计较。” “但若有第三次,再将孤认成萧圻——”景晔伸手狠狠捏住姜雪下巴,道:“孤不介意真替萧圻履行为夫之责。” 姜雪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即讨好卖乖。 她想不通,为什么景晔会有个叫若雪的妹妹,为什么景晔唤他这个妹妹的语气,同当年萧圻让她别闹时,一模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姜雪声音哽咽沙哑,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替我解顾霖坛之围,赠我银簪甚至是能号令羽卫的玉牌,还说要教我轻功。” 姜雪倔强地看着他,又问道:“如果你不是他,为什么平白无故来到我身边,为什么会来顾府偷偷看我,为什么明明可以直接选择找我皇兄商议叛贼之事,却偏偏只挑中我?” 一通话说完,景晔还未作答,姜雪却只觉得胸口生疼。 她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头软软地靠在景晔手上。 恍惚间,她又一次听到那句熟悉的,“阿雪。” 然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喟叹。 第一卷 第124章 从她房间出来的 姜雪醒转的时候,晨光已洒进屋内,照着朦胧的帐幔,分外柔和。 她是被院内鸟鸣声吵醒的,微微睁眼时,只觉得头脑分外昏沉。 她伸出手来想揉一揉发胀的额角,却发现手被什么东西箍住,一时没能动弹。 姜雪垂眸看向身旁,悚然发现床榻之上还躺了个人——自己左手手腕就被他紧握着。 昨夜的回忆这才涌入脑海中。 景晔他......竟是还没走?当真在她身旁睡了一夜?! 昨夜最后睡去时发生了什么,姜雪竟一时半刻有些想不起来。 她伸出右手去掰开景晔的手掌,动作惊醒了身旁的人。 景晔睁开眼睛,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淡淡回视姜雪。 姜雪这才注意到,昨夜被她摘去的面具,又不知何时被他戴上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姜雪下意识问道。 “昨夜公主晕厥在孤怀中,”景晔的声音毫无情绪波澜,依旧是淡淡的,“难道叫孤置你于不顾?” 晕厥? 姜雪皱了皱眉,这才缓缓想起来。 她霎时眸光锐利地盯向景晔。 “别这样看着孤,”景晔道,“孤说过,孤不是萧圻。别再在孤身上找这些莫须有的疑点了。公主也仔细看过孤的脸了,可看得出半分易容的痕迹?” “萧圻死了,”他将目光移开,看着帐幔,缓缓道,“死在三年前了,人死了是不会复生的。” 姜雪怔愣片刻,又不死心道:“可昨夜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景晔复又将头转过来看着她,半晌突然发出淡淡笑声。 “很奇怪吗?”他道,“公主于孤有用处,帮公主,等同于帮孤自己。” “你说过类似的话,可这个理由很牵强,”姜雪道,“你会对其他的人这样做吗?你手下有无数官员、将士、死士、护卫,这些人难道对你无用?” “你会对他们也如此尽心?旁的不说,只说你身旁的羽卫,你会轻易将羽卫给他们使用?” “那不知公主想听什么理由?”景晔眼底带着笑意,道:“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萧圻已经死了——孤可以带公主到他坟前看看,他的坟冢就在清州,尸骨埋在黄土之下,如果有必要,孤可以让人掘开了,让公主亲眼看看。” 姜雪并没有将话听进去,只继续道:“你没有回答我的话。” “公主太倔了,”景晔蓦地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翻身坐起,伸手撩开帐幔,“倔得让孤费解。”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玉牌,放到床边的小几上,道:“你我各取所需不好吗?为何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纠结于过去,将牛角尖钻到一个死人身上,能有什么用?”景晔走向屋中间的桌旁坐下,伸手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他昨夜和衣睡了一夜,此刻身上衣袍却仍旧干净整齐。 姜雪坐起,道:“你回答不了,是因为你给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是因为你自己不敢承认?” “不敢承认什么?”景晔回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孤不是萧圻,自然不想认下这莫名其妙的头衔。” 姜雪道:“如果你今日没办法说服我,我只能默认——” “孤劝你最好收起这种心思,”景晔冷笑一声,道:“孤不是你弥补愧疚的替代品。” “萧圻已经死了,等日后事情若查清证实他是被人陷害,你的愧疚,懊悔,你的痛苦——” 景晔语气愈发狠厉:“这辈子,你都无法偿还。” 姜雪只一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并未回话。 屋中陷入冗长的沉默与寂静。 “我知道了。”姜雪突然开口,道:“你说不是,便不是吧。” “至于我日后对萧圻如何悔恨,我不知王爷为何对此事这么穷追不舍。”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道:“但王爷总有王爷的理由。” “王爷既然说不出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妨让我猜一猜。” “所以你给我羽卫,还说教我轻功,送我暗器护我周全,是因为喜欢我吗?”她蓦地抬眸看向屋中的人,眼神坚定。 景晔握着茶杯的手指蓦然收紧。 片刻,他突然低笑出声。 “公主是对每一个男人都会这样引人遐思,投怀送抱吗?”他道,“孤听闻驸马娶亲前性子也算孤傲,难道公主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将他收入裙下吗?” 姜雪目光坚定,道:“我不是对每一个男人都这样。我只问王爷一句,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景晔挑眉,道:“难不成公主还想等和离之后再与孤缔结姻盟?” 姜雪脸上绽出一抹僵硬的笑,道:“好,我知道了。” “还请王爷到屏风后正屋稍坐片刻,我换身衣服。” 她语气淡淡,并不像寻常女子被表明心意后的娇怯欢欣。 景晔不置可否,只起身走了出去。 姜雪坐在床上,片刻竟有泪水滑落。 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如若昨夜是顾霖坛要与她同榻而眠,她不会心中毫无厌恶之感。 他说他不是萧圻,说萧圻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她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希望来。 从那日得知对姜辰下手的李从德与朝堂之人有关系后,从那日得知安王与萧圻并非亲生父子且关系胜似仇人之后。 她曾无数次告诉自己,她不会错,不会恨错人,不会报错仇。 可这一切都在那句“阿雪”的呓语中,土崩瓦解。 她想,约莫她的心已经开始相信了。 相信萧圻含冤,相信自己做错了事。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没关系,甘宁很快就能回来了,她很快能知道,提前致仕的谏议大夫冯崧身上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关系,很快这一切谜团都可以解开,很快,她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与安王合谋毒害大皇兄的人。 没关系——她睁眼望向屏风外,没关系,萧圻兴许,兴许还在。 贺爷爷从前是那么疼爱他们几个孩子,或许那药里,是动了手脚的,并不能致命呢? 贺爷爷,贺爷爷! 她忽然像找到救命稻草般,破涕为笑。 姜雪迅速起身穿好衣裳,到外间对景晔道:“你今日可得空吗?” 景晔倚坐在主位上,懒懒道:“这要看公主准备做什么了。” 姜雪点点头,道:“那你稍待,我梳妆好之后,你陪我去见个人。” “谁?” “前太医院正贺原的孙子,贺知林。” 景晔眼神晦暗,沉声道:“公主在坊间认识的男子倒是不少。” “让孤一起去,是为何?” “贺原是当年唯一一个诊出大皇兄之毒的太医,”姜雪看着他,眼神坚毅,道,“如若按你我所想,当年之事与现下的事情出自一人之手,那么贺家,也许是唯一识得这种奇毒来由的。” “可以。”景晔干脆利落回答道。 姜雪点点头,正欲转身回到里屋梳妆,却见景晔突然起身走向门口,伸出大手一把将门推开。 姜雪正欲出声阻拦却为时已晚,她呆立在原地看向屋外。 拂冬、晓春,还有几个正在巡守的侍卫,都睁大眼睛僵立在原地。 “看清楚了,”景晔笑道,“从她房中出来的,是孤。” 第一卷 第125章 不怕驸马吃味吗 姜雪听了景晔这话,此时如堕云雾中般摸不着头脑。 院外一行仆婢都是目瞪口呆,其中最震惊之人非徐翀莫属。 徐翀怔怔看着房门处站着的人,握着腰间剑柄的手晃了晃,差点没拿稳。 他虽然知道瑞崇王与姜雪有些交情,可没想到是这样的“交情”。 瑞崇王方才说的那句话......怎么像是,冲着他来的? “孤才是从她房中出来的人。” 徐翀咽了咽口水,如果没有记错,昨夜他领命去万宝楼递话送东西时,那位济言楼主当着瑞崇王的面向他打听公主与驸马之事,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离开府中时,驸马才从殿下的屋内出来。” 徐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如若殿下与瑞崇王当真有什么关系......他这话算不算是—— 挑拨离间? 他正兀自发愣,却见姜雪快步走出来,对晓春低语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淡淡对众人道:“瑞崇王早些时候来问晴轩造访,本宫有事要同他继续商议,你们自去忙着,不用在院内服侍。” “是。”晓春率先福下身子行了一礼,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行礼称是。 徐翀还有些怔愣,殿下这头发都纷乱披在肩后,就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待客之道? “你们都随我来。”晓春朝庭院廊下洒扫的两三名侍女道,见他还呆立着,随即朝他使了个眼色,又带着侍女们走出院子了。 徐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抱拳行了一礼,道:“臣到院外守着。” 姜雪走到景晔身边低声问道:“昨夜徐翀可是做了什么事?怎么,今日他见到你反应这么大?” 景晔淡淡道:“兴许是觉得自己太多嘴了吧。” 姜雪皱了皱眉头,道:“徐翀是我身边现下唯一能随侍的武安郎,你不要把人给我吓走了。” 景晔只淡淡笑了笑,并不作答。 院外,徐翀走出去时,正听得晓春在角落处对几名侍女耳提面命。 “嘴虽是各自长在你们脸上的,但公主的人,只能长同一张嘴。若有多余不同的,也不必留着。”晓春面无表情道,“你们今日早晨在院中,见着了谁?” 几名侍女互相低低垂着头,道:“谁都不曾见过。” 晓春点了点头,道:“你们虽是顾府出来的,但到底是由问晴轩精挑细选留下伺候的,一应身契都在我这儿放着。你们若做得好了,你们的家人自然也会由问晴轩照顾着。若做得不好——” 几名侍女忙答道:“奴婢一定竭尽心力伺候殿下,不敢有任何怠慢。” 晓春面色方才缓和下来,又从袖口拿出了几颗金珠递过去,道:“这是你们活做得好的赏赐。拿了便都各自下去做活吧,这几日里不要踏出后院的院门,若手上有采买活计的,交予旁人去便是。” 几名侍女点点头,伸手一人拿过一颗金珠,小心翼翼地同晓春道谢。 几人散去,晓春看到不远处的徐翀,才赶忙走过去。 徐翀正要开口,却见晓春忧心忡忡地同他道:“徐侍卫,我们都是宫中出来的人,其中轻重你应当也能晓得。此事你也不要问我,我不知情。往后无论朝谁,无论宫内宫外,也都不要多问一句,多说半个字。” 徐翀点点头,道:“晓春姑娘,我明白的。” 晓春叹了口气,道:“既是殿下的意思,我们照办即可。徐侍卫同我们虽然都是领了懿旨出来侍奉殿下的,但我们眼下的主子只有殿下一人——只要确保殿下安全无恙,其余的,无论是谁问起,都不如一默。” 晓春的意思很明白,姜雪不想此事被宫里知道。 徐翀会意,笑道:“姑娘说得是,这话本也是我的意思。” 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眼,便走开了。 院内,姜雪向呆若木鸡的拂冬笑道:“回神!” 拂冬微张着樱桃小口,看院内的人都已经四散离去只剩他们三个,立时抬起手来指指景晔,道:“他怎么可以在这里?” 说罢伸手将姜雪拉到身后,急切地看着她道:“殿下没事吧?” 姜雪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手,道:“王爷是我请来的客人,只不过到得早些,没叫你们看见罢了。好了,你先去厨房让人帮我备些简单的早膳,然后快些过来替我梳妆。” 姜雪遣走拂冬,又语带试探对景晔道:“我这侍女性子向来跳脱些,也是护主心切。王爷不要见怪。” 景晔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径直走进屋内。 “侍女自然是随主的,”景晔坐下,淡淡道:“有公主这样性子的主子,侍女如何跳脱,孤都不意外。况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对孤摆出这种架势了。” 姜雪淡淡一笑,便走到里屋去了。 不多时,拂冬进到屋内为姜雪梳妆,看见景晔时又恨恨剜了一眼。 待发髻梳好,姜雪又言明不用戴什么首饰,单单只簪了那支银簪。 很快晓春便带了香露香云一同进来布好早膳,几人不敢多做停留,便低头转身离开,只余下拂冬在旁伺候姜雪。 姜雪对景晔道:“王爷如若不嫌弃这些粗茶淡饭,便一同坐下来用个早饭吧。” 拂冬从角落的几上取出昨夜那盘姜枣,端到姜雪跟前,道:“殿下等会儿用完粥水,吃几个暖暖肠胃。” 景晔瞥了一眼那碟子姜枣,眼眸中似有情绪转动,却面不改色,怡然自得地坐下自顾用起饭来。 二人吃过早饭,姜雪想了想,对拂冬道:“去叫徐翀套个寻常马车,便说带你出去采买,到隔壁街上等着。” 拂冬点头称是,又不放心地看向一旁的景晔,一步三回头愣是没走出房门。 姜雪笑道:“快些去。” 她这才忿忿不平地离开。 景晔讥讽道:“孤见公主在这御赐的府邸之中倒是很不自在,出个门都要遮遮掩掩。” 姜雪道:“难不成王爷还想同我光明正大从府内坐车前去?” 景晔嗤笑一声,道:“走吧。” 姜雪点点头,便同他一道从院墙边上走了。 二人到府外后,姜雪突然抬头问道:“王爷说能教我轻功,能教成什么模样?” “飞檐走壁是肯定不行,”景晔打量了一下姜雪,讽刺道,“但起码你想出去,不用烦人捎带着你。” “那今日开始,可以吗?”姜雪对这个效果已经很满意了,立时笑意盈盈问道。 “公主这么着急?”景晔道,“公主与孤如此亲近,不怕你那驸马爷吃味吗?” 第一卷 第126章 他是我家的表舅 “吃味?”姜雪眼底带着揶揄的笑意,看着景晔道:“顾霖坛如何,我并不在意。倒是有一件事让我很好奇。” “王爷几次三番在我面前提起顾霖坛如何如何,莫不是,吃味之人,其实是王爷自己?” 景晔神色倒是从容,只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公主很希望孤如此吗?” “呵呵,”姜雪见调笑不成,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只得尴尬笑笑,道:“我同你开玩笑的,不要当真。拂冬他们应该也在前头等着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姜雪今日穿着上回交待晓春她们去裁制来的崭新墨蓝色劲装,脸上不施脂粉,只用银簪简单挽了个灵蛇髻高高束于脑后,身上不戴任何珠饰玉器,乍一看上去只以为是哪家干练的女公子,并不会将她往长乐公主的身份上想去。 虽是如此,她还是一路低着头同景晔靠着街边走过去,毕竟景晔的银制面具实在有些过于惹眼了。 偏生走到转角处,有几名少年纵马而来,其中一名像是怕落后了,竟贴着弯就跑马过来,姜雪甫一抬头便见高处马蹄正要落下,慌忙一个闪身躲过。 她一转身看到身旁的景晔伸出的手臂悬在空中,似是要揽着她避过马匹,却被她一个闪身落空,她面带尴尬看向景晔道:“劳烦了。” 景晔面色如常地收回手,道:“倒是灵活。” 驭马的少年眼见快要撞到路人,急忙勒住马儿翻身下马,朝二人做了一揖,愧疚道:“实在是对不住,是我没留心路边有行人,没伤到二位吧?” 姜雪见他衣饰华贵,穿着的骑装是月白色的湖绸为底,上是银绣飞马踏浪,腰旁别着的香囊上的墨竹绣工也极精致繁复,不像出自普通绣娘之手。 姜雪心想,此人再不济也当是个世家贵胄之人,忙低了头摆摆手道:“无事。” 担心被认出来,她急忙躲到景晔身后。 驰马的少年见她拘谨小心,以为是方才被自己的马儿吓到了,连连抱歉数句,又探头看向姜雪,温声道:“实在是我鲁莽,,是不是吓到这位姑娘了?” 景晔冷冷道:“不知这冀国京城何时许人当街纵马了?” 少年郎面色腾地一下红了起来,道:“确是我的不是。原本只是与几名好友赶着出城,没想到一时好胜心起,想试试谁家良驹更胜一筹,这才......” 他对景晔又拱手作揖,满是诚恳的眼光看着二人,道:“这样吧,我先留下些许赔偿,若姑娘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求医才是。” 景晔闻言皱起眉头来,道:“惊吓到我的人事小,如若在街上踏伤百姓又该如何?当街纵马不是小过,犯了错不思悔改,却想花钱息事宁人?” 姜雪被他一句“我的人”惊得目瞪口呆,眼见他措辞锐利竟有咄咄逼人之事,怕生了不必要的事端。 她想着,左右见过她的也大都是些命妇贵眷,这些个公子哥的认得她的估计少之又少,索性牙一咬,从景晔背后走出来。 “无碍无碍,”姜雪温和笑着,对少年道:“我没受伤,也没什么惊吓。不过他说得对,当街纵马在我冀国也是为律令所不容的,公子往后要谨记才是。” “是,多谢姑娘宽宏大量。”少年稚气未脱的脸庞已经红得滴血,他看着姜雪,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忽而又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 他将玉佩递给姜雪,道:“如若姑娘这几日有任何不适,可以带这个到沐阳巷的崇府找我,我一定不会推脱责任。” 姜雪还未反应过来,景晔却从他手中夺过玉佩,冷冷道:“难道你不知女子与男子私相授受是多大罪名吗,你府上的大人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姜雪听得崇府二字,又见少年衣着气质都不是普通人家的模样,心中一喜,忙伸手安抚景晔,又问道:“是哪个崇府?” “说出来怕有辱家门,”少年羞愧道,“我家大人是兵部尚书崇焕,我叫崇狄显。” 崇狄显?姜雪皱了皱眉,她并不知道崇焕家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不过瞧着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显然不会是那个要与卢琼双议亲的大公子。 姜雪笑了笑,道:“不知阁下竟是崇大人府上的小公子,失敬了。只不过,既然有这样的家学渊源,小公子在外行事便更要谨慎些。崇大人素有清誉,想来教子也应有道才是。” 崇狄显连连点头,直愣愣看着姜雪道:“多谢姑娘提醒,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姜雪眼波流转,动了动脑筋,道:“我不是哪家的小姐。只是与卢相府是远亲,因前些年与卢家大姑娘——我要唤一句表妹的,我俩一同游学在外。如今她返京来,我是随她过来京中暂住的。” “卢、卢相,”崇狄显露出惊惶神色,忙道:“此事、此事切切不能叫卢相知道,若让我父亲知晓我纵马伤人,是要吊起来打的。” 姜雪忍俊不禁,掩唇笑道:“小公子只要肯改正,我自然不会同叔祖父告状的。不过小公子今日到底是惊吓了我,如今又有求于我,不知小公子打算如何收买我?” 崇狄显怔怔道:“收买?这、这,我平日出门所带的银钱并不多,要不、要不姑娘随我回府去取?” 姜雪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过我初到冀京不久,琼双日里日里也忙,还无暇带我到处转转。我瞧着小公子这个年纪,应当是精通京城的玩乐之道的,不如哪日有空,带上我等一同在这京中宴饮游玩?” 崇狄显露出欢欣的神色,道:“可以吗?我可以带姑娘、和这位......” 他看向景晔,不知如何称呼。 “他是我家表舅。”姜雪面不改色道。 姜雪隐隐听见景晔呼吸声沉了好些,她捏了捏拳头,咬咬牙当作无事发生。 “我可以给姑娘和表舅当个向导,”崇狄显笑得开怀,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第一卷 第127章 孤又不会吃了她 今日?姜雪不由轻笑出声,她提醒道:“小公子不是同友人结伴出游吗?今日能得空?” 崇狄显这才想起什么,懊恼地“害”了一声,道:“我竟忘了,我的朋友应该还在前头等我。” 他抬步急忙要上马,忽地回头对姜雪道:“那我如何同姑娘......和表舅赔罪呢?” “原本今日我们也有事的,不怪你。”姜雪笑笑,道:“后日我得空,如若小公子也得空,不如还是这个时辰,在这儿见?” 崇狄显高兴得连连点头,如孩子般笑着,道:“一言为定。” 崇狄显打马而去,姜雪这才转身看向一旁沉默了半天的景晔,道:“我们快走吧。” 景晔只轻轻冷哼一声,便抬步往前。 虽然他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但姜雪走到他身旁时,仍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 姜雪打破沉默,玩笑道:“适才说你是我家表舅,王爷怎么不拆穿?” 景晔冷冷道:“既然是崇家子,孤大抵也知道你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既是为了隐瞒身份也便罢了,孤不想坏事。” 姜雪巧笑倩兮,调侃道:“还是王爷爽快,平白无故被喊老一个辈分也不生气。” “生气?”景晔忽然转头看她,讥讽道:“占便宜的难道不是孤吗,孤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说呢,大侄女?” 姜雪不气反笑,心底却有些微怔。 他会开玩笑吗?印象中,好像没有过。 两人走了不久,便见到徐翀站在马车前等候,见到他们二人,转头对车内说了句什么。 车内的拂冬忙钻出来,手上还拿着帷帽,快步走过来为姜雪戴上。 景晔不发一语,径直走向马车跨进车内。 拂冬见状气鼓鼓道:“他怎么能跟殿下同乘?不如殿下等等,奴婢让徐大哥再去套辆马车,他爱坐在里头就让他自个儿坐着。” 姜雪笑了笑,道:“无妨,我此行本就是要同他一起。委屈你坐到车外了。” 拂冬依旧有些忿忿不平,临上车时,姜雪却将帷帽取下套到她头上。 “你是我的贴身侍女,还是戴上吧,免得叫相熟之人瞧见,我们在里头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姜雪轻声道,然后迅速抬步上了马车,闭上车门。 景晔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闭目养神,姜雪只得坐到一侧,微微抬起一点车窗,试图让窄小的空间里多出一些街上的人气。 不然两个人就这样对坐无言,怪叫人尴尬的。 “你与崇家子约见,”景晔突然开口,道:“是打算做什么?” 姜雪闻言,收回看向车外的视线,对景晔笑了笑,道:“原本发愁不知用什么名目去寻崇焕查清事由,现在有个白白送上门的崇家小公子,能让我对崇家多几分了解,不好吗?” 景晔淡淡道:“公主似乎很喜欢利用他人的真心。” “利用?”姜雪蹙眉,道:“此事左右也是要找崇家人查清,况且我本意又不在于害他,只是为了查明真相揪出幕后之人,还冀国乾国一个清净,这样也能算利用吗?” “况且,”她缓缓道,“崇家小公子瞧着天真无邪的模样,我原本也挺喜欢,与之相交为友,又有什么不好?他是真心赔罪,我亦是真心交个朋友。” “是不是利用,公主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 景晔蓦地睁开眼看着她,沉声道:“况且你所谓的真心,也要看看于他而言算不算真心。” “那便当作是利用吧,”姜雪道,“但我并无恶意。” “没有恶意?”景晔道,“若是事后查明崇焕与此事确实有牵连呢?公主会怎么做?” 姜雪闻言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相信崇大人的为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相信?”景晔的声音蓦地带上几分寒意,“那这位崇大人当真是幸运。与公主素昧平生之人,都能得到公主的‘相信’。” “不知孤是该觉得公主实在心善,容易相信他人,还是公主所谓的信任,其实不过也是一层面具呢?” “嗯......”姜雪并没有因为他的阴阳怪气而气恼,只将头低低垂下去看着衣角,轻声道,“许是因为从前,被仇恨冲昏过头脑,不愿相信人的真心。” “现在,我不想犯这种错了。” “难道不是因为崇焕身居要职,轻易冤枉他会致使冀国朝堂动荡,姜氏皇朝也有被威胁的可能?”景晔冷冷嗤笑出声,道:“公主说起这种动人的谎话来,还真是情真意切。” “你选择在此刻相信崇焕,不过是不想朝堂忽然生变。” “在公主心中,你的父皇母后,你的皇兄姜钰,乃至你外祖一家,才是最要紧的人,不是吗?” 姜雪闻言又陷入沉默。 良久,她突然抬起头直视前方,眼里却空空荡荡,像是失魂木偶。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她道,“但这些,同我的悔意并不冲突。” 景晔看起来却似有些心烦意乱,他只沉声道:“那又如何?公主悔与不悔,与孤何干?该受你的悔愧之人早就骨埋黄土了,你同孤说这些,没有用。” 姜雪忽然却转头看着他笑了,“我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告诉王爷,我选择相信崇焕大人,不止是为着冀国朝堂,也为着自己的真心。却不知王爷又想到哪里去了?” “所以我不认为,我同崇家小公子结交是什么利用,”姜雪语气轻快,“此时查清崇大人那个幕僚的事情,对崇府的帮助才更大,不是吗?” 景晔鼻间逸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道:“若你对崇焕有十足把握,为何不直接寻他将事情明说,反而要在背后探查?这样掩耳盗铃的说辞,公主别把自己也骗进去才好。” 姜雪摇摇头,神情认真道:“崇大人的为人,不止是清正刚直,许是因为是习武之人,还非常鲁莽。” “他之所以得了个直臣、顽固的名声,就是因为但凡有他看不过眼的事情,无论是哪位同僚,甚至于外祖父和父皇,他都会直言不讳。” “此事如若贸然叫他知道,只怕那个幕僚立时会被他处置。”姜雪道,“想必王爷与我一样,都不想打草惊蛇。” “他是鲁莽,”景晔讥讽道,“又不是没有脑子。坐得上尚书之位的人,难道会不知什么是谋定而后动?” 姜雪道:“兴许会如王爷所愿,但即便真的如此,但以他忠直的性子,且为避免涉党争之嫌,他得知此事会采取的第一个措施,一定是直接上奏禀明父皇。” “你担心皇帝知道了,此事就不止在崇府而已?” “是,”姜雪道,“如若此事移交出去,无论是开封府、大理寺还是京兆府,此事届时就不在你我的掌控之中了。” 朝堂上下加起来那么多官员,天知道哪些在暗哪些在明? 景晔点点头,算是默许。 不多时,马车停下,拂冬伸手推开车门,急匆匆对姜雪道:“殿下,到了,快下车吧。” 景晔冷冷道:“急什么,孤又不会吃了她。” 第一卷 第128章 她与我有娃娃亲 姜雪对拂冬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转头对景晔道:“到地方了,还请王爷等会儿替我遮掩。这儿除了贺知林,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景晔无所谓道:“你的真实身份,难道不是孤的大侄女吗?” 姜雪有些汗颜,道:“那就是吧。请王爷下车吧。” “你该唤孤什么?”景晔抬眸好笑地看着她。 “......”姜雪咬了咬牙,勉强堆出一个笑来,道:“表舅,下车吧。” 景晔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姜雪满脸无语,在后头默默跟上。 下了车,眼前的雅坞小筑却紧闭着大门,姜雪朝拂冬抬了抬头,示意她去叩门。 不多时,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一道缝隙,探出一张睡眼惺忪的小脸来,正是贺知林身旁的小药童南星。 南星见到姜雪,忙将门完全打开,又乖巧恭敬地上前地对着姜雪做了一揖,道:“江三姐姐。” 姜雪伸手虚扶一把,笑意盈盈问道:“我来寻你家先生,怎么今日大白天的就闭了门,可是先生又出诊去了?” 南星点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对姜雪道:“先生出去了,不过不是出诊。江三姐姐托宿玉姐姐置办的那个医馆过几日就要开张了,先生同宿玉姐姐一同过去医馆那边安排了。先生命我在这儿守着,没想到我竟睡过去了。” 姜雪疑惑道:“医馆那边什么事,很重要吗?怎么宿玉姐姐也一同去了?” 南星挠挠头道:“好像是有个什么大官儿,要给先生题字送匾的。宿玉姐姐帮着应付去了。” 姜雪会意,又点点头,道:“那能不能劳烦你替我跑一趟医馆?告诉你家先生,我有事寻他商议。若是得了空,还请尽快回来,我就在这儿等候。” 南星想了想,又点点头道:“那江三姐姐要帮我看家吗?” 姜雪笑得眉眼弯弯,温声道:“是呀,小南星可还放心我替你看着?” “我自然是放心姐姐的,”南星道,“姐姐是先生顶顶重要的朋友呢。这些都是姐姐的朋友吗?可需要我先去做好生津饮给你们解解渴?” “不用劳烦小南星了,”姜雪轻声细语,指着徐翀道:“我将这位哥哥与马车一同交给你,你且让他驾车送你去吧,我自个儿进去等着就行。” 南星有模有样地行礼道谢,然后便随着徐翀一同离去了。 姜雪带着景晔与拂冬一起进了门,又让拂冬去找些茶水来,便带着景晔一同坐到大门不远处的廊下。 姜雪斜着脑袋打量着景晔的面具,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二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大半晌。 “怎么不直接过去寻人?”景晔突然开口问道,“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等着。” “若只有我自己,戴上帷帽稍微遮掩些,倒是可以过去,”姜雪努努嘴,又指指他的面具道,“但是王爷,哦不,表舅,你这面具着实也太打眼了。那医馆买在京中最繁华的街上,我怕我同你到了那里,被什么有心之人认出来,明日就该传出什么轶闻了。” 景晔置若罔闻。 姜雪在边上旁敲侧击道:“要不表舅把面具取了,左右这冀京城里见过你真容的仅我一个,其余的人压根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呀。” “若一直戴着这面具,实在是太招摇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景晔,一脸“我是真心为你好”的表情。 景晔冷眼看着她做作的模样,兀地嗤笑一声,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让做舅舅的生气。” 姜雪无奈,只得捏着嗓子死缠烂打。 “说真的,表舅的脸生得是极好看的,饶是我这样见惯了好颜色的都觉得好,这面具甚是碍眼,就取下来嘛。” 景晔斜睨她一眼,道:“这个理由不够。” 姜雪没脸没皮道:“还不够呢?连我这样自诩美人的,见了表舅真容都要自愧弗如。表舅这样遮遮掩掩,岂非暴殄天物?” 拂冬正去厨房制好了茶水端过来,听得姜雪矫揉造作的阿谀奉承之话,惊得手上托盘差点脱手摔落。 景晔并不搭理姜雪,只冷冷站起身来,走到庭前四处打量。 “这院子倒是不错,”他道,“这是你替那人寻的?前太医院正之孙,你们关系倒是非同一般。” 姜雪见他不为所动,无奈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解释,却忽地听到门外车马声响。 拂冬转头看了一眼,道:“殿下,人应该到了。” 姜雪颔首,走到景晔旁边低声道:“表舅,谨言慎行。” 先走进门内是一道雀绿的婀娜身影,来人见到姜雪便咯咯笑了开来。 “江三妹妹,早知你要过来,今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门去,就专在这儿设了座等你。”宿玉声音明亮婉转,迈着轻快步伐便来到姜雪身边,热络地挽起她的手,同她开起玩笑来。 姜雪笑道:“早知宿玉姐姐这样看重我,我定然提前三日下拜帖,然后拉下脸皮,也要来雅坞小筑吃三顿才走。” 宿玉笑得更是开怀,伸手爱怜地拍拍姜雪手背,道:“别说三顿,你若想来吃,我便是日日叫了会江楼的大厨来给你做席面都是舍得的。” 说罢,她转头看到一旁的景晔,轻轻惊呼出声:“这位是......这位不是那日万宝楼里那位姬公子吗?” 姜雪笑笑,道:“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姬公子是来京城寻亲的。巧合得很,他居然——是我表舅。” “什么表舅?”贺知林刚迈进门便听到姜雪的话,不由蹙起眉头打量起景晔来。 这人他原本就不是很喜欢,那日在万宝楼初见,只觉得很是粗鲁无礼。 如今竟成了什么、表舅?卢皇后什么时候有表兄弟?还是这种年纪? 景晔淡淡回视贺知林一眼,又漫不经心地将视线移开。 姜雪见贺知林发问,不由讪讪笑道:“是啊,只不过算是远亲,颜哥哥不识得的。” 景晔听到“颜哥哥”三个字,眸中光芒微动了动。 宿玉首先疑惑起来,道:“这,姬公子看起来,似乎年纪并不大呀......” “我家辈分小,他家辈分大些,”姜雪笑眯眯地,“而且他年纪其实也不小了,戴着这面具原本就是为了遮盖脸上的斑纹。” 她凑到宿玉旁边附耳轻声道:“不服老,姐姐千万别拆穿了。” 宿玉低声问道:“但你不是都说出来了吗?” 姜雪:“毕竟是自家亲戚,我说说无妨,别人说起,他是要打人的。” 宿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声道:“那你还是离他远些吧,我瞧着是有些危险。” 景晔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尤其是造谣造得风生水起面不改色的姜雪,一时有些失笑。 他突然心中升起一股戏弄的欲望,随即张开嘴沉声道:“不瞒二位,我二人其实早年间由长辈定下,结了娃娃亲。我此番回京,便是为了完婚来的。” 说罢,他满眼戏谑之色,看向目瞪口呆的姜雪。 第一卷 第129章 情敌相见眼愈红 宿玉在旁惊呼道:“当真?” 姜雪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嗔怪地看向景晔。 景晔笑道:“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是害羞了?” 姜雪硬着头皮点点头,道:“是。只不过毕竟多年没有来往,家中长辈的意思也是再观望观望。毕竟时日长了,谁也不知人的秉性如何,能不能投契。” 一旁的贺知林脸色难看,道:“随我进去吧,别在这院里站着了。” 宿玉笑着点点头,道:“是我见了江三妹妹高兴得都忘了,哪有让客人在这儿站着的道理,何况今日还是姬郎君初次登门,更是失礼了。诸位快先进去坐下歇着吧,我让人去做些好茶水来吃。” 说罢,她又笑吟吟对姜雪道:“这洒金巷中有家铺子,蜜饯与果子都做得很是出色。也不知道妹妹喜欢吃什么,不如同我一道过去挑挑?” 姜雪推拒道:“宿玉姐姐,不用麻烦特去跑一趟了。我今日来原是有事寻颜家哥哥的。” 宿玉正要说些什么,景晔忽然又开口朝她道:“她在零嘴上从来都是不怎么挑的,只一样,不爱吃淡口的。娘子买些甜食即可,越甜越好。” 宿玉愣了愣,忽而又掩嘴笑起来,道:“好好好,我这便去买来。” 说罢又对着姜雪挤了挤眉,调侃道:“果然是定过娃娃亲的,郎君虽然与妹妹重逢不久,饮食习惯上倒是了解得很,看来是下了功夫、用了心的。” 姜雪敷衍地陪着笑笑,心下知道景晔是想支开宿玉,道:“那就麻烦姐姐了,就让我家护卫驾车送姐姐去吧。” 宿玉摆摆手,道:“不必,那铺子也不远,横竖我还得去一趟绣楼安排些活计,就不劳烦那位郎君陪我四处跑了。” “你们先进去坐着,午饭就留下来吃,我晌午前也就回来了。” 说罢便朝他们挥了挥手,离开了雅坞小筑。 贺知林见人离开,神色阴郁地领着姜雪二人往院内走去,待到了房中,三人还未坐下,他便脱口问道:“殿下,他究竟是谁?” 姜雪乐呵呵笑道:“不是说了吗,我家表舅。” 贺知林沉声道:“殿下莫要胡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殿下与他同进同出,竟还与他编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谎话来,就算不为着自己的名声与安危考虑,也该为皇室声誉考量!”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欢姬影。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不喜欢。 尤其是今日,看到姜雪笑容满面与他站在一处。 他心底那种不舒服就愈发多了起来。 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是在姜雪与萧圻整日黏在一起,每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阿圻”的时候。 “这位贺公子倒是替公主考虑得颇多,”景晔语气中带着淡淡不屑,“就是不知道,你以什么身份来劝她,又是为何觉得与孤同进同出就是离经叛道?” “难道她一个已经成婚的妇人,私底下出入你一个男子府邸,就不是离经叛道了?” “如果孤没看错的话,”景晔淡淡瞥了姜雪一眼,道:“你屋顶上坐着那个,是皇家的武安郎吧?” 姜雪心头悚然一惊,他竟是看见江其斌了? “你同孤说武安郎人手不够用,就是派来了这种地方供人差遣?” 景晔步步逼近姜雪,姜雪心中打鼓,忙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贺哥哥同顾霖坛有些来往,我担心他的......” “担心?”景晔语调蓦地提高,又冷笑两声,道:“原来公主竟同外男私交如此过密。怪不得这贺公子见你我同处便如此疾言厉色,想来是自己做贼心虚罢。” “你!”贺知林有些气急,道:“休要污了殿下清誉!” 他转念一想,眸中掠过震惊之色,又道:“‘孤’?你究竟是谁?” 姜雪垂下头无奈道:“能不能别吵了,好吧,我同你说实话,贺哥哥,这是乾国来的瑞崇王殿下。” 贺知林惊诧之色更甚,看着姜雪久不能语。 景晔云淡风轻地坐到主位之上,翘起长腿,气定神闲道:“怎么,贺公子这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姜雪无语,“你一个乾国的官,如何能吓到我冀国的人?” 南星与拂冬二人捧着茶盘进来,见贺知林面带恼怒之色,南星忙上前道:“先生这是怎么了?郁气伤肝,先生不记得了吗?恰好我煮的是夏枯草菊花茶,先生快喝些下去,降火疏肝。” 景晔闻言莫名其妙低笑出声。 贺知林冷冷看他一眼,又转头对南星道:“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去配些解毒清燥的茶方,给江三姐姐带走。” 姜雪听出这话的意思,有些莫名其妙,这二人也并没有什么仇恨吧?如何一见了面就跟斗鸡似的争个不休? 姜雪怕误了正事,忙抬头对拂冬道:“我们有事要商议,你们放下茶水便先出去吧。午膳我就在这儿用了,你若实在闲得慌,就让南星带你去厨房露两手。” 南星闻言两眼放光,道:“这位姐姐煮的菜好吃吗?” 姜雪点点头,道:“简直是绝世佳肴,快些带她一起去吧。” 南星高兴地拉着拂冬离开屋内,姜雪回头,看到仍旧剑拔弩张的贺知林,和正悠然喝着茶水的景晔,无奈叹了口气,拉了拉贺知林衣角。 “贺哥哥,你听我说。” “瑞崇王发现一些事情,冀国朝堂中有人在与乾国叛党暗中往来,是以我们才一同想查明真相。” 贺知林脸上的阴霾这才扫去大半,惊讶道:“什么?” 姜雪点点头,道:“此事......或许还牵扯到当年大皇兄之死。” “大皇子?”贺知林拧眉,道:“当年殿下与二皇子不是查明,是乾国安王同......同那人里应外合布下的局吗?” 景晔面具下的脸色阴沉几分。 姜雪眸中浮现悲恸之色,轻轻摇了摇头,道:“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我此次与瑞崇王殿下之所以来寻你,是因为当年诊出大皇兄中毒的太医,只有贺爷爷一个。我想,你承袭的也是贺爷爷的医术,约莫对当时的毒能有所了解。” 贺知林若有所思,警惕地看了景晔一眼,又回头深深看着姜雪,道: “殿下随我来。” 第一卷 第130章 醋坛子翻得彻底 姜雪愣了愣,问道:“不在此处说吗?” 贺知林沉声道:“此事毕竟关乎冀国皇室秘辛,不便为外人知晓,何况是瑞崇王这样手握生杀权柄的他国贵客,殿下觉得呢?” 姜雪看他坚定的神色,知道此事没有商量。 也好,她原本还在苦恼怎么能支开景晔片刻,同贺知林说话。 姜雪只能假作分辨求情了几句,见贺知林还不松口,才作出无奈神色,道:“那贺哥哥先到屋外等我,我与王爷商量商量。” 贺知林点点头,道:“殿下尽快些,我就在门外,如若有事唤我一声便可。” 姜雪哭笑不得,这是让她防着景晔呢。 要是让贺知林知道昨夜他们二人同榻而眠,不知作何感想。 她急忙同意,道:“我很快便出来。” 贺知林出去后,屋内便余姜雪与景晔二人,姜雪能感觉到屋中的风都兀然冷了好些。 她走到景晔身旁,放低声音,讷讷道:“王爷也见到了,他着实是个倔强之人。” 景晔答非所问,道:“所以你将武安郎放到他身旁,是作什么安排?” 姜雪愣住,怎么缠着这事儿不放啊! 她解释道:“顾霖坛有心拉拢他为心腹,眼下他为着帮我,隐瞒身份蛰伏在顾霖坛身旁。如若有朝一日让顾霖坛发觉他其实与我是旧相识,只怕会有危险。他本是为了我做这些事,我总不能不管。” “原来贺家子入京也是公主一手安排?你倒是信任他。”景晔蹙眉,“既早知道驸马有问题,当初何必要嫁?” “之前我并不知道,只是后来......”姜雪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去我再同你慢慢说可好?” “那这住处可是你安排的?”景晔讥讽道,“如此别致,公主对他还真是用心。” 姜雪居然觉得他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有些可爱,却也耐心解释起来。 “这是方才那位宿玉娘子的宅子,贺哥哥是与她同住。我此前并不知道他来了京中,是大婚之夜发现了顾霖坛的不对劲,装病一场——哎呀,他还在外头等着呢,总之就是,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景晔明知故问。 姜雪无语,他几时喜欢将话挑那么明了?非得这样步步紧逼? 这醋坛子翻得也太彻底了些。 “他不是我的意中人,我安排人看顾他,是出于幼时情谊与愧疚,与旁的无关。” 景晔抬头看向她,又冷冷道:“所以公主,难道如今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贺知林,都足以打破公主与孤的盟约,同他说话都要让孤退避在侧,是吗?” “不不不,”姜雪忙摆摆手,道:“我不是不信任王爷,只是眼下他既执意要私下同我商谈,只怕王爷如若在场,我们便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何况他哪里是无关紧要的人?”姜雪苦笑,道:“他是贺院正亲传,冀国如若还有人既能知晓这些奇毒,又能为我们所信的,只怕就只有他一个了。” “但我与王爷保证,”她伸出三根手指竖在脸旁,信誓旦旦道:“他与我说的任何有关当年之事的消息,我都会无一不落地说与王爷知晓。” 景晔见她这副模样,只轻哼一声撇过头去,专心把玩起手中的茶盏来。 见景晔不置可否,她又可怜兮兮道:“王爷能否信我?” “信任这个东西于公主来说并不值钱,”景晔冷冷道,“在孤这儿也是。” “可是如若他不肯松口,我们的线索便又少了一条,”姜雪皱着眉作出急切的神色,道:“那王爷要怎样才能答应?” “公主这是向孤讨要人情?”景晔嗤笑,“公主要不要自己好好算一算数一数,到现在为止究竟欠了孤多少人情,桩桩件件又要还到何时?” 他抬头看到姜雪眸中不知何时蓄满一汪眼泪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又心烦意乱起来。 “孤的条件现在没想好,你先欠着吧。” 他忽然答应下来,冷冷开口,道:“孤可以等你,但孤素来不喜欢等,公主自己看着办。” 姜雪忙点点头,道:“很快很快!” 说罢便急忙转身朝屋外走去。 她心中酸得发胀,难受十分。 世间半点瞧不得她落泪的人,除去父皇母后与皇兄,还有一个,都是因着关心则乱。 从前她惹萧圻生气,或是有求于他时,装哭这个法子屡试不爽。 萧圻每回都是手忙脚乱,顾不得其他便一口应下她的要求。 那么景晔,你又是为什么呢? 她转身将门关好,又对贺知林道:“别叫旁人进去扰他。” 说罢,往前院走了几步抬头望了一圈,果然看到屋顶上百无聊赖的江其斌。 江其斌原本正晒着太阳发呆,心里正想着如何找姜雪说说情让自己回去,这颜大夫日常实在太过无聊了些,平日他出门,无非就是替人诊病,采买药材,有时还上京郊去采药,他一身功夫空无用武之地,实在是难受。 何况自从他到雅坞小筑来之后,确实也很久没见到殿下......和殿下身边那位英姿飒爽的表小姐了。 他这些日里闲来无事,来回研究了好几回她上次同自己比试时使的刀法,正想着下回再见面,能同她说说该如何进益呢。 忽然一个低头,他好像看见殿下站在屋檐下,定睛一看,还真是她。 江其斌喜笑颜开,这可真是心想事成,忙一个飞身跳下屋檐。 姜雪见到江其斌,忙道:“江其斌,你替我守着内院那屋——” 她回头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贺知林,贺知林道:“暮瑄堂。” 姜雪道:“就是那儿,帮我盯紧了,如若屋内的人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找我。里头的人轻功甚好,你躲远些看着就行,别叫他发现。” 江其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姜雪便赶着同贺知林向另一侧的屋内走去,关上了门。 江其斌苦恼地挠了挠头,只能将心事放一放,飞身往内院去。 姜雪与贺知林进到屋内,立时开门见山郑重道:“贺哥哥,我要问你一事。你行医数年,又有贺家百年医术传承,可有听过什么医术能让人脱胎换骨的?” 贺知林愣了愣,道:“殿下不是要问大皇子当日所中之毒吗?” 姜雪道:“此事也要查,但眼下时间不多,你快些帮我想想,世间可有这样的术法?” “脱胎换骨?”贺知林疑惑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殿下须讲明白些。” “就是,能让一个人的容颜,从上到下都换成另一副与之前毫不相关的容颜,且叫人瞧不出任何破绽,找不到任何易容痕迹的?”姜雪皱眉问道。 贺知林蹙起眉头,往前缓缓走了几步又坐下,思忖半晌,道:“有。” 姜雪得到这个答案并不惊讶,只狠狠攥紧了手指,染着绯红丹蔻的指甲陷入掌心,试图用剧痛来让自己沉静些。 她缓缓开口,声音艰涩,道:“烦劳贺哥哥,与我仔细讲讲。” 第一卷 第131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 贺知林背对姜雪,望着墙壁上“悬壶济世”的字画,缓缓开口。 “能使人容颜大改之法,并不为世间医家所容。因为它其实并不能算医术,而该算蛊术。” “相传西疆有种蛊虫,以药催之,就能让其食血肉、啮人骨。”贺知林蹙眉,语气中满是不忍,“有擅毒之人,以此虫种入人的七经八脉,再以奇毒涂满人体肌肤诱之,蛊虫便会按施术者的排布,在人体之上沿路啃噬。” 姜雪瞳孔微张,薄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问:“也就是说,是通过支配这种虫子,损害本体从而达到易容换体的目的?” 贺知林点点头,道:“但此法几乎只是传闻,因为能禁受得住其中折磨的人万中无一,如今已接近失传了。我也是此前游历西疆曾查阅古籍遍访百姓才得知。” “任由蛊虫啃噬血肉,怎么会不痛。”姜雪声音轻颤,脸色已近惨白。掌心的指甲已将皮肉刺出血来,只为紧紧忍着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蛊虫啃噬如利勾剜肉,遍布全身。而且,不仅仅是受蛊虫啃噬一回而已,”贺知林叹了口气,道:“这种蛊虫的寿命原本不长,每每啃噬血肉,饱腹之后,不久便会爆体而亡。” “而要达到真正抽胎换骨的目的,单种一次蛊虫,是远远不够的。” “需在每日晨起引蛊虫入体,日落时以针法、内力将已经死去的蛊虫逼出,次日再种,共要七七四十九次才能成功。” “而蛊虫与毒素一旦入体,人体皮肤即刻会溃烂发脓,如同一摊烂肉;蛊虫死去前则会将余毒带走,引出蛊虫后便会即刻开始结痂蜕皮。” “也就是说,承受此法者,每日早晨皮破肉烂、面目全非,晚间结痂蜕皮、疤痕遍布,每日既要忍下血肉之痛,又要忍下自己从施法起便已非人之貌的事实,日复一日,足足轮回七七四十九日。” “因此蛊必须要以奇毒引之,承受者不仅要遭蛊虫带来的痛楚,更要忍受毒入经脉、肺腑寸断之痛。实在称得上是非人之法。” “常有忍受不能者,在这四十九日中间意志便被折磨得冰崩瓦解,便只能半途而废。” 他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而如若半途而废,非但重塑容貌不成,还会面容俱毁,经脉寸断,形如行尸走肉,多数人再难活于世间。” “这样动辄伤人性命的术法,堪称邪术,世间医家明令禁止。” “那......为什么还会有人去用此法?”姜雪问道。 “此法虽然阴邪,但它却有个极文雅的名字,称为‘万木春’。”贺知林道,“病树前头万木春,是重生之意。世间仍有数种奇毒暂且未有破解之药,此法因着能重塑骨血,是以有淬骨拔毒的奇效,可以说是能解万毒的法子。有些人用此法,无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以命博命罢了。” “但还有另一种人,”贺知林又道,“此法能重塑血肉筋骨,所以武林之中素有传闻,说通过此法修炼能使自身修为得到极大的提升突破,更有甚者传出一种说法,此法能锻造奇筋异脉,习武之人能因此大有所成直登巅峰,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用得此法之后,修习武学功法,也能比常人速度快过百倍。” “所以百年前,江湖之上为达目的,甘愿铤而走险使用这种蛊邪之术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但因能成者寥寥无几,却伤了无数性命,此法后来也被江湖所禁。” 解奇毒,塑经脉,武功大成...... 姜雪愣怔在原地,忽地胸口一痛,腿下发软,连连后退几步,直到扶住屋门才堪堪站稳。 所以,这一切,都是对得上的吗? 所以,景晔,这世间没有萧圻的亡魂,只有从地狱归来的你,是吗? 贺知林听到声响,连忙回头,却看到满脸惨白失魂落魄地倚靠在门前的姜雪。 他慌忙上前扶住姜雪,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姜雪双眼失神地摇了摇头,此刻她脑中没有惊涛骇浪,唯余一片空白。 贺知林见状,忙伸手搭上她的脉搏,片刻眉头紧蹙起来,沉声道:“你近日没有用我给你的药丸吗?” 前些日给姜雪几次搭脉,他早已发现姜雪的身子有些问题,虽然气血不足是千金科常见的脉象,但姜雪不止是气血不足,还有气滞血瘀、心力不济等诸多问题,那样的脉象,定是长期夜不能寐、忧思过重所致。 所以他给姜雪的药,除了能调养气血,还有养心安神的效用。 前几日他给姜雪复诊,分明已然好了许多,应当是有一直用药。 但姜雪此刻的脉象虚浮至此——他抬眼看向姜雪,问道:“殿下,究竟发生何事了?你如何会突然对这样的江湖秘法感兴趣?” 姜雪虚软的手轻轻推开贺知林的手臂,自己脚步虚浮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垂下头道:“没什么,只是听得有些害怕,从前不知道世上有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罢了。” 她伸手迅速拭去眼角泪痕,努力让自己神色如常,才抬起头来对贺知林道:“原本不是我想打听的,是琼双江湖上有个好友托她帮着借问此法,她那日说与我听,我想着贺哥哥出身医学世家,定然会了解一二,所以才想着帮她问问你。” 贺知林这才松了口气,走到门前唤来仆人做了盏热饮,端给姜雪,道:“这是蛹虫草与茯苓制成的甜水,我让人多放了蜜,又下了些许参须,殿下喝了好定定心神。” 他语气中带着愧疚:“是我不好,不该将此事说得如此吓人。殿下别信以为真,只不过是传闻罢了,自我习医以来,并未见过真正的案例。” “不过若是表小姐江湖上的朋友——我劝一句,别为着急功近利便想着要冒这个险,此法既然已近失传,定然是因着弊大于利,若是未能成功反而伤了性命,便太不值当了。” 姜雪点点头,轻声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 贺知林见她脸色已恢复了几分,道:“关于殿下想问的大皇子当年所中之毒——” 姜雪开口打断,道:“当年你并不在京中,以贺爷爷的脾性,个中秘辛只怕不会对任何人言说,尤其是你。我会想法子去查清当年的事,但没想过在贺哥哥这儿问得什么消息。原本也只是我支开景晔的理由罢了,回头我瞎编一个说法告诉他就行。” 贺知林脸色凝重,道:“不,殿下,也许此事,我真的能知道一些。” 第一卷 第132章 屋门被一脚踢开 姜雪怔住看向贺知林,道:“你说什么?” “可当年你并不在京中,事涉皇室贺爷爷也定会守口如瓶,你怎么可能......” “也许我祖父想过一生守口如瓶,”贺知林面露哀伤之色,缓缓道:“也许这个秘密牵扯到的人与事实在非同小可,让他直到离世都不能释怀,他还是留下了什么线索。” “线索?”姜雪猛地站起身来,急忙道:“什么线索?!” 没有人比她更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线索。 三年来,她陷在害死姜辰的自责泥沼里,起初,她怨恨萧圻,后来萧圻的死讯传到耳里,她又开始自责和恐惧。 萧圻当年面对她的质问,并未有一句辩解。 他仿佛已经认定了什么事实,只默默将罪名担下。 当年姜钰告诉她,为了她着想,也为了两国安定,此事不会让父皇与母后知晓。萧圻原本可以安然离开冀国,但她不愿放过杀害姜辰的罪魁祸首,最终还是想尽办法让萧圻死在了清州。 但午夜梦回,她开始恐惧。 恐惧当年之事的真相是错的,恐惧她错杀了萧圻。 她曾多次在宫内暗查过,一切与当年之事有关的线索,但结果告诉她,没有错。 下毒的李从德仿佛凭空出现,在冀国之中没有任何人与他有过往来。宫人籍典之中记载,他的父母家人已经全数离世,她派人到民间几经辗转查证,最终只发现,李从德年幼失怙,流离失所到冀乾边境,被乾国一户富商收养,后来却又因偷盗被逐出,可他即刻回了冀国,马不停蹄入宫当了黄门。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萧圻的父王——乾国的安王。 无数个噩梦惊醒的夜里,她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没有错,就是乾国狼子野心,就是安王与萧圻父子合谋。 但每每想起她用匕首刺进萧圻胸膛时,萧圻哀戚的眼眸,以及那淡淡的一句—— “阿雪,你当真想杀我吗?” 她就会陷入无尽疯魔的梦魇之中。 后来她开始夜不能寐,数次甚至想过结束这痛苦的一切,但每当见到她的父皇与母后慈爱担忧的眼神,她又迟疑了。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让自己尽力忘却前程往事,开始一心一意做好一位公主,做好父皇母后的女儿。 为了父皇母后宽心,她愿意下嫁给朝中上下人人称赞的新科状元顾霖坛。 可景晔来了,景晔告诉她,萧圻的真正身世。 一个被安王厌弃的孩子,一个同安王有杀母之仇的人,还会为安王鞍前马后,不顾性命,到敌国来刺杀储君吗? 可是如果,如果萧圻没有,如果萧圻不是,那么一切的一切—— 就都是她的罪过。 “是什么线索?”姜雪声音沙哑,对贺知林低吼道:“既然有线索,为何现在才告知我?为何当日我与你陈情悔过之时你不告诉我?” 贺知林见她双目隐隐泛起猩红,不由愣住。 他知道姜辰之死对姜雪来说打击有多大,忙伸手扶住姜雪手臂试图安慰,道:“殿下先别急,此事我也是昨日方才得知,原本我也打算今日过去寻你说明的。你先坐下,将这甜汤饮下,听我慢慢同你说。” 姜雪浑身颤抖,被贺知林按回道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满眼祈求地看着他。 贺知林眼中露出不忍之色,缓缓道:“昨日我收到胶东来的家书,族中耆老近日要重修宗祠,为贺家先祖再塑灵牌,也为贺家历代医学大家著书立说。” “他们在重新收集整理祖父遗物之时,意外发现了几封祖父亲笔留下的书信,藏在他往日最珍视的一本医家古籍之中。之前祖父是突然离世,族中没有任何准备,是以丧仪当时办得十分匆忙,竟是没人发现过这些东西。” “信封之上是祖父亲笔,写明了许多东西。” “祖父交待,看到信件之人,务必不能打开。此信若要打开,只能由我来。” 贺知林愈说眸色愈发复杂。 “信封上还言明,若我此生都没有再回冀京,便将这些信件焚毁。若我已经回了冀京且决意留下,便由我自己决定,要不要打开这些信件。” 姜雪眼神从哀求转为惊诧,她怔怔道:“贺哥哥是觉得,这些信件里的内容,事关当年之事?” 贺知林点点头,迟疑道:“我想,祖父这一生,近半生的时光都是在太医院度过,他眼看着几位殿下从小长大,生平最放不下的,除了行医、传承、父亲和我,便是几位殿下了。” “能让他离世之后还如此挂怀的事,约莫就在这些人身上。而我已学有所成,父亲虽在病中也得以安养,剩下的,就是这宫中的事了。” “且他既然强调,如若我没有重返京城,就不要看信。想来这信也只能与京城有关。” “信呢?”姜雪急切道,“信可拿来了?” 贺知林摇了摇头,道:“这些信关系到的事情过于重大,不能如此贸然托人寄来京中,以免流失或泄露。我已经回信嘱咐族中之人,我过些日子就会返回胶东,让他们务必将信件收好,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只待我回去再打开。” “过些日子......”姜雪喃喃道,“但眼下你的医馆就要开张,如何能说走就走?” “所以我这几日紧锣密鼓地安排医馆之事,”贺知林安抚道,“就是为了先将医馆开起来,先聘请几名资历老些的大夫坐镇,然后我再回去。” 姜雪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你要如何同顾霖坛说?他眼下将你视为自己的棋子,若你擅自离京,他岂会视若无睹?” 贺知林道:“殿下可还记得,开这医馆的目的,是要让我以贺家传人之一的身份在这京中落脚行事?” 姜雪点点头,会意道:“我知道了,既然是要借贺家之名,那你返回胶东请示师长,拿到授意再坐馆行医,便也说得过去了。” “正是如此。”贺知林见姜雪情绪已经缓和许多,心也放下大半,端起桌上的甜汤示意姜雪喝下。 姜雪忽然想起昨日同卢相说过的,要让贺知林过府诊脉,为他调养身子的事。 “贺哥哥,倒还有一事我忘了说了。” “何事?”一阵疾风从屋门处袭来,门瞬间被一脚踢开,屋外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 “不知道公主能不能同孤也说说?” 景晔眸中带着不耐,冷冷看向姜雪。 姜雪悚然一惊,探出头去才看到江其斌在景晔身后,朝着她无奈地摊了摊手,用口型告诉她:“拦不住。” 她收回视线看向景晔,见他眸中的怒气与冷厉似乎收不住了。 “公主携孤来此,却又将孤独自撇下,与他人密室热聊半晌,究竟是何意?” 第一卷 第133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贺知林闻言,忙上前一步挡在姜雪身前,面露不悦,沉声道:“这是在我冀国,对我朝公主进言,饶是王爷,也应当谨言慎行才是。” “谨言慎行?”景晔嗤笑一声,冷冷道:“姜雪,不如你来说说,谨言慎行这个词,也是你方才教给他的吗?” 姜雪神色复杂地看着景晔,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姜雪只觉空气一瞬之间仿佛凝滞了。 她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 想不通萧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景晔,从安王之子变成公主的私生子,原来真正的景晔又去了哪里呢? 想不通萧圻为什么才回乾国短短三年,便能一跃成为太孙心腹,培养出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组织,一步步登上摄政王之位,大权在握。 想不通为什么景晔还要再度回到冀国,还要布下一环接一环的局,引她相见,让她与他结盟查案。 是想诉往事?沉冤屈?还是真如他所说的,只是为了查逆案? 可能吗? 姜雪了解萧圻。 他不会因为她而回头,不会单单为了自己冤屈了他而来向她讨要说法。 在初到冀国的头几年里,他看似恭谨谦逊、与人为善,实则性子寒凉,心里对谁都不以为意,因为他打心里对身边所有示好之人都满是防备之心。 姜家人费了许多年时间,捂热了他寒冰一样的性子。 姜雪记得她十四岁那年行完及笄礼,家宴之后萧圻带她溜出宫去看锦里湖面的花灯,两人在如醉的夜色中第一次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那时她倚在萧圻身旁紧张地问他:“阿圻,你终有一日会乾国,对吗?” 萧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会回去了。” 姜雪问道:“可你不会想家吗?会不会想念你的父王与母妃,你的皇爷爷?” 萧圻看着湖面,眸色复杂,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姜雪当时有些淡淡的哀愁,更多泛起的却是袒护之情。 “阿圻,我和大皇兄、二皇兄,还有父皇、母后,甚至是琼双——我们都不会弃你而去。” 少女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眸,说着最信誓旦旦的话。 “阿圻是我们的家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那一天。” 萧圻看向她的眸子中满是温情,却慢慢地又掠过自嘲之色。 “如若真的有朝一日,阿雪弃我而去呢?” 姜雪愣住,还未回答,萧圻却又开口,低声道: “如若真有那一日,阿雪,我会离开你,再不会回头。” 姜雪懵然地点点头,只觉得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如若真有一日姜雪狼心狗肺弃你而去,便叫她此生姻缘悲苦、所遇非人。而阿圻你,只管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就好。” 姜雪低低垂下眸子,试图掩去满眼的悲伤。 与她的前程往事有如噩梦,他不憎恶她,她便觉得已是难得的了。 以他的性子,他会将与她的往事弃如敝屣——又怎么会为了在她面前自证清白而来到冀国再见她。 而如若只是为了查清逆案勾连之人——只怕更不可能。 乾国如今是幼主坐朝,朝中多番旧势力自先乾帝起兵诛逆之后几乎完全被血洗肃清,而只有景晔位极人臣、居高临下,是手握绝对大权的摄政王,他的一举一动,动辄便关乎乾国的国体朝纲。 而如今他远赴冀国,不再坐镇宫中,乾朝内部一旦生出动乱,到那时,无论新君也好、景晔也好,当前的乾国政局极有可能动辄倾覆,回天乏术。 他怎么会因着一个逆党之案亲自前来冀国? 姜雪眸中复杂的神色涌动。 阿圻,我看不懂你。 景晔与贺知林二人对峙,形势已经剑拔弩张起来,见姜雪久久不语,景晔又开口嘲讽道:“公主,怎么,难道是见了这贺公子,便将一切都抛诸脑后了吗?” “你休要胡言!”贺知林气恼之色愈显,对江其斌道:“江侍卫,将瑞崇王请出去!” 江其斌愣了愣,他虽是受姜雪之令来护卫贺知林的,但眼下他的正头主子还一句话没说呢,他能动这个手吗? 何况——他偷偷瞥了瞥景晔一眼,好像不是能不能动手的问题,而是他...... 好像压根打不过吧? “是我对不住你。”姜雪兀自喃喃道,语气中似有万千哀戚。 贺知林蓦地浮起惊讶之色,转过身去还未来得及开口,姜雪却已经从他身后走出,缓步走到景晔跟前。 “是我对不住你,”姜雪抬眸对上景晔的眸子,却换了种语气,像是只是为了抚平景晔的怒气,“王爷,我不该说好了同你前来询问当年之事,却独独撇下你一人苦等。是我没留神时间,让你久等了。” 她声音轻柔,“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景晔皱了皱眉,不知道她此时的转变究竟是为何,却看到姜雪身后怅然若失的贺知林,忽然阴阳怪气道:“孤当不起公主这声对不住,公主既然有心与人私会,何必还捎带上孤。” 说罢转身欲走,衣袖却突然被小手抓住。 姜雪扯着他的衣袖道:“当年的事情,贺哥哥或有头绪。此事我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当同王爷商量。” “殿下......” “贺哥哥,此事事关当年之事,却也有可能关乎现在两国逆党勾结之事。王爷原本就是为了查清此事而来,若有王爷的助力,此事查就起来会更简单些。” 贺知林话没说完,却被姜雪打断。 贺知林看着姜雪,心头惆怅更生,却只得缓缓地点了头,道:“好,全凭殿下决断。” 姜雪又轻轻拉了拉景晔衣袖,露出恳求的神色,轻声道:“留下来,好不好?此事需要我们一同商讨才行。” 景晔站定,眸色深沉地看了姜雪半晌,道:“那公主说说,适才你们说到哪里了?” 见姜雪怔愣,他又淡淡开口提醒道: “公主有什么话忘了同这位贺公子说?” “是什么孤听不得的话吗?”景晔语气又变得尖锐起来,“竟还得找人拦着孤,只能你们二人关起门来说?” 第一卷 第134章 去胶东要带上孤 姜雪闻言有些愣住,景晔是没听清她说什么吗? 当年大皇兄之事的线索,还没有她与贺知林关上门来说话重要? 她掩去眼中的苦笑之色,信誓旦旦道:“这等会儿自然也是要同王爷你说的,关门只是因着风大。” 她想将景晔请进屋中再谈,景晔却死活不肯,只伫立在原地,眼神中带上玩味之色,仿佛在等她做决定。 姜雪无奈,只得转头对贺知林道:“贺哥哥,我见外头阳光也正好,风也小了,在屋里头憋闷许久,不如就到这院中坐着谈吧,也能晒晒太阳,否则人愈发没精神了。” 贺知林眸中神色几经变幻,最终却也同意下来,走到院外唤来下人将桌椅清理好,又上了些解乏的茶汤,才将仆人遣退,并严肃吩咐他们不许到院中搅扰。 姜雪对江其斌道:“江其斌,你上去守着,若发现有来人接近这院子,出个声提醒一下便好。” 江其斌机敏地点点头,便飞身跃上屋檐。 景晔大刀阔斧地走到桌旁坐好,又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汤,对姜雪道:“还是屋外好,日头亮堂,也不会叫人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晦暗心思来。” 姜雪无奈地摇摇头,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贺哥哥待我情同兄妹,我待他亦如此,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贺知林脸色一沉,却只不悦地瞥了眼景晔,并未出言分辨什么。 景晔被姜雪说成“胡搅蛮缠”却也并未生气,只继续怡然自得地饮着茶汤。 姜雪坐下,对景晔道:“当年的太医院正贺原贺爷爷,也就是贺哥哥的祖父,离世之前留下了几封信件。” “我与贺哥哥方才推测猜想一番,觉得这些信件十有八九与当年大皇兄之事有所关联。” “贺哥哥怕送信途中容易生变,想亲自回一趟胶东贺家。” 景晔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胶东距冀京有些距离,他又不是什么习武之人有强健体魄的,便是再赶,一来一回路上最少也要耗费一个月,这么长的时日——你们有把握能安全拿到信件,又安全回京?” 姜雪皱着眉点了点头,道:“王爷说的不无道理,若中途泄露半点风声,只怕安危难料。” 贺知林道:“泄露风声倒是不必担心,贺家当今家主是我二叔,二叔为人最是谨慎守成,治家手段也甚是雷厉风行,平日又沉默少言。我已去信,在我本人回到胶东之前,这些信件绝对不能被任何人打开阅看,想来二叔是知道轻重的。族中几位耆老虽知祖父有遗信传于我,但他们皆是德高望重之辈,杏林多年只知治病救人,不会徒惹口舌,所以此事定然不会被宣扬开去。” 景晔淡淡道:“哦?是吗?” “贺公子对贺家很有信心,却未免对幕后的敌手太过轻视。此人动辄能毒杀储君又全身而退,当得上一句手眼通天。你觉得当年身涉此事之人,他会完全不加留意?” “别说你祖父,便是你整个贺家,只怕这些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盯着。” 姜雪并不惊讶,只沉静道:“贺家百年医家,树大根深,且又都是杏林之人,心性坚直,我倒是不担心这些信件的消息一时半会儿会被泄露出去。不过为确保万一,也为了贺哥哥的性命安全,我倒是有个想法。” “公主想同去胶东?”景晔气定神闲,仿佛早有预料。 姜雪点点头,道:“一来,公主出行,随侍护卫的定有皇城军,带上多些高手,我们的保障也更多些。二来,若是贺哥哥独自前去,再携带贺爷爷遗言回京,我怕回程时会遭遇埋伏。若我去了,当时便能得知真相,加之我毕竟有着公主的身份,他们轻易不会敢动我性命,否则就是徒惹更多祸端。” 景晔嗤笑一声,道:“你虽说得在理,但你有没有想过,如若你銮驾一动,此事便如此地无银三百两,饶是他们还不知道消息,经你一动,只怕也不得不怀疑其中关联。到那时,那些信件还能留到你们到胶东之时?只怕是给贺家徒添祸端罢了。” 姜雪沉声道:“我想过。所以,我有一事求王爷。” 景晔颇带玩味看着她,道:“说说看。” 姜雪道:“我会去请二皇兄从北境他自己的手下里头挑一队身手好的,从北境昼夜不歇,绕道赶去胶东护卫贺家。但护卫之事高手愈多愈好,京中的武安郎也好、护城军也罢,这些都不能擅动,所以我想请王爷——如若有多余人手,派一队影卫甚至羽卫过去,看牢贺家,既能保贺家族众性命,又能保信件得存。” “既如此,不如孤直接让人去取了信来不是更好?” 姜雪摇摇头,道:“我不知贺爷爷临终之时究竟留下的是什么话,不知其中牵涉有多广。” 她忽然又郑重看着景晔,解释道:“请王爷相信,并非我不信任王爷。只是事关冀国皇室秘辛,恕我说一句不当说的,此信唯有我亲眼看到才可,其他一切人,尤其是别国之人,最好都不要看到。” 说罢,她有些担心景晔的反应。 景晔却破天荒地没有发作脾气的迹象,只道:“冀京京郊有三百羽卫,再离远些有三百影卫,是秘密随孤入冀的。你可以用,但是——” 他突然笑了一下,眼神中带着戏谑,道:“去胶东,你得带上孤。” 姜雪并未迟疑,直接点头应下。 “我答应王爷。只不过此去胶东,不能操之过急。贺哥哥,”她看向贺知林,道:“我们需等护卫的人手都到了贺家,才能动身前往。行伍之人赶路快,从放消息过去开始,再到他们动身前往,不出十日也能到了。这些日里,你同我都需要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行请旨出发。” 贺知林点点头,道:“我眼下之事也无非就是医馆开张罢了——不过殿下方才同我说了一半的话,是否也是什么需要我去做的紧要事?” 姜雪叹了口气,道:“正是。” 她看了景晔一眼,一脸的“你给我听好了我俩说的都是正事”的表情,又对贺知林道:“前些日我外祖父突然病重,现下虽说是好些,但毕竟年龄太大,身体底子只怕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我前日去瞧他,原本同他说好了,要让你入府为他调养身体的。” 贺知林想了想,道:“此事倒也不麻烦,我可先到相府为卢相诊脉,依照他的状况先开安养的方子,这类方子温补适中,吃上一月,等我们回来再行复诊也可。” 姜雪原本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江其斌突然一个咳嗽,旋即看屋顶上的人影飞身而下直朝院门处去,转而便听到院门处传来对话声。 第一卷 第135章 江三妹妹的长辈 院门外,宿玉娇柔妩媚的声音响起。 “江小哥儿怎么在这儿,倒是巧了,劳你帮我将这些糕点吃食拿去厨房摆摆好,再让人做些桂花酸枣茶来,一会儿配着吃也好解解腻消消食儿。哦对了,叫厨房的郑大娘下多些饴糖,江三妹妹喜甜。” 江其斌笑了笑,道:“原本在院子上晒着太阳,这不是快到晌午,日头越发毒了,晒得我这脸都痛起来了,想着到前院那最是遮荫的廊下接着打个盹。” 说罢他接过宿玉手中提着的食盒,道:“既然姐姐有活给我做,我也不好接着偷懒了。” 他蓦地提高声量,道:“姐姐进去吧,贺先生正同江三姑娘他们说话呢。” 院中三人登时皆缄默起来,贺知林警惕地望向院门处,对姜雪道:“此事晚些再议。” 姜雪点点头,道:“晚些时候我会找个合适的谈话之处,到时再遣人来送信。” 景晔仍旧气定神闲地饮着杯中茶汤,缓缓道:“这茶倒是不错,颜公子还真是有心了。” 贺知林不露痕迹地瞪他一眼,道:“寒舍简陋,茶水吃食也是些粗茶淡饭,倒是难得,客人竟不嫌弃。” 宿玉走进院子中,暖阳洒在她雀绿的衣裙上,裙摆竟随着她走动间隐约泛起波光,姜雪喊了声姐姐回来了,便立时站起身来小跑过去,拉着她衣袖细细瞧起来。 “姐姐这身料子是从哪得来的?”姜雪捧着宽袖袖尾,双眼放光地瞧着。 “这个呀,”宿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是我‘锦绣’绣楼里的荣娘子,前些日方研究出来的新织法。” 她拉着姜雪到院中石凳坐下,又温柔小意地对着贺知林与景晔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便回过头去与姜雪继续说起来。 “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缎子材料,只是荣娘子自己寻到的一种丝线,将珍珠磨成粉又做成浆,再把这种丝线置于其中浸泡洗涤再阴干,反复八次,这线便似有了珍珠光芒。” “这衣裳料子竟是这样的丝线织成的?”姜雪问道,“那岂非要费许多丝线,这样的丝线可好找?” 宿玉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我嫌这丝线太过璀璨耀眼,觉着若是单凭它织就衣料,未免张扬落俗。所以绣楼的姐妹们按着缕金线入衣的法子,将这丝线与其他素线混成八股织就,才有这隐隐光芒,不至太盛,又不会落俗。” “这丝线原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甚至能说算是贱价。只是因着线绒密度恰到好处,才能带入珠粉。说起来,这丝线产地还在胶东呢,颜公子的老家。因着寻常织布绣衣,会嫌弃这线粗粝了些,并不怎么采用,所以冀京这许多年都没商户进过这种丝线。” 说罢,宿玉笑意盈盈地看向贺知林。 贺知林只回以一个疏离有礼的笑容。 “胶东?”姜雪好奇道,“那绣楼那位娘子如何能寻到这样不起眼的东西?” “荣娘子原也是胶东人,”宿玉笑道,“不久前才来的冀京。她家中贫苦,丈夫病逝又举目无亲,听闻这冀京有为女子谋生路的绣楼,这才一路颠簸来到我这儿。我初时见她可怜才收下的,没想到,她织布的技艺竟十分高超,还能想出这许多新潮法子来。你瞧,我身上这件就是她织就的作品。” 姜雪心中登时警觉起来。 也是胶东人士,还恰好在贺知林入京不久便到了京城,又一来就恰好投身到锦绣绣楼? 她摇了摇头,想着约莫只是方才谈论胶东之事,自己太过紧张了。 希望只是凑巧。 她蹙眉微思的模样却落在景晔眼中,景晔听着这对话,又看着她发怔,心中掠过难以言明的情绪来。 他忽然开口问道:“姬某本是行走四地的游商,倒是对新奇的货物都十分感兴趣。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娘子可否引这位荣娘子一见?姬某见娘子身上这件衣裙实在稀奇得很,若是能看一眼这衣裳布料是怎么织就的,织成的量大与不大,或许能跑一趟胶东,多多采买一些原料到冀京来,想必是笔不小的生意。” 姜雪闻言有些莫名其妙,他一个王爷,捣鼓什么丝线售卖?这样掩耳盗铃的说法,不是叫她与贺知林起疑吗?他找这些东西要做什么? 宿玉微微怔愣,贺知林却立时开口道:“既知是不情之请,姬公子为何还非要开这个口?宿玉经营绣楼,手下有百十口人要养活,这衣料也是她们造出的。姬公子既能知道此事是个商机,却还要厚颜抢于她之前。姬公子能问出这话,实在叫颜某大失所望,原以为你是江家妹妹的长辈,却不想开口净是市侩钻营之语。” 姜雪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江家妹妹的长辈”,好歹毒的话。 她担忧地看向景晔,以他的唇舌之毒,不在此话之下。 别在宿玉跟前闹出什么难堪才好。 景晔却并不恼怒,只眯起眼睛微微笑了笑,语气中带着调侃,道:“看来颜先生同宿玉娘子定是交情不浅,竟能事事设身处地替娘子考虑周全。姬某看你二人同住一舍,想来,好事将近?” 贺知林面上怒气遮掩不住,沉声道:“姬公子还不知何为谨言慎行吗?宿玉与我是挚友,清清白白,公子一句话就想毁了宿玉名声不成?” 话音刚落,宿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失落,但还是面带和煦笑颜看着二人。 “我瞧着颜先生如此疾言厉色,还以为——”景晔笑道,“是担心姬某冒犯了你的心上人呢。” 姜雪见景晔越说越过分,不由急急向他递了眼色希望他闭嘴,见他视若无睹,只能咬了咬牙,伸出脚来,在桌子下狠狠碾了他一脚。 景晔嗤笑一声,警告似的看她一眼,又转头对宿玉道:“娘子放心,在商言商,我只想见见这缫丝织布的技艺以及出品见效,若往后我真的对此丝线感兴趣,也绝不会坐地起价以此求财。姬某虽是生意人,却也读过四书五经,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之理。” “姬公子别着急,”宿玉笑道:“这荣娘子近几日事忙,怕是不得空。待过些日她活计少些,我再引荐你二人结识。说来也是巧了,她这几日忙着的事儿,倒与公子一位朋友有关呢。” 景晔问道:“朋友?” “那日在万宝楼见到公子与那济言楼主似乎很是相熟......”宿玉见他没反应,疑惑道,“难不成你二人不是朋友吗?” 景晔点点头,道:“算是生意上的朋友吧,我惯来走南闯北,济言又喜欢收集各地的奇珍,偶尔会托我捎带些东西。” 宿玉笑着点点头,道:“济言楼主是喜欢搜罗这些新奇物件,昨日他见我身上这件衣裙,倒像是伯乐见着那千里马似的,转眼便像我要了荣娘子过去。说是让她织些料子出来,到时他找人裁出最新潮的制式,好放到那万宝楼中,说是定能引人注目呢。” 第一卷 第136章 我等更该前来了 姜雪面露不解,道:“这济言......怎么连衣裳生意都做起来了?他那万宝楼不是卖的都是些奇珍宝物吗?” 宿玉掩面轻笑,道:“江三妹妹或许不知,这济言楼主着实是有些怪癖的,天下稀奇的古怪的,未曾见过的,他都喜欢收集。那万宝楼说是做买卖,但更像是他用来收集物件的一处库房,便如展馆似的,你便是不买东西,进去逛逛,夸几句物件精奇,他都是受用的。” 景晔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这几日去他那儿瞧瞧便行。倒要多谢娘子了,娘子心胸宽广,倒全不像某些斤斤计较之人,说几句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雪微微蹙眉,他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碎了?贺知林不过说了他几句,他何苦一直揪着不妨? 她见贺知林面色阴郁,忙开口对景晔道:“我说表舅,你今日也并没吃酒喝醉,怎么净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再如此,下回我是定不会带你一同出来了。” 江其斌正让两个婢女端着茶水吃食过来,听到姜雪这句表舅,不由瞠目结舌。 宿玉见吃食到了,忙想着缓和气氛,便对江其斌笑道:“江小哥还在发什么呆呢?我今日买的都是些好吃的,还不快过来,让人放下了,大家一道吃。” 江其斌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他胆子可还没大到跟姜雪同桌而食,急匆匆道:“不了不了。我......我胃里有些积食,实在吃不下了,我出去走两步消消食吧。” 说罢便招手让下人上点心茶水。 宿玉笑着拦道:“既然是积食,这郑大娘做的桂花酸枣茶是最最消食开胃的,来吃上一盏比什么都好。对了,这二位你还不认识的,是咱们颜公子的客人。” 她对姜雪与景晔点了点头,道:“这位江小哥儿是颜公子家的远房表亲,上京后便投靠到这儿来了。” 姜雪嘴角抽搐了一下,尴尬道:“好,原是这样。我上回同妹妹来时见过这位小哥,当时便觉得他很是......憨厚可亲。” 宿玉愣了愣,这才想起来,笑道:“我竟忘了你们是见过的。江小哥儿快些坐过来,三妹妹旁边这位是她家表舅,姓姬。” 江其斌听到这话,脸上表情比姜雪还要滑稽,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呵呵......表、表舅啊,表舅真是......挺年轻哈。” 景晔戴着面具,根本瞧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举止还是自若的模样,对江其斌道:“江公子,真是巧啊,大家竟都是远房亲戚。倒是你年纪看上去甚小,不知你占的是个什么亲戚的名堂?” 姜雪恨恨踢了景晔一脚,眼睛瞪过去示意他少说话。 “既然有这样的缘分,江小哥就坐下来同我们一道吧,也尝尝宿玉姐姐口里夸个不停的好吃食。”姜雪对江其斌道,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江其斌万般不愿,但姜雪发了话,也只能磨磨唧唧坐下。 宿玉指着桌上摆好的点心,对姜雪笑道:“快些尝尝,这和合酥与松仁栗子糕是他家卖得最好的糕点,配着这茶就着吃,滋味很是不错。” 姜雪陪着笑了笑,心不在焉地吃起糖糕来,景晔在旁给她添置茶水,又几次三番嘱咐她慢点吃,惹得宿玉在旁连连掩嘴偷笑。 姜雪只心底不停琢磨盘算着今天知道的事情,味同嚼蜡,根本吃不出什么滋味来,见景晔添的茶水愈来愈多,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了,我是真喝不下了。” 她下意识的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当下正抱着酸枣茶牛饮的江其斌吓得一下子呛到嗓子,剧烈咳嗽起来。 姜雪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不妥,当即抽回手,对景晔抱歉地点了点头,道:“一时出神,唐突了。” 景晔却迅速将她欲收回的手握住,道:“我们原本就有亲,何必拘泥这些。” 江其斌此时只想离开这张桌子,或者挖掉自己的眼睛。 毕竟知道太多事情的人,一般都活不了多久啊! 他欲哭无泪地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贺知林,却见贺知林眉头深锁,垂在身侧的手还紧紧攥成拳头,几近青白。 江其斌再鲁钝,此时也约莫搞明白了一些事情。 乱,真是乱啊。 他忽然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涨红了脸,大声道:“厨房、厨房那儿还需要帮忙,你们几位先坐着,我去厨房看一眼!” 然后逃也似地离开院中。 宿玉掩着嘴笑个不停,道:“江三妹妹,与姬公子倒是投缘的,方才认亲几天,竟已经如此熟络,想来两家长辈看在眼里,也该高兴的。” 她捻了块白玉糕在手里,却似忽然想起什么,忙对姜雪道:“差点忘了同妹妹说!颜公子那医馆筹备得差不多了,我们一道挑了个黄道吉日,就在后日,到时祭神开张,江三妹妹作为最大的出资之人,可是一定要前来观礼助阵的。” “哦?”景晔转过头看向姜雪,淡淡道:“你倒真是善心,还做起开办医馆这样的事情来了?” 姜雪想了想,倒是已经同崇狄显约了后日,便道:“后日我不一定得空......” “你得空,”景晔道,“说好了到时要陪我游一游冀京的,到时顺道也就一起去观礼了。” 姜雪心中恨恨:你倒真是能“顺道”。 她面不改色,仍旧笑得恬静,道:“后日具体什么时辰?” 宿玉道:“后日午后,挑了申时一刻,是个好时辰。我正想多句嘴呢,既然姬公子与江三妹妹是这样亲近的关系,到时便一道来才好呢。” 姜雪还没开口,景晔便接过话来,“一定。” 贺知林面色阴郁,道:“不过是小小医馆而已,何必劳烦这许多人。” 宿玉劝道:“那日里驸马府是要送匾额来的,说不得那顾驸马甚至长乐公主都要来,可千万怠慢不得。江三妹妹既是东家,自然要在场才好。” 姜雪知道宿玉好心,想拉上她一道在“贵人”面前露露脸,只是—— 若是顾霖坛也去,她的身份岂非败露无遗? 姜雪踌躇不决,正想着如何拒绝宿玉,却又听得景晔道:“既然如此,那我等更该前来了。” 这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玩味。 第一卷 第137章 她总归不是良人 姜雪想了想,对宿玉笑道:“好,我们一定来。” 她适才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原本瞒着身份,是不想多生事端,也怕引起顾霖坛警觉。 但宿玉待她亲和,看着又是满心满眼都是贺知林,想来便是真的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会为他们守口如瓶。 如若真等哪日被宿玉自己察觉,倒是难堪了。 人以真心待她,她不该总以谎言示人。 倒不如借着医馆开张之事,提前向她表明身份与隐情,届时即使顾霖坛真去了医馆遇着了,约莫宿玉也能帮着遮掩一番。 宿玉又瞧了瞧贺知林一眼,突然对姜雪道:“江三妹妹,我那儿前些天新出了一批成衣,我瞧着有几件很是适合你的,便留了下来,放在我屋里,今日你既然来了,不如先同我过去瞧一瞧试一试?倘若合适,今日便一同带走。” 姜雪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景晔,见他并没说什么,便应下了宿玉的邀请。 “那姐姐等等我,我同表舅说几句话。” 宿玉只歪头浅浅一笑,姜雪便立时将景晔拉起,走到院门处低声说起话来。 “王爷,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揪着贺家哥哥不放?” 景晔斜睨她一眼,道:“孤说话向来如此。” “从前你说话也没这么尖酸刻薄啊......”姜雪嘀咕道,“不管如何,总之你别再与他喋喋不休吵个不停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方,宿玉姐姐还在呢。”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附到他耳旁道:“宿玉姐姐同贺家哥哥应是有情的,只是贺家哥哥面子薄,你别老是在人家心上人跟前下人家的面子,知道吗?” 景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悠悠开口道:“你竟是这样想的?” “我多善解人意呀,”姜雪使了使眼色,“我告诉你,女儿家的心思总是难以察觉的,你是个粗鲁的男子,没有发觉,这不怪你。但我如今同你说了,你该懂的,至少你别再寻贺家哥哥麻烦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得叫他在宿玉姐姐跟前失了面子。” “哦?”景晔语气中竟带了笑意,“但孤同他二人非亲非故,为何孤要替他们考虑这些?” 姜雪讶然地挑了挑眉,萧圻他......同贺知林不也算是,半个同窗吗? 她无奈,只得低声哀求道:“算我求你了。” “求人可不是这么个法子。” “那是怎么个法子?” 景晔笑了笑,突然将头浅浅侧过,姜雪原本就踮着脚附在他耳旁不远处说话,眼睛又时不时瞟着院中的贺知林与宿玉二人,完全没注意到景晔的动作。 一霎之间,她的唇竟浅浅划过景晔的面具。 姜雪回过神来的一瞬间,脸色“腾”地一下红透,片刻之后,脑海中有瞬间的懵然。 她愈来愈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萧圻。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自己的身体反应。 她下意识地感到羞赧,却完全没有半分抗拒。 姜雪晃神的瞬间,景晔却已经走向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姜雪低下头深吸几口气,对着宿玉喊道:“姐姐,带我去你屋里吧。” 宿玉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薄唇紧抿脸色煞白的贺知林,又看了看自得喝茶的景晔,这才起身不慌不忙朝姜雪走去。 姜雪不敢再往景晔的方向看一眼,只垂着头,随着宿玉的脚步迅速离开。 到了房内,宿玉关上门,突然认真地对姜雪道:“江三妹妹,你中意姬公子吗?” 姜雪脸色红得滴血,讷讷道:“宿玉姐姐,别拿我打趣了。” 宿玉拉着她坐下,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 “三妹妹,不怕你笑话,你也是知道我的过往的,我在勾栏里做过几年清倌,情场风月之事,见得不少。” 姜雪愣住,问道:“姐姐,怎么提起这伤心事来了?” 宿玉轻柔地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温声道: “因着见过风月场男子的嘴脸,后面自然也对一些事情有了体察。我瞧那姬公子,虽然不知他为何总戴着面具示人,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那双眼睛......” 她语重心长道:“倒从未离开过妹妹的身上。” 姜雪呆住,她素日与景晔相处,偷偷观察他神情的时候只怕更多,怎么倒也没发现宿玉说的这回事? 宿玉接着对她说:“我把你单独叫过来,是因着有些话,当着他们二人的面不好说。” “三妹妹,我瞧你对他也不是无心的。你们的关系......许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我私心觉着,不会是刚刚认亲这么简单。” “不像吗?”姜雪伸手拨弄了一下腰间圆润的玉牌,若有所思道:“不像陌路人吗?” 宿玉摇摇头,道:“你十分着紧他,他亦如是。你们二人之间的情愫,我想,非但我一人看在眼里,犯不着有七窍玲珑心,即使是个傻的,也能看得出来。” 姜雪喃喃道:“只唯恐我二人......确实没有什么情愫了。” “即便有,也是我对他,而非他对我。” 宿玉了然一笑,道:“三妹妹,你是当局者迷。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原是想着劝你,我瞧着你们情分不是短短的一两日,但两人相处又格外别扭。若说是拘礼——我瞧那姬公子的为人,不像是腐朽糟粕的。” “看上去,倒像是——有什么心结未解。” 姜雪讪讪地笑了笑,道:“没有的事,姐姐多心了。” 宿玉仿佛看穿她的心事,仍旧继续道:“你不愿多说,我便也不多问。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是彼此心爱之人,若有什么误会,彼此要早些将话说开的好。” 她抬眼,神情有些茫然,“两心相悦,实是世间难求。” “何以见得是两心相悦呢,”姜雪苦笑道,“便是过往有什么情意,也早叫我消磨殆尽了。他......对我,没有怨恨,没有仇视,便很好了。” “你何苦这样自欺欺人?”宿玉道,“若有什么前程往事,我想,约莫在姬公子心底,也没有妹妹来得重要。” “我见过虚情假意的男子实在太多,也见过无论如何撩拨都不为所动的正人君子,”宿玉看着姜雪定定道,“他眼中对你有情,不是为色所迷,也不是假意逢迎,是真心。我相信不仅是我,连你自个儿心里也是明白的。” “他这个人为人不错,”宿玉道,“他很紧张你,看上去也不是个花花肠子。如若我猜到的是真的,你心中对他情意深重,那便别错失了良人,更要紧的是,别苦了自己。” 良人? 姜雪苦笑,谁是谁的良人? 她总归不是萧圻的。 她突然看向宿玉,问道:“姐姐为什么替我考虑这许多?” “我说过,”宿玉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你很像我家小妹,我见你方才几次发呆出神,怕你陷在这情的泥淖里自苦。” “如若是我小妹,长到这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我定不忍心看她如此。” 姜雪突然问道:“那如若,我们二人于彼此,都实在不是良人呢?” 宿玉蓦地笑了,道:“那便断得干净利落就行了,横竖这世间好男子多得是,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是男子才能相伴终老,好山、好水、好景致,或是六艺,或是奇巧,这世上多的是能托付心意的好去处。” “但三妹妹,姐姐希望你活得开心些,心里头少些谋算,少些执着,要知道这世上可堪托付的,其实唯有你自己。” 说罢,她见姜雪神色失落,突然又道:“若是姐姐看走了眼,你便当我前头说的话都是胡诌,什么姬公子,还不如一碗热乎的茶汤,一件鲜亮的衣裳来得实在些。” 姜雪被逗得低低笑起来,忽然想定了什么,抬头郑重对宿玉道: “姐姐,我有一事想告知你。” 第一卷 第138章 那姬公子他也肯? 宿玉伸手替姜雪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道:“好,姐姐听你说。你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姐姐方才为着劝解我说了那许多话,姐姐才该润润嗓子呢。”姜雪笑着将水杯推到宿玉手中。 宿玉接过杯子,笑道:“三妹妹,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说罢,姐姐洗耳恭听。” 姜雪收敛了脸上笑意,站起身来对宿玉郑重道:“姐姐,我不是什么江三姑娘,更不叫江冬儿。我原姓姜,并非江河的江,而是癸女姜。” 宿玉神色如常,只仍旧语气温和地问道:“当今冀朝皇室也是姜姓。” 姜雪点点头,道:“我姓姜名雪,在家中行三,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女儿,封号长乐。” 宿玉忽地绽开一抹温煦笑容,然后站起身来,向姜雪盈盈下拜,施了一礼,“民女宿玉见过长乐公主。” “姐姐,我与你坦诚,并不是想让你对我跪拜,这些礼数,从前没有的,往后也不要有。” 姜雪忙将她扶起,见她并没有惊诧之色,有些疑惑,问道:“姐姐......不感到奇怪吗?” 宿玉正色道:“还请殿下恕宿玉此前大不敬之罪。” 姜雪忙扶着宿玉手臂,道:“姐姐待我如亲姊妹,不怪罪我故意隐瞒就好,况且此前姐姐并不知道我身份,我如何还能怪罪姐姐?” 宿玉摇了摇头,道:“从前或许不知,但今日,在见到妹妹时,我心中已经约有几成把握了。” 她指了指姜雪身上的衣裳,道:“这件衣裳我记得,是出自锦绣的吧?当日赶制出来的一批女子劲装,数量并不多,因冀京之中平日里会着劲装的名门贵女、大家闺秀少之又少,是以,平日里约莫是供的哪些人家,我心中都是有数的。” 姜雪闻言有些震惊,没想到竟是在这处出了岔子,她倒是为着不被人认出,素装淡裹出的门,没想到这衣裳竟能被宿玉一眼认出。 她尴尬得耳垂都红了,低声道:“我倒是急着出门,没想过那许多。” 宿玉摇了摇头,道:“若是其他成衣店,并不一定能辨认出来。但锦绣的衣裳款式都是由绣娘、师傅们绘制,又都需要经我敲定的。我眼力素来是好些,这没什么。” “我今日见到这件衣裳,想起来当日来采买的几位女子之中,有一位曾是来为驸马府置办下人冬衣的。” 她笑意盈盈,“我原本就觉得奇怪,江家妹妹要给颜公子开的医馆,何以顾驸马府这样的皇家贵胄会亲自来送匾额?” “颜公子同我说,他与那顾驸马有些交情,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今日见你穿着这身衣裳前来,我心中的疑问也就差不多都解开了。想来那匾额,也是因着公主殿下的授意才会有的。” 姜雪有些愧疚,讷讷道:“姐姐既然早知道......为何不恼我骗你?” 宿玉和声细语,道:“为何要恼你?” “虽然与公主殿下自称姊妹实在逾矩......”宿玉回握住姜雪的手,“依我与妹妹多日相处,我信妹妹的为人。” “妹妹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出身风尘的,”宿玉莞尔一笑,道:“虽我自个儿并不觉得这出身有什么低贱,但旁人——尤其是高门贵女,自小受礼法熏陶,无不觉得我是个伤风败俗的下作之人。” “而妹妹贵为一国公主,初相见时也并未对我显露过任何鄙夷之色,甚至敬我亲我,丝毫未曾排斥过我。” 姜雪立时反驳道:“但天下大多数女子,都以姐姐为榜样。我的小侍女拂冬,自幼也是宫中长大,见惯高门贵胄的。她与宫中其他小姐妹,甚至视姐姐如女中豪杰。姐姐实在不必自轻自贱,我待姐姐之心,便是天下女子待姐姐之心。我实在......并没什么特别的。” 宿玉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我从未因自己的出身自轻自贱过。相反,我认为我凭借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不受他人牵制,甚至现在有些银钱能力,能为冀京周遭姐妹谋一份生计——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下贱的。你第一次来雅坞小筑那日,在我们身后同颜公子说的话——其实后来茶余饭后,他有同我提起过。也是那之后,我私心觉得与妹妹,算得上是知音。” 姜雪笑道:“那姐姐尽管放心,天下想法与我相近的女子一定很多,都是姐姐的姊妹知音。” 宿玉嫣然一笑,道:“你自小周遭清净,不似我一直身在市井。我见过的凉薄嘴脸太多,但我也并不怪她们,只是觉得惋惜。许多女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如同木偶泥人般的,只能遭人摆弄,限于礼法说教之中,不能亲眼见见广阔天地。” “妹妹是公主,既能有如此想法,想来日后定有机会,能广施教化,兴许,能挽救许多这样的女子于泥潭之中。” 姜雪点点头,她一直知道身为公主该做什么,却似乎从没思考过,身为公主,她能做什么。 “哎呀,这都扯远了,”宿玉自嗔一句,道:“因着妹妹的心胸与为人,也更因着你身在高位,你隐瞒身份之事,我并不觉得恼怒。我想,你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与难处。否则,妹妹公主之尊,何必屈尊降贵,若你当真看上了我手下的绣楼,便是招招手,也自有人巴巴地将东西送到你跟前去。” 姜雪忽然古灵精怪地笑道:“姐姐,你若不说,我倒忘了我还有这样的权力——不如我明日便下诏令,将宿玉娘子这样的绝色佳人纳入府中,想来,定是有人鞍前马后为我效劳的。” 她吐吐舌头,又道:“但若是那样胆大妄为,父皇母后只怕不会轻轻放过我,朝堂上那些言官御史,多半也要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了。” 宿玉见她实在没有半分公主架子,仍旧是娇憨可爱,便大着胆子问道:“那......那位姬公子,当真与你......” 姜雪怔住,苦笑道:“是,但他不是我的驸马。” 宿玉惊道:“但妹妹姻缘不是才刚刚落定?此前长乐公主下嫁新科状元,大婚一事,冀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姬公子,瞧他适才对颜哲分毫不让的那醋劲儿——他也肯? 第一卷 第139章 他竟愿做个外室? “我是已经成了婚,”姜雪道,“驸马名叫顾霖坛,不是姬影。” “但......我观那姬公子秉性,”宿玉踌躇片刻,才带着些不忍之色,低声道:“他竟愿屈居人下,做妹妹的......外室?” 姜雪哭笑不得,道:“姐姐,我与他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关系。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如何可能是外室呢?” 外室......她倒没有,她家那驸马倒是有一个。 也不对,姜雪想了想,若真算起来,按先来后到,她才是那个登堂入室的“外室”吧。 “那你二人,”宿玉小心翼翼问道,“难道,就像民间话本里说的,你与他是两情相悦,你是被迫无奈才不得不嫁予他人?” 姜雪苦笑一声,面上泛起惆怅之色。 “我与他......前尘往事,纠缠难清,便是我自己也说不明白。算是个......孽缘罢。” 宿玉见她不愿多说,宽慰道:“妹妹不想说,我便绝不多嘴问你。” “这驸马对你如何?”宿玉又问道,“若是实在情难相悦,不若早早了结的好。我几次见你,都觉得眉间颇多愁苦,不像新嫁女郎该有的欢喜羞赧,想来这状元郎,与妹妹来说,不是什么良人?” 姜雪见她提到顾霖坛,顺着话往下说。 “我之所以几次私下出来寻找颜家哥哥,”姜雪道,“是因为有求于他。” 她眉目间染上些不忿之色,娓娓道来。 “大婚之夜,我不经意发现......我那驸马,瞒着我,瞒着朝中上下,在外有一妻一子。” 宿玉愣住,惊诧道:“这、这,难道当初圣上与皇后为你择婿之时,没有仔细选察过他的家世背景吗?如何会有这样荒唐的事?” 姜雪摇摇头,道:“父皇母后如何会不用心,别说是家世背景,便连他三族之内所有亲缘关系,一应都是交由礼部查选过的。吓人就吓人在这儿,层层核查,都没有查到过他这一妻一子的半分消息。” “那妹妹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宿玉眉头紧蹙,道,“可别是什么误会。” “如若是误会便也不至于让我奔忙这许多趟了,”姜雪道,“新婚那夜,那女子求上顾府的门来,我是私下偷偷跟着驸马,才见到了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二人早做了夫妻,还育有一子,已经三岁了。” “这,”宿玉轻轻掩住嘴,却遮不去惊诧的神色,道:“这些,你不同圣上和娘娘说吗?” 姜雪看着宿玉,眼睛里全是沉默与无奈,她摇了摇头,道:“没有证据,他将那对母子的身份隐藏得很好,二人籍典之上所录的,完全同他顾家扯不上关系。我若此时硬要休夫,没有证据,他又是寒门举子,一路考取登科,在民间乃至朝堂都是人心所望的勤苦清贤状元郎。只怕我到时落个骄横霸道的名声,况且民间向来最喜这种皇室秘闻,若传开去,不知要变成什么公主强抢人夫的风艳轶闻了。” “可妹妹是公主,”宿玉讶异道,“难道身为皇室,连这样的小小权力都没有吗?” “姐姐,皇室行事,并非就能为所欲为。”姜雪摇了摇头,道:“若我将事情到宫中说明,即便没有证据,我父皇母后定会震怒,为我休夫。 可是文官御史都盯着,那样一来,皇室会被说成是滥用私权,为着自家女儿,戕害民间状元,到时只怕再难得民心。 宿玉姐姐,我为何要因一个背信负心的男人,毁了我自己的声名?为何要因一个脏心烂肠的男人,让我父皇母后替我担忧?为何要因一个自私寡恩的男人,让我姜家皇室遭人指摘、为人耻笑?” “那妹妹想如何做?”宿玉忙不迭问道,“让我猜一猜,你是想找到能证实这对母子与那顾驸马关系的物证或者人证,待到师出有名,一并交到公堂之上,让朝廷审案官署去治他的罪,到时不仅他清贤的虚名皮子能被撕破,妹妹也能顺势休弃他? 这样一来,也无需再担心旁人对妹妹的攻讦指摘,相反,这案子到时过了三司,便不是皇室的私事家事,他顾驸马,只能落得个欺君罔上、贪图富贵、抛弃糟糠的罪名,礼法全站在妹妹这儿,旁人只会唾弃他,而对皇家也会更生敬重之心。” “姐姐想的,与我如出一辙。”姜雪看着宿玉,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艳,“加之我父皇一向以仁政闻名,此事我不能鲁莽地办,否则会伤了父皇仁君之名,让人以为他教女无方。只能慢慢找寻线索,待到万事俱备,再一并发作。” 宿玉心中对姜雪的喜欢又多了几分,又觉得很是欣赏敬佩,她原以为,姜雪虽然性情洒脱,但毕竟是皇室公主,比起平日她接触过的高门贵女,定是更加锦衣玉食地娇养起来的,万事万物,哪一样不是随心所欲、垂手可得?竟没想她心性其实如此坚忍沉着,事事能为大局考量。 “我虽人微言轻,也没法子夸口要帮当今公主,但妹妹的事儿,如若往后有姐姐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全力相助。”宿玉轻轻拍了拍姜雪手背。 姜雪道:“颜家哥哥医术精湛,故而此前顾霖坛曾差人来为我诊治,又私下请他去为那孩子医治急症,是以,我让他暗中帮我留心着那处的举动。” 当然,贺知林对于那对母子的事情是半点没跟她透露过,姜雪没说。 “顾霖坛因此与他结识,又私下以金银利益相诱,颜哥哥为着帮我都一一应下,与他逢场作戏,蛰伏其中,只为有朝一日能得到些许线索。那匾额,原是我点明了要为谢他医治之举,让顾霖坛去办的。” 宿玉点点头,道:“所以我方才邀请妹妹在医馆开张时前来观礼,妹妹会那样犹豫——是怕遇上顾驸马,被说破了身份,又让他知道其实你同雅坞小筑早有往来?” 姜雪叹道:“姐姐真是慧质兰心,许多事情都无需我说明,姐姐就明白了。” 宿玉笑道:“哪里是我慧质兰心。之前总是觉得与你投缘,想来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她又道:“我晓得了。若那日见着那顾驸马,我必闭口不提妹妹之事。哪怕是面对面撞上了,也只装作不识得。” 姜雪感激地朝她笑了笑,道:“多谢姐姐了。” 宿玉忽而又道:“若是那妇人......实在探寻不到别的消息,妹妹不妨同我说说,我手下不止绣楼商铺,旁的产业也略微有一些,且绣楼的姊妹在冀京各处都是寻常人家,以她们对我之情,口风也是不怕漏的。若要探寻,我也许能帮上妹妹一些。” 姜雪想了想,正要开口,忽然房门被叩响,门外传来拂冬急得带着颤腔的声音。 “姑娘,姑娘快去外头院子看看吧!” 第一卷 第140章 你让他来试探孤? 宿玉与姜雪皆是被拂冬的声音一惊,姜雪对宿玉低声道:“姐姐稍等。” 然后便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见到满面焦急的拂冬,问道:“外头怎么了?” 拂冬急道:“那个王......那个姬影,同颜家公子不知为什么打起来了。” “打起来?”姜雪皱眉,“姬影那身手,颜家哥哥又是不懂武艺的,打什么?” 宿玉听到二人谈话也走过来,却并没有惊慌,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妹妹,我们先去前头瞧瞧吧,后日医馆要开张,若颜公子脸上挂了彩可就不好了。” 姜雪点点头,景晔今日斗鸡似的,好似瞧贺知林到处都不顺眼,定是又出言不逊,不然贺知林一介文弱公子,怎么会同他动起手来。 不过......她到底对景晔性子还是有几分把握,他再如何,始终都是有轻重的。 二人随着拂冬向前院走去,待走到院中,却见二人正端坐在桌旁喝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动过手的痕迹。 姜雪疑惑地看向拂冬,拂冬正一头雾水,同姜雪对视一眼,道:“适才、适才不是......” “没事,”宿玉开口,对姜雪道:“我们先过去瞧瞧,看起来是没什么事情的,妹妹不用担心。” 姜雪点点头,又对拂冬道:“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拂冬道:“准备好了。奴婢原本就是想过来院中问问姑娘几时开始传膳,没想到一过来,姑娘的影儿没见着,到时见着这二位在院角处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姜雪蹙眉,“颜家哥哥哪来的身手能同他大打出手?” 拂冬瞧了瞧宿玉,脸色蓦地红起来,扭扭捏捏道: “奴、奴婢到院中的时候,只瞧见颜公子伸手去......去摸姬公子的手,姬公子好像不愿意被他碰,就恼怒起来,大喝一声,直接将颜公子逼......逼到墙角,翻身就压了上去......颜公子动弹不得,只得在他身下挣扎。奴婢怕出什么事,才着急忙慌去寻姑娘你们过来救急的。” 姜雪听得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宿玉伸手掩住嘴,笑得前仰后合,道:“妹妹,你这小侍女,可真是有趣得紧。” 姜雪伸出手来无奈地点了点拂冬额头,语气十分肯定地问道:“你呀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话本子了?” 拂冬的头埋得更低,嗫嚅道:“没......没有。” “没有?”姜雪道,“那你这绘声绘色胡说八道的本领倒是见长了。” 宿玉笑道:“妹妹别逗她了,走吧,他二人也往这儿看来了,若把这些玩笑话说到他们跟前,可不要羞死这孩子了。” 拂冬脸红得快要滴血,跺了跺脚,道:“我、奴婢去厨房了,姑娘你们饿了再寻南星布膳吧!” 说罢急急忙忙小跑出去,姜雪在原地笑着嘱咐她慢些跑,见人已经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才回头同宿玉道:“我家拂冬向来口无遮拦,又喜欢看话本听故事,让宿玉姐姐见笑了。” “可见你对仆下有多宽待,也是你这样脾性好的主子,她们才能活得恣意些。”宿玉笑着揽过姜雪胳膊,二人朝院中走去。 正靠近了桌子,便听到景晔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不如同我也说说,听到了什么热闹,笑得这样高兴?” 姜雪尴尬地收敛了面上笑意,缓缓坐下,道:“哪有什么热闹,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玩笑话罢了。” 景晔面具之下神色莫测,但姜雪可以判定,这二人肯定是动了手。 因为贺知林铁青的面色和拿着茶杯却稍微发抖的手——实在是,太明显了。 宿玉心中有所猜测,为着缓和气氛,提了个头,道:“日头也高了,不若便留下了用个午饭吧,姜妹妹的侍女似乎做了许多好吃的,今日我们也好沾个口福。” 姜雪感激地看了宿玉一眼,又即刻伸手轻轻碰了碰景晔手臂,带着询问的语气,小心翼翼道:“那......吃饭吧?” 景晔淡淡道:“可。” 四人回到正堂,宿玉忙前忙后着人来布膳,又喊了拂冬、南星、徐翀与江其斌一道,八个人坐到一处吃起饭来。 拂冬做了鲜辣的烹鱼,众人吃得满头热汗起来,却又止不住地大快朵颐,唯余景晔,只夹了一块鱼肉,便只沉默地挑着些清淡的菜吃。 姜雪想起什么,忽然对拂冬道:“这儿厨房可有牛乳?” 拂冬点点头,道:“我好像看见了,应是有的。” 南星正吃得火热,口齿不清道:“有的有的,今早才送来的牛乳,新鲜得很。” 姜雪笑道:“拂冬,我想吃杏仁热酥酪了。” 拂冬点点头,立时放下碗筷,对姜雪道:“这东西做起来简单,奴婢这便去做,姑娘稍待。” “多做几碗,”姜雪忙道,“这热酥酪是拂冬的拿手,大家也都尝一尝。” “杏仁性寒,你此时不宜吃这些。”一直沉默的贺知林突然开了口,看向姜雪。 姜雪“呃”了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宿玉开口道:“我早前备下了许多桂花做的糖蜜,不然就浇些花蜜吧,也是香甜可口。” 姜雪连连点头,道:“也好,宿玉姐姐的手艺定是极好的,这个时节,吃桂花也是得宜的。” 贺知林面色复杂地看着姜雪,却终究没再说话。 不多时,拂冬端了酥酪到桌上,姜雪忙伸手拿过一碗,状若无意推到景晔面前。 “吃些这个,温胃解辣的。”她低声道。 她记得,他是喜欢吃这些的。 景晔只冷冷推开,道:“我不喜食甜。” 姜雪愣了愣,有些尴尬,却只仍旧笑着招呼众人吃起来。 贺知林吃了几口酥酪,道:“午后还需出诊,我先去准备了。妹妹,若是用完膳,早些回府。近日冀京不太平,你一个姑娘,自己要小心些。”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景晔一眼,便起身离去。 宿玉推了推发愣的姜雪,笑道:“别在意,近些日子他事情实在过于繁忙,人忙起来总是有脾气的。” 姜雪哭笑不得,她倒是不在意,她是担心—— 回头看了看一旁的景晔,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端起那碗酥酪吃了起来。 姜雪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饭后,姜雪同宿玉辞别,让姜雪没想到的是,宿玉竟是真的给她准备了好些衣裳。 姜雪让拂冬去拿,拂冬出来的时候,直接招来江其斌搬了个箱子过来。 宿玉见她看着箱子目瞪口呆的模样,笑道:“这些衣裳你自己看着办吧,喜欢的便穿了,若要赏人,也是拿得出手的。” 姜雪没办法,只得带着一箱子衣服打道回府。 江其斌送几人出去,到了门口,江其斌忽然拦下姜雪,踌躇片刻,才道:“殿下,我能不能......” “先替我守着贺家公子,”姜雪知道他想说什么,宽慰道:“这很重要。过些时日,我们要一同离京,到时也要你陪着的。” 江其斌闻言眼睛一黯,道:“离京么......” 姜雪忽然笑着对拂冬道:“回头给琼双那丫头捎个口信,她最不喜欢呆在京城了。” 江其斌眼神唰地一下亮起来,姜雪见他如此变化,笑着摇了摇头,几人这才上了马车离去。 车内,景晔似是在闭目养神,姜雪坐着沉默地看着他,忽然马车像是为了避让什么,颠簸了几下,姜雪差点从位子上滑下去,却被景晔迅速一把捞起。 景晔将她困在胸前与车壁之间,姜雪心如擂鼓,颤颤道:“做什么......” “你,”景晔沉沉盯着她,“你让贺知林,来试探孤?” 第一卷 第141章 今夜是第一堂课 “试探?”姜雪被他拘在小小空间中,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试探?” 她忽然蹙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景晔,问道:“我为什么要让他去试探王爷?试探什么?” 景晔冷笑一声,将她松开,自己又做回马车中间的位置上。 姜雪才堪堪坐好,正伸手整理起被弄皱的衣摆,忽而听得景晔冷若寒冰的声音传到耳中。 “你倒是很信任他,什么都与他说。” “说什么?”姜雪假作茫然不知的模样看向景晔。 她不相信贺知林会同景晔透露只字片语。 景晔冷哼一声,道:“你让他来探孤的脉搏,怎么,是想探出什么究竟?” 姜雪倒吸一口气,贺知林平白无故去摸景晔的脉搏做什么?! 她想起拂冬说的——“颜公子伸手去......去摸姬公子的手”。 姜雪叹了口气,看来这丫头确实是没胡说,只是将气氛渲染得太过暧昧了些。 “贺知林把了你的脉搏?”姜雪惊诧道,故作无辜地睁着大眼,迷茫道:“他摸你脉搏做什么?” 景晔眼底浮现嘲讽之色,只沉默地盯着姜雪。 姜雪疑惑道:“贺家哥哥精通岐黄,平日看病是需要望闻问切无一不缺,难不成——他是看王爷脸色不好,关心王爷身体,这才出于医家本能,想为王爷切脉诊病?” 景晔仍旧歪着头盯着她的脸,眼里嘲弄之色更甚。 姜雪被他看得发毛,却也不得不插科打诨搪塞过去,便又硬了头皮道:“想来应当是昨夜王爷没有睡好,眼底乌青之色过重,您自己看看——” 她伸手指向景晔的脸,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胡诌的时候忘了一件事——景晔今日从始至终都是带着面具的。 “呵、呵呵,”姜雪讪讪笑道,“医家嘛,自然不止察颜观色,肯定还能通过其他方面观察病人。想必王爷疲倦之色已然溢于言表,说不定是握着茶杯的手稍微抖了抖、或是走路时有过几步趔趄不稳——” “无论如何,我相信贺家哥哥是好心的。王爷总不会连这都要怪罪吧?” “孤倒是忘了,”景晔淡道,“公主从来都是油嘴滑舌、口灿莲花的骗子,最能哄人了。” “孤何时说过怪他?”景晔忽地言辞犀利起来,“他一介游医,若非奉了公主之命,与孤素来没有任何利益纠葛,为何要对孤做这样的事?” “我没有。”姜雪连连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真诚,“我对天发誓,我没有指使过贺知林对王爷做任何事。” “是吗?”景晔轻轻笑起来,道:“孤还以为,以公主的秉性,合该找人对孤下毒才是。” 下毒,姜雪闻言怔住,他果然是知道的。 景晔忽然抓住她指向空中的手,逼问道: “他做什么与孤无关,也不是孤的威胁。孤问的是你,长乐公主,你又在疑心些什么?” 姜雪愣了愣,正想着说些什么,忽然拂冬打开马车的门,探头进来,道:“殿下,到院墙外头了。” 拂冬看到景晔握着姜雪手指,秀气的眉毛瞬时又扭作一团。 姜雪点点头,将手从景晔手掌中挣脱,借此机会直接略过景晔的问题,道:“王爷,可要随我回顾府?” 景晔斜睨她一眼,冷冷道:“孤还有事要办。” 姜雪点点头,道:“那王爷先去忙,但晚些时候可得空能过来?我想约贺家哥哥出来,同王爷一起商议前往胶州之事。” 景晔淡道:“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姜雪蹙眉,道:“王爷给个准信儿。还有,除去用斑斑传信,我可还有更快能联系上王爷的法子?” “法子是有,”景晔看着她的脸,嗤笑一声道:“传信的法子军中、江湖中都有大把,但你在顾霖坛眼皮底下,是想公然放鸣镝、还是燃烟火?” 姜雪无奈叹了口气,道:“知道了,那我与王爷商定个时辰吧——人定之后,我在问晴轩等你。” 景晔点了点头,抬腿就要离去,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掩人耳目地进府?” 姜雪愣了愣,道:“徐翀能带我进去,怎么了?” 景晔闻言眼底愈发沉了,径直揽过姜雪,便从马车之上踏步飞入院中。 “有些本事,你可以自己学。” “我知道,”姜雪低声道,“我不怕耗费时间,也不怕劳累。此前我能学会马术,以后就能学会一点轻功。王爷既然愿意授之以渔,何不尽快开始?” 景晔看着她,揽腰的手还未放下,二人气息亲密交错,他忽地附到姜雪耳边,气息划过姜雪鬓发,让她耳朵不由滚烫起来。 “今夜,便是第一堂课。” 姜雪勉强定了定有如擂鼓的心神,从景晔怀中后退一步,盈盈拱手做师生礼。 “谢过王爷。” 回到问晴轩中,姜雪正想交待晓春去给琼双递封帖子,却见晓春已经匆匆忙忙地走了来,将姜雪请回房中。 姜雪见平日里素来稳重自持的晓春此刻神色焦灼,心知事情不小,便快步随她回到屋内。 晓春匆忙关上房门,拿出一张叠起的纸张递给姜雪,对姜雪道:“殿下可算回来了,今日陈绣急匆匆来过一回,见殿下不在,便写了张笺子,嘱咐奴婢一定尽快交给殿下。” 陈绣? 姜雪心中蓦地一沉。 看来是素溪那边出事了。 姜雪打开纸张看了一眼,眼眸沉得滴水,随即便立即拿着纸张走到烛台前。 晓春会意,从袖中取出一枚引光奴,将蜡烛燃起。 姜雪捏着纸张一角,置于烛上点着,又丢进笔洗之中,纸张不多时便燃成灰烬。 烧完东西,她移步到书桌前坐下,陷入沉思之中,脸色愈发沉重得吓人,晓春在一旁垂首而立,不敢说话。 姜雪细思片刻,抬眼往房门方向看去,可惜了,人只怕走远了。 她转头对晓春道:“磨墨。” 担心的事情总归是发生了。 她此前原本还想着,姜钰去京兆尹府调阅素溪籍典之事早晚会传到顾霖坛耳中,以此坐等顾霖坛作出反应,再以此拿住他与素溪母子存在关系的证据。 但自从景晔夜袭京兆尹府,次日顾霖坛在薛恪府上足足待了一日,却都不知此事时,她便有隐隐担忧。 如今看来担心之事总归是落实了。 顾霖坛对幕后之人也隐瞒了素溪母子的存在,而薛恪,也不是顾霖坛的人——姜钰按她的安排去敲山震虎,却恰恰向幕后之人暴露了那对母子之事。 陈绣留下的话中说,今日破晓前,有二人黑衣夜袭素溪那处院子,被他与阮义隋挡了回去。 既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她倒也犯不着徐徐图之了。 怎么选,就看他顾霖坛自己了。 姜雪写好一张小笺,捧起来细细吹干,又折成细条状,抬头沉声对晓春道: “去我妆筪中,将那瓶圆肚的白瓷瓶取来。” 第一卷 第142章 我像表姐的坐骑 晓春迅速找来瓷瓶递给姜雪,姜雪拿着瓷瓶,抽出怀中锦帕,走到窗前将窗支开。 姜雪用老办法唤来斑斑,将纸条递给它,又嘱咐了句,“尽快些。” 小家伙好像听得懂姜雪的话,歪了歪头看着她,“吱吱”一声,便转身飞走。 晓春在姜雪身后满脸惊讶,不由得开口问道:“殿下这是?” “我与景晔传信的法子,”姜雪关上窗户,走到书桌前坐下,道:“早知道留他下来喝茶了,没白得还要废这个功夫。” 晓春见姜雪又提到景晔,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姜雪坐在书桌前仔细想了想,对晓春道:“让徐翀想法子把陈锦找回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叫他不必再留心盯着顾霖坛,快些回来。” 晓春点点头,道:“殿下,可需让徐侍卫给陈绣他们回个口信?我见他来时见不到殿下,有些着急,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姜雪沉吟片刻,道:“不急,再等等,等人到了再说。” 她不打算回口信,她打算亲自过去寻一趟陈绣与阮义隋。 晓春见她神色凝重,不敢再多问,便即刻退出去寻徐翀。 姜雪左思右想,起身走到院子中,见拂冬正命人抬着宿玉相赠的一箱子衣裳进来,便朝拂冬招了招手,轻声道:“这些都让他们去做吧,你随我来。” 拂冬点点头,又转头朝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便快步走到姜雪身旁。 姜雪对拂冬道:“拂冬,要辛苦你再出府跑一趟。” “殿下,要去何处?奴婢方才见晓春姐姐寻了徐侍卫吩咐了什么,徐侍卫将车马交到马房便离去了。”拂冬问道。 姜雪点点头,道:“不妨事,你随意在院中找个护卫,去套个车,到卢相府去一趟。向舅母说明,我今日闲来无事,想寻琼双过来一同钻研些绣活,请她过府。” 拂冬应道:“是,那可需嘱咐表小姐准备些什么?” 姜雪道:“不必,接了人过来就行,哦对了,既如今外祖父已经好得差不多,想来她也无需侍疾,叫她这几日便在顾府陪我吧。” 拂冬点点头,朝姜雪福了福身子,便立时从院内唤了名侍卫离开。 吩咐完一切,姜雪看到院中陈锦做好的横杠,想到荒废了几日课业,又想着身上此刻穿着轻便,便到院中寻了个角落自行练起陈锦所教授的招式来。 她抬眼看了眼高高的院墙,盘算着时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卢琼双的声音便传到姜雪耳里。 “表姐!”卢琼双兴奋地朝姜雪摆臂大喊,又小跑到她身旁,道:“多谢表姐,把我喊出来快活。” 姜雪无奈地撇她一眼,道:“我寻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出来快活的,有件事情要找你帮着办。” 卢琼双机灵地眨眨眼,道:“表姐,是要让我带你去哪里吗?” 姜雪道:“等会儿。” 随即唤来晓春道:“去帮我准备两身民间妇人的衣裳,一会儿替我和表小姐换上。要颜色样式最最普通不惹眼的。” 晓春会意,道:“殿下,要亲自过去吗?” 姜雪点点头,道:“我得去问问他们具体来的是什么人,眼下他们二人不能走开,我便过去,顺道还能看看那处院子的情况。” 卢琼双云里雾里,问道:“去哪里?寻什么人?” 姜雪只笑了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晓春不多时便找来两套粗布衣裳,姜雪拿了衣裳,与卢琼双一人一套换好,又让晓春拂冬为她们简单盘了两个发髻,晓春带了两块靛蓝色碎花布为她们包好头,又一人簪了一只素银簪子,对镜而视片刻,姜雪蹙眉道:“帮我将脸扑黄些。” 她长年累月地不怎么出门,又加上平素保养,肤色本就极白,不似卢琼双的肤色那样更贴近这身装扮,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故意扮成民妇模样出逃的逃妾婢侍。 晓春会意,替姜雪仔细将脸擦黄,又将唇上扑了些粉作出干裂的模样。姜雪对着镜子打量一番,甚是满意,对卢琼双道:“走,随我出门。” 她转头交待拂冬与晓春道:“你们二人安心在这院中守着,等我们回来。” 说罢,便让卢琼双带着她从院墙处翻出了顾府。 卢琼双哀哀道:“表姐......” 姜雪正四处寻租借马匹的商铺,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卢琼双道:“我怎么觉得......我像是你出门的坐骑......” 姜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卢琼双抿着嘴道:“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我觉得我这身本事,应当有更大用处才是。” 姜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很快就有了。” 二人到马行租下两匹小马,姜雪便翻身而上在前头带路,一路从城北马不停蹄赶到城西。 临庵街口,姜雪下马,示意卢琼双到了地方。二人将马儿找了个地方栓好,便步行朝街内走去。 姜雪按着此前探寻到的消息,一路走到街尾处,见有溪流经过,不远处有个小院子,周遭明明热闹非常,那院子此刻却大门紧闭。 她大概肯定了素溪母子便住在里头,想了想,对卢琼双道:“渴了吗?” 卢琼双还没回答,姜雪便道:“走,找个地方歇脚去。” 姜雪四下看了一眼,已是午后,行人虽多,但大都应该是赶路回家准备晚饭的,摊贩收得都差不多了,但院子斜对角有家面摊仍旧在经营中。 姜雪拉住卢琼双的手,往面摊走去。 卢琼双下意识要掏出帕子为姜雪擦拭凳子,被姜雪眼疾手快地拦住,姜雪低声道:“我们是农妇,怎么会讲究这些?” 二人坐定,摊贩老板立即热络地走到二人跟前,问道:“二位小娘子,想吃些什么?” 姜雪轻声道:“两碗汤面,多谢东家。” 摊贩老板原本正闲坐着喝茶,见来了生意心里也欢喜,便立即热火朝天地和起面来。 姜雪对卢琼双道:“你去同这老板打听打听,看看他家斜对着的这处闭门的院子,主人是何来历。等会儿问完了往我这边看一眼,我有话过去同他说。” 卢琼双朝那院子望了一眼,心下会意,朝姜雪笑着点点头,便起身朝面摊老板走去。 姜雪自顾倒了杯茶水,怡然自得地看着卢琼双与老板交谈起来。 术业有专攻。 卢琼双在江湖上混迹那么久,市井气息也重些,也晓得如何同这些人热络起来,绝不会露出马脚。让她去,再合适不过。 第一卷 第143章 陪你们演出好戏 卢琼双的搭讪本领显然很强,不一会儿,那面摊的老板已经满脸笑容毫无防备地同她交谈起来,姜雪见她回头给了自己一个眼神,便放下手中茶水,径自朝他二人走过去。 姜雪当着老板的面,直接对卢琼双问道:“妹妹,如何?可问清了?” 卢琼双心下会意,便作出惋惜神情来,对姜雪道:“阿姐,咱家五姑婆是不是记岔了?我问了这好心的大哥,说是没见着过人,更从没同这院子里头的人打过交道呀。” 面摊老板连连点头,道:“是啊,两位娘子,这院子原本是荒着的,去岁才搬来一户人家,可着实不像你们要寻的那门已经久住在京城的亲戚。况且,这户人家从来也不出门儿,我只隐隐见过里头也是住了位妇人同孩子,不像有当家的呀。” 姜雪苦恼道:“啊,这可如何是好。” 她眼睛瞥向卢琼双,卢琼双立时明白,接过话道:“是呀,我们原本就是卖了地里的庄稼,才有一星半点儿的盘缠到这京城中来,为的也是完成家中老父亲的遗愿,寻到三叔父一家认回亲。我们听自个儿家姑婆说了,她早年同叔父家还有捎过信儿,就是这儿,临庵街尾溪边的小院子——可不就是这处院子呀。” 面摊的老板将擀好的面细细切开,边下入锅中边摇头,道:“小娘子,我方才同你说过了,这处院子原先就是荒的,我在这儿摆了十来年的面摊,真的是去岁才搬来的人户。况且你说的叔父——这家真的没见着过什么男的,哦!倒是有个老叟!” 姜雪忙问道:“老叟?会不会就是我们那多年不见的叔父?” 面摊老板摇摇头,道:“决计不是这户的当家的。他也就四五日才来上一回,待不了一会儿就走,倒像是给这家送吃食、补给的伙计,哪有当家的日日都夜不归宿的?” 姜雪叹了口气,同卢琼双对视一眼,作出十分愁苦的模样道:“我们总归已经一路寻过来了,莫不是我们那叔父嫌农户穷,不愿与我们再相认,这才藏头露尾,就怕我们找过来?” 面摊老板听到这话,手中盛面汤的手顿了顿,皱起眉头道:“还有这种说法?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太不是人了!” 姜雪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她想起脸上的妆粉,连忙转过头去拭去。 在面摊老板眼中,却成了掩面而泣的模样。 他放下手中大勺,对姜雪“哎”、“唉”了几句,道:“小娘子别伤心了,不如你这几日常来我这儿等着,等那老叟来,你再瞧瞧是不是?” 姜雪摇摇头,道:“我们一路找过来,盘缠都已差不多用尽了,本以为到了便能有个落脚的地儿了,没成想竟见不着人,我这便带着妹妹去找地儿做活,不然今夜当真不知道要流落到哪个街头去了。” 她忽地求救似地看着面摊老板,道:“善心的大哥,能不能麻烦你,若这几日能遇上那老叟,帮我上前问他几句?” 老板见她实在可怜,忙开口道:“这不成问题,横竖我每日都是在这儿摆着营生。你且说,要我帮你问些什么?” “我们姊妹两个,本家姓顾的,”姜雪泪眼婆娑,话语却无比清晰,“我记得小时候听阿爹说起过,婶娘名字是什么......什么溪?” 卢琼双会意,在旁提点到:“可是素溪?” 姜雪连连点头,道:“正是!麻烦大哥,若是见到经常来往那家的男人,便帮我问问,可是顾家的,可是夫人叫素溪的?若是的话,便真就是我那叔父一家没错了。” 面摊老板点点头,努力将她说的名字记好,又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小娘子,这不远万里的,当真是不容易。快坐下吧,面给你们做好了,我给你们端到那边去。” 卢琼双伸手便要掏出银子付账,老板忙道:“你们盘缠也不多,留着能用吧,这两碗汤面,就当大哥请你们吃的。这冀京啊,繁华得很,但凡你们有手有脚,以后肯定是饿不死的。” 二人愣住,相视一眼,又忙对着面摊老板连声道谢。 姜雪细声叮嘱卢琼双不要剩下,这一碗汤面对于她们来说,是热心肠老板一份巨大的心意。二人囫囵吃下一碗面汤,姜雪又小心翼翼拿了碎银子压在碗底,便赶紧同老板拜了别。 姜雪拉着卢琼双走到不远处一处树下,四下瞟了几眼,确定包括那老板在内,街上没有人朝她们二人看来,这才站到树后隐蔽的地方去。 卢琼双不解道:“表姐,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姜雪朝她笑笑,道:“稍等片刻。” 果然,不出片刻便有一道不知从哪里来的人影从后方落下,站定在二人面前,对着姜雪抱拳行礼。 姜雪道:“陈绣,怎么只有你一人,阮义隋在何处?” 陈绣抬起头来,对姜雪道:“殿下,阮大哥还在高处守着。” 姜雪道:“光天化日,约摸着他们也不敢挑这时候动手,你们白日里也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吗?该找个地方休息才是。” 陈绣低声道:“怕有负殿下所托,还是警醒些的好,况且我们都是出自行伍,这些功夫不在话下。我们二人适才便发现有人朝着院子张望,仔细一瞧才认出是殿下。想着殿下约莫是来了解情况的,阮大哥便让臣过来寻殿下了。” 姜雪点点头,道:“实在辛苦你们了。仔细同我说说,昨夜是怎么个情形?” 陈绣四下看了看,对姜雪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烦请表小姐带上殿下随臣来。” 二人随着陈绣来到街外一处不起眼的破旧房屋群中,陈绣推开其中一间的门,将姜雪与卢琼双请进去。 “这儿有许多荒置的房屋,似是早年前失了火出过命案,久而久之便都搬离了。阮大哥此前在临庵街守着,偶尔白日里会到此处歇上一歇。” 说罢,他将一枚铁制令牌呈给姜雪。 姜雪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瞧了瞧,见上头只约莫瞧得出来是熔了一只鸟儿的形状,很是简陋,拿在手中也没有什么分量。 “这是什么?”姜雪问道。 “昨夜追击那二名黑衣人时,从他们一人身上掉出遗落的,被臣捡了回来。” 姜雪点点头,心头似乎想定什么,将令牌收好。 她对陈绣郑重道: “你们二人暂且好生守着,这几日,我让人来陪你们演出好戏。这戏演完,你们也能回府好生休整几日了。” 第一卷 第144章 烦劳诸位杀个人 姜雪同陈绣吩咐完,便同卢琼双一道回了顾府。 二人刚刚从院墙上落下,便见到拂冬正呆立在院中,姜雪正奇怪着,便见拂冬一抬头发现她们,就忙走上前同她低声道: “殿下,院子里方才来了几个人,说是奉了他们主上的命令,过来为殿下差遣的。” “人呢?”姜雪看起来并不意外,只边抬腿往她的住处走,边淡淡问道,“怎么就见着你一个,晓春呢?” “我们想着等殿下回来处置。晓春姐姐说院子里站着许多生面孔未免惹眼了些,刚刚将人都请到厢房里头去安置了。” 姜雪点点头,道:“你先去打盆水来,为我和表小姐梳洗。一会儿让晓春将人叫到我正屋里来,我换好衣裳再出来见他们。对了,来了多少人?” 拂冬掰掰手指头,道:“八个人,其中两名是女子。瞧着装束,倒有些像......” 姜雪问道:“像什么?” “像那日殿下遣去同宫里的车马去河东接顾驸马母亲的那几个人。” 姜雪轻笑,道:“别猜了,快些去准备为我梳洗,他们几个,让晓春着人好生招待着就是了。” 八个人,倒是没想到景晔一下子会派这么许多来。 原本她还想着,斑斑送出了信,约莫回到问晴轩时,她能见到景晔,适才发现人并没来,只将她提的人手派来了,想来他是真的有事。 原本异邦使者来访,礼部安排的大小宴酬定不会少,想他前几日几乎日日同自己待在一处,有时甚至能随叫随到,也不知道都是交了谁去应付这些。 姜雪叹了口气,他如今身居高位,想来做事便没了那许多掣肘。 总归是比那时候,活得舒服些吧。 拂冬机灵地点点头,为姜雪推开房门后便快步离去。 二人换上原来的衣裙,拂冬又取了水为姜雪仔仔细细洗过几遍脸,这才将发髻散开重新梳就。 拂冬边梳头边小心问道:“殿下与表小姐扮成这样出了去,想必没叫人认出来吧?” 姜雪还未回答,卢琼双便笑了起来,道:“哪能呢,别说原本见过表姐的人就不多,何况我们去的那地儿,也都是些平头百姓的住处,再加上——” 她凑到姜雪跟前,眨巴眨巴大眼睛满是崇拜地看着她,道: “表姐,你什么时候诓起人来这么顺心应手了,我瞧着你那凄苦的神情,倒真真就是个千里迢迢来寻亲的孤苦女子。” 姜雪伸出一根葱指推开她的额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百姓视官府如豺狼,视这些高门啊权贵啊更甚,若是正经前去问询,只怕教他们恐惧更甚,那便是半句都不会与你多言了。” 卢琼双点点头,道:“是这么个理,我往日在外头漂泊,也很是烦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户。不过,表姐为什么要拜托那面摊的老板,让他见到那院子里的人要帮表姐问话?” “那面摊老板说的老叟,应该是黄福没错了。”姜雪淡淡道。 “黄管家?”拂冬梳头的手顿了顿,道:“咱们府内这个,跟着驸马多年的黄管家?” 姜雪点了点头,道:“正是。” 卢琼双思前想后,还是歪着头发出了她的疑问。 “我方才听表姐提起了素溪,心中猜想——那处院子便是表姐夫、哦不,顾大人他的原配娘子落脚的地方,但表姐既然找着了,为什么不先发制人,直接将人拿下,到时当着圣上和娘娘面前一放,这桩让表姐烦心的婚事不就能作废了吗?何必还让那老板去询问黄福那几句话,到时不是更打草惊蛇?表姐难道不怕,驸马将人弄走,到时死无对证,回头他再与你撕破脸皮?” “撕破脸皮?”姜雪笑道,“莽夫之言。无论什么情形之下,只要我一朝是长乐公主,他都是断不会明面之上与我撕破脸的。” 当然,撕破脸他不会,但叫死人永远闭嘴,他狗急跳墙之下倒是真会这样做。 姜雪想到新婚之夜那个毫无来由却又无比真实的梦,眸色骤然冷了几分。 “我叫黄福知道,就是要叫他知道。” “叫他知道素溪母子的藏身之处已经被发现了,至于发现的人——”姜雪勾起一抹笑意,道:“那可就不止是我一人了。” 卢琼双听得云里雾里,道:“他发现了,不是......” “琼双,你去帮我办件事。”姜雪打断卢琼双的话,道:“你同拂冬一同去吧,回京这些日你也闷了许久,带上她出去转转,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叫拂冬付账就行了。你自小在京中摸爬滚打惯了,顺便去替我找家位置僻静些的食肆,定个雅间。” “要少些杂人来往的,周遭清净的,”姜雪提醒道,“我今夜有重要之事同景晔与贺知林商谈。” 卢琼双会意,拍拍胸脯道:“这点小事我还是办得成的。” 拂冬也喜笑颜开,道:“可太好了,平日出门不是马车便是轿子,都不曾怎么好好玩过。多谢殿下!” 姜雪朝她二人笑了笑,见拂冬已将发髻梳好,便将二人遣退出去。 她站起身来,又取出景晔给的玉牌别在腰间醒眼处,忽地想起什么,忙从换下的衣物中取出陈绣拾捡到的腰牌,走到书桌旁,磨了少许墨汁,将腰牌图样拓到纸上。 她将纸张收好,又取了帕子将腰牌擦干净,便起身往问晴轩正堂处走去。 晓春已将一应人叫到,她对着众人笑了笑,问道:“不知如何称呼众位?” 两名身量娇小的女子出列,其中一名身着绿衫的女子恭敬道:“奴婢墨涟,受主上之命,同墨添一同到这儿来,日后随侍长乐公主殿下左右。” 随侍她?她何时让景晔给她分派随侍的丫鬟?姜雪拧了拧眉,道:“景晔吩咐你们来随侍我?” 墨涟与墨添一同道是,其中一人又开口道:“这是主上拨出的六名羽卫,这些日会供长乐公主所遣用。” 姜雪心中对这二人的到来有些疑惑,却也不再发问,只看向另外六人,伸手从腰上解下玉牌,向众人出示。 景晔给的人,受她寻常吩咐或许使得,但她要做的事情冒险些,那就还是需要他们知道,她的意思,也便是景晔的意思。 众人见到玉牌,齐齐单膝而跪,道:“请公主吩咐!” 姜雪取出怀中的鸟形腰牌,递给墨涟。 “烦劳诸位,今夜去杀个人。” 第一卷 第145章 我觉得那有戏看 卢琼双回来得很快,到问晴轩时,姜雪正遣了晓春排布晚膳,见她与拂冬二人皆是乐乐呵呵一步一跳地走进院子,心情忽然也轻快许多。 她朝卢琼双招了招手,道:“回来得可巧,正要开饭了,快过来。” 卢琼双朝姜雪走过去,忽然歪头看着她身后两个生面孔,问道:“怎么我才出去不多久,表姐身旁又添了两个漂亮姑娘?” 拂冬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墨涟墨添二人。 姜雪淡淡一笑,道:“我下午新收的侍女,往后同晓春拂冬一起,近身服侍我。” 说罢,她对墨涟墨添道:“这是表小姐,那是拂冬,往后有什么活计不懂的,自去问她同晓春就是。” 墨涟墨添规规矩矩地笑着行礼,道:“见过表小姐。” 姜雪道:“墨添,去为表小姐斟盏茶来吧,瞧这模样是在外头疯跑了半日,快喝些水解解渴。” 说罢又将晓春拂冬遣退,道:“你们先去忙着,我晚膳后要同表小姐出门,你们吃过饭也去准备着。这儿留着墨添墨涟伺候就行了。” 卢琼双闻言,旋即转身寻了把椅子坐下,笑吟吟地看着端着托盘走过来的墨添。 墨添将托盘递到卢琼双跟前,轻声细语道:“表小姐请用茶。” 卢琼双点点头,伸手便去举起茶盏,却在一瞬间失了手,茶盏眼见就要打落到地上。 当是时,却见墨添手腕灵活一动,一手拿过眼前挡住视线的托盘,微微俯身,另一手便稳稳接住即将掉落的茶盏。 茶盏中的水竟是一滴未曾洒出,一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有预料卢琼双会打翻这盏茶水一般。 卢琼双惊讶道:“墨添姑娘,竟有如此身手?” 墨添仍是面不改色,只浅笑着将茶盏放到卢琼双旁边的矮几上,略微福了福身子,道:“表小姐谬赞,奴婢只是眼睛快些罢了。” 卢琼双对姜雪递过一个眼神,随即又笑道:“我适才观你二人行走举动,便大概知道你们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只是没想到姑娘的反应居然如此灵敏,这手功夫,非是几年不能练就吧?” 墨涟与墨添只乖巧站着,并未回话。 姜雪接过话道:“想来是如此的,倒是叫你们主上费心了。原本我还想着,我这府里缺的也并不是侍女,如何你们主上还要锦上添花?看来,他安排你们过来,也是有些用意。” 卢琼双皱了皱眉,道:“什么主上?” 姜雪扫过她一眼,微抬了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墨涟此时开口道:“殿下,奴婢们奉命前来,是为着护佑殿下左右,请殿下无需多虑。” 姜雪轻笑一声,道:“话是如此,我并非是疑心你们主上的用心。但总得让我知晓你们的来意吧?” “若二位实在不方便明说,也不打紧,”姜雪道,“只是随侍我罢了,日后便留在这驸马府之中,在这后院做些寻常侍女的活计吧,如此也算随侍了。” “只是可惜,瞧二位姑娘这样好的一身本领,只怕就要在我这院中蹉跎了。” 墨涟与墨添互视一眼,却仍旧面不改色,只恭敬地欠了欠身,对姜雪道: “主上吩咐我等前来,已经言明不必对殿下有任何隐瞒。护卫殿下左右此言非虚,还望殿下日常出行能带上奴婢二人,殿下的侍女做不到的事,我等都能做到,此乃奴婢前来的职责所在。” 做不到的事?姜雪心想,难不成,是带自己翻墙? 卢琼双听了半晌有些迷惑,突然插话问道:“说了半天主上主上的,你们的主上是何人?听起来似乎很是挂怀表姐的安危?” 她转头问姜雪道:“难不成是二表兄?” 姜雪摇了摇头,道:“二皇兄何须如此遮遮掩掩地将人送来,这是你那位好师兄的手下。” 卢琼双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身手不凡呢,决计不是普通婢女吧?” 墨涟轻声答道:“我等是主上的羽卫。” “羽卫?”姜雪疑惑道,“此前见过你们主子几名影卫——取名倒是很一致,都是影字辈的。如何你们不称为羽?” 墨涟道:“主上羽卫之中,有羽字组,我们是墨字组。不同羽字组的护卫,我们的职责任务,只是跟随主上身旁,平日伺候主上起居日常,也贴身护卫主上安全,并无其他任务。” 姜雪奇道:“这样的话,你何必同我说得如此清楚?我横竖不是你们乾国人,不怕你们主上身旁暗卫的情况叫我知道得太多,会有杀身之祸吗?” 墨涟墨添只安静笑了笑,道:“主上吩咐过,但凡殿下发问,无论任何事情,都无需对殿下隐瞒。” “何况,殿下手中执掌羽卫令。”墨添又道,“羽卫只奉命于主上一人,主上不在时,见令牌如见主上亲临。” 姜雪愣了愣,她知道这玉牌能调用景晔的羽卫,倒不知道竟有如此举足轻重的作用。 卢琼双瞥了姜雪一眼,语气酸溜溜道:“倒不见得对我这个师妹这么好。” 墨涟轻笑一声,道:“请殿下与表小姐用饭吧,适才听闻殿下说过,晚膳后要出府,可需我等准备什么?” “准备什么?”姜雪愣住,回过神来一瞬间有些尴尬,她虽然适才吩咐过其余几名羽卫去“杀人”,但她也并不是什么嗜好血腥、杀人如麻的,这话听着,像是问她—— “您看看我俩准备点什么杀人武器好呀?” 姜雪连忙摇了摇头,道:“今夜是去赴约,不是旁的事儿,犯不着准备什么。” “对了,一会儿饭后去寻晓春,叫她为你们做两张身契,编个由来,日后他人问起,也有个说法。” 墨涟仍旧笑得恬静,道:“主上已经安排妥当了,奴婢们的籍契随身带着,一会儿便交予晓春姑娘。” 姜雪道:“他倒真是周到。” 卢琼双在旁阴阳怪气地鹦鹉学舌起来:“真是周到~” 姜雪拉着她坐下吃饭,又问道:“选了哪个地儿?” 卢琼双嘿嘿一笑,道:“表姐猜猜看,我会选在哪儿?” 姜雪嗤笑一声,道:“我对京城这些地方又不如你滚瓜烂熟,你让我往哪猜?” “表姐只需要猜猜,我选在哪处方向?”卢琼双神秘兮兮地笑道。 姜雪沉吟片刻,满意地看向卢琼双,道:“城西。” 卢琼双一拍桌子,道:“正是!”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姜雪。 姜雪夹起一块藕片,淡淡问道:“怎么会想选在那儿?” “今日不是陪表姐去了一趟嘛,”卢琼双眨眨眼,道,“我觉得在那儿附近,八成有戏看。” 第一卷 第146章 你果然提前来了 姜雪只淡淡笑着,对卢琼双的话不置可否。 “表姐,我定下的是鸢尾巷中的海云天,我去看过了,那酒楼周遭清净,瞧着也是个风雅之处,我进去瞧过,里头算是宽敞明亮,雅间也隐蔽,最重要的是——”卢琼双笑笑,道:“那儿离临庵街,不出十里。” “嗯,知道了,”姜雪淡淡应道,又夹起一片雪花鱼肉放到卢琼双碗中,道:“你快些吃,一会儿吃完了,去趟雅坞小筑找一下贺家哥哥,将你选定的地方告知他,同他说,今夜会晚些,出门时切记不要扰了宿玉姐姐清梦。” “表姐原是约了他呀?”卢琼双挑眉,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姜雪点点头,接着吃饭,道:“吃过饭就过去报个信吧,若是遇上宿玉,也无需遮掩你我身份,我已经同她明说了。” “至于别的,今晚你就知道了。” 卢琼双点点头,埋头吃起饭来。 忽然她又抬起眼来贼兮兮地看向姜雪,问道:“只约了贺知林吗?” 姜雪并不搭理她,只回过头同墨涟道:“也给你家主上捎个信儿,我约了他人定时分的,叫他别误了时辰。” 卢琼双满脸的“我就知道”的神情,稍微撇了撇嘴,继续埋头吃饭。 吃过饭,姜雪让晓春吩咐人烧了水沐浴,待梳洗完毕,晓春为她仔细挽了个弯月髻,以鎏金底的墨翡扇面小梳篦别好,其余的发饰并没有,只仍旧戴上了姜雪素日都带着的匕首银簪。又套上一身墨绿色雪绣细折裙,上身外着月白纱缎绣墨竹交领窄袖短袄。 姜雪踢了踢裙门,稍加思索,道:“取双长马靴来。” 方便时将裙子一扎,上马跑路也快些。 晓春疑惑道:“殿下既吩咐了要寻常穿扮,为何还要穿长靴?未免有些格格不入。何不干脆换了骑装好些?” 姜雪笑道:“我既无需过于精心打扮,只让人觉得我是平日中急匆匆出门的模样便行了,又不能穿着得与平素过于不同,让人看出我是为着旁的目的出门的。” “这裙子长,堪堪也能遮去所穿的鞋靴,再说了,谁会特地将眼睛盯在人的双脚上?” 晓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寻了双同色的墨绿麂皮靴为姜雪换上。 姜雪穿扮好,走出院中,又对晓春道:“可同陈锦他们交代好了?” 晓春点点头,低声道:“他二人已经出发了。” 姜雪道:“今夜你与拂冬不必随我出去,只让墨涟墨添陪着就行。对了,拂冬呢?” 晓春答道:“已遵了殿下的吩咐,去门房安排了,说了殿下预备前去城西之事。” 她附耳对姜雪道:“消息想必是已经到了黄福耳朵里,适才他去马房让人备了车,看样子是要出府。” 姜雪点点头,“他要出府,让马房给他最快的马车,再从院里挑个身手好些的侍卫,去为他驭马。” 晓春道:“殿下放心,马房的徐荣奴婢与拂冬着人细查过,是个堪用的。奴婢一早给他留了话的,到时该传的话,都会一字不漏地叫驸马身旁的人知道。” 姜雪满意地笑了笑,四下望了一眼,问道:“琼双还没回来?” 晓春道:“表小姐回来了,抱着一箱衣服到房里去了,说是新得的礼物,高兴坏了的模样。” 姜雪有些愕然,这宿玉怎么送起东西来流水似的,就是真喜欢她们两个,也不至于如此吧。 见天色已晚,她也来不及多想,对晓春道:“去唤琼双出来,我们该动身了。” 晓春应下,不多时,便带着已然换上一身崭新劲装的卢琼双到院子里。 姜雪看着卢琼双身上衣裳,笑着赞叹道:“样式新奇,却不失干练大方,颜色也别致,宿玉那儿的衣裳是越做越好了。” 卢琼双自得地抚抚袖口,道:“那是,宿玉姐姐说,是留了心专为我做的呢。” 姜雪道:“走吧,再晚了你就瞧不上热闹了。” 卢琼双赶忙跟到姜雪身后,二人一路行至驸马府门前。 门前是拂冬早已安排人备好的四乘马车,车饰繁华,环佩叮当,姜雪余光处瞄到角落里的鬼祟的一名前院的家丁,会心一笑,大声道:“快些走吧,本宫倒是想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再晚了,怕是见不到人了。” 卢琼双与姜雪上了马车后便兴奋得不得了,满脸的跃跃欲试,问道:“表姐是直接去临庵街吗?” 姜雪摇摇头,道:“给黄福的脚程留些时间,主角若不登场,我去了也无用。” 卢琼双按下雀跃的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捉奸的,实在是——” “捉什么奸?”姜雪眉毛微蹙,道:“不要胡说,那女子并非外室,是他顾霖坛自己背弃发妻不仁不义,我前去,是要将人大大方方地——接到我身边来。” “什么?”卢琼双愕然,道:“疯了不成?表姐,这是他的女人,你将她接到身边,做什么?平妻还是贵妾?这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存?” 姜雪淡淡道:“做什么,要看他顾霖坛自己的选择。皇室的颜面只在我一举一动之间,我身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甘愿大度接纳他豢养在外的女人和孩子,难道别人还有话能说嘴不成?” 卢琼双咂了咂嘴,道:“这事......姑母能同意?” 姜雪眸色沉沉,道:“我明日会进宫见一趟母后,过些时日我要出个远门,此事左右要有母后在京中为我看着,我才放心。” 卢琼双听得云里雾里,道:“出什么远门?还有,什么事要劳动姑母帮你看着?表姐越说我越糊涂了。” 马车已经停定在“海云天”门口,姜雪并没有回答卢琼双的话,只携着她下了车,向里头走去。 卢琼双将姜雪带到定好的雅间内,刚推开门要问些什么,却见里头已经站了一道人影。 姜雪抬眸望去,浅笑道:“你果然提前来了。” 景晔回过身来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孤若不来,岂非错过公主一手安排的好戏?” 姜雪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问我,此事我也不打算隐瞒了,坐下吧,你我慢慢说。” 说罢又转身对卢琼双道:“你去临庵街头盯着,若见到顾霖坛踪迹,即刻来报我。” 第一卷 第147章 不是旧情难忘吗 卢琼双走后,只剩姜雪与景晔二人相对无言。 姜雪在雅间门外伫立许久,忽而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墨涟与墨添道:“你们二人在门外守着,轻易别叫人靠近。” 墨涟与墨添见着自己的主上便在屋内,心里也谨慎几分,对姜雪恭敬点点头,道:“殿下放心。” 姜雪将门关上,径直走到房内桌旁圆凳坐下。 她低头,看见桌上已经摆着几盘糕点,其中有味姜乳糕,她不禁愣了愣。 素溪母子之事,原本不愿让景晔知晓,是怕他另有谋划,图生事端。 如今,她要同景晔去胶东一行,便不得不想法子将素溪母子看护起来。事到如今倒也不必瞒着,只是...... 她如今已有九成九确定了景晔的身份。 那么向他开口言说此事,倒叫她觉得有些......抵触。 姜雪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吧。” 景晔走近她身旁坐下,淡道:“孤已按你的请求给了你足够的死士精锐,那他们的去除,公主总该让孤知晓吧。” 姜雪缓缓道:“嗯,宫中带来的侍卫不便替我行此事,怕面孔熟了容易败露。我叫他们去替我演场戏。” 景晔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姜雪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本是自揭伤疤,我既不怕难堪,也望王爷听了不要笑话。” “顾霖坛,我的驸马,在与我成婚之前,有一个......应是他的原配夫人,名唤素溪,二人育有一子,已经三岁了。” 说罢,姜雪抬眼,试图从景晔眼中读出些什么情绪来。 却见他眸子仍旧幽深似潭水,并未泛起半点波澜,只仍旧静静坐着。 “公主是何时得知此事?” 姜雪淡淡笑了笑,道:“新婚之夜。” 景晔有些意外,“你当时知道,竟也忍得下这口气?” 姜雪轻轻笑了一下,倒当真是忍常人之不能忍。 新婚那夜,不仅知道了此事,还险些因为冲动之举丧命剑下。 细想想,若不是那场没来由的预兆之梦,以她的脾气秉性,只怕在发现新婚当夜顾霖坛与素溪纠缠不清时,以为顾霖坛欺君罔上豢养外室,还是会一剑杀了她,再缓缓折磨顾霖坛致死也难说。 也是那场梦叫她知道,顾霖坛是狠辣之人,素溪的存在也并非一个外室那么简单。 顾霖坛宁肯冒死也要杀了她,让她永无开口的机会,要么是因为他真的爱惜素溪过甚,要么就是因为——知道真相的姜雪,不再信任他的姜雪,对他来说没有利用价值,甚至,会阻挡了他某些图谋的实施。 顾霖坛能有什么样的图谋,甚至比一朝公主的性命还要重些?即便他朝功成,但凡杀害公主的罪名败露一丝半毫,于他都是九族之祸——何况她还是帝后独女,天下没有人不知道她有多受尽宠爱。 除非...... 除非他的图谋若成,皇室的身份地位便再无足轻重。 应该说,也许这场图谋背后,皇室,原本就是他剑锋所指。 见姜雪半晌不语,景晔突然又问道:“你是因为知道此事,所以不愿与他亲近?” 姜雪闻言愣住,道:“什么?” 景晔嗤笑一声,道:“孤原本还寻思,公主为什么对自己的驸马爷避如蛇蝎,成婚多日,别说圆房,哪怕就是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原先孤还以为,是长乐公主难忘旧情,”景晔忽地眼神锐利朝她看去,道,“才能放着这玉树临风的驸马爷不屑一顾。看来是孤自己为那萧圻,多想了。” 姜雪迎着景晔审视的眼神看回去,沉声道:“是。” 有些话,不得不说。 “若不是发现此事,我兴许会与顾霖坛,做一对恩爱夫妻。” 景晔的眸中闪过些许怒色,却很快压抑下来,道:“如若公主当真看上这才貌斐然的驸马爷,孤倒是也不能不帮你一把。” “但那是之前,现在,我不愿意了。” 姜雪脸上带着倔强,道:“我不能不承认,我对萧圻有情,哪怕是之前认为是他害了皇兄,我依旧对他有情。” “但有情又如何,我当时看到的只有证据确凿,是他与安王里应外合,利用我伤害我的家人。即便有情,我也该手刃仇人为兄报仇。” “我那时以为,我与他的情,为他动的心,只不过是他步步筹谋算计。” “难道,就因我曾错动过一颗心,就合该生生世世守着对他的情,枯坐世间,不婚不配,孤独老死吗?” 姜雪声声质问,仿佛是在问景晔,又仿佛在问自己。 “我亦有自己的父母亲人,亦有我该肩负的职责,我亦可以好好过完我的下半生,不是吗?” “我选顾霖坛,是因为他着实算得上一个令人合意的郎婿,是因为他甚得父皇母后青眼,是因为他虽出身寒门,却能数年苦读,才干斐然,日后有望能成大冀栋梁。我若嫁他,既可让自己终身有托,又上能安父母之心,下可励寒门士子,让天下知道,大冀皇室不是只重世家大族,亦对寒门学子一视同仁,报以盼睐之心。” “难道,就因为王爷口中轻飘飘的一句‘旧情难忘’,我便可弃自身、父母乃至冀国于不顾?” 在姜雪声声质问中,景晔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至窗前,望着窗外月色,眸色愈发幽深。 姜雪像一气儿发泄完了心中悲愤,转而又平静不少。 “可那是之前,”她缓缓道,“我那时不知萧圻身世,不知三年前之案疑点重重,不知我自己可能是错怪了他。” “如若中间没有这许多误会,我不会选顾霖坛。” “如今此事既已让我知晓,我如何又能做到,背负着错怪萧圻的愧疚,背负着冤杀萧圻的罪孽,去接着做下半生与他人琴瑟和鸣的美梦?” “姜雪不是冷心冷情、负心寡恩的人,”她道,“如今留着顾霖坛,是为背后之事未曾查清,待事情水落石出,我自会——” “去向萧圻,谢罪。” 第一卷 第148章 进去瞧瞧热闹吧 姜雪说完,目光毫不闪躲,坚定地向窗旁负手而立的景晔看去。 她知道,面对景晔——或者说,面对萧圻,这些话,早晚都是要说的。 她不知道景晔想要隐瞒这个身份多久,无论多久,她会陪他演下去。 或许,只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他才愿意以萧圻的身份示人;或许,他已经永远舍弃了萧圻。 都不重要。 但这些话,她不想掩藏,也不必要隐瞒。 如若没有景晔出现,她确确实实会带着对萧圻的情、和对萧圻的恨,继续过好自己长乐公主的一生。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窗外月色似水微凉,洒落在景晔身上,将他的身影拉成长长一道,蔓延到姜雪脚底。 景晔微微握紧了拳,声音仍旧喑哑,却带了一丝嘲讽。 “孤不知公主为何要对孤说这样一番肺腑之言,”他淡淡道,“孤只是调侃几句罢了,公主不觉得有些交浅言深了吗?” 他果然不甚在意。 姜雪睫毛长长,覆盖在失落的眸子之上,缓缓道:“嗯,只不过是自己想说罢了。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孤的时间宝贵,公主不必再对着孤直抒胸臆了。” 景晔忽而转身,语气也恢复如常。 “倒不如同孤说说,缘何一早便知道此事,却只字片语不肯透露给孤?顾霖坛的身份如若真与逆党所说一致,这对母子便极有价值了。” “我那时不信你,”姜雪道,“我知道她们二人有价值,但我不愿你横插一脚,以王爷的神通广大,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将素溪母子拿到手里并非难事。我怕如若当真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不得不受制于王爷了。” 素溪母子分量之重,其一在能左右她请旨绝婚,其二——以顾霖坛对她们的所作所为,不难看出她二人在顾霖坛心目中有多重要,若拿到了这个人质把柄,或许还能左右顾霖坛。 她不认为景晔会放着这样好的棋子不用。 景晔冷冷道:“那你今日怎么又愿意说了?” 姜雪心中微怔。 因为景晔会,但萧圻或许不会。 也因为—— “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法子,让王爷虽然知道她们的存在,却只能从旁协助我查探,而不能左右这对母子的去处。” 话音刚落,卢琼双推门进来。 “表姐!”她声音中带着兴奋,道:“到了到了,顾霖坛到了!” “到哪里了?”姜雪见她走进,并不惊讶,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地问道。 “我在临庵街口蹲着,见到顾府的马车进了街,黄福就坐在车前。” 姜雪点点头,转头对景晔道:“王爷不是好奇,我今日寻王爷要的好手被我派去做什么了吗?” 景晔扬起眼来,定定道:“你让孤这小师妹去守着顾霖坛,又自个儿亲到这儿等着,想必能叫他心焦之事——是那对母子吧?” “她们在这儿?” 姜雪点头,道:“王爷与我一同过去看看,便知道了。” 说罢,姜雪对卢琼双道:“去让楼下的马车备着,跟在顾霖坛的车后头,停到临庵街里去,记得挑个隐蔽些的角落。” 卢琼双点点头,问道:“表姐,那我们先过去?” 姜雪道:“嗯,一会儿你与王爷,”说罢她看了一眼景晔,又道:“你们身手都好,先同我过去旁边瞧着。” 三人便离开了海云天,只留下墨添守着雅间门口。 离与贺知林约定的时间还早,姜雪心想,约莫将戏做完再回来,就差不多是时候了。 素溪院子中。 顾霖坛急匆匆下了马车,见到院中几名正不知所措的哑仆,回首对黄福道:“让他们去收拾东西,夫人和川儿呢?” 黄福道:“夫人午后受了些惊吓,此刻应是还带着小公子在歇息。” 傍晚前,他在府中收到了素溪托人捎去的口信,说是今日一直有人在院门前徘徊,接近日落前,还有一名带着斗笠的蒙面男子试图强闯院门,好在街市上行人颇多,没能让他得逞。 黄福急匆匆赶去临庵街时,又恰好遇到院子对角处开着面摊的老徐,老徐瞧他到了便冲过来问她,这院中主人是否姓顾,是否夫人叫做素溪?说是午饭后不久便有两名村妇到此借寻亲的由头探问过。 黄福闻言忙搪塞过去,只说本家姓黄的,并不识得他口中的人。待见了素溪一面,又觉得此事实在不对劲,便回了顾府想寻顾霖坛。 谁知顾霖坛不在府内,却在将马车拉到马房之时,听闻养马的小厮提了一嘴,说公主殿下不久前怒气冲冲回了问晴轩,适才又着了拂冬过去吩咐备马备车,瞧着阵仗不小,也不知是要往宫里去还是哪里去。 黄福将今日之事全都联想起来,忽地心下一惊,直觉只怕要出事,这才匆匆套了车出门去寻顾霖坛。 所幸顾霖坛这些时日一直在礼部当值,使团之事缠得他本就脱不开身,又逢京兆尹关于来往商团的籍案出了事,这些日子几乎是忙得头脚倒悬天昏地暗,经黄福一说,他心下吃惊,再顾不得其他,只唯恐旁人已经发现端倪,便匆匆到了临庵街,想趁事发前先将素溪母子转移到其他住处。 所幸他到院中之时,院子里还是一切如旧,并未有任何人来访的痕迹,素溪母子也正安睡在榻上。 顾霖坛阴沉着脸对身后的黄福道:“之前京郊那处庄子,遣人去打扫一番,一会儿我送她们过去。” 黄福犹疑片刻,道:“公子......会不会太惹眼了些?” 顾霖坛道:“今日之后,我会想法子给她们母子在族中安个名目,便只说了上京投靠的族中亲眷。眼下没别的法子了,若叫人发现她们的真实身份,一切就毁于一旦了。” 黄福连连点头,见顾霖坛已经入了房内去唤醒母子,便转了身招了几名正在收拾家当的哑仆,比划了几下手势。 顾霖坛抱着熟睡中的川儿,与面露惊惧的素溪一同走出房门,见马车已进到院子里来,正想开口让素溪快些上车。 不料,院子后面,夜风之中掠过大片落叶,发出“沙沙”声响,顾霖坛警惕回头,却听得有剑锋嗡鸣之声,直向院中而来。 他大惊失色,忙抱着孩子翻身上了马车,沉声对黄福道:“快些!驾马!” 却有六道黑衣蒙面身影在院中落定,围绕马车,静静伫立。 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古树之上,卢琼双拍了拍手,回头激动地对姜雪道:“表姐,这是你想出的好戏?” “啧啧啧,夜黑风高,杀人夜,可真是刺激啊!” 话音刚落,却听得姜雪轻轻开口道:“你们在此处等着,我先下去料理些事情。” 她拍了拍手,陈锦与陈绣不知何时出现,将她从古树之上一携而下,径直落到不远处停稳的马车上。 姜雪冷冷对二人道:“走吧,进去瞧瞧热闹。” 第一卷 第149章 是一桩露水情缘 院内,六名黑衣人一同动起手来,一人将剑霎时架到堪堪爬上车架的黄福脖颈之上。 几名哑仆见状懵然,却也本能地围住车子欲作抵抗,几名黑衣人不费吹灰之力将众仆奴踢到一旁,其中一名年轻哑仆的手臂也被划伤一道,几人真见了血,便纷纷四下寻找阻挡之物往门边逃窜,哪里还顾得上车上的主人家。 顾霖坛将川儿安放在车内,沉着脸拍了拍素溪肩膀,便迅速起身往车门处跨去,像趁几人不备驾车冲出院外。 一名黑衣人见状一个飞身来到他身旁,抬脚便将他踢落马车,车内的素溪闻声扑出,一张小脸惊吓得煞白煞白,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便朝地上的顾霖坛飞奔而去。 其中看着是为首的黑衣人几步逼近顾霖坛与素溪,开口显然是刻意伪装过的粗沉嗓音。 “我等奉主上之令,携此妇童回去。顾大人,是要违命吗?” 说罢,他拿出一块铁制令牌展示于顾霖坛面前。 顾霖坛见到令牌的那一霎那,脸色骤然白了几分,果然如此。 是他之所以急匆匆赶到这里来,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将素溪母子送离京城的原因——那人,知道了。 不过片刻,黑衣人便收了令牌,出剑往素溪身上而去。 顾霖坛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伸出宽大袖袍想护着素溪,素溪惊吓之余,不由失声喊出惊惧万分的一句:“坛郎!!!” 瞬间二人耳旁传来巨大的剑锋嗡鸣之声,那柄剑似被什么击中,往一旁的屋檐飞去,竟直深深嵌入檐木之中。 下一瞬,四名侍卫装扮的男子进了院内,竟直接便与几名黑衣人交起手来。 顾霖坛蓦地抬头往院门处望去,在见到满脸惊愕之色的姜雪之时,心脏猛地收紧。 她怎么这么快会寻到这儿来! 顾霖坛脑中有如霹雳落下,有片刻空白,却忽然感到了一丝庆幸。 那就是——姜雪在这儿! 长乐公主在这儿,他们便绝对不敢当着她的面下杀手! 况且,姜雪每日进出都有护卫跟随,她的护卫都是从宫中调来顾府侍奉的,无论如何身手都强过普通护院数倍——何况比起这几个无用的哑仆! 顾霖坛迅速打量四周一圈,见姜雪的人已经与那几名黑衣人胶着战成一片,他牙一咬,向姜雪的方向沉声喊道:“公主殿下!!!” 黄福见状也忙痛哭流涕地朝姜雪的方向跌跌撞撞爬去,边爬边喊道:“殿下!殿下救命!” 几名黑衣人闻声互视一眼,又仿佛是见实在没办法从姜雪几名侍卫手下占得上风,只听那为首之人喝了一声“退!”,几人便迅速飞身上了屋檐,隐没在院后树林之中。 顾霖坛见“杀手”已然退去,忙抬眼看向院门处的姜雪。 他心下迅速编好一套说辞,打算同姜雪解释。 几名武安郎并无恋战之举,只齐齐退到姜雪身后,警惕地打量四周。 姜雪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颤声开口道: “驸马,她——” 她伸手指向素溪,指间轻轻颤抖着。 “她方才,叫你什么?” 顾霖坛如遭雷击,适才素溪惊惧之下喊了他一声坛郎,没想到,竟也被姜雪听到了。 他原本准备的说辞,便再不堪一击。 姜雪见他不语,心念一动,骤然雨点般的泪滴从苍白的小脸上砸落下来。 “我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当真瞒着我,在外面,与人——” 姜雪低吼出声,最后的话又似是实在恼怒得说不下去,身体配合着颤抖起来,似是怒极痛极的模样。 卢琼双隐在树上,手中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一把瓜子,边嗑边啧啧称奇。 “哇,”她递了景晔一个眼神,“我表姐什么时候演起戏来这么得心应手了?若我不知道实情,此刻只怕也会以为她是受夫君蒙骗方才得知的可怜小娘子。啧啧啧,太惨了。” “你不知道?”景晔淡淡道,眼神却一直看着姜雪的方向,“她惯会如此。” 卢琼双鄙夷地瞪他一眼,嘟囔道:“说得好像你与我表姐有多熟稔似的,这是我亲表姐!我都没见过她如此。” 景晔仍未曾转头看她,只冷冷丢下一句:“闭嘴。” 卢琼双自觉地闭上嘴巴,经历上次经验的洗礼,她已然知道景晔对她这个师妹下手有多不留情面。 不是她怂,师父说过,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撇了撇嘴,转头接着向姜雪他们那处院子看去。 院中,姜雪已经走到顾霖坛与素溪面前,黄福正慌乱地想上前为他们解释些什么,却忽然听得车内孩子的哭声响起来。 “阿娘,我要阿娘!” 姜雪仿佛满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马车,朱唇微张,怔愣在原地。 顾霖坛见状,脑中已然迅速做出了选择。 他只能赌一赌。 眼下之状,是那人已经知道了他蓄意隐瞒,并且如他猜想到的一样,他知道了素溪母子的存在,便一定会把人带走,用来当作拿捏他的棋子。 论实力,他现在私下里养的人,还远远不能与那方势力抗衡。 而姜雪,她背靠整个大冀皇室,皇室有着冀京最精锐最牢靠的武力,只要素溪母子能入顾府—— 眼下已经是最糟糕的局面,而这个选择,兴许是唯一能让素溪母子挣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顾霖坛想定,立时从地上爬起,跪直了身子向姜雪叩首。 素溪见状,忙学着顾霖坛的模样跪着连连叩首,面上涕泪横流。 姜雪开口,声音虚无缥缈,叫人觉得她已然是心痛乏力的模样。 “驸马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顾霖坛以头抵地,闭了眼睛,沉声道:“请殿下恕霖坛万死之罪!” “此女,是霖坛数年前,一桩露水情缘。” 同样跪倒在地的素溪,闻言心痛难掩,却只得紧咬双唇,努力将呜咽之声压于喉底。 “露水情缘?”姜雪声音带着轻嘲,再张口又是破碎不已的哽咽之声,“既然驸马早有心之所向的情缘,又为何要同意父皇赐婚?父皇仁爱,只要你肯言明,必定不会将这桩婚事强加到你身上!” “并非臣心之所向,”顾霖坛抬头,眼眶中不知何时已蓄满泪水,“多年前臣曾只身离开河东,远赴林州求学,只为能争得当时隐归林州的当世辞宗傅老先生一次指点。” “但臣出身贫苦,身上盘缠本就不多,更在路上遭遇了山贼拦路,将钱财一抢而空。” “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数日赶路,几近病死途中。适逢素溪姑娘外出遇到已命在旦夕的臣,将臣带回家中以山间草药救治,方得回臣一条性命。” “啧。”树上,卢琼双歪着头看向一旁的景晔,露出一脸听不下去的鄙夷之色,道:“这段故事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第一卷 第150章 这样的鬼话能信? “我想起来了,”卢琼双又嘟囔道,“这不就是平日常看的话本里说的故事嘛?” “落魄公子路遇善心女子相救,二人定下终生之约,只待他日公子功成名就,便高头大马、八抬大轿回去迎娶,自此二人携手白头、恩爱到老。” “老掉牙的剧情了,”卢琼双翻了个白眼,“但跟他这情况不是大相径庭吗?他这一朝高中,甩手不顾前缘就来娶我表姐,高官厚禄还是天子女婿——怎么听都是个陈世美啊!” 她一人喋喋不休半晌,又看到根本不为所动的景晔,不忿地窃窃两声,继续回头看向院中。 “我倒要听听他要怎么往下说。” 院内,姜雪忍下嗤笑出声的嘲弄之意,只尽力让自己的表情与声音带着悲愤和哀戚。 “你竟与她有如此前缘,今日还带了她来京城——想必,驸马待她之心,尤比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情真意切。” 顾霖坛连连摇头,道:“殿下,臣之心意,已在与殿下喝下合卺酒的那时,便告知过殿下了。”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顾霖坛抬起头来情真意切地看向姜雪,道: “臣当日只是感怀素溪姑娘相救之恩,并未有过他想!臣此心,只对殿下一人而动过。” “没有他想?”姜雪声音凌厉,对身旁的陈锦使了个眼色,陈锦立即大步走到马车旁,将马车内的孩子抱出来。 “那这个孩子!”姜雪质问道,“你告诉我,这个孩子又是哪里来的?” 闻言,跪伏在地上的素溪身子一颤,差点软软倒在一旁,顾霖坛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又看着姜雪,神色极为无奈,语气中带着愧悔之色。 “这个孩子的存在,臣之前当真不晓得。” “前些日,素溪携着孩子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打听到臣的消息,才寻来京城。一别三四年,臣也是直到她寻来,才知晓此事。” 姜雪眼中的鄙夷之色已几乎要压不住了,他编出这样的鬼话,觉得她便能信了? 虽然她今夜之意本就是要将这母子二人带回府中,不能与顾霖坛撕破脸皮。但倘若就此信了——未免顾霖坛会起疑,觉得她太过好糊弄了。 姜雪冷冷一笑,道:“既然有了孩子,那便说明你当日便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为何不带回家以三书六礼聘娶?为何这孩子都这般大了,你竟从未回去寻她?” 顾霖坛暗暗咬了咬牙,才缓缓开口道: “殿下,当年素溪姑娘救下臣时,臣已经连日高热不退,素溪姑娘为了能让臣退烧,不得已——才用自己的身子浸了水,为臣退热。” “臣当时病得已是极其糊涂,脑中失了清明,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坏了素溪姑娘的清白。” “他奶奶个腿!”卢琼双闻言,义愤填膺道,“这样的鬼话他编得出来,我都听不下去!” 院中,顾霖坛看向素溪,藏于袖袍之下的手暗暗紧握住她的小臂。 素溪的眼泪止不住地淌了满面。 已经到这种地步,还能如何? 十几年相依为命的情分,她信坛郎,信他所言、所为都是为了保住她与川儿一条性命。 于是,她带着已经哽咽到破碎的嗓音缓缓开口。 “公主殿下,此事坛、此事顾大人,着实不知情。” “当真?”姜雪这两个字迟疑半晌,才从口中说出。 顾霖坛该死,为了他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能编出这样侮辱人的鬼话来,而素溪—— 姜雪心中一声喟叹,她竟愿意为了顾霖坛做到这种地步。 终是有些不忍。 素溪满是泪水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来。 她重新跪直了身子,对姜雪郑重又拜了一拜。 “当真。当日是民妇救人心切,事后,我怕顾大人误会,更不想挟恩图报,所以当日之事,民妇一直没有告诉他。”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当日顾大人已经烧得神志不清,想来即便他事后忆起什么零碎片段,却有我当时的刻意隐瞒,他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病中发了糊涂梦而已。” 卢琼双耳力好,即便素溪的声音极轻,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她目瞪口呆地看向一旁的景晔,问道:“啊这?这她也愿意?” 景晔伸手将她的头拧过去,继续看戏似的看着院内情况。 姜雪有些怔愣,让她不敢置信的是,素溪为了成全顾霖坛,已经连自己的声名都不要了。 她定了定心绪,语气放缓几分,又问道:“那这孩子......” “是的,殿下。”素溪闭上眼睛,声音支离破碎,“我、民妇,民妇一人,又是未婚有子,实在难以支撑。故而一路探问消息,直到寻来京城。” “只是民妇不知,顾大人已经与殿下完婚。民妇不愿误他前程,更不愿陷公主于不义之地,原本想一走了之......” 她睁眼,满面哀戚地看向顾霖坛。 顾霖坛言辞恳切道:“殿下,多年前之错已经铸成,即便我当时不知情,却也不能让救命恩人带着我的孩子流落在外。此事因臣而起,臣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实在不能作出不仁不义之举。” “还望殿下,成全!” 姜雪心中只觉得顾霖坛恶心,原本还能挤出的眼泪此刻已经干涸,再调动不出情绪,未免露出破绽,她只能转身背对二人,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些。 “你要我成全你们什么?驸马?” “你不能不仁不义,不能知恩不报,不能弃自己的孩子和恩人不顾,所以——是要我自请下堂,成全你们的姻缘吗?” “不!”顾霖坛惊诧地叫出声来,站起身来到姜雪身旁扶住她,低眼看着姜雪双眉紧蹙一脸悲痛之色,道:“臣只是想,把她们母子收留在旁,给她们一个安身之处。臣的心,只在殿下身上,臣的妻子,也只殿下一人!” 姜雪虚弱地将他推开,道:“我心中好乱,驸马,我相信你的为人,相信你的重情重义,可这样的事情实在叫我一时不知如何接受。” “夫妻本为一体,她救了你的性命,便也是我的恩人。但她与你有了孩子,日后她的身份,这孩子的身份......” 姜雪深吸一口气,道:“驸马,让我自己好好想想吧。” “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她们无所依靠流落在外。素溪姑娘与孩子,先都接回府内,到后院住着吧。”姜雪道,不容顾霖坛拒绝,便又开口问道: “我还没问驸马,今夜这院中缘何会有行刺之人?” 第一卷 第151章 她那是令人发指 顾霖坛心下一惊,他原以为姜雪震怒之下会忽视此事,却未曾想到她今夜便会发问。 顾霖坛脑中迅速编出一套说辞,却见黄福已经慌忙爬着伏在姜雪脚下,道:“今夜之祸,都是老奴的错!” 顾霖坛见状,也疑惑地看向黄福,问道:“黄伯,此事与你何干?为何有这样一伙贼人趁夜来院中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姜雪心中冷笑,倒真是轻轻揭过。 黄福涕泪横流,由于方才的惊吓,如今花白胡须已经被鼻涕泪水打湿,缠作一团黏在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佝偻瘦削的身影伏在地上,看着很是凄凉。 姜雪看顾霖坛面上隐有不忍之色,便立即回头对身旁的徐翀道: “扶黄伯起来,他年纪大了,经不得这样爬来跪去的折腾。” 顾霖坛感激地看了姜雪一眼,眸底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惊讶之色。 徐翀上前欲将黄福扶起,黄福却愣是不肯起来,只不停地朝着姜雪与顾霖坛磕头,道:“是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黄伯,”姜雪缓缓开口,道:“有话起来再说,你如此下去若真是伤筋动骨了,怕要叫驸马更忧心,再说,若传出去,本宫不也得落个苛待顾家旧仆的名声?” 徐翀见状,本就有些不耐烦,此刻也顾不得黄福挣扎,手下略微用力,便将他如拎小鸡似的从地上拔了起来。 黄福低着头淌着泪,结结巴巴道:“是、是老奴,想着小公子在这儿,怕衣食住行这些奴仆伺候得不妥当,这些日子总往这院子跑。” “城西最近本就闹贼,老奴却不够小心,想必是贼人瞧着老奴隔三岔五便带着一车东西过来,以为这家是有些钱财的,这才盯上了。” “这院中原本就素溪姑娘与小公子二人,其余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奴仆,平日没见个青壮年在,最多也就老奴一人驱车前来。想来那伙贼人便是看着这儿都是妇孺老弱,这才起了劫掠杀人的心思。” 顾霖坛无奈地看了黄福一眼,似是想要斥责却又不忍,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 “黄伯,此事也不能怪你,终是贼人太过猖狂了。” 姜雪闻言,淡淡道:“黄伯此言倒叫本宫想起一事。” “驸马不好奇,我是如何发现素溪她们的踪迹的吗?” 顾霖坛微微一愣,喃喃道:“难道是因为黄伯......” “是,”姜雪面上扫去适才的多种情绪,露出威严之色来,“黄伯原本已经不再负责府中诸多杂事,却仍旧一两日就去马房要车出门,次次不是说要去为驸马送公文、吃食、衣物,便是说需要去采买些驸马日常用的东西。” “他虽早无管家之责,但若有驸马自己给他的银钱开支,让他采买原也不算什么。” “但每回借着采买由头出门,却几乎回回都不曾向府中上报记册。” 姜雪瞥了一眼错愕的黄福,道:“晓春留了心眼,后来便着人跟着,发现他每回都是到这儿来,这处院子选得僻静,平日却连门也不开一次,我房里派来的人,是如何都探访不得院中之人。” “我那时便想,”姜雪带着探究的眼神环顾院子一圈,最终落定到顾霖坛身上,“能劳动黄伯几乎日日奔走,让他如此挂怀之人,要么,是他的亲眷,要么,便是驸马极重要的人了。” “若非我今日跟了顾家的车马过来,驸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在给顾霖坛一个说得过去的原因,也是在给顾霖坛一个台阶。 顾霖坛叹了口气,道:“黄伯他......也是为我着想,是我,不该将恩人与孩子委顿在这儿,更不该欺瞒殿下。” 姜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纵我不是那起子没心肝知恩不报的人,也知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更信你当真不是三心二意,但平心而论,我做不到不生气。” “纵你有千般理由万般无奈,到底你是欺瞒了我,到底你是与她人有了孩子。” “是臣的不是,”顾霖坛看着她,眼中是深深的愧色。“只求殿下,能给她们二人一个安身之处。” 姜雪点点头,道:“先将人放到我院子里去吧。待我想想,如何给得她们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但作为你欺瞒我的惩戒,”姜雪定定看着顾霖坛,道:“我要你平日里,若无我的同意,不得与她相见。” 顾霖坛迟疑道:“这......” “你是我的夫郎,”姜雪道,“我不能接受,你与我还在新婚之期,便与其他女子胶着,纵使是恩人,也不行。” 她面色坚定中带了一丝娇蛮之色,道:“你能答应我,我才能答应你接她们入府,此后让她们衣食无忧。” 这样的表现,才叫顾霖坛放下心来。 他不信姜雪会当真心无芥蒂,将素溪纳进府里,与她共享一个夫君。 顾霖坛内心已经安定了七八分,便即刻朝姜雪作揖拜谢,道:“霖坛谢殿下成全吾报恩之心!” 一礼毕,他俯身对姜雪低声道:“殿下,我愿发誓,心中只有与我结发合卺的妻子一人,再容不下其他。” 姜雪心中抵触之心欲甚,却仍旧面不改色,只深深看了顾霖坛一眼,又对徐翀道:“去把素溪娘子扶起来,将她与小公子带到问晴轩,让晓春拂冬好生伺候。” 说罢,她抬腿走向院门,临上车前忽然又回头嗔怪地看着顾霖坛,道:“不许你乘车,今夜只许走回去!” 顾霖坛见她如此,回以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道:“是,为夫认罚。” 不远处树上的卢琼双见到此情此景,手中的瓜子洒落一地,又抱着树干“呕”了几声。 “吃撑了?”景晔斜睨她一眼。 “是恶心到了。”卢琼双回以一个即将呕吐出来的表情,道:“顾霖坛这厮这样虚伪,简直是令人作呕。” “你的好表姐也不遑多让。”景晔语气有些复杂。 卢琼双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道:“不,我表姐不同,她这样做,是令人发指。” 第一卷 第152章 何时说过在等你 [] 景晔从坐着的树干处站起身来一跃而下,拍了拍落在肩上的树叶,然后径直朝海云天的方向走去。 卢琼双见状连忙从树上跟着跃下,低声朝景晔喊道:“喂!喂!不看了吗!” 景晔懒懒回了句:“戏唱完了,再不走,你便留下在树上打露吧。” 卢琼双扭头朝院子门前的方向看去,见姜雪果真已经上了马车,只留下几名侍卫送了素溪母子上车,院内站着的人影也只有顾霖坛和他那老仆了。 卢琼双回头,见景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月色之中,忿忿不平地嘟囔了句:“什么人啊,还亲师兄,就这样把我丢下自己跑了,真是不讲义气。” 随即便纵身往海云天的方向跃去。 姜雪在车上,只留了徐翀一人驾车,待马车走到临庵街口,她推开车窗往后瞧了瞧,见陈锦他们护送的马车还未出现在视线内,便立时打开车门跳下马车,抬头对徐翀道: “你快一些,一会儿到了顾府直接从侧门回后院,当作送我回了问晴轩再去马房交车。余下的你不必担心,我已交待了拂冬与晓春,她们会晓得如何做。” “告诉陈锦他们几个,”姜雪笑着说,“这几天好好休息,睡几个好觉,休整好了,过几日,咱们要出趟远门。” 徐翀点点头,便立刻驰马而去。 姜雪转身从另一条巷口走进去,方才从海云天到这儿来的路上,她已将路认了个七八分,此时正愈从来时的路走回去,却未想到方才走进巷子不远,便见一袭紫色身影,长身玉立,斜斜靠在街边墙上。 纵使夜色昏暗,巷子里的月光也无几许,她还是一眼认出来是谁。 从前很多个白日、夜里,似乎都有一道身影,也是这样守在宫道、御花园、千鲤池旁等她。 不知为何,似乎是方才在素溪院中做戏留下的泪水还未流尽,此刻眼眶似乎又热了热,视线竟渐渐模糊起来。 记忆中那道身影也出现在前方,与眼前的身影仿佛愈来愈近,即便他们并不是十分相似,却在些许朦胧的月色与漆黑的墙影之下,两道身影缓缓重叠到了一起,直至融合一道,变成了眼前这个低眸不语的人。 这样漆黑如墨的夜色,其实也很好。 姜雪缓缓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你来啦。” 景晔抬起眼眸扫视她一眼,视线停留在姜雪睫羽之上的泪珠处,嘲讽的声音脱口而出:“怎么,假戏真做了?” 姜雪抬手随意地拂了拂湿润的眼角,语气却轻快起来:“夜深,来时不小心沾了露水。” 景晔只默然看着她,片刻轻声嘲弄道:“此刻的演技,却比方才拙劣多了。” 姜雪怔了怔,随即又笑开来,她指着自己的脸,道:“是不是很好笑?堂堂的长乐公主,要沦落到这种地步,装腔做戏,委曲求全。” “你觉得委屈吗?”景晔定定看着姜雪,声音冷冽两分。 姜雪放下手,释然一笑,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委屈。”她笑道,“我本也没有将顾霖坛真的当作自己的夫君过。” 景晔转身往前走去,见她还在原地发愣,问道:“还不走?你的贺家哥哥可已经在等着了。” 姜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脱口而出道:“让你久等啦。” 让你久等了,阿圻。 景晔脚步一滞,开口又是带着嘲弄的声音:“孤何时说过在等你?不过是看完了戏,见难得有如此清净静谧的夜色,才随处走走罢了。” 姜雪并未与他争辩,只迈开轻巧的步子自然地跟到他身后。 卢琼双选的地方倒好,虽不是客栈,但入了夜也在经营,难得的是还很清净,并无人声嘈杂,只有几间雅间中偶尔传来清雅的丝弦管竹之声。 二人走到卢琼双定好的雅间院门前,却见卢琼双一脸苦大仇深地站在门外,旁边还有墨涟与墨添。 姜雪走过去疑惑道:“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等,平白站在这儿喂蚊子。” 卢琼双黑着脸叹了口气,指了指厢房门,道:“我可不敢进去。” 卢琼双忽然想起什么,差点跳起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景晔道:“你不是说要回这儿吗,我去追你的时候你影子都没了,怎么这会儿才到?还跟我表姐一起?” 姜雪看了一眼景晔,又看一眼卢琼双,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景晔没有回答,姜雪也只是戏谑地看着他,墨涟墨添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第一卷 第153章 或许有了些眉目 姜雪微微蹙眉,对姜钰道:“二皇兄,我有几句话需要同他们二人说说,你先出去等我可好?” 姜钰闻言愣了愣,却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温声道:“左右知林在这儿,我也放心。你说罢,这酒肆的庭院倒布置得挺别出心裁,我出去走走。” 此话一出,姜雪也明白他是在点自己,深更半夜同非亲非故的男子独处一室,总是不成体统的。姜钰纵使性子桀骜不羁,并不怎么在意这些礼法规矩,但也仅是对于他眼中的“自己人”,比如贺知林。而景晔,只怕在他眼中就是那“不放心”的人。 姜雪尴尬地朝姜钰笑了笑,道:“我知道的,就几句话而已,很快就出来。” 姜钰起身离开,对着姜雪他面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却在走过景晔身旁时染上几分冷漠与戒备。 姜雪心底叹了口气,若有一日她能证实景晔是萧圻,到那时,二皇兄会怎么待他? 昔日,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好友,比之早年就被勒令回胶东老家的贺知林,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更长,在姜雪看来,姜钰待他,也远比待贺知林要更推心置腹。 姜雪垂眸,心中有些微微酸涩。 景晔换去一张脸时,是否就已经准备好了,再面对昔日旧友与爱人之时,会这样针锋相对? “要说什么?” 景晔冷冷的一声发问将她游离的神思拉回来,她抬眼发现姜钰已然不在屋内,倒是多了个卢琼双,正捧着脸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姜雪忽然觉得,既然卢琼双在这儿,以她那闲不下来的嘴,想必贺知林与景晔也没机会掐起来,她倒好像不用留下调停什么了。 “我没......” “表姐,话说起来,我这便宜师兄和贺先生怎么看着像旧相识?”卢琼双突然插话道,“这俩坐在一起,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有仇?” “......”姜雪无语地看她一眼,又看向气氛紧张的二人,还是开了口。 “贺家哥哥,”姜雪转头认真地看向贺知林,“王爷是我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烦请你不要对他做出什么逾矩之举,比如不经他的同意就要替他‘把脉’。”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他的身体‘着想’,但是请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未等贺知林回答,景晔的讥诮之声已经响起。 “孤还真不知道,你们冀国人待客竟是如此热情,不知冀国的医者是不是都同眼前这位贺大夫一样,只要见着是个活物,便都要上前替他听脉诊病?有病之人不去操心,却将心思放在无病之人身上,若日日如此,孤未免要怀疑,这到底是医术不精,还是心术不正了。” 卢琼双目瞪口呆地看着景晔,道:“不是,你、你同我说过这么多话吗?怎么对着贺先生,便能如此滔滔不绝起来?” 姜雪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景晔,沉声道:“还有你。” “王爷,这毕竟是在我冀国京中,王爷说话合该客气些,贺家哥哥也并没有招惹你,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姜雪站起身来,走过景晔身旁时又低声道:“还有,别对他动武,他只是一介医士,又不会武。倘若当真伤着了,传出你在冀国恃强凌弱的名声便很好吗?不是平白给自己惹祸上身?” 景晔对她的嘱咐置若罔闻,只轻飘飘留下一句:“你倒是真挂怀他。” 面对景晔的阴阳怪气,姜雪只得无力地叹了口气,又转头对卢琼双道: “你老老实实坐在这儿,不该问的话不要问,尽情地讲你那些江湖轶闻吧。” 她又走到卢琼双背后低声留下一句:“看着点儿,打起来了就拦住。” 卢琼双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姜雪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着贺知林与景晔,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打起来? 她怜惜地看了一眼文弱清瘦的贺知林。 这能打得起来? 这不就是挨打吗。 姜雪走到门外,对守着门的墨涟与墨添道:“适才出去的公子,往何处去了?” 墨添恭谨地笑着朝她欠身,又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道:“往那处去了。” 姜雪点点头,道:“若是一会儿里头有什么大动静,便过来寻我。” 说罢便往外间走去。 姜钰正在酒肆东边的庭院处寻了处廊沿坐着,见到姜雪款步而来,立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旁边。 姜雪搂着他的胳膊,半撒娇半试探地问道:“二皇兄,今夜为何而来?” 姜钰的眉眼间带了些疲倦之色,已不复刚回京时那样的神采奕奕、意气风发,他看着姜雪良久,叹了口气,道:“知林都告诉我了。” 姜雪心间闪过慌乱,旋即又立即神态自若地笑着同姜钰道:“也好,原本我还得去寻二皇兄一趟,既你来了,我也省了这功夫。” 姜钰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道:“你当真有这种猜测?” 姜雪只仍旧笑得乖巧,道:“是,所以我要请皇兄,今夜修书一封前往北境,调动几名心腹到胶东去,替贺家哥哥守着。” “什么?”姜钰打断她的话,疑惑道:“我说的是......” “贺家哥哥不是同皇兄说了吗?”姜雪满脸不解之色,道:“贺爷爷临终前留下的遗物中,很有可能有当年大皇兄之事的线索。” “不过此事还得跟他们一同商议,”姜雪道,“皇兄若是要问此事,我们还是回到屋里吧,景晔来冀的目的,也是为着查明一些事情,到时他也要一并前往胶东的,这些事情我们互相商量一下,想必比你我二人在这儿单独说的要更妥善些。” 姜钰一把拉过将要起身的姜雪,道:“知林同我说的不是此事,而是你去向他询问改易容貌的方法之事。” “我要问的是,你当真觉得,景晔是改换了容貌的故人?” 姜雪心中有些惊慌,却仍旧稳住心绪,露出一张夸张的表情来,道:“什么故人?” 此时,她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况且她清楚地知道,景晔不愿意。 所以,她并不想让姜钰知晓。 姜钰见她茫然不解的神色,忽而有些怀疑起贺知林的话来。 “那你向他寻问这种事情是为何?” 姜雪疑惑道:“我同他说过呀,他没有告诉你吗?琼双有个朋友托她帮着询问,我见贺家哥哥医术卓然,才随口一问呀。” “皇兄若不信,可以去问琼双。” 姜钰见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忽然觉得,兴许是知林多想了。 姜雪追着不放,又问了一句:“同景晔什么关系?皇兄适才说,他是故人,是什么故人?” 姜钰见此,心略微放下一些,道:“没什么,是我多想了。对了,前些日,你手下的江其斌发现的北奚战马一事,或许有了眉目了。” 第一卷 第154章 将那孩子放宫里 “皇兄且慢。”姜雪站起身来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深夜静谧,庭院内并无其他食客,只有塘里偶尔传来几句轻微蛙声。 “若在此处说,我担心隔墙有耳。”姜雪低声道。 姜钰笑笑,道:“我来时带了几个心腹随从,正在这儿四处守着,若有什么动静,他们会示警。” 姜雪闻言,犹疑不决地坐下,放低了声音对姜钰道:“二皇兄,实不相瞒,此事景晔同我也在追查,且,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 “景晔?”姜钰蹙眉,“此事为何他也牵扯其中?” “说来话长,”姜雪道,“此事关乎他乾国内政,实是乾国逆党意与冀国某些人勾结,才会有战马入京之事。” 姜钰点点头,道:“近日来,我同兵部尚书崇大人一起,查到不少蛛丝马迹,若你们那儿也得到什么消息线索的,不如同我一并说说。毕竟事关边境军防,由兵部查起总是更容易些。” 姜雪愣了愣,道:“崇大人?” 崇焕? 那他们可曾查到,此番与北奚买卖兵马的接头人,就是崇焕手底下的幕僚周狄? 如若崇焕也参与其中,借此机会蒙蔽二皇兄,若她将周狄之事说出,此事再查下去不是难上加难。 姜雪眉头深锁,决定三思后行。 姜钰道:“对,崇大人任兵部尚书多年,为人刚直,眼里是最揉不得沙子的。此事我与他已查了一段时间,边境那边的马务,怕是真出了些问题。” “皇兄,此事你可还与其他人说起过?” 姜钰摇摇头,道:“奸佞在暗,我们在明,事关重大,我谁都没说。此事现下只有一点蛛丝马迹,我亦与崇大人叮嘱过,只由我与他暗中追查,借的都是整饬军务的由头,不会有他人知晓。” 姜雪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道:“还有,外祖父毕竟还在病中,这事儿就先不要拿去烦扰他了。” 姜钰道:“是啊,说起来外祖父也告假多日了,这些时日若得空,你与我一同到相府看望他吧。” “应该的,”姜雪轻轻拍了拍姜钰的手背,道:“皇兄,明日我会进宫向母后请安,若你得空,午后到长乐宫来,我们那时再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景晔与贺家哥哥还在里头等着,夜愈深了,我们便愈发显眼。先将胶东之事敲定,其余的明日再说。” 姜钰望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又觉得她所言有理,这儿确实不是正经说话的地方,于是便点头应下。 “但有一事,我此时不得不多嘱咐你几句。” 他看着姜雪神色认真道:“我见你与景晔,来往有些过密了。虽你们是为着同一个案子才有牵扯,但他毕竟不是寻常身份,你看起来如此信任与他,可是对他有了什么把握?” “把握不把握的,说不上,”姜雪讪讪笑笑,道:“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景晔为人还算不错,互为盟友罢了,皇兄不必多虑。” 姜钰眼底有些犹豫之色,道:“虽我知道顾霖坛此人不配为你夫婿,也不想用什么礼法说教束缚于你,但你若择选意中人,还是需要谨慎些。我瞧着你对景晔很是不同,雪儿,听皇兄的话,景晔此人实在复杂难测,你......” 姜雪愣了愣,道:“二皇兄,你确实是多虑了,我与景晔并非你所想的关系。” 她草草敷衍过去,又立即将话题移开。 “对了,说到顾霖坛,今夜我之所以这样晚才过来,便是因为顾霖坛之事。” 说罢,她将今夜发生的事与对素溪母子的安排都同姜钰简单地交代了一遍。 姜钰听得眉头愈发深锁,忍不住打断道:“你想将那孩子放到宫里?” 姜雪点头,道:“那对母子于顾霖坛而言,不仅是把柄这么简单,更是能掣肘他的软肋。眼下不止我们想拿住这根软肋,顾霖坛背后之人亦想。我想,他今夜既然选择了将他们母子交给我,那便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既然如此,我直接拜请母后出面,将那孩子收到懿安宫养着,既是对顾霖坛背后之人的威慑,亦能牵制顾霖坛。” “可他当真会如你所愿,心甘情愿将那孩子交出去?”姜钰疑惑道。 “也许不会,”姜雪道,随即冷笑了一声,“但那又怎样,我会让他没得选。” 二人回到雅间门口时,里头静悄悄的,连个声儿都没有,姜雪挑了挑眉,这倒是令她没想到。 墨涟将门推开,姜雪一眼望去,只见到正沉默坐着的三人,她有些讶异,景晔与贺知林难得没再起矛盾,但卢琼双怎么样也不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啊。 姜雪走到卢琼双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一脸心如死灰之色转过头来,看见她,嘴巴立即就歪了要哭的模样。 姜雪正要发问,却见姜钰走过去麻利地伸手往卢琼双锁骨下方咻咻两下,卢琼双立时嚎叫出声来。 姜雪霎时明白过来,略带责备之色地看了景晔一眼,见他仍旧老神在在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又回头看见卢琼双满脸怨愤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有些好笑,捂着嘴就笑出声来。 卢琼双悲愤地朝她喊了一句:“表姐!”然后又转头死死盯住景晔。 姜雪忍俊不禁道:“你又是怎么招惹到他了?” 卢琼双小嘴一瘪,恨恨道:“谁知道他又怎么了!我不过就是同贺先生说了几句当年......” “若是嫌这舌头碍事,”景晔淡淡瞥过去,打断了卢琼双的话,“孤不妨帮你把它去了。” 卢琼双目眦欲裂,像撒泼的小兽般低吼道:“等我回东海,我一定要禀明师父她老人家,叫她知道你在外头都是怎么......” “说到东海,”景晔又悠悠开口道,“你若实在想念,孤倒也不怕麻烦,可以现在把你送回去。” 姜雪不想这二人再驴唇不对马嘴地争吵下去,只得赶在卢琼双开口前,无奈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道:“你若在这屋中实在百无聊赖,不如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休息,对了,” 她抬眼疑惑看向贺知林,道:“怎么不见江其斌的人影?” 第一卷 第155章 也并非一无是处 一直默不作声的贺知林此刻才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怕他白日里总是跟着我东奔西跑的也累了,再者今夜是同二殿下出行,加之殿下让表小姐传话时说过,莫扰了宿玉,我便没同雅坞小筑的人说起。” 姜雪尴尬地点点头,她让江其斌跟着贺知林,原就吩咐了要时时盯紧,一则为护他周全,二则也是怕他与顾霖坛有什么动静,自从上一回她去雅坞小筑发现江其斌单独留在那儿,便知道贺知林大抵是起了疑心。 眼下他这话说得也算清楚明白了,姜雪心想,既然素溪母子已经被她看顾起来,往后顾霖坛只怕自顾不暇,他们几人也要一同启程前往胶东,倒也无需让江其斌留在他那儿了。 卢琼双忽然插嘴道:“江侍卫?之前表姐身边那个吗?怎么没来,我方才回海云天的时候,在外头瞧见他了呀,跟我打招呼来着。看起来没有什么疲惫之相,精神头足着呢。” 夜里本就静谧,卢琼双此话一出,空气更是安静两分。 姜雪沉默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她,半晌,毫无情绪波澜地开口道:“嗯,既如此,你自己出去寻他,让他送你回府里,顺便叫他收拾收拾,今夜便回驸马府去,日后依旧留在我身边办差。” 卢琼双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光说了这几句,自家表姐连带着一旁的贺先生脸色就都有些难看。 一旁的景晔倒是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见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姜雪按捺不住气愤,在桌底下悄悄踢了他一脚,景晔却忽然抬脚微微勾住她的小腿,姜雪脸色霎地红了几分,面上却还要假作若无其事,沉声道:“王爷觉得我这话有什么可笑之处吗?” 景晔歪过头来仔细看着她的神色,道:“没什么,忽然想起旧时趣事罢了。” 姜雪浅浅笑了笑,悄悄将脚挪动放回原地,对着卢琼双正色道:“好了琼双,快些去同江其斌交待,你若不想回府,便在外头等着,不多会儿再带你一同回去。” 卢琼双向来都是很听姜雪的话的,她虽看上去迟钝些,但毕竟从小在相府和宫中长大的,并不是蠢笨之人。 她亦晓得轻重,姜雪姜钰与景晔都在此处,要商谈之事便不会是小事,她历来是个懒得动脑子的,横竖也不想在这些麻烦事儿里头插一脚,便立时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对着众人挥挥手,道: “那我去外头买壶好酒,难得夜里能不呆在四四方方的高门大院里头,这样好的月色,姑奶奶喝酒赏月去喽。” 卢琼双动作潇洒甩开步伐,正要转身离开,却忽见姜钰沉了脸色“咳”了一声,脚下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这才别扭地站直身子,规规矩矩同姜钰道:“表兄,我先行一步。” 说罢,便逃也似的打开屋门蹿出数米远。 姜雪有些不解,问道:“二皇兄,你对这丫头做了什么,怎么她每次见了你都跟耗子遇上猫似的?” 姜钰清了清嗓子,道:“北边有一说叫‘血脉压制’的,兴许是如此吧,总归有个人镇着她,不叫她太过出格也好。” “好了,同孤说说,”姜钰看着面前三人沉声道,“去胶东,打算怎么做?” 姜雪微微垂眸想了想,又抬起眼来看着姜钰,正色道:“想必贺家哥哥已将前因后果说与二皇兄知道了,那么,我先说些二皇兄还不知道的事情。” 她将身子转过去朝着姜钰,分毫不敢再去看景晔一眼。 “当年大皇兄之死,我可能......误杀了萧圻。” 姜钰神色略微有些震惊,看了看姜雪与贺知林,最终目光落在景晔身上片刻,复又伸手按了按姜雪手背,道:“此事既是我冀国皇家秘事,瑞崇王在场,怕是不便言说。” “事关皇室,也关乎萧圻,”姜雪摇了摇头,神色坚定道:“景晔他是......是萧圻的表弟,当日萧圻在清州殒命,全因有景晔在旁,才有人为他落葬安灵。” “二皇兄还不知道一事,”她苦笑道,“我们当年都以为,萧圻是安王唯一的嫡子,其实不然。” 她眸中染起一片悲寂之色,声音也轻了许多。 “他不是安王亲生,而是安王妃与当时的太子萧恒铄之子。安王仇恨于王妃罔顾人伦,却不能不将此事按下不表,只得将此子视为耻辱。因此,他对萧圻,萧圻对他,本没有什么父子之情。” 姜钰眉头深锁,眼中的震惊之色愈甚,脱口而出道:“为何此事阿圻从未提起过?” 他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景晔,又道:“皇室规矩何等森严,混淆血脉之举如何能轻易做到?况且还是有悖人伦之事。此事如此荒唐,你莫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 虽然姜钰言语之中直指景晔,但景晔似乎并不为所动,只慵懒坐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一句话都不加以回应。 姜雪想解释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未曾提起,”贺知林看着欲言又止的姜雪,忽然缓缓开口,语气复杂,道:“但应该不是无稽之谈。” “从前乾国送家书来时,有一回,臣离萧世子不远,见他拿了家书,毫无喜悦之色,连拆封都不曾,便撕碎扔了。” “如今听了公主殿下的消息,想来也并不奇怪了。 他原本是安王唯一的嫡子,安王府不可能有其他的世子,身份既如此尊贵,何以当年选质之时,这样的差事会落到他的头上。 就算是乾朝皇室无人,只得推他为质,但入冀为质多年,若当真思念亲人,何以收到家书之时会是那样的反应? 臣记得他拿过家书时的眼神——不止毫无眷恋,甚至可以说是......憎恶,怨毒。” 姜雪与姜钰二人听完贺知林这番话,皆是微微愣住,互视一眼。 有些可笑,当年与萧圻关系最好的便是他们,但他们竟从未察觉过萧圻的这份心思。 其实细细想来,萧圻当年自入冀宫,便从未提起过家人,姜雪甚至几番问起,都被他轻描淡写带过,只是当时,他们竟全无注意,只以为萧圻性子疏淡,不爱在人前言说思念之情。 二人皆陷入深思之中,贺知林余光却向景晔瞥去。 不知何时,景晔面具下的目光竟落在他脸上,眸中之色复杂难言。 贺知林回视过去,景晔却已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淡淡道: “贺公子倒是好记性。” 他原本敲击桌面的手已然收起,只握住了茶杯,然后忽然起身,走向窗前。 “这样看来,萧圻这个倒霉蛋也并非一无是处。”景晔缓缓啜了一口茶水,又将瓷杯放在手中把玩,道:“没想到,这冀国之中,居然还有人愿为他分辩一二。” 第一卷 第156章 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并非是为了萧圻分辨,”贺知林目光灼灼地看向景晔,道:“我只不过将当年目睹之事说出来罢了。即便安王当真不是萧圻生父,即便他们二人真有什么血海深仇,也并不能说明,当年毒害大皇子的阴谋,萧圻没有参涉其中。” 景晔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再出言与他针锋相对,只是转头看向姜钰姜雪兄妹二人,问道:“孤倒很好奇,得知这些事情,二位殿下心中是何感慨呢?” 姜钰原本有些动容的眉眼忽而冷了下来,沉声道:“此事与王爷何干?” 他看向姜雪,道:“即便如此,但知林说的也不无道理。 当年之事事涉两国利益,并非仅凭父子之情便得以推动。 况且当年事发之后,乾国即刻来使接回萧圻,若不是里应外合功成身退,为何迎回世子的时机会如此巧合?” 姜雪看向景晔,眼神中忽而聚起了一抹坚定。 “二皇兄可还曾记得,我曾向你打听过,前谏议大夫冯崧?” “是有此事,”姜钰道,“他与此事有关?” 姜雪点点头,道:“只怕是如此。” “当年罪证全番指向萧圻一人,是以,才致使我们一直以为,当年之事单是乾国安王所为,却没有想过,冀国朝中——是不是有人与他内外勾结。” “你说的是冯崧?!”姜钰震惊,道:“怎么会,当年在朝堂之上,他虽确实多番与大皇兄有矛盾,但只是因为政见不同。我虽当年不在朝中,但亦有听闻,冯大人的官声不错,是公忠体国之臣,如何会有反叛之举?且此事事发宫闱之内,怎么可能会与他一个外臣有瓜葛?” “有无瓜葛,”姜雪垂下眼帘,轻声道,“得过段时日才知道。” “二皇兄还记得吗,三四年前,也就是当年事发之前,冯大人正值壮年,踌躇满志之际,却忽然因故辞官。” 姜钰斩钉截铁道:“你认为是他辞官时机不对?但他致仕并不是毫无缘由,而是老家的母亲急病,为报舐犊之恩才离开庙堂。” “不,”姜雪摇摇头,道:“若只是辞官,并没什么值得深究。但我前些日里去查当年李从德的来由,皇兄还记得李从德吗?” 姜钰紧了紧牙关,道:“当年你宫中下毒的那个黄门。” “是,”姜雪道,“他并非一早便在我宫中服侍的,是当时在御前获罪,我保下的人,后面才被我要到了长乐宫。” “他在御前出错那日,冯崧亦在。” “如若我没记错,冯崧当时是右拾遗,”姜钰道,“作为天子近臣,他在御前行走并不奇怪。” “我让人去查过记档,冯崧那时已有许多天不曾进宫面圣,恰好在当日进了宫,恰好从未在御前出过错的李从德那日却失手将茶盏打翻到他身上,偏生他却对一个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宫人揪着不放,誓要劝谏父皇重惩于他。” “恰好那日,”姜雪看着姜钰,定定道,“我去了御前寻父皇。” “以你的性子......”姜钰攥起拳,像是隐忍着怒气,道:“你自幼脾气好,心又善,对宫中的宫人侍卫都是宽厚相待,你不会放任不理。” “是,于是李从德就这样来到了我宫中侍奉,且侍奉得极为妥帖,不多时就成了我跟前最离不开的仆从。”姜雪轻声道,“我从前以为,是萧圻收买的李从德。可皇兄现在想想,不觉得此事从头到尾,都像是有人背后早就计划好的吗?” “李从德是由我保下带回的长乐宫,与任何人看似都没有关联。事发之后,你我查到李从德入宫前曾被乾人收养过一段时日,此外身世便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自然觉得能与他有瓜葛的,仅有乾国来的萧圻一人。 又因我那时与萧圻感情甚笃,我自然而然以为,李从德对我的饮食起居、脾性爱好之所以摸得那样准,全是因为萧圻指点。 李从德拿了与安王勾结的信件,将祸水引到萧圻身上,这一切便都那样顺理成章了。” 贺知林神色复杂地看着满面灰败之色的姜雪,轻声安慰道:“如此听来,当时情状,不怪二位殿下会误以为萧圻是主使。毕竟谁能想得到,看似只与李从德有一面之缘、且当时已经致仕的冯崧大人,会与此事有关联呢。” “巧合这样多,线索却只有已经致仕的冯崧一人。”姜钰拍桌而起,道:“我让人去他老家寻找,定要将他找回来问个明白!” 姜雪抓住姜钰的袖子,拦住他道:“许多天前,我已经派了一名心腹去了甘州。” “过些时日,或许我们便能知道一星半点的真相了。” 一直站在窗旁默不作声的景晔此时却突然笑了起来。 “孤不大了解你们冀国人的脑子,”景晔语带嘲讽,“但若孤是指使冯崧的人,定是不会留他活在世上的。” “这样大的秘密,”景晔云淡风轻地瞥了兄妹二人一眼,“若要保密,活人总是不稳妥的,只有死人,才是最牢靠的,不是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姜雪点点头,又道:“但如若冯崧当年真的死了,便更能说明,当年之事非但与萧圻无关,甚至朝中,如今还藏匿着真正的凶手。” 姜钰怔怔坐下,片刻忽然回头朝景晔问道:“萧圻的尸骨,埋在何处?” 景晔嗤笑一声,忽而定定看着姜钰,道:“孤今夜来此,不是要听你们兄妹二人在这儿直抒胸臆,追悔莫及的。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孤,孤不屑知道你们对萧圻有多少悔恨。如若要去寻他坟茔,还不如将事情查清,还逝者清白,于我乾国朝堂亦有助益。否则,” 他看向姜雪,道:“就别喊孤来此,浪费时间。” 姜雪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似水的眸子含着悲悯之色,却不敢展现在他眼前,只低着头扯了扯他袖子,道:“坐下说吧,我只是先将前因后果同二皇兄解释清楚,他才会知道,我为何要前往胶东。” “雪儿,”姜钰忽然叫住姜雪,眸中有担忧之色,“若你明日进宫,或者在琼双面前,都暂且不要提冯崧之事。” 姜雪疑惑道:“我向来知道轻重,但皇兄为何特意这样嘱咐?” “冯崧当年,”姜钰眼神晦暗难明,轻声道:“是外祖父最得意的学生。” “外祖父病还未痊愈,此事必得瞒住他。” “大皇兄是外祖父最疼爱器重的孩子,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外祖父差点一病不起。” “若叫他知道,他最喜欢的学生,与毒害他外孙之事有牵扯......” “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第一卷 第157章 贺原当年改了口 姜雪愣了愣,原来冯崧竟也是外祖父的学生吗? 她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即使外祖父千仞无枝、襟怀坦白,也未曾想过,自己谆谆教诲之下的得意门生中,会有如此包藏祸心之人。 姜雪朝姜钰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我会瞒着琼双,待来日甘州信使回报,我们再做打算。” 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看景晔,道:“坐下商议吧?” 景晔眼底闪过微不可闻的无奈与妥协,同她重新走到桌旁坐下。 “二皇兄,贺爷爷当年是唯一一个诊出大皇兄是中毒迹象的太医,”姜雪道,“我记得当时你带了他一同到父皇那儿回话,可事后父皇不仅并未命人彻查此事——当年,是你们替我瞒下的,是吗?” 姜钰看着姜雪,迟疑片刻,道:“是,也不是。” “当年我与贺院正到了父皇面前,贺院正改了口。” “什么?”姜雪震惊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道:“此事我为何不知情?当年皇兄分明说过,觉得此事有疑,要上禀父皇所有来龙去脉不是吗?” “父皇将我遣出了殿内,”姜钰道,“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何情况。” “后来父皇将我宣进去,可他们二人议论的,已经是皇兄的‘急病’之症,而非中毒之事了。” 姜雪追问道:“二皇兄事后没有问过贺爷爷吗?” 姜钰苦笑一声,道:“当然问过。” 当年当着父皇的面,他并不敢直接追问到底。贺原与他同从殿内出来后,他很快便拉了贺原去他宫内,满面不解道:“贺爷爷,方才在大皇兄宫里,您不是说......” “二殿下,”贺原不知何时已是潸然泪下,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要指向何处,却又无力垂下,“太医院上下,没有人诊出大殿下此症乃中毒所致,难道他们都是医术不精吗?” “老臣虽忝居院正之位,但并非次次诊断都不会出错。” 他看着姜钰,颤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进袖袍之中。 “如若是臣错了呢?” “如若臣诊错了,单凭这危言耸听、蛊惑圣意之罪,到时不要说这院正之位,只怕臣的兄弟子侄,臣背后整个贺氏九族,十族!” “都再难保全性命!” “不!”姜钰拉着贺原手臂,怒吼道:“贺爷爷不要以此理由诓骗于我!我从小便认识贺爷爷了,合宫上下,谁不知道您的为人?您不会因着这种贪生怕死的理由,置此事不顾!” “二殿下想要彻查,要彻查出什么结果?” 贺原看了姜钰一眼,无奈摇了摇头,思忖片刻,悲道,“大殿下症发之前,所服食之物,是由公主殿下的长乐宫中送去的。” “纵使殿下与老臣能够笃定此事与公主殿下无关,但若此事宣扬出去,以讹传讹、众口铄金,此后您要公主殿下在冀国之中如何自处?” “雪儿她不会!”姜钰急道,少年的额角急得汗珠滚落,“只要此事查明,定了幕后真凶,就能还我们一个真相。雪儿贵为公主,何人敢妄言非议?” 贺原悲怆的眼神从姜钰脸上缓缓下移,最终垂下头去。 “殿下不是不知,公主殿下与那质子萧圻......”贺原叹道,“此事一经彻查,质子脱不了干系,到时公主殿下与他的事情也会闹得人尽皆知。” “即便查明非质子所为,但宫闱秘事,原本就为民间百姓津津乐道,”他展袍跪下,“就算殿下与此事无关,您又如何能保全她的声名?” 见姜钰仍旧有反驳之意,贺原他茫然四顾,最终又哀哀叹了口气。 “然而殿下与老臣皆知,眼下所有的相关证据,都指向质子。这个罪名,其实只待彻查。”贺原忽然断定道。 姜钰懵然地看向贺原,是呀......李从德也好,信件也好,恰到好处约见姜雪的时机也好,不都是与萧圻相关吗? 贺原深吸口气,又道: “若最后查个水落石出,质子罪名落定,非但公主殿下要为自己引狼入室的不察之为受百官弹劾,事涉储君,传出去便是皇室子女之间的争斗,野史、轶闻有哪个能放过她! 到那时,乾国与冀国两国之间只怕也要生出动荡。 国无储君,本就忧矣,以您的性子,如今能立即承继储君衣冠吗? 加上这么些年来,您不是不知道陛下施行的政律,守内虚外,从不事穷兵黩武。士族盛而武备衰,况且前有戾帝在位那段时日对军政的消磨,冀国武防早已不复高祖那时的兴盛之局! 如今,北奚养精蓄锐多年,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试图再踏足中原争一席之地,若此时立即与乾国交恶,您想一想,冀国如今有足够的实力,能受此腹背受敌之灾吗?” 姜钰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难道,就要这样,让我大皇兄死于非命吗?” 姜钰退后两步,猛然想到什么,惶然问道:“父皇、是父皇的意思吗?” 贺原伏跪着以额触地,闻言,枯朽的身体忽然颤了颤,然后高声道:“皇帝陛下并不知道此事!” 他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朝姜钰看去,语气却愈发斩钉截铁: “此事会导致的后果,老臣已经向殿下陈明。是以,此事非但不能叫圣上得知,不能叫娘娘得知,更不能叫朝野之中、宫廷内外的任何人知晓!” 说罢,他一头重重磕到殿内的地板上,霎时间姜钰脸色煞白,本能地上前将他一把扶住,却见贺原头上已经染血。 姜钰看着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觉得识海之中愈发混乱。他跌坐到地上,喃喃道:“可若是如此,此事难明,皇兄至死不能得一个真相大白。眼下所有罪证又都指向阿圻,只怕雪儿这辈子,都要愧悔莫及,她永远都不会放过自己。” “就是因为罪证都指向他,二殿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贺原涕泪纵横,重重握住姜钰的手,道:“二殿下,此刻开始,请您谨记,大皇子殿下是突患急症,心血难继。此前之事,实属老臣误诊之失。” 海云天雅间内,姜雪死死攥住双手,轻声问道:“这些事情,当时为何不同我说?” “当时你年纪尚小,又一心认定罪凶。”姜钰道,而他,当年也不过才十几岁。 “我知道同你说了,更难平息你心头怒火。我亦不知此事该如何办,我犹豫过,是否要向父皇陈明,后来——” 他看了姜雪一眼,神容复杂。 后来,他便再不敢提起此事,独自去了北境历练,不在京中,以为自然可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当日事发,他对此事便抱有疑惑,但那日经贺原劝阻,他只剩下满心满脑的混乱无措。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他想起此事,耳边便无数次想起贺原的字字泣血的警醒,仿佛此毒只能来自萧圻,仿佛事情若查明,冀乾两国邦交就要生变。 似乎当年贺原的话,便是要他只作此想。 从而,他一直未往别处想过——如果当年彻查,能查出来之事如若与萧圻无关,那么,会同什么人有牵扯? 第一卷 第158章 只要护住这孩子 “真是不错的故事,”姜雪还在不可置信之中,却听得景晔已经开口,“不过两位,” 他淡淡扫了一眼姜雪,道:“此刻纠缠于这些有什么用吗?” “你当年已然将猜疑与怨恨全数发泄到萧圻身上,此事当年便是同你说了,你对当时情形的判断又会有什么改变吗?” “有这时间追问这些,”他看向贺知林,道,“还不如说说,胶东那头的消息。” 贺知林担忧地看了一眼沉浸在悲愁之中的姜雪,道:“给殿下些时间吧......骤然得知这些事,她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不好受?”景晔嗤笑一声,冷冷道:“若今夜你们便是要在此争执往事伤春悲秋,那恕孤不奉陪了。” 姜雪忽然开口道:“我没有要伤春悲秋。” “当年贺爷爷改口,想必有他的理由,但我不认为,会是当年他劝阻二皇兄的那些理由。” 她转头对姜钰道:“二皇兄如今也察觉出不对了,是吗?” “是,”姜钰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一心担忧,下毒之事如若被揭发出来,萧圻定罪,你亦要担上骂名,冀乾两国交恶会致使边境动荡难安。却不曾想过,如若此事查明萧圻是被冤枉的又会如何。” “嗯,”姜雪低声道,“因为当年兄长身亡,你我心下已经认定了是他所为,既不信他,又如何会去想这其他的可能。” “但既然今日我们已经察觉了,”姜雪道,“那么如今想来,贺爷爷那番话便是别有深意。” “一定有别的原因,”她定定道,“不能为人所知的原因,或是胁迫。” 姜钰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道:“贺爷爷只是一介太医,没有理由、更没有权力替父皇决定此事要如何办,但他却自作主张瞒下了。” 贺知林的担忧之色更重了。 “请问王爷,”姜雪忽然开口,她垂下眼眸,不敢直视景晔,“当年萧圻暴亡,您可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怎么,”景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脸灼烧出一个洞来,“孤不是同你说过,安王命人在他饮食中下了剧毒。眼下公主多此一问,是何用意?” “我当年,”姜雪声音微弱,神色却愈发坚定,“我当年,让人在萧圻的贴身衣物之中淬了毒。那毒药会透过伤口浸入肌肤,毒发后,症状似风寒,发热,晕眩,直到将人熬到油尽灯枯。。” “我想知道,贺爷爷当年给我的所谓‘毒药’,究竟是真是假。” 景晔忽然轻笑一声,声音寒若冰霜。 “原来还有此事。” 他似乎按捺住了什么情绪,又淡淡道: “没有。” “诊出他身中剧毒之人,不是他人,是孤的那位师叔。孤能确认,当年萧圻身死,死因是饮食中所下之毒,毒发迅速,症状亦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浸入肌肤的毒。” 姜雪低了眉眼叹了口气,道:“果真如此。” 贺爷爷当年所谓给她的剧毒,只是为了安她之心的幌子。 他并没有真的助她杀萧圻,便不可能会因此事悔愧而亡。 也就是说,他忽然辞官归隐,又骤然与世长辞,其中缘由,都不是她之前所猜想的那样。 另有不能言说的缘由。 是以,他才会留下书信,叮嘱贺知林,如若他归返冀京,才可以选择看或不看。 信中之事与当年之事定当有关联,但眼下她更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贺原的辞官与病逝,与当年之事定也有着莫大干系。 冯崧致仕在前,贺原辞官在后。 这两个人一个推动了李从德入长乐宫,另一个,是唯一诊出了大皇兄中毒之相的人。 一个官拜谏议大夫,一个身居太医院之首。 前朝后宫,有几个人能有这样大的权柄与影响? 姜雪看向姜钰,道:“二皇兄,我此前只以为,贺爷爷是对当年之毒有了什么发现,才留下的遗信。” “如今来看,怕不是这么简单。” “与此事直接相关的两个人,一个是贺爷爷,一个是冯崧。如若冯崧已死,那么甘州与胶东之间,留下的线索,眼下只怕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我明白。”姜钰面色郑重,道,“我今夜会让心腹携信去往北境,暗中调一队精干之人前往胶东守好贺家。但此行,我不能与你同去。” “父皇圣寿之际,会为我行册封亲王之礼,”姜钰轻声道,“这期间礼部事务会更繁琐,其他的使团也陆续要抵达冀京了,我走不开。” 姜雪点点头,道:“就算不是如此,我们二人也不能同去,那样太过招摇惹眼了。” “我原本打算寻个缘由,名正言顺地出京,但如今知晓此事如此错综复杂,我倒是不敢了。” “只要知道殿下去了胶东,”贺知林道,“那有人一定会立即警觉。” 姜雪颔首表示同意,又道:“我明日会到宫中向母后说明,我入京郊大感业寺为她与外祖父的身体祈福,到时我会找个人扮作我的模样,而我,暗中前往胶东。” “顾霖坛不会发现异常吗?”姜钰忙道,“你与他大婚才多久,旁的新人正是紧着蜜里调油的时候,你此时入寺祈福?” “倒真要感激他,”姜雪冷冷道,“若不是有他作筏,我此时还真寻不到适当的理由。” “这件事我自有一番说辞,但眼下我有几件事要托付皇兄。” “你说。” “我怀疑顾霖坛的身份有问题,是以此前让人去河东接了他那位‘母亲’来京,倘若过些时间人马到了,需要皇兄替我做些安排。” 姜雪附耳对姜钰低声絮絮几句,又道, “另外,我此前着甘宁去了冯崧老家寻人,我估着时日,他回来时约莫我已将动身了。到时我会在问晴轩留好口信,让他直接去寻皇兄禀报在甘州探查的结果。” “还有,皇兄可还记得,你在京兆尹府帮我查到,素溪籍贯乃是宿州人。” 姜钰点点头,道:“各州知府下月会陆续进京,一则汇报州府政务,二则为父皇贺寿。我原本预备到那时,再寻宿州知府详谈。” “好,”姜雪道,“有个小哥帮我去宿州找人了,看看到时能否找到与她们母子相关的亲眷近邻。皇兄只需帮我一事,我会将素溪的孩子送到懿安宫养着,皇兄需要着人仔细看护,只要护住这孩子,兴许日后便能用上顾霖坛了。” 第一卷 第159章 来一起喝一杯啊 姜雪同姜钰一番嘱咐完后,又看向景晔。 景晔淡淡道:“早在你们啰嗦之前,孤已将一支影卫派去胶东了,不用像适才那般对孤耳提面命。” 姜雪耳畔微红,轻轻对他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只待贺家哥哥的医馆开张,一切事情都打理完后,我们便出发。” 贺知林忽然道:“顾霖坛日里头差人给我送过信。” 姜雪愣住,怎么竟没听江其斌回报此事? 贺知林看着她微微错愕的表情,有些怅然若失,心底苦笑了一瞬,又继续道:“他说,想要我入职太医院。” “倒是意料之中,”姜雪道,“但他对你竟然如此放心吗?” 贺知林笑了笑,道:“倒也不是,他也是花了心思的。殿下让宿玉置办的医馆在前,又言明让他送匾额在后,他许是见这些事情都让殿下占了先机,他便从旁的事情试图邀买人心了。” “我倒是好奇,”姜雪笑着揶揄道,“他还有什么法子?金银珠宝?绝色佳人?” 贺知林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道:“他见宿玉与我关系匪浅,倒不是从我这儿找口子了。” “殿下知道,宿玉名下产业颇多,但平日她最在意的、也是花心力最多的便是绣楼的姐妹。” “宿玉出身风月,当年虽得以从欢场脱身,贱籍却始终不得脱,连同她花了大笔金银才从老鸨手底下带出来的姊妹,都是如此。顾霖坛不知用什么法子,竟能将她们的籍契都拿到手。” “拿到籍契很难吗?”姜雪问道。 贺知林叹道:“难,若是自赎,能拿到籍契几乎是不可能。老鸨手握籍契,便是握住了人的命根。贱籍之人若犯法,依律主家亦要坐连。主家拿着这东西,也算是一种威慑,才可确保手底下出去的人遵律守法,免得殃及己身。” “顾霖坛能拿到,想必是施了压的。况且他向我许诺,不出半年,必能为宿玉等人脱籍。” “只是拿到手,却依旧要想法子到官府改为良民。”姜雪道,她转头疑惑地看着姜钰又问道:“此事我不大懂,但听闻历来只有大赦之日能有此机会?” 姜钰点点头,道:“前朝是如此,若有庆典、祈福之时可有此机,称为‘恩免’,旁的法子几乎没有。但父皇仁慈,登基后特开恩典,准许贱籍之人若是身有残缺不得劳动、或能得官府代赎,便能得脱贱籍。但是官府代赎之法,除非是作出什么功绩,或贤名远扬,要么便是身富万贯能缴出天价‘赎税’,说到底,此法唯心而已,在于官署之人作何衡量。总之,能得用此法的贱籍之人少之又少。” 姜雪秀眉拧起,缓缓道:“能在绣楼做工,定不会是身有残缺。若说腰缠万贯便能赎籍也不见得是真的,宿玉姐姐难道会缺了银钱吗?这样来看,顾霖坛能作出这样的许诺,想必与相关官署之人有什么勾连吧。” “倒也不是我小瞧他,”姜雪道,“此前素溪的籍典他尚且不敢想法子篡改,可见这些官署门路,他若靠自己,现在是难以掌握的。” “瞧来,此次他能有所为,若单是他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做到的。” “贺家哥哥,”姜雪笑着看向贺知林,定定道:“看来要你去太医院任职的,不是顾霖坛。” “那殿下需要我如何应对?”贺知林心下有些忧愁,宿玉的贱籍他想替她脱去,但若为虎作伥,不止是他,连同宿玉也不愿意。 姜雪轻快道:“送上门来的好处,为什么不应下?” “贺家哥哥,你只管答应他,只说医馆新开张还有些繁忙,再加上你需要回胶东本家请示之事,待到你真能任职之时,约莫也要半年以后。” “你就看看,他会不会着急。” 姜钰忽然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回头对姜雪道:“实在已经太晚了,眼见不出一个时辰天也要亮了,你不能再多作停留了。” 姜雪点点头,道:“那今夜便先如此,我去唤了琼双一道回去。” “对了,”她尴尬地看了一眼贺知林,道:“既然贺家哥哥用着不方便,那江其斌今夜便同我回顾府去。还劳烦二皇兄,送贺家哥哥一程。” “自然,”姜钰道,“我同知林一道来的,自然要一道送他回去。但是你......” “我有琼双和江其斌陪着,”姜雪知道他意有所指,忙道,“我们立时就回去了,皇兄不必担心。” 姜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景晔,片刻又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道:“好,让江其斌好生送你们回去。明日午后,我若忙完,会去长乐宫等你。” 姜雪点点头,便向姜钰福了福身子,抬眸微微瞥向景晔,却不敢多做逗留,即刻便往门口走去。 沉寂许久的景晔也默不作声放下茶杯,起身跟到姜雪身后。 姜钰眉头一紧,沉声道:“瑞崇王......” “孤的来去还用不上二皇子来安排。”景晔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出声讥诮一句,随即替姜雪推开门。 门前守着的墨涟与墨添此时仍旧恭敬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困倦疲惫之态,见二人出来,便立时浅笑着跟上去,一同款步离开。 姜钰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眸色复杂地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贺知林。 片刻,他叹了口气,开口道:“知林,别站着了,走吧。” 姜雪与景晔走到外头庭院里,四下看了片刻,疑惑道:“琼双呢?” 景晔置若罔闻,周身气息沉寂得像一潭深水。 墨添竖耳片刻,聚精会神听了听,笑着指向房顶。 “回禀殿下,表小姐应是在上头赏月吧。” 姜雪走远些抬头看了看,见屋顶之上确实有两道人影,便立时对着墨添使了个眼神。 墨添会意,姜雪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飞身到了屋顶。 片刻,三人从屋顶下来。 只不过,站着的只有两个,卢琼双在江其斌怀中横着,姜雪见状连忙走近想要唤她,却被扑天而来的酒气熏到不由掩了鼻子。 “怎么回事?”姜雪严肃地看向江其斌问道。 “表小姐......喝多了些,已经醉了。”江其斌面上带着微红,不知是酒意,还是什么。 “你就任由她喝多?”姜雪蹙眉,道,“你一个大男人,就由着一个女子在你前头喝成这样?!” “臣、臣该死。”江其斌道,“是臣失职。臣没想到、没想到......” 姜雪抬眼一看,卢琼双醉着,身上却披着江其斌的外袍,包得严严实实,心下的气也消了一些。 “罢了,赶紧先送她回问晴轩。”姜雪道,“你们同墨涟墨添先走一步。” “表姐!”卢琼双忽然睁眼,看着姜雪,醉里醉气低声吼叫道:“别走啊,来都来了,一起喝一杯啊!” 第一卷 第160章 没什么话要问吗 姜雪无奈,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卢琼双的脸蛋,温声软语道:“乖,先回去睡觉。” “不要回去!”卢琼双听到“回去”两个字,霎时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样,从江其斌手臂上直挺挺地坐起来,瞪着前方无人的地方目眦欲裂,边挥舞着手臂边低吼道,“我不要回去!!!” 片刻,她又如醉汉一般瘫软下去,忽然伸手把江其斌的脸掰到自己面前,通红的眼眶中蓄起半汪泪潭。 江其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怔,脸上红霞霎时从耳根爬起,直到整张俊秀的白脸涨得通红。 江其斌恍然间又意识到什么,眼中浮现惊惶之色,看向姜雪。 姜雪深吸一口气,伸手上前试图将卢琼双的手掰下来,却仍旧纹丝不动,她叹了口气,转头轻声朝墨涟墨添吩咐道:“墨涟,去向店家借辆车,墨添,把表小姐扶下来。” 卢琼双挣扎着不肯下来,忽然细声啜泣起来,断断续续道: “我、我不要成婚!”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公子什么侯爷,我统统不想要!” “我不要待在京城了!” “我、我不想被抓去嫁人,润、润砸......” “小、小润砸......” 卢琼双大着舌头,手指从江其斌的脸颊滑落到他的耳骨处,然后轻轻揪了起来。 江其斌的眼睛蓦地睁大,怔怔地看着怀中呓语不断的姑娘。 “小润子,带我回东海吧。” 江其斌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 姜雪欲听,眉头皱得愈紧,她的力气原本就没有卢琼双那样大,何况还是此时上了酒劲的卢琼双。 她微微转头,一脸担忧之色,恳求的目光朝景晔看去。 景晔与她视线相接,眸色之中原本的冷冽稍稍化开几分,他上前微微用力,一把将卢琼双捞下来,然后...... 丢到地上。 姜雪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忙让墨添一同帮忙,将卢琼双扶起。 卢琼双歪歪扭扭坐在地上,上半身倚在姜雪怀中,近距离见了姜雪的脸,似乎清醒两分。 她忽然委屈难言地流下大把眼泪,喃喃道:“可我不能走,我不能、不能置卢家不顾,我不能,不能此时走......” 姜雪见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又实在拉扯不动她,只能一筹莫展地将她身上披裹的外袍拢拢紧,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 “琼双不怕,有表姐在呢。” “不会有人能逼你嫁人的,乖。” “你不想做的事情,都不用去做。” “你想离开京城,过几日表姐便带你走。” “你想回东海,等郑润回来了,就让他带你回东海。” “等父皇万寿节一过,表姐就进宫请旨,让你名正言顺地到东海去,再也不用偷偷地离家出走,不用担心家里舅父舅母会不同意了。” 景晔就在一旁默默站着,眼眸低垂,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月光将庭院中少女的身影照得柔和又模糊,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当年类似的抚慰之音。 “不要怕,有我在呢。” 墨添赶到院中时,卢琼双已被姜雪温声哄得昏昏欲睡了。 “殿下,马车在门外等着了。” “知道了,”姜雪轻声道,“你们过来帮我将表小姐扶起来,让她上车安稳睡着。” 墨涟与墨添点点头,从姜雪怀中揽过卢琼双,二人将卢琼双的手臂放到肩上,手下微微用力,便将她搀扶起来,从庭院中缓缓走了出去。 姜雪蹙眉看着三人出了门,又转身欲唤江其斌去驾车。 一回眸,却不知道江其斌什么时候已经笔直地跪在青石板砖之上。 姜雪蹙眉,道:“这是做什么?” 江其斌一直低垂着头,闻言即刻叩首,道:“臣不能劝阻表小姐饮酒过度,致使表小姐醉酒,方才又数度冒犯表小姐,请殿下治罪。” 姜雪闻言微怔,又轻笑出声,道:“我只见到她冒犯了你。” “琼双醉酒,是因为她连日来郁气难解,不是你的错,快点起来吧。” 江其斌抱拳行礼,定定道:“表小姐千金之躯,是臣适才忘记了男女大防、逾越了尊卑有别,是臣之罪,请殿下责罚。” 姜雪无奈叹了口气,道:“这才出去几日,别学成那些个酸夫子似的迂腐,琼双性子直率洒脱,本就不在意这些。 你这话若是让琼双听见,她定要恼的。况且本就是她酒醉失态,我今日若真责罚了你,不是叫她回头酒醒还要愧疚一场? 再说了,你们到我身边来,也并非就低人一等。身为武安郎,日后有的是上战场建功立业的机会,一朝封侯拜相难道不可能吗?” 她走上前虚扶了一把,江其斌沉默地看向她,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你快些去驱车,早些回到院中,便早些让她能睡个安稳觉。” 江其斌起身点头,又问道:“那殿下......” 姜雪目光不自然地四下瞟了几眼,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们放心回去,驸马府就在那儿,我还能走丢不成。” 江其斌往景晔处看了一眼,仍旧有些不放心,却见姜雪语气坚决,无奈只得行了礼便先行离去。 “走吧。”姜雪并未看向景晔,只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声音轻轻隐隐,她面容恬淡,自顾自从庭院中走了出去。 夜色归阑,曙光临近。 一路姜雪未曾回头,却能听得身后不紧不慢跟随的脚步声,一步一行,却没来由地令她多了几分安心。 “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姜雪忽然停下脚步,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身后之人脚步也滞住了,半晌,才听得景晔喑哑的声音响起。 “公主当年,就那么恨萧圻吗?” “恨之入骨,赐他一匕首还不够,就非要了结他的性命吗?” 夜风萧瑟,姜雪伸出手来,接下一片缓缓落下的枯叶。 她将掌心收紧,落叶粗粝,在她掌中硌得微疼。 “嗯,”她轻声道,“不是不想瞒你,是觉得没必要骗自己。” “我不想在今日冠冕堂皇地说些什么话来以证我心,”她回过头,哀愁的眸子缓缓抬起,却益发坚定,“对不住你。” 第一卷 第161章 早就没有萧圻了 黑夜沉谧,静得连风吹过街道两旁的林间,树叶窸窣响动的声音都能清晰传入耳廓。 街道上,姜雪微微回过身子,哀怀满溢的眸子深深望向身后紫衣青年面具下的眼眸,似乎在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风带过姜雪腰间系着玉牌的丝绦,只一霎间,丝绦不知是被风吹落,还是本就松散开来,玉牌直直坠落到青石板地上,“当啷”一声,轻微声响惊动姜雪,她即刻蹲下身去,伸手捡起玉牌,她颤抖着,翻来覆去查看半晌,然后视若珍宝般,紧紧将碎去边角的玉牌握在手中。 景晔漠然不动看着地上蹲着的瘦削娇小的身影,忽然冷冷道: “你握得再紧,玉碎也难全。” 姜雪只紧紧握着碎玉,拳下鲜血缓缓滴落,她死死盯着,仿佛失去了疼痛的知觉。 她低垂着头,半晌开口,是哽咽破碎的声音。 “对不住。” “对不住你。” 景晔微微抬头深吸一口气,喉头似有滚动的热浪,他用尽全力咽下一口气,淡淡道: “长乐公主说笑了。” “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何曾对孤不住了。” “阿圻......”姜雪嗓间溢出低低呼唤。 “萧圻死了,”景晔道,声音无喜无悲,“纵使没有如当年公主的愿死于你手,也早就死在了清州。” “这世间,早就没有萧圻了。” “公主的对不住,这一世,都无从说起。” 姜雪明白了,他不愿意承认。 萧圻于他而言,如今不过是已经彻底湮灭在这世间的一个过往。 他不会承认了。 姜雪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乍然熄去。 当年萧圻就曾经说过的。 假如有一天她抛弃了他,他便再也不会回头。 何况...... 她当年甚至对他下了杀手。 换做是她,受尽磨难、喋血涅槃,她也不会原谅过往的姜雪。 姜雪忽然低低笑了笑,然后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往前走。 手中的碎玉棱角深深扎进掌心,偶有滴落在地的鲜血,仿佛一朵朵盛开的红色残菊。 姜雪再没有回过头,只一步一步,缓缓地往顾府的方向走去。 忽然有不知何处传来的鸡鸣之声突兀响起,夜色已渐渐褪去,青墨的天空之中,缓缓有鱼肚白色的晨曦从东边染起。 姜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到顾府所在的街上,只觉得双腿已经沉重如铅。 她缓缓回过头去,景晔并没有跟在她身后。 她自嘲地扯出一抹笑来,忽然走到街角,失魂落魄地蹲就下去,将头埋在双膝中,忽然哀恸地放声大哭起来。 没有萧圻了。 这世间,早就没有阿圻了。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痛过了,姜雪想,上次这样的痛,是大皇兄薨逝之时,是萧圻死讯传来之后,许多个黑夜之中。 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挤到一处,尤其是心,好似有双大手将它狠狠搓弄挤压,最后,直叫她喘不出气来。 她的意识愈发恍惚,模糊之间,似乎看到了深紫色的袍角。 她模糊着眼睛,下意识伸出手去想抓住那片衣袍,却在下一瞬,彻底陷入不省人事的黑暗之中。 姜雪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蓬松干净的锦被,眼前是青云纱坠鎏金帐顶,她恍惚间想伸手撑起身子,却在手碰到身下床褥之时,一道锥心刺痛传来,她下意识地痛呼出声。 “嘶——” “呀!殿下怎么醒了!” 床头传来低低的喊声,姜雪转头看去,才发现床头外侧伏着一人,此刻已经坐直了看向她,正是拂冬。 姜雪皱着眉,开口问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拂冬听她嗓音有些沙哑,忙将纱幔拢好,站起身来走到桌旁为她倒了满满一杯温水,端到床头,又手脚麻利地拿过床侧的两个软枕,一手将姜雪扶起来,一手将枕头放到她身后垫好。 拂冬拿起茶杯端到姜雪面前,道:“殿下快喝些水,晓春拿蜂蜜兑了的。” 姜雪看见眼前的水,这才觉得口渴难忍,接过杯子便一饮而尽。 “问你呢,”姜雪疑惑道,“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拂冬微蹙了蹙眉,欲言又止道:“殿下、殿下还说呢,表小姐半夜才回来,却不见您的人影。奴婢与晓春昨夜等到天都快亮了还不见您回来,急得打发人去寻呢。” “我是怎么回来的?”姜雪又问。 拂冬吞吞吐吐道:“就、就是侍卫们出去寻您回来的......” 姜雪见她躲闪不及的目光,严肃道:“说实话。” “是......是那乾国的瑞崇王,”拂冬嘟囔道,“天快亮的时候,奴婢与晓春打发出去的人还没寻到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自个儿出去找,又怕引起前院的注意。 后来,奴婢听香露来报,说是您屋内燃起了烛火,奴婢们这才匆匆赶过来,就瞧见那、那瑞崇王爷。” 姜雪低眸,淡淡道:“景晔送我回来的吗......” 是他,那昨夜她恍惚间看到的人影,确实是他没错了。 原来他昨夜,竟然一直偷偷跟着她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已经说清了,却还要这样对她好呢? “嗯,”拂冬咬着唇微微点了下头,道,“虽是他送的殿下回来,但他几次三番这样逾越,进殿下闺房不说,动辄搂搂抱抱......” “好了,”姜雪轻轻出言打断,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已是天青日白,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拂冬担忧道,“殿下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奴婢将纱幔放下,殿下再睡一会儿吧?” 姜雪摇了摇头,道:“今日还有要事,扶我起来,替我梳洗。” 拂冬将手搭在姜雪手掌下方,忧形于色,道:“殿下,这手又是遭了什么祸,这好好的一双手,如何回来的时候竟伤成这样了?” 姜雪一闪念,忙道:“我的玉......” 她目光忽然触及床头的木几,见那块碎去边角的玉牌正安安静静躺在上头,玉身与系着玉的丝绦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就是这个劳什子伤了殿下。”拂冬忿忿不平道,“奴婢这就拿出去丢了,本就是来历不明的阴鸷之物,留着殿下看了也碍眼。” “不,”姜雪轻声道,“去找个能工巧匠,看看能不能复原如初吧。” 她微微叹了口气:“如若不行,便让匠人拿金丝缠绕镶嵌起来,务必要修复好了。” 第一卷 第162章 这是景晔包扎的? 拂冬找了个锦盒将桌上的碎玉牌仔细装好,便立即出了门去准备为姜雪梳洗的东西。 不多时,拂冬捧着铜盆与晓春一同进到屋里,正扶了姜雪起来,晓春便立即道:“殿下,遵照您的吩咐,奴婢昨夜在宫门下钥前递了信去给董姑姑了。” 拂冬在一旁利落地将帕子放到热水中打湿,递给姜雪。 “嗯,”姜雪接过帕子抹了抹脸,随口问道:“人接走了吗?” “是的,”晓春边为姜雪换上新的里衣,边道,“今早驸马爷才出门上朝不久,懿安宫的传旨太监冯公公便来了,到院内宣了皇后娘娘口谕,将那妇人与孩子都接到宫中去了。” “前院的可有什么动静?”姜雪问道。 “黄福瞧着着急,但毕竟是娘娘谕旨,他定是不敢阻拦的。那妇人很是惶恐,奴婢安慰了几句,只让她放心带了孩子去,她虽柔弱不堪,却也知礼听话,奴婢着人为她与那孩子梳洗过,便上了轿子走了。” “黄福呢?” “打宫里的人一走,他便去马房要了车,估摸着这会儿正在宫门口等着顾驸马了。” 姜雪笑笑,道:“他定是心急如焚,随他去吧,约摸着午饭前顾霖坛得了消息,只怕得马不停蹄地往我这儿赶。你们手脚都放快些,别让我叫他堵住了才好。” 晓春忍俊不禁,捂着嘴笑出声来,道:“殿下何必这样避之如猛虎凶兽?便是见着了,左右您是深夜回的顾府,今早宣旨时您又还未起身,这事儿横竖与您谈不上关系。” “我哪是避他,”姜雪浅笑,淡淡道:“是要叫他知道,我甫一醒来,得知这消息也是惊慌,这才慌忙进得宫去。左右都是为着他。” 拂冬将帕子洗过又绞好,另换了帕子为姜雪盥手。 “殿下,奴婢是真不明白,”拂冬皱眉忿忿不平道,“他都敢做出这样大不敬的事儿了,偏殿下还非得与他虚与委蛇,这样委屈自个儿何必呢?您这十几年来何时受过这样的苦?要奴婢说,直接将他捆了丢到御前去,别说废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难道陛下还会留他一条性命不成?” 姜雪淡淡瞥她一眼,道:“瞧你这张利嘴,你如今是真能作我的主了?” 拂冬咬了咬唇,可怜巴巴道:“奴婢不敢——哎哟,殿下小心点这只手,可万万别沾了水!” 姜雪盯着包着白布的手掌,片刻,果断道:“替我将这东西拆了,拿上宫中带出来的金疮药厚厚敷上一层。等上完妆梳完头将手上的药擦洗干净,别叫母后看出什么来。” 晓春见着姜雪那受伤的手,有些欲言又止,终是看着姜雪紧皱眉头的一张小脸,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低低叹了口气。 拂冬看着姜雪手掌包着的复杂绳结,伸手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嘟囔道:“这都什么系法儿,解都难解开,殿下等等。” 姜雪疑惑道:“不是你们替我包扎的吗?” 拂冬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晓春迅速开口打断道:“瞧你笨的,去找把小剪子过来,直接剪开就行。” 拂冬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碎碎念道:“是是是,我这就去拿剪子。” 姜雪见她二人的神色奇怪,心中也似有了丝猜想,问道:“这是景晔包扎的?” 晓春低低咳了两声,开始顾左右而言它,“殿下今日进宫,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奴婢先去为您找过来。” 姜雪大约明白过来,这两人是怕自己与景晔纠缠过多。她无奈摇了摇头,笑了两声,道:“都行,你往日里替我穿扮,眼光向来是顶好的,你替我选一身就行。” 拂冬找到剪子过来,动作轻柔小心地将布条剪开,露出里头的伤口,不由惊呼一声:“呀,殿下,怎么伤得这么深?这些日可得小心些,切记别沾了水,发脓了可就不好。” 姜雪点点头,反复看了下自己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了许多的模样,上头还有些青色药膏的痕迹,已经干涸了。 也不知景晔用的什么灵药。 她抬头对拂冬道:“嗯......没事,瞧着快好了,别大惊小怪,去取金疮药来吧。” 她忽然响起什么,问道:“墨涟与墨添呢?” 拂冬眼神露出些许不忿,随即闪躲地看向衣橱处正埋头挑选衣裳的晓春。 姜雪会意,严肃道:“她二人此后也同你们一样,都是近身侍候我的,若无事也便罢了......但你们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平日里对人家好些、亲和些,别平白给人家气受,尤其是你,拂冬,你这性子向来直来直去,有时候说话也该先思量些。” 拂冬委屈巴巴地撅起小嘴,道:“奴婢哪敢给她们气受,那来历不明的两人跟石头似的,面上除了笑,是什么表情都没有,有时候瞧着都瘆人。” “对你笑还不好?”姜雪笑骂道,“难道要日日摆脸子给你看,你才舒坦?” “殿下别听拂冬瞎说,”晓春寻好了衣裳走过来,道,“奴婢已经着人将殿下屋子东边那两间房打扫了出来,住得离殿下不远。只是那两位姑娘瞧着不似普通奴仆,奴婢们也不敢擅自安排她们做活,只等殿下日后亲自安排。” “也不拘着敢不敢的,”姜雪展开双臂,由着二人为她穿上衣裳,轻声道,“她们二人有些武艺在身上,之所以被指派过来我身边,也是为着我着想。你们平日里头自己如何相处,便同她们如何相处就是了。对了——琼双可醒了?” “还没呢,”晓春蹲下身去为姜雪整理好腰封,又取了紫玉流苏禁步系上,细细打理了几遍上头的流苏,道:“表小姐昨夜回来可没把我们吓一跳,醉得都不省人事了。晨间奴婢已经让厨房熬了醒酒汤,怕她宿醉头疼,眼下还不敢去叫。” “拂冬,先让香露去唤醒她吧,顺便将醒酒汤端了过去让她喝下。”姜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又道:“哦对了,再叫厨房去煮好热水,一会儿让她沐浴熏香,别一身酒气地进宫。” 拂冬点头称是,迅速拿了金疮药为姜雪敷好,便端了铜盆退了出去。 晓春拿起梳篦,问道:“殿下,今日想挽个什么发髻?” 姜雪见四下无人,转头沉声问道:“昨夜回来的那些人安置在哪里了?可曾让府里其他人见到?” 第一卷 第163章 怎么像变了个人 晓春低着眉眼为姜雪细细梳起头发来,低声道:“殿下,人按您的吩咐都安置在院中了,就住在武安郎们那一处的厢房内。今早奴婢拿了衣裳过去给他们换上了。” “他们来得隐秘,是直接回到问晴轩的。昨夜陈锦他们带了那个妇人和孩子回来,按您的吩咐,奴婢着人将西院收拾出来,人一到便安置进去了,院门是陈锦陈绣守着,定然是瞧不见咱们院里的事儿的。” 姜雪点点头,道:“顾霖坛昨夜回府后,可寻到我这儿来了?” “殿下所料不错,”晓春将头发分出一绺来,白嫩的双手灵活翻动,便盘了个垂髻在额前,“他昨夜到得不比殿下早多少,奴婢按着您的安排,着人在院前拦下了,只说殿下吩咐,今夜不想说太多,只想一个人静静。他见状也便没有多做停留了。” 说话间,晓春一双巧手已将姜雪脑后的头发分成两股挽了一个发髻,她伸手打开妆筪,寻出一枚蝴蝶缧金丝坠红玛瑙钿子为姜雪戴到额上,又在发髻两边各簪上两只粟玉鎏金凤凰衔珠簪,长长的珍珠流苏坠到肩前,姜雪转了转头仔细打量,称赞道: “这个发髻倒是没见过,瞧着别致又不失大方,你这手是越发的巧了。” 晓春笑了笑,道:“这个叫抚仙拢月髻,奴婢是前些日回宫见司妆局的女官在教授宫女们,这才偷学了来,殿下生得极美,这发髻称得您更明艳大气了。” 姜雪伸出手摊开,道:“将这膏药替我擦去吧,别叫母后瞧见,以为我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晓春想了想,道:“贺公子先前送来的药里头种类颇多,奴婢记得里头有一瓶可敷治外伤的药油,涂上是瞧不出上药的痕迹的。奴婢这便去取来为殿下涂了,总归是伤着,别延误了伤势才好。” “你总是最贴心细致的。”姜雪笑着温声道,“去吧,顺便去看看小厨房有什么吃的,拿去给琼双垫一口。” “早就备下了,”晓春边收拾妆台边道,“因殿下与表小姐睡的时辰都晚,表小姐又是宿醉,怕生了火气没胃口吃东西,又不能饿着肠胃,所以拂冬早早让厨房熬了毋米粥,用将碎米捞了,备下了鱼片,一会儿殿下与表小姐烫了吃,配些咸鲜微辣的腌笋丝与木耳丝,又拿蒲瓜丝煨了鸡蛋,等下淋些清酱与麻油,既能暖胃,也好开开胃口。” “听得我都饿了,”姜雪咯咯笑着,撑起下巴看她,道:“你与拂冬二人,真是顶顶能干的。” 晓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福了福身子,便出门去寻药油了。 姜雪伸手从妆筪中挑出那枚素银簪,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中百种滋味交杂。 景晔,景晔,你既已将过往尽数抹杀,为何又要对自己这样百般思虑、万般周全。 姜雪手微微紧了紧,还是将簪子簪到发髻之下。 晓春寻了药油进来,见到这一幕,微皱了皱眉头,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快步上前替姜雪处理了伤口。 姜雪原以为卢琼双定会赖床,本想着亲自去她房里叫她,却没想她动作倒快,只在姜雪梳妆之时便已经沐浴梳洗过了,姜雪方才走到廊下,便见她一身清爽蹦蹦跳跳地从房里出来。 见了姜雪,卢琼双赶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道:“表姐,今日可是要回宫去?” “是呀,”姜雪伸手替她扫了扫额前的碎发,关切道:“今日起来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头痛吗?” 卢琼双乖觉地摇了摇头,道:“我平素酒量是很好的,在东海的时候,一个能喝八个!不晓得昨晚是怎么了,才喝了多少,竟就酒醉了。叫表姐担心了吧?” 姜雪正要回答,却瞥见江其斌忽然从不远处走过来,似是正在巡视院落,却在一回头瞧见卢琼双与姜雪时慌慌张张地转身欲走。 “江侍卫!”卢琼双也瞧见了他,抬手高声喊道,“这儿!” 江其斌无法再视若无睹地离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卢琼双笑眯眯对着他道:“听拂冬姐姐说,昨夜是你背我回来的?” 江其斌低着头道:“回表小姐,是。” 卢琼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了两声,道:“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江其斌始终低着头,只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未动。 姜雪见状,轻声道:“下去吧,昨夜你也劳累了,今日回去好生休息,不用出来当值了。” 江其斌道:“谢殿下体恤,臣不累,臣先去院子各处巡逻了。” 说罢便即刻转身离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卢琼双奇怪道:“他今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倒没有从前那样有趣了。” 姜雪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她,心里有些为江其斌哀叹,只能淡淡道:“许是你昨夜酒醉太折腾人了,把他吓到了。” “这样吗,”卢琼双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那我晚些时候出了宫去会江楼给他买点好吃的,好好赔罪。” 姜雪无奈笑了笑,道:“走吧,先去用早膳,早点进宫去,我今日有事要寻母后。” 卢琼双乖巧点头。 二人用完早膳,便立时让人套了马车往宫中去,临行前,姜雪对着晓春又叮嘱交代了几句话,晓春点头道:“奴婢记住了。” 姜雪踩上杌凳,望向街口,瞧着这会儿约莫是下朝的时间了,待顾霖坛得了黄福的消息,也该往她这儿赶了。 姜雪看向驱车的徐翀,道:“待会儿走快些。” 二人到了懿安宫门口时,便见到正站在宫门下等着的凝云。 凝云是卢皇后手底下的大宫女,由董舒佩一手带起来的,算是她的徒弟。 凝云见着姜雪与卢琼双的步辇,远远便行了福身礼,待姜雪下了步辇,上前将她扶起,温声问道:“怎么今日你倒出来候着了?” 凝云垂着眉眼恭敬道:“回禀殿下,姑姑眼下忙着,娘娘让奴婢出来接您。” 姜雪笑了笑,道:“董姑姑忙什么呢?” “早间送来的母子,现下由董姑姑审着。”凝云道,“殿下快些进去吧,娘娘等着了。” 姜雪点点头,便带着卢琼双一同进了懿安宫。 “表小姐,”到了正殿门口,凝云忽然出声叫住卢琼双,道,“日前得了些新缎子,娘娘让奴婢先带您过去选选。” 卢琼双错愕道:“我?缎子?我又......” 她看了一眼姜雪,忽然明白过来,点点头道:“走吧,那姐姐先带我去,等中午了我再来陪姑母用膳。” 姜雪见两人走远,眼前宫人推开殿门,作了个手势,低声道:“殿下请。” 姜雪沉默着点点头,抬腿迈了进去。 殿中无人,只有卢皇后一人高坐于凤位之上。 姜雪有些疑惑,待身后殿门关闭,她本欲行礼拜见,却忽然听到卢皇后一声: “跪下。” 第一卷 第164章 利益可言 姜雪一愣,虽不明所以,却仍是依言跪到殿中。 “你可知错?”卢皇后的声音冷冷响起。 姜雪垂首道:“儿臣不知何错之有,还请母后明示。” “还要与本宫装糊涂吗?”卢皇后猛地一拍扶手,“你院里那个西院住的是什么人?” 姜雪心中一紧,却仍面不改色道:“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卢皇后气极反笑,“本宫竟不知,我的雪儿何时这样好心了?还是,你与他们之间,有什么本宫不知道的勾当?” 姜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卢皇后见她这般,更是来气,却又发作不得,半晌,才缓缓道:“罢了,你的事,本宫也懒得管。只是雪儿,你要记住,你是本宫的女儿,是冀国最尊贵的公主,万不可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来。” 姜雪垂首道:“是,儿臣谨记。” 卢皇后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去吧,将你那救命恩人带进宫来,让本宫瞧瞧。” 姜雪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母后?” “怎么?”卢皇后蹙眉道,“你不愿意?” “不、不是,”姜雪赶忙道,“只是他们乃乡野之人,怕是会冲撞了母后。” “无妨,”卢皇后淡淡道,“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样藏着掖着。” 姜雪心中一紧,却也只能低声道:“是。” 从懿安宫出来,姜雪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已,却又无处发泄。 她原本打算将那对母子藏在公主府中,待寻到合适的机会再送出城去,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卢皇后发现了。 如今只能将人带进宫中,只希望他们能懂得分寸,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姜雪回到公主府,便直接去了西院。 那母子二人正在用饭,见到姜雪进来,赶忙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公主。”妇人有些局促地行了个礼。 小男孩倒是胆大些,好奇地打量着姜雪。 姜雪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们不必拘谨,快坐下用饭吧。” 说罢,她便在桌边坐下,看着二人用饭。 待二人用完饭,姜雪才缓缓开口,将卢皇后的意思说了。 妇人一听要进宫,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抱住身边的孩子。 姜雪见状,温声安抚道:“你们不必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只是,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不可随意乱跑乱说话,知道吗?”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妇人则是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姜雪叹了口气,心中也有些没底。 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宫中也没有太大的权力,更何况,她还要护着这母子二人周全。 只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吧。 第二日一早,姜雪便带着那母子二人进了宫。 卢皇后在懿安宫中设了宴,特地请了宫中的乐师舞姬来表演助兴。 姜雪坐在卢皇后身边,看着殿中的舞姬翩翩起舞,心中却有些不安。 她时不时地看向身边的母子二人,生怕他们有什么不妥。 好在二人都还算镇定,只是那孩子到底年幼,看到这样热闹的场面,眼中不禁流露出好奇和兴奋的光芒。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卢皇后忽然开口道:“雪儿,这便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姜雪一愣,随即点头道:“是。” 卢皇后打量了那母子二人一眼,笑道:“看着倒是淳朴老实的人。” 说着,她看向那孩子,“这孩子倒是生得可爱。” 孩子听到卢皇后夸他可爱,不禁害羞地低下了头。 姜雪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卢皇后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屏退左右后卢皇后将姜雪留下神情皆是万般为难。 “雪儿,你可曾记得北凌国族亲的舅舅?还有表姐临猗。” “这是自然,当年临猗表姐因为北陵内争,不得不被舅舅送回乾国避难,后来北陵稳定后表姐就被接回去了,原本的小国因为新任北陵皇的统治也开始逐渐壮大。 只是没想到舅舅爷成了北陵国的镇北侯,幕后提着作甚?难道舅舅和表姐出事了?”姜雪回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临猗,顿时有些心慌。 卢皇后安慰地拍拍手:“不是的,这不北陵和乾国交界处有一座矿脉,但因为大半都在北陵,你父皇想要那座矿脉,就与北陵商议,最终……”卢皇后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顿。 “与我有关?就算是联姻也不能是我啊。”姜雪怎么也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利益可言。 “是矿脉开采权换取公主出使北陵国,北陵国似是有意让你前往。” “既是如此,正好表姐和舅舅也在,我也可以出门散散心。”姜雪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只是出事也不是没有的事。 “问题就在这,你舅舅与我乾国并没有挑明,北陵国丝毫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在别人看来你就是以乾国公主的身份,切记不可告知你已有婚约,否则……”卢皇后无奈叮嘱道。 姜雪皱眉,难道北陵国出了什么事?需要用我来和乾国搭上关系,防止有人躁动?毕竟北陵国住着乾国的长乐公主,一旦挑起战争就不是北陵国的事,还要掂量乾国。 不出意外,姜雪收到了父皇的旨意,要求她出使。 姜雪把后续事宜暂时交给手下人,都不是能力差的,短时间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且很多事都有景晔在调查。 想起顾霖坛晚膳得知这件事的阴阳怪气就头疼,躲个清净倒也不错。 随即就起程前往北陵国。 这北陵国说是出使,但也不过是变相的质子。姜雪并不在乎,毕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钩心斗角。 期间景晔也给她传过消息,贺家哥哥开了一家医馆,另外无非就是问她要不要走。但姜雪也打探到舅舅镇北侯的处境。 北陵皇对舅舅正是猜测之际,她倒想看看这场戏要怎么唱下去,所以暂时没打算回去。 而现在,姜雪被北陵皇邀请参与边境战界得到机会。 “镇北侯携女到。”耳边传来下人的声音。 姜雪抬眼见来人,顿时心里欢喜。 “见侯爷、临猗小姐。” 第一卷 第165章 几斤几两 在众人面前,为了不给北陵皇留下镇北侯与乾国有瓜葛的印象,她不能像寻常亲人般称呼表姐,就连面对镇北侯,也只能客气地叫一声“侯爷”,尽管他们血脉相连。 卢临猗机智,自然懂姜雪这一声“临猗小姐”的分量,于是马上回应:“长乐公主,许久未见。” 记忆中上次相见,还是卢临猗七八岁那会儿,被父亲送往乾国,姑姑领着她和姜雪初见时的情景。 转眼九年,重逢之下,卢临猗对这位表妹倍感亲近。 “公主在京城过得怎么样?”卢临猗关切地问,这也是父亲常挂在心头的忧虑。自从姜雪被送到京城,父亲常常忧心她的安危,夜不能寐,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 想要探听京城的消息,无奈皇上的监视严密,他们的任何尝试都难以得逞! “谢谢临猗小姐关心,长乐在京中自顾自地挺好。”姜雪的“自顾自”三个字,巧妙透露了她的境遇。 作为质子,虽有规矩保护,但总有那么些人,喜欢滥用特权,打破规则以彰显权威。 “公主安康就好。”卢临猗听出了弦外之音:“父亲和我一直牵挂着公主,这次回来若无意外会留在京城,公主若是觉得闷了,侯府随时欢迎你。” 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在这暗潮涌动的京城熬过了一整年,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卢临猗想想都觉得心疼。她轻拍了拍姜雪的手背,无声给予鼓励。 虽然这简单的安慰并不能实质改变什么,但姜雪确实感到心头一暖,看向卢临猗时,眼里多了份温情。 “镇北侯,临猗今年多大了?”北陵皇看似随口一问,却让姜雪和镇北侯心头警钟大作! 看这架势,北陵皇是把目标锁定在卢临猗身上了。 “启禀皇上,临猗今年刚好十五。”卢临猗行礼回答,前不久她才完成了及笄仪式,正式成人。 “十五岁啊……”北陵皇笑了笑,眼神在皇后和贵妃之间游走。 “正是婚嫁的好年华,不知临猗是否已有良缘在身?” 镇北侯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这是要给临猗安排婚事?一旦成真,不论匹配给谁,临猗都将被绑定在京城,和长乐一样,变相成了皇室之间的“抵押品”! “回皇上,临猗目前……尚无婚约在身。” 镇北侯谨慎回复,脑子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这可不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临猗都十五了还没许人家,拖下去可就难找了,这么优秀的女孩,不能耽误了。皇上,您意下如何?” 林宛捕捉到北陵皇意图用婚姻牵制镇北侯的心思,连忙附和,给北陵皇递了个台阶。 “贵妃言之有理,朕觉得临猗知书达理,气质高雅,甚是喜爱。恰好,墨染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他俩真是才子佳人,绝配啊。” 墨染,便是三皇子萧宴的字号。 镇北侯一听皇上要将女儿许配给三皇子,如遭五雷轰顶! “皇上,三皇子尊贵无比,小女平凡无奇,恐难以匹配三皇子的尊贵。” 卢长风跪地低头,措辞谨慎。 暂且不论萧宴品行问题,单是他背后的地位和林贵妃,就不是省油的灯。 再者,一旦卷入萧宴的派系争斗,临猗就会陷入宫廷的漩涡,万劫不复! 作为父亲,卢长风绝不会让女儿跳入火坑,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他也要想法设法推脱! 然而,皇室的决定哪是轻易能改的? 北陵皇打从一开始就盘算着让卢临猗成为皇家的一员,以此来牵制镇北侯,今天这等好机会,他哪能轻易放过! “镇北侯爷,您这话就见外了,我看临猗这丫头温婉恬静,甚是合心意。即便在边疆久了,宫中礼仪不熟,常来我这儿,我亲手调教,您看如何?” 林宛能在宫中这么久还备受恩宠,手段自然是高人一等。 镇北侯的推托,被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挡了回去,不仅让赐婚推不掉,还让林宛有机会更紧地握住卢临猗。 亲自调教?嘿,皇贵妃这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姜雪心里嘀咕,真要照她说的做,表姐这婚事怕是更逃不掉了。 萧宴是林宛的儿子,卢临猗进了宫,他能不知道?到时候母子俩一合计,还怕算计不了表姐? “……”镇北侯一时语塞,沉默不语。 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找借口推辞,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姜雪叹了口气,舅舅终究是个武夫,跟宫里的这些心思细腻的贵人们比算计,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侯爷,前阵子长乐得知夫人噩耗,心中悲痛万分,奈何不得擅自离京,否则定会亲临吊唁。” 红唇轻启,姜雪一脸歉意,对着镇北侯行了个礼。 萧湛听了这话,心领神会,起身对着北陵皇行礼:“父皇,儿臣也听说镇北侯夫人前不久因病仙逝,镇北侯府上下正处在守丧期间。” 守丧通常要三年,这期间是不能谈婚论嫁的,这是常识。 而北陵皇又特别重视孝道,守丧的事在他看来至关重要。 因此,“守丧”二字一出,北陵皇的话就被堵得严严实实。 北陵皇闻言一愣,脸上的笑容明显收敛了许多。 这样一来,想借卢临猗来牵制镇北侯的计划就泡汤了! 林宛和萧宴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好不容易既能拉拢镇北侯又能讨好皇上的机会,就这么飞了! 皇后倒是显得泰然自若,嘴角隐隐挂着一丝笑意。 林宛啊林宛,你想拉拢镇北侯帮你儿子壮势,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姜雪看着殿上众人各异的表情,觉得颇有些好笑。 北陵的这位皇帝,皇位得来有点不正经,所以他特地把正宫娘娘捧上了太后宝座,自己表现得超级孝顺,好让自己坐稳正统继承人的位子。 这不,北陵就形成了“孝”字当头的风气。 姜雪看准了这股风向,特意抛出了镇北侯夫人去世的梗。 这样一来,镇北侯有了合情合理的挡箭牌,连皇上都得吃瘪,说不出个不字! “皇上看得起小女,是小女的福分,只是小女正处孝期,这婚事嘛……”镇北侯接话,瞅着皇上面露难色。 第一卷 第166章 非亲非故 “既然镇北侯的女儿正守孝,这事儿就先缓缓吧。”北陵皇摆摆手,眉毛一皱。 林宛眼尖,见状马上转念,笑眯眯地说:“皇上,臣妾近来陪太后念经学了不少佛理,镇北侯是咱们的大功臣。 夫人也是国之功臣,臣妾想带临椅一起为镇北侯夫人诵经祈福,也算表心意。” 姜雪一听,这皇贵妃为了拉表姐入宫,连诵经这招都用上了,真是不遗余力啊。 也难怪,萧厉那边有武将背景的安国侯,萧宴这边全是文臣,没个能打的。 硬碰硬,没武将撑腰的萧宴肯定吃亏!所以林宛急着拉拢舅舅。 北陵皇一听,眉毛一挑,对林宛这招大赞! 这招高!既能牵制镇北侯,又把卢长风绑得牢牢的! “婉儿说得好!就辛苦你们俩了!” 北陵皇一锤定音,镇北侯连个反驳的缝儿都没捞着。 宴席散了,镇北侯那眉头锁得更紧了。 出宫路上,皇贵妃当众让贴身女官送了进出皇宫的玉牌,这招狠。 接了玉牌,卢临猗就得天天进宫见林宛。 卢临猗盯着玉牌出神,镇北侯也一脸沉重。 他心里有数,入京不会太平,皇上让带家属回来时就猜到了。只是心存侥幸,盼着皇上能网开一面,放过临猗。 可侥幸终归侥幸,该来的还得来。 姜雪看穿了父女两人的心思,上前打招呼:“舅舅,表姐。” 出了宫门,自然不用太拘束,称呼也亲昵了不少。 “长乐啊。”镇北侯望着疼爱的外甥女,笑容里藏着苦涩。 今天回家本是团圆的好日子,可皇上的这招数,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舅舅在为皇贵妃的邀约头疼吧。” “唉。”镇北侯叹口气:“皇贵妃心思深,临猗这孩子从小跟我边疆长大,要真玩起心眼来,哪里是她的对手……” 要是夫人还在,临猗入宫也有个照应,现在只能靠她一人,镇北侯哪放心得下。 “舅舅别担心,表姐进宫,我陪着呢。”姜雪也不放心卢临猗独闯那深宫,里面人心复杂。特别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娘娘,哪个不是费尽心机谋算计才坐稳了位子? 别看她们娇弱,骨子里可都是狠角色。真把卢临猗这小白兔送进去,不被吃得渣都不剩!听姜雪这么说,镇北侯的忧虑缓了点。 毕竟姜雪在京城一年,规矩该懂,而且殿上那暗中帮忙也得体面,是个知分寸的孩子。有她带临骑,应该没问题。 “长乐。”君离的声音突然从后传来,姜雪微蹙眉。 镇北侯和卢临猗也转头,当众喊女子名有失体统,这位西辰皇子打的什么主意? 宫门口,萧湛和萧允路过,见状默契停步,静静观察。 “西辰皇子,长乐说过,你我这么称呼不妥,还望注意礼数。”姜雪二次提醒君离,面上虽无怒色,言语却带几分严肃。 这西辰皇子是北陵附属小国送来的质子,在初临北陵的宴会上相识就被缠上。 "长乐,你还跟我闹别扭呢?" 君离藏起不满,眼神里却装满深情,旁人看来,就是一对小情侣闹矛盾,男方正努力哄着女方开心。 闹别扭?姜雪心里冷笑,原来君离以为她是故意欲擒故纵,吸引他的注意力? "殿下说笑了,我们素无瓜葛,哪来的怄气一说?长乐不过是为殿下和自己的名誉考虑罢了。" 当着舅舅的面演这出戏,君离,不就是想让舅舅误会咱俩有情,好拉拢舅舅为你所用? 我偏不如你愿!一句素无瓜葛,干脆利落断了君离的美梦,同时也暗暗告诉镇北侯此人不可靠! "殿下,长乐说得对,北陵讲究男女有别,殿下与长乐非亲非故,随意呼唤闺名终究不妥,还请殿下自重。" 姜雪的态度镇北侯看在眼里,这西辰皇子不可信,言语间不客气。 他上前站到姜雪旁边,做她坚强的后盾。 "侯爷说的是,君离确有失礼了。长乐公主,请原谅。" 镇北侯是北陵重臣,君离一个质子不敢硬碰,不满也得赔笑道歉。 "殿下以后注意便是。"姜雪撇了君离一眼欲走,一臂拦在她面前。 身后的晓春立刻隔开君离:“殿下想做什么?" "公主勿误会,在下无恶意,只是有事想与公主私下聊聊。" 收回手,君离眼光掠过卢临猗。 他受萧宴之托,来找姜雪帮忙。 这忙还没答应,怎能让姜雪溜了。 "哦?不知殿下有何事?" 这没事不登三宝殿的,怕是想让我牵线,撮合萧宴和表姐吧。 姜雪心知君离算盘,却不明说,只道:"殿下该知,玉京人多眼杂,宴会与殿下多说几句就被误会,今日再单独一叙,怕是会被人传言。而且,五公主还在呢。" 姜薛这一年可没闲着,皇宫里的人际关系早就摸清楚了。 说着,他朝不远处的一辆豪华大气的马车瞄了过去。 车窗下,站着的是萧敏的贴身丫鬟夕颜。君离的眼神微微一沉,心道这萧敏真是缠人,自从宴会见面后,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必定有她的影子,实在叫人心烦! “殿下若是真有要紧事,不如就这儿说吧。” 她倒要瞧瞧,在舅舅眼皮子底下,君离能说出什么话来。 “嘿,老四,我看这长乐公主和你一样滑头,明知道君离的话不适合当着镇北侯的面讲,还偏让人开口。” 萧允边说边含笑瞅着萧湛,不得不说,长乐那狡黠的样子和老四还真有几分相似。 “哪有这么损自己哥哥的?” 萧湛微微一笑,打趣道:“我看你这几天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帮我一把,解决朔月门的事怎么样?” 萧允一听,头皮都发麻了:“哎呀四哥,我这不是开玩笑嘛,你可别……” 朔月门那主儿难缠出了名,也就四哥面子大,能说得上话。 况且这次是皇上亲自下令清理朔月门,他真要掺和进去,南宫月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为了小命着想,他还是认栽吧。 “放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南宫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萧湛一脸这事就这么定了的模样,拍拍他这位苦哈哈的八弟肩头。 他的目光丝毫没在萧允身上停留,又转向了姜雪。 第一卷 第167章 黯然失色 君离沉默了一会,心里对姜雪颇为不满。 让她在镇北侯面前请求帮忙,让卢临猗嫁给萧宴? 这种话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说! “殿下是不方便说吗?”姜雪见他迟迟不开口,心中暗自冷笑。 君离阴沉地瞥了她一眼,又偷偷看了看旁边的镇北侯。 随即,他赔笑着说道:“呵,倒也不是不方便说,我只是代三皇子传达心意。三皇子对临猗小姐颇有好感,想邀请临猗小姐三天后一同游湖泛舟。 但直接开口怕太过冒昧,吓到临猗小姐,所以想请长乐公主从中搭桥,帮个小忙。” 君离这人在夹缝里求生存,脑子转得飞快,变通能力一流。 不一会,他就想了个两全其美的说辞,把硬邦邦的提亲变成了温柔的游湖邀请,既照顾了镇北侯的面子,又满足了萧宴的需求。 “游湖泛舟……三皇子还真是雅兴不浅啊。” 冷风嗖嗖的冬日,萧宴竟还有心情泛舟,不怕冻出个好歹来? “三皇子的好意,临猗心领了,只是最近天气转凉,我身子不太舒服,恐怕不宜游湖。” 卢临猗微微欠身,低眉顺目地回答。 “临猗小姐身体不适?这可真是巧了,三皇子最近认识了几位才子佳人,其中就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子,她的针灸技艺出神入化,尤其擅长治疗女性病症,让她来为临猗小姐调理,最合适不过。” “这……”卢临猗精心准备的推辞被君离轻而易举地化解,想再找个借口,脑袋却一片空白。 对方毕竟是皇子,又是三皇子的人,要是连续拒绝,说不过去,万一得罪了三皇子,三皇子的生母林贵妃那头指不定怎么找麻烦呢,毕竟后宫除了争宠就是给皇子谋划。 “三皇子诚意拳拳,表姐,不如就答应了吧。”姜雪提议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君离这么积极促成,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顺势答应,她也好趁机探探底细。 “四哥,你说三哥该不会对人家姑娘动什么歪脑筋吧?”萧允见姜雪答应了,悄悄贴近萧湛耳边。 “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萧湛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姜雪。 啧啧,四哥啊,说的可是卢临猗,长乐公主那脾气,刚见面和北陵皇不卑不亢谈条件那次就见识了,他自然清楚她不是省油的灯。 萧允一脸坏笑,心里琢磨,四哥这铁树难不成要开花了?对长乐公主这么上心,看来他得多跟长乐公主套近乎,将来四哥欺负他,也有个靠山。 到了约定的日子,姜雪陪卢临猗来到了玉京湖边,一艘装饰华贵的画舫映入眼帘。 船体用材讲究,边缘镶嵌着珍珠玉石,奢华至极,船体庞大,足能容纳上百人。 船静静泊在一处,周遭静悄悄的,人影稀疏。湖那头却是人头攒动,大伙儿抻长了脖子,争着想看看,是哪位权贵大人物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瞧瞧,三皇子为了请咱表姐游湖,真是下了血本啦。”姜雪斜睨了一眼那艘船,嘴角挂着一丝逗趣的笑,冲着卢临猗说。 “长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呢。”卢临猗对三皇子萧宴的名声早有耳闻,据说在边疆时就是个难以伺候的主儿。 要不是有姜雪作伴,她哪里敢独自赴这约。 “别怕,有我呢。”姜雪轻轻拍了拍卢临猗的手背,像在传递勇气。 “长乐公主、临猗小姐,请这边走。”船上跳下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身穿湖绿的对襟袄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灵动劲儿。她恭敬地施礼后,领着两人登船。 不远处的石桥上,萧湛一袭墨蓝色衣衫,立于桥头,手里把玩着折扇,修长挺拔的身姿加上俊朗的面容,早已吸引了四周姑娘们的倾慕眼光。 但这些,都被他自动过滤,只微微勾起嘴角,目光锁定在船上那个俏丽的身影上。 姜雪今天一袭淡蓝长裙,外披一件月牙白的披风,既保暖又添了几分雅致。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在衣物映衬下,更似雪中初绽的梅花,配上她独有的清冷气质,愈发显得超凡脱俗。 “四哥!”见自家哥哥半天没回应,萧允提高了嗓门。 “看看长乐如何接招三哥的安排吧。”萧湛答道,眼神未曾离开那船上的一抹倩影。 萧允心中暗自发笑,心想:四哥该不会是真的关心长乐公主如何应对三哥吧?怕不是自己放心不下,所以跟来了吧? 自从宴会后,四哥就时不时派手下留意姜雪的动静,有时候抱着那玲珑骰子一看就是一整天,也不嫌累。 还常常用打听乾国消息的名义,偷摸着探究姜雪的过往。四哥这状态,怕是着了迷了。 “临猗小姐,长乐公主,欢迎大驾光临啊。”一进船舱,满眼皆是繁华。外面的装饰已经够富丽堂皇了,可一比这舱内的珠光宝气,立刻显得黯然失色。 紫檀木家具,金玉镶嵌的椅把,两侧摆放的古董花瓶,每一样都透露出船主的奢华品味。 坐在主位上的萧宴,一袭紫衣,正支着下巴,眼神上下打量着二人,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气质高贵中带着点邪气,深邃的眼眸像极了海底的漩涡,多看一眼似乎就会被吸进去。 “端王殿下。”两位女子轻轻屈膝行礼,姜雪从容自若,而卢临猗则微微低头,显得有些紧张。 “二位请别客气,坐吧。”萧宴挥手示意二人起身,并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本来今天的主角是卢临猗,可她俩一进船舱,他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被姜雪吸引住了。 “长乐公主,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那天宴后,母妃召见,你为何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呢?” 这句话,就像扔进了湖里的石头,激起层层波澜!萧宴此言一出,如巨石击水,掀起滔天骇浪。 君离心里一惊,姜雪居然还有这等胆大包天的举动?卢临猗的手不自觉紧握,这三皇子请她们来,难道是为了秋后算账? 瞬间,船上的气氛降至冰点,除了萧宴和姜雪表情依旧淡定,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第一卷 第168章 行酒令 船上服侍的都是端王府的人,谁不清楚自家主子心思难测,稍有不慎,灾祸便会降临。尤其是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更要谨小慎微。 “端王殿下怕是误会了,长乐虽有些小聪明,但也万万不敢对贵妃娘娘的邀请撒谎。” 姜雪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从容不迫地抬起眼帘,直视着萧宴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深邃眼眸。 这双眼,的确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恐惧有时就是这样,根植于心底,哪怕时光流转,每当忆起,那份感觉依旧能触动灵魂深处的每一寸角落。 “嗯?那请问长乐公主,为何身体不适离开了皇宫,不直接返回乾宫或前往医馆,反而去了酒楼呢?”萧宴端起身边的酒杯,顺便吩咐侍者也为姜雪二人送上美酒。 “端王殿下可能不了解,我来玉京已有一载,对家乡的味道甚是思念。经过一番寻觅,总算找到了一家合胃口的酒楼。 在北陵多日,水土不服,旧伤发作,痛苦之时,唯有家乡的美食才能慰藉心灵,于是便去了那里。” 她回忆起,当时景晔来找她,为了掩饰行踪,特地让晓春打包了两份乾国特色菜肴带走,以防万一。 萧宴听罢,微笑点头。之前的情报里确实提到她离开时带走了两道菜,这番解释与事实相符,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原来如此,是我过于猜疑了。”他的话语中少了试探,舱内的氛围随之缓和不少。萧宴一饮而尽,随后目光落在姜雪面前的酒杯上。 姜雪捕捉到他的视线,笑靥如花,举杯一饮而尽,甚至倒转杯身展示给萧宴看,证明一滴未剩。 君离的眸中泛起涟漪,与姜雪相识这么久,她从不在他面前饮酒,只因他曾无意中透露,不喜欢酒气。 而此刻,看到她与萧宴对饮,他的内心却翻涌起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长乐果然气概非凡!”萧宴爽朗大笑,随后转向卢临猗:“临猗小姐,也请品尝一二。隆冬寒冷,小酌能暖身。” 卢临猗望着眼前的酒杯,犹豫地拿起来。她天生体质敏感,稍微沾酒便晕眩不已,医者说她天生酒量不佳。 以往有父亲在旁,众人碍于父亲的威严,从不勉强她喝酒。但今天,面对的是北陵三皇子、权高位重的端王,连父亲都不敢拂逆的人物,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拒绝? 卢临猗深呼吸,决定硬着头皮喝下。就在杯子快要触碰唇边时,一只温润如玉的手轻轻挡住了杯口。 “端王殿下,临猗小姐天生对酒过敏,哪怕是微醺的程度,也会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 今天您盛情邀请我们,万一因一杯小酒让临猗小姐出状况,对您的声誉可不大好。这酒,还是由我长乐代劳吧。”姜雪话音刚落,一仰头,酒杯已空。 君离见状,心里一惊——那酒里藏着软筋散,专为卢临猗准备的! 他一急之下,差点冲上前去,但想到萧宴在侧,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长乐的海量,真是出乎我的预料。”萧宴虽然计划受阻,面上依然挂着那抹迷人的笑,只是那笑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锋利。 “长乐,你没事吧?”卢临猗满是内疚地看着姜雪,后者脸上已泛起红晕,显然是酒力所致。 姜雪轻轻摇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她早有准备,一颗解毒丸下肚,区区两杯烈酒何足挂齿。至于软筋散,哼,贺家哥哥早就教她保命的医术和研制解毒丹,寻常毒药对她根本无感。 “来人,再拿两壶酒来。”萧宴的命令让卢临猗焦急万分,她柔声劝道:“端王殿下,长乐已经喝了两杯,怕是不能再喝了。” “临猗小姐放宽心,我这船上有舒适的客房,公主若醉了,大可以在此休息。”话音落下,两壶满满的酒已呈上。萧宴直接倒了两大杯,又要递给姜雪。 君离眉头紧锁,萧宴这明显是因计划受挫在报复姜雪! 这酒烈性十足,足以撂倒壮汉,这两壶至少有四大碗的量!姜雪真要喝下去,哪还有清醒可言? 说什么醉了可以休息,若真如此,传出去,姜雪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姜雪望着新满上的两杯酒,萧宴的报复之心一如既往地强烈。坏了他好事,就要毁她名誉,这心机,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端王殿下,这酒劲儿可不小,刚才那两杯已经快到长乐的极限了。咱们难得享受殿下的湖上游宴,不赏美景未免辜负了殿下美意嘛。” 虽然她酒量还可以,但她可不想被人硬灌,特别是对方还憋着坏心眼。 “长乐,酒已满上,哪有收回的道理?你不喝,就是不给本王面子,你说是不是,问水?”萧宴故意当着姜雪的面问君离,这长乐不一向最听君离的吗?君离一开口,不信长乐还敢不给台阶下。 “端王殿下所言极是,长乐公主,这酒殿下珍藏多年,首次与人分享,今日这般高兴才拿出来共饮,公主还是别推辞了。” 君离虽然担心姜雪,但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牺牲她。名声没了,大不了封个侧妃,也算补偿,不让她孤苦终老。 “长乐若怕错过风景,尽管放心。”萧宴一挥手,窗帘全拉开,湖光山色一览无遗。 他得意一笑:“这样,长乐既能赏景,又能品酒,两不耽误。” 看来今天这萧宴是非要得逞不可。 “殿下雅兴盎然,长乐岂能扫兴。这酒如此珍贵,长乐独享未免太自私,而且酒易醉,独酌无趣。长乐建议,咱们行酒令,输的人自罚一杯,这才喝得有意思。” “行酒令?有点意思。” 萧宴眼睛一亮,正觉无趣,况且一个女子能玩出什么花? 便答应了:“行,那就来行酒令。” “不过长乐因前两杯已微醺,长乐的酒令,临猗小姐能否代劳?” 卢临猗饱读诗书,区区行酒令,小菜一碟。 “本王同意。”萧宴往后一靠,双手搭上扶手。 “那第一句,本王先来。” 他摸着下巴,扫视二人:“玉湖金樽映佳人醉。” 第一卷 第169章 不轨之举 “醉卧花间梦红颜。”君离紧跟其后,无缝衔接。 “红颜笑比桃花艳。”卢临猗应对自如。 …… 几圈酒令下来,姜雪跟前的酒原封未动,反观萧宴和君离,两大壶烈酒已见底。 萧宴真没想到,卢临猗这武将家的女儿,诗书上的功夫竟如此了得。 一时疏忽大意,竟败在了女子手下。 “端王殿下,该您了哦。” 姜雪瞧着又犯难的萧宴,憋着笑低头提醒。 萧宴眼已布满血丝,记不得自己灌了多少,这酒后劲猛,此刻他眼前晃悠着三个姜雪! 最后一盅下肚,胃里像火烧一般疼。 整个人的脾气也噌噌往上冒。 一旁的君离也喝得晕乎乎,太阳穴突突跳。 他勉强集中精神观察萧宴,只见他猛然站起,直愣愣地向卢临猗走去! 那模样,吓人得很!好像马上要把卢临猗生吞活剥! “殿下!”此时船舱门户大敞!外头的人能清清楚楚瞧见里头的动静! 萧宴若是在众人面前对卢临猗失礼,镇北侯府这一票,就彻底黄了! 君离赶忙起身,摇摇晃晃想拦住萧宴,可惜慢了一拍! 萧宴像头饿狼扑向卢临猗! 好在姜雪机灵,一把拉过卢临猗,两人险险避过! “端王殿下,请自持分寸!” 萧宴醉得厉害,耳朵里嗡嗡响,让本就焦躁的心更不安分。 今天的游湖,原是为了助他赢得卢临猗芳心设的局,哪知姜雪不仅搅了局,还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萧宴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栽在姜雪手里!这女子,不愧是乾国才貌双全的公主! 如今倒有本事算计起他来了! 理智仿佛被湖风一点点吹散,此时的萧宴眼中只剩下对眼前两位佳人的占有欲! 桥头的萧湛紧锁眉头,目光锐利,望向船舱内,“老四,三哥这神情不对劲。” 萧允也仔细观察,面色渐沉,萧宴那样子,简直像饿狼扑食! 姜雪眼角余光扫过围观人群,再看看失控的萧宴,心中暗笑,端王殿下啊,这用药的门道,可不止您精通。 她刚巧在侍女为萧宴斟酒时加了点特别香粉,那香粉能致人迷幻,闻了就头晕目眩,跟醉酒似的。再加之灌他那么多烈酒,事后他只会认为是醉酒失态罢了。 “看来端王殿下醉得不轻,今日游湖怕是不行了。那我和临猗小姐就先告辞,你们好好照看殿下吧。” 说罢,姜雪拉着卢临猗欲离船,不料刚出舱门,一道人影掠来,拦在二人面前——正是神志不清的萧宴! “长乐!”萧宴未站稳便猛地扑向二人,吓得卢临猗尖叫连连,脚下一滑,险些跌落湖中! 姜雪反应迅速,一把拉住卢临猗,旋身一转,自己却差点儿坠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晓春从船下跃起欲救姜雪,却被正欲抓住卢临猗的萧宴牵制,无法分身! “四哥,我们……”萧允话音未落,“救人”二字还未出口,只觉一阵疾风擦耳而过,再看时,萧湛已飞身而出! 姜雪闭目待着与湖水亲密接触,却没等到那预想的清凉一出。睁眼之际,正撞上萧湛那双乌黑的眸子,她清晰地在那深邃中找到了自己。 “长乐公主,咱俩跟这水还真是缘分不浅。”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温热气息在耳边轻拂。腰间那双有力的大手一收,将姜雪拉入怀中,旋转一圈后稳稳落在甲板上。 “恭王殿下!”船上仆从们纷纷跪拜,恭敬行礼于萧湛。 见姜雪落地,萧宴又失态欲冲上前,却被萧湛一扇柄点中肩颈穴位,“砰”一声倒地不起。 “三皇兄醉了,好好照顾。”萧湛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萧宴,眼神闪过一抹阴沉,随即恢复平日的和煦笑容。 “殿下……”君离晃悠着过来,拱手行礼于萧湛前。这位看似无害的闲散王爷,几年来君离深知,萧湛绝不简单,因此面对他,不敢松懈。 “君离兄,你也多饮了,去喝杯醒酒茶,歇息吧,莫失态让人笑话。”言下之意,指向不言而喻。 君离一愣,记忆中,萧湛对萧宴何事都不置喙,总是那副淡然笑容,仿佛万事不关己。即便是隐晦批评,也未曾有过。今日却公然点破,难道是因为姜雪? 眼梢一抬,注意到搭在姜雪腰间的手,莫名怒意涌上心头。他挺直腰板,应承萧湛,随后扶起萧宴,步入船舱。 “三皇兄酒醉难送佳人,不如由本王代劳。长乐公主,临猗小姐,请。” 萧湛松开环抱,优雅侧身让路,风度翩翩翩,邀二人先行。 卢临猗被萧宴的举止吓得不轻,对男性,包括萧湛在内,都多了一份戒心。 姜雪看出她的不安,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握紧她的手说:“恭王殿下为人正直,表姐不必忧虑。” 言毕,姜雪礼貌地向萧湛行礼:“有劳恭王殿下了。” 考虑到卢临猗受惊不小,萧湛特地安排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正是萧允。 “嘘,四哥。”萧允轻唤一声,跳下马车,对着姜雪绽放出阳光般的笑容:“长乐姐姐。”转头时,表情略显收敛,对卢临猗礼貌地问候:“临猗小姐。” “恭王殿下。”二人一同行礼。 “与墨,你先送临猗小姐回镇北侯府,我有事要与长乐公主单独谈谈。” 今日,他打算好好和姜雪单独聊聊。 “长乐……”卢临猗有些担忧地拉了拉姜雪的袖子。这恭王殿下虽然看起来比安王和蔼些,但人心隔肚皮,万一他只是表面君子,那长乐…… 想那安王,表面上文质彬彬有礼,可一旦撕下伪装,那股狠厉,让卢临猗想想就浑身发冷。刚才若非长乐相助,她恐怕…… “表姐,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姜雪见卢临猗还是不放心,轻轻叹了口气,凑近她耳边说:“晓春功夫了得,恭王殿下若有不轨之举,我会即刻让她送信到镇北侯府。” “好,那我在府里等你的消息,不管怎样,都记得捎个信来。” 卢临猗对自己的亲表妹非常关心。 “明白。”姜雪笑着点头,目送卢临猗随萧允驾车远去。 “长乐再次感谢殿下的搭救之恩。” 第一卷 第170章 扭转命运 待卢临猗离去,姜雪再次向萧湛行礼。两次被萧湛所救,或许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公主您真是太客气啦。”萧湛假意作势扶了一下,嘴上却不饶人:“说起来,公主这次打算怎么答谢我呢?” 他望向姜雪,话语里带着几分逗趣的味道。 “要不,您许个愿望如何?”姜雪轻轻一笑,反将一军。 “嘿嘿,公主不怕我许的愿望太过刁钻吗?” “听说恭王殿下风流倜傥,对女子尤其温柔,想必不会让长乐为难的,对吧?” 这是在拿他那风流浪子的名声打趣呢? 萧湛被逗笑了:“公主啊,风流有时不过是种掩护色,表面上的东西,可不能全当真哦。” 不知怎的,他并不想让姜雪真把他当成外界传言那样放荡不羁。 姜雪笑而不答,心中有数。她自然明白,萧湛绝非那些街谈巷议中的纨绔子弟,他毕竟是君离眼中的头号对手嘛。 “恭王殿下留下我,总不至于只是为了聊这些家常吧?” 聊些家长里短?她可不觉得自己和萧湛的关系已经亲密到那份上了。 “刚刚在船上,你给三皇子下了什么催眠药?” 萧宴冲过来时,身上隐约飘着一股不属于男儿的气息,异样的香味。 “哎呀,恭王殿下这话偏了,难道不是因为端王殿下喝高了,才发了酒疯吗?明天整个玉京城议论的,只会是端王醉后失态,洋相百出罢了。” 姜雪知道他在试探,巧妙地避开了陷阱,顺势将一切推给了萧宴的醉酒。 今天的事,她可没打算轻易放过萧宴。等明天她的人把端王失态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她就座等好戏开场。 这也怪不得她,谁叫萧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呢。 萧湛笑笑,没再多言,静静与她对视了片刻。 她的眼神沉稳,笑容恬淡,即使这样直接地对视,也依然从容不迫,不见丝毫慌张。 “确实,三皇兄酒后失态是常态,今天让公主和临猗小姐受惊了。”萧湛话锋一转,不再追问。姜雪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今天的账,她是准备讨回来的。 看来,明天准有一出热闹戏要开场啦。这对萧湛而言,也算是个好消息。萧宴最近风头正盛,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才是。 这位姑娘不光是越来越机灵聪慧,连性格都沉稳可靠了许多。身边有这么个盟友,简直就是捡到宝,往后更是能相互扶持,强强联手。 萧湛这番表态,显然是站在了她这一边。 姜雪笑得更深了,眼里闪烁着狡黠:“那,殿下愿意搭把手不?” 萧湛面对公主的邀请,脸上挂着微笑:“公主有何吩咐,不妨直说。” 公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其实很简单,只需将今日船上的那一幕精彩戏码广而告之即可。”她指的是那位皇子在众人面前醉酒失态的事情,这样的消息自然是越传越远越好。 一旦这丑闻传开,那位皇子和他的家族必然颜面扫地,届时他们便无暇顾及其他,比如找公主的亲戚麻烦。 萧湛略一沉吟,随即点头答应:“这事儿不难办。”他明白,通过扩散这起事件,可以达到转移注意力和保护公主家人的目的。 “还有件事。”萧湛从怀里掏出一本小书,递给姜雪,“万宝楼新出的,挺有意思,公主可以翻翻看。” 姜雪翻开书页,才浏览了一两行,笑容便收敛了几分。 这竟是……《将军策》。 《将军策》……这个名字勾起了姜雪一连串的回忆。 这书里记载了北陵立国以来各位名将的赫赫战功,其中,镇北侯卢长风的篇章尤为详尽! 而传记末尾那句评价:“北陵有侯赛龙裔,百年皇城不废兴!”正是前世激怒北陵皇的导火索! “赛龙裔”三个字,无异于触碰了北陵皇的底线! 镇北侯那战绩辉煌,威望直逼天子,早就成了北陵皇心头上的一根刺,拔不掉也咽不下! 就因为书里那句话,前世的镇北侯被北陵皇盯上,丢了爵位,卸了将军头衔,还被打发去应夏边界平叛,一去不复返,最终命丧战场,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惨剧重演,而这本《将军策》,就是扭转命运的关键! “长乐竖起耳朵听着呢。”萧湛递书过来,背后肯定有文章。 “今儿早朝,孙太尉递了折子,说要告老还乡,皇上应允了。”姜雪神色更显凝重,孙太尉年事已高,退休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一退,太尉之位就空了出来,谁来接班呢? 这位置,既要资历深厚,又要功勋卓著。论资历,安国侯在玉京根基最牢;论功勋,舅舅镇北侯那可是开国功臣,守边疆护安宁,无人能及! 现在朝廷里,两派势力正暗暗较劲! 萧厉麾下的少府、宗正、太仆三位卿相,力挺安国侯坐上太尉宝座;另一边,廷尉、光禄勋两位卿相,则是铁了心支持镇北侯。 两边都是重量级,如今宫里头,火药味儿浓得都能点着了! “安国侯那边有啥动静?”姜雪先想知道对手的棋怎么走。 “咦?本王还以为,长乐公主会先关心镇北侯的态度呢。” 萧湛眼前一亮,危急时刻,一般人先想自家后院,姜雪却和他一样,先看敌人动向。 这说明两人战略眼光一致,萧湛对姜雪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不管侯爷站哪边,这局他都由不得自己选了。” 在朝廷混,很多时候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躲的。背后的势力,局势的变化,就像无形的大手,掀起惊涛骇浪,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被推向风口浪尖。 这是姜雪活过一世的深刻体会。 “长乐公主看得透彻。”萧湛对她这份洞察力感到惊讶。 这个女子,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 他压根没想到,从前那个天真又倔的公主,如今竟能把局势摸得门儿清。 “多亏了多听多看。”姜雪说得诚恳。上辈子跟着君离,宫廷里的尔虞我诈见多了,当上西辰皇后,那些弯弯绕也没少见识。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就学了个七七八。 第一卷 第171章 秘密泄漏 萧湛定睛细看,不知怎的,姜雪身上竟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世故沉稳。明明,她才十六岁,正值花季。 “二哥的脾气,对挡路的人向来不留情。安国侯对他言听计从,肯定会不遗余力对付舅舅。” 这一点,从萧厉派安国侯中途阻截镇北侯回京就看得出来。那次虽因安国侯分心于陈馨儿的事而失败,但萧厉绝不会善罢甘休。一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直到目的达成。 姜雪心里跟明镜似的,低头瞅着《将军策》,一场较量悄然展开。 “安国侯要扳倒舅舅,走不了军功这条路,那就只剩下人心了。” 军功是硬邦邦的,还是皇上亲自封赏的,安国侯要在这方面动手,既说服不了众人,又等于是打皇上的脸,质疑圣上的英明。 因此,安国侯必然会利用皇上的疑心,用些阴险手段,借皇上的手清除舅舅这块绊脚石。而这《将军策》,就是导火索。 “不久后就是北陵诗会了,每年都有许多文人墨客聚在一起,交流读书心得。”萧湛靠近姜雪,“说不定,有人会借此机会,掀起风浪。” “长乐感激恭王殿下的提点。” 两人并肩而立,姜雪微笑回应。表面上,他们就像是在轻松聊天。 “公主尽管布你的局,需要援手时,本王自当全力以赴。” “墨添,帮我查查,最近这一个月里,谁去万宝楼买过《将军策》这本书。” 姜雪一踏进乾宫,头一件事就是从头到尾把《将军策》啃了一遍。 “好的,这就去办。”墨添话不多,领了命令就出门了。 “公主,这是啥好玩意儿?”拂冬见姜雪研究得那么认真,好奇地凑上前。 “《将军策》,有些人不安好心,给舅舅设的局。” 姜雪拿着书到桌前坐下,提笔抄录内容,还用红笔在几处做了点小手脚。 “公主。”晓春刚从镇北侯府带回平安信,脸上挂着未消的红晕,一副憋着气的样子。 “哎?谁惹咱们晓春不高兴了?”拂冬见状,觉得新鲜。要知道,晓春平时总是板着脸,情绪很少外露。 “没事,就和人拌了两句嘴。”晓春不愿多提,直接走到姜雪面前报告:“公主,临猗小姐那边已经传来了平安消息。” “嗯。”姜雪正专心致志,没注意晓春的表情。 直到落笔,窗外已是一片夕阳。 她伸了个懒腰,放松紧绷了一下午的肩颈。 “晓春,把这些手稿送到恭王府去,小心点,别让人瞧见了。” 她相信,萧湛见到手稿,自然明白她的意图。 一听“恭王府”,晓春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她不太情愿地接过手稿,站在原地,半天不动弹。 “咋了?”姜雪这才发现晓春不对劲,好像很排斥去恭王府。 “公主……”晓春刚想说什么,就被回来的墨添打断了。 “公主,查清楚了,这一个月里,只有安国侯府和御史府买了《将军策》,而且数量不少,每家都要了三千多册。” “六千册书,可不是一夜之间能印出来的,他们现在流通了多少?” 晓春见姜雪全神贯注在《将军策》上,识趣地抿了抿嘴,悄悄退出门,往恭王府方向行去。 “目前两家只拿到了样本,剩下的大批量书籍要七日后才能交付。”换句话说,还有七天的时间差可以利用。 姜雪暗暗盘算,摸了摸下巴,时间紧迫,但若安排得当,也足够做些文章了。 “墨添,明天陪我去趟万宝楼。” 她得亲自去探探,这背后的操盘手到底是谁。 次日清晨,姜雪一身男装,与墨添一道出现在万宝楼门前。一路上,萧宴昨晚的事态已在玉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人们纷纷议论,端王如此放纵无度,怎能肩负国家重任! 皇宫里也起了波澜,北陵皇震怒,下令将萧宴软禁在端王府,没有旨意不准迈出府门一步。皇贵妃和林家忙于求情,无暇他顾。 今日的端王府大门紧闭,比往日更为森严,路过的人都说,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摔扎声。 一切如她所料,姜雪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店小二一开门,便见一位英俊清秀的少年立于门外,举止文雅,穿戴考究,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小二堆满笑容迎上前:“公子是来买书的吗?我们阁中的书籍种类繁多,包罗万象,定有您中意的!” 这可是大主顾,小二殷勤地招呼着,领着姜雪进了店。 “我想看看《将军策》。” “《将军策”这三个字一出口,小二面色微变:“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书的?” 这《将军策》是奉上头密令特制,除了指定的少数人,外人无从知晓。 这位客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在御史府上,有幸见过水印版。”姜雪轻描淡写地回答。 “哎呀,原来是御史大人府上的,失敬失敬。”小二一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表情也自然多了。心里暗自庆幸,还以为秘密泄露,引来是非了呢! “御史大人派我来打听,《将军策》的印刷情况如何了?”姜雪问得直接。 “回禀大人,已经有三千本出炉,就等着七天后发货呢。”速度还挺麻利,姜雪挑了挑眉,兴趣更浓了,“御史大人想见见编写《将军策》的那位高人,不知道能不能引荐一二?” “这……”小二一脸为难,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很难办?”姜雪追问道。 “不是不是,大人,那作者是上面特别吩咐过的,不让外人接触,小的实在没法子啊。”这层神秘感,让事情显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姜雪和墨添交换了个眼神,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王睿轩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小二!给大爷我把货拿来!” “哎呀,王少爷,您来了!”小二哪敢怠慢,这可是宗正寺卿家的公子,连忙扔下周长乐,屁颠屁颠地迎上去赔笑。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东西呢?我的货呢?”王睿轩推开小二,径直往里走,正好撞见姜雪和墨添。 第一卷 第172章 谣言四起 “哟!这小哥长得标致!跟个大姑娘似的!”王睿轩因姜雪男装打扮,没认出来,色眯眯地凑上前,墨添眼疾手快,挡在了前面。 王睿轩立刻摆出架子,一脚就要踹开墨添:“滚远点!碍着大爷我了!” “咔嚓”一声,王睿轩的脚踝被墨添牢牢锁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吧!我可是宗正府尊贵的少爷!你胆敢对我不敬!上次教训还不够是吧!快放手,不然这次我照样让人打得你满地找牙!” 王睿轩一面叫嚣着,一面示意手下蜂拥而上,希望重现上次的胜利。 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地上躺满了王家随从的惨叫,连王睿轩自己也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墨添在一旁背手而立,冷静旁观,姜雪早已趁乱溜进了万宝楼的深处,经过一番曲折探寻,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隔间。 刚关上门,背后就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阁下是哪位?” 转身一看,一名书生正持笔疑惑地望着她。姜雪扫了一眼他面前那张满满的纸,首页赫然写着《将军策》三个大字。 “姜辰公子,请喝茶。”书生挪开桌上的书册,给姜雪让出置杯的空间。姜雪不便透露真实身份,于是借用哥哥姜辰之名应对。 她端起茶杯,浅尝一口:“敢问公子大名。” “在下蔺文星。”书生拱手回礼。 “蔺文星,好名字。”姜雪赞叹,眼光掠过《将军策》:“字迹工整有力,书法上乘。看蔺兄文采飞扬,见解独到,这书是出自你手吗?” “这……”蔺文星犹豫片刻,苦笑:“既是,也不是。” “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蔺兄的回答让人费解啊。” 他脸上复杂的情绪,似有难言之隐和苦衷,激起了姜雪强烈的好奇心。 “说是,这《将军策》确是我手笔。”蔺文星凝视书名,轻叹一声放下了笔,“说不是,因为这并非我所愿所写。” “被迫为之。”姜雪一语中的,“那,让蔺兄违背心意的,又是何方神圣?” “那人权高位重,势力庞大,姜兄还是不问为妙,免得无辜受累。” 蔺文星摇头,显然不愿牵扯他人。 "位高权重…“姜雪心里默默重复着,上下打量着蔺文星。眼前的书生,一身粗布衣裳,除了满身的书卷气,没什么值钱玩意儿,典型的寒门子弟。 寒门小民,怎会招惹上那云端的大人物呢? "既然蔺兄不愿透露,我也不勉强。只是我很好奇,那让蔺兄挥毫泼墨的背后主使,目的何在?" 姜雪掏出萧湛给的那本《将军策》,在蔺文星眼前晃悠:"这书我看了,记录的都是北陵将军们的丰功伟绩,没什么稀奇。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群英荟萃,怎么偏偏镇北侯的事迹多得快挤破了书脊,末了那句赞美,简直是要捧上天。 这书一旦在玉京城流传,万一落到皇上的耳朵里,镇北侯怕是凶多吉少。" 姜雪的话,像锐利的匕首,一刀划过蔺文星的心。他怎会不知道这书的分量,可一家老小的命捏在别人手里,不照做,年迈的双亲和柔弱的妹妹就没了活路。 "姜兄别再提了,我违背良心写这书,实属无奈。" 长久的压迫,蔺文星已近极限,若非家人,他早自我了结了!从接下任务那天起,他就被囚禁于此,不见天日,连饭都是从小窗递进,偶尔还夹杂着指令的纸条。 今天遇到姜雪,总算有了倾诉的机会。 "说说你的无奈,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蔺文星身心俱疲,姜雪见状,不再施压,改用温言软语探询。 见姜雪气宇非凡,谈吐不俗,蔺文星心生一丝希望,也许,这人真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家境贫寒,只会读书。本想科举翻身,却名落孙山。为糊口,我教书为生,三个月前偶得一篇文,被贵人看中,邀我来京著书。 报酬丰厚,是我教书的几倍,恰逢妹妹要嫁,正缺嫁妆钱,我就接了活。谁知一进京就被套袋带到这儿,除了每日三餐和写指令的纸条,不见人影。 他们逼我写《将军策》,威胁要用我家人命,我只得从命。" 蔺文星一五一十讲完,姜雪才知《将军策》是在这种压力下诞生。整件事策划周密,显然早有预谋。而蔺文星三个月前来京,正好赶上镇北侯归期谣言四起。 "你还记得那贵人的长相吗?"姜雪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关切。 “瘦高个子,眉毛细长,鼻子下面那道沟特深,身高嘛,估摸着五尺七寸左右,整个人偏瘦。”蔺文星努力回想,把那人的特征一一描述出来。 姜雪眉头一皱,大海捞针,仅凭这点儿模糊的相貌描述,想锁定目标,难如登天。 “蔺兄,就没点特别的标志?说话口音啊,别人怎么称呼他,或者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疤痕之类的?”姜雪不死心地追问。 “这……我……”蔺文星犯了难:“他官话说得太标准,听不出哪里人,身边人也少言寡语,都是他发号施令。至于姜兄说的最后一点……” 他闭眼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终于灵光一闪,眼睛猛地一睁:“有次交文章时,我无意间瞥见他右腕上,有个深色的疤痕。” 那疤形状奇特,像条扭曲的蜈蚣,所以蔺文星印象挺深。 蜈蚣状的疤痕,右腕上…… 姜雪在脑中搜索半天,没找到匹配的人。 或许,恭王殿下能知道? 萧湛那帅气的笑容浮现在脑海。 姜雪一愣,自己咋第一时间想到他了? “姜兄?”见她走神,蔺文星轻唤了一声。 “哦,蔺兄。”回过神来,姜雪说:“这特征我记下了,我会让人查。至于你……” 她对上蔺文星充满期待的眼神:“放心,凤某言出必行,定帮你脱身。但在此之前,还得请蔺兄配合我。” “只要能出去,我一定全力配合!”蔺文星承诺。 离开蔺文星的小隔间,姜雪回到万宝楼大堂。 大堂里乱成一团,没人注意到姜雪的行踪。 墨添正冷眼看着又一回被他打趴下的王睿轩和手下。 王睿轩脸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 第一卷 第173章 舞动玉京 “墨天,走吧。”姜雪没兴趣看热闹,带着墨天离开。 留下王睿轩那群人在店里鬼哭狼嚎,最后还是老板送他们回去。 听说王长青为此大发雷霆,派人满城找墨天,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之后几天,姜雪常去万宝楼,但都是男装打扮,还专挑人多热闹时去。 恭王府里头,萧湛正捧着前几天晓春送来的手稿细细品读。那字迹秀丽,文采飞扬,看得萧湛是心旷神怡,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意,心情好得不行。 “四哥,你吩咐的事儿,我已经搞定了。” 萧允一进门,就瞅见自家四哥对着份手稿乐呵的样儿,嘴角一挑,打趣道:“哟,四哥,你这是中邪了不成?” “瞎说啥呢!”萧湛被这一嗓子拉回了神,依依依不舍地放下手稿,抬头看向萧允。 “我可不是瞎说,四哥你真中邪了,得的是相思病!哎哟喂!” 话音未落,脑门上就被萧湛轻轻一拍,萧允吃痛喊了声。 “我看你小子才中邪了,敢调侃起四哥来了!” 萧湛笑着摇头,对这八弟,他真是没辙。 “嘿嘿。”萧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四哥,你到底在看啥宝贝呢?” 玩笑归玩笑,逗逗逗四哥也就点到为止。“我在看长乐公主精心安排的热闹呢。” “热闹?啥热闹?” “到时候你就晓得了。”好戏嘛,自然要带着点悬念才有看头,哪能提前剧透呢。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一度的诗会时节。 这诗会,每年都在皇家别院举办,来的都是胸怀壮志的青年才俊和文雅之士。大家以诗会友,谈天说地,分享各自的心得。 有时候,皇帝也会悄然莅临,暗中考察这些才子们。 要是运气爆棚,能入了皇上的法眼,说不定还能混个官当。 这简直就是另类的殿试大考验嘛。 这么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谁能不动心?大伙儿自然是摩拳擦掌,想着法儿的表现,就为了让皇上龙颜大悦。 离诗会正式开场还早,别院的小花园就已经热闹非凡,挤满了来参加的青年才俊。 里面自然也少不了几位才貌双全的小姐。 男女宾客自觉地以花园里的小拱桥为界,分列两边。 “五公主,今年来参加诗会的,感觉比往年多多了呢。”萧悯旁边站着的是陈馨儿。 “确实,人丁兴旺。听说父皇今天可能会驾临,大伙儿估计都兴奋着呢。” 萧悯弯腰轻摘下一朵花,凑近鼻子细细品味那份芬芳。 她身穿一件鹅黄色的对襟袄裙,裙摆上绣着活灵活现的翠鸟,既有清新脱俗,又不失皇家风范。 不少才子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不由自主地投去。 真是公主范儿十足,一举一动都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萧悯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滋味,因为在这样的关注下,她的尊贵才得以彰显。 “公主,西辰的日子到了。”陈馨儿指向别院门口,只见君离独自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萧悯心里一乐,连忙满脸笑意地迎上去:“问水哥哥,你可算来了,明儿等你好久啦。” 君离本能地想躲开,但在这种场合,他不能跟北陵的公主闹别扭。 强忍着不适,君离勉强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应道:“五公主殿下。” “今天的诗会,问水哥哥会一直陪着悯儿吗?” “只要公主需要,君璃自当不离左右。” 当然了,他打算像往常一样,逮着机会就悄悄开溜。 他对萧悯可没什么好感,甚至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的傲慢无礼让人有点反感。同样是公主,以前的姜雪都比她可爱多了!至少以前姜雪对他言听计从,但现在…… 正所谓念叨谁就到,君离正琢磨着姜雪呢,乾宫的马车就悠悠停在了别院的入口。 首先下来的,是姜雪的贴身丫鬟晓春和拂冬一对姐妹花。 接着,姜雪本人缓缓步下马车。 今天她穿着最心爱的淡蓝色衣裳,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格外动人。 为了抵御寒风,晓春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一袭白披风。 她美得就像画中仙,五官精致,身材高挑苗条,眼神深邃如平静的湖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让她的美貌更添了几分光彩。 一亮相,她就成了全场焦点,直接抢走了萧悯的所有风头。 人们争先恐后,都想亲眼看看那位在宴上以一曲《折梅舞》惊艳四座的长乐公主。 “真是仪态万千,倾国倾城!这就是传说中的‘舞动玉京’长乐公主啊!” “此等佳人,应是天上才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初见姜雪的文人雅士无不啧啧称赞。 “不就是跳了个舞嘛,还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了?真不知羞耻!” 萧悯见君离的目光自姜雪出现就再也没离开过,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美丽的脸庞因愤怒而略显扭曲,她伸手拉住君离,撒娇地喊了声:“问水哥哥。” 君离强忍着内心的烦躁,低下头朝她微微一笑。 姜雪扫视一圈,发现现场身份最高贵的就是萧悯和君离了。 本来她不想搭理这二位,但偏偏他们就站在门口,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 轻轻叹了口气,她上前对二人行礼:“五公主,西辰皇子。” “长乐姐姐,许久未见,姐姐真是愈发光彩照人了呢。” 萧悯的话里藏着一丝酸溜溜的味道,脸上却依旧挂着亲切的笑容。 “两大美女,闪瞎眼的节奏啊!”两位绝色公主并肩一站,让人看了直呼过瘾又感慨万千。 姜雪保持着迷人的微笑,而萧悯则是微微噘起了嘴。 哼,一个他国女子,哪能和本公主相媲美。 “长乐姐姐,后头还有客人来,咱俩先进去吧,别挡了大伙的道儿。” 这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得很。 姜雪心里偷笑,冲萧悯点点头:“公主说得极是。” 她迈开步子,从萧悯和陈馨儿身边优雅地穿过。 陈馨儿眼中闪过一抹阴霾,瞅准时机,悄悄伸出脚,打算绊一下姜雪的裙角。 哈!姜雪,想出风头?我让你出个大气! 姜雪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举动,暗自嘲笑她的幼稚。 第一卷 第174章 大庭广众 轻轻一提裙摆,巧妙地在陈馨儿脚落下前挪开了位置。 “哎哟!”一声尖叫响起,萧悯花容失色地摔了个屁股蹲儿,慌乱中胡乱一抓,正巧扯住了陈馨儿的衣裳。 嘶啦!衣物撕裂的声响格外刺耳,众人望去,只见陈馨儿胸口的衣料被拉开,露出了粉色的丝绸小衣。 “呀!”陈馨儿满脸羞红,双手捂胸蹲下身子! 全场一片寂静,有的正派书生转过身去,心中默念非礼勿视的圣训。 而更多人,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陈馨儿不慎露出的雪白肌肤。 姜雪转身,低头望着地上的两人,吩咐身旁的侍女:“还站着干啥?赶紧扶你们主子起来啊。” 侍女们这才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 “公主,您的裙子脏了。”夕颜眼尖,发现萧悯裙摆上有个明显的黑脚印。 萧悯一看,认出那是陈馨儿的脚印无疑!立刻意识到,是这家伙让自己当众出了丑!脸色一沉,怒火中烧,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起身对着陈馨儿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臭女人!”脏话一出,刚才还被萧悯温婉形象吸引的文人们梦碎一地。 说好的五公主温婉如兰,怎么不但动手打人,还出口成灾呢?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吗? 姜雪在一旁,静静观望着萧悯这场公开的“表演”。 “哎呀,瞧瞧陈家小姐的脸蛋儿,都被五公主的指甲划得不像样了。” 拂冬心中暗自发笑,自食其果,谁让她对公主耍心眼呢! “咎由自取。”晓春冷冷地说了一句。 刚刚陈馨儿那点小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公主机灵,此刻尴尬的就是她们了! 姜雪瞥了两个侍女一眼,见她们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痛快,不禁浅浅一笑。 真是难为她们憋了这么久,总算能出口气了。 “公主……”陈馨儿捂着隐隐作痛的脸,惊慌地望着萧悯。 “公主饶命!我真的不是故意踩您的!馨儿哪敢对公主不敬啊,就是借我十个胆也不敢!” 她急忙跪下,连连磕头,恳求萧悯宽恕。 “公主,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得注意影响。” 夕颜见萧悯怒气未消,赶忙上前拉住她,耳边轻声提醒,要她记得公主应有的风度。 夕颜自幼随德妃长大,比萧悯年长五岁,既是贴身侍女,也是她的智囊团。 萧悯对夕颜的话还是听进去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萧悯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换上了往日温婉的笑容。 她俯身,看似亲切地拉起陈馨儿的手臂,但只有陈馨儿清楚,那只看似温柔的手,实则用力之大,几乎要嵌进肉里。 指甲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掐着,陈馨儿疼得脸都白了,但当着众人,只能咬牙忍着,不能让萧悯丢脸。 姜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对陈馨儿毫无怜悯之心。 抱歉了,安国郡主,谁让你先动的心思呢。 “方才本公主太过急躁,馨儿与本公主情同手足,我相信馨儿绝非有意让本公主难堪。” “多谢公主宽宏大量。”陈馨儿低声应道。 “馨儿的衣服破损了,不宜在此示人,幸好本公主备有多余的衣物,你先下去换上吧。” 夕颜心领神会,一溜烟跑去萧悯的马车取来一套衣物,交给了陈馨儿。 “多谢公主恩赐。”陈馨儿接过那轻薄如云的衣裳,心头七上八下地随着侍女退至一旁。 “公主真是出手不凡,那可是去年北奚进献的黑云纱,世间罕见的珍品。”姜雪评道。 黑云纱轻柔细腻,夏日首选,萧悯这招够阴的,表面上风光地赏了陈馨儿稀世衣料,实则暗暗整蛊。 寒冬腊月,穿上夏衣,陈馨儿不冻出毛病才怪。 “不过是块布,总不能让馨儿衣衫褴褛示人,坏了名声。” “公主英明。”姜雪附和着点头。 一场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别院里,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聚焦,气氛回暖。 姜雪先行步入席间,甫一落座,便感到身旁投下一片阴影。 侧头一瞧,竟是君离。 “西辰皇子怕是走错了吧?男宾席在那边拱桥旁呢。”姜雪指指对岸空着的位置。 “五公主盛情难辞,温水怎忍心拂逆。”君离答道。 自她下车以来,视线从未在他身上稍作停留,这让君离心里颇不是滋味! 若是从前,她定会粘着他,说不定还会和萧悯争风吃醋。 君离原以为,姜雪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故作冷漠只为吸引他的眼球。 几次交谈下来,他愈发清晰地感觉到,她是真的对他失去了兴趣,甚至偶尔能从她眼中读出浓浓的反感! 为何如此?君离百思不得其解。她越这样,他越想探个究竟,日夜琢磨她的每个细微动作。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已悄然系在了姜雪身上,这在过去的君离身上是绝无仅有的! 就连此刻,他不顾他人诧异,答应萧悯之请坐在女宾席,也是想试探姜雪的反应,看她是否会因他顺从萧悯而醋意大发。 望着姜雪平静如水的眸子,君离心中一阵失落。 难道,她真的对他毫无感觉了吗? “今年诗会可真热闹,本公主紧张得紧,就请问水哥哥陪陪我,长乐姐姐不会不高兴吧?” 萧悯故意凑近君离,双手搂住他的胳膊,笑容里藏着一丝狡黠,仿佛在对姜雪说:看你心仪的人现在跟我多亲密。 姜雪轻描淡写地一笑:“五公主开心就好。”说完,她便往另一边的座位移动。 “咦,长乐姐姐怎么走了?”萧悯见状,以为姜雪是被自己气走了,心中暗自得意。 姜雪却停下脚步,转身,目光犀利地扫过这对“腻歪”的身影:“五公主,有句话我得提醒你。 身为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哪怕心里再喜欢一个男子,也得注意分寸,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对你的名誉可不好。” 姜雪环顾四周,萧悯这才注意到,四周的目光都带着异样的审视和讥讽。 “五公主真是大胆,还没嫁人就这么粘着男人,成何体统。” “公主中最受宠的就属五公主了,说不定君离早就内定为驸马了。” 舆论如潮水般涌来,君离和萧悯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 第一卷 第175章 精心策划 “公主,请把手放开。” 君离首次对萧悯板起脸,冰冷的语气让萧悯心下一凉。 “问水哥哥……”萧悯不情愿地松开手,对姜雪的恨意更深了。 这女人竟变得如此棘手!本想让她吃醋难受,结果反被将了一军,还让君离对自己有了不满! 姜雪不以为意,悠然走向另一席,与周围的官家千金谈笑自如。 “哈哈,八哥说得不错,长乐公主真是变化不小。” 此时,一位甜美的女子坐到了姜雪旁边,笑起来格外迷人。 “安乐公主。”这位正是北陵唯一拥有封号的九公主,萧瑰,字宝玉。 虽然姜雪和她有过几次交集,但并不深厚,对话次数少之又少,因此对她了解不多。 只知道她从小在皇后膝下长大,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寄人篱下,饱尝辛酸。最终被皇后安排嫁给了粗鲁不文的卫尉冯兵,婚后不久便抑郁而终。 说来也真是,这位公主也是个让人心疼的角色。 “咦?长乐公主怎么这样盯着我看呢?” 姜雪那满含同情的眼神,让萧瑰好一阵诧异。 难不成自己脸上写了啥,还是干了啥大事,才会让姜雪用这种眼神瞅着? “哎呀,是我失礼了,安乐公主可别往心里去。”姜雪收起眼神,抱歉地笑了笑。 “没事,我明白,肯定是五皇姐又给你添堵了。” 萧瑰笑着摆摆手,一抬头,正好撞见萧悯射来的毒辣眼神,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 提到这位五皇姐,她可是怕得要命,表面上温温柔柔,背地里心机深沉又狠毒,活脱脱一个美艳的毒蛇。 亲眼见过萧悯把犯错的丫鬟扔进毒虫坑,自己也被她的长针扎过手指头,深知这位皇姐对人有多苛刻。 长乐公主作为萧悯嫉妒的目标,受的苦肯定比别人多。 姜雪本想说,并非全因萧悯的为难,但转念一想,有些事点到即止就好。 于是没去纠正萧瑰,只轻轻一笑。 转头一瞥,正对上男宾席上萧湛投来的目光。 他左边坐着的萧允正朝这边挥手致意。 “四哥一早就想过来,可八哥赖床,磨蹭了半天,不然咱们早半晌就坐定了。” 萧瑰留意到萧湛看姜雪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似乎比平常多了几分柔情蜜意。 八哥之前说四哥有了心仪之人,她还不太信,今儿一看,想必八哥说的那位“桃花”,就是长乐公主了。 萧瑰上下打量着两人,嘴角挂着笑,还真挺登对。 “奇怪了,恭王殿下今天怎么没带护卫在身边?”平时见萧湛,不是铁衣就是青风跟着,今天两人都不见了,挺新鲜。 “看不见才清净呢。”晓春哼了一声。 姜雪和拂冬一听,都是一愣,齐刷刷望向她。 “……”晓春移开视线,故意不看他们俩。 哎哟喂,这可稀奇了,晓春居然这么情绪化。 莫不是那两位仁兄把她给得罪了? 姜雪心里头跟猫抓似的想搞明白咋回事,可眼下的场合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只好按捺住那颗八卦心,打算回头再细细打听。 “长乐,这儿呢!”卢临猗也加入聚会,一屁股坐在姜雪旁边。 “安乐公主,嘿!”萧瑰一见着她,乐得眼睛都眯成缝了,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卢姐姐,真的是好久不见啦!”萧瑰和卢临猗打小就是一对活宝,感情铁得很。 就算卢临猗跟着镇北侯去了边疆,两人也保持着每个月通信的习惯。 这次镇北侯一回来,除了姜雪,最高兴的就是萧瑰了。 最后登场的,是那位冷面王爷萧厉,一进门就故意朝姜雪的方向瞅了一眼。 他眼神里的寒气能让空气结冰,卢临猗和萧瑰都不敢直视,总觉得那眼神里藏着什么坏主意。 姜雪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对上他那冰块脸,半点不怵。 “殿下。”青锋凑近萧湛,耳语了几句。 萧湛微微点头,让他坐到了后面。 等萧厉落座后,诗会正式开锣。有人提议,每人吟诗一首,自创的也行,新学的也罢,完了大家伙儿评论一番。 “本王觉得,这主意不错。”萧厉往前探了探身,手肘支在桌上,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眼神扫过全场。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萧湛身上:“老四,你意下如何?” 一切就绪,就看二哥你的表现了,戏台搭好了,可别浪费了老四的一片苦心哦。 “赞同!”萧厉哈哈大笑,手指直接指向姜雪:“那么,就让近来名声大振的长乐公主先来一首吧!” 他特意让姜雪打头炮,就是认定这个外来妹,哪懂什么诗词歌赋! 听说在三弟的船上,连行个酒令都要卢临猗代为出头,这样的女子,能有啥文才! “四哥,我咋感觉二皇兄跟长乐姐姐不对付呢?”萧允凑过来小声问道。在欢迎镇北侯的宴会上,二皇兄也是对姜雪毫不客气,上来就是一顿数落。他俩好像也没啥交集吧? “长乐在梅花宴上让陈馨儿进了内廷司,弄得安国侯分心,二皇兄精心策划的对付镇北侯的计划泡汤了,能不火大吗?再说,五妹和德妃都在长乐那吃了不止一次亏。 德妃娘娘肯定没少在皇后那儿念叨,这些二皇兄能不知道?” 萧湛压低声音,只让萧允听见,“他可不是替他们出气那么简单,是给自己出口恶气。 安国侯、德妃这些人,都是二皇兄的羽翼,长乐动了他们,就是挑战二皇兄的威严,打他的脸。二皇兄最看重面子,哪能轻易饶了长乐。” 不过,二皇兄啊,现在的长乐可不同于往日,你可别自讨苦吃哦。萧湛端起酒杯,冲姜雪微笑致意,一饮而尽。 “二皇兄,你就别为难长乐姐姐了。她来自乾国,偏远地方,不懂文墨也是有的。万一背不出来,多丢脸啊,女孩子家脸皮薄,以后还怎么做人?”萧悯装作关心,实则暗讽姜雪出身蛮荒,没文化,是个草包。 君离沉默不语,只是回头望向姜雪。按照他之前的了解,姜雪确实不精通诗词,让她当众吟诗,可能真要出洋相。 第一卷 第176章 爆发的怒火 只要她开口求助,他就帮她解围。君离心想,只要她像以往那样,用乞求的眼神望向他,他马上出手! 但姜雪并未如他所愿求援,而是镇静地站起,微微施礼后,红唇轻启:“既然离王殿下看得起,那就由长乐来开这个头吧。” 她闭目沉思,随即吟道:“云鬓如翠,纤指握玉,春柳映露,罗衣轻舞,晨莺回袖带雪,秋波流转情深,惊鸿一舞云袖翻飞,红颜易老,情丝缠绵,笑看人间喜剧一场。” 语毕,余音袅袅,全场静寂,人们似乎还沉浸在诗的意境中。 掌声响起,由萧湛领头,他眼中满是赞许,甚至有点小骄傲。掌声愈来愈烈,几乎所有人起身,向姜雪投去钦佩的目光。 “长乐姐姐,太棒了!”萧允欢呼。 唯独三人未起立,想要羞辱姜雪却自食其果的萧离,想趁机挖苦找回面子的萧悯,还有原以为了解姜雪却因她的才华而惊讶的君离。 “离王殿下,长乐献丑了。”姜雪行礼后,从容坐下。 “啧啧,乾国来的长乐公主,竟藏着这样的文采!这下,咱们的诗会标准可被您提了一个档次啊!”萧离目光一扫,四周人纷纷低头,不敢接招。 “公主都开场了,你们谁来点评点评这首诗如何?” 话语中带着挑衅,谁敢接话,谁就成了靶子。 “问水,你说说看。”萧离看向君离,眼神里带着审视。 “长乐公主的诗,确有文采,朗朗上口,易于铭记。但问水私下以为,诗的格局稍显狭小,多围绕女子情愁,难登大雅之堂。” 君离最会察言观色,知道萧离要的不是赞美,故意如此评价。 果然,萧离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不少。 “问水的点评,中肯得很。” “长乐公主毕竟是外来客,能有这样的造诣已属不易。接下来,谁来吟一首北陵诗词,让公主领略真正的风范!” 这话说得巧妙,借着君离的话,暗讽姜雪学艺不精,想借他人之力打压一番。 在场的都不是糊涂人,萧离的言外之意,人人心里有数。 萧离一党的人蠢蠢欲动,接连几人上阵,却都不如姜雪的诗作。 要么文采平平,要么意境浅薄。 萧离的脸面被一削再削,眼看就要发作。 这时,守正寺卿王长青站了出来。 “殿下,作诗嘛,讲究个灵感,没有‘兴’,诗也就难以兴起,自然难以出彩。更何况,在殿下跟前,众人多少有些紧张,发挥失常也是常事。” 嘿,王长青这老狐狸,几句话就平息了萧离即将爆发的怒火,真有两下子。见萧离的脸色松快些,王长青又接着说: “要不老臣给大伙儿讲个新鲜事儿,权当放松放松怎么样?” “守正大人尽管说来听听。”萧离一点头,算是答应了。 “老臣最近的空时,淘到一本挺有意思的书,叫《将军策》,不知道在座的有没有人看过?” 大多数人摇头,啥?《将军策》?听都没听说过。 姜雪抬眼望向王长青,他举起书时,右袖滑下,露出手腕上那条蜿蜒如蜈蚣的疤痕。她脑中闪过与蔺文星的对话: “他右手腕上,有个颜色较深的疤痕。” 看来,逼迫蔺文星写《将军策》的,正是这位守正寺卿王长青无疑。 姜雪抬眼,与萧湛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之前问过萧湛,谁知道这疤的来历。萧湛只说王长青手腕受过伤,可能会留疤,现在确认,他就是她寻找的目标。 萧湛心领神会,低声对背后的青锋吩咐了几句。青锋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席而去。 王长青回身与萧离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交流耐人寻味。 姜雪见此情景,眼帘微垂,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风雨欲来,满楼皆知。 “这本书里记载的,全是北陵将军们的赫赫战功!奇怪的是,镇北侯的功绩占了半本还多!最后一句评价更是极高。”王长青翻开书页,大声读出那句评价:“北陵有侯赛龙裔,百年皇城不衰竭!” 话音刚落,院中传来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喝问:“大胆!何人在胡言乱语!” 众人惊慌失措,连忙起身跪拜,迎接突然降临的九五至尊! “参见皇上!” 这一幕,如此熟悉,仿佛历史重演。 姜雪脑海中那北陵皇突降梅花宴,众人齐刷刷跪拜的场景历历在目。怎么就这么巧,王长青话音刚落,他老人家就大驾光临了? 这时间掐的,简直是比算计的还准。 姜雪眼角一斜,瞧见萧离脸上那抹得意的冷笑,心中明镜似的。 “都起来吧。”北陵皇大步迈向主位,一屁股坐下,朝王长青伸手:“王爱卿,书给我瞧瞧。” 王长青毕恭毕敬双手奉上,众人顺势起立,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得皇上的翻书声在空气中沙沙作响。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北陵皇翻阅完毕,目光停在那句夸赞镇北侯的话上,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终于,他啪的一声,将书合上,重重拍在桌子上! “岂有此理!镇北侯的功绩已经膨胀到如此地步?难道北陵离了他就不见了吗?” 龙颜大怒,满堂人吓得心惊肉跳! “陛下息怒!”众人又是一阵跪拜,个个心惊胆战。 萧离与王长青眼神一碰,彼此眼中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父皇,儿臣觉得这书太过夸大其词,镇北侯虽功勋显著,但说他赛过龙裔,岂不是暗示他能取代我们萧氏皇族?” 萧离添油加醋,就是要借这把火,一举除掉镇北侯! 萧宴不是想拉拢镇北侯对抗自己吗?正好他被禁足,这下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这样一来,安国侯的太尉之位稳了,萧离也能掌握兵权,夺嫡之路自然一马平川! 第一卷 第177章 后患无穷 “不,陛下,父亲绝无此意!” 卢临猗急得抬头,为镇北侯辩护:“父亲对陛下,对北陵忠心一片,绝无半点篡位之心,请父皇明鉴!” 谋逆皇族,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这皇帝疑心重,本来就忌惮镇北侯功高震主,今天的事若处理不当,镇北侯府怕是要遭殃了! “没有?”北陵皇嘴角一挑,冷笑透着寒意:“我看他早有此心了吧!” 这话音刚落,萧离心里乐开了花!这下子,镇北侯怕是逃不过这一劫啦! “陛下息怒!”龙袍一震,大伙儿又是一阵低头猛磕头。 就在全场静悄悄的时候,姜雪那温柔的声音飘了过来:“陛下,长乐有几句心里话想说。” 北陵皇望着她那双平静又深邃的眼睛,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跳折梅舞时倾国倾城的模样,怒气不由地减了几分,两人的脸在记忆中慢慢重叠。 “说吧。”他点点头,示意姜雪继续。 萧湛见父皇那眼神盯着姜雪,心里警铃大响,这分明是对一个女子心动的眼神嘛! 萧离也瞅见北陵皇对着姜雪时那微妙的变化,心里犯起了嘀咕,对姜雪更是提防了几分。 “长乐斗胆,请陛下让我看看您手中的《将军策》。” 北陵皇把书交给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连忙递给了姜雪。 姜雪翻了翻,说道:“陛下,这《将军策》长乐也曾拜读,但读过的和手上这本内容大相径庭,似乎有点猫腻。” 姜雪话音刚落,“不可能!”安国侯就急不可耐地跳起来反驳:“长乐公主可别胡说八道!这《将军策》你怎么可能看过?” 萧湛轻轻一笑,摇开折扇,在胸前悠闲地扇了扇:“安国侯这话就奇怪了,这书万宝楼都卖好几轮了,火得很,本王也买过一本,公主怎么会没看过呢?难道这书,安国侯还给包圆了不成?” 安国侯这才发现自己冲动过了头,露了馅,被萧离一个严厉的眼神吓得赶紧闭嘴。 “老四,在座很多都没读过,安国侯这么想也不奇怪。”萧离斜了萧湛一眼。 “二哥言之有理。” 萧湛收起折扇,一点头,这话题就算过去了。 “长乐,你读的《将军策》和这本,差别有多大?” 北陵皇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姜雪回头看了看月白,让她把另一本《将军策》拿来:“陛下,请您过目。” 北陵皇翻开她递上的书,瞧了几页,脸上的怒气又消散了些,然后合上书,仔仔细细检查了封面,确实和刚才那本一模一样,书脊右下角还印着万宝楼的印记。 萧湛望着姜雪,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看上的人果然不简单。 那天一拿到天青送的手稿,他就明白了,姜雪这是要他按照修改后的手稿印制《将军策》呢。 他马上吩咐玲珑阁的兄弟们加班加点,一夜之间赶制出上万本新书,还特意添上了万宝楼的标志。 接着,这批书被悄悄送到了万宝楼内部的闲人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原本的存货掉了个包,就这么在市场上流通开来。 如今,除了安国侯府和御史府手里那几本试读版还保持着旧模样,市面上其他的所有《将军策》,都已经换成新版了。 而这新版里,不再是单夸镇北侯,转而大赞萧氏皇族对军政的高明指导,还将将军们的赫赫战功直接和皇上的英明挂钩。 北陵皇一瞧这新版内容,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之前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陛下,长乐手中的这版虽也记载了将军们的丰功伟绩,但核心却是颂扬皇上的英明领导。 哪像这版,故意歪曲事实,挑拨君臣,依我看,定是有人蓄意篡改内容,企图中伤镇北侯。” “对呀,陛下!肯定是有人陷害家父,请陛下为家父主持公道啊!”顾灵衣又跪下恳求。 “卢小姐放心,皇上圣明,定不会冤枉侯爷,也不会放过那些造谣生事的。” 姜雪轻声宽慰,边说边意味深长地望了王长青一眼。 “公主说我的版本是篡改的,有何凭据?”王长青冷笑一声,这书可是他一手操控的,要说篡改,也只有姜雪那本才有可能! “公主,莫不是因为,你是镇北侯的亲戚,难保不是为了袒护他才改了书的内容吧?”萧离紧跟着冷嘲热讽,眼神里满是恶意。他好不容易布地局,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北陵皇目光隐晦地闪烁,也来了兴趣:“长乐,王爷说的不无道理,两本书外观相同,内容却大相径庭,你如何证实你手里的才是原著呢?” 王长青志得意满地抬高下巴,姜雪,看你这次如何自圆其说!那蔺文星,早就被他安排好了后手,万宝楼一发货,就让他人间蒸发了,这书的真相,从此再无人知晓! “陛下,编书之人,长乐已找到。若要验证,召他前来即可。”姜雪平静回应。 “传。”北陵皇将两本书往桌上一扔,对侍立一旁的太监吩咐道。 没过多久,铁衣便领着人进了别院。 当那二人踏入大殿,王长青的脸色霎时变得如同白纸一般惨白! 看着铁衣身后那活生生的蔺文星,王长青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 他不是已经明确交代万宝楼的人必须把这个后患无穷的家伙彻底处理掉吗? 怎么他还好端端的,甚至被恭王亲自带了进来? “王大人,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萧湛目光如炬,捕捉到了王长青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他貌似关切地询问道。 “恭王殿下真是会开玩笑,下官只是年纪大了,站得久了就会感到疲乏。” 王长青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道。 “哦?是吗?不过本王看王大人在看到这个男子之后,神情似乎有些慌乱,还以为是他让王大人感到不适呢。” 萧湛的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不仅震撼了王长青的心灵,也让在座的北陵皇和萧离心生疑窦! 北陵皇疑惑地瞥了眼王长青,随即将视线转移到刚行过礼的蔺文星身上。 “你就是撰写《将军策》的那个人?”北陵皇直接问道。 第一卷 第178章 功高震主 “回皇上,正是在下。”面对皇帝的询问,蔺文星表现得既恭敬又不失风度。 他那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的态度,令人赞赏不已。 “朕手中有两本《将军策》,但内容大相径庭,你作为作者,应该能分辨出哪一本才是原版吧。” 北陵皇指着桌上的两本书,示意蔺文星上前来鉴别。 蔺文星从容地走上前,当他经过王长青身旁时,迅速地瞥了他一眼,那双眼眸中透露出刻骨的仇恨! 王长青心头一震,感到莫名的不安,他刚想开口阻止,却迎上了萧湛那深不可测的目光! 这位平日里总是笑脸迎人的恭王,此刻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那双眼睛却冷得如同深渊一般! 王长青被这股强大的气场震慑得噤若寒蝉,他第一次在这位风流倜傥的皇子身上感受到了如此令人胆寒的气势! 这种气势之强大,无论是萧离还是萧言都难以企及,甚至连当今圣上都未曾给他带来过这样的压迫感! 宛如真龙降临般的帝王之气! “启禀皇上,”蔺文星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这一本才是草民的原稿。” 蔺文星翻了两本书,又接过了姜雪递上来的一本。 “喂,小伙子,你给我看仔细了,这本,真的是你的原稿不?”萧离的眼神里像藏着把刀,威胁味十足。 这家伙哪冒出来的,王长青不是打包票说万无一失吗? “王爷如果不信,小民这儿有手写的原稿一份,可以让大伙儿瞧瞧。” 说着,蔺文星掏出一沓手稿放到桌上。北陵皇接过手稿,一对比,嘿,这手稿和姜雪那本书的内容简直一模一样! “王大人啊,你的书看来确实被人动了不少手脚嘛。” 北陵皇这一句话,就像判官的锤子,定了音。原本冲着镇北侯的火气,一下子全转移到了王长青身上,眼神里满是猜疑和玩味。 王长青心里彻底乱了套,没想到蔺文星关键时刻杀出来,搅了他的局和萧离的计划! 萧离的怒气快要把屋顶掀了,心里恨得牙痒痒,就想把蔺文星生吞活剥了。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竟敢坏他的大事! 嘿嘿,离王殿下,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姜雪看在眼里,心里暗笑,给蔺文星使了个眼色。 蔺文星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北陵皇连磕几个头。 “求皇上做主啊!” 这满含冤屈的声音,震得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愣。 北陵皇皱起眉头,平民百姓当众喊冤,想必受了天大的委屈。 众目睽睽之下,这事儿不解决可不行。 “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北陵皇一脸关心,示意蔺文星起身。 “回皇上,小民原是乡下一个教书的,就因为一篇文章惹人注意,就被骗到玉京城,被关在屋子里,还拿我家人威胁,逼我写《将军策》。 让我把镇北侯写成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人,想借皇上的手除掉镇北侯!可我良心过不去,也不敢离间君臣,只好表面上答应,私下按自己的想法写了原稿。 谁知道书一发行,那人发现不对劲,不仅害了我家人,还想杀人灭口!幸好恭王殿下正好路过,听见我的呼救,我才捡回一条命!” 蔺文星一五一十,边说边哭,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既显得情真意切,又达到了姜雪的目的。 北陵皇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一听说有人想借他的手对付镇北侯,怒火又噌往上窜! “简直反了天!”北陵皇一巴掌拍得桌面哐当作响,这次的怒火比刚才旺了好几倍! 姜雪眼角一扫,看见王长青脸色煞白,萧离拳头紧握,心中暗自发笑。离王殿下啊,你想借刀杀人,也得看看这刀愿不愿意让你借。 北陵皇的控制欲和自尊心,可不是闹着玩的,最反感被人当棋子用,这关乎帝王的脸面啊。如今蔺文星这么一说,不就是当众打了北陵皇的脸嘛? 要是他刚刚真的一怒之下办了镇北侯,那不成全全京城的笑话了?人家会说他听风就是雨,不分青红皂白,傻乎乎地让人牵着鼻子走!这比功高震主还叫他丢脸,更不能忍! “说!背后那人是谁!” 北陵皇眼睛都红了,那模样凶得吓人! “皇上,蔺公子刚从鬼门关拉回来,心有余悸。现在凶手可能就在周围,万一他怀恨在心,再来个杀人灭口……”姜雪慢悠悠地说着,留意着北陵皇的反应。 “他敢!”北陵皇一吼:“说吧!朕保你不死!从今以后,你就是大理寺的人!看谁还敢动你一根汗毛!” 大理寺,独立于各派系之外,专门断案,没人敢碰大理寺的人,大理寺也不站队,是块硬骨头! 有了北陵皇的金口玉言,蔺文星连忙谢恩,随即一指旁边的王长青:“皇上,那个囚禁小民,强迫小民写书的大人,就是他!” 王长青感觉天旋地转,本该死透的蔺文星居然被萧湛救了不说,还跑到皇宫别院来告状! 本来萧离设计让北陵皇来,是要上演罢免镇北侯的好戏,结果镇北侯没事,自己这边却栽了跟头! 他小看了姜雪这女人!没想到她的心机手腕如此了得! 皇后之前提醒他时,他还觉得是多虑,现在看来,这女人留不得! “王长青!”北陵皇直呼其名,吓得王长青扑通跪地,连连磕头:“皇上息怒,臣冤枉啊!臣根本不认识此人!他为何要诬陷臣?” “不认识?”姜雪冷笑,低头问蔺文星:“蔺公子,你有何话说?” 蔺文星满眼怒火瞪着王长青,一想到家中老少惨死,恨不得亲手了解了他! “皇上,小民在私塾曾与王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小民记得,王大人右腕上,有条像蜈蚣的深色疤痕!” “来人,瞧瞧。”北陵皇吩咐太监扯开王长青的袖子,哎哟,那手腕内侧还真趴着蔺文星说的蜈蚣疤! “王长青,欺瞒圣上,这罪名可够你全家喝一壶的!” 北陵皇一吼,王长青抖得跟筛糠似的。 “父皇,一个疤而已,能证明啥?谁身上还没个疤两道,单凭这个就赖上王大人,太勉强了吧!” 第一卷 第179章 宝贵时间 王长青一垮台,他苦心经营的宗正寺就悬了,少了这份势力,争储之路可就更难走了! 萧离扑通跪下,为王长青据理力争,就盼着他能躲过这一劫! “离王殿下言之有理,一个疤确实站不住脚。所以嘛,长乐特意请来了万宝楼的掌柜,让他来认认这书是不是王大人授意的。” 话音刚落,别院外青锋领着人进来,那掌柜鼻青脸肿的,一瞅见王长青,就扯着嗓子喊:“王大人,救我啊!我全按您的吩咐做事,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这一喊,啥对质都不用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王长青脱不了干系! 北陵皇不容萧离和王长青再多说,直接下了令:“宗正寺卿王长青,欺君犯上,狡猾抵赖,陷害同僚,视人命如草芥!即刻免去宗正寺卿职务,交由大理寺收押审讯!” “父皇!”萧离急得喊,还想说啥,却被安国侯拽住了。 “殿下,皇上正在气头上,王大人的罪名已定,您再帮他说话,怕是会引火烧身!咱们暂且忍忍,回头再想办法救王大人不迟!” 萧离一听,又瞅了瞅北陵皇那怒气冲天的脸,只能闭嘴不言。 回到座位上,满肚子火气化作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姜雪! “皇上,冤枉啊!老臣冤枉啊!”王长青一路喊冤,被侍卫押出了别院。 北陵皇被这喊声弄得头疼,揉揉太阳穴,缓了好一阵才转头望向下面的人。 “诗会还没完吧,你们继续,朕乏了,先回去休息。长乐,明天进宫给朕讲讲诗会的事。” 说完,北陵皇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别院。 让自己明天进宫汇报诗会?姜雪察觉到一丝不寻常,望着北陵皇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萧湛和君离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姜雪,北陵皇亲自召唤入宫,这事儿可不简单啊! 难道北陵皇对姜雪有意思…… 想到梅花宴上,北陵皇看姜雪的那眼神,君离似乎品出了点门道。 胸口像被谁按了抽气泵,氧气全被抽走了似的,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 君离感觉自己快要炸裂开来!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情绪最不受控的一刻! 怒火在体内沸腾,根本压不住! 从冬宴后,他自认为的掌控权仿佛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先是姜雪不再对他痴迷信赖,接着是萧言被禁足,现在北陵皇又对姜雪另眼相看! 他原计划借姜雪拉拢镇北侯,讨好萧言,为自己铺路! 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局势还比以前更糟! 这超出了他的所有预料!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怎么就演变成了今天这局面? 君离紧握拳头,不甘心地盯着姜雪。 北陵皇一走,诗会的热闹气氛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风波让大家心有余悸,也可能是因为没了北陵皇,表现才艺的动力没了。 毕竟这里许多人,都是冲着能在皇上面前露一手,争取晋升的机会。 于是,诗会草草收场,宾客三三两两地离开皇家别院,各自归巢。 “长乐姐姐。” 萧允追上萧湛,走到姜雪跟前,亲热地唤她。 “安王殿下。”姜雪对这位每次都热情满满的萧允颇有好感。 “四哥,八哥。”萧瑰靠在姜雪身旁,笑眯眯地对两人说:“早就听说长乐公主变化很大,今天一见,无论气场还是谈吐,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宝玉,别老‘八哥八哥’的,听着像在叫宠物似的。”萧允轻轻敲了敲萧瑰的额头,逗趣道。 “那我该叫你啥好呢,小淘气?”小姑娘逗趣地反问道。 姜雪目睹这一幕,嘴角不禁弯起一抹笑意。这俩人亲密的样子,倒让她忆起了皇兄往日上长乐山探望自己时,他们也是这般嬉笑打闹。 “公主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乐事?”萧湛捕捉到她的笑颜,自己的唇角也悄然上扬。 “嗯,看到安王殿下和安乐公主这么亲昵,就让我想起了皇兄。” 提起姜钰,她的眼神闪过一丝黯然,不知道皇兄现在怎么样了? “长乐,咱们该撤了。”卢临猗走近说道:“爹说想见你,让我诗会结束后务必带你回家。” 这正是卢临猗现身皇家别院的关键缘由。既然舅舅发话想见,姜雪哪有说不的道理。告别了萧湛,她便随着卢临猗踏上了归途的马车。 “问水哥哥,我们走吧~”一旁,君离被萧悯挽着手臂牵引上了另一辆马车。但他的目光,始终黏在萧湛与姜雪的背影上。 萧悯的马车稍远处停着,君离并未捕捉到二人的对话,只能从唇形中隐约解读那份默契。他见萧湛自称云澈,对姜雪满是温柔,心中那坛醋意又添了几分酸楚。 姜雪,这女子何时变得如此抢手?林婉想拉拢她,萧湛倾心于她,连北陵皇都对她另眼相看!她还要迷倒多少人?难道有他一个还不够吗? 莫名其妙地,君离的怒气全撒向了姜雪。凭什么她要对萧湛那样笑?凭什么在北陵皇前那般耀眼?凭什么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嫌弃,连多说一句话都似在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萧悯察觉君离的视线,顺着望去,眼底的嫉妒几乎溢出。姜雪,这狐狸精!不知用了何种魔法,竟能让一向冷淡的君离变得如此古怪! “公主,离王殿下那边有消息了。”夕颜递来一封信,陈馨儿接过展开,兴奋地对萧悯说:“公主,你看!” 萧悯斜眼一扫信件,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我就知道二皇兄不会让舅舅白白吃亏!” 王长青身为德妃的亲兄,萧悯的亲舅舅,他的倒台不仅让萧离损失惨重,也让萧悯失去了一大助力! 要知道,德妃在宫里那地位,全靠王长青当着宗正寺卿的光!如今王长青一栽跟头,德妃的地位摇摇欲坠,我这公主的帽子怕是也戴不稳了!搞不好,我在宫里的日子还不如萧瑰那名义上的养女呢! “夕颜,去给二皇兄传个话,采薇自有主张!”君离冷冷地坐一边,头一遭在萧悯面前摆出一副冷面孔:“公主有什么好主意?” 第一卷 第180章 九幽炼狱 君离心里门清,萧离在姜雪那里吃了瘪,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以前嘛,他乐得坐山观虎斗,毕竟姜雪在他眼里就是个棋子。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观!一想到她对萧湛笑得那么甜,他就心里堵得慌,那笑容本该属于他! 他得想个法子,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问水哥哥要和我一块儿吗?”萧悯问。 “嗯。”君离想了想,应了一声。 “事情是这样的……”萧悯难得见君离主动提出同行,兴奋地凑过去,贴着他耳朵低语起来。 “长乐,你和恭王殿下很熟吗?”马车上,卢临猗拉着姜雪的手问。 这姑娘心细,诗会上就瞅见他俩眼神交流,默契得跟一个人似的。尤其是萧湛看长乐的眼神,虽说是温柔如水,但她总觉得那底下藏着一团火。 “也就利益伙伴吧。”姜雪笑笑。 “利益伙伴?”卢临猗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懵懂。 这表妹被舅舅保护得太好,对京城的钩心斗角不太懂。她不懂也正常,姜雪拍拍她的手:“表姐一时想不通没关系,以后我慢慢跟你说。” “哦。”卢临猗乖乖点头,那模样憨态可掬,惹人怜爱。 “别看卢小姐年岁大些,倒显得咱们公主更像个护花使者呢。” 拂冬悄悄挪到晓春旁边,压低声音,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 “拂冬,别没大没小的。”姜雪听到她的小声嘀咕,无奈地轻斥了一句,但语气里满是宠溺,并非真责备。 拂冬耸耸肩,吐了吐舌头,对着卢临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留神!”马车猛地一震,晓春惊呼,一手稳住姜雪,一手已经摸向腰间的剑柄! “发生何事?”待马车稳定,姜雪平静地问车夫。 四周静悄悄,无人应答。 姜雪感到不对劲,朝晓春微微点头示意。 晓春拔剑挑开车帘,惊讶地发现,驾车的车夫早已无影无踪! 马车偏离道路,直冲进了林子里,撞上了大树! “公主!”拂冬迅速下车查看,不远处发现了车夫的尸体,早已停止了呼吸。 一箭穿喉,箭头上开着“莲花”。 姜雪仔细检查,发现箭头呈莲花状,入体后会伸出倒刺,通常还涂有毒药,中箭者绝无生还之理。 “公主,这是莲花箭。”拂冬对各类暗器了如指掌,对莲花箭尤其熟悉。 “在玉京,只有一处有这玩意。”姜雪让晓春割下箭头,用帕子包裹好握在手里。 “安国侯府。” 数月前,安国侯府添置新兵器,其中就包括一批独特的莲花箭。 据说,是安国侯自掏腰包定制的,还特意在萧离面前炫耀了一番。 这些信息,自然是从君离那听来的。 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群黑衣人突然现身,将四人团团围住。 寒光闪闪的刀尖对准他们,领头那位,面目狰狞! 卢临猗吓得躲到姜雪背后,晓春和拂冬则警觉地守在两侧,神色凝重。 姜雪神色平静,如湖水般波澜不惊,她扫视周围,眼角无意间捕捉到不远处隐约的马车影子。嘴角微扬,心中暗道,既然有人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卢临猗惊慌失措,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期盼着有人能听见并来搭救。 这群黑衣人却沉默不语,眼神变得游移不定,时而闪烁着不轨之光,还时不时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窃笑,让卢临猗愈发害怕。 “表姐别怕,他们动不了我们分毫。”姜雪轻声安慰,握紧她的手传递着力量。随即转向那些黑衣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我这人耐心有限,给你们一刻钟滚蛋,不然别怪我下手无情。” 姜雪说话时,笑容可掬,仿佛在闲聊而非威胁,让黑衣人错估了形势。他们以为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 领头的黑衣人更是出言不逊:“哈哈,我最爱驯服野马!公主这话,可是自投罗网!” 其他黑衣人随之哄笑,若是一般女子早羞愤交加,姜雪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但细看之下,她眼底的寒意仿佛来自九幽炼狱。 “晓春,拂冬,我不想留活口。”姜雪轻轻叹了口气,她给了他们生路,是他们不珍惜。她转头对两个侍女吩咐,她们跟着她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时候让她们出手解气了。在这林中无人知晓,就让她们放手一搏吧。 话音刚落,晓春拂冬默契配合,瞬间将黑衣人制伏。拂冬的暗器上涂抹着姜雪特制的毒药,触肤即刻麻木,动弹不得。 晓春动作灵活得像只猫,虽然力气不大,但速度飞快,轻松就掌握了场面。唰几下,半数敌人就躺地上了,剩下的自然由拂冬收拾干净。 树林外,萧悯惬意地靠着君离的肩头,等着好戏开场。估摸着时间,里头那帮家伙们也该解决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她再悠哉进去,可得好生让姜雪的丑事传遍玉京城,顺便,那个卢临猗,老是帮着姜雪的小蹄子,也逃不了! 不久,萧悯觉得时机正好,满意地起身,带上陈馨儿,预备去观赏姜雪的狼狈样。可还没等她脚落地,陈馨儿的尖叫声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你喊什么魂呢?” 萧悯掀帘怒问陈馨儿,却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啊!” 她的惊叫,比陈馨儿的还响亮! 君离被这俩女的一惊一乍搞得没了耐心。出车一看,好家伙,满地尸体! 六个,正好是进去的数目,个个没了脑袋,整齐地摆在马车前,像极了某种诡异的欢迎仪式。 咚隆隆! 姜雪的马车从林子里出来,头也不回地沿路疾驰而去。驾车的是晓春,君离看得真切。 “问水哥哥!” 萧悯见君离下车,立刻扑了过去,脸埋在他胸前,不敢看那六颗头颅。 君离本能想躲,可萧悯双手紧紧环着他腰,躲无可躲,只好忍着不适,任她抱。 “还愣着干嘛!快把这些处理掉!” 萧悯紧紧抓着不放手,让君离无奈地朝手下人挥挥手,下达了命令。 第一卷 第181章 北奚废太子 他抬眼望着姜雪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长乐,这样做真的妥当吗?” 卢临猗心里犯嘀咕,担心萧悯会不会因此找上门来闹事。 “反正已经结了不少梁子,多这一次不多。”姜雪无所谓地说道,“再说,这事五公主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是她没脑筋到把这事儿捅到上面去,嘿!怕是忘了陈馨儿是怎么进的内廷司了吧。 “那……这些……”卢临猗瞅着车厢里那鼓鼓囊囊的黑布包,心里直发毛。 “放心,那些自有好地方安置。”姜雪眼角余光扫过布包,安国侯既然给咱们备了这么一份大礼,按照礼尚往来的老规矩,咱们也得有所表示嘛。 这段时间,南宫月修养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让他出来透透气了。 恭王府里,被萧湛“请”来关着的南宫月猛地打了个喷嚏。 “哎呀,鼻子痒痒的。”南宫月揉揉鼻子。 “天凉了,多添件衣服。”余般若贴心地递上披风给他披上。 “般若~还是你最心疼我了~” 南宫月张开双臂正想搂住余般若,一脸宠溺的样子吓得旁边的萧允直哆嗦。 哎哟,平时这位月公子可是高冷得很,对人爱答不理的,到了余般若跟前,却变成了粘人的小猫,恨不得挂在人家身上。 余般若对这情景早已习以为常,轻轻拍了拍南宫月的脸,婉拒了这个拥抱。 萧湛在一旁悠闲地品着热茶,桌上摊开着一封刚送来的信。 这是姜雪差人送来的,还附带了一个黑色包裹。 “长乐写了啥?”余般若一眼就认出了姜雪的笔迹,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 “有份礼物,得劳驾公子跑一趟,送到安国侯府去。” 萧湛搁下茶盏,指了指一旁的布包,轻描淡写地说:“就说是般若坊送的。” 最近,朔月门的关键人物都已四散,萧湛奉命清理的,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小喽啰。为了让北陵皇的目光从朔月门移开,他急需一个诱饵,分散朝廷对朔月门的集中攻势。 般若坊,正巧是个绝佳的选择。 余般若没说话,心里明白萧湛这招棋的目的。朔月门正处于风口浪尖,要想喘口气,除了这一步,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虽然她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选,但般若坊毕竟是养育她的地方,即便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她也不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 所以姜雪才挑中了对于般若情根深种的南宫月,她确信南宫月会一口答应。 果不其然,南宫月只消一眼对上余般若的目光,便爽快点头:“行,这事我办了!” “舅舅。”姜雪踏入镇北侯府,对着镇北侯柔柔行礼。 这是镇北侯返京后,两人首次私下相见。血缘之情让两人目光交汇时,眼眶不禁湿润。姜雪轻柔的一声呼唤,更让镇北侯喉头一紧。 “长乐,我的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在镇北侯的记忆里,姜雪还是长乐山上那个六岁小女孩的模样,天真烂漫,不食人间烟火。 而今,从乾国皇帝同意把长乐送过来交换矿山开采权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无论她多受宠爱,只要关乎利益,那群冷血的人都能把她当做一个交换条件。 尽管如今的她褪去了稚嫩,变得从容不迫,机智过人,在北林中能独善其身,但这番蜕变却让卢长风对她更加心疼。如果不是历尽千辛万苦,谁又愿意将自己改变至此? “舅舅放心,我很好,您看,我现在不就安然无恙地站在您面前了吗?” 面对亲人,她也如常人一般,不愿他们为自己忧心忡忡,更何况眼下的境况已比以往好了太多。 距离上回和舅舅见面,时光已经溜走了多少春秋,姜雪实在记不清了。 “好,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镇北侯拍拍她的肩,吩咐下去备上一桌丰盛佳肴,邀她共进晚餐。 “乖孩子,往后有舅舅在,谁也不敢再欺负你半分!”镇北侯边说边不停地给姜雪碗里夹菜,直到她的盘子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还不肯罢休。 最后还是卢临猗笑着拉住了父亲的手,打趣道:“爹,您再夹,长乐的脸都要被菜肴挡得看不见啦!” 三人相视而笑,餐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暖意融融。 饭毕,三人移步花厅,品茗闲谈。 “舅舅,回京这么久,皇上有没有召见您啊?” 姜雪和镇北侯父女俩心照不宣,北陵皇特意召回边疆大将,背后必有深意。 现在能猜到的,无非是太尉职位空缺,还有北奚那边的动荡不安。 其他的事情,尚不明朗,连萧湛那边也没传来什么风声。 镇北侯点点头:“皇上召见过两回,一次是提起孙太尉归隐乡间的事,想听听我的看法;另一次则是提到了北奚之变。” “北奚之变?”姜雪心中警铃大作,“皇上为何会提及北奚之变呢?” “北奚之变导致北奚太子易主,原来的太子被废黜流放,听说半路逃了出来,跑到北陵,纠集了一些残余势力,想求见皇上,借助咱们北陵的力量,意图夺回北奚的江山。”镇北侯眉头紧锁。 “废太子这是要谋逆篡位?”姜雪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个被废的太子,失去了合法继承权,若还想坐上龙椅,除了弑父篡位,别无他途! “我和皇上也讨论过。这涉及他国王位继承,兹事体大,不可草率。那废太子性格偏激,行为无章法,帮他就等于和现在的北奚为敌。 北陵和北奚原是盟友,当初若非北奚相助,西辰国怎会那么容易被拿下。如果为了一个废太子与北奚反目,将来北奚联合西辰北上,兵力之强,我们难以招架!” 镇北侯的立场很明显,他不赞同帮助北奚废太子。 “但皇上似乎不这么认为吧?” 姜雪见他说到这里,眉头紧蹙,满面愁容,便知皇上的心思恐怕与他相悖,否则哪会如此忧虑重重。 镇北侯微微颔首:“那位太子向皇上打包票,一旦帮他重掌北奚,北奚从此就是北陵的囊中之物,而他则甘愿成为北陵的外姓王!这份诱惑,皇上难免心动。” 第一卷 第182章 挑战皇室 北奚,那可是闻名遐迩的美人窝,有着“软玉温香”的雅号,碰上咱们那位好色的北陵皇,哪能不心痒痒? “外姓王,哼,这废太子的脑洞确实清奇。” 卖国求荣,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国家都能舍弃,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不仅如此,他还想娶北陵的公主,以此巩固两国的联盟。” 镇北侯活了大半辈子,这种厚脸皮还真是头一回见,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一个失势的外国废太子,凭什么想要咱们北陵的金枝玉叶? “听舅舅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北奚皇帝估计早就看出这位太子不成气候,才让二皇子取而代之。” “这废太子,的确非一般人所能揣摩。”卢临猗也跟着感叹。 镇北侯苦笑:“就是这种不合常理的主儿,竟说服了皇上与他同谋,皇上的心思,真让人捉摸不透。” 明摆着这人不可信,可北陵皇就是铁了心要合作,急得朝臣们团团转。 北陵皇可不是傻瓜,他的龙椅可是从血雨腥风中拼杀出来的。 论智勇,他样样不缺。按理说,一个众人都不看好的人,他不可能不顾大臣反对硬要提拔。 这里头,肯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猫腻。 姜雪细细琢磨,慢慢有了点思路。 “舅舅,皇上有没有跟你提别的事?比如,表姐的婚事?” 还记得欢迎宴会那天,北陵皇可是有意撮合卢临猗和萧言。 若非她提了守孝,卢临猗现在怕是已经成了端王妃。 但她不相信北陵皇会因为这个就放弃对卢临猗的算计,控制了她等于间接控制了镇北侯,他肯定会另寻机会。 “灵衣还在守丧,皇上暂时不会给她定亲。倒是你,皇上不经意间问起你的年纪,还打听你的生辰八字,问你是否已有婚约。” 镇北侯回忆起北陵皇询问时的眼神,就像猎人锁定猎物,难道皇上对长乐…… 不行!绝不能让这事发生! 镇北侯脑海中猛然闪回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幕,不禁一阵心惊肉跳!那时新登基的北陵皇也是这么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关于顾若心,他那命运悲惨的妹妹姜雪和皇后去世的消息! "舅舅当时怎么回应的?"姜雪心中暗自嘲讽这位好色的君主,自己与那些皇子年龄相差无几,这昏君竟然连自家侄女的主意也敢打! "我说你尚未许配人家,至于生辰八字,我就推说不清楚给糊弄过去了。" "那还行。"姜雪松了口气,点头应道。幸好最关键的信息没被泄露出去。 "长乐,听说皇上让你明日进宫,万事小心,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右眼跳得厉害,镇北侯心头的不安难以平复。 次日,姜雪为了进宫,天未亮便起身梳洗,匆匆吃过早饭,便带着侍女晓春和拂冬前往皇宫。 "周朗这家伙最近神神秘秘的,总不见人影。"拂冬小声嘟囔,即便偶遇,他也总是行色匆匆。 "哦?想他了?"姜雪逗趣道。 "公主您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他又捅出什么篓子,让您操心。"拂冬说的倒是实话,周朗的脾性,在这尔虞我诈的玉京城确实格格不入。 "可能是查到与皇兄相关的线索了,前几天他发现点苗头,兴奋得很,特意跟我报告了一声。" 周朗做事一向谨慎,特别是涉及皇兄的事,他更是上心,这也是姜雪信任并允许他自由行动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啊。"拂冬点头,不再多言。 来到御书房门口,不等管事公公通报,里面便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 "反了天了!"北陵皇怒摔茶杯:“般若坊竟敢如此嚣张!把人头丢到皇嗣府前!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朝廷!好!既然她们急着寻死,朕就成全她们!" "长乐公主稍候,皇上正在气头上,这会儿进去怕是要遭殃。”管事公公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又缩回来,悄声对姜雪说。 这节骨眼上,他哪里敢往枪口上撞,万一惹恼了皇上,小命可就不保了。 姜雪故作懵懂地问管事公公:“公公,您知道皇上为啥大发雷霆吗?”其实她心里门清得很,一路上就听见街坊邻里都在谈论离王府门前那六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事儿在玉京城,已经是无人不晓的大新闻了。 “哎呀,公主还不知道?今儿个一大早,离王爷家门口整整齐齐摆了六颗人头,血淋淋的,恐怖极了!其中一颗上还插着般若坊的刀,听说刀尖直插入额头,把头劈成了两半!这些江湖人士,下手真够狠的!”管事公公边说边摇头,见姜雪没拦着他,话匣子就打开了:“离王爷为此一早就进宫汇报了,皇上一听,那气的哟!” 姜雪装出惊讶的模样:“真没想到,般若坊胆子这么大,居然在京城公开挑战皇室。” “可不是嘛,皇上本来就对这些江湖门派没好感,这下非得连根拔起不可。” 正当管事公公滔滔不绝,太监总管一声咳嗽打断了他,公公立刻闭上了嘴。总管瞪了下属一眼,示意他退下,然后转向姜雪行礼:“长乐公主,皇上请您进去。” 进入御书房,姜雪一眼就看见萧离和萧湛跪在地上。 “传令!朔月门的事先放一放,恭王的人手全部支援离王,给我狠狠教训一顿般若坊,让她们知道,跟北陵朝廷作对是什么后果!” “儿臣领旨!”萧湛和萧离异口同声,恭敬领旨。 这一来,朔月门暂时安全了,南宫月的行动也更加自由。般若坊被朝廷盯上,短期内应该顾不上找余般若的麻烦。姜雪关心的人,都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只是离王殿下可有的忙了,既要收拾王长青留下的烂摊子,又要领兵对付般若坊。 “长乐拜见皇上。”姜雪行礼,站到了两人之间。萧离斜眼瞪着她,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现在就把这个女人解决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六颗人头是她搞的鬼! 那些人都是他精心挑选,从安国侯府送去羞辱姜雪的,原以为万无一失,满心期待着姜雪被羞辱的消息,结果等来的,却是自己人的首级! 第一卷 第183章 专属待遇 嘿,姜雪,你可真够厉害的! 我这个王爷还真是小瞧了你的本事!没想到,你不但机智过人,手腕高明,连心肠也比旁人硬上几分! 把人头那么一摆,大门口瞬间成了全城的焦点,风言风语四起,快如闪电! 连让人喘口气的空档都不给! 要是这人头悄悄送进府里,我自然能捂得严严实实,不让半点风声泄露! 可现在,大伙儿眼睛都盯着呢!就算我不想惊动皇宫,这事儿闹大了,北陵皇哪能不知道! 王长青丢官那事,皇后、德妃那儿就闹腾个没完,我都快被磨得没脾气了,这会儿皇上又派我去收拾般若坊,萧离心里烦躁得简直想打人! 姜雪察觉到萧离投来的凶巴巴的眼神,脸上却是一片宁静,毫无波动。 她只是低着头,静静等待北陵皇开口。 “长乐,起来吧,不必多礼。” 一见姜雪,北陵皇的脸色稍微缓和,冲两个儿子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萧湛深深瞥了姜雪一眼,眼神里藏着一丝忧虑,随即跟着萧离一同离开了御书房。 “皇上,这是昨天诗会的全部情况,长乐已经仔细整理成册,请您查阅。” 她可不愿意和北陵皇啰嗦太多,干脆把诗会上的林林总总记录下来,直接呈了上去。 北陵皇接过册子,随手翻了翻就搁在一旁。 让姜雪汇报诗会不过是找个由头,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合理的借口,好召她进宫相见罢了。 他那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姜雪,十六岁的年纪,花一样的年华,容颜倾国倾城,举止温文尔雅,谈吐非凡,比之前更添了几分韵味。 她的模样,让他不禁想起了顾若心,那个他渴望拥有却未能如愿的女子,心头猛地涌上一股强烈的占有冲动。 得不到她,能得到她的女儿,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个念头在北陵皇心中悄然萌芽,自从姜雪献上那段折梅舞开始,就在他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乾皇,你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那我就收了你的女儿作为补偿! 姜雪感觉到北陵皇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心里暗道:看来舅舅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位北陵皇确实对自己有了别的打算。 跟在她身后的拂冬和晓春也捕捉到了北陵皇那不寻常的目光,两人暗暗咬牙,拼命按捺住胸中怒火。 "长乐,你在南苑住得还习惯吗?"北陵皇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踱着步来到姜雪跟前。 姜雪低眉顺眼地回答:"回皇上,南苑幽静雅致,长乐住得很舒心。"她心里却嘀咕着,怎么突然问起住处,这北陵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自去年来到北陵,转眼已过一年有余,朕因国事繁忙,对你关照不周。 近来细想,南苑位置偏僻,加之江湖风波不断,万一有什么意外,难以及时保护。这样,朕在宫里给你安排一处宫殿居住,既便于照顾,也更安全。"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若是换作他人,或许早已喜出望外,但姜雪心中清明,眼前的男子,什么心思昭然若知,又怎会真的以为他是愧对她? 入住皇宫,意味着生活在北陵皇的眼皮底下,自由与隐私都将受到限制。皇宫何等之地,岂是随便可以入住的? 除非是皇帝、后妃或是宫中仆役,即便是皇子公主,成年后也需搬离宫外,这是十国公认的规则。 北陵皇此言,其意自明,姜雪怎会不懂。 "皇上厚爱,长乐铭记在心。但此举恐有违常理,公主住进皇宫,难免引来玉京城内非议四起,对皇上和长乐都不利,恐损皇家威严,还望皇上三思。" 北陵皇闻言,脸色微变,这丫头愈发牙尖嘴利,让人招架不住。她一开口就提到皇家颜面,这可是北陵皇最为在意的。 "目前玉京城戒备严密,皇上已命离王殿下清剿般若坊,此举足以震慑江湖宵小,加之离王英勇,又有安国侯辅佐,长乐的安全托付给他们,皇上大可安心。" 姜雪这番话,既抬高了萧离,又巧妙地将自身安全问题推给了他。若离王稍有不慎,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要承担责任! 拂冬心中暗自盘算,刚才还担心离王对公主不利,如今看来,他恐怕是最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个了。 北陵皇干笑两声,“长乐言之有理..."话说到这份上,再坚持让姜雪入宫,不仅授人以柄,还显得对本国军队缺乏信心,消息一旦传开,恐会引起民众恐慌。 算了,得到一个女人的方法千千万,机会多的是,不急于一时。 北陵皇在心里盘算了一圈,也就没再提让姜雪搬进宫的事了。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看在眼里,对姜雪多了几分暗暗的佩服。这长乐公主,真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从御书房解脱出来,清新空气迎面扑来,姜雪暗自松了口气。北陵皇毕竟是北陵皇,那份帝王的气场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长乐公主,请留步。” 还没走几步,太监总管就急匆匆追了上来。 “公公,还有什么吩咐吗?”姜雪回过头问。 “皇上说,之前因为政务繁忙,忘了让奉常府登记公主的生辰,希望公主能去一趟奉常府做个记录,好为公主准备今年的生辰宴。” 生辰宴,那可是北陵皇族和后宫嫔妃们的专属待遇。 生辰宴上,往往伴随着重大决定,比如皇子公主的大婚大事,或是嫔妃们的晋生喜讯。 她一个乾国来的公主,跟北陵哪沾得上边,办什么生辰宴? 脑子一转,呵,北陵皇,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嘛,刚拒绝了入宫,紧接着就来个生辰宴,还真是不死心啊。 “公公,生辰宴是北陵皇族的特权,长乐去登记,不合适吧。” 姜雪想找个借口推辞,可北陵皇早料到了,让总管传话:“长乐公主是北陵镇北侯顾家的远房亲戚,严格来说,也算是咱们北陵的郡主,这生辰宴自然是应当有的,公主就别推脱了。” 北陵的郡主?真是笑话!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头,也只有北陵皇能想得出来! 第一卷 第184章 非分之想 姜雪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但在太监总管面前,还得绷着。 一再拒绝北陵皇,伤了他的面子,对自己没好处。反正就是一个生辰宴,他有招,她自然有对策,就看谁玩得过谁了。 “长乐明白了,这就去奉常府办理,多谢公公提醒。” 姜雪行了个礼,和太监总管告别。 “公主,北陵皇那家伙心思深沉,咱得多个心眼儿。”晓春在总管离开后,凑到姜雪耳边悄声提醒。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姜雪自信一笑,领头往奉常府方向迈去。 “哎呀,真是养眼的小美人一枚!”去往奉常府的路得经过御花园,而花园里的凉亭里,正坐着一位陌生男子。 这家伙个头不高,皮肤偏黑,长相平平,眉宇间透着股邪气,那范儿,跟萧离有点像,但缺了那份高贵气质。 他一双眼,从姜雪踏入花园那刻起就没离开过她,目光大胆地从眉眼溜到胸前,再到细腰,最后是那摇曳的裙摆。 舌头舔舔嘴唇,一脸的色眯眯。 “美人儿,能告诉哥哥芳名不?”姜雪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男子,眉头轻轻一皱。 这也太鲁莽无礼了吧! 拂冬和晓春立刻上前一步,挡在男子跟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自尊自爱。” “自尊自爱?本太子就问个名字,你们慌什么?”男子傲慢一笑,一挥手把两个姑娘推开。 宫里规矩多,拂冬和晓春不好动手,被推得差点栽跟头。这男子力气不小,正面冲突怕是两个姑娘联手也对付不了。 他一步步逼近姜雪,伸手就想抓她的手。 姜雪稳如泰山,指尖已准备好金针,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随时准备反击。 “北奚太子这是在做什么?”男子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动弹不得。 鼻尖飘过淡淡的龙檀香,姜雪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恭王殿下。”抬头,萧湛俊美的下巴线条映入眼帘,他站在她身后,左手轻轻环在她的左臂上,将她半拥入怀,右手紧紧控制住那男子。 不让他再靠近分毫。他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到她的背上,让姜雪感到莫名的安心。 眼前的这位,正是北奚前不久被废黜的太子。 自打早上进了宫,萧湛就派了人紧盯着这位废太子,据说最近北陵皇跟他走得挺近乎,隔三岔五就秘密会谈,一谈就是一整天。 "萧湛,你给我放手!"别看萧湛瘦削,劲儿可大得很。 北奚太子拼了老命想摆脱束缚,结果只是白费力气,他越挣扎,萧湛的手劲就越重,直捏得他手腕快断! 僵持了会儿,萧湛轻轻一松,手放开了。 北奚太子本来就往后仰着,这一松手,整个人顺势往后倒,幸好身边的侍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不然这一跤摔得可不光彩。 "哼,怎么着?这位美女是恭王殿下的?" 北奚太子冷笑一声,推开侍从,甩了甩被捏疼的手。眉宇间的狠劲儿藏都藏不住,眼睛直勾勾盯着萧湛搂着姜雪的手。 面对这问题,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姜雪眼神示意萧湛松手,萧湛却嘴角一弯,装作没看见,反而搂得更紧了,手也从手臂滑到了她纤细的腰上。 姜雪被猛地一拽,整个人贴在了萧湛怀里,那温热的体温包围着她,小脸腾地一下红了!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了一倍不止! "既然北奚太子明白她是本王的人,那就别让本王再看到你对她有非分之想。" 刚看到这人对姜雪意图不轨,萧湛心头的怒火就猛地窜起,没等大脑反应,身体已先行一步。 他的人? 这话让姜雪本就加速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但很快她意识到,萧湛这么做是在保护她。 这位北奚太子,舅舅早有耳闻,是个极端偏执的主儿,盯上的东西非要弄到手不可。 这样的人缠上自己,绝对是不小的麻烦。 如果只告诉他,她是个寄人篱下的人质公主,背后没点靠山,那简直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但若是名花有主,情况可就不一样喽。 萧湛虽然不是北陵皇子的心肝宝贝,可好歹也是根正苗红的皇子,北奚一个废太子,再怎么心痒痒,也不敢轻易对北陵皇子的女人下手。 “嘿嘿,刚刚真是误会一场,早知姑娘是恭王殿下的红粉知己,我自当敬若上宾。” 姜雪心底冷笑,合着她要是没个主儿,他就打算动手动脚了? “恭王殿下,这位就是北奚那位被废的太子?” 她故意把“被废”二字说得格外清晰,直戳北奚太子的痛处。 萧湛暗自发笑,这丫头还真是不吃亏。 明知北奚太子最忌讳的就是被废,还偏偏挑明了说。 北奚太子脸一抽,眼神里对姜雪多了几分不爽,但碍于萧湛的面子,只能忍了。 “正是,传说中的那位太子殿下。”萧湛随声附和,又补了一刀。 对废太子扭曲的表情视而不见。 “真是意外,原以为北西风气熏陶,太子殿下该是温文尔雅,今日一见,倒是颠覆了我的想象。” 言下之意,废太子粗鲁又俗气。 “哈哈,姑娘真会说笑,恭王殿下看上的,果然不走寻常路。” 废太子这话说得牙缝里都挤出酸味,一个亲王的床伴,居然敢对他冷嘲热讽! “本太子还有约在身,北陵皇那里还等着,先走一步了。” 满肚子的气没处撒,虽然萧湛不讨父皇欢心,但好歹是个王爷,他不敢当众撕破脸! 这笔账,他记下了,等到机会,定要让这女子尝尝厉害! 萧湛点头笑笑,目送他远去。 “恭王殿下,人都走远了,您可以松手了。” 这是姜雪头一回在萧湛面前用“我”自称,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防备减轻了许多。 “不好意思啊。”萧湛嘴上道歉,手却依然舍不得从姜雪柔软的腰间撤离。 那曲线滑腻得恰到好处,抱着她,心里的愉悦仿佛能驱散所有烦恼,他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哪肯轻易放手。心里偷偷想着,要是能一辈子这么抱着她该多好。 别看萧湛在外头是北陵出了名的风流浪子,那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第一卷 第185章 恭敬不如从命 表面上,他是花丛中的蝴蝶,私底下,他却是界限分明的正人君子,从不曾与任何女子亲近如同此刻与姜雪这般。 “恭王殿下,您这抱歉也太不实在了吧!”姜雪心里犯嘀咕,嘴上虽道歉,手却不肯放松。 她轻轻挣了挣,毕竟这是皇宫御花园,人来人往的,要是被人撞见,飞短流长的可就满天飞了。 瞧见佳人脸蛋微红,萧湛心中一软,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只好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多亏殿下搭救。” 姜雪趁机移步到拂冬和晓春身边,与萧湛拉开了点距离,手捂着胸口,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节奏。 “长乐,不介意我陪你去趟奉常府吧?”从御书房出来,他就守在不远处。父皇看姜雪的眼神让他隐隐不安,于是安排人盯着,一有动静立刻通知他。 果然,不久就传来北陵皇要姜雪搬入宫的消息,他心里一紧。好在姜雪机灵,婉拒了那个提议。 不过,父皇紧接着拿生辰宴做文章,姜雪是推不掉了。“只是去登记个生辰,殿下不必亲自跑一趟。”经历刚才的拥抱,姜雪一见他就脸红,下意识想避开。 “你想报假生辰,也得有人帮你圆谎啊。”他当然知道姜雪不会傻到报真信息,但她不知道,奉常府的登记,一般都需要担保人才能免去查证。而他,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北陵皇的关照和萧湛的担保下,姜雪在奉常府的登记进行得异常顺利。 从奉常府出来,姜雪心里就像卡了碟片,反复播放着萧湛那句话:“她是本王的人。”配上那认真得不行的表情,平静的心情又荡起了涟漪。 今天,这个非亲非故的萧湛,为了护着她,居然如此豪横地宣示主权,真是有点……小鹿乱撞的感觉。 要不是她本身有婚约,她或许真会像普通女孩那样,被这番霸总发言撩得不要不要的。 “长乐公主,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宫门外,萧湛问。 姜雪想了想:“暂时没什么事了。” “那恭王府的贵宾们可都盼着见公主一面呢。”说的自然是南宫月和余般若。 “也对,我确实该去看看他们了。”姜雪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今天就不打扰恭王殿下了。” 话音一落,两人一同登上了马车。 铁衣想扶晓春上车,却被她一个白眼无情拒绝,自行上了车。 铁衣脸皮厚,对这尴尬场面一笑置之,耸耸肩也上了车。 拂冬在后面目睹这一幕,想起晓春上次两人莫名起争执的微妙态度,抿嘴偷笑,嗯,这里面肯定有戏。 “笑什么呢?”青锋见她偷笑,觉得莫名其妙。 拂冬笑而不答,丢给青锋一个眼神便钻进了车厢。 到了恭王府,萧湛先下车,绅士的伸手准备扶姜雪。 姜雪低头望着那只大手,想起它环在腰间时的温暖,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晕。 “恭王殿下,还有我们的长乐公主驾到咯!” 恭王府的一群仆人们早就排排站好在大门前,眼巴巴地候着。姜雪心里嘀咕,这么多人看着呢,萧湛的邀请不好拒绝嘛。 于是,她轻轻把手搭在萧湛宽大又温暖的手掌中,慢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他的手掌大得像个小火炉,那些细小的老茧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像是一股电流窜进身体,激起一阵小激动。 一踏进恭王府,余般若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长乐,你来啦!”多亏了她,自己才不至于被般若坊的事绑得死死的,连发个平安信回家都难。 “哎,客人来啦!”南宫月坐在一旁,大大咧咧地招手,那派头,好像他是这王府的主子一样。 姜雪被余般若拉到座位上,笑眯眯地打趣南宫月:“月公子,朔月门终于甩开朝廷的控制,你现在是不是舒坦多了?” “哈哈,确实轻松多了。门下的兄弟们不用再东躲西藏,大多数都回门里忙活起来了。” 萧湛也来凑热闹,挖苦南宫月:“要是你手下不争气,你现在哪能这么悠闲坐着啊?” 南宫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余般若摆出一副委屈样,“我这可是重伤初愈,需要好好休养啊,对吧,般若?” 两人一唱一和地逗他,南宫月的样子就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等着老公哄呢。 余般若连头都没回,直接戳破他的小算盘:“修养这么久,早活蹦乱跳了,哪还需要特别照顾?” 想起这家伙这几天借着养伤的名义粘着自己,动手动脚的,特别是刚才喂药时还偷偷亲了她一口,她英气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南宫月捂着肩膀,演技浮夸地喊着疼,“般若~我哪有活蹦乱跳啊,哎哟,肩膀还疼着呢!般若,你不管我,我就没人照顾了,到时候我拖着这半残的肩膀,被人欺负,多惨啊~” 说着,他还狗腿似的蹭向余般若。 姜雪和萧湛看着南宫月这副搞笑的模样,想引起余般若的注意,都憋不住笑出了声。“月公子你威风凛凛的,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来欺负你啊?” 余般若对这套早免疫了,八年时光,这家伙每次都玩同一招,早就没啥新鲜感了。 "般若~" "得了,南宫月,说正事儿吧。"姜雪这次可不是单纯来恭王府串门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求助于这两位。 "长乐,有啥尽管吩咐。"余般若一把拽起还在撒娇的南宫月。 "乾国那头,我需要你们帮我搜集点情报。" 玲珑阁虽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乾国偏僻,局势乱,玲珑阁对南边的水又不太熟,轻举妄动怕是要打草惊蛇。 于是,姜雪找上了对那边了如指掌的余般若和南宫月。 "乾皇新登基,正是得意忘形的时候,这时候查探消息最好不过。“姜雪分析道。 "没错,乾皇性急又贪权,一当皇帝就三天不上朝,国事管得松,现在乾国全靠宰相乌孟川撑着。”余般若接茬。 "乌家是乾国的开国功臣,乌孟川更是鞠躬尽瘁。你们此行,重点就是摸清乌家的动静。" 第一卷 第186章 屈指可数 "疯丫头,我们可还没答应呢……哎哟!"南宫月的玩笑被余般若一记爆栗打断。 "长乐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不提救命之恩和解围之情,光是这份十年交情,余般若也不会拒绝姜雪。 他拎起南宫月的衣领,拽着他回屋准备乾国之行。 "恭王殿下,怎么这样看着我?"姜雪一回头,撞上了萧湛意味深长的笑容,满是欣慰和温柔。 "这么重要的事情,长乐公主当着我的面提出来,真是让我惊喜不已。" "恭王殿下身为盟友,我自然信得过您。"这句话让萧湛前所未有的欢喜,黑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没人像姜雪一样,简单一句“信任”,就能让他如此喜悦,心花怒放。 端王府里头,侍卫汇报完毕,萧宴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长乐和四弟?呵,君离,你的魅力衰退啦。” 他眼角一斜,看向身旁的君离,只见对方脸色阴郁,手指甲掐入手心,血丝渗出,眉宇间满是愤恨交织。 “问水,那长乐不是对你死心塌地吗?咋现在和我四弟倒亲密起来了?” 萧宴话语中带着丝丝阴寒,自从游湖事件名誉受损,他对姜雪恨之入骨。这个女人敢算计他,他定要她吃苦头! “端王殿下,这事问谁也不清楚。”君离皱眉回应。 “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四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讨女子欢心也正常。原想长乐对你一片痴心,能为我们所用,现在看来,不如除去算了。” 言毕,萧宴眼神深沉,转向君离:“听说父皇让她去奉常府备生辰八字,其中意味,你懂吧?” 姜雪非皇裔,备录生辰,自然为皇帝。若八字合,她一跃成宫妃,凭她姿色和背景,可能威胁林婉贵妃之位。 君离心知肚明,以往他会果断除姜雪,但现在,他对她动了真心,竟舍不得她们! “端王殿下,问水会与长乐沟通,绝不让她碍端王殿下的路!” 萧宴深望君离,看来他也为那女子动情了。姜雪,你施了啥魔法,一个月不到,让周围人如此倾心? 夕阳西下,从恭王府出来,橙红霞映在姜雪脸上,雪肤染上红晕,更显娇媚。 “叨扰了,长乐告辞。”姜雪行礼,步入马车。 行了几百步,才发现手帕忘在恭王府。想折返,府门已闭,只得作罢。 算了,区区手帕,找机会再讨回来吧,姜雪这么想着。 “嘿,四哥,你拿个手绢在那儿乐呵啥呢?这花花绿绿的,看着就像是小姑娘用的东西嘛。” 说着,萧允一个利索的翻墙动作进了院子,一眼瞅见萧湛正对着手绢傻笑,好奇心驱使下,他迈步上前就想摸一把。 结果,“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萧允瞅着自己手上那鲜红的五指山,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哎呀,四哥又使坏! “四哥~你多久没揍我了,不就是一块小手绢嘛……”萧允嘟囔着。 “嗯?你是嫌四哥最近对你太温柔了?”萧湛边说边把那手绢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嘴角挂着笑,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狡黠。 萧允连忙摆手,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直嘀咕:这家伙笑的越欢,事儿就越大,还是离远点好。 “四哥,那手绢,莫非是长乐公主落下的?”他记得翻墙时,正好瞧见姜雪的马车刚走不远。 “你啊,大门不走偏爱翻墙,要是被母后知道了,有你好受的。”萧湛点了点老八的脑袋,话锋一转,“说起来,太后寿辰快到了,你小子没事就琢磨琢磨,咱们该送点啥好。” “皇祖母的礼物,我早准备好了。四哥,你别想转移话题,快说,这手绢到底是不是长乐公主的?”萧允一脸坏笑,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他这四哥,外面名声可响了,风流倜傥的王爷,收到的礼物数不胜数,但从没见过他对那件上心过。 今儿个头一回见他这么珍惜个女孩子的玩意儿,还不让人碰,这里面肯定有戏。 “猜对了。”萧湛倒是爽快,轻轻一点头,“长乐公主刚才落这儿的。” “那你咋不给人送回去呢?”萧允的笑容更狡猾了,看来四哥对长乐公主有意思,这是要玩欲擒故纵? “等她自己上门来讨。”萧湛隔着衣裳轻轻摩挲着胸口的手绢,心中已有计较,下次相见,就有了借口。 啧啧,四哥这心机,真够深的。 萧允在心里暗暗咂舌,果然是对公主动了心,不然哪至于这般费尽心思。 “公主,府门外有情况哦。” 正要安安稳稳回府,晓春掀起车帘,南苑门口的君离就这么映入眼帘。 哎哟,这位大爷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姜雪优雅地下了车,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脸色比锅底还黑的君离,款款向前。 “西辰的皇子大人,稀客呀。” 打完招呼,脚尖刚要往里转,房门吱嘎一开,姜雪的手臂就被一股蛮力拽住,不由分说地拉进了门。 “你!放尊重些!” 晓春拂冬二话不说,“砰”地关上门,一个箭步就要冲过去教训君离! “都退后!” 君离抓着姜雪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她的眉头拧成了麻花。 他眼神如刀,身手又在两位侍女之上,更何况还握着公主这张王牌。 两位侍女立刻定住,像两尊守护神,目光如炬,恨不得把君离瞪出个洞来! “皇子殿下私闯南苑,这事要是传到宫里,对谁都没好处。” 姜雪给侍女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先按兵不动。 君离身上那股怒气让她小吃了一惊。 他平时情绪管理得那叫一个到位,怒形于色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 今天到底是哪路神仙触了他的霉头,气成这样? “脸面?长乐,你从恭亲王府出来的那一刻,可曾考虑过什么脸面?” 在瑞王府听说她和萧湛一同出现时,他心中的怒火就已经开始燎原了! 再加上回想她与萧湛之间那些微妙的眼神交流,简直是往火堆里浇油! 萧湛那家伙,水深得很! 在玉京城混迹这么多年,什么端王爷、离王爷的,他通通不当回事,唯独这个表面上游戏人间的恭王,让他不得不时刻提防!这人简直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对手! 第一卷 第187章 大开眼界 她怎么能跟自己的“敌人”走得那么近呢? 这种感觉,就像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了一刀! 她不是对他有意思的吗?干嘛对萧湛笑得那么甜? 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就跟萧湛一起进了恭王府? 他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西辰皇子,原来你还有偷窥旁人的爱好啊。”姜雪冷笑一声,指尖轻轻一弹,一根金针精准地扎进了君离抓着她的手上,趁机摆脱了他的控制。 “你……”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君离松了手,望着手上的血珠,眼睛瞪得滚圆。 “姜雪,你闹够了吗?” “闹?怕是西辰皇子您搞错了吧!这话,该您自己问问!无缘无故动粗,跑到我南苑来胡闹,你以为这是哪里?是你西辰的王宫不成?任由你撒野?” “西辰皇子,若您想发飙,请回您的东苑去,别在我这儿丢人现眼!”姜雪情绪有点激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这家伙真是有本事惹恼她,刚熄灭的怒火又被他点燃。 君离连连后退:“那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大声辩解:“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你!” 这个理由,让姜雪嗤笑出生。 “多么冠冕堂皇啊,君离,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无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能找出一套说辞。” 奋力挣脱他的手,姜雪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靠近他,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浑浊不堪! 起初接近她,图的是她背后的冀国铁骑和镇北侯的力量。 一旦她的心另有所属,这一切不就如沙漏中的沙,从指缝间溜走? 不!他需要这些力量收复西辰,向北陵复仇!他不能没有她! 恐惧失去助力的君离,目光变得狂热。 如果她成了他的,自然也就纳入掌控之中,那些势力,自然也是他的! “君离,你想干什么?” 姜雪见他如饿狼般扑来,吓得脸色苍白,连忙闪避。 指尖一弹,金针直取他膝弯! 而他挥袖间,粉沫弥漫,吸入一口,君离眼一翻,倒地不起! “公主!”拂冬晓春连忙围上,一个扶住姜雪,一个干脆利落地将君离踹飞。 “公主,您没事吧?”拂冬紧张地检查着姜雪。 “我没事,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晓春查看一番,回报:“只是睡过去了,没什么大碍。” 姜雪微微点头,情绪稍作平复后,望向昏迷的君离,眼神渐趋冷漠。 真没想到,君离居然还有那样失控的一面,这可是前所未见的新鲜事儿。想想还真有点后脊梁骨发凉,要不是自己反应快,这会儿估计已经栽他手里了。 “敢对公主动手动脚!”晓春对着已经昏过去的君离补了一脚,那声音听着都疼。 “公主,接下来怎么办?”拂冬比晓春冷静,快速盘算起来。 君离大摇大摆进了南苑,要是迟迟不露面,难免会惹来闲言碎语,对公主名声不利。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抬出去,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拂冬,赶紧把周朗叫回来,让他假扮君离出去兜一圈。至于这位大爷……”姜雪朝旁边的大水缸努努嘴,“就让他在缸里游个泳,送到他的马车上吧。” “明白。” 不一会儿,南苑大门开启,“君离”抱着个大水缸大大方方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过了几天,姜雪陪卢临猗进宫拜见皇贵妃林婉。还没到栖梧宫,远远就瞅见君离和萧宴的影子。 “长乐……” 自从上次船坊事件后,卢临猗对这两人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拉着姜雪的手都快拧出汗了。 “放心,有我呢。”姜雪柔声安慰,转头望向那边。 萧宴在林婉的求情下,禁足很快就解除了。看他那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一见她们,立马堆上满脸的笑容迎上来。 “长乐公主,卢小姐。” 他的眼神特地在卢临猗脸上停留了一下。 “端王殿下,西辰殿下。” 两人行礼,算是打过招呼了。 君离那表情,别提多复杂了,眼底藏着一丝丝怨念和不甘心。他盯着姜雪的脸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撇开了视线。 说起来,就在几天前,他被扒得只剩条内衬扔在东苑门口,要不是夜色帮忙,他这笑话可就闹大了。这种丢脸的事,他自是不会到处宣扬,但心底早已默默给姜雪记上了一笔账。 “上次湖上游玩,本王多喝了两杯,失态之处,让二位见笑了。”萧宴主动提起那次尴尬,脸上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卢小姐一定被吓坏了,本王在此郑重道歉。” 话音未落,他拱手行礼,那诚恳的样子,差点让姜雪信了他真心悔改。 “这……”卢临猗一时手足无措,皇子给自己行礼,这可不合礼数。她赶紧望向姜雪求救。 “端王殿下身为皇子,偶尔展现醉态实属罕见,能让长乐和表姐有幸目睹,也算是一种特别体验了。” 姜雪笑着回应,言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既不失敬意又不乏趣味,一下就缓和了气氛。 “长乐公主真是会说话。”萧宴皮笑肉不笑,心想,这叫大开眼界?分明是把我当成了笑话。 “二位殿下也是来给贵妃娘娘请安的吧?”姜雪适时转换话题。 “母妃最近确实辛苦,做儿子的自然要来探望。恰好今天遇见卢小姐和长乐公主,也算是缘分使然。”萧宴话里带着点官方腔调。 姜雪心里暗自吐槽:你不争气被禁足,你娘能不操心吗?面上却依旧笑得灿烂,手指向栖梧宫大门,“那,殿下请。” “陌辰,你来了啊。” 四人一前一后进了栖梧宫,林婉一见儿子,立刻笑逐颜开。禁足这么多天,终于见着儿子了,哪能不高兴呢。 “临猗,你也来啦!”热情地朝卢临猗招手,示意她凑近些,而对姜雪和君离则是明显地晾在一边,不予理会。 君离嘛,一个来自西辰的质子,每次跟着萧宴来这儿,林婉基本都当他空气。姜雪可就不一样了,林婉这还是头一回给她摆出这么大的冷脸。 要知道,以前林婉对姜雪那叫一个热络,还不是想通过她拉拢孙修容。 第一卷 第188章 圣上定夺 再加上姜雪之前让萧宴吃了闭门羹,还让北陵皇动了娶她的心思,林婉心里那个恨啊,态度自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姜雪心里门清,所以对林婉的冷淡表现得异常淡定。 卢临猗瞅瞅林婉,又瞥了瞥旁边似笑非笑的萧宴,心里有点犯怵,脚底板儿像生了根。 场面一时僵住了,林婉等得脸色都快拉下来了。怎么回事,自己的话不管用了?一个小小官家小姐也敢不给面子? “表姐,别愣神了,贵妃娘娘喊你呢。”姜雪眼尖,见势不对,赶紧给卢临猗打暗号,免得林婉秋后算账。 “贵妃娘娘恕罪,表姐昨晚思念舅母难以成眠,今天精神不大好,这才失了神。”姜雪见缝插针,给卢临猗找了个台阶下,她也顺势接了话茬。 “母亲和临猗感情深厚,她刚走不久,临猗还在悲伤中,还望娘娘体谅。”说罢,卢临猗依照林婉的意思,从姜雪身后走出,靠近了几步。 “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妈妈。”林婉听了卢临猗的话,原本冷峻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毕竟,卢临猗不过是个刚失去母亲的小可怜。 同样身为母亲的林婉,对这样的卢临猗难免生出几分同情。她拉过卢临猗的手,轻轻拍了拍,温柔地说:“好孩子,以后常来栖梧宫玩啊,陪我聊聊天。” 说着,她转头看向萧宴:“你这小子整天不知道野哪儿去了,想找个人说说话都难。” 萧宴机智一笑:“母后说笑了,儿子只要没事,哪次不是屁颠屁颠地来看您呢。” “我看你就是心不定,得找个法子拴住你,让你这性子稳重些。”林婉话锋一转,看向卢临猗,“临猗,你说是不是?” 卢临猗被这一问,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答。 “这……” 姜雪见状,连忙替卢临猗解围:“娘娘,表姐正值守丧期间,这种事即使是问表姐,她也不便回答,怕冲了您的喜气。” 林婉却不屑地冷笑一声:“既然卢小姐不方便说,那就让长乐公主发表发表意见吧。” 姜雪,你既然想出头,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乱出头的后果!林婉的问题就像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君离心里一紧,担忧地看向姜雪。她干嘛要多嘴!惹恼林婉对她有什么好处! 卢临猗也是紧张不已,自责自己胆小,害得姜雪被林婉盯上。 “娘娘……我……” 正想开口替姜雪解围,却被姜雪打断:“不知娘娘想听长乐说什么呢?” 相比卢临猗和君离的紧张,姜雪显得从容不迫,她不急不缓地迎上林婉的目光,缓缓问道。 “哦?具体是哪一件呢?”林婉被姜雪反问得愣了愣神。 “听娘娘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三件事:一是希望表姐常来宫里作伴,二是想让端王殿下多陪陪您,三是期盼端王殿下早日成家立业。我没理解错吧?” 姜雪故意漏掉了最敏感的一点——林婉对卢临猗的打算,毕竟,孝期内的卢临猗是不可能被直接提及的,林婉自己都得绕着弯子来,姜雪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你倒是个机灵鬼。”林婉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寒意。这丫头,滑得像泥鳅,明明知道她的心思,却偏偏不点破,自己又不便直说,真是气人! “多谢娘娘夸奖。”姜雪行礼,不紧不慢地说:“在这三者中,娘娘最上心的,应该是端王殿下的婚事吧。所以我猜,娘娘问的应该是这个。” 林婉沉默,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姜雪目光轻轻掠过在一旁观察她的萧宴,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端王殿下身为皇族血脉,又是圣上器重之人,婚事自然该由圣上定夺。 哪轮得到长乐置喙,哪怕是娘娘,也得先问问圣上的意见吧?不然,那可是僭越的大罪呀……” 林婉的笑容瞬间凝固,没想到姜雪能把话头引向僭越这么严重的方向。 萧宴也觉得有趣,姜雪这女子,胆略非同一般。她那份从容的气质,非凡的谈吐,使她更加光彩照人。相比之下,卢临猗显得过于柔弱,而姜雪才是真正光芒四射,令人倾心。 他开始明白父皇为何会对姜雪感兴趣,甚至自己也想征服这样一位大气的女性。 细想之下,她是镇北侯的亲侄女,冀国的嫡长公主,既有镇北侯为后盾,又有冀国铁骑三十万为支援,这条件,的确诱人。 “你……”林婉被堵得心里直冒火,可姜雪句句在理,想责备都找不到由头。 “母后,长乐公主说的没错。”萧宴的话让林婉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 这家伙,居然帮着姜雪说话? 姜雪也吃了一惊,萧宴向来对她轻蔑多于尊重,怎么今天却站出来帮她说话了? “陌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林婉看着儿子,脸色沉了下来。 这家伙让自己足足关了半个月禁闭,还差点抢了自己的风头,勾搭上了皇上!怎么可能会帮她说话呢? "母妃,孩儿心里有数。"萧宴附在林婉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林婉的脸色逐渐缓和,看向姜雪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萧宴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刚才还剑拔弩张,这会儿就春风拂面了? 姜雪嗅到了空气中微妙的变化,神经瞬间紧绷。君离和卢临猗也留意到了林婉态度的转变,特别是卢临猗,原本被林婉亲昵拉着的手被缓缓放开,林婉的视线转而锁定了姜雪。 她虽胆小,但不愚钝,感觉到林婉的注视并不友善,心里的担忧从自己转到了姜雪身上。他们母子该不会对长乐不利吧…… "陌辰说得对,长乐公主确实有道理。"林婉的话让姜雪的警觉再次升级。 "长乐啊,听说皇上让你去奉常府登记了生辰八字?"林婉话锋一转,让君离和卢临猗心头一紧。难道林婉要借此机会向姜雪发难? "皇上仁慈,诗会上无意中提到长乐的年龄,这才降恩让我备录生辰。" "皇上真是思虑周全,是我琐事繁忙,竟忘了询问长乐的生辰,回头就让人去查,给你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 第一卷 第189章 龙形玉佩 林婉给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起身来到姜雪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细细打量。 陌辰说得没错,如今的姜雪,举止从容,言谈不凡,比卢临猗见到自己就畏缩的样子,更上得了大场面。 卢临猗虽是镇北侯之女,陌辰娶她能得到镇北侯的助力,但若娶了长乐,镇北侯的势力虽不全归陌辰,但她背后的乾国三十万铁云军呢! 更关键的是,陌辰若娶了她,皇上便不能再打她的主意,自己在宫中少了个强敌,多了个助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至于卢临猗嘛,稍微操作一下,让她成为陌辰的侧妃也不是不行。这样一来,陌辰既掌握了军事实力,争夺继承权的道路还能不顺畅吗? “娘娘真是费心了,长乐感到荣幸又意外。”姜雪低下头行礼,嘴里说着惊喜,脸上却平静得像池塘水面。 “长乐,母妃的好意,你就收下吧,不然母妃可要难过了。”萧宴也笑眯眯眼,走过来。与女官擦肩而过时,他微作停留,随即又大步流星。 走到君离身旁,瞧见他犹豫的神情,心中暗自发笑,君离啊,既然你搞不定这女子,那本王就代劳了。你就一旁观瞧着,看姜雪如何变作端王妃吧。 没过多久,女官捧着一盘物件来了,上面蒙着红布,看不清里面是何物。 林婉没让姜雪看,直接让女官送去南苑。姜雪面不改色,给拂冬使了个眼色,对林婉说:“多谢贵妃娘娘。” “别客气,生辰礼物,应该的。”林婉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转而对卢临猗说:“临猗的见面礼我也备好了,走时别忘了带上。” 又是一番闲聊,大约一个时辰后,林婉以疲倦为由放两人离开。 “长乐,我总感觉不踏实。”出了栖梧宫,卢临猗扯着姜雪衣袖说。 皇贵妃虽然笑容可掬,但未及眼底,还有对长乐那突变的态度,让人心里直打鼓。 “皇贵妃今日,确是煞费心了。” 姜雪偏头问晓春:“拂冬回来了吗?” 她让拂冬悄悄出去办事,算算时间,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拂冬就出现了。 “公主,盘中我发现这个。” 她献上一块八爪龙形玉佩,晶莹剔透,显然是上等冰种玉。栩栩如生的八爪金龙,背面右下角刻着二字:陌辰。 这是端王萧宴的玉佩! 姜雪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叫拂冬把东西收起来,别让人瞅见了。她回想起来,萧宴刚才在那女官旁边稍作停留,肯定是那时候把玉佩塞给了女官,混进了林婉送的礼物堆里。 怪不得林婉没当面展示那些小玩意儿,原来藏着这么个秘密呢! "哎哟,咱们长乐公主这是啥情况?咋站在原地不动了?脸白得跟纸似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萧宴和君离从后头悠悠走来,一脸得意地笑着。 "端王殿下,西辰皇子,二位好啊。" 君离的眉毛拧成了麻花,心里头不太痛快,姜雪这会儿对他这么生分,听着就别扭。 "端王殿下误会了,长乐不过是刚才太紧张了,所以脸色有点不对劲。" 姜雪轻轻一笑,语气淡然。 "本王还以为公主啥大风大浪都见过,啥场面都能hold住,没想到还有紧张的时候呢。" 萧宴嘿嘿一笑,伸手在姜雪肩上轻轻一拍。这一拍,因着萧宴身子挡着,外人瞧着,倒像是挺亲密的一幕。 君离心里头不爽,往前迈了一步,挡开萧宴的手:"端王殿下,这儿可是御花园,人多眼杂的,咱俩还是注意点影响为妙。" 君离这可是头一回当众给萧宴下不来台,萧宴既吃惊又恼火。 这家伙疯了吧?胆子也忒大了! 萧宴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不过碍着姜雪在场,又想到这是在御花园,他只好强压着火气没发作。 "端王殿下夸奖了,长乐也就是个普通姑娘,见到贵妃娘娘那样高贵的人物,心里头除了敬畏还是敬畏,生怕行差踏错。 这天也晚了,宫门快关了,长乐和卢小姐就先告辞了,二位殿下随意哈。" 说罢,姜雪拉着卢临猗转身离去,留下君离和萧宴大眼瞪小眼。 "你小子,给本王过来!" 萧宴低吼了一声,也不等君离反应,甩了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长乐,这块玉佩哪里不对劲吗?你都盯了半个多小时了。” 走出皇宫后,卢临猗没有直接回家到镇北侯府,反而跟着姜雪拐去了南苑。 一进府门,她就被这个小得可怜的院子惊呆了,这哪是公主该住的地儿啊!位置偏僻不说,还这么朴素!连个普通官员的家都不如! 心里头为姜雪叫屈,可转头一看,这位主角正目不转睛地研究着手里的八爪龙玉佩,眼珠子都没抬一下。 好奇心驱使她凑上前去,想知道这块玉佩到底有啥魔力,能吸引姜雪如此全神贯注。 “这玉佩是萧言的。”姜雪揭秘了玉佩的来历。 卢临猗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婉和萧言母子的小算盘。 在北陵,皇子有权自己挑王妃,看上了谁,就把随身的龙形玉佩送出去,接着禀报皇上,算八字,求吉祥。只要出身清白,门当户对,皇上大笔一挥,婚事就成了。 萧言把玉佩给了长乐,这不是明摆着要娶她嘛! “长乐,那萧言人品不行,心思歹毒,你绝对不能嫁给他!” 卢临猗紧紧抓住姜雪的手:“过几天是太后的寿辰,咱们可以趁机跟太后说清楚,让她老人家替你做主!” 太后最是公道,绝不会不顾及你的意愿,让萧言硬抢了去! 这个表妹真是天真的可爱。 姜雪苦笑一声,反过来握住卢临猗的手:“表姐,太后是皇室的人,皇室做事,最看重的是皇家的脸面,别人的意愿,他们哪里会在意? 再说,我猜萧言正想借着太后的寿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他给了我玉佩的事。哪能那么容易让我们搅局。” “那……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吗?”卢临猗一脸愁容。 “公主,有个问题奴婢不明白。” 晓春瞅着那玉佩,直愣愣地问道:“既然皇子给玉佩就能定王妃,为啥之前不对顾小姐用这招呢?” 第一卷 第190章 轻薄之举 晓春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这个问题直接抛出来,让姜雪有点尴尬。 赶紧看向卢临猗,却发现这位单纯的表姐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 这不明摆着嘛,萧言从头就没想给卢临猗正妃的位置。 但这话,当着卢临猗的面可不能说。 “你这丫头真是没眼力劲儿。”姜雪还没开口,铁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踏云护卫?”卢临猗眨巴眨巴眼,好奇宝宝似的,不解铁衣怎会现身此地。 “你跑来干啥?”晓春翻了个白眼,手一扬,剑尖几乎就要给铁衣开膛破肚,亏他轻功了得,一个闪躲化险为夷。 “晓春!”姜雪惊讶于晓春的失礼之举。这姑娘平时虽冷冷清清,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怎的对着铁衣就…… “长乐公主,没事,她呀,就爱这么跟我闹着玩。”铁衣从容不迫地从树干上拔出长剑,递还给晓春,还眨眨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谁跟你闹着玩!”晓春又要动手,被姜雪及时制止。 “晓春,不可无礼!” 待晓春服服帖帖收手后,姜雪转向铁衣:“踏云护卫大驾光临南苑,是恭王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哎,也不算吩咐,是殿下让我来送样东西。” 说着,铁衣从身后解下一个包裹,里面是个精美的盒子,盒内静静躺着一条水蓝色的广袖留仙裙。这裙子面料考究,设计独特,哪个女子见了都会心动。 “这……”姜雪望着铁衣,心中疑惑重重。 萧湛送裙子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以为她没衣裳换?前几天林婉还送了两匹云锦,她都做成新衣裳了呢。 “我们殿下说,太后寿辰将至,长乐公主穿别人赠送的布料制成的衣裳,恐怕会有闲话,所以特地照着公主的尺寸定制了这件裙子,命我送过来。” 留仙裙的精髓在于腰身的贴合,恭王殿下怎会知道她的尺寸?脑中不禁浮现出船上萧湛不经意环住她腰肢的画面,心猛地一颤。 难道,是在那时候……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王爷! 想到这儿,姜雪脸颊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看得卢临猗和晓春两人直呼惊奇。 “多亏恭王殿下想得周到,长乐我就笑纳了。”琢磨着自己确实缺件赴宴的行头,萧湛送的裙子,真是雪中送炭。 “公主肯收,属下这就回去禀报殿下。”铁衣嘴角上扬,又朝晓春挤了挤眼,正要迈步开溜。 “慢着!”姜雪一声唤住了他。 “公主还有吩咐?” “替我给恭王殿下捎个信儿。”姜雪边说边把手中的玉佩展示给铁衣一看。 铁衣心领神会,点头道:“公主放宽心,这事我一定带到。” “辛苦你了。” 铁衣走后,卢临猗迫不及待地拽住姜雪:“原来你跟恭王殿下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这关系亲密得超乎想象啊。” 卢临猗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小火花,和所有好奇心旺盛的姑娘一样,心跳加速。 瞧姜雪刚才那害羞的模样,难道真对那位名声在外的恭王殿下动心了? 细想之下,恭王虽风流倜傥,却也只是交际广泛,并没有真正的轻薄之举。父亲曾说恭王深不可测,非等闲之辈,必有过人之处。 若长乐真是对他有意,倒比萧言靠谱多了。 “表姐,你别逗我了。”姜雪被卢临猗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看呐,恭王殿下肯定也是对你有意思,不然哪有男人会这么费心,连尺寸都量身打造的?” 卢临猗说到“量身打造”时,笑得格外灿烂。 “侄子的衣物都有尚衣局记录在案,恭王想要查,易如反掌。”姜雪解释着,脸上的绯红却迟迟未褪。 “好了好了,不捉弄你了。”卢临猗见好就收,但一低头看到萧言的玉佩,又犯起愁来,“不过说真的,这玉佩,长乐,你打算是怎么处理?” 总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萧言他们摆布,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吧。 “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姜雪语气坚定。 太后的生日派对眨眼间就到了,姜雪和卢临猗刚到宫门口,那儿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问水哥哥!”萧悯一跳下马车,瞧见君离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她一把勾住君离的胳膊,全然不顾他脸上那丝僵硬和被她抓住时手臂轻轻的颤抖。不巧的是,她正好捏在了他的伤处,疼得君离额头直冒冷汗。 这伤,正是萧言不久前在他离开皇宫后留下的“纪念”。 “五妹啊,你身为公主,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收敛点,文静点儿好。” 萧言斜睨了眼自家妹妹,眼神里满是对她的不屑。萧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表面上装得清纯善良,背地里却是心肠狠毒的醋坛子! 这点,跟她那没啥本事的老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因为德妃当年是靠着不少阴招在林婉怀孕时争宠上位的,所以林婉和萧言对德妃母女俩是打心底里反感。 “三皇兄,问水哥哥都没意见,你操心这么多是不是过界了啊。” 萧悯一边晃悠着君离的手,一边说道。有了萧离在背后给她撑腰,她对萧言可没那么害怕。 而君离的眼神,从姜雪下车那一刻起就再没离开过她。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广袖留仙裙,腰肢轻盈,曲线曼妙,宛如画中仙。 裙色映衬的肌肤更加雪白透亮,整个人光彩夺目。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仅插了一支白玉兰发簪,简单却不失雅致,更衬得她气质非凡,在人群里分外耀眼。 “啧,今天是太后的寿宴,她穿得这么素,分明是不想给场面添彩头!” 陈馨儿看着万众瞩目的姜雪,嫉妒得牙痒痒。 萧悯也是气得咬牙切齿,这女人一出现,君离的眼里就再没有别人了。 本以为母妃扣下了给姜雪的那些华丽衣料,她就不可能有体面的装扮参加这种场合,结果这女人还真是有两下子! 那条广袖留仙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真想知道她是哪里搞来的! “长乐,今天人可真多啊。”卢临猗下车后就紧紧挽住了姜雪的手臂,两人一同步入了这场盛宴的中心。 第一卷 第191章 岂有此理 四下望瞭望,发现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到这儿,不由自主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太后大寿,文武百官、贵族们纷纷前来道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姜雪轻轻一笑,那笑容就像春风吹过脸庞,让人看着心情舒畅。 “瞅她那妖媚样儿,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笑得那样勾魂摄魄,真是南蛮女子的本色!” 陈馨儿端起一杯鲜红的果酒,直奔姜雪而来。那酒要是洒在衣服上,可就难洗掉了。 她故意假装绊了一下,手一松,那酒杯就朝着姜雪的裙子飞去,目的就是要让她当众出丑! “哎哟!”酒杯突然飞来,卢临猗吓得惊呼起来。她正站在坑洼不平的石子路上,这一吓,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姜雪想拉她一把,但已经来不及了。 酒杯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姜雪的裙边,那好看的裙子瞬间沾上了醒目的红色。 “小心!”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随即一位穿着华丽的少年快步上前,稳稳搂住卢临猗的细腰,帮她站稳。 少年身上散发着淡雅的檀香,很是宜人。 “你没事吧?”少年扶她起来后,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多谢公子搭救。”卢临猗羞涩地后退一步,作为大家闺秀,她时刻保持着应有的端庄。 她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位公子,只见他剑眉星目,英俊非凡,少女的心不由得怦砰怦乱跳。 “多亏公子仗义相救,不然我表妹可就遭殃了。”姜雪同样感激地施礼答谢。 刚才卢临猗脚下正巧有一块尖锐的石子,如果不是这位公子及时援手,她的小腰可能就要受伤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少年拱手回礼,客气几句便转身离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长乐,你知道他是谁吗?”卢临猗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她原不信一见钟情,可刚才那一幕,却实实在在拨动了她的心弦。 “不认识。”姜雪摇摇头,弯腰抬起那只空酒杯,很快就锁定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陈馨儿。 虽然不知道那少年的底细,但她很清楚这酒杯是谁扔的。 裙子弄脏是小事,可因为这酒杯,陈馨儿险些让表姐受伤,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哎哟,真真可惜了这条裙子,美得跟画似的。”陈馨儿假惺惺地靠近,啧啧嘴:“瞧瞧这留仙裙,咱们长乐公主难得有件上得了台面的行头,却被一杯果酒给毁了,真是心疼呢。” “对啊,谁这么毛手毛脚的,把酒杯都能扔出去。”陈馨儿这一出,萧悯心里那个美滋滋。 她本来就看不惯姜雪这光芒四射,万众瞩目!这风光,本该属于她萧悯才对! 一个外来妹,就该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 “你们……”卢临猗听不得陈馨儿的讥讽,受不了萧悯的轻蔑,正要为姜雪打抱不平,脸颊因方才的悸动还残留着红晕。 姜雪却轻轻拉住了她。 卢临猗自小在边疆长大,哪懂得宫里的弯弯绕,直接怼回去,准吃哑巴亏。 “公主言之有理,这拿酒之人也确实粗心大意了些。寿宴未开,就提前动了酒食,这不是对太后的大不敬嘛。” 陈馨儿一听,懵了。她一心想着让姜雪出洋相,哪想到这一茬! 北陵最重孝道,尤其是太后的寿诞。 太后还没露面,宴席未开,她就先尝为快,这要是传出去,挨板子都是轻的! 得意的笑瞬间蒸发,陈馨儿焦急地扯了扯萧悯的袖子。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悯厌烦地甩开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对姜雪说:“也许是奴婢们摆放酒食时不慎弄洒了,这人多手杂,难免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长乐姐姐宽宏大量,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插曲就责罚奴婢吧。” 看样子,萧悯最近学聪明了不少,不知是皇后还是德妃调教的。 现在还能反过来对付姜雪了。 “呵,公主说得对,如果这只是我的衣服,我自然不会介意。可这是贵人所赠,衣服脏了,就是对贵人好意的亵渎。 看公主的样子,应该知道是谁干的,不如做个中间人,让这位‘不小心’的仁兄出来,向我的贵人道个歉吧。” “不知道长乐姐姐说的贵人是哪位?”萧悯冷笑,她倒要看看,这贵人能贵到哪去! “正是本王。”萧湛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折扇轻展,笑意盈盈立于姜雪身旁,像是一堵坚实的墙。 萧湛的出现让萧悯措手不及,这位四皇兄,她了解不深,只知道是个风流浪荡的王爷,不受父皇待见,却极得皇祖母宠爱。 就连萧离和萧言都不敢轻易招惹他,萧悯更不敢造次。 莫名其妙的,四皇兄明明笑脸相迎,背后却嗖嗖地冒凉气。 “哦,原来这裙子是四皇兄的心意啊。”萧悯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我就说嘛,长乐姐姐平时打扮得挺素净,今天这突然的闪亮登场,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话听起来,细琢磨可不怎么中听。 明摆着笑话姜雪平日里没几件像样的行头,别人不清楚,宫里给她备得好衣裳,都一股脑儿被挪到了五公主府上。 “哎呀,五妹这话,长乐虽比不上五妹那般花枝招展,但胜在气质高雅,让人肃然起敬。”萧湛一句话,硬生生把萧悯比作了中看不中用的花灯。 “四皇兄,你!”萧悯气得脸蛋绯红,没想到萧湛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护着姜雪,让自己下不来台! 她是北陵的公主!他的亲妹妹!他居然帮着外人来贬低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恭王殿下谬赞了。”姜雪浅浅一笑,萧湛这番话,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萧悯。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五公主呢,要不是她扣下了尚衣局给长乐做的衣服,今天我可能也得穿得像个移动灯笼了。”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是谁扣押了自己的东西。看样子,上次太后的警告不够分量,德妃虽不亲自出手,却派了女儿上阵。 “你!你们!”萧悯被这一唱一和羞辱,气得不行。 周围的窃笑声让她感觉丢尽了脸面,就算那些贵族小姐努力压低了声音,也躲不过萧悯的耳朵。 第一卷 第192章 心乱如麻 一个眼神杀过去,众人立刻噤声。 “五妹,别自讨苦吃了,安静站一边吧。”萧言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萧悯,他绝不允许萧悯今天给他的未婚妻找不痛快。 上下打量着姜雪,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君离那小子以前真是有福气! 不过,这衣服是萧湛送的,就有点扎眼了。四弟怎么会给姜雪送这样的礼物? 难道他对姜雪…… 姜雪悄悄跟萧湛说了几句,萧湛笑笑:“刚巧,我看见这酒杯是在安国侯府的小姐手里,陈小姐能否解释一下,这杯子怎么会飞到长乐公主身上呢?” 陈馨儿冷不丁被点名,吓得一哆嗦! 她求救似的望向萧悯,就像上次一样,萧悯还是没搭理她。 “可能是恭王殿下您看岔了,馨儿我真没碰那酒杯。”陈馨儿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直视萧湛那锐利的眸子。 “没碰过?”萧湛挑眉,看似不经意地对拂冬吩咐:“是我眼花了吗?拂冬,你去帮我瞧瞧,陈小姐袖子上的那片红斑是什么东西?” 陈馨儿闻言大惊,连忙低头检查袖口,果然发现了大片红渍!显然是丢酒杯时不小心沾上的。 她急忙想遮掩,但时机已晚,拂冬一个箭步上前,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将那污迹斑斑的衣袖翻出来,暴露在众人面前。 “看样子,不必劳烦皇祖母裁决了。私自动用宴会酒食,还故意弄脏长乐的衣物,三皇兄,这女子该怎么处置?” 萧湛巧妙地将烫手山芋扔给了萧言。要知道,安国侯可是萧离的铁杆盟友,无论萧言怎么判,两边的矛盾都会升级。 “这事儿是四弟发现的,理应由四弟来处理。” 目前萧言的实力稍弱于萧离,他不愿此时节外生枝。 “哎呀,三皇兄历来深受父皇赞赏,才智超群,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如果连这点决策也要四弟代劳,岂不是辜负了父皇对您的厚望? 三皇兄,别谦虚了,这事儿非你不可。毕竟,长乐公主穿的可是我送的裙子,我对陈小姐难免有些不满。 既然有情绪,就不能做到公平,三皇兄若真让我下决定,恐怕大家心里会有异议。” 萧湛一番话,逻辑严密,让萧言无从反驳。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使。反正萧离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陈馨儿道个歉就过去了。 在场的人,看在皇室的面子上,也不会多嘴,即便萧离后来知道了,也是他们理亏,怨不到萧言头上。 “陈馨儿!”理清思路后,萧言眼神凌厉,怒瞪着她。 陈馨儿吓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还不快向长乐公主道歉!” 陈馨儿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萧言,要她向这个南蛮女子道歉?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凭什么要低头道歉! “看来,陈小姐并不乐意。”姜雪轻轻摇头,楚楚可怜:“唉,自长乐来到北陵,陈小姐就屡屡为难我。 以往私下里的鞭打也就算了,反正无人知晓,今天不知我哪里触怒了陈小姐,当众泼酒,还擅自触动皇家酒食。若是在普通宴会上也就罢了,偏偏是太后的寿宴! 太后对我颇为关照,我本想为她老人家的寿宴增添喜庆,却因我而开局不利,实在有愧!” 一番动情的话语,让在场众人不禁回忆起梅花宴上,姜雪被陈馨儿鞭打得体无完肤的情景。 众人见姜雪楚楚可怜的模样,纷纷站出来为其发声,场面好似一场温馨的声援会。 “长乐公主,这不是你的错,别往心里去!” “对啊,陈小姐这也太过分了,怎能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家!” “区区安国侯府的千金,竟敢欺负到公主头上!皇上不是说质子不得胡来嘛,陈馨儿这可是连皇上的命令都敢违抗!” 这一下,事情可闹大发了!从一场小小的酒水风波,升级到抗旨不遵,罪名一个比一个大。 姜雪袖口下,眼眸微闪,陈馨儿啊陈馨儿,这回可不是赔个礼就能了事的了。 陈馨儿面对众人责难,又惊又怒,一杯酒的错,咋就扯上了抗旨不遵? “姜雪,你这蛮夷之女休得胡言乱语!本郡主就是泼了你又怎样?哪来的抗旨不遵?你不过是个质子,冀国公主,冀国早换了天!” 陈馨儿一时嘴快,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啥都往外蹦! 话音一落,全场静得针落可闻。这陈家千金,胆大包天,失礼到家!当着长乐公主的面,讲什么冀国公主! 姜雪表面平静,心里却已翻江倒海。胸口微动,愤怒暗涌;袖中紧握,克制强忍。 萧湛近在咫尺,感受得到她怒意滔滔天。轻叹一口气,搭上她肩:“长乐,你的衣裳脏了,让丫鬟带你换件新的,九妹也在,她多带了衣服,身材相近,合身。” 萧瑰闻声即到,拉着姜雪轻声细语:“长乐姐姐,走吧。” 就这样,带她远离了是非旋涡。 “三皇兄,陈府千金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众目睽睽,你得好好管教,别让皇家脸面受损。” 萧湛目光移向萧言,指向陈馨儿,特意强调“陈府小姐”,提醒她,郡主身份已成过往云烟,别再痴心妄想了。 “没错,陈馨儿这丫头说话没个分寸,搞不清状况,以下犯上,还敢违抗圣旨。这些罪名一叠加,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言冷眼一扫向陈馨儿,这丫头真是不知轻重,要是刚才随便道个歉,这事儿也就揭过了,萧离知道了也不会太计较,这下可好,整得沸沸沸扬扬扬。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瞧,说不过去!可这么一来,萧离那家伙肯定记仇,以后的麻烦事就排队等着我呢! 想到萧离即将带来的头疼事,萧言心乱如麻,一股无名火全烧到了陈馨儿头上。 “传令!安国侯府的陈馨儿,擅自动了寿宴上的酒,对皇祖母不敬,以下犯上,顶撞了长乐公主,罚她杖责十五下!马上执行!” “是!”宫人们应声而动,刚要把陈馨儿按下,却听见一声怒吼:“谁敢动她!” 第一卷 第193章 专属所有 萧离带着安国侯风风火火地赶到,那股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退避三分。 安国侯的人一把推开宫人,扶起了陈馨儿。“爹,离王殿下!”陈馨儿一见救星来了,立马有了精神。 这下安全了!有萧离和安国侯在,谁也不敢动她! “三弟,你威风八面的啊!连本王的人也敢动!” 萧离瞪着萧言,那架势不善。 “二皇兄,若非你的人犯错在先,我又怎会出手?” 萧言直视他,他不惧萧离,只是不想此刻找麻烦。 说起来,他两人实力半斤八两,萧离稍胜一筹,全靠安国侯这军权在手! 等娶了姜雪,萧离那点优势,就微不足道! “呵!皇弟真是费心!陈馨儿是我的人,要罚,也轮不到你三弟来下令!” 两人剑拔弩张,周围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萧湛悠哉游哉,扇子摇着,就等姜雪她们归来。 “这是怎么了?发生啥事?” 这时,太后在莫言搀扶下入场,一来就瞅见这阵仗势。 “皇祖母!” “参见太后!” 众人扑通跪地,头贴地行礼。 此刻,姜雪三人也回到了聚会现场,凑到萧湛旁边,一道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吧,一进门就瞅见你们哥俩剑拔弩张的,究竟闹啥矛盾了?” 太后满眼忧虑地望着两位孙子,她最不愿意见到皇子们手足失和。 “皇奶奶,事情是这样的……” 萧湛原原本本、细致入微地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没半点隐瞒。 “哦,原来这么回事……” 太后点点头,招了招手让姜雪过来:“闺女,到奶奶这儿来。” 姜雪瞅了萧湛一眼,低着头走了过去。 “没碰着那儿吧?”太后轻轻摸着她的手背问,那酒杯虽小却挺有分量,砸到人身上免不了要青一块紫一块的。 “太后放心,长乐就是衣裳脏了点,别的没事。”姜雪摇摇头。 “那就好。”太后朝她笑笑,随后目光转向躲在安国侯背后的陈馨儿。 这姑娘脸上没有一丝悔意,看姜雪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敌意。 太后沉吟片刻,开口说: “依我看,这点小事不值一提。长乐,这样行不行?让陈家小姐给你道个歉,再让她给你当三天丫鬟怎么样?” “什么?”陈馨儿尖叫起来。 那声音尖锐得让周围的人都皱了眉头。 “你给我安静!”安国侯立刻拧了女儿一下,在太后面前大呼小叫,真是不要命了! “太后英明,长乐全凭太后做主。” 既然太后已经决定了,姜雪自然不好反驳,只能低头接受。 虽然这惩罚不是她所期望的,但还能接受。 弯腰行礼,姜雪恭敬地表达了感激之情。 “霆川,墨染,你们怎么看?” 姜雪懂礼貌的样子让太后打心眼里满意,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接着,太后的眼光移到下面站着的两位皇子身上,提出了问题。 “孙儿们都听皇祖母的安排。” 太后金口一开,谁敢说个不字? 比起刚刚差点挨板子,当三天丫鬟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 “好啦好啦,事情就这么定了,今天可是哀家的寿辰,大家都是来吃好喝好的,别耽误了时间,咱们开席吧。” 随着这话音落下,寿宴正式拉开序幕。 姜雪坐在萧瑰和卢临猗中间,正对着萧湛的位置。 陈馨儿因为太后的处罚,只好和拂冬晓春一起坐在姜雪背后。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死死盯着姜雪的后背,好像能用眼神穿透她似的! 姜雪!你胆敢如此羞辱我!你给我等着瞧!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宴席上,热闹非凡,大家的祝福让太后的脸上洋溢着笑意。 特别是姜雪,那张嘴甜得让太后格外开心。 “哈哈,哎哟,这丫头,真像当年的从芳,最会逗哀家乐了。” 提起卢从芳,场上气氛微微凝固。 这个名字,是个敏感词,宫里人通常不敢提,生怕触动皇上的伤心事。 以往太后顾虑皇上的感受,从不提及,今天不知怎的,突然冒了出来,让在场的人都有点手足无措。 “太后大寿,在座的各位都想着法子让太后高兴,长乐不过是帮大家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要讨太后欢心,光靠长乐一张嘴哪够,肯定是太后感受到了大家真诚的祝福啊。” 姜雪感觉到这份尴尬,连忙开口圆场,几句话说得既贴心又让人舒服。 这长乐公主真会说话,不仅哄得太后乐开了花,还暖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你这丫头,嘴巴甜得跟蜜一样,谁能不喜欢你嘛。” 太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刚才的尴尬仿佛不曾存在,底下的人也随之欢呼起来。 “长乐妹妹真是机智得很,一句话就把冷场给救活了,君离,你说是不是?” 萧言的眼神在姜雪脸上流连忘返,那白嫩的肌肤、小巧的耳朵,还有那细长如雪的脖子…… 一股热流直冲脑门,他不禁喉咙发干,这女子,越看越让人沉迷。 “殿下所言极是,她的智慧确实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君离察觉到萧言的眼神,内心一股醋意油然而生,仿佛自己的宝贝被人窥视。 就算姜雪已明确拒绝了他,君离仍旧把她当作自己的专属所有。在他看来,即便自己放手的东西,也绝不容许他人染指!更不用说如今姜雪如星辰般耀眼,他怎可能放手! 而萧悯听着君离对姜雪的赞美,心里就像吞了苦果。明明问水哥哥就在她身边,明明她是离他最近的人,可他的目光总是离不开姜雪那个讨厌鬼! 她不服气!那家伙必须消失!她绝不会让那女人夺走她的温水哥哥! 她望向同样对姜雪怀恨在心的陈馨儿,陈馨儿,你也恨她对吧,公主我这就给你一个报复的机会! “皇祖母,采薇为您精心准备了寿礼,您肯定会喜欢的。”趁着太后与姜雪交谈的空档,萧悯起身,满脸堆笑地向太后行礼。 “真是我的好孙女,费心了。”一听说孙女准备了礼物,太后满心欢喜,眼神温柔地转向萧悯。 第一卷 第194章 陷阱竟是这 “可是孙女前几天不小心扭伤了脚,太医吩咐不宜多走动,能否请长乐姐姐帮我把礼物拿过来呢?” 扭伤了脚?姜雪瞥了一眼她的脚踝,进来的时候她还活蹦乱跳的,哪有一丝扭伤的样子?突然这么说,还让自己去拿东西,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快坐下,别加重了伤势。”太后一听孙女受伤,心疼不已,赶紧让人扶她坐下,然后对姜雪说:“长乐,就麻烦你一趟吧。” “没问题,小事一桩,我去就来。”姜雪笑着应承,带着侍女一同离开。 陈馨儿也站了起来,走过萧悯桌边时,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久,姜雪捧着礼物上来了,大托盘上红绸覆盖,虽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从轮廓判断,里面应该是珠宝首饰一套。 “皇祖母,这些都是采薇特意挑选的上等冰种翡翠,让宝库的大师精工雕刻成首饰,手镯、凤钗、耳环、戒指,还有额饰,寓意吉祥富贵!” 萧悯的话语让人听着舒坦,谁不喜欢寿宴上听到吉祥话呢! “好,好,采薇真是有心。”太后听得心花怒放,立即让姜雪把礼物呈上来,急不可耐地揭开了红绸。 可红绸一揭开,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像乌云压顶,恐怖至极! “四哥,皇祖母的脸色突然变得好可怕!” 萧允心里一紧,平时慈祥的皇祖母一旦生气,无人能挡。 他最怕的就是皇祖母发怒! “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萧湛收敛起嘴角的微笑,面容变得认真了几分。 他有种预感,姜雪可能摊上事儿了。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位背脊挺直的佳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长乐,这里头有什么故事吗?” 太后抬起眼帘,望着神情平静如水的姜雪,语气严肃地质问道。 盘子里的首饰确实是由翡翠制成,但其中只有三件是顶级的冰种翡翠,剩下的两件,却被悄悄换成了次等的糯冰种! 冰种和糯冰种乍看相似,但内行人一眼就能分辨! 作为多年的至尊人物,太后什么珍稀玩意没见过,一眼就能识别翡翠的高低档次! 姜雪扫视了眼前的五件饰品,拿起戒指和额饰端详,确认无疑,确实是糯冰种。 她是冀国的公主,冀国物产丰饶,商业繁华,这类昂贵物品她见识过无数,岂能认错! 哼!她早料到萧悯这一手是设局,本以为麻烦会在取礼途中,没想到陷阱竟是这里。 正当太后满心期待之时,却遭遇如此冷水,任谁都会不悦。 况且,这礼是她拿的,东西被换,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她! 萧悯这是要利用太后之手,以窃取皇家财物的罪名将她推入万劫不复! “皇祖母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大发雷霆?难道是采薇的礼物不合您的心意吗?” 萧悯心中暗喜,面上却装出一脸惊恐,在夕颜的搀扶下凑上前查看盘中之物。 “哎呀!寿礼竟然被调包了!采薇为皇祖母准备的明明是冰种翡翠!这糯冰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采薇带进宫时还好好的!怎么到长乐姐姐手上就出岔子了!” 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姜雪搞的鬼! “长乐,你还没话说吗?”太后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先前对姜雪的和蔼笑容消失不见,她紧握手掌,颤抖着等待姜雪的回应。 她虽然喜爱姜雪,但如果她真做出这等卑鄙勾当,她也绝不姑息! “太后,长乐自接受寿礼到皇上,未曾对它有任何动手脚。” 姜雪在会场上轻声说道,语速不急不缓,显得镇定自若。 太后细细打量着姜雪,她的眼神清澈,没有半点闪烁,不像是在撒谎。见她如此沉稳,太后的怒气也缓和了不少。 “长乐姐姐,如果你真的没碰过,这些首饰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萧悯不打算轻易放过姜雪,心中冷笑:姜雪,你以为一句话就能脱身?你也太小看我这位公主了吧! “这首饰一进宫,采薇就交给了管事嬷嬷,由司宝库确认过,都是上好的冰种翡翠。送进去时好好的,怎么到长乐姐姐手里就变了样?中间除了姐姐你,没人碰过这礼物!” “没错,我可以作证!从头到尾,只有长乐公主接触过这份寿礼!” 陈馨儿跟着附和,抬头直指姜雪。 “哼!一国公主竟然如此上不了台面!” 萧离冷哼一声,对姜雪投去鄙夷的目光。 “早就听说长乐公主手头拮据,连赏赐下人的钱都没有,今天肯定是看准了皇祖母寿宴上有好货,动了歪心思!” 对于姜雪,萧离早就不爽了!自从诗会上她让王长青丢脸,让他失去一个帮手后,他就想好好教训她一顿! 今天她被萧悯算计,萧离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哎呀,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公主,竟然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是丢冀国皇家的脸!” “还以为长乐公主有多温文尔雅,原来骨子里还是野性难驯!” “偷皇家珠宝,这可是大罪!啧啧,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萧离的手下立刻煽风点火,议论纷纷,对姜雪指指点点。 萧湛正想为姜雪说话,却见她嘴角一挑,抬头道: “五公主,你确定这首饰进宫时完好无损吗?” 被姜雪这么一问,萧悯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点点头:“当然,采薇以公主名誉担保!寿礼进宫时绝对完整无缺!” 她不信,在这情形下,姜雪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离王殿下,会场门口都是你的人,能否让长乐确认一下,从取礼物到现在,有没有人离开过?” 萧离皱眉,这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当着太后的面,他不得不回应,于是随口应付道:“没意见!” 姜雪低下头,冷静地说:“太后,如果五公主和离王殿下说的都是事实,那这个偷珠宝的贼现在应该还在会场。丢失的翡翠也必然在他身上,只要找到,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 “姐姐这是想让我们全场人都脱衣搜身吗?”萧悯嘴角挂着讥讽的笑,“皇祖母,这可不符合规矩!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能随便按姐姐的说法来个大搜身?” 第一卷 第195章 正妃人选 “对啊,皇上、太后,长乐这个提议实在欠考虑。真要这么做,难道连皇上也要接受搜查?”皇后微微抬眉,留意着北陵皇的反应。 就连林婉在这个问题上也罕见地和皇后站在同一阵线:“皇上,我也认为不妥。” 她身份尊贵,怎可能忍受被人搜身!她用细腻的手轻轻拉了拉北陵皇的手,轻轻摇晃。 面对美人的请求,北陵皇怎能拒绝?他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长乐,你的提议,恐怕不太合适。” 作为皇帝,北陵皇也无法容忍搜身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关乎皇家尊严! “皇上,太后,我不是说要全面搜查。”姜雪转了转身,指了指自己的三位侍女,“既然寿礼是我和三位侍女去拿的,那么有机会换寿礼的也只有我们四人,搜查我们四个就够了。” 一国公主当众被搜身毕竟不妥,太后想了想,吩咐了莫言几句,然后宣布:“长乐,你身份特殊,不能受此委屈,你随莫言去偏厅检查,至于这三个侍女,带她们到屏风后面仔细搜查!” 太后的特别照顾让姜雪感到意外。刚才看到寿礼被调包时,她眼中的愤怒姜雪看得一清二楚。太后最讨厌行为不检点的人,本以为会因此而对她不满,没想到反而如此维护她。 姜雪的检查很快就结束了,跟着莫言回到会场。 萧悯幸灾乐祸地望过来,见莫言脸色不太好,以为在姜雪身上找到了被替换的翡翠,那是她事先让陈馨儿偷偷放的! 哼!姜雪,你完了! “莫言,怎么了?”太后看出莫言神色有异,马上询问。 难道真的是长了这孩子? “太后……”莫言上前,在太后的耳边低语,然后拿出一样东西,让太后和北陵皇都大吃一惊。 “皇祖母,是不是在长乐姐姐身上找到翡翠了?”萧悯急切地想看姜雪受罚,嘴角忍不住上扬。 “长乐公主身上,并没有被替换的翡翠。”莫言郑重其事的宣告。 “这不可能!”萧悯脸色猛地一变,急忙大声喊道。 “看五妹这神情,好像认定长乐就是那个搞鬼的。怎么?五妹是亲眼看见长乐动手脚了,还是说从一开始就猜到,正品会从长乐身上搜出来?” 萧湛的眼神锐利如鹰,直直射向萧悯,让她感觉自己无处躲藏。 她立刻闭了嘴,躲到德妃身后,不敢再多吐半个字。 “太后,东西找到了!” 这时,晓春、拂冬和陈馨儿三人的检查完毕,一名女官拿着搜出来的戒指和额饰上前,正是寿礼中被调包的那两件! 太后审视着手中的失而复得的珍品,沉声问道:“在哪个人身上搜到的?” 晓春和拂冬整理好衣物,坦然上前,抬头挺胸。 而陈馨儿则被女官按着跪在大殿中央,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回太后,东西是从陈府小姐身上搜出来的!就藏在内衣夹层里!” “看来,犯人已经找到了。”姜雪瞥了一眼跪着的陈馨儿,只见她面如土色,惊恐万状。 “太后!太后,我冤枉啊!真的不是我干的!” 陈馨儿双手乱摆,连连喊冤。 “不是你?这东西可是在你内衣里搜出来的!这么多人看着,哀家还会冤枉你不成?”太后怒斥,龙头杖重重一敲地面,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陈馨儿也是吓呆了,她明明记得自己把东西塞到姜雪身上的! 即使是搜身,也应该从姜雪身上搜出来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太后,之前陈家小姐因泼酒被罚,想必心有不甘,才会想借此机会,也让长乐受罚。还请太后宽恕陈家小姐,不然真不知道接下来的侍婢日子里,长乐还会遭遇什么陷害。” 姜雪恳求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太后心疼不已。 “孩子,过来。”太后拉过她的手,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戴到了姜雪手上。 “太后,那可是……”莫言惊讶于太后的举动,那戒指可是先皇册封皇后时亲手给太后的,她从不离身。 “母后,这戒指您一向不离身,今天怎么……” 北陵皇也被太后的这一举动惊了一下,要知道,这戒指可不是随便能给的物件! “长乐这孩子既懂事又惹人怜爱,可惜侄子的身份让她在北陵皇宫里常受欺负,连个侯府的小小姐也能一而再地欺负她!哀家看着心疼,送她这戒指,算是给点慰藉吧。” 说完,太后转向姜雪:“孩子,这你拿着,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就拿着这戒指来找哀家!” “多谢太后。”姜雪心中涌动着感动,这是她来到北陵后首次有人公开地维护她! “至于陈馨儿。”太后收起温柔的笑容,冷眼看向她:“一而再的上犯尊卑,屡教不改,哀家决定,陈家女陈馨儿即日起不再是侯府小姐,贬为平民!” “太后!求您不要啊!”陈馨儿自小娇生惯养,失去地位如同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慌乱地磕头,一遍遍地乞求太后。 安国侯见女儿如此狼狈,想求情,却被萧离的眼神制止。 太后的话,谁能违抗! 更何况这是在寿宴上,此时求情无异于自找麻烦! 萧离不会帮他,皇上也不会帮他,他只好压抑住冲动,低头不语。 任凭陈馨儿哭喊,场上无人为她发声。 最终,北陵皇嫌她太吵,打扰了太后的兴致,让太监直接把她带了出去。 “长乐,还有一件事,哀家不解。” 清净下来,太后摩挲着手中的龙形玉佩,犹豫地拿出来。 林婉和萧言见到玉佩,嘴角挂上了得意的笑。 没想到姜雪居然戴着这玉佩。 原本他还打算找个好时机,在寿宴上问问玉佩的去向,现在玉佩已经现世,计划更加顺畅了。 “你怎会有这玉佩?” 皇家玉佩非同小可,赠予之人必是正妃人选。 姜雪在北陵这一年,众人皆知她心仪君离,与北陵皇子无甚瓜葛,那这北陵的玉佩怎会出现在她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北陵皇在内,都满脸疑惑地盯着姜雪,尤其是北陵皇,这可是他心仪的女人,万一她真成了其他皇子的王妃,那他可就没机会纳入后宫了! 第一卷 第196章 又要嫁人 “皇祖母,这玉佩,是孙儿赠给长乐公主的。”萧言见状,赶在姜雪前站出来答话。 “是你给的?”太后目光转向他。 姜雪没吱声,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内心波动。萧言见状,误以为她已接受现实,眼底的得意之色更浓。 他上前几步,恭敬地对太后行礼:“皇祖母,长乐公主才貌双全,自那梅花宴后,孙儿便对她倾心不已。 孙儿认为,无论是身份还是才貌,长乐公主均配得上端王府主母之位,故赠她贴身玉佩,欲借今日皇祖母寿宴,喜上加喜,请皇祖母成全孙儿之心愿。” 萧言每句话都围绕自己,对姜雪的想法,他只字未提。跪地恳求,也只是为满足自己的愿望。 姜雪对此人,内心只有鄙夷。 “太后,墨染之前就跟臣妾提起过,非常欣赏长乐公主,前不久还特意邀她泛舟湖上。”林婉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只要儿子娶了姜雪,他们的日子将好过不少。 呵呵,真是滑稽!姜雪心里暗讽,那次泛舟分明是卢临猗,现在为了求亲,竟不顾事实胡编乱造!这对母子,这本事练得真是“炉火纯青”。 “墨染,你真喜欢长乐?”北陵皇面色阴沉地看向儿子。姜雪本是他计划中的人,没想到儿子竟在大庭广众下求赐婚! 如果真娶了姜雪,那自己不就没份了!平日里,萧言或许会对北陵皇有所忌惮,但一想到姜雪的帝国及她背后的铁云军将归自己所有,萧言的腰杆子硬了,北陵皇的警告全然不放在眼里。 “是的,儿子确是倾心长乐公主,请父皇、皇祖母成全!” “问水哥哥你想干什么!”萧悯拉住起身的君离,低声怒问。 君离死死盯着萧言的背影,恨不能穿心而过!他要娶姜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夺走她! 杀意汹涌,君离从没想过姜雪会以这样的方式,被从自己身边夺走!他要除掉萧言! 这事,他打心眼里就盼着呢! “太后,墨染小子对长乐可是真心一片,您就成全了这段良缘吧。” 林婉在边上使劲撺掇,就盼着太后马上赐婚。 太后斜了她一眼,没言语,只管摸着那玉佩,眼神从她身上挪到一旁乐呵呵的萧湛。 “皇祖母,您可得看仔细,这玉佩到底是哪家的。” 萧湛悠悠走上前,停在姜雪跟前,两人相视一笑。这家伙,抓时机真够准的。 再不开腔,她都打算自个儿站出来了。姜雪心里暗暗念叨着萧湛骨头,站到了萧言旁。 君离愣了,她和萧湛...那默契的笑,那动作,一招一式,合拍得不行! 渐渐地,醋意和妒忌泛滥心间。 姜雪,那样的默契笑,你何曾给过我! “云澈,你们...” 太后瞅着俩孩子,越看越觉着般配。 指尖划过玉佩背后的刻字,端详。 上头刻的,是“云澈”二字。 “老四,你这是干嘛?还不快退下!” 萧言不满地横了萧湛一眼,想让他别挡了自己的道。 “三哥别急,咱先听听皇祖母怎么说。” 萧湛不紧不慢地扇子摇着,笑眯眯眼瞧着太后,半点面子都不给萧言。 "这玉佩,是云澈的哟。" 太后把玉佩翻了个面,往桌上一搁,瞧瞧,右下角那“云澈”二字,刺眼又扎心,萧言难受。 "咋会这样!明明是我的..."萧言喊开了。 "三哥,怕是记岔了,你的玉佩,路上掉了,四弟捡到的,正打算今日还你呢。" 萧湛插话,怀里掏出萧言那块玉佩。 刚站姜雪边上,他就悄咪咪地把玉佩换了,就为这会儿铺路。 早和姜雪合计好,被动等北陵皇拉她进宫,不如借萧言这茬儿,让姜雪嫁进恭王府。 这么一来,既避开萧言,又防了北陵皇打姜雪主意。 正巧,常府生辰都备好了,八字一对,婚事也就顺溜了。 "三哥,玉佩珍贵,可别再丢。幸亏是四弟捡了,要是阿猫阿狗捡了,三哥的名声不就毁了?" 逗趣话引人笑,可萧言没那心思。 抢过玉佩,瞪了萧湛一眼,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气咋咽! "云澈,这玉佩真是你给长乐的?" "太后问。 "是的,皇祖母,云澈赠的。“萧湛点头:”长乐公主才貌双全,机智过人,哪个不动心?云澈平凡人,也有心,何况人皆知云澈好美人,喜欢长乐公主不奇怪。" 说得生动,逗乐了太后。 "长乐,你咋想?"太后问姜雪。 婚事终归要问女子,太后喜姜雪,不会不顾她意愿。 "本是女子的终身大事,需与故国通联消息后方可断绝,不过远在他国,我也可暂收这份心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但秉着萧湛是景晔这个事实,她倒是没什么意见。 真正的萧湛早在北陵前太子造反之时就已经被前太子误杀了,除了前太子并没人知道萧湛已经死了。 而景晔占据萧湛的身份生活了这么久,早就让人认定他是北陵皇子。现在乾国的摄政王景晔是济言假扮的。 这老奸巨猾的摄政王还真是,野心大,不过看着情形,她是又要嫁人了。 "好得很"太后眯眼笑。 对萧湛,她总歉疚,身世让他受苦。 皇上一直以来都对他视而不见,有啥好事压根想不起他。但她心里门清,为了顾及皇上的面子,明面上是帮不上啥忙的。 但这次,可是终身大事,她铁了心要插手帮忙。哪怕是皇上,也不好意思说啥不是。这小子整天笑眯眯的,可她心里清楚,萧湛的心门,能进去的人少之又少。 自从前太子萧晟那事之后,他的笑容更是凉了大半截,看得她这老奶奶心疼得不行。这回好不容易他瞧上个姑娘,她这皇奶奶哪能袖手旁观! “皇上,云澈和长乐两孩子情投意合,咱就遂了他们的心愿吧。您赶紧下道旨,给他俩赐婚,明儿个我就给他们挑个黄道吉日。这事儿,就当我跟皇上您讨的寿礼了。” 老太太满脸喜色,精神头十足地让莫言备好黄历,寿宴一完事儿就回去翻。 第一卷 第197章 琳琅满目 太后亲自点的寿礼,北陵皇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有半点违抗!看样子,这姜雪他是动不得了!北陵皇压下心中的不快,装出一副孝顺模样,拱手应了个是。 当场就让起草圣旨,赐婚的事儿当着大伙儿的面宣布了。君离一听圣旨,心里像被冻住了似的。脸色冷得让人害怕!周围气温都感觉降了好几度! 他甩开萧悯拉着自己的手,眼神冷得像刀子一样盯着她:“公主,你真心喜欢我吗?” 萧悯被这冰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可一瞅见君离那张帅气的脸,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喜欢问水哥哥。” “那好,帮我个忙怎么样?”说着,一把拉过她,在耳边悄声细语。 “问水哥哥,你是认真的?”萧悯听了这话,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脸上泛起了红晕,兴奋得不得了,连忙追问。 “只要你能让皇上点头,一切都听你的。” 君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而他的目光,却牢牢锁在姜雪那如花般的笑靥上! 长乐,你就等着吧,你注定是我的!你这一辈子,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眼底深处,一股名为痴狂的旋风在汹涌翻腾。 萧悯双手环抱着君离的腰,闭上眼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怀抱! 这是问水哥哥头一回主动抱她呢!看来,他终于发现她的美好了! 哼!她就知道,作为北陵最得宠的公主,怎么可能输给姜雪那个南边来的丫头片子! 正妃?呵,谁不清楚,她那位四哥不过是顶着个王爷头衔的闲人一个! 没权没势,还不得父皇欢心!早晚有一天,她会让姜雪那个小丫头再次跪倒在她脚下! “恭王殿下,双喜临门啊。” “长乐公主,真是可喜可贺。” 寿宴散场后,太后乐呵呵地拽着莫言去挑选吉日了。 北陵皇面色阴郁地离开,皇后和林婉见状也跟着告退。 不少大臣簇拥过来,纷纷向姜雪和萧湛道贺。 太后亲自主持的婚事,这可是北陵国多年未有的大喜事啊! “多谢各位大人厚爱,到时候婚宴上,还望各位大人能赏光莅临。” 萧湛应对自如,脸上的笑容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暖意。 “四皇弟,真是可喜可贺啊!” 萧离拨开人群,站到萧湛面前,瞥了一眼姜雪,皮笑肉不笑地祝贺着。 “多谢二皇兄。”萧湛轻轻放开了搭在姜雪肩上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这一举动,无意间挡住了萧离投向她的锐利目光,让姜雪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暖流。 “四弟何必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要把你家王妃生吞活剥了。”萧离嘴角挂着冷笑,把萧湛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二哥想多了,长乐今天有点累了,我只是不想她显得无精打采,对二哥失了礼数。” “哼,看样子是我以前太忽略四弟了,没想到你对长乐公主这么上心。难怪宁可和三弟闹僵,也要把她抢到手。” 说着说着,萧离步步紧逼,姜雪在一旁,都能感觉到两人眼神间的火花,空气里好像都飘着火药味。 “二哥这话四弟听着糊涂,长乐和三哥之间清清白白,哪来的抢字?再说,二哥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三哥来了,倒让我有些不解。” 萧湛的反唇相讥让萧离冷笑一声,稍稍拉开两人距离。 “四弟,你好自为之,你这位王妃可要盯紧了,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可不少呢。” 他又一次盯住躲在萧湛身后的姜雪,狠狠瞪了一眼,拂袖而去。 “看这样子,咱们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姜雪望着萧离的背影,轻声叹息。 “咱们?”萧湛笑着贴近她,眼神里闪烁着逗弄的光芒。 嗯,这个“咱们”,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姜雪一时语塞。 “陈馨儿因你被贬成了平民,安国侯肯定不高兴。他为了安抚安国侯,可能会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这几天,你得多加小心,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谈到正事,萧湛收起笑容,沉吟片刻:“铁衣,这几天你先去南苑守着,一定要保护好长乐。” “有晓春和拂冬就够了。”姜雪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但铁衣是个外男,去南苑似乎不太合适。 “我知道你那两个侍女都有两下子,可毕竟她们是女子,力气上不占优势。萧离那人阴险毒辣,什么卑鄙手段都能使出来,有铁衣在旁边照应,我更放心些。” 铁衣身手矫健,警觉性也高,在玲珑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那……就劳烦踏云卫士了。”萧湛一番好意,加上刚才萧离看她的眼神确实让人不踏实,多个人照看总是好的。姜雪没再拒绝,点头同意了。 忽然,一阵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那声响虽小,但在萧湛耳里却清晰得很。姜雪脸颊染上一抹羞涩的红晕,双手急忙捂住不听话的肚子。哎呀,关键时刻,肚子咋就这么不争气呢! 寿宴上的佳肴琳琅满目,可她一直神经绷得紧紧的,根本没机会动筷子,这会儿稍一松懈,肚子就开始闹意见了。 萧湛见她这副又急又萌的模样,心里一软。他轻咳一声,低下头,略带笑意地说:“咳,其实本王在宴会上也没吃多少,听说听风楼新添了几样菜,天还没黑透,不知道长乐公主是否愿意陪本王去尝尝鲜呢?” 姜雪明白他是在给自己解围,于是浅浅一笑,顺着话茬说道:“那长乐就不客气了。” 两人一踏入听风楼,掌柜的便满脸堆笑迎了上来。“恭王殿下!”掌柜的毕恭毕敬地向萧湛行礼,随即抬头望向姜雪,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楼里的美人虽多,但像姜雪这样倾国倾城,气质非凡的,却是头一遭见到。上回姜雪男装打扮,难怪掌柜的这回认不出来。 “这位是长乐公主,也将是本王的王妃。”萧湛简单介绍了姜雪的身份。 掌柜的精明过人,一听“准王妃”三个字,心中便有了数,立刻躬身施礼:“原来是王妃娘娘!”他殷勤地为二人安排好雅座,引领他们前往。 第一卷 第198章 忘年之交 还是上次那个隐蔽的雅间,布置依旧,分毫不差。 “殿下,钟情姑娘今天回来了,要不要请她来为二位献歌一曲?”掌柜的征询时,特意瞥了姜雪一眼,生怕她不高兴。 姜雪呢,正自顾自地品着温热的清酒,夹着菜吃得津津有味,显然对此提议毫不介意。 萧湛见她一心扑在美食上,不由地笑出声,冲掌柜的点了点头。钟情外出这么久,想必也该带回些有价值的情报了吧。 管事的得了令,一溜烟工夫就领来一位装扮妖娆的女子。这女子手里托着古琴,十指如葱,细腻圆润,看着就让人舒心。 瓜子小脸,凤眼微挑,柳叶腰肢轻轻摇曳,别有一番风味。这样的女子,怕是很多男人的心头好吧。 姜雪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萧湛,只见他面带微笑,那笑里似乎藏着点不一样的意味。看样子,咱们恭王殿下对这位姑娘也有点意思? 这让姜雪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女子到底有何等魅力呢?她放下筷子,专注地打量起钟情来。 “殿下,王妃娘娘。”钟情在路上已经从小管事那里得了信,所以对姜雪一点也不意外。 “这位是听风楼的头牌,”萧湛向姜雪介绍道。 “”姜雪礼貌地回了一礼,这让钟情颇感意外。通常那些身份高贵的小姐,多多少少会对她们这些风尘中人有些瞧不起,就算嘴上不说,眼神和举止间也会透露出轻蔑。 但这位长乐公主不一样,她身上没有半点那种高人一等的气息,反而如此正式的回礼,这让钟情既惊讶又有些感动。 “殿下看上的,果然是非同一般。”钟情笑着对萧湛说。 萧湛笑笑没说话,钟情对姜雪的评价让他心里莫名得意。 “钟情,许久没听你弹琴了。今天正巧太后赐婚于我和长乐,你不如弹上一曲,就当是给我的贺礼吧。” “遵命。”钟情敛起眉眼,含笑轻拨琴弦,顿时,悠扬的琴声便从指尖流淌而出。 琴弦轻舞,旋律悠悠,像溪水细流,直入心扉。 "古琴轻弹,风中细弦低语;音符跳跃,酒杯中歌声凝聚;恍然梦醒,繁花似梦,浮萍般飘渺不定。" 姜雪随着琴声,心潮起伏,灵感突现,随口吟诵出诗句,与钟情的琴音丝丝入扣,曲中有诗,诗中有情,引得旁人心有灵犀一点通。 钟情的手指在琴弦上微妙地颤抖,这么些年,终是遇到了懂她音乐的知音! 萧湛侧耳倾听,细细品味这曲与诗,对姜雪的才情大加赞赏,心中暗喜,仿佛捡到了个无价之宝。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姜雪与钟情相视一笑,笑容如春花般绚烂。 "恭贺殿下得此佳人相伴。"钟情诚挚的祝福,让萧湛心中暖意融融。没错,他的王妃,确是世间难寻的奇女子! "钟情,你的琴技愈发精湛了。“萧湛放下酒杯,由衷地夸赞道。 "多谢殿下夸奖,今日能有此情致,全是王妃娘娘的功劳。”钟情才情出众,少有看中之人,姜雪却让她意外地欣赏。 懂音律者寡,知音更是难觅,今日与姜雪相遇,仿佛是命中注定。她如寒梅般孤高清冷,身处风月场所却守着高洁,常人只道她孤傲不易亲近,唯有萧湛懂得她的内心世界。 姜雪的出现,让钟情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长乐献丑,还望钟情姑娘海涵。”姜雪笑语盈盈,细细打量钟情,这花魁不仅貌美,更有超脱尘俗的气质,别具一格。 这样的气质,非一般人所有,看来钟情背后定有不平凡的故事。 "钟情,这段时间你可有什么发现?"享受了音乐,饱了口福,该转入正题了。萧湛收起笑容,认真地向钟情询问。 姜雪见萧湛没打算支开自己,便坦荡荡地坐下,静候钟情的回答。 钟情回复道:“殿下,这段时间我手下一直盯着淮国那位废太子,发现他跟鸿胪卿赵连亭走得特别近。” 姜雪接话:“赵连亭身为鸿胪卿,本来就负责接待外国来客,走得近也不稀奇。” 萧湛表示赞同:“长乐说得对。” 钟情又道:“但我深入调查后发现,之前因撰写文章诽谤镇北侯而被捕的王长青,居然也在赵府里头。” 这消息让萧湛和姜雪面色微变。王长青不是已经被关在大理寺了吗?怎会跑到赵府去了? “如果王长青真在赵府,大理寺看守不严,囚犯逃跑这事上报了,大理寺肯定要挨板子。”姜雪看向萧湛。 钟情接着说:“还有,赵连亭曾向叶大人讨要一个叫蔺文星的书生,说交出书生就告诉王长青的下落。” “赵连亭此举,可能是想用王长青换蔺文星。他和蔺文星之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叶大人若愿意用蔺文星交换,大理寺的麻烦就解了。”姜雪分析道。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钟情苦笑,“问题在于,叶大人不肯放手蔺文星。” “叶老爱护人才,蔺文星才华横溢,叶老自然器重。赵连亭狡猾多谋,叶老恐怕是怕他害了蔺文星,才迟迟不答应。” 萧湛和叶荣休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小时候从叶老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可以说,叶老是他半个师父。因此,他对叶老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赵连亭…蔺文星…一个是高官显贵,一个是布衣书生,看似毫无瓜葛,赵连亭怎么突然要找蔺文星?” 姜雪对此疑惑不解。 “直接问当事人不就行了。”萧湛想了想,坐在这里猜也猜不出所以然,想知道真相,就得去探个究竟。 他低头看向姜雪,伸出一只手,无声询问她是否同行。 那只温暖的大手让姜雪感到安心,不等她反应,身体已先行一步。 她柔嫩的手轻轻放入萧湛手中,对他展露灿烂的笑容:“好。” 钟情望着默契对视的二人,心中羡慕不已。如此匹配的一对,真是令人艳羡。 他们身上散发的光彩,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钟情,淮国废太子那边继续盯着,有动静马上告诉我。” 临行前,萧湛丢下几句交代,便牵着姜雪的手离开了热闹的听风楼。 第一卷 第199章 报复姜雪 两人乘坐马车抵达大理寺,寺门外戒备森严,闲人免进。正巧蔺文星出来倒水透气,一转身就望见刚下车的二人,连忙将他们迎进了屋内。 “恭王殿下,长乐公主,快请进。”进了屋子,蔺文星麻利地奉上两杯热茶。 “辛苦你了,蔺兄。”姜雪接过茶杯,礼貌回应。 “听说二位的婚事是太后亲自赐下的,真是可喜可贺啊!”提到姜雪与萧湛的联姻,蔺文星打心底高兴,这两位都是他的恩人,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多谢文星兄抬举。”萧湛扶了扶他:“我们今天来,其实是想和叶大人谈谈王长青的事。” 萧湛一提,蔺文星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殿下已经知道了?那皇上那边……” 他最担心的是皇上会因此责罚叶大人。 “放心,父皇那里还没动静,这次我和长乐特地来看看情况。” 萧湛的话让蔺文星稍微放宽了心。 “那就好,二位稍坐,我去请叶大人。” 没多久,叶荣休在蔺文星陪同下出现了。看见萧湛,叶荣休紧绷的脸庞总算缓和了几分。 “恭王殿下。” 面对老人的行礼,萧湛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叶大人不必客气,本王今天来,是想听听您对赵连亭提出的条件怎么看。” 叶荣休苦笑:“看来殿下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叶师父,本王有个建议,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 望着叶荣休鬓角又添了几缕白发,萧湛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叶荣休为北陵鞠躬尽瘁一生,眼看着将至古稀之年,还得忧心忡忡,实在于心不忍。 姜雪听得出他言语间隐藏的苦涩,连忙也上前搀扶着叶荣休:“叶大人,殿下一听这事儿就急匆匆赶来了,就为了给您分忧解愁,不忍心让您受累。” “多谢殿下挂念,多谢公主宽慰。”叶荣休心头一阵温暖。 待到叶荣休安稳坐下,萧湛和姜雪这才松手,坐到对面。 萧湛开口道:“师父,依我看,赵连亭的条件,您可以应允。至于蔺兄,我的人会暗中保护好他。 大理寺丢了囚犯,这事儿如果闹大了上报上去,撤职是小事,万一牵扯到昭仪娘娘那就麻烦了。” 这大理寺卿叶荣休,正是当今得宠的昭仪娘娘叶蓉的父亲。 叶昭仪如今在宫里红得发紫,连皇后和林婉都眼红得不行,想方设法要扳倒她。 偏偏叶昭仪性子清高,除了跟北陵皇亲近,对其他人基本不搭理,这让想给她使绊子的人抓不着小辫子,急得团团转。 要是大理寺这边出岔子,皇后和林婉哪里会放过这等良机! “叶师父,云澈若不是当年有您和昭仪娘娘庇护,怕是活不到今天。云澈不希望您或昭仪娘娘有任何闪失。” 萧湛紧握着叶荣休的手,诚恳地说:“云澈知道师父珍视文星兄,我向您保证,一定确保文星兄安然无恙。” “叶大人,蔺某感激您的惜才之情。在大理寺这些日子承蒙您多方照顾,我都铭记在心。若能以我换取大人安心,我愿意去交换!” 蔺文星也是个知恩必报的人,看着叶荣休忧心忡忡,早已多次提出交换,却被叶荣休拦了下来。 “可赵连亭狡猾,无缘无故要你去交换,其中必定有猫腻……” 叶荣休还是不愿意让蔺文星冒险,可一想到宫中的女儿,哎,真是进退维谷。 “叶师父,若您实在不放心,我的贴身侍卫青锋可以扮作文星兄的随从,一同前往赵府,青锋的本事您是知道的,有他在,文星兄绝对安全。” 这个主意不赖,叶荣休见识过青锋的身手:“如此,那就麻烦青锋护卫多多关照文星了。” “叶大人放心,青锋定不辱使命。” 青锋低沉应答。 “不过我有些纳闷,赵连亭为何独独找蔺兄你去交换?其中原委,蔺兄可有头绪?” 姜雪望向蔺文星,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这个……蔺某也是一头雾水。”蔺文星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他和赵连亭素昧平生,搞不懂为啥对方点名道姓要找自己。 “不急,这事儿本王自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萧湛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悄悄把青锋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后,便派他随蔺文星前往赵府,去把王长青换回来。 “赵连亭!你这混账!竟敢出卖我!我非得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个底朝天不可!” 王长青被大理寺的人扭送回来时,一路骂骂咧咧,直到被按跪在萧湛面前,这才稍稍收敛了些。 “王大人,好久不见啊。” 萧湛笑眯眯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王长青,看赵连亭把他养得不错,整个人都丰腴了些。 “萧湛?”王长青抬头直呼其名,半点恭敬都没有。 他万万没想到,萧湛和姜雪竟然会在大理寺! “放肆!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随便喊的!” 铁衣一声怒斥,但王长青面对他毫无惧色,反倒是冷笑了声:“我乃朝廷命官,皇上亲封的宗正卿!你算哪根葱,敢对我大呼小叫!” “王大人恐怕这几日过得太滋润,记忆力有些偏差了。” 萧湛身子往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靠近王长青,低声细语:“你那宗正卿的帽子,早被摘了。” “哼!萧湛,你个闲散王爷懂什么!离王殿下早就答应我,宗正卿的位子,非我莫属!我没说错的话,宗正卿的位子现在还空着呢! 哈哈!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不然等我官复原职,第一个整的就是你!还有你这小丫头片子!” 王长青瞪了萧湛一眼后,又恶狠狠地扫向一旁坐着的姜雪。 “你这小丫头片子!竟敢算计我!等我官复原职,看我不让你求天天不应,叫得不灵!” 王长青对姜雪算计他丢官的事耿耿于怀,牢狱中的他每时每刻都在盘算着如何报复姜雪。 “晓春,是不是我耳朵出毛病了?怎么总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叫?” 姜雪对王长青的谩骂不以为意,只向晓春皱着眉头撒娇抱怨,这副娇憨样子让萧湛心生怜爱。 “有苍蝇,拍死便是,怎能任这些脏东西扰了王妃清静?铁衣,动手。” 萧湛挺直了身子,折扇一指,示意了王长青。 第一卷 第200章 动弹不得 铁衣忍这家伙一久,得了命令,上去就是两巴掌响亮的耳光。 晓春也跟上去补了两脚,替姜雪出气。 王长青被两个身手不凡的教训一顿,这才止了那污言秽语,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 萧湛见他老实了,这才叫停手:“王大人,本王还有些疑惑想请教,不知王大人现在能否与本王好好谈谈?” 见识了萧湛的厉害后,王长青不敢再摆谱,立刻乖巧地点头,之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刚才说要揭露赵连亭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不妨说来听听,究竟是哪些事情这么不堪?还有,赵连亭为何非要指定素未谋面的蔺文星?” 姜雪好奇地问道,直觉这些秘密和赵连亭的要求脱不了干系。 王长青沉默了半晌,一句话也不吐露。这件事,他本打算用来向离王邀功的,如果就这样告诉姜雪,他还凭什么让离王来救他出这坑呢? 见他不开口,姜雪和萧湛交换了个眼神。 “王大人,假设我把您和二皇兄的私情之事公之于众,二皇兄还会不会出手救你吗?”萧湛轻摇着扇子,看似不经意地说。 王长青脸色瞬间煞白,萧离的脾气他可清楚,一旦发现自己头顶绿帽,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 “你……”王长青手指着萧湛,这事他认为做得天衣无缝,萧离都没察觉,萧湛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大人不会天真到以为世上真有密不透风的墙吧?”萧湛轻讽道,这些腌臜事他早有耳闻,只是时机未到,今天正好适合摊牌。 “王大人,我与万宝楼的新掌柜有点交情,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打扰他几天,让他编一卷书,专讲您与离王府那位小妾的风流韵事。”姜雪也不是善茬,王长青刚才那句“小贱人”她可记下了。 王长青这才意识到,表面风流的恭王并非无能之辈,姜雪更不是省油的灯!不顾身痛,王长青跪地连连磕头,边磕边说:“赵连亭找蔺文星,因为科举时他贿赂考官,调换了他与蔺文星的试卷!” 半个时辰,王长青把赵连亭和蔺文星的旧账算了个明白。 原来,赵连亭与蔺文星同届科举,那次科举震动北陵国,因为状元的治国策助北陵皇解决了与西雍谈判的难题。 北陵抓了西雍扰民,西雍派兵谈判,箭在弦上,战事一触即发。多亏状元的策略,北陵皇谈判获胜,西雍退兵,免了战乱。 北陵皇因此给予状元最高荣誉,跳过试用期,直接提拔为鸿胪卿,这位状元就是赵连亭。 “我读过那治国策,文笔不凡,条条切实际,是社稷可用之策,我对赵大人也敬重,托人读其文,但不论是文采还是用词,都与治国策大相去甚远。” 萧湛心里琢磨着,赵连亭或许是政务缠身太忙了,所以在文章修辞上不如科举时那么讲究,可万万没想到,那份治国方略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写的。 “说到那份治国策,我刚到北凌时就有所耳闻,以前在……西辰皇子那里也瞄过几眼,文风和蔺兄的《将军策》如出一辙,看样子赵连亭真是作弊了。” 姜雪差点脱口而出君离的名字,但和萧湛眼神一对,立刻改了口,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她自己也说不出为啥要换,可能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最好和君离保持点距离,免得萧湛多想。 萧湛捕捉到她的这一细微变化,心里暗暗发笑,看来自家未来的王妃真的很在乎他的感受嘛。 “王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徇私舞弊这事儿可不小,万一追查起来,那可是要株连家族的。” 萧湛一脸严肃地盯着王长青问。 “恭王殿下,千真万确啊!小的拿命担保!” 王长青慌忙连连磕头。 “行,叶大人,进来吧!” 萧湛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叶荣休领着大理寺的一队人马走进来,把王长青牢牢控制住。 “恭王殿下,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能不能放了小的!” 王长青吓得魂不附体,没想到叶荣休竟然在门外全听了去。 “大胆,王长青,你因诬陷镇北侯被押入大理寺,擅自越狱已是重罪,现在又对恭王殿下和长乐公主不敬,罪上加罪。” 叶荣休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训斥,随即让人拿来状纸,让王长青按了指印。 这张状纸上,一字不落地记录了王长青的供词,正好成了惩办赵连亭的铁证。 “殿下,青锋卫那边传来消息,说赵大人企图对蔺公子不利,已经被青锋卫阻止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二皇子、三皇子都往那边赶了!我们是否也该过去看看?” 恭王府的侍从来报,赵府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 “那边已经两拨人马,我们就别去添乱了。” 萧湛摇摇头,两只狼在那里互相瞪眼足够了,他打算直接进宫,找父皇好好谈谈。 “我就不去了。”姜雪刚从宫里出来不久,还嫌弃呢。 既然真相大白,剩下的事情交给萧湛就行了。 “嗯,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再去看你。” 萧湛微微一笑,点点头,让铁衣陪着姜雪一起离开了。 一踏入南苑,姜雪直奔房间,连衣裳都懒得换,直接扑倒在了床上。这一天,真是把她累得够呛,从早到晚,事儿就没停过,精力早就像被榨干的柠檬,一滴不剩。 迷迷糊糊地趴着小憩了好一阵,直到夜色悄悄爬上了窗棂,她才悠悠转醒。 “哎?”一缕男儿特有的气息迎面扑来,姜雪猛然惊起,本能地想往后退。 可身体却被一股大力按住,重重地摔回了柔软的被褥之中,双手被高高举起,紧紧扣在头顶,那个男人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压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君离,快放手。”面对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面容,曾经有多倾心,如今就有多反感。 第一卷 第201章 不省人事 “姜雪,你闹够了吗?”君离低沉地咆哮着,他好不容易才躲开了两个丫鬟和铁衣,潜入这里,就为了见她一面,刚才她熟睡的模样如此恬静,让他不禁回忆起从前她总是黏在他身边的日子。 “拂冬!晓春!哎呀!”姜雪压根儿不想和他啰嗦,立刻大声呼唤两个丫鬟的名字。 啪!一记耳光,姜雪感觉耳朵里像有蜜蜂在嗡嗡作响,脑袋里也是嗡嗡一片。 君离也被自己这一巴掌给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抓住姜雪的肩膀急切地说:“姜雪,别闹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好好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姜雪耳畔轰鸣,一时间哪里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 屈辱、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在胸口翻腾,她颤抖的身子让君离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束缚她的手微微松了些,姜雪趁机用力挣脱,飞快地起身想逃离床铺,可惜刚一着地,又被君离拽了回来。 “哎哟!”君离的手虎口不慎被姜雪藏在袖中的金针所伤,闷哼一声,随即扯下床单一角,将姜雪的手脚绑了个结实。 “君离,你这个疯子!”姜雪怒目圆睁。 “没错,我就是疯子,只有疯了,才会爱上你。”君离说着,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紧紧抓着姜雪的肩头,力道之猛,让她眉头紧锁,疼得龇牙咧嘴。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非我不嫁吗?那现在怎么就成了萧湛的未婚妻?怎么跟他在一起就笑得那么开心,对我却冷冰冰的?”君离大声质问,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憋着的火气一次性爆发出来。 “你说你喜欢我?哼,君离,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不过是不甘心我脱离了你的掌控罢了!你哪叫喜欢?冬宴上我落水,你在哪儿? 梅花宴上萧悯她们嘲笑我,你开口帮我说过一句话吗?船坊上萧宴图谋不轨,你又做了什么?君离,你的喜欢,太廉价了,就算是一只狗,遇到危险也会保护主人,你呢?你何时护过我半分?” 姜雪字字锥心,君离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他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竟哑口无言。 沉默许久,他起身,一把将姜雪抱在怀里,坚定地说:“我会补偿你。” 紧接着,姜雪感到后颈一阵剧痛,世界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姜雪只觉得后颈疼得厉害。想要揉揉脖子,却发现手脚都被紧紧绑着,嘴巴也被堵上了。 环视周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仅有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简陋至极。 她艰难地坐起来,费劲地松了松手上的绳索,手腕已被勒得生疼,皮肤磨破了。 强忍疼痛,抽出一只手,正准备解脚上的绳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姜雪迅速倒回床上,装作仍未苏醒。 门吱嘎一声开了,君离端着饭菜进来,清粥小菜,都是他平时的口味。 他将餐盘放到桌上,走过来查看姜雪的状态。他轻轻拨开她脸上的碎发,绕到耳后,手指沿着她柔嫩的脸庞缓缓下滑。 “怎么还不醒?”他低声自语,叹了口气,望着她沉睡的容颜,慢慢俯身靠近她的唇。 “殿下!”突然,仆人的焦急呼喊打断了君离的动作,他烦躁地起身,暗自咒骂这不合时宜的打扰。 “啥事儿?”君离显得有点不耐烦。 “殿下,五公主驾到。”侍从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哪里又不对了。 萧悯?她跑这儿来干啥?姜雪心里嘀咕着。 君离愣了会儿,扭头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姜雪,丢下一句:“好好照顾长乐公主。”便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亲自去迎接萧悯。 侍从连忙关上门,像个木桩似的守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昨晚,大伙儿亲眼见到殿下抱着长乐公主回东苑,那可是个大新闻,惊掉了不少下巴!东苑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长乐公主对殿下情有独钟,可殿下似乎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今儿个,殿下不仅把人带回了东苑,还关在屋里,宣布这就是他们将来要伺候的主子,这事儿,别说其他人,就连下人们都没想到。 瞅着君离离开的背影,姜雪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解开脚上的绳索,扯下嘴里的布条,给磨破的手腕抹了点药膏。 透过门窗的缝隙,估摸着外面至少有两三个人在守着。 想要溜出去,凭她的身手,硬闯显然不现实。她的眼神飘向八仙桌上那摆着的食物。 啪。 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成功吸引了门外守卫的注意。 两个守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迅速推开门,打算进去探个究竟。 结果,门刚开,一根金针悄无声息地扎中了他的要害,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姜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进屋,换上他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哎,咋样了?出啥事了吗?”门外的另一个侍从疑惑地问道。 守在外面的那人一把拉住她询问。 “没啥,就是手脚被绑久了,不小心碰到了盘子。”姜雪故意压低嗓音,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摆脱了对方的拉扯,“我肚子不太舒服,得去趟茅房,你在这儿帮我盯着点儿。” “哎呀,事儿真多,快去快回吧!”那人松开了手。 姜雪急忙溜了出去,直到远离院子,她才恍然意识到,这里竟是君离居住的东苑。以前来东苑时,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个隐蔽的小院呢? “问水哥哥,过不了多久,敏儿就要成为你的新娘了,你高兴吗?”不远处,萧悯的声音传来。 姜雪寻声望去,只见荷塘边,萧悯正拉着君离的衣袖,一脸娇羞地看着他。 新娘? 姜雪立刻明白,君离这是打算通过娶萧悯来攀上驸马之位,借此获得权力和地位。前世他也玩过这一套,那时萧悯还在她面前炫耀,甚至公开让她帮忙筹备婚礼。 回想起来,真是讽刺至极。 君离面无表情地望着荷塘中平静的水面,任由萧悯拉着他的袖子摆弄。与萧悯成亲,意味着能获得德妃和安国侯的支持。 第一卷 第202章 插翅难飞 尽管安国侯的军力比不上镇北侯,但已是目前最佳的选择。以前,要娶萧悯根本不可能,因为趋炎附势的德妃绝不会答应。 然而,萧悯早已与王睿轩有了私情,尽管德妃费尽心机想掩盖,他还是知道了。一个失去了贞洁的公主,能有人愿意娶她,已是万幸。 毕竟,他身为西辰国的皇族,比起北凌其他人家,她嫁给他总是更好的选择。 “只要公主高兴就好,德妃娘娘有没有提过婚期?”他心里盘算着,这桩婚事越快越好。 萧离正忙于处理王长青和般若坊的烂摊子,而萧宴此时大概也没心思理会这边,宫中正因赵连亭科举作弊、残害无辜的事情闹得沸反盈天。 他必须抓紧时间娶了萧悯,夺得权力,只有这样,他才能尽早带姜雪返回西辰。 “哼,提起来就气人。”萧悯不悦地哼了一声,“都是姜雪那个小贱人惹的祸。” “这跟……长乐公主有什么相干?”君离拧着眉,对萧悯对姜雪的称呼颇感不满。以前,萧悯对姜雪不够尊重时,他可从未如此不痛快过。 “都是因为她和四皇子的婚事挡路了!太皇太后说,要等四皇兄和她完婚,才轮到我的婚礼!”萧悯眼中满是怨毒,这个小冤家,处处跟她较劲,连婚宴日期也要抢在前头!她怎么就不能消失呢。 “原来是这样……”君离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恐怕,太后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现在姜雪失踪的消息,估计已经满城风雨,一夜未归的女子,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即便姜雪平安归来,名声也已受损,皇家是不可能接纳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的。 姜雪,你命中注定属于我,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谁在那里?”萧悯眼尖一扫,发现了乔装成侍从的姜雪,便高声呼唤她过来。没想到这位五公主眼神如此锐利,躲得远远的都能被发现。 姜雪心中暗自发笑,既然被发现了,干脆大大方方上前,以免遮遮掩掩更引人猜疑。 “小的拜见五公主殿下。”姜雪对着萧悯深深鞠躬,头几乎贴到了地面,语气恭敬。 “你在那鬼鬼祟祟看什么呢?”萧悯在君离面前一贯温柔端庄,如今婚事已定,不再装柔弱,开始展露本性。 尽管偶尔耍脾气,但她还是在意君离的态度,见他并未阻止,便更加放肆,俨然一副东苑女主人的姿态,对下人颐指气使。 “回五公主,奴才只是恰好路过,并未看见什么。”姜雪答道。 “没看见?”萧悯盯着她:“抬起头来!” 她正为婚期之事憋着一肚子火,想找人撒气,既然有人自动送上门,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你说什么?长乐失踪了?”萧湛清晨从皇宫归来,听完铁衣的报告,心中一紧。 好不容易将赵连亭的罪证呈上,给了萧宴沉重一击,还没缓口气,就听说姜雪失踪了。萧湛连朝服都顾不上换,只是摘下官帽,便急于从铁衣口中了解姜雪的状况。 “昨晚,属下听见长乐公主房中有动静,连忙前去查看,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便追了上去。但追到时并未见到任何人,回来时晓春和拂冬急匆匆地说,长乐公主不见了,床上有挣扎过的迹象,还找到了长乐公主的金针,恐怕是被什么人强行带走了!” 铁衣详细叙述了昨晚事件的经过,晓春和拂冬彻夜搜寻未果,至今仍在不遗余力地找寻着。 “调虎离山,你中套了。”萧湛一听便知铁衣落入陷阱,恐怕晓春和拂冬两位姑娘也遭遇了同样诡计,以至于姜雪在房中遭人掳走。 “属下知错了!”铁衣悔恨交加,殿下让他守护南苑的姜雪,如今人不见了,他自责不已。 “认错惩罚当前不是重点,找到长乐才是紧要。”萧湛暂且搁置问责,强迫自己冷静,重新梳理整个事件。 “能支开你和两个姑娘,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长乐的,必是对南苑布局了如指掌之人。长乐这一年来,接触的人并不多,对南苑熟悉的更是寥寥无几。” 萧湛细细筛选了与姜雪有过节的人,最终锁定在了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动机的家伙身上。 “出发!”目标既定,萧湛面色沉郁,隐隐散发出凛冽杀气。 铁衣紧跟其后,丝毫不敢怠慢。殿下自太子殿下去世后,从未如此震怒,看来长乐公主在殿下的心中确实非同小可。 “咦,四哥,你急匆匆要去哪儿?” 萧允刚从皇宫归来,正急于告知萧湛关于赵连亭舞弊案的进展,不料刚跨进门槛,四哥便擦肩而过,所经之处,空气似是陡降了十度。 他诧异,四哥为何如此震怒? “东苑!” 萧湛话语简洁,出门跃马,率领府内一众侍卫直奔东苑。 “这是怎么了……”萧允一头雾水,东苑?难道东苑那位惹恼了四哥? 啪。 那边,萧悯挥鞭向姜雪袭来。 姜雪闪避不及,手臂被狠狠抽中,瞬间皮开肉绽。 啧!早知道就跟师父认真修炼轻功了。 姜雪此刻无比懊悔,当年在长乐山练功偷懒。 无奈,她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材料,唯独对毒药和解毒情有独钟。 “你还敢躲?” 见姜雪躲闪,萧悯更是怒火中烧,换手又是一鞭挥下。 这一鞭,不偏不倚,正中姜雪左脚踝,痛感如电,瞬间让她额头汗珠滚滚。但她硬是咬牙挺住,心知倒下只会让鞭刑加倍。 君离在一旁,视若无睹,对他而言,这侍从的生命无关紧要,萧悯爱怎样就怎样,他正盘算着如何促成与萧悯的婚事,好让自己的下一步棋走得更顺畅。 “哼,动弹不得了?正好,本公主正愁找不到练鞭的对象,你今儿运气不错,这份‘殊荣’就归你了!”萧悯望着姜雪痛苦地按着腿,心头竟涌上一股扭曲的愉悦。 鞭子再度高高扬起,这次的目标是姜雪的肩膀!姜雪虽想用金针反击,可一旦出手,身份必露无疑。 遍体鳞伤的她,逃出去已不易,要是身份再暴露,被君离察觉,岂不是插翅难飞? 第一卷 第203章 所有的阴霾 鞭影逼近,姜雪牙关一紧,左脚猛一蹬地,险之又险地后退避过!背靠着大树,她疼得倒抽凉气。 啪!萧悯边舞鞭边逼近,那姿态活像一只戏弄猎物的猫,高傲地俯视着她。 “还想跑?跑不动了吧?嘿,你这卑微的奴才,本公主赏你做练鞭的靶子是看得起你,你倒不识好歹,如此不识抬举,留你何用?” 最后一鞭,气势汹汹地挥来。 “啊!”突来的手腕剧痛,让萧悯失手扔掉了鞭子,只见两根金针深深嵌入她手腕的穴位。 鞭子因惯性飞向姜雪,她低头避闪之际,发带被鞭梢勾住,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 “姜雪?”君离这才认出这小侍从竟是姜雪,连忙起身,快步奔向她。 君离直接略过被金针所困的萧悯,大步迈向姜雪,伸出手想要搂住她。姜雪却不按常理出牌,她猛然扯开腰间的药囊,一股脑儿将里面的粉末撒向君离。 粉末飘散,瞬间迷了君离的眼,窜入鼻腔,让他止住了前进的脚步。这药粉本是用来助眠镇定的,附带轻微的麻痹效果。姜雪对君离满心戒备,半点也不想让他近身。 “你!”君离吸入药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急忙闭气,挥手向姜雪扇去一巴掌,这女子怎就这么不识趣。 姜雪侧头闭眼,默默等待那预想中的疼痛。顶多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嘛,她心想。 “看来,本王不在的日子里,五妹和五妹夫还真是不拘小节啊!”萧湛那沉稳中带着怒意的声音适时响起。姜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让她心安的背影。 “恭王,殿下……”她低语,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 萧湛牢牢抓住君离的手臂,转身对着姜雪,笑容温暖而安心:“本王来带你走了。” 随即,他转回头,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冷漠:“本王的人,轮不到你来动手动脚。” 不容君离分说,萧湛一脚踹在他的胸前,直接将他踢飞了出去。 至于萧悯,她掉落的马鞭和身上的鞭痕,无不在诉说着她的行为。萧湛走向她,先是轻松拔除了她手腕上的金针,接着,手指轻轻一拧……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响起,萧悯随之发出凄厉的惨叫。 萧湛对此不以为意,转过身一把将姜雪轻轻横抱起来,对铁衣吩咐道:“就说是五公主和西辰皇子起了争执,西辰皇子不慎失手弄伤了公主,公主也在混乱中伤了皇子,就这样报告给父皇和皇祖母吧。” 要不是姜雪身上有伤,他绝不轻易饶了那两人,这次,就当是收点小利息。 “公主!”拂冬和晓春见姜雪满身伤痕地被带回来,心急如焚,连忙围了上去。 她们从昨晚搜寻到清晨,直到接到青锋说人已找到的消息,才匆匆赶到恭王府等待。 “先让她躺下休息。” 萧湛抱着她时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了她的伤口。两个丫鬟赶紧让出路来,等萧湛小心翼翼地将姜雪安置在床上后,她们便守在床边不离左右。 “殿下,大夫来了。” 青锋一得知姜雪回府,立刻请来了大夫。 “嗯。”萧湛应了一声,坐在床边,只留给大夫足够的空间搭脉。 “怎么样?”大夫搭脉时神色略显凝重,这让萧湛心头一紧。 “回殿下,长乐公主的伤主要是皮外伤,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转。不过伤口有些深,需要细心护理,以免留下疤痕。”大夫说完,从药箱里开出药方递给了萧湛:“殿下,这些药材,您是想去太医署抓药,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由老朽为您配好呢?” “还是麻烦大夫您亲自配药吧,青锋,你跟着大夫去取药,记得顺道带大夫去账房结算费用。” 这位大夫跟随萧湛十年有余,相比太医署那些固守成规的医生,他更信任这位老先生。青锋领命,带着大夫下去了。 “多谢恭王殿下多次相救。”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被萧湛解围了。 姜雪感觉自己与萧湛似乎有着不解之缘,每当她陷入困境,他总会出现,为她排忧解难。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与温暖在心中悄然滋生。 “你是本王的未婚妻,救你是理所应当,不必言谢。” 起初,他的确是出于某种目的接近她,但如今,那个目的已经模糊不清,仅仅因为她是姜雪,他就愿意靠近她,愿意守护她的周全。 两人目光交汇,一股微妙的情愫在彼此眼中流转。 “你的伤口还需要处理,拂冬、晓春,长乐公主就交给你们照顾了,换洗衣物稍后我会派人送来。”尽管担心姜雪的伤势,但他还有要紧事需处理,不得不暂时离去。 “殿下。”铁衣紧跟萧湛的步伐走出房门,不解地问道:“为何不将东苑那档子事儿直接禀报给皇上呢?”要知道,虐待侄子可是重罪,萧悯和君离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萧湛淡然一句:“长乐的名声更重要。”这短短几个字,却满满透露出他对姜雪的关怀之情。 此时,晓春正巧捧着水盆站在门口,耳畔飘过萧湛的话,心中对这位恭王殿下的敬意又多了几分。看样子,恭王是真的在为公主考虑。 换好衣裳,上好药,姜雪沉沉地在床榻上进入了梦乡。梦中,她被萧悯无情鞭打,梦见前世兄长和孩子血淋淋的头颅,梦见君离无情地将她送往北奚为之后所遭受的种种折磨。 “殿下。”处理完公务,萧湛便心急火燎地来看她,只见她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稳,便在床边坐下,默默守候。 晓春端着药走进来,见到萧湛,恭敬地欠了欠身。 “我来吧。”萧湛接过药碗,让姜雪半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 梦中的姜雪正置身于冰冷的雪地,眼前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色世界。忽然间,一股温暖包裹全身,熟悉的龙涎香气让她心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嗯!”她轻哼一声,口腔中流入的温热液体,苦涩中带着酸楚。 第一卷 第204章 不愿打扰 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那深邃的黑瞳中闪烁着暖意。 “乖,就剩一点点了,喝完它。”萧湛哄孩子似的哄着她,直至她喝完最后一口,才将药碗递给一旁等候的晓春。 “殿下。”药毕,姜雪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正依偎在萧湛怀中的亲密姿态,脸颊不禁泛起红晕,想要坐直身子,却不慎触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身上有伤,别乱动。”萧湛轻轻地将她按回怀中,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回荡,让姜雪的心湖泛起涟漪。 “东苑那两人……”她欲言又止,想问萧湛打算如何处置萧悯和君离。 一位是备受北陵皇宠爱的五公主,另一位则是心机深沉、擅长隐忍算计的君离。上辈子她虽未目睹君离和萧湛的争斗,但从旁人口中得知,那是一场激烈的较量。 早先,君离因力量薄弱,在萧离和萧宴之间巧妙周旋求生存,与萧湛的正面冲突尚未开启。 但现在,君离已将目光投向驸马之位,意图借此攀升高位,看来往后他是不会再甘居人下了。君离心胸狭窄,爱记仇,且必定报复,她担心一旦他得势,会对萧湛构成威胁。 “放宽心,东苑的事我已经紧急派铁衣进宫报告了。父皇和两位皇兄正为赵连亭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暂时无暇他顾。” 北陵皇怒气冲天,扬言要赵连亭满门抄斩,萧宴自然全力保人,而萧离更不会错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失去一个宗正寺卿,萧宴也得赔上一个鸿胪卿。 姜雪这才稍感安心:“那蔺兄现在情况如何?” 蔺文星显然是这起事件的最大受害者,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摘得状元桂冠,却被调包试卷,功亏一篑,实在让人惋惜。 “文星兄初闻真相时确实难以接受,好在现已逐渐平复。” 萧湛详细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你知道吗?赵连亭之所以找上蔺文星,是因为那篇《将军策》。阅卷考官发现其风格与当年状元文章惊人相似,于是起了疑心。为了掩盖作弊行为,便想出用王长青替换蔺文星,并欲除之以绝后患。” “赵连亭真是个腐败透顶的家伙,霸占他人功名还不够,竟还妄图取人性命,实在可恨!可怜文星兄孤军奋战,受尽欺凌。” 姜雪打心底里同情蔺文星,如此才华横溢之人,竟被这些贪腐官员弄得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这事,我和叶师父会帮文星兄讨回公道。”萧湛许诺道。 他对蔺文星的才智颇为赏识,这样的人才应当悉心栽培。 “你也别总是担心别人,自己的伤也要好好照顾。”望着她包扎的厚厚的胳膊和腰间隐隐渗血的伤口,心里不禁一阵痛楚,后悔对君离和萧悯的惩罚太过宽松了。 “殿下不必挂心,长乐略懂医术,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被人关怀的感觉,她已许久未曾体会,今日从萧湛那里获得这份久违的温暖,姜雪鼻子一酸。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他怀里靠拢,萧湛先是微愣,随后揽着她的手臂更加紧实。 “长乐,南苑你就别住了,搬来恭王府吧。” 短暂的沉默后,萧湛轻声说道,姜雪心中一颤,抬头与他深邃的眸子相遇,一时失神。 “殿下,长乐若在婚期未定时便搬入恭王府,恐怕会引起非议。” 确认萧湛并非戏言,姜雪从他怀抱中坐直身子,认真回应。 “南苑位置太偏,守卫也不够严密,就算铁衣和你的两位贴身丫鬟都是高手,君离还是把你从那儿带走了,这足以说明南苑不够安全。作为本王的未婚妻,我关心你的安全,建议你搬来恭王府,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萧湛稍微拉开些距离,柔声细语地跟她分析起来,他的提议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北凌国有过不少将未过门的新娘提前接到王府的先例,只要理由充分,外人是不会多嘴的。姜雪身为公主,即便是贵子,若真从南苑那样简朴的地方出嫁,难免会成为笑柄。 姜雪权衡一番,君离既顽固又极端,既然能成功带走她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下回她是否还能全身而退,谁也说不准。 嗯,反正她与萧湛订了婚,迟早是恭王府的女主人,早点搬晚点搬,也没什么区别嘛。 “好吧。”姜雪点点头,让晓春去南苑帮忙打包行李。 拂冬则和萧湛安排的丫头们一同去布置姜雪的房间。 “我也要去!”铁衣见晓春出门,赶紧跟上,一脸兴奋。 两人走远后,隐约能听见铁衣夸张的惨叫和晓春冷冷的嘲笑。 青锋瞅了瞅屋里的两位主子,又望向远处被晓春踢了一脚的铁衣,心想:这寒冬即将过去,春天的确不远了。 在恭王府休养几天,姜雪的伤基本痊愈。 这段日子,她与萧湛器重的医师探讨药理,日子倒也充实。医师不止一次在萧湛面前夸奖姜雪,年纪轻轻便药理精通,真是医药奇才。 每次听到这位自己尊敬的医师如此赞赏姜雪,萧湛的眼神中总会不自觉流露出骄傲。 “半枝莲和半支莲听起来像是一个东西,但药性和作用可是大相径庭……” 这天,萧湛忙完公务后来探望姜雪,只见她手捧医书,沉迷其中,桌上摆满了各式药材,对照着书细细研究。 她专注的模样分外迷人,萧湛不愿打扰,便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袖子里,静静观赏着这一幕。 直到一个时辰后,姜雪才放下书,揉了揉脖子:“恭王殿下?” 转头,正好对上站在门口含笑的萧湛。 几日的相处,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面对着他,姜雪感觉自在多了,不再是以前那种刻意的端庄,十六岁少女特有的活泼调皮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殿下悄无声息地进来,外头天冷,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呢?”姜雪一边说着,一边为他泡上热茶,示意他坐下休息,又让拂冬再多加些炭火暖和屋子。 第一卷 第205章 超乎寻常 “看你读书那么投入,我不忍心打扰。”萧湛品了一口茶,内心暗暗赞叹。 姜雪泡茶的手艺确实了得,那茶香独特,让人回味无穷。“这么多年,好茶喝过不少,但最喜欢的还是长乐泡的。” “殿下喜欢就好。”姜雪笑着,自己也抿了一口。 这泡茶的技艺,前世她可是为了博取君离欢心,特地跟大师学习了三个月,日夜苦练才有的成就。 结果,当她满怀期待地为君离泡好第一壶茶时,换来的却是乌云珠的讥讽和君离的不屑一顾。 “朕对茶无感,皇后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读读女德之书!”乌云珠将滚烫的茶水泼到她身上后,君离拥着乌云珠,冷冷地抛下了这句话。 那冰冷的目光,至今仍让她记忆深刻。 她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疼痛让自己回到现实。 “今天,祖母派了莫嬷嬷过来,说她选了好几个吉日,想让我们进宫看看,挑一个中意的。”萧湛放下茶杯,对姜雪说道。 “这几天,太后一定也是费了不少心。”姜雪轻轻一笑。在后宫的老人家,平时没什么事情忙碌,遇到这样的大事,自然格外上心。 “是啊,祖母期盼已久,终于能为我们选个好日子了。”萧湛心中充满了期待,想知道姜雪会选择哪个。莫嬷嬷刚才已经把太后的选择告诉了他,其中有一个日子特别合他的心意。 不知道姜雪的选择是否会和他一样? “不能让太后久等。”姜雪边说边站起身,走向衣柜,准备挑选入宫穿的衣服。 见她对着两件衣服犹豫不决,萧湛笑了笑,走上前,指了指右边那件:“这件吧,清新脱俗又不失温柔,很适合你。” 姜雪没想到他会帮自己决定,脸上泛起一丝羞涩,心里却甜甜的。 这一瞬,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七岁那年的温馨场景,她看着父皇为母后精心挑选的衣物,满脸洋溢着幸福。萧湛注意到她的愣怔,关切地问:“想什么呢?” “没事。”她笑着摇摇头,采纳了他的建议,取了右手边那件衣服:“就是突然想起了父皇母后,父皇也曾这样为母后选衣,我当时小,躲在窗外瞧着,只觉得他们那样般配,那样幸福。” 她记忆犹新,父皇曾教导她和皇兄,真正的爱情,即使是在挑选衣物这样的小事上,也能感受到满满的幸福感。可惜的是,她的双亲如今已不在人世…… 一丝忧伤悄然爬上她的眼角,刚刚还挂着笑容的唇角慢慢垂下。萧湛看在眼里,心疼不已,轻叹一声,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她温柔地拥入怀中。 他知道她忆起了乾国帝后那悲凉的结局,那对深情伴侣如何被战火拆散,最终化为战场上的尘埃。 他说:“长乐,别伤心了,你父皇母后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难过。我保证,我会对你好的,就像你父皇疼爱你母后那样。” 萧湛的话语仿佛有神奇的力量,一点一滴抚平了姜雪心中的哀愁。 重生以来,除了拂冬和晓春,她很少对人敞开心扉,但此刻,她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相信了萧湛的承诺。 “我会对你好的,就像你父皇疼爱你母后那样。”萧湛的话在她脑中回响,姜雪侧头望向身旁的男人,心湖泛起层层波澜。 起初,他们只是基于共同利益的盟友,经历过前世的创伤,她不敢轻易敞开内心。然而,萧湛一次次的援手,加上刚刚那坚定的承诺,已在她心中深深扎根。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渐渐摸清了萧湛的为人。他表面看似风流不羁,实则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暧昧不清的关系。 表面上,他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但言谈举止间透露出的智慧和广泛的人脉,显示出他在暗中的实力不输于萧离和萧宴,特别是他与玲珑阁的紧密联系,让他能洞悉时局,把握人心动态。难 怪君离视他为毕生劲敌,他的能力确实深不可测。 “我们到了。” 萧湛知道姜雪这一路都在悄悄观察他,他并不介意,也没有戳破。从进宫开始,他就一直注视着前方,直到两人站在鸾仪殿前,他才轻声提醒。 “云澈,长乐,你们来了啊。” 太后正忙着在莫言呈献的一堆首饰中挑选,一见他俩进门,立刻笑意盈盈地唤他们过去。 “云澈给皇祖母请安。” “长乐参见太后。” “长乐,快来瞧瞧这些宝贝。”太后急切地邀请长乐进前,手指着莫言捧着的首饰盒说:“这些都是哀家特地从宝库里精挑细选的,全是顶级和田玉。想着你年轻,翡翠或许显得老气,而这和田玉洁白温润,与你正相宜。” “太后觉得合适,长乐自然也喜欢。”姜雪对首饰其实不太感冒,自小对金银珠宝就没太多兴趣。 “好好好,莫言,把这些都打包好,就算是哀家给你们新婚的小礼物吧。” 太后的热情让姜雪有点应接不暇,她觉得太后对他们婚礼的关注超乎寻常。 “皇祖母,您的热情恐怕让长乐有些受宠若惊了。”萧湛看出了姜雪的不适,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对太后说道。他知道太后如此上心,是想弥补他过去的遗憾。 早在十岁知晓身世时,他就理解了太后的苦衷,从未心存怨怼。设身处地,他也会作出一样的选择。 太后这才察觉到自己可能过于热心,稍微收了收,对长乐笑道:“孩子,哀家是高兴,因为你和云澈都是好孩子。” “谢谢太后吉言,长乐也很开心。”姜雪低下头,礼貌地回答,感受到了太后真诚的喜悦,心中的防备也慢慢卸下。 “这是我选的日子,你们随便挑一个喜欢的。云澈,你也过来看看。” 太后递上黄历,上面几个被圈出来的吉日,与莫言提过的无异。 萧湛一眼就落在了自己最中意的日期上,眼角余光留意着姜雪的选择。 姜雪纤纤玉指轻轻一指,落在了第二个圈出的日子上——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好日子。c 第一卷 第206章 气息奄奄 萧湛的满意几乎溢于言表,对姜雪心照不宣的选择感到十分欣喜。原来,她选的正是自己心中的那个日子,这个女子与自己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日子选得真妙!”太后乐得眼睛眯成了一线,显然对姜雪的决定十分中意。 日子一锤定音,太后亲自拟旨,让莫言送往北陵皇手中,不一会儿,皇宫上下就都知道了大喜的日子。 接下来,便是筹备聘礼和婚宴的忙碌时刻。 “云澈,待会儿你俩还得去皇后娘娘那里请个安,你是皇子,皇后是你名正言顺的母亲,娶媳妇自然要知会一声。” 尽管明白皇后可能给他们添堵,但这一步省不了,不然可就成了不孝的把柄,难免招来非议。 “孙儿谨记在心。” “长乐也明白。” 两人恭敬行礼,然后并肩离开了鸾仪殿。 “太后,要奴婢跟着他们,以防万一吗?”莫言捕捉到太后的细微忧虑,主动请缨。 太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摆摆手:“那孩子心里有数。” 这些年,萧湛的每一步棋,她都看在眼里。他机灵得很,懂得如何用最合适的方式保护自己。 “莫言,你去安排,恭王殿下的聘礼和婚宴,一切由哀家亲自操办!” 这无疑是在向六宫宣告,萧湛和姜雪是太后的宝贝,谁也不敢轻易冒犯。 另一边,凤鸣宫外,一名宫女手持木杖,毫不留情地朝萧瑰身上挥去。 萧瑰疼得缩了缩,小手轻轻揉着早已麻木的膝盖。她已经跪了四个小时,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那宫女得意洋洋地在她周围来回踱步,用鄙夷的眼神俯视这位孤立无援的萧瑰。 哼,公主又怎样?爹娘不疼,又没靠山,还不是得被我们这些奴仆欺负。 宫女将自己在皇后那里受的气,全撒在了萧瑰身上,只要她稍显疲惫,木杖便毫不客气地落在背上。 反正,就算皇后撞见了,也不会责罚她半分。 “哎哟!” 萧瑰终是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哆嗦着撑着地面,似乎连这份力气都快耗尽了。自晨至昏,她滴米未进,体内早已亮起红灯,那曾娇艳如樱的唇色也褪得苍白。 “嘿,你还敢偷懒不成,给我起来,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我可不陪你受罚。” 那宫女瞪圆了眼,恶狠狠地呵斥着,手里的木杖又是一阵挥舞,眼看就要落下。 “停手!” 姜雪和萧湛进门恰好看见这一幕,立即出声制止。 “恭王殿下,长乐公主驾到。” 宫女见到来者,非但不惊慌,反而扬起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仿佛根本不将他们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自己是皇后的人,他们又能奈何? “拂冬,快去扶萧瑰起来。” 拂冬领命上前,却被宫女拦住了去路。 “长乐公主,萧瑰犯了错,是皇后娘娘罚她跪在这里的,您还是莫要插手为好,免得沾上不必要的麻烦。” 宫女尖酸刻薄的态度让拂冬怒火中烧,但她还是顾及场合,没有轻举妄动。而晓春就干脆多了,一个箭步冲上前,飞起一脚,直接把宫女踹倒在地,她捂着肚子哀嚎连连。 拂冬和铁衣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无语。 这姐妹,真有你的。 二人交换了眼色,见姜雪和萧湛只是默默旁观,显然对晓春的举动持默许态度。 拂冬绕过那宫女,小心翼翼地将萧瑰搀扶到姜雪身边。 姜雪见她面色惨白,连忙伸手搭脉,仔细诊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本宫说清楚!” 皇后闻声而出,眼前一幕令她秀眉紧蹙,随即厉声质询。 “娘娘,恭王殿下和长乐公主不分对错,命令手下殴打奴婢,还干预了正在受罚的萧瑰,求娘娘给奴婢做主啊!”被打的宫女忍痛爬起,捂着腹部哭诉。 皇后脸庞阴沉,锐利的目光穿透二人,冷声道:“恭王,长乐,你们可承认错误?” “母后,孩儿也想知道,九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惩罚?罚跪也就罢了,怎能让宫女在公主面前如此嚣张,甚至动用私刑,这难道不违背宫规吗?”萧湛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直言所见,声音洪亮,连凤鸣宫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恰逢叶昭仪和孙修容前来请安,入门便听到这番对话,连忙上前。 “皇后娘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孙修容一眼认出姜雪,点头致意后,视线转向几乎要晕厥的萧瑰,“哎哟,萧瑰这是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苍白?” 她急忙上前,与姜雪一同扶稳萧瑰。 “皇后娘娘,恭王殿下所说是否属实?”叶昭仪出身大理寺卿之家,断案能力出众,迅速捕捉到现场微妙之处。 在她看来,皇后似乎对萧瑰有所行动。 “萧瑰犯错,本宫自然要管教,否则岂不是家教不严?传出去,岂不让皇家蒙羞?正处罚间,恭王和长乐擅自干涉,不仅打断处罚,还伤了我的侍女!这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以下犯上,理应重罚!” 皇后怒气冲天,近日凤鸣宫烦恼不断,德妃为助其兄王长青频添乱,甚至还提出将萧悯许配给君离,火上浇油!本想借惩治萧瑰发泄一番,却节外生枝,让她憋了一肚子火。 “四哥,长乐姐姐,救……救我……”萧瑰头晕目眩,浑身疼痛难忍,半依在姜雪身上,气息奄奄地求救,模样令人怜惜。 “修容娘娘,请您暂时照看萧瑰。”姜雪将萧瑰托付给孙修容,走向萧湛,直视皇后。 “皇后娘娘,您说萧瑰犯错受罚,可否告知,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以至于您要在她的饮食中下毒作为惩罚?”姜雪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皇后听了姜雪的话,惊讶之余更是怒火中烧:“长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让她罚跪四个时辰,哪有下毒一说?别在这胡言乱语!” 尽管皇后对萧瑰不太感冒,但皇室血脉的安危,她绝不会当作儿戏。 “四个时辰?”叶昭仪眉头紧锁:“皇后娘娘,虽说宫里没明确规定,但四个时辰的跪罚,大男人都未必受得住,何况是公主金枝玉叶?这惩罚未免太过苛刻了吧?” 第一卷 第207章 无力回天 萧湛则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向皇后:“母后,我刚进来时亲眼看见这丫头用木棍敲九妹的背,宫女管教也不能如此暴力吧? 按您说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萧家是皇家血脉,这不等于打皇室的脸,打父皇的脸吗?这宫女是不是以下犯上,该不该罚呢?” 姜雪紧随其后:“况且,萧瑰体内确有砒霜,虽然量不大,却足以让她呼吸困难,气息微弱,如果娘娘不信,可以请太医署的太医来诊断确认。” 孙修容心生怜悯,作为一个母亲,她想象着如果自己的孩子遭受同样待遇,心中满是酸楚:“萧瑰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得承受如此狠毒的对待。” 面对四人的连番追问,皇后一时竟无言以对。 叶昭仪和孙修容,一个有子女,一个受宠,她不敢轻易得罪;萧湛和姜雪,背后又有太后的支持,更不是她现在能轻易招惹的。 皇后心中一团怒火,只能将怒气发泄在那跪地的宫女身上。 “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死不悔改的贱奴拖下去,杖毙!” 宫女闻言,吓得面如土色,拼命挣扎:“皇后娘娘,我都是按照您的命令行事的呀!我是您的人啊!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皇后冷酷地下令封住她的嘴,看着她在太监的拖拽下挣扎,最终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姜雪目睹这残酷的一幕,心中暗叹宫廷斗争的残酷无情。 “母后英明。”萧湛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恭敬地对皇后行礼:“儿臣与皇祖母商量过了,婚期定在二月初二,稍后会派人送请柬来,母后若得空,欢迎参加我们的婚宴。” 说完,他与姜雪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了一眼已昏迷的萧瑰:“九妹身体欠佳,儿臣先带她下去休养,近期可能无法来向母后请安,还望母后体谅。” “萧瑰毕竟是女儿家,让恭王带回去照料怕是诸多不便,不如就留在本宫这儿,本宫自会安排太医署的精兵强将为她调理。” 皇后心里盘算着,萧瑰作为她名下的公主,万一传出去说恭王带走照顾,别人怕是要说她疏于照料,尤其是林宛那等好事之人,说不定还会编排她虐待皇室后代的罪名。 “皇后娘娘无需挂心,长乐有幸师从长乐山上的医界圣手沈云深,娘娘应该了解师父的医术高明。萧瑰与我性情相投,我定会全力以赴照顾她。 再者,娘娘宫中的宫女似乎对公主不敬非首次,今日揪出一个,难保没有第二、第三个,公主心里对此类宫女怕是恐惧万分,若继续留在宫中,恐怕身体还没养好,心里又添新伤,万一再有个闪失,影响到娘娘的声誉,那就不好了。” 姜雪言罢,心中回响起萧瑰求助的声音,眼前仿佛浮现出前世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如果当时有人能把她从绝境中拉出来,也许就不会有前世的悲剧收场了。这一次,她绝不会对萧瑰放手。 “长乐公主的意思,难道是本宫纵容下人怠慢了萧瑰?”皇后听得出姜雪言外之意,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个姜雪,一而再再而三地与自己唱反调!还真当她这皇后是好惹的吗? “长乐不敢,只是考虑到皇后娘娘政务繁忙,或许偶尔未能周全照顾到萧瑰也在所难免,既然如此,我这段时间恰好空闲,不如就让我来照顾萧瑰吧。” 姜雪从容应对,不急不缓。 “母后,您最近正忙得不可开交,长乐也是为您分忧。两位娘娘,你们怎么看?”萧湛巧妙拉上叶昭仪和孙修容,不留任何反驳空间给皇后。 “臣妾觉得,由长乐公主照顾更为适宜。”叶昭仪表态赞同。 “皇后娘娘,臣妾亲眼见过长乐公主的医术,确是高明,相信萧瑰在她手中定能得到妥善照顾。” 孙修容也站在了姜雪一边,四对一的局面已成,皇后即便再不甘,也无力回天。 她怒视了姜雪一眼,愤愤甩袖回了寝宫。 “多谢两位娘娘的帮助。”姜雪转身向叶昭仪和孙修容行礼感谢。 “不必客气,萧瑰在皇后那里受了多少苦,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平日碍于身份不便插手,今日能帮一把,也算对这孩子的补偿。” 叶昭仪轻轻拍了拍萧瑰的头,与孙修容对视一眼后,两人便离去了。 皇后震怒,此刻不宜再行请安之礼,还是先回府,好好休息为上。 姜雪和萧湛带着萧瑰返回恭王府,刚踏入府门,萧允便迎了上来,见萧瑰面色苍白,心中一紧,连忙随他们进了屋。 “四哥,这是咋回事?宝玉她……”私底下,萧允和萧瑰感情最好,他总是直接叫她的名字。 “九妹受伤了,还被人下了砒霜。”萧湛的脸色比乌云还沉,萧瑰对他来说,不只是妹妹那么简单。当年生母被赐死,是她偷偷来安慰;被父皇打入内廷司,也是她冒险给他送吃的。现在看着深受折磨的皇妹,他对皇后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砒霜?”萧允一听,又惊又怒,“谁干的?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小声点儿,她现在虚弱,需要静养。”姜雪给萧瑰施了针,逼出了体内的毒素。看着盆里那黑得吓人的血,她心疼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姑娘。 之前在诗会上,还有太后的寿宴上,萧瑰还是那个笑得灿烂的活泼少女,现在却惨白着脸,气息奄奄地躺着,真是让人心疼。 “怎么样了?”萧湛让铁衣先把激动的萧允带出去,自己留下看姜雪施救。那半盆黑血,像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 “来搭把手。”姜雪指挥拂冬晓春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然后让萧湛过来一起扶着萧瑰。她用剪刀剪开萧瑰背后的衣物,露出光滑的背,将烤热的金针准确无误地扎进穴位。 约莫一刻钟后,金针取出,萧瑰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拿盆接着。”萧湛递过盆子,刚好接住了萧瑰吐出的污血。 “血色正常了。”姜雪见萧瑰嘴角的血变成了鲜红色,松了一口气。 第一卷 第208章 水泄不通 萧湛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 将萧瑰交给拂冬晓春照料,二人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找到了还在气头上的萧允。 “四哥,九妹到底怎么回事?”萧允最疼这个小妹,看她受这等苦,心里恨不能立即将害她的人揪出来教训一顿。 “带上来。”萧湛按着萧允的肩让他坐下,吩咐铁衣将萧瑰身边的贴身丫鬟带上前来。 这小姑娘打小就跟在萧瑰身边,胆子比兔子还小,一瞧见面前站着三位大人物,腿肚子直打颤。 “别紧张,咱俩和那两位殿下只是想问问你几个问题,你得实话实说哦。” 这问事儿的活儿,还得姜雪这种心细的姑娘来干,要不然让萧湛那冰块脸或者萧允那个一点就炸的性子来,能把人给吓晕过去。 “嗯嗯。”小姑娘唯唯诺诺地应着。 “说说,今天皇后为啥罚了萧瑰?” 皇宫里头,就算是教训个小宫女也得讲个理由,更别说公主了。 “长乐公主,皇后娘娘说要把萧瑰许配给北奚的太子,咱们公主不愿意,斗了几句嘴,皇后娘娘一生气,就让公主跪在凤鸣宫门外,说不答应就不准起身。”小姑娘一股脑儿地把知道的全倒了出来。 “北奚太子?哪个北奚太子?”姜雪心里琢磨着,皇后说的肯定不是北奚东宫现在那位。 小姑娘嘴巴一瘪,心疼起自家公主:“是北奚那位被废掉的太子,恭王殿下,您得救救我们公主啊!那废太子这段时间老缠着我们公主。 前阵子,就是太后寿宴前一天,公主去万宝楼的路上差点就被那废太子欺负了!多亏永安侯府的护卫搭救,这才躲过一劫!” 小姑娘边哭边说,跪倒在萧湛跟前苦苦哀求。公主之前不让她说,是怕给恭王殿下添堵!但现在,真是没办法了。 要是不求恭王殿下帮忙,公主就得嫁给那个粗鲁无礼的北奚废太子了!这一嫁,公主的下半辈子可就完了。 “这混账东西!”萧允一听就火冒三丈。 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硬生生把桌子一角给拍裂了。 萧湛脸色也不好看,这几天他忙于赵连亭和蔺文星的案子,对萧瑰关心得少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殿下,有些事儿,我想单独和您聊聊。” 姜雪马上想起上次在镇北侯府,舅舅跟她提过的那些事。 镇北侯早先说过,那北奚废太子向北陵皇请求娶北凌公主,看样子北陵皇也有这意思,而且多半是默认了。 不然大白天的,那废太子哪来的胆子,敢在街上对一国公主动手动脚。 萧湛见姜雪一脸严肃,知道她要说的肯定是件大事,于是让萧允照顾着小姑娘,自己跟着姜雪去了旁边的小凉亭。 “恭王殿下,北奚那废太子,这里面恐怕有鬼。” 姜雪把之前和镇北侯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萧湛,见他低头沉思,就没打扰,静静地等他。 “看样子,今晚咱们得去找那位废太子好好聊聊了。” 夜幕降临,姜雪换上男装,跟着萧湛一起来到了听风楼。 今儿晚上,听风楼热闹非凡,人群像赶集似的,挤得水泄不通,嘈杂声震耳欲聋。 “哎,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今儿是钟情姑娘表演,一堆权贵排着队想包她一夜呢!” “真的假的?钟情姑娘历来只卖艺不卖身,咋转性了?” “青楼里的女人,有几个能守得住那条线的!” 楼下,众人议论纷纷,楼上,姜雪和萧湛躲在雅间,拉开窗帘偷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殿下,公主,北奚那位废太子就在隔壁二号房里头呢。” 铁衣详细汇报了房内的动静。 “跟掌柜的说一声,务必让钟情落入那废太子手里。” 钟情可是玲珑阁的得力干将,那废太子做梦也想不到,这听风楼的头牌藏着这么大能耐。 “得令!” “听说那废太子心狠手辣,跟萧离有得一拼,殿下就不担心钟情会吃苦头?” 姜雪盯着台上怀抱琵琶的佳人,手里转着一只瓷瓶。 “长乐心里有谱了?” 瞧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萧湛好奇地问。 “这是我新研制的听话药水,正好缺个试验品,恭王殿下要不要亲自验证一番?” 姜雪递过瓷瓶,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这家伙倒是捡了个便宜。” 萧湛接过药瓶,转手给了铁衣:“告诉钟情,设法让废太子喝了这药。” “明白!” 一切按计划进行,钟情被送进了二号房,隔壁随即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但没过多久,那笑声便戛然而止。 萧湛轻轻拨动桌上的茶杯,触发了一个机关,只见与隔壁相连的墙壁缓缓下沉,隐入地面之下。 “两堵墙啊。”姜雪望着新露出来的墙面,低声自语。这雅间的隔音效果之所以那么好,原来是双层墙的功劳。 萧湛笑着对她微微点头,手指轻轻贴在唇上,对着那薄薄的隔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钟情姑娘真是名不虚传,听风楼的头牌,美艳无双。” 隔壁,北奚废太子带着几分酒意的话语飘了过来。 “不过,比起那个女子,似乎还差了点。” 自从御花园一瞥姜雪的风采后,他就对她念念不忘,总想着找机会从萧湛身边夺走她,一尝芳泽。 “太子殿下说的那个女子,不知是何方神圣?”钟情借机探问,恭王殿下给的迷魂药显然起了作用,看废太子这迷糊的模样就知道了。 “哼,当然是萧湛护着的那个,总有一天,我要好好‘照顾’那个女人,尝尝有主的花儿是什么滋味!” 这话一落,萧湛和姜雪的脸上仿佛结了冰。 钟情抬眼望向废太子背后的那堵墙,心里默默为他点了根蜡烛。即便看不见萧湛,那股冷气透过墙缝都能感觉得到。 药物的效果如此显著,废太子已经开始口无遮拦,钟情趁热打铁:“太子殿下,钟情有个疑问,还望赐教。” “说吧!”此刻的废太子脑袋浑浑噩噩,嘴巴根本不受控制,心里想啥就往外倒腾。 “听说太子殿下要迎娶萧瑰,可有此事?” 第一卷 第209章 蛊毒没发作 “千真万确!北陵皇亲口承诺,要把那个小丫头片子许给我!” “为何会这样?” “哼!还不是看中了我手中的军机图,嘿嘿,告诉你,那图上记载的是我们北奚军队布防和防御器械的秘密,是用来对付我那二皇弟的,北陵皇想拿一个女儿换这宝物,做梦,我不但要他的女儿,还要他的军队,特别是那镇北侯麾下的兵马,嘿嘿,正合我意……” 钟情面色微变,这废太子还真是有野心。 隔墙那边,寒意越来越浓,恭王和王妃怕是已经怒火中烧了。 “那,太子殿下能否透露军机图藏在何处?” “呵呵!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藏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除了我,呵呵,谁也别想找到……” “砰!”话音未落,人已栽倒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这家伙,不仅要玷污玫瑰,居然还打我舅舅的主意。 姜雪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对亲人下手,这下,他可摊上大事了。 四目相对,她从萧湛的眼中读出了相同的决绝——除之后快。 “殿下,他昏迷了。”确认废太子彻底失去知觉后,钟情向萧湛报告。 “嗯,你辛苦了,先退下吧。” 萧湛轻轻一旋手中的茶杯,那机关墙便悄然复位。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短暂的沉默后,姜雪开口问道。 “长乐,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毕竟他们是一路人,彼此的心思无需多言。 “军机图是关键,只要能拿到军机图,萧瑰和舅舅就能安全脱身。” “没错,但时间紧迫,必须在父皇正式下旨让九妹出嫁前搞到军机图。” 不然,萧瑰不仅身陷囹圄,就连镇北侯也可能难以幸免。 “哗!”一盆冰冷的盐水当头浇下,废太子猛然惊醒。 寒意穿透骨髓,他忍不住颤抖。 “这是哪儿?” 手脚被锁链牢牢束缚,他像只待宰的羔羊钉在冰冷的墙上。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萧湛悠闲地坐在藤椅上,手持折扇轻轻摇曳,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萧湛!你把我锁起来干嘛?赶紧放了我!否则我告诉北陵皇,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废太子恶狠狠地叫嚣着。 萧湛摆摆手,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太子殿下,就算你想告状,也得先离开我这暗牢再说。” “你,你想干啥?”废太子被萧湛周身散发的冷气冻得头皮发麻,恐惧像潮水一般涌来。他本能地想往后缩,却发现无路可退。 “别紧张嘛,我只是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一下。只要你诚实地回答,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汗毛。但如果你耍什么花样,我这个人可不太有耐心,万一不小心割了耳朵,削了鼻子,那可就不太美观了。” 萧湛一边说着,一边手中的折扇从废太子的额头缓缓滑至鼻尖。 “萧湛,我可是你父皇座上宾,连北陵皇对我都礼让三分,你敢动我?就不怕我的手下报告给北陵皇?我告诉你,我若超过三天不归,他们就会通知朝廷,到时候看你如何是好。” 外面,姜雪在暗牢门口已等候多时,里面的惨叫声她并不在意,毕竟在西辰冷宫的那些年,这样的声音她早已司空见惯。 “公主,夜深露重,您还是先回屋吧,别着凉了。”拂冬贴心地为她披上一件厚披风。 “恭王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说明废太子还没开口。这件事关乎舅舅的事情,我不能放松。”姜雪心中隐隐不安,废太子提到舅舅的军队,他要怎样才能得到?又凭什么能得到? 她心中唯一的线索,指向了卢临猗…… 北陵皇对舅舅防范已久,如果废太子真的利用表姐作为突破口,北陵皇是绝对不会顾及表姐的!正当她思绪纷飞时,晓春急匆匆跑来,神色慌张。 “公主,出大事了!”晓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姜雪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萧瑰发烧严重,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你说啥?”姜雪一听,心头猛地一跳。萧瑰体内的砒霜明明已经被她清理干净了,怎会又出这等状况? 暗牢里的喧闹还在继续,姜雪回头望了一眼牢门,眼神随即转向萧瑰的房间。 “拂冬,你留这儿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我现在得赶紧去看看萧瑰。” “明白!” 话音刚落,姜雪带着晓春,脚步匆匆往外出。 屋里,萧瑰脸颊绯红,晓得胡言乱语。 “别,别靠近……我,我不喝……” 萧瑰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 “萧瑰,是我,醒醒!” 姜雪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那滚烫的热度让她的眉头紧锁。 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手指轻轻搭上萧瑰的脉搏,一番仔细诊断后,她的表情瞬间凝固! “千丝蛊!” 她的身体里,居然藏着千丝蛊? 千丝蛊源自乾国,乾国五仙教擅长炼蛊,这便是他们的杰作之一。 虽然五仙教后来衰败,但这蛊毒之术却流传了下来,在十国各地都有传承。 这千丝蛊用五毒之一的蜘蛛炼制,毒性不算最强,但却极其顽固,除非用制蛊人的血液作为药引,否则难以彻底清除! 中毒者会长时间受蛊毒折磨,痛苦不堪,高烧不断! “公主之前怎么没表现出这些症状呢?”晓春边按照姜雪的指示打水擦拭,边不解地问。 “可能是因为之前体内还有砒霜,两种毒物相互抑制,所以蛊毒没发作。”姜雪手不停歇地更换着湿毛巾,脑子飞速运转,思索着解救之策。 本来还以为那砒霜是皇后所为,现在看来,萧瑰可能是为了压制体内毒素,自行服下的。 好一番忙碌,姜雪总算是帮萧瑰退了烧,但要解这蛊毒,关键还在找到解药。 “不,四哥哥……救我……北奚……太子……”萧瑰带着哭腔的梦话让姜雪心中一紧,北奚那废太子的影子再次浮现。 “安心,你现在安全了,在四哥府上呢。” 脱下公主的光环,萧瑰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没了母族依靠,也没得到父皇的疼爱,虽名义上属于皇后,实则饱受欺凌,甚至让一个外国的废太子也敢如此轻慢侮辱。 第一卷 第210章 必然有所遗留 这份孤立无援的绝望,姜雪自己就经历过,怎能不感同身受? 紧握着萧瑰的手,直到她沉沉睡去,姜雪眼中闪过愤怒,旋即快步冲向了暗牢。 “够了。” 萧湛挥手示意铁衣停下鞭打,望着那满身伤痕仍紧闭牙关的废太子,眉头紧锁。 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还挺有骨气的。 这下事情棘手了。 “殿下。”正当萧湛为难之际,姜雪步入牢房。 “你怎么来了?”萧湛挡在她面前,不愿让她目睹这血腥。 “萧瑰那边……” 姜雪将萧瑰的现状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告诉了萧湛。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寒意直逼眼底。 “殿下,让我试试如何?” 她探头望向那浑身血迹的废太子,眼中满是鄙视。 “殿下放心,我不会取他性命。”她可不会轻易让他逃脱惩罚。 “我是担心他会伤害你。”萧湛叹了口气,退到一旁:“你来吧,我在这里守着。” 姜雪上前几步,站定在距离太子十步之遥,冷冷问道:“萧瑰身上的千丝蛊,可是出自你手?” “嘿!小美人,想知道?让你的男人放过本太子再说!”废太子那猥琐的目光让姜雪直感厌恶。 “既然太子殿下不领情,那我只好出手了。”说着,她掏出一支精致的竹笛,那是师父特地为她制作的,尘封许久,今朝再展风华。 悠扬的笛音从红唇间流淌,回响在阴暗的地牢每个角落。 “哈哈!怎么,硬的来不了,就想用音乐打动我?萧湛,你这点手段太小儿科了吧!以为吹首曲子就能让我开口?痴人说梦……” “梦”字卡在喉咙,废太子的眼珠子猛地一缩,嚣张的神情瞬间凝固。 烛光闪烁,地牢的墙壁、天窗乃至地面,悄然间被密密麻麻的小蛇占据!这些蛇虽小,却剧毒无比。 它们随着姜雪的笛声蠢蠢欲动,缓缓爬上了废太子的手脚和身躯。 刚才还硬气十足的废太子,此刻面如死灰,动也不敢动,一条蛇正绕在他脖子上,一咬下去就是生死一线。 “太子殿下,你是现在就说,还是等它们享用完大餐再说?”姜雪的声音温柔却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 废太子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能将他逼到这份上。 他咽了咽唾沫,眼神慌乱地望着姜雪:“是,那千丝蛊,是我下的,谁让她拒绝我,我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施暴者还如此理直气壮,姜雪怒火中烧,一音落地,蛇群瞬间收紧了围攻。 “解药在哪?” 姜雪追问,握笛的手指泛起了苍白。 “你先放了我!放了我我就说!” 废太子从小就怕蛇虫,如今数十条蛇缠身,恐惧到了极点。 “啊!” 姜雪见他迟疑,轻轻一吹,大腿上的一条青蛇便下了口,痛得废太子哀嚎连连。 “太子殿下,还不肯说吗?” “我说!我说!解药在我内衣的夹层里!”见识了姜雪的手段,废太子哪里还敢藏着掖着,连忙坦白。 只见一条黑蛇在姜雪的指挥下,灵活地钻进了废太子的衣物,不大一会儿,就叼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废太子被这番操作吓得几乎晕厥。 “行了,下一步,军机图的下落?”姜雪不依不饶,将竹笛凑到唇边,准备再奏一曲。 可就在这时,几道身影破空而入,对着废太子身上撒了些不明粉末,那些毒蛇仿佛遇到天敌,瞬间四散奔逃,眨眼间无影无踪!其中一人直扑姜雪而来,却被萧湛一记飞腿踢飞。 “撤!”黑衣蒙面人们利落地斩断废太子的枷锁,抛下一物,顿时烟雾弥漫,遮天蔽日。趁着混乱,这伙人逃之夭夭,姜雪临危不乱,伸手一抓,竟扯下了一片蒙面布。 “咳咳咳!”烟雾刺鼻,姜雪被呛得咳嗽不止。萧湛在她背上轻拍,帮她顺气,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 “长乐,你没事吧?”见她咳嗽渐止,萧湛扶她起身,满眼担忧。 姜雪摆摆头,目光落在地上那堆黄橙橙的粉末上——分明是蛇最畏惧的硫磺。 “铁衣,青锋,马上封锁王府,所有人到庭院集合!”命令简洁有力,行动即刻展开。 萧湛语气严厉,下达指令。暗牢是他精心构筑的秘密之地,除了恭王府的人,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其存在。如今,既然有人胆大包天,闯入暗牢实施劫持,那无疑意味着府中有内鬼作祟,此人,他誓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过片刻,恭王府上下近百人整齐排列于院中,有的满脸疑惑,有的则显得焦虑不安,皆不知所为何来。 “各位,伸出你们的手来!” 随着萧湛一声令下,众人齐刷齐地举起了手臂。姜雪穿梭于人群之中,仔细检查每一双手,直到检视完毕,却未发现任何带有新鲜抓伤或血痕的迹象。 “青锋,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人不见了。” 姜雪指示道,心想,若这内鬼不在场,那便是早已溜之大吉。 “公主、殿下,人数总共是97位,少了3个人!” 青锋统计完毕,立即将结果禀报给两人。 “去查查这三人住处有何异样,若是内鬼,必然有所遗留。” 姜雪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三人的房间内,值钱物件已被席卷一空,青锋和铁衣更是在屋内找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暗牢救人”四字!字迹刻意工整,无法辨认书写者身份。 至此,可以确定这三人确实是恭王府的内奸,但幕后指使者是谁,以及他们是如何混入王府的,仍旧是个谜团。 “殿下,我们在三人住处后面的地里挖出了三具骸骨,还有三张被焚烧的人皮面具!” 正当萧湛沉思内奸潜入之法时,又一惊人消息传来。 “殿下,据属下观察,这三具骸骨应该是真正的王府仆人,经过特殊处理加速腐烂,但能看出是最近几天的事。” 青锋的报告让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恭王府的仆人们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谁能想到,平日里并肩工作的伙伴竟遭此横祸! 第一卷 第211章 不费吹灰之力 凶手手段残忍,不仅将他们杀害,还将尸骨埋于后院,甚至与他们的“替身”同居一室,这简直让人后怕不已。 “厚葬这三位,同时要妥善照顾他们的家人。”萧湛面色沉郁,敢在他的地盘上行凶,难道真当他这个闲散王爷是好欺负的? “青锋,传达下去!务必找到这三个叛徒!本王重重有赏!” 青锋心里有数,王爷这次是真动肝火了,这道命令,既是对恭王府的,也是给玲珑阁下的。 “明白,我这就去办!” 在东苑,君离冷峻的目光审视着被救回来的北奚废太子:“太子殿下,这段时间您可受苦了。” 废太子重获自由,回想在恭王府的遭遇,恨不得亲手把姜雪拆骨剥皮。 “我非得让那姜雪生不如死不可!” 这话一出,君离眉头一皱,显然不悦:“太子,您恐怕误会了对象,若非萧湛授意,姜雪岂敢对您无礼?这笔账,您该找萧湛算!” 他费尽心思把他救出来,可不是让他找自己心上人的麻烦。 “本太子清楚你喜欢姜雪,念在你救我的份上,她的命我可以留着,但这仇,她逃不了!” 君离强压下揍人的冲动,要不是为了他手中的军机图,此刻他早就让这人见阎王了。 “既然太子明白是我出手相救,我向你讨一样东西,应当不为过吧。” “说来听听,本太子考虑考虑!” “我要你手上的军机图。” “办不到!”废太子一口回绝,他还指望着那份军机图去换取镇北侯的兵力,对付他的二皇子呢。 “我了解你的意图,两天后,我会安排卢临猗到你府上,有了镇北侯的独生女,还愁掌握不了镇北侯的军队吗?”君离早有全盘计划。 “此话当真?”废太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早就听闻镇北侯的女儿貌美如花,只是苦于无从下手。 君离的提议,无异于天上掉馅饼,诱惑巨大。 “我以西辰皇室血脉的名义发誓,绝不食言!” “成交!你交人,我交图!” 两人一拍即合。 至于那三个混入恭王府的内鬼,消息很快便有了眉目。 姜雪看着青锋呈上的情报,脸色愈显沉重。 “长乐姐姐!” 萧瑰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步挪到外厅,瞧见姜雪正眉头紧皱,便挨着她坐了下来作伴。姜雪放下手中的信,替她把了把脉:“恢复得挺好的,就是有点气虚,那千丝蛊的毒基本算是清除干净了。” 看样子,那被废的太子给的解药是真的有效啊。 “这次真是多亏了长乐姐姐和四哥出手相救。”萧瑰对这位即将成为自家四嫂的人感激不尽,若不是她的高超医术,自己这会儿怕是已经去阎王殿报到了。 “以后有啥事儿别总一个人硬撑,你知道的,再多吞点砒霜,小命可就不保喽。”说起来,这位小鬼的胆子还真是大,哪个普通姑娘家敢真把砒霜当糖豆吃? “宝玉也是实在没办法,不想给四哥添堵嘛……” “你是我亲妹子,哪里来的麻烦?”萧湛进门,自然而然地在姜雪旁边落坐。他的眼光掠过信纸,内容和铁衣刚刚汇报的一模一样。 听见这话,萧瑰心里一热,朝萧湛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西辰国的人竟然已经混到北凌来了。” 姜雪与萧湛眼神交汇,直言道。 “西辰皇这些年来身子骨不好,一直盼着君离能早点回去接班。可惜的是,君离还得熬两年才能期满,只怕西辰皇等不及了。” 萧湛拿起信纸轻轻拍了拍:“他们要是安分守己,我也懒得理,但他们不该动我们恭王府的人。” “找到哪些人了?”姜雪追问。 “嗯,在东苑的质子府里,没有皇上的命令,硬闯不得。现在只安排了人在那盯着,他们一出门,咱们就动手。” “公主,镇北侯府有信来。” 拂冬递过一封信,说是镇北侯府的仆人送来的。姜雪读完信,沉思了一会儿,随即起身让拂冬帮她换了衣服,迈步走出了恭王府的大门。 “长乐公主,这是要往哪儿去?”铁衣紧跟其后,开口询问。他现在被萧湛安排专职保护姜雪的安全。 “公主去哪咱就跟到哪,简单!”晓春斜了铁衣一眼,路过时还调皮地踩了他一脚。 铁衣苦笑,这姑娘对他似乎总是那么不友好。 “哎,你和晓春怎么回事?怎么一碰头就火星四溅,你是不是又招惹她了?”拂冬对这两人的互动充满了好奇。晓春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一遇到铁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何止是招惹,简直是手脚不干净,换谁能给他好脸色?”青锋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我哪有动手动脚!我只是……只是看她武艺高强,想交流交流罢了。”铁衣挠挠头,对着青锋投去一个无辜的眼神。 拂冬回味起晓春对恭王府的冷淡以及对铁衣的怒意,恍然大悟般地笑了。 “嘿,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连晓春都敢惹。”拂冬性格开朗,和青锋、铁衣相处得像一家人,互相打趣是常有的事。 “好了好了,别闹了,快跟上,长乐公主都快走远了。”青锋临行前向铁衣使了个眼色。 三人随着姜雪出门,却发现路线并不像是去镇北侯府。 “公主,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拂冬环视四周,弯弯曲曲的小巷让他们一行人仿佛迷了路。 “没错,就是这里。”姜雪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的地址正是眼前这藏匿于深巷的小屋。 推开门,一股粉末迎面扑来。 四人瞬间倒地,不省人事。姜雪被人猛地拽了进去,其他三人则被五花大绑,丢在了门外。 “你这招还真灵,轻轻松松就把那丫头片子钓出来了!”北奚废太子望着地上昏迷的姜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身旁站着的,则是被降为平民的陈馨儿。 “姜雪作为镇北侯的亲外甥女,最挂心的就是镇北侯府,特别是她那位柔弱的表姐。用卢临猗的名字作饵,骗她出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第一卷 第212章 恶毒的计划 陈馨儿脸上洋溢着得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地对废太子说:“太子爷,您吩咐的事儿我都办妥了,您在皇上面前答应帮我还原郡主身份的事,可别忘了哦。” “放一百个心!本太子说到做到!解决了这个小丫头,我一回宫就让北陵皇恢复你的郡主头衔!”说罢,废太子的手还不安分地在陈馨儿的臀部捏了一把。 哼!要不是为了那个承诺,她陈馨儿,堂堂安国侯的千金,怎会一再容忍这登徒子的轻薄。 她恶狠狠地瞪着姜雪,都是这个女人,害她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从尊贵的郡主变成了任人欺凌的平民,就算将她碎尸万段,也难消心中之恨。 “太子爷,馨儿有个想法。”一个恶毒的计划在陈馨儿心中成形,她强忍反感,娇滴滴地依偎到废太子身旁。 “哦?说来听听。”虽然陈馨儿比姜雪逊色几分,但在玉京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废太子尝过一次便难以忘怀。 见她如此主动,废太子自然不会客气,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手也不安分地解开了她的腰带。 “姜雪自视甚高,仗着几分姿色就目空一切。既然是贵族中的贵族,太子爷想不想看看她被最底层的人羞辱求饶的样子?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 陈馨儿的话触动了废太子扭曲的心弦,想想姜雪那份高洁被玷污,他竟感到莫名的兴奋。 “好!就这么干!”他一拍大腿,马上叫人找来一群邋遢不堪的乞丐。这些乞丐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有的对着姜雪垂涎欲滴,有的则贪婪地盯着衣衫不整的陈馨儿。 “看什么看!这女的,随你们处置,别弄死就行!玩够了,扔街上就行了!” 陈馨儿试图遮掩自己的狼狈,但手脚都被废太子控制着,只能恶狠狠地对乞丐们吼叫。 这些乞丐欺软怕硬,见陈馨儿气势汹汹,加之抱着她的人显得有权有势,便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转而将目标转向姜雪。 其中一个乞丐按捺不住,伸手想去扯姜雪的衣领,还未触碰到,姜雪的眼睛突然睁开,一道冷厉的目光如寒冰般射来。 那眼神冷得让人不敢侵犯。 乞丐一愣,就在这刹那,姜雪迅速起身,挥袖撒下一片白色粉末。 顿时,所有的乞丐捂住眼睛,痛得哭爹喊娘。 “哎哟!” 门外响起一片惨叫,废太子带来的手下全军覆没,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公主,您没事吧?” 晓春第一个冲到姜雪身边,连踢带踹赶跑了几个靠得太近的乞丐。 “我没事。”姜雪摇摇头,神情淡定。 陈馨儿和废太子目瞪口呆,眼前的女子毫发无伤,怎么可能?他分明用了软筋散,这些人应该早已中招。 “太子殿下,对我们的安然无恙感到意外吧?”姜雪嘴角挂着讥讽,将那封假借镇北侯府名义的信扔在地上,“还得感谢陈小姐亲手送来的这份‘礼物’。” “你这贱人!居然敢告密!” 陈馨儿话音未落,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直打得她晕乎乎的。 “不是的!太子殿下,信里我真没泄露半点消息啊!” 陈馨儿慌忙跪下,像一只祈求的狗般仰望废太子。 “这信,确实没直接说这里有陷阱,但它用词奇怪,内容也让人起疑。我和表姐通信,向来直呼其名,陈小姐显然不知情,才会用‘表妹’这样的称呼。再说内容,卢家小姐知书达理,绝不会约人在如此偏僻的巷子里见面,这有损名声。” 姜雪从收到信的那一刻起,便识破了这计谋。 “明知是陷阱,你还敢来?哼!你这小贱人,胆子可真不小!” 废太子暴跳如雷,起身欲擒姜雪,却瞬间被铁衣和晓春制服。 “姜雪,你这贱人,我要毁了你,彻底毁了你。” 废太子拼命挣扎,面容扭曲得令人害怕。 姜雪却只是轻轻一笑,迅速将一颗药丸投入他大张的口中。 “咳咳!”废太子被药丸呛得连连咳嗽。 “咱们走着瞧,看是谁毁了谁。” 片刻后,废太子意识模糊,耳边回荡着姜雪如同修罗般冷冽的声音。 “王爷,长乐公主回来了。”青锋见姜雪平安无恙,连忙跑去告诉萧湛。 “嗯。”萧湛放下手中的信,微微点头,脸上却藏着几分不悦。“她回屋了吗?这丫头,总是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他起身,走出书房,递给青锋一封信:“拿给叶师父,照信上的指示做,保证能让蔺文星留在大理寺。” 赵连亭已落马被囚,而北陵皇有意提拔蔺文星为鸿胪寺卿,却遭到保守派以缺乏经验为由反对,朝堂上下因此争论不休。叶荣休无奈之下,只好找萧湛商议,看有何良策能让蔺文星稳坐大理寺。 萧湛这几天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才想出一计,但这仅仅是开头,后续还得看蔺文星自己的造化。 青锋走后,萧湛望向姜雪的房间,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迈向那里。 “公主,需要换身衣服吗?”拂冬体贴地问。 姜雪从那条脏乱的巷子出来,早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听这话便点头同意。 铁衣自觉地站在门外守候,忽然看到王爷大步走来,连忙行礼。 “王爷。”话音未落,王爷已如风一般掠过他,径直进了屋,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这气氛不对劲啊,王爷似乎在气头上。 铁衣额头冒出一滴冷汗,尽管跟随多年,这突如其来的冷怒依旧令他心惊肉跳。 “王爷,您怎么直接进去了?公主正在换衣服呢!”拂冬惊呼,没想到王爷连门都不敲。 此时姜雪正脱下外衣,不宜见客。 晓春二话不说,就要上前阻拦,但萧湛武功高强,轻松转身避过,反手一推,将她送出门外,正巧落入铁衣怀里。 拂冬也想帮忙,手刚摸向暗器袋,一眨眼间,门已悄无声息地关上。 这恭王的武功,已臻化境? “王爷这么大阵仗冲进来,可是会吓坏奴家的。”姜雪压根没想到萧湛会亲自出马,平日里他温文尔雅,举止得体,一发起脾气来,倒是有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第一卷 第213章 愚蠢至极 “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悬?”尽管隔着屏风,萧湛依然能清晰地望见那曼妙的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 他的眼神忽而黯淡,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得知她身处险境的消息时,她已经出门了。他一直暗中监视废太子,只为找出那失踪的军机图,谁知道图没找着,却先收到了姜雪差点遇袭的消息。 “铁衣和两位侍女能保护我,况且我自己也能自保,王爷不必忧虑。”姜雪边说边准备穿上衣服,不料萧湛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王爷,这……”不合礼仪啊,姜雪话未出口,整个人已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龙涎香气再次扑鼻而来,他的拥抱让她心安又脸红心跳。 “即便如此,那种危险,你怎么能不声不响就闯进去?”萧湛本想责备她一番。 她实在太鲁莽了!万一铁衣力有不逮怎么办?万一他们中了埋伏呢?那受屈辱的就是她了。 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后怕不已,生怕姜雪有任何闪失,生怕她受到一丝伤害。 一路上,他盘算着要好好教训这个让自己担惊受怕的女人,可一见到她,之前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听到她那不服输的辩驳,虽仍有些许不满,更多的却是无奈。 姜雪,他真是不舍得责怪她。 耳畔的低语让姜雪微微一怔,原来,他在为自己担心。 姜雪心生愧疚:“恭王殿下,我没事。” 又沉默了片刻,萧湛才缓缓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若非去不可,事先通知我一声。” 他深知,在玉京这个纷争不断的旋涡中,危险无处不在,他自己尚且无法完全避免,何况是作为质子的姜雪。他只希望能在她行动前知晓计划,免得像今天这样,毫无后援。 “嗯,我记住了,谢谢王爷。”姜雪带着歉意微笑着提议:“那下次我拉上王爷一起冒险如何?” 这略显调皮的建议让萧湛忍不住笑了,他弯腰帮她整理好衣裳,牵起她的手,一同步出了房间。 “这笔账先记着,我这气还没顺呢。”萧湛拉着姜雪坐下,示意她慢慢说。 “那这份礼物,能不能让殿下消消气?”姜雪神秘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幅图纸。那图纸一展,萧湛眼睛都亮了。 居然是北奚的军事机密图。 “你是怎么让他吐露实情的?”废太子在暗牢里嘴硬得跟石头一样,怎么撬都撬不开。 “这次用的药效比上次猛多了。”确切地说,猛了好几倍,效果立竿见影。 “我想,明天早上,北陵皇就不会再考虑将萧瑰许配给北奚废太子了吧。” 姜雪的笑容意味深长,让萧湛不禁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妙计。 次日清晨,城中街头上演了一幕戏剧性的场景:一名女子躺在路中央,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女子身上趴着一个几乎同样衣不遮体的男人,周围还躺着一群脏兮兮的乞丐。 这对男女容貌出众,在乞丐堆里格外显眼。很快,有人认出那女子竟是安国侯府被贬为平民的千金。 而男子,正是最近备受关注的北奚废太子!玉京城内顿时炸开了锅。 “岂有此理,北奚太子胆大包天,竟敢侮辱我北凌之人?当我是摆设吗?” 北陵皇早朝上大发雷霆,把奏折一扔,怒骂不已。 安国侯痛失爱女,满腔悲愤,跪地恳求:“陛下,小女虽然有过,但已受罚贬为平民,她依然是臣的女儿啊!如此受辱而亡,臣心痛不已,请皇上为小女做主,严惩北奚太子。” “父皇,北奚太子太过分了,陈馨儿虽被贬,仍是北凌贵族子女,他如此侮辱至死,分明不把北凌放在眼里。”萧离站出来,义正言辞,激起了群臣的愤慨,纷纷请求严惩北奚太子。 北陵皇感同身受,一个废太子竟敢如此羞辱北凌贵族,简直是挑战他的底线,公开挑衅北凌的尊严,萧瑰,他不嫁了;军机图,也不要了。没有那图纸,北凌的铁蹄也能踏遍北奚。 “来人!” 北陵皇怒喝下令:“传旨下去,将北奚废太子打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剥皮示众!” 东苑,废太子不敢走正门,只能偷偷摸摸地从后门溜。城中到处都是搜捕他的北凌士兵,随从被捉的捉,杀的杀,入狱的入狱。如今,他只有投奔君离这一条路了。 哪知他一脚刚跨进门,就被君离抓了个现行。寒光闪闪的长剑抵在他的颈间,轻轻一压,皮肤就被划破了,吓得废太子一动也不敢动。 “太子殿下这是唱的哪一出?正门不走,非要扮演夜行贼吗?”君离眼中满是鄙夷,话语里全是嘲讽。 这才过多久,这家伙又捅了这么大娄子,搞得他的精心布局也乱了套。 “你以为我乐意吗?都是姜雪那个狡猾的女人!设计陷害本太子!早知道当初就该听了你的话,不放过她!”废太子抱怨道。 剑光一闪,颈边的冷刃又逼近了几分,废太子连忙收起嚣张的气焰,畏畏缩缩地看着君离。这个人身上散发的森然杀气,真真让人胆寒,感觉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你又去找她麻烦了?”君离的周身似乎更冷了几分。 “我只是想从她那里找回点场子!”废太子辩解道。 “找回场子找回了一场命案,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哼!你真是愚蠢至极!”君离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你敢对本太子出言侮辱,信不信我立刻要了你的项上人头!”废太子再次怒吼。 “尽管试试,看看到底是你的人头落地快,还是我的剑更快。”君离的剑尖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杀气腾腾。 “你……”废太子意识到,这人真的会取他性命,那压迫到极致的死亡气息,让他彻底软了下去。 “别……只要你肯放过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杀我,求你了。”废太子近乎哀求。 “贪生怕死?哼,简单,把军机图交出来,或许我能考虑饶你一命。”君离伸出一只手,冷冷说道。 第一卷 第214章 留着也是碍眼 废太子眼眶泛红,几乎要哭出来:“那图,被姜雪那个贱人夺走了!” “也就是说,不在你身上了?”君离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手一紧,剑光一闪,鲜血喷涌,废太子甚至来不及再开口,生命就戛然而止了。 废物一个,留着也是碍眼。 君离手腕轻轻一抖,剑尖上的血珠便一滴滴滚落在地,溅起一朵朵鲜红的花。 “殿下,那卢家的小姐要怎么处理?”跟在后面的侍卫抱着昏迷的卢临猗,等着君离的命令。 君离回头一瞥,事已至此,不如卖个人情给卢家!他把剑扔给侍卫,然后一把抱起卢临猗:“去叫大理寺的人来收拾残局,告诉他们,北奚废太子为了活命绑架了卢家小姐,现在已经伏法了!” “是!”侍卫领命,又抬起头望向卢临猗:“那卢家小姐……” “我亲自送她回镇北侯府。”君离干脆利落地回答。 不久,大理寺的人接到消息,说北奚废太子在东苑丧命,便急匆匆地赶往现场。而叶荣休也火速将此事通报给了恭王府。 “表姐被废太子抓走了?”姜雪一听,焦急地站了起来,满面愁容。 “是的,据说被带到了东苑,后来被西辰的皇子所救。”来报的仆人跪在地上禀告。 “带到东苑?如果他真是要逃命,带上表姐直奔城门不是更合理吗?为什么会去东苑?”姜雪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直觉告诉她,君离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表姐现在在哪里?”姜雪紧追不舍地问。 “回公主,卢小姐已经被安全送回了镇北侯府。”听到卢临猗平安归家,姜雪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今天早朝上,父皇因为北奚废太子的事大为光火,下令将其斩首示众。现在他死了,君离算是立了大功。”萧湛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向姜雪讲述了早朝的经过。 对于君离,他从他初来乍到北凌就一直在留意。 此人极其能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在最初的半年里,萧湛亲眼见证了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何忍辱负重,为了生存向萧宴低头,又如何对杀害母亲、侮辱父亲的北陵皇表现出毕恭毕敬。 他眼中明明燃烧着怒火,却能巧妙地隐藏,那偶尔泄露的锋芒,瞬间又能被他按捺得无影无踪。能把情绪和算计藏得如此之深,能忍受常人无法承受之重,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萧湛有时觉得,自己与君离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病相怜的旅者。至少,在默默忍受仇恨的道路上,他们是同行者。只不过,萧湛行事有他的底线,不会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一切。 “君离这人,心高气傲,志向远大,这次立下汗马功劳,怕不是无心插柳之辈。”姜雪微蹙秀眉,自言自语道。 这话落入萧湛耳中,他侧目而视:“你为何这么说?” 他同样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东苑离城门不近,也不在逃亡的必经之路上。就算废太子想找地方躲避追捕,也不至于跑那么偏。除非,他和君离早有勾结,他是去寻求君离的帮助。” 姜雪细细梳理,提出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假设。 “那卢家小姐之事又该如何解释?”萧湛觉得她的推理有道理,继续追问。 姜雪沉吟片刻,缓缓道:“北奚废太子来北凌,是想借北凌的兵力夺回皇位,军机图是他交换的筹码,而我舅舅的军队是北凌最强的。表姐被劫,恐怕是他们用来威胁舅舅的棋子。” “他们?”萧湛眉毛一挑。 “说‘他们’,因为我还没断定是君离还是北奚废太子下的手。”两者皆有可能,但她更倾向于君离。 因为在他眼中,人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你分析得确实有板有眼,可没有实证,一切都还是猜测。” 萧湛赞赏姜雪的洞察力,同时也遗憾缺乏确凿证据。即便如此,他的判断与姜雪一致,这件事多半是君离的一石二鸟之计。 他想借此邀功,在北凌赢得一席之地。 看来,那沉睡的狮子即将苏醒,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是时候亮出真正的实力了呢? 抬头望望玉京城的天,乌云压得更低,局势也跟着更加扑朔迷离。接下来的戏码会怎样上演,无人能料,但可以肯定的是,风雨只会更加猛烈。 北奚废太子毙命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北陵皇的耳朵里。君离的人特意选了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扛着那具尸体前往大理寺,就是要让整个玉京的人都知道,废太子是栽在了君离手里。 镇北侯府那位被劫持的大小姐,是由君离亲自护送回家的,这一举动让镇北侯感激涕零,欠了君离一个人情债。 北陵皇接过叶荣休呈上的奏折,里面详细记录了废太子的死因和惨状。 “西辰皇子在此次擒拿北奚废太子中立下汗马功劳,赏黄金百两、珊瑚一株、珍珠一斛!”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跪拜行礼。 退朝后,北陵皇移步德妃的坤仪宫休息,得知君离立功,便顺势提及将君离与萧悯联姻的事。 德妃曾多次向皇后恳求,却未见进展,这回她等不及了,直接找上了北陵皇。萧悯失了贞洁,这是王家不可言说的秘密。若把她嫁与他人,秘密迟早败露,倒不如许给君离。 君离虽不知晓内情,却表示即便萧悯非完璧之身,他也愿意娶她,并愿一同保守秘密。 这对德妃和萧悯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尤其是萧悯,对君离本就倾心,此刻更是欢喜异常。 原以为北陵皇会有异议,不料他竟爽快答应,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赐婚的圣旨就下达了,东苑和五公主府上下一片欢腾。 君离坐在正厅,手捧圣旨,目光深沉。姜雪,你等着,我很快会让你再次回到我身边。 这赐婚的消息传到恭王府时,姜雪正忙着给萧瑰把脉。 “长乐姐姐,你不难过吗?”萧瑰小心翼翼地问,毕竟整个玉京城都知道长乐公主曾多么倾慕君离。 第一卷 第215章 巨大的诱惑 姜雪轻轻一笑:“公主,我是要当你四嫂的人,别人的婚事,我为何要难过呢?” 一听那事儿,她心里头跟平静的湖面似的,还隐隐觉得有点逗。 瞧她真是一点儿难过的样子都没有,萧瑰旁边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姜雪对她是呵护有加,她心里头挺喜欢这姐姐的。再说,她也知道四哥对姜雪那是真心实意的,她不想因为君离的事,让姜雪心里不痛快,也让四哥心里添堵。 “好了,你现在身体彻底恢复了,从今往后,这药就可以停了。” 千丝蛊的毒解干净了,身体虚弱的状况也大有好转,望着眼前这位重焕生机的萧瑰,姜雪心里头那个成就感满。 “太棒了,终于不用再喝那苦巴巴的药了。”萧瑰笑开了花,顺手抄起桌上的梅花糕往嘴里送。 这些天,她的嘴巴里尽是苦味,总算能尝点甜头了。 “看公主这么开心,恭王殿下肯定也心里美滋滋的。” 姜雪收拾好药箱,笑眯眯地看着萧瑰吃得津津有味。 如今北奚那废太子一命呜呼,她也不用担心被指婚嫁人的事了,心情自然轻松愉快不少。 “还是长乐懂我啊。” 萧湛笑呵呵地走进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姜雪旁边。 “四哥。”萧瑰甜甜地叫了一声,一瞥眼看见萧允,立马高兴地站起来:“八哥。” “小九,听说你好了,走,八哥带你出去遛弯。” 萧允揉揉妹妹的小脑袋,带着她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萧瑰身体才刚好,安王殿下您可得小心照顾着点。”姜雪出于对病人的关怀,特意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四嫂。”萧允背对着她摆摆手,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没影儿了。 “放心吧,老八虽然爱闹腾,但心里有数。” 萧湛说道,他和萧允是萧瑰最亲近的哥哥。 对他来说,萧湛就像父亲一样;而萧允,因为年纪相近加上性格投缘,和她就像是亲兄妹加玩伴。 所以从小到大,都是萧允领着萧瑰四处玩耍。 “殿下刚回来,想必渴了吧,来杯茶润润喉咙怎么样?” 瞧见他还穿着朝服没换,姜雪立刻明白了,这家伙是下了朝没歇一口气就奔过来了。 她忙给他倒了杯茶润润嗓子,又吩咐拂冬端上几样精致小点。 “哎呀,我的王妃就是贴心。” 一杯热茶下肚,干巴巴的嗓子舒坦多了,一大早就没喝水,还在朝上说了老半天,确实是渴得慌。 姜雪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笑眯眯地说:“听说殿下和叶大人联手,把蔺兄弟安排去大理寺当监察,还派去了云州?” “你的耳朵挺灵嘛。”萧湛点点头,“没错,王长青的事就交给叶师父了,毕竟蔺兄弟涉及其中,不方便亲自处理。 至于赵连亭,已经被拿下审问,秋天就会以私通作弊、欺骗君主的罪名砍头,家里人也得发配边疆,这辈子别想回京城了。 这次萧离和萧宴各自损失了一员大将,两边都憋着一股气,再加上皇上赐婚君离和萧悯,这局势更紧张了。” “原来两虎相争的局面裂变成这样,离王和端王估计愁坏了,君离那头也不会消停,各方势力剑拔弩张,看来玉京要有好戏看了。” 姜雪抬眼望向萧湛:“那么,殿下有什么打算?之前隐忍不发是时机未到,现在朝堂分崩离析,你总不会还想作壁上观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长乐。说起来,要论藏拙,咱们俩算是半斤八两。” 他低下头,贴近姜雪,两人的额头几乎碰在一起,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让他格外依恋。 “我哪有藏拙,不过是吸取教训罢了。”她这话发自肺腑,如果不是前世的血泪教训,她的性子哪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湛听后,心里微微一紧,轻轻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长乐,从今往后,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受一丝委屈。” 这番话如同暖流直击心房最柔软之处,是她两世为人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哪个女子不渴望有个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自愿磨平棱角? “殿下这话,长乐可当真了。” 姜雪望着他深邃眼眸中的自己,轻声细语。 “你当真,才是我想要的。” 萧湛露出笑容,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暖的吻。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这段时间玉京城难得的宁静。 朝堂上也没什么大动静,一切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可越是表面平静,底下暗涌越是汹涌。在这片看似和平的景象之下,每个人都能敏锐地感受到,即将来临的风暴有多么猛烈。 “过几天就是皇家比武大赛,武器和马匹都得好好准备一番。” 在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北陵皇向群臣发号施令,声音威严而庄重。 每至冬日,北凌宫中必有一场皇家武斗盛会,意在鞭策诸位皇子勤练武艺,不可懈怠。这规矩铁板一块,无论何等皇子,均需参与,若敢托词躲避,便是抗旨,后果自负,罚不轻饶。 而武斗夺魁者,更有额外奖赏,年年不同,今年更是诱人至极,据说,大司农的监察大权将归于优胜者囊中。 这对最近失了左膀右臂的萧离、萧宴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要知道,大司农手握北凌钱袋子、粮仓和物流命脉,一旦监察权落入手中,那油水自不必多言,哗哗地流。 “父皇这番布局,显然是在为未来储君铺石垫路啊。” 萧湛悠然落下一枚黑子,精准截断姜雪的白子,吃掉一片,棋盘上顿时风云变幻。 “储君?殿下以为,皇上心中所属,是离王还是端王呢?” 姜雪一子落下,白子劣势瞬间逆转,攻势凌厉,萧湛不禁连连称赞。 “两位在朝中势力均衡,父皇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让两者相争更甚,好比养蛊,以重赏为饵,让他们自行角力,最后胜者即为储君。” 随着最后一子落下,胜负已分,萧湛以微弱优势锁定胜局。 第一卷 第216章 亲手给毁 姜雪笑靥如花:“殿下棋艺高超,我认输了。” 她放下棋子,笑容灿烂夺目,宛如春日暖阳。 “公主,卢家小姐传来帖子,请您一同去挑选首饰。” 皇家比武后的一个月,即二月初二,是她出阁的大喜之日。鉴于姜雪尚未准备任何像样的饰品,镇北侯府便决定由卢临猗陪同,为她挑选出嫁所需的饰品。 “我们卢家的女儿出嫁,必须风光无限,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镇北侯说这话时的自豪与宠溺,让姜雪心中暖洋洋的。 “看来镇北侯对你的婚事非常上心。”萧湛虽已为姜雪备齐了所需,但镇北侯的这份心意,却是任何珠宝也替代不了的。 “殿下若无他事,不妨去镇北侯府坐坐,舅舅时常提起殿下的好呢。” 这可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萧湛自然不会放过,顺着姜雪的话头,点点头,起身陪她出门,自己也搭上了前往镇北侯府的马车。 “姜雪,这支超美哒。”卢临猗手拿一支发钗,在姜雪头上比画,满脸笑意地赞叹道。 这发钗做成了凤凰的模样,尾部垂着流苏,九条尾巴活灵活现,戴在头上仿佛真凤凰栖息,随着步伐摇曳生姿,灵动非凡,卢临猗一眼就相中了它,觉得和姜雪简直是天生一对。 “确实挺好看的。”姜雪的手指轻轻滑过发钗,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老板,这支我们要了,麻烦包一下。”卢临猗直接行动派,拿过发钗就要买下。 谁料老板还没接过,发钗就被另一只快手抢走了。 卢临猗一急,伸手想夺回,却被那流苏尾巴割伤了手指。 “老板,这支我要了,快给我包起来。”原来是同来买首饰的萧悯,她见姜雪进了店,特地跟了过来,见姜雪对这支凤凰发钗情有独钟,非要横插一手。 “哎哟,长乐姐姐你也在这儿啊?真巧!咦?顾小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萧悯故作惊讶,装模作样地关心起来。 “我和表姐来逛逛,没想到会遇见公主殿下。”姜雪拉过卢临猗,仔细检查了她的手指,还好只是擦破了皮,没什么大问题。 “本公主是来选婚礼用的首饰,长乐姐姐也是来挑选的吗?”萧悯故意加重了“君离哥哥”的语气,满脸得意地看向姜雪。 哼!南蛮丫头,听好了!君离哥哥是我的!他选择了我!我才是赢家。 姜雪见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萧悯怕是不太聪明,这么久过去了,谁不知道她对君离早已心灰意冷,就她还自我陶醉,好像戳中了自己的痛处一样。 “哦?那长乐就先在这里预祝西辰皇子和公主婚姻美满长久。” 像君离那样冷漠的男人,估计萧悯很快就会明白,和他在一起是一种怎样的煎熬。 “你。”萧悯原以为姜雪会大发雷霆,结果却像打在棉花上,除了自己憋了一肚子火,什么便宜也没占到。 “老板,这发钗怎么还磨蹭着没打包呢?”萧悯的怒气直接冲着掌柜而去,连假装客气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掌柜的左右为难,眼前的三位女子,个个都是大有来头,他哪里惹得起。汗珠顺着额头滑落,他小心翼翼地对萧悯解释:“五公主殿下,这发钗其实是长乐公主和顾小姐先看中的。” 话音未落,夕颜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让你包你就包,难道我们公主的话不管用了?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排在我们公主前面?” “你说谁杂七杂八的。”晓春的怒火烧了起来,一步上前大声回击。 姜雪适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 “公主殿下要是喜欢,这发钗就当作是长乐提前给公主的结婚礼物吧。” 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掌柜,从他手里接过发钗,亲自为萧悯插上。 “这凤凰活灵活现,姿态高贵,确实与五公主最为相配。” 言毕,姜雪拉着卢临猗转身离去,出门那一刻,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公主,刚才为何不让奴婢教训她们?”路上,晓春越想越气,一想到萧悯和夕颜那对主仆的轻视,就恨不得回去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你觉得你家公主是随便能被欺负的?”姜雪笑着反问。 晓春一听,意识到公主似乎有了应对之策,好奇地望向她。 “耐心等着吧,明天就有好戏上演了。” 只愿五公主能承受得住即将到来的风暴吧。 转眼到了皇家比武的日子,皇族成员们陆陆续续入座。 在场的还有北凌的众多贵族以及各国的贵子。 姜雪和萧湛,君离与萧悯,这两对新近被赐婚的伴侣,恰好相邻而坐。 趁着等待北陵皇和皇后入场的空隙,姜雪和萧湛谈笑风生,相比之下,一旁的君离和萧悯之间则是静默无声,毫无交流。 哎呀,看着姜雪和萧湛那灿烂的笑容,君离心里那个火啊,这笑容明明该是他的专属啊!萧湛你凭啥抢我的宝贝。 姜雪,你咋就看不见哥的脸呢? 话说回来,君离这会儿完全忘了,过去他对姜雪可是冷得跟冰山似的。那些本该属于他的好东西,都是他自己亲手给毁的。 “君离哥哥,瞧瞧明儿这新发钗,美吧?”萧悯不甘心被晾在一边,拽了拽君离的衣服,眼神里全是期待,等他夸两句。 “嗯。”君离冷冷地瞥了一眼,敷衍地应了一声,再没多说一个字。他哪有心思关心萧悯打扮成啥样,满脑子都是对萧湛的醋意和对姜雪的独占欲。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尖锐的太监喊声传来,明晃晃的黄袍身影慢慢步入大殿。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众人起身行礼,低头恭敬。 北陵皇和皇后对视一眼,一起挥手:“起来吧。” 起身后,皇后一眼瞅见萧悯头上的发钗,原本端庄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但萧悯好像没注意到皇后脸色的变化,反而得意扬扬地挺着胸脯,想让所有人看看她这新发钗。 第一卷 第217章 一败涂地 “呵呵,五公主这发钗,真是独特啊。”待大家坐下后,皇后阴阳怪气地评论起萧悯的发钗。 君离察觉到皇后语气不对劲,扭头仔细看了看萧悯的发钗。这一看,君离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铁青。 谁让她戴这玩意儿的?眼神里仿佛能杀人。 萧悯被他这一瞪吓了一跳,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鸾鸟发钗,转向皇后:“回皇后娘娘,这发钗是采薇为今天的场合特意准备的。” “哦?特意戴的?”皇后的脸色简直能吓退野兽,阴沉得跟乌云压顶似的。 她这是故意的吧?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戴着象征皇后的九尾鸾鸟发钗,明摆着要跟她叫板? 这时,连北陵皇都沉默了,表情微妙,决定让皇后全权处理这档子事。 “你给我闭嘴。” 君离小声喝止,暗骂这傻丫头,知道自己在招惹什么吗? 他迅速摘下萧悯头上的发钗,扑通一声跪地,朝皇后求饶:“皇后娘娘饶命,五公主肯定不是有意的,这发钗,她根本没资格拥有。” “这发钗就是我的,我自己去珠玉轩挑的。”萧悯急了,抢先一步辩解。 “你。”君离真想把这女人拎起来摇一摇,你犯蠢也就算了,别把我拖下水啊。 “公主这发钗真是绝了,鸾鸟造型,九尾飞扬,这雕工简直是活灵活现。” 萧湛细细描述发钗的细节,直接把皇后的情绪推上了顶峰。 “放肆,五公主,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皇后凤颜大怒,拍着椅子扶手,气势汹汹。 萧离也一脸严肃:“五妹,还不快向母后认错。” “认错?我哪儿错了?” 萧悯懵了,怎么一转眼,她就成了罪人? “五妹,你身为皇族,不会不知道九尾鸾鸟是皇后的专属吧!你一个公主,在这贵族齐聚的日子里,戴上象征皇后的九尾鸾鸟,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才是未来的国母?你的男人会统治北凌?” 萧宴每一句话都像利箭,直射萧悯的心脏,每字每句都是对她赤裸裸的指控。 这一刻,萧悯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看到皇后和北陵皇深思的表情,吓得脸色惨白。 “父皇,母后,不是的,明儿没这意思,绝对没想过这事儿,是她,这发钗是她给我的,都是长乐给我的。” 情急之下,她恶狠狠地瞪着姜雪,手指直指她,把所有罪名都推给了姜雪。 “长乐,你咋这么狠心坑害悯儿!悯儿把你当亲姐待,你却这样回报她。” 德妃跟着自家闺女的节奏,火力全开地炮轰姜雪!这个小妖精,上次就坑过悯儿,这次又故技重施,她绝不轻饶这贱人。 “德妃娘娘,五公主是您心头肉,您着急我能理解,但也不能为了救女儿就随便往别人头上扣帽子。” 面对这对母女的猛烈攻击,姜雪淡定自若,起身对着北陵皇和皇后微微行了个礼。 “皇上,皇后娘娘,刚才五公主说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她亲口承认这发钗是在珠玉轩买的,还特意挑今天戴,这么一问罪,就变成我送的了?这不是前后矛盾嘛?” “没错,这话可是五姐你自己说的,大伙儿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允挺身而出,大声为姜雪撑腰。 “姜雪,你有种就把珠玉轩的老板叫来,咱们当面对质,看这发钗到底是不是你送我的?” 萧悯这会儿哪管什么公主形象,直接撒泼大喊,跟个市场里的大妈似的。 “长乐,你敢不敢?” 皇后冷冷地盯着姜雪,心里也是半信半疑。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她知道姜雪不简单,说不定这次又是萧悯被人算计了。 “长乐愿意对质。”姜雪低头应允。 不一会儿,珠玉轩的老板就被请来了,哆嗦嗦地给北陵皇和皇后行了个礼。 “老板,你仔细瞧瞧,这发钗是不是你们店卖出去的?” 皇后让人把发钗递给老板。 “回娘娘,确实是店里卖出的货。” 老板瞄了一眼发钗,斩钉截铁地说。 “那,这发钗是谁买的?” 老板抬头看了看姜雪,又瞟了瞟萧悯。 掌柜的额头紧贴地面,声音洪亮地回答:“皇后娘娘,这发钗,是五公主硬是从珠玉轩抢购的。” “你瞎说。”萧悯指着掌柜,嗓门大得震耳欲聋,跟平时装模作样的温柔形象判若两人,现场观众一个个惊掉下巴。 德妃见此情景,赶紧扭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北陵皇,只见他眉头紧锁,一脸不爽。 皇室的公主,不管啥时候都得端庄大方!这么歇斯底里,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采薇,注意形象。” 最近因为王长青的事,北陵皇已经冷落德妃好久了,她可不想因为女儿的失态,让皇上对她最后的一点好感也烟消云散。 萧悯正气得七窍生烟,哪里听得进德妃的劝告。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娇生惯养,平时只要装装可爱,扮扮淑女,出了事自然有人顶缸。 但这回不一样,大家伙儿都盯着她,想躲也躲不了!面对这突发情况,她瞬间乱了阵脚,从头到尾都是一败涂地。 “你给我解释清楚!是不是姜雪让你编排我的?是不是她让你诬陷我。” 萧悯气的抓狂,拽着掌柜的衣服,衣服都被她扯烂了,掌柜却纹丝不动。 姜雪淡定地望着这一幕,萧悯做梦也没想到,这珠玉轩的掌柜,其实是萧湛的人。 从她跨进珠玉轩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栽在人家手里。 “来人,把五公主带下去,让她冷静冷静。” 北陵皇亲自发号施令,手下人立刻把这个丢尽脸面的女儿拖走了。 “德妃,这就是你教育的好闺女,让皇室蒙羞。” 指着萧悯,北陵皇瞪了德妃一眼,话虽不多,但每一字都像千斤重锤砸在德妃心上。 “皇上……”德妃想为自己辩解,可皇帝冷冰冰的眼神,让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得了,皇后,不就是支发钗嘛。采薇可能是看它漂亮,一时冲动买了,回去好好教导,别再像今天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第一卷 第218章 第一个挑战 皇家比武就要开始了,他可不想因为一支发钗耽误了吉时。 皇上都发话了,皇后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这心里的疙瘩,总让人感觉不太舒坦。 总不能让人骑到头上,就这么轻易放过吧。 皇后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皇上,虽说这事不大,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要是就这么轻轻松松过去了,别人还以为咱皇室的规矩是摆设呢。” 北陵皇琢磨了一下,觉得皇后讲得有点道理:“那你说咋办?” “五公主既然不懂尊卑,那就得接受教训。这样吧,让她在比武会上出点力。” 皇后眼神深邃,瞄了德妃一眼,继续说道。 “行,你说了算。”北陵皇懒得管这些琐碎小事,只要不死人,其他的都好说。 一刻钟后,萧悯冷静下来,但脸色苍白,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内心的恐惧,她顶着个大箭靶站在比武场上。 “皇后娘娘,这……” 德妃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成了活靶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向皇后求情。 “德妃,这是为了皇室的脸面。”皇后冷冷的一句话,堵死了德妃的求情之路。 既然德妃不管好自己的孩子,让她做出这种出格的事,那皇后就好好给她上一课,规矩是什么。 “今天的第一个挑战,就是射箭,谁能射中五公主手里的东西,谁就算赢。” 看到德妃脸色惨白,乖乖闭嘴,皇后冷笑一声,对着围观群众宣布。 “皇后娘娘,这靶子这么大,谁都能射中,这样怎么分胜负?” 林宛看着那箭靶,冷笑道。 “放心,不会只有箭靶这么简单。”皇后拍了拍手,一群侍从出现,手里拿着各种水果:蜜瓜、苹果、龙眼,还有一颗小小的樱桃。 “这……”众人一脸懵圈,皇后这是唱的哪一出? 姜雪一眼就明白了皇后接下来的打算,和萧湛对视一笑。 这位皇后,眼里可容不下半粒沙子,不管是谁,只要敢对她不敬,哪怕只是念头,都会受到这种极端的惩罚。 这么看来,萧离那种极端暴虐的性格,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们每个人有五支箭,每射一次,五公主头上的靶子就换一个,从普通靶子到那颗樱桃,最后谁能五箭全中,就算赢。” 皇后话音刚落,五公主脸色刷白,大部分参赛者也慌了神。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怎么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说这距离了,樱桃大小的目标,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还得考虑头顶箭靶的是活生生的五公主。 这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就是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也赔不起啊。 “当然,如果觉得吃不消,可以选择放弃,那么后面的比试也就不用参加了。” 很多人可是摩拳擦掌,想借这次皇家比武大展身手。 这种机会一年就一次,要是被皇上或哪位皇子看中,飞黄腾达就跟喝水一样容易。 但是皇后这一手,直接把不少人拦在门外。 最后站出来比试的,只有区区十个人。 “四弟,你也来掺和?” 看到萧湛拿起弓箭,萧宴和萧离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 后面的人群中,也传来一阵不屑的嗤笑声。 谁不知道,他们这位鼎鼎大名的恭王,就是个花花公子,整天混迹于脂粉堆里,去听风楼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听说他练过武艺的,那才是新鲜事。所以当他站出来,除了上次被他一脚踹飞的君离,没人把他当回事。 “既然来了,总得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光看热闹多没劲。” 萧湛淡淡一笑,完全不在乎那些讽刺和嘲笑。 “哼,到时候输得惨不忍睹,别怪哥们没让着你。” 萧离冷笑着登场,搭起箭矢,朝着萧悯的方向射出了第一箭。 “正中红心。” 嗖,嗖,嗖,又是三箭齐发,全部命中,只剩下樱桃这个终极目标,萧离信心满满地放手,可惜,箭矢擦边而过。 “离王殿下,四箭命中。” 萧离似乎对结果不太满意,但他自信,这里没人比他的箭术更高超,他都射不中,其他人更不可能。 果然,接下来的几个选手,大多卡在第三箭。 轮到萧宴,勉强能和萧离打成平手,但如果按时间顺序算,还是萧离略胜一筹。 这下萧离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他那得意扬扬的模样,仿佛已经赢定了似的。 “西辰皇子,五箭全中。” 等到君离的成绩一出,萧离的脸色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 终于轮到萧湛上场,他稳稳地射出四箭,全部正中靶心。就在搭上最后一箭前,他向北陵皇请示:“父皇,能让五妹再往后退个一百米吗?” 现场一片哗然,这距离射中樱桃已经够勉强的了,恭王殿下竟然还要五公主再往后退? “老四,别不知天高地厚啊。”萧湛连续四箭全中,已经让萧离和萧宴惊讶得合不拢嘴,现在他还想增加难度,这是要在他们面前耍大力吗? “二哥,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皇后娘娘说了,五箭全中才算赢,问水已经五箭全中,如果我还用同样的距离,同样的难度,那我不还是输了嘛。” 萧湛这句“输了”,让北陵皇听着心里极不舒服,他北凌的皇子怎么能输给一个质子。 “采薇,往后退两百米。” 北陵皇一声令下,萧悯哪敢不听话,乖乖地拿着樱桃往后挪,手心和额头已经全是冷汗。 萧离闭上了嘴,只是给安国侯使了个眼色。 萧宴双手插在胸前,鄙夷地看着萧湛,他不信,这个浪荡子皇帝真能射中。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盯着萧湛。 在他们看来,萧湛前四箭能中,纯属运气好,这最后一箭,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射中的。 只有姜雪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看来,恭王殿下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 拉弓、上弦、射箭,动作一气呵成,离弦之箭破空而出,直奔那颗小小的樱桃。 眼看就要射中,姜雪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寒光正朝着萧悯飞去。 “拂冬,把它打掉。”她低声命令拂冬。 第一卷 第219章 一时糊涂 纤纤玉手一挥,拂动的暗器呼啸而出,险险地追上,将那道寒光击落。 与此同时,萧湛的箭穿透樱桃,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恭王殿下,射中了。” 裁判官扯着嗓子喊道。 看热闹的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个平时毫无作为的恭王,居然箭法如此高超? 北陵皇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光芒,这个儿子,他一直不太待见,但今天幸好有他在,保住了北陵皇室的面子,不然皇家比武刚开场就被一个侄子抢了风头,他这张老脸可就丢大了。 难得的,北陵皇对萧湛露出了笑容,称赞道:“好,云澈,干得漂亮。” 这是萧湛记忆中,第一次听到北陵皇叫他的名字。 在北陵皇的带动下,那些墙头草们纷纷转变态度,对萧湛热情似火,大加赞赏。 “恭王殿下真是英姿飒爽。” “不愧是皇室子孙,这身手,藏得可真深。” 对于这些溜须拍马的话,萧湛一笑置之,根本不往心里去。 他转头看向姜雪,她眼中的笑意,才是他最在乎的。 “皇上,五公主受伤了。” 正当大家高兴的时候,伺候五公主的夕颜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德妃立刻起身,飞奔到女儿身旁。 北陵皇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凝重。 “五公主受伤了?伤在哪里?” 他目光一扫,除了萧湛的箭,没别的东西能伤到萧悯。 敢在他眼皮底下伤害公主,这可是大罪。 “回皇上,公主右腿受伤了。”夕颜答道。 “四弟,你有什么说法?”萧离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黑锅甩给萧湛。 “二哥这话问得好奇怪,五妹受伤,难道是我干的?”萧湛冷笑着反驳。 “除了你四弟,没人靠近过采薇,可能你出手太重,不小心伤到她也正常。你就别狡辩了,只要向父皇诚恳认错,父皇应该不会过分责备你。” 萧宴也趁机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是他头一回和萧离站在同一阵营。 毕竟,今天四弟展现的锋芒,让他嗅到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如果不早点打压,萧湛可能成为他争夺皇位的新绊脚石。 “恭王,离王和端王说得对,你要是乖乖认错,本宫和皇上会从轻发落的。” 皇后从来就没给过萧湛好脸色,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眼看北陵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萧湛却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他没理会皇后,也没看北陵皇,而是侧脸看了看姜雪,苦笑了一下。 “皇上,皇后娘娘,长乐有话要说。”姜雪站出来时,君离整个人都紧张了。 她想干嘛?没看出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整恭王吗? 她这是要去送死吗? “说。”北陵皇一挥手,同意了。 “刚才夕颜说了,五公主伤的是右腿,可恭王殿下的箭瞄准的是公主头顶的樱桃,大家都亲眼看到樱桃被箭刺穿钉在屏风上。除非恭王殿下射了第二箭,否则不可能在五公主右腿上留下伤痕。” 姜雪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恍然大悟。 对啊,那箭怎么可能会从头拐到腿上呢。 “皇上,老臣认为,长乐公主说得有道理,恭王殿下从头到尾只射出过一支箭,不可能伤到五公主。” 镇北侯站出来力挺姜雪。 “父皇,儿臣也认为长乐公主说得对,四哥绝对不可能伤到五妹。”萧允也站了出来。 “皇上,恭王殿下从小由太后教导,应该不是心狠手辣的孩子,请皇上明察。” 孙修容也温和地劝说道。 “父皇,您从小教导我们要明辨是非,四哥刚才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他的箭术高超精准,有没有伤到人,大家看得一清二楚,请父皇公正裁决。” 连十皇子萧锦也站出来,跪地为萧湛求情。 萧离和萧宴见状,心里警报大响。 这时候开始,萧湛的人脉竟然如此深厚。 这么多人都替他说话,他们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王爷? 北陵皇也没想到,一个被他多年看轻,被大家低估的皇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下想罚他,根本不可能了。 这个恭王,在他眼皮底下,隐藏实力藏得这么深,看来以后得好好盯着他才行。 “如果不是恭王,那五公主为啥会受伤?”北陵皇问。 只见姜雪向拂冬招了招手,让她拿出一样东西,交给太监主管递了上去。 “皇上,这是在五公主身边找到的暗器,上面沾有血迹,和五公主腿上的伤口吻合。” 这就是刚才萧湛射箭时突然出现的那道寒光。 “这暗器的样式,看着眼熟。”北陵皇拿起暗器一看,台下的萧离脸色立刻大变。 这暗器的形状,和之前的莲花箭一模一样。 北陵皇轻轻转动底部的机关,暗器瞬间展开成一朵铁片莲花。 “皇上应该认得这暗器,这是安国侯府独有的莲花箭。” 姜雪指着安国侯说。 她上次去镇北侯府,拂冬对这莲花箭爱不释手,她就求舅舅给了她一支,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 “不可能,这莲花箭不是我扔的,我扔出去的是飞刀。” 安国侯性子急,受不了激,被姜雪这么一激,自己就招了。 萧离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安国侯,你胆子太大了。” 北陵皇勃然大怒,挥手将那朵莲花箭扔在安国侯脚边。 安国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姜雪套出了话,面对皇上熊熊燃烧的怒火,他连忙跪倒在地,拼命喊冤。 “皇上,冤枉啊,老臣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这都是长乐公主故意误导,才让我一时糊涂,胡言乱语。” 看着安国侯声嘶力竭地喊冤,姜雪心里没有半点同情。 要不是他先对萧悯下手,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萧湛射箭时那道寒光,她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从安国侯手里发出的。 还好她让拂冬用东西挡住了安国侯的暗器,否则现在不只是萧悯没命,萧湛也会受牵连。 至于两种暗器,趁着混乱,拂冬已经都收了回来。 反正不管是哪种,都是安国侯的东西,他想跑也跑不掉。 第一卷 第220章 横冲直撞 “这莲花箭只有你安国侯有,你以为朕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吗?” 北陵皇气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一脚踹在安国侯肩膀上:“朕的女儿你也敢动,下次,你是不是连朕的命都要了?” “皇上息怒。” 话音刚落,大臣们纷纷跪倒,惶恐不安。 皇子和质子们也跪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 “离王,安国侯是你的人,你说,怎么办?” 北陵皇正在气头上,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能平复怒火,随手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了萧离。 安国侯是萧离手下唯一有兵权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动安国侯的。 可惜这个蠢货,竟然被姜雪这个小贱人抓住了把柄,这下,为了保全自己,他不得不牺牲安国侯了。 “安国侯伤害皇室血脉,证据确凿,儿臣不敢包庇,请父皇剥夺他的爵位,收回兵权,关进大牢。” “离王殿下,离王殿下,老臣对你忠心耿耿,一切都是按你的指示行事啊。” 见萧离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安国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到萧离脚下,拉着他的衣角大喊。 “还不快把他拉下去,安国侯伤了五公主,不但不知悔改,还想造谣生事,诋毁离王吗?” 皇后一听大事不妙,二话不说,直接拍板定案,让手下侍卫硬是把人给拖走了。 “萧离啊,陈平我这辈子没亏欠你什么呀,你这是哪门子道理,要这么坑我。” 安国侯拼命挣扎,眼睛里全是不服气和后悔,他为了萧离鞍前马后忙活这些年,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搭进去了,结果却落到这步田地,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现场一片死寂,没人敢多嘴一句。 北陵皇也没料到,皇家竞技的第一天,居然就闹成这副德行,真是一扫兴致啊。 他托着腮帮子闷声不响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火,才抬眼吩咐道:“快把五公主扶下去好好休息,咱们继续比赛。” 命令一下,众人赶紧收起情绪,继续下一场比赛。 第一轮萧湛拿了个开门红,所以接下来的比赛,他就得第一个上场。 第二轮是比马术,皇子们得自己挑马参赛,这些马大多都是野性十足的良驹,得当场驯服才能用来比赛。 “恭王殿下,这就是今天比赛特选的良马。” 太仆李功让人把马牵了过来。 萧湛扫了一眼面前的群马,最后停在了一匹全身乌黑的马前。 这马是里面最高大威猛的,看上去野性十足,驾驭难度极高。 太仆看到萧湛选了这匹,心里暗自偷笑。 “就它了。” 萧湛接过缰绳,轻轻摸了摸马头,结果马儿一点也不给面子,甩了甩头,显得相当烦躁。 “四弟啊,你得小心点,这马可野得很。” 因为上次箭术输给了萧湛,这次萧离对他态度谨慎多了,没了之前的冷嘲热讽。 就连萧宴也一脸严肃地看着,一点也没小瞧的意思。 君离默不作声,站在一旁静静观察,这匹马他也一眼就看上了。 驯服这马不易,但一旦成功,它将成为最出色的战马。 我真心不想让萧湛得逞,首先是因为我可不想让他骑上那匹宝马,其次嘛,我实在不愿看他再在姜雪面前风光无限。 刚才我射箭时,姜雪的目光就像粘在我身上似的,一秒都没离开过。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简直让我嫉妒的心痒痒,快要抓狂了。 “多谢二哥提醒。”萧湛一跃而起,稳稳地跨坐在马背上。 刚一坐上去,那匹马就开始嘶吼乱叫,又是踢腿又是尥蹶子,拼了命地想把萧湛甩开。 看着这匹暴躁的马儿在场上横冲直撞,姜雪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紧张得不行,生怕萧湛会摔伤。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瞬间飞扬,大家都赶紧用手臂遮住眼睛,免得沙子进眼。 就在这个时候,姜雪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推,一下子跌进了马场里。 晓春拂冬赶紧冲上去拉她,可是因为风沙太大,眼睛都被迷住了,扑了个空。 萧湛身下的烈马好像受到了惊吓,直奔姜雪而来。 前蹄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踩到倒在地上的姜雪身上。 “明仪。” 君离急的大喊,一把推开拉着他的侍从,准备冲进去救人。 晓春拂冬也不顾一切,跟着跳进了场内。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萧湛紧紧抓住缰绳,用尽浑身解数,硬生生地让马改变了方向。 马蹄落地,距离姜雪只有几米之遥。 “呸。” 姜雪机敏地动了动耳朵,清晰地听到了刚才站的位置传来的一声清脆声响。 抬起头一看,只见到一道黑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长乐,你没事吧?” 萧湛一个利落的下马动作,赶紧扶起姜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还好,除了胳膊和手指上有些擦伤,没啥大碍。 他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要是自己刚才动作慢那么一丁点,这会儿她可能就不在自己身边了。 心跳得跟打鼓似的,胸膛剧烈起伏,刚刚那一幕简直让他窒息。 “殿下,我真的没事。” 在萧湛温暖的怀抱里,刚才的惊恐仿佛瞬间就被驱散了。 她抬头朝萧湛笑了笑,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 君离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摆出了个超尴尬的造型,垂下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身边的侍从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诡异且恐怖的气场。 “公主。”晓春和拂冬两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左一个右一个,关切地盯着她。 “别担心,就是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又抱了会儿,萧湛把姜雪交给了两个丫鬟,自己则走向了那匹刚刚被他驯服的黑色骏马。 突然,他从腰间的铁衣里抽出了长剑,毫不犹豫地,四刀下去,那黑马的四条腿全断了。 咚咚哐。 高大的黑马痛苦地倒在地上,庞大的身躯砸得地面尘土飞扬。 这巨大的动静把所有人都吓呆了,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满脸是血的恭王,没人敢靠近一步。 第一卷 第221章 藏不住的欣赏 此时的萧湛,脸上没了以往春风拂面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如冰霜般的冷漠。 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神圣不可侵犯,就像真龙降临,威震八方。 这样的气势,让北陵皇都震惊了,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二皇兄,那个万众瞩目的真龙传人,萧云谏的身影。 那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高度,也是他唯一害怕的存在。 “萧湛,你这是搞哪一出?” 过了好一会儿,北陵皇才回过神来,努力摆出王者风范,对着萧湛大声质问。 “殿下……”铁衣这下子可傻眼了,他家主人这模样,还真是前所未见。 就算被人当面骂得狗血淋头,他家主子也总是笑眯眯的,像今天这样动真格的,还真是头一遭。 看来长乐公主在殿下的心里,那地位可真是不一般啊。 镇北侯也看在眼里,对萧湛那是藏不住的欣赏。 这魄力,这实力,恭王殿下显然不是池中之鱼,迟早要飞黄腾达。 也许,他之前提出的建议,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 “父皇,这马虽然是好马,但如果分不清敌友,留着也是个祸害。” 把血淋淋的长剑扔给铁衣,萧湛冷眼扫了太仆李功一眼,然后双手一拱,继续对着北陵皇说道。 “长乐和儿臣有婚约,她是我的准王妃,将来也是北陵皇室的一员,谁对她不利,就是对北陵皇室不尊重,对父皇不尊重,不管是人还是马,都不能放过。” 这话一出,北陵皇无言以对。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子,北陵皇深深吸了一口气:“恭王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算了,一匹马而已,杀了就杀了吧。” 先是五公主当靶子,接着又是准王妃遇险,这两件事一出,北陵皇顿时没了比武的兴趣。 “行了,今天的比武到此为止,朕累了,先回去歇着。” 拖着疲惫的身子,北陵皇离开了比武场,留下一堆烂摊子让皇后收拾。 “李功,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别搞得一团糟。” 皇帝都走了,皇后自然也没了心情,吩咐人把场地清理干净,自己也甩着凤袍离开了。 临走前,狠狠瞪了萧湛一眼,原本好好的皇家比武,多好的展现机会,全让这个混小子给搅黄了。 “咱们也走吧。” 姜雪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在萧湛脸上擦拭,整块手帕都被血浸透了,这才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行,咱们回家。” 英俊的脸庞再次绽放笑容,眼眸里满满都是温柔。 他大手一握,抓住姜雪的小手,两人一起离开了现场。 君离僵硬地转过头,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这才缓缓收回了刚才伸出去的手。 “殿下,五公主一直在闹,说要见您。” 侍从小心翼翼地汇报,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每次看到恭王和长乐公主亲密无间,他们家殿下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偏偏这时候五公主总爱凑热闹,搞得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受罪。 “走。”他嗓音沙哑,里面藏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君离一甩袖子,背过手,迈开大步朝萧悯那边走去。 等不及了,他必须迅速增强实力,把姜雪抢回来。 否则,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崩溃。 回到恭王府,萧湛一身的马血吓得一群仆人目瞪口呆。 他们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还以为萧湛受了重伤。 直到萧湛解释说是马血,仆人们才松了口气。 各自散去,继续干自己的活,只留下两三个人,帮萧湛准备洗澡的东西。 “好了,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的伤我能处理。” 看着萧湛专心致志地给自己上药包扎,姜雪心里暖融融的。 “马场里的沙子多,如果不小心弄进伤口,很容易感染。你两只手都受伤了,处理起来不方便。” 最后一只手指包扎完毕,萧湛才停下了手。 “没想到,恭王殿下的包扎技术还挺厉害,比晓春拂冬包得还好。” 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指,力度正好,既不太紧也不太松。 “从小我就习武,受伤是常有的事儿,自己包扎习惯了。”萧湛轻描淡写地说。 姜雪听了心里一阵揪痛,堂堂皇子,受伤了还得自己动手包扎,看来北陵皇对这个儿子,真是半点父爱都没有。 “咋了?是不是我包得太紧,让你疼了?” 见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萧湛还以为是自己的手艺不过关,勒得她难受了。 “没事。”姜雪摇摇头:“以后有我在,殿下受伤了,不用再自己硬撑。” 萧湛先是一愣,随即乐开了花。 看来他的王妃,也开始关心他了。 “好了,殿下快去换身衣服吧,这一身马血肯定不舒服。” 被他这么盯着,姜雪有点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轻轻推了推他。 “你不来帮忙吗?” 姜雪难得的娇羞模样,让萧湛忍不住想逗逗她。 “我两只手都受伤了,殿下要我怎么帮你?” 姜雪看出他在开玩笑,举起被白布缠绕的双手,假装生气。 “哈哈,好了,我逗你的。” 萧湛笑着把她的手放下来,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起身去换衣服洗澡了。 “晓春。” 等萧湛走后,姜雪叫来晓春,严肃地问:“刚才推我的那个人,你看到了吗?” 既然她在摔倒时还能看到那个人影,说明那人推完她后,一直站在那里没走。 “公主,当时风沙迷眼,奴婢只看到了个大概,具体长相没看清楚。” 晓春有些懊恼,如果不是风沙太大,她绝不会让那人得逞。 “那拂冬呢?” “看那背影,是个女的,但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拂冬说。 宫里的女人,仔细想想,跟她有仇的,德妃嫌疑最大。今天她设计让萧悯挨了皇后一顿骂,德妃肯定气得牙痒痒。如果说是她干的,动机和理由都挺充分的。 但是,德妃在萧悯退场后就没再出现在比武场,而且以她的身份,出入比武场都有太监通报,就算是宫女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从这点来看,德妃应该没机会下手。这样一来,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到底宫里还有谁想置她于死地? 第一卷 第222章 驻足不前 夜晚,林宛的宫殿里,一道黑影悄悄溜了进来。 林宛把所有侍女都支开,只留下了两三个心腹在旁边伺候。今天北陵皇已经决定留在叶昭仪的宫里过夜,所以她可以放肆一番。 “今天你没能干掉姜雪,这是教训。” 男人一把扯过林宛,把她转了个圈。 “铁衣,你们那边查到啥线索了吗?” 洗掉了身上的血迹,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萧湛换上干净衣服,向铁衣打听情况。 那匹黑马特别难驯,脾气比一般的烈马还要暴躁,这让萧湛感觉有点不对劲。 而且,他在马的后腿上发现了轻微的伤痕,因为马毛是黑色的,所以伤痕不太明显。 伤痕很新鲜,应该是风沙突起的时候弄上的。 难怪那匹马会突然发狂,而且在姜雪摔进马场前,他好像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看来,这次姜雪差点出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察觉到问题的他立刻给铁衣发了信号,让玲珑阁的人赶紧查清楚这人是谁。 必须要快点找出这个人,对姜雪来说,这人就是个定时炸弹。 “报告殿下,阁里传来消息,说太仆李功在比赛前一天晚上,偷偷溜进了马厩,动了马的草料。” 铁衣老老实实的汇报。 李功,果然不出所料。 看来那马腿上的伤也是他的杰作,除了萧湛自己,就只有李功跟那马接触最多了。 “李功最近跟谁走得比较近?”既然他动手了,就说明他可能跟想要害死姜雪的人有关系,从他身上可能找到线索。 “李功是离王殿下的手下,最近频繁地往离王府跑。” “这我知道,除了离王,他还跟其他人有接触吗?” 萧离不可能干这种事,他要杀姜雪,早就动手了,而且方式直接,不会费劲心思制造这种意外。 “除了离王,好像就没有其他人了。”铁衣皱着眉头说。 “继续查,这几天让各里的人盯紧李功,有任何动静,马上来报告。” 他萧湛自认为不是个善茬,敢动他的人,就得做好准备承受后果。 “为啥你突然想让姜雪消失呢?”林宛斜倚在男人的胸口,手指在他胸膛上轻轻画圈。 前几天,这男人忽然派人捎话说要她帮忙,指定要姜雪的小命,这事儿让林宛琢磨不透。 这姜雪到底干了啥?他咋就想让她消失? “原因嘛,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你只要帮我搞定这事,以后你们林家的地位,我保证稳如泰山,没人能撼动。” 男人拍着胸脯保证,他心里有数,林宛肯定会答应的。 虽说林宛现在是皇贵妃,有个儿子叫萧宴,但北陵皇对她的宠爱日益减少,这几年来,他来栖梧宫的次数少之又少。 以前萧宴和萧离势均力敌,萧家的地位还算稳固,但现在恭王萧湛在皇家比武中展露的实力和人脉,打破了平衡,再加上君离最近的动作频频,甚至快要娶五公主为妻,成为北凌的驸马爷。 宗正卿和鸿胪卿接连入狱,职位空缺,孙太尉也快退休了,接替人选呼声最高的竟是镇北侯。 这些变故,让朝堂风云变幻,林家的权势日渐削弱,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盾,林家现在的地位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行,我答应你,一定把姜雪的小命给你带来。” 为了林家,为了萧宴争夺储位能多一丝胜算,林宛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过几天就是灯火节,那时街上的热闹景象肯定美不胜收。” 男人自言自语似的说,林宛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 接下来的几天,姜雪手上的伤好了许多,因为她用了自家秘制的药膏,连疤痕都没留下。 萧湛这几天陪她读书,画画,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公主,今天好像是灯火节,咱们能不能出去凑热闹?” 拂冬是个爱玩的丫头,最爱凑热闹,这几天一直闷在王府里,不是忙活二月初二的准备工作,就是在铁衣面前替晓春说好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铁衣平时欺负晓春乐此不疲,私下却总是央求拂冬帮他树立好形象。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真要想树立好形象,平时对晓春好点不就行了? 这事儿整得拂冬里外不是人,一边得忍受铁衣欺负晓春,一边还得在晓春跟前替铁衣说好话,简直忙得团团转。憋了一肚子气,刚好借着灯火节的机会发泄一下,不然真的把她憋坏了。 见拂冬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姜雪无奈地笑了笑,扭头对萧湛说:“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嗯,好嘞。”萧湛笑着点头,一脸温柔地答应。 夜幕降临,大街上灯火辉煌,人潮汹涌,热闹非凡。人流比平时多了不止一倍,路上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手里提着五彩斑斓的灯笼。 姜雪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盛况,就算在前世,也没机会体验过民间这样喧嚣的节日。看着街道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红的、白的、蓝的、绿的,色彩斑斓,耀眼夺目。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真正的十六岁,像普通少女那样,拉着拂冬和晓春四处闲逛。最后,她们在一个卖绿松石首饰的小摊前驻足不前。 “哎哟,这位小姐,随便挑随便看,这些都是从乾国运回来的顶级绿松石。”小贩眼神犀利,一眼看出姜雪非同寻常,衣着华丽,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热情地介绍着各式各样的饰品。 姜雪的目光落在一只手镯上,这只手镯由十六颗绿松石串成,每颗都是纯正的天蓝色,质地细腻,光泽强烈,半透明的质感,堪称极品绿松石。 “喜欢这个?”萧湛拿起姜雪看中的那只绿松石手镯,轻轻套在她手腕上。绿松石衬托的姜雪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娇嫩。 “挺衬你的。”他宠溺地冲她一笑,然后豪爽地让青锋掏出银子递给小贩:“就买这个了。” “哎呀,多谢公子,您真是好眼力,这串手镯可是最棒的。”小贩今天刚开张就遇到这么慷慨的顾客,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是开门红啊。 第一卷 第223章 五味杂陈 “这东西我看上了,怎么能让你这殿……公子破费呢,晓春。” 姜雪不喜欢欠人情,转身让晓春把钱还给萧湛。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的就是你的,刚才花出去的钱,也是你的,何必再给我呢?” 这温柔的调调,深情的话语,让姜雪心里小鹿乱撞。 这男人,三番五次说些让人心里酥麻的话,难道是真的对我动了真情? 可因为前世的阴影,姜雪对待感情始终保持着过度的警惕。 就算萧湛对她许下过无数浪漫的诺言,但他始终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对吧? 再说,他向来以风流倜傥著称,这些甜言蜜语可能是他的习惯而已。 察觉到姜雪的犹豫和疑惑,萧湛心里苦笑连连,看来他曾经用来自我保护的面具,如今成了障碍。 他双手轻轻搭在姜雪的肩膀上,温柔地将她转向自己,俯身靠近,轻声细语:“明仪,我喜欢你,对我们的婚约,我是真心诚意的。” “明仪,你呢?”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姜雪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萧湛会选择在这个时刻对她吐露心声。 “殿下……”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 回想这段时间萧湛对自己的悉心照料,以及自己对他的心动,答案早已明了。 她轻启红唇,给出了答复,可惜被周围的烟花爆竹声掩盖了。 虽然没听清她说什么,但从她的口中,萧湛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小姐,快来放花灯啊。” 不远处的石桥上,拂冬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呼唤着她,小脸蛋红扑扑的。 “走吧。” 心意相通的两人,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肩并肩走向拂冬。 “丫头,你要不要放花灯?” 铁衣不知何时买了两盏花灯,跑到晓春面前。 “我才不放,你跟拂冬去放吧。” 晓春撇了撇嘴,故意扭过脸去不理他。 这个捣蛋鬼,每次捉弄完她后就跟拂冬聊得火热,她就那么不受他待见吗?为啥他俩的待遇差这么多,简直像天跟地似的。 越琢磨越觉得心里憋屈,越憋屈火气越大。 这咋回事?咋忽然就生气了?他今天可没惹她呀? 铁衣满头问号,手里捧着两盏漂亮的花灯,完全不知道该咋办。 “你们这是干啥呢?拿着花灯不放,当装饰品啊?” 拂冬凑过来,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用眼神审问铁衣。 你小子又干啥坏事了? 我没干啥呀……铁衣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没干啥?那晓春为啥气鼓鼓的? 我哪知道啊,要是我知道为啥她生气,还能不哄哄她么? 姐,姑奶奶,您行行好,帮我劝劝呗?铁衣赔着笑脸,把花灯往拂冬手里塞,想让她帮忙让晓春高兴起来。 拂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本想出来透透气,结果还是逃不过当和事佬的命运。 她拿起一盏花灯递给晓春,温柔地说:“晓春,今天花灯大会,好多人都在点灯祈福,你也来一个呗。” 结果晓春这次不吃这套,斜着眼看了看花灯和他们俩,甩出一句:“你们俩慢慢玩吧。” 说完,扭头就走人。 这一下子,拂冬也被气得不轻,这几天她在他们俩中间受了多少夹板气,好不容易出来放松,还得受这气。 她真是闲得慌。 把花灯扔回给铁衣,她也懒得管了,自己朝跟晓春相反的方向溜达去了。 留下铁衣一个人,手里捧着两盏花灯,站在原地发呆。 “铁衣,你在这儿干啥呢?”过了一会儿,姜雪和萧湛两人晃悠过来。 看到铁衣那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他们俩也觉得挺纳闷的。 这是咋了,发生啥大事了? “公主殿下,想不想放个花灯呀?” 铁衣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花灯递了过去。 “你这是咋了?脸比苦瓜还苦。” 萧湛被他这表情逗乐了,接过花灯,跟姜雪一人拿了一个。 “我看他是被那个姑娘给整懵了。” 青锋啥都清楚,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对于铁衣这操作,他真不想承认这是自家兄弟。 “姑娘?铁衣这家伙有心上人了?” 姜雪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铁衣平时活蹦乱跳的,她特想知道能让这小子动心的姑娘是啥样。 “臭小子,净瞎扯。” 被好兄弟抖搂心事,铁衣脸上挂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公主殿下,咱们还是放花灯吧,今儿这可是难得的热闹,放花灯,许个愿,保准灵验。我和青锋去边上守着,绝对不捣乱。” 说完,就像赶小鸡一样,推着青锋就躲到一边去了。 长乐公主这洞察力,一不留神就被她套出了话。 “你到底怕啥呢?”青锋笑着看他。 “晓春那丫头还没答应我,这么快就被公主知道了,我这不是丢大人了嘛。”铁衣给他一拳。 就你这攻势,那丫头答应你才怪。 青锋转头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没看出晓春已经误会他和拂冬的关系了吗? 那边,姜雪看着两个侍卫在边上嬉笑打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皇兄和墨添闲暇时互相调侃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上次玲珑阁传来消息后,好久没收到新情报了,不知道皇兄现在咋样了,他们找得咋样了? “明仪。” 萧湛点亮了花灯,提醒姜雪放到河里。 对着那亮闪闪的花灯,姜雪悄悄许下了心愿,然后轻轻地把它放到河里,让它随波逐流。 “你许了啥愿啊?”萧湛问。 瞧她刚才那认真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有点好奇,这愿望里会不会有他的份。 “嘘。”姜雪笑眯眯的,食指按在嘴唇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说完,她主动把手塞进萧湛的掌心,两人的手指紧紧交缠在一起。 她的心愿:一愿皇兄平安归来,兄妹俩团团圆圆;二愿找到一个知心爱人,白头偕老。 姜雪望着渐渐远去的花灯,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愿望。 萧湛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小手,会心一笑,牵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桥。 “明仪,你怎么会喜欢绿松石呢?” 第一卷 第224章 不敢松懈 两人边走边聊,萧湛见她一直盯着手腕上的手镯看,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北凌,大多数女子都喜欢金玉翡翠这种能彰显身份地位的首饰,可姜雪偏偏对产量稀少、受众小众的绿松石情有独钟。 “因为我喜欢蓝色啊。”姜雪回答:“这种晶莹剔透的颜色,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而且绿松石象征着成功和胜利,小时候母后常给我们兄妹俩戴。” 一提到家人,姜雪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温馨的时光。 “原来是这样啊。”萧湛被她此刻的笑容迷住了,这么温暖的笑容,就像母妃一样,是他愿意拼尽全力去守护的。 “小心点。” 突然,前面涌来一大堆人,原本就拥挤的街道变得更加水泄不通。 萧湛一把将姜雪揽入怀中,为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但突然,一阵剧痛从腰腹部袭来,让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殿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姜雪惊慌失措地大喊。 铁衣和青锋听到声音立刻赶来,拔剑冲向人群中,要找出对萧湛下手的凶手。 “噗。” 萧湛一手捂着淌血的伤口,咬牙硬撑着,牢牢护着姜雪。 可那伤口实在太深了,一个动作就让血气翻腾,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啊,杀人了。” “快逃命啊。” 鲜红的血液映入众人眼帘,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亮出闪亮的刀剑,吓得街上的人们四散奔逃,一片混乱。 在人潮的推搡中,姜雪和萧湛被无情地冲散了。 萧湛身负重伤,想拉住她却力不从心。 青锋守在萧湛身旁,铁衣想要保护姜雪,却被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晓春和拂冬两个丫头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这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该不会是出了啥意外吧? 想到这儿,铁衣不由得心头一紧,担心起来。 “殿下,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的,得赶紧撤。” 就算铁衣和青锋武艺高强,可终究是寡不敌众啊。 更何况萧湛伤势严重,如果不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 “找到小雪,一起走……” 在这危急关头,萧湛仍旧坚持要和姜雪一同离开。 这些敌人来势汹汹,他绝不能抛下姜雪不管。 “唔。”姜雪被人群挤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一把冰冷的刀刃抵在了她细长的脖子上。 “长乐公主,你的末日到了。” 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雪感受到了刀刃贴近血管的寒意,绝望如同乌云笼罩头顶。 这一世重来,难道就要在这里画上句号? 就在生死一线之际,一支箭嗖的一下,精准无比地射进了那恶徒的脑门。 刀掉地上,死里逃生。 “在玉京城,谁敢撒野,统统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街上,一个穿着战甲的汉子骑着马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大队士兵。 眨眼之间,就把那十几个凶徒收拾得服服帖帖。 “羽林骑……” 萧湛望着马背上的那名男子,露出了一丝放心的微笑。 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没问题了。 “青锋,快去找小雪……” 话音未落,萧湛因为伤势过重,直接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青锋焦急地呼喊。 姜雪快步跑过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萧湛检查伤势。 一看到他腰侧的伤口,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伤口在左腰位置,整把匕首都插了进去,伤得特别重。 听那凶徒的口气,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如果不是萧湛刚才拼死护着她,这把匕首现在应该插在她身上。 “恭王殿下伤得怎么样?” 马背上的汉子翻身下马,来到萧湛身边,满脸忧虑地询问。 “伤得很重,必须马上治疗。” 姜雪擦了擦眼泪,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止血才行。 “铁衣啊,拜托你个事儿,帮我找找我的俩宝贝丫头,青锋,你跟我一块儿,咱们得把殿下抬回咱们的窝。” 姜雪麻溜地安排妥当,小心翼翼地扶起萧湛。 那身披战甲的大汉,瞧见姜雪这果断的模样,心里头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道,一般姑娘刚从鬼门关晃悠一圈回来,早就吓瘫了,可这位长乐公主呢,不仅冷静,还指挥得有条不紊,这份魄力和聪明劲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公主,我也来搭把手吧。” 大汉伸手想帮个忙,可姜雪却眼神警觉,摆出一副防贼似的架势。 这也不怪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杀,对陌生人哪还能轻易信任。 “公主,这位是咱们的光禄勋羽林骑少将军,南景行,绝对靠得住的人。” 青锋报出大汉的来历,这才让姜雪稍微松了口,挪了挪位置,让他搀着萧湛。 一回到府邸,姜雪立马吩咐下人准备好热腾腾的水、干净的布巾和剪子,让青锋和南景行帮忙固定住萧湛,免得他疼得乱动。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总算止住了血。 “两位辛苦了。” 姜雪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整个人累得跟散了架似的。 可是一想到萧湛还没彻底脱离危险,拂冬晓春两丫头也没找回来,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半刻也不敢松懈。 “公主,您歇会儿吧,殿下的事儿交给我来照看。” 青锋看她脸色苍白,担心地说。 “不用,我撑得住。殿下的药还得我亲自盯着,药材分量和火候可马虎不得。” 姜雪摆摆手,谢绝了青锋的好意。 “南少将军,这次真的多亏了您,出手相助。” 向南景行行了个礼,姜雪满心感激。 要是他晚来一步,她可能早就成了路边的凉菜,萧湛也会因为伤得太重,一命呜呼。这么说来,他简直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公主您太客气了,维护玉京城的安宁,本来就是我们羽林骑的本分。”南景行说道。 他摘下了遮住半张脸的头盔,露出了全貌。 “是你?” 姜雪一眼认出了这张脸,就是上次在太后寿宴上,救了卢临猗的那个英雄。 “公主您认识他?”青锋一脸惊讶。 第一卷 第225章 内心的恐惧 这位南家的少将军很少露面,整个玉京城见过他真容的人,掰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公主是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公主您以前见过我?”南景行也挺诧异。 看这长乐公主的样子,好像不是头一回见他。 “上次太后寿宴,少将军曾出手救过卢家小姐,还有印象吗?” 南景行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没错,原来那次卢小姐身边的,就是公主您啊。” 那天他刚从羽林骑的训练营回来,恰好又是他未婚妻的忌日,所以他心情不太好,太后寿宴只参加了前半场就找个借口溜了。 “表姐一直记着少将军的恩情,想上门道谢,可惜不知道您的身份。” 姜雪僵硬的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 “这点小事,不值一提。请公主转告卢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南景行很有礼貌地回答。 “不知道少将军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些被抓的坏蛋?” 姜雪的请求让南景行有点为难,按照规定,被羽林骑抓到的坏人,都得上报给皇上,等待判决,在这之前,不能跟外人接触,防止他们串供。 “少将军,这些家伙是冲着我来的,还害得恭王殿下受了重伤,我觉得,我和殿下有权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我知道羽林骑的规矩,如果少将军担心,我可以请您陪我一起去,你看行不行?” 这一世重来,她发誓再不做那种心软的傻事,要是别人不来招惹她,她自然也不会去惹是生非,但是只要有人敢对她动手,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马场那次的惊险,这次的灯会暗杀,姜雪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危机。她直觉这两件事肯定有关联,背后策划的,肯定是同一个人。 “这……行吧。” 南景行想了想,点头同意。毕竟萧湛是他的好朋友,他当然想为兄弟讨回公道。 “多谢少将军了。” 跟着南景行,姜雪来到了大牢,看着里面关着的十多个凶徒。 他们手脚都被铁链锁着,寒冬腊月的,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衣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一看就知道,羽林骑的人已经对他们用了酷刑。 “公主,少将军,这些家伙嘴硬得很,各种刑罚都试过了,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羽林骑的人汇报。 “没事,我来试试。” 不用刑具也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姜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就像在看一群畜生,眼神冰冷又残酷。 南景行留下几个人,其他人全都打发到门口站岗。 “在我动手之前,你们有没有谁愿意坦白,到底是谁让你们来的?” 一片死寂,有的凶徒甚至不屑地朝她吐口水。 姜雪也不生气,嘴角勾起冷笑:“我给你们机会了。” 她拿出一根竹笛,轻轻吹了几个音符,不久,大牢的一个角落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开始声音很小,后来越来越大,动静也越来越响。 “老,老鼠,好多老鼠。” 没一会儿功夫,那些凶徒就被密密麻麻的老鼠包围了。 这些老鼠的眼睛发出诡异的红光,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吓得刚才还嚣张跋扈、一脸狂妄的凶徒们,现在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南景行和他的手下们都惊呆了。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位深藏不露的长乐公主。 “在这些小家伙生气前,我最后问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温柔的声音就像是邻家大姐姐问你今天想吃啥一样。 但在那些凶徒听来,眼前这位美丽女子,就像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不,不知道。”其中一个抱着侥幸心理大声嚷嚷。 “唉。”姜雪遗憾地叹了口气:“你可是长得最帅气的,真是太可惜了。” 刺耳的笛声响起,只见那些老鼠像是接到命令一样,扑向了那个人,尖锐的牙齿疯狂地撕咬着。 男子惊恐万状的尖叫,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首最残忍的交响曲。 他旁边的凶徒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老鼠啃噬成一副白骨。 骨头上面还挂着没啃干净的筋肉,吓得有些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其他人则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当场呕吐起来。 南景行见过无数酷刑下的囚犯惨状,但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他身后的手下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空气里弥漫着恶心的呕吐味和血腥味,让他们也忍不住反胃。 “他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还有谁想和他一样,尽管试试。” 姜雪环视一周,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我说,我们都说了,求求你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剩下的人都跪倒在地,对着姜雪连连磕头求饶,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恶魔,是恶魔。 “少将军,今天多亏你了。”从大牢出来后,姜雪再次向南景行表示感谢。 “要说谢谢,应该是我南景行要多谢公主,公主这一趟,可是帮我们羽林骑省了大功夫。” 虽然手法是狠辣了点,但总算是撬开了他们一直撬不动的嘴巴,对南景行来说,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少将军过奖了。”姜雪笑着摆摆手:“王爷那边还得照料,我就先回去了。” 转身,上了马车,直奔恭王府。 在车上,姜雪回想着那些凶徒的供词,手指紧紧捏着裙摆。 林宛,你想玩是吧?那咱俩就比比,看你最后哭得有多惨。 回到府邸,姜雪一进门就看到铁衣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方盒子。 “这是咋了?” 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姜雪从铁衣手里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躺着两根小手指。 从小手指的指甲形状,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拂冬和晓春的。 “谁送来的?” 姜雪强压着怒火,盯着盒子里的两根手指问铁衣。 “是林家的人送来的。”铁衣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他们说,拂冬和晓春惊吓了林夫人的马,让林夫人受了惊,所以林家就把她们抓回去严惩,我去要人,林大人却说,她们不是恭王府的人,要想让林府放人,得公主你亲自上门去林家取。” 第一卷 第226章 义愤填膺 拂冬和晓春是她的贴身丫鬟。 就算真的惊了林夫人,也轮不到林家私自处理。 显然,林宛早有准备,知道那些杀手可能刺杀不成,所以绑架了她视为亲姐妹的两个丫头,逼她去换人。 “铁衣,召集全府上下,我有话要说。” 林宛,林府,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真以为我姜雪对付不了你们? 安排好府内事宜,姜雪带着铁衣和化装成萧湛的青风,气势汹汹地前往林家要人。 得知他们三人到来,林家大门紧闭,只派了个小厮传话,说只要姜雪一人进去。 姜雪才不管这些规矩,趁着大门刚开个小缝,一针扎在门童的睡穴上,让他直接进入梦乡。 紧接着,青锋和铁衣硬是闯进了林府,把已经被折腾得只剩一口气的拂冬和晓春背了出来。 “长乐公主,这里是北凌的玉京城,可不是你们乾国的地盘,让你胡来,你私闯贵族宅邸,这要是举报上去,可是大罪。” 林大人听说姜雪硬闯他的家门,立刻调集了一大批家丁,把他们团团围住,每个家丁手里都拿着家伙。 “呵,林大人,你们北陵皇帝亲口说过,侄子不能随便动。你擅自扣押我的丫鬟,还虐待她们,这事要是捅上去,也是重罪。” 姜雪手持金针,站在最前面,跟林大人杠上了。 “哼,那也得看你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林大人冷笑一声。 “放肆,林旭,本王在这里,你还敢乱来。” 青锋模仿着萧湛的声音,厉声呵斥林大人。 “恭王殿下,老夫我自然不敢动您,不过您最好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火烧身。” 林旭阴阳怪气地说,反正皇上从来就不待见这个恭王,到时候姜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把这个黑锅甩给他。 “呵,林大人,那咱们就看看,你的人能不能拦得住我。” 姜雪随手甩出几根金针,面前的家丁们顿时感觉身体一麻,全都瘫倒在地。 林旭见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谁能想到,这看似柔弱的长乐公主,居然还会武功。 还好这些家丁都不会功夫,尽管人多,青风和铁衣也能应付。 好不容易快到门口,一个家丁壮着胆子,紧握着手里的刀,朝姜雪冲过来。 姜雪最后一根金针扔出去,正巧打在刀刃上,改变了刀刺的方向。 青锋瞅准时机冲上去,手放在腰间,稳稳接住了刺来的刀刃。 在外人看来,就是林家的人刺伤了恭王。 这一幕被门外的路人看到,顿时炸开了锅。 “林府刺杀恭王殿下。” 这消息简直比炸雷还响。 “林府那帮人居然把恭王殿下捅了一刀。”这话跟野火烧不尽似的,一眨眼工夫,全城都知道了。 皇宫里头,这事儿更是炸开了锅。 “翻了天了,这简直是造反啊。”北陵皇气得一拍桌子,桌上那些奏折啊、镇纸啊、毛笔啊、砚台啊,噼里啪啦全掉地上了,散得跟天女散花似的。 宫里的小太监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从来没见皇上发这么大脾气,一个个缩着脖子,生怕自己成了炮灰。 太后一听这事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赶紧派个小宫女去给皇上通报一声,自己则急匆匆地坐着轿子直奔恭王府。皇后一看这阵势,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贵族刺杀皇嗣?这事儿搁古代那可是空前绝后的大新闻,这不明摆着跟皇室对着干嘛,甭管恭王殿下平时是不是皇上的心头好,有没有母族撑腰,可他身上流的是皇室的血啊,一个小小贵族,竟然敢干出这等逆天的事儿,这不是嫌命长嘛。 宫里上下都在议论纷纷,看来这林家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最慌的还得数皇贵妃林宛。她明明是让人去收拾姜雪的,怎么到最后林府却捅了萧湛一刀呢?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整个玉京城的人都看见了,她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法子来救林府。 对了,他,只有他才能救林府,在这紧要关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男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二话不说,直接往那个男人的府邸赶去。 而此刻的恭王府,热闹得跟过节似的。萧湛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姜雪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亲自照料。 边上坐着满脸愁容的太后和陪她一起来的皇后,这场面,恭王府建府以来,还真是头一遭这么热闹。 “咳咳。”刚给萧湛的伤口换了药,姜雪嗓子眼儿有点痒,轻咳了两声。 太后瞧她那副疲倦样,心疼得不行,让莫言赶紧给她倒杯水,接过她手里的活计,帮着忙乎。 这下,姜雪总算能歇口气,坐下来喘息片刻。 “孩子,你辛苦了。”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唉,这孩子本来就瘦,现在简直就是皮包骨了。 “只要殿下没事,长乐这点累算啥。”姜雪回答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瞟向萧湛那边。 “那俩丫头的伤咋样了?”太后问起了详情,当然,她听到的是姜雪和恭王府精心编排的版本,把萧湛受伤的时间往后挪到了林府那一段。 “回太后,长乐检查过了,幸好断指时间不长,还能接上。不过她们得受点罪,得多养一阵子了。”姜雪医术高明,太后自然是知道的,听她说俩丫头没事,也就放心点头。 “没想到林府竟敢这么嚣张,不仅扣押贵子的侍女,还敢伤皇嗣,长乐,你放心,本宫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皇后义愤填膺地说。 姜雪对皇后这番话半点也不怀疑,毕竟她和林宛斗了很久,早就巴不得找机会好好教训林宛,这次机会难得,她怎么可能放过。 只要林府垮了,不仅能狠狠打击林宛,萧宴的势力也会受损,这对萧离争夺皇位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没错,长乐,这次哀家也不会袖手旁观,那林家敢伤我孙子,他们必须付出代价。”时隔多年,太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坚决。 萧湛醒来时,感觉手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原来姜雪正枕着他的手,在床边睡得香甜。 第一卷 第227章 险中求胜 “嗯?你醒了。”姜雪抬起头,看着他,眼神还有点迷糊。 眼底泛着淡淡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 “你一直在守着我?”萧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现在看起来更小一圈了。 “我是大夫嘛,得确保我的病人百分之百安全。”说着,她起身给萧湛把脉,脉搏稳多了,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恢复。 “我这一觉睡了多久?”在姜雪的帮忙下,萧湛靠着床头半坐起来。 “三天了。”姜雪端来刚熬好的药,送到他嘴边,示意他乖乖喝药。 “这三天,外面啥情况?”萧湛听话地喝完药,等脑子清醒了,就开始追问昏迷前的事儿。 这么大动静,连羽林军都出动了,玉京城肯定不会风平浪静。再说,他不信姜雪会乖乖挨打,不还手。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干很多事情了。 姜雪微微一笑,把空碗递给丫头,坐在床边,开始给他讲这几天的故事。 “你这招也太冒险了吧。”听说她竟然让青锋扮成自己去林府演戏,萧湛心里咯噔一下。 幸亏青锋身材跟他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模仿他的动作和语气像模像样,否则这一关,她还真不好过。 万一被人识破去林府的“萧湛”其实是青锋假扮的,现在麻烦的可能就是恭王府了。 “险中求胜,才有出路。”要是不这样,怎么扳倒林家,又怎么能带着铁姨他们四个平安回家。 “以后啊,除非万不得已,别再用这种危险的招数。”他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冒险。 “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姜雪淡定回应。 话说回来,这世道变化莫测,谁能料到危险啥时候会敲门? “唉。”萧湛心里明白,玉京城这地方,权谋斗争多如牛毛,祸从天降是常有的事儿。自己不让姜雪冒险,但敌人总能想尽办法把他们逼到墙角。要想在这虎狼之地活得滋润,只能像姜雪说的那样,随机应变。 “公主,宫里传来消息……”铁姨进屋报告朝廷动态,一看到萧湛睁眼,乐得跟啥似的。 “殿下,您醒啦。”铁姨惊喜万分。 “嗯。”萧湛点了点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不知道,这三天长乐公主可忙坏了,没日没夜地照顾您,换衣服、喂饭、熬药,全包了,累得够呛。”铁姨这小子嘴巴快,姜雪还没来得及拦,他就一股脑儿把姜雪这三天的辛劳全都搂出来了。 萧湛听后,心里热乎乎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换衣服?喂饭?他好奇心大起,想象着这小女人是怎么给自己换衣服的,又是怎么在自己昏迷时喂饭的。 “铁姨,你过来应该是有宫里的新消息吧!”姜雪捂住额头,无奈地提醒铁姨别跑题,有点不敢正眼看萧湛。 “公主说得没错,刚才看到殿下醒了,一高兴就……”铁姨挠了挠脑袋,收起嬉皮笑脸,转入正题: “禀公主,禀殿下,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施压,皇上已经下令,抄了林家,林家老爷林旭被判腰斩,其他人发配边疆。皇贵妃听到消息后,当场晕倒,现在正跪在御书房外,求皇上宽恕。” “看来,皇上对林家还是挺舍不得的,出了这么大事,伤了皇嗣,也没把林家赶尽杀绝。”姜雪对北陵皇的判决,嗤之以鼻。 “听说,皇上最初打算把林家满门抄斩,后来不知为啥,只判了林旭一个人腰斩。”铁姨把玲珑阁搜集的情报一股脑儿说了。 萧湛问:“这段时间,父皇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林家这些年靠着林宛和萧宴的庇护,敛财无数,势力不小,渐渐地尾巴翘上了天。 北陵皇原本就想找个机会除掉他们,这次重伤皇嗣的罪名,正好给了他绝佳的机会,可为啥他中途改主意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铁姨:“探子小哥说,皇上头一回定调后,御史大夫刘常胜跟皇上密谈了俩小时。接着就是南少将军汇报工作。” 萧湛:“就他俩?” “没错,就他俩。”铁姨确认。 “南景行这人正直,跟林家没啥瓜葛,没理由帮林家说好话。至于刘常胜……”提到他,萧湛一脸嫌弃。 “殿下跟刘常胜有过节?”姜雪敏锐捕捉到萧湛的表情变化。 “过节?这词太轻了。我们两之间的仇,那可是深似海。”说这话时,萧湛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他永远忘不了母妃的死,是谁策划的。 姜雪心里一惊,没想到刘常胜和萧湛之间,竟有如此深仇大恨。 “铁姨,盯紧林宛那边,刘常胜的行踪,近几个月的,给我详细整理,汇报上来。” “遵命。” “还有,李功那边,啥动静?” “李功最近老去听风楼听曲儿,老板说,他每次都只呆一个房间,不叫姑娘陪,连酒菜都是小二放到门口,他自己拿进去。”铁姨汇报。 “哦,那麻烦老板和钟情查一查,那房间有啥门道。” 李功,刘常胜,马场,围杀……这些关键词在萧湛脑海里转悠,似乎构成了一条线索。 “难道殿下怀疑李功和刘常胜有啥不可告人的勾当?”姜雪一语中的。 她心头疑云重重,理论上,李功是萧离的人,刘常胜是萧宴的人,两人立场不同,按理说是不可能联手的。 但是,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要有共同利益,即便立场对立,也能和平共处。 “现在只是猜测,没证据,我也不能确定他们是真有猫腻,还是互相利用。”这两人都是九卿之一,心思深沉,要摸清他们的意图,还得花点时间观察。 “那咱们就耐心等着好消息吧。”姜雪舒了口气,低头看见萧湛的绷带被药渗湿了。 “殿下,该换药了。”她温柔地说。 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身,从后头解开绷带的结。一圈圈拆下腰间的绷带后,突然感觉到眉心一阵温热。 “嗯……嗯……” 第一卷 第228章 让人唏嘘 刚仰头,他有力的大手把她往怀里拉,整个人紧紧相拥。她双手抵在他胸膛,掌心贴着他的胸口,能感觉到那强健的心脏咚咚跳动。 脸蛋越来越烫,大脑一片混沌,缺氧到几乎窒息时,萧湛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额头相贴,鼻尖碰鼻尖,姜雪几乎是软倒在萧湛怀里。 “小雪。” 萧湛眼眸暗沉,低沉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平时少见的韵味,格外扣人心弦。 “殿下,先换药吧。” 姜雪好不容易回过神,努力保持冷静,给萧湛换上新药,重新包扎妥当。 避开他炙热的眼神,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唇上的余温久久未散,萧湛口中的清香和激情的吻依然清晰可感。 心跳加速,乱了节奏,怦直跳。 看着姜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萧湛忍不住笑了,满眼宠溺。 平时她总是沉着冷静,优雅大方,哪怕遇到危险也泰然自若,今天这慌乱逃跑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刚才她靠得那么近,温热的手指拂过他的腰间,让他浑身发热,她独有的香气让他难以自持。 自从意识到对姜雪动心,她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喜欢和她亲密接触,喜欢他们默契配合,喜欢他俩不谋而合的那份默契。 这十几年来,除了他那位母妃,姜雪是他唯一想要靠近的女子。 掐指一算,他们的大婚就在下个月,他特别期待婚礼那天,看看他的新娘子如何艳压群芳,成为玉京城的焦点。 接下来的日子,姜雪悉心照料萧湛,每天给他配药、熬药、喂药、换药,忙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他故意撒娇让她帮忙更衣、擦身,结果她毫不留情地把活儿丢给了青锋和铁衣。 拂冬和晓春断指的护理,她也亲自动手,铁衣时常来搭把手,每次都会讲一堆冷笑话,多半是为了逗晓春开心。 说实话,铁衣的笑话真的很刻意,冷得要命,姜雪原以为晓春不吃这套,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真笑得出来,让她大跌眼镜。 果然是众生百态,万物相克啊,冷笑话竟然也能逗乐晓春。 就这样,她那外表高冷的晓春,被铁衣这个小子给拐跑了。铁衣乐开了花,拂冬却伤心欲绝。 这家伙整天趁换药的时候跟她抱怨,一副小媳妇受气的样子,说自己的白菜被猪拱了。 搞得她哭笑不得,铁衣好歹也是个踏云护卫,英俊潇洒,身手矫健,脑子灵活,和晓春站一块儿,简直就是才子佳人,怎么就成了拱白菜的猪了呢?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里,恭王府风平浪静,但府外却风波不断。 先是林家家主林旭因刺伤皇子被判死刑,腰斩于菜市场,林家其他人全部流放,终生不得回京。 接着,林家覆灭,皇贵妃悲痛欲绝,病倒在床上,端王萧宴也因此实力大减,与萧离相比,实力被削去了大半。 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和萧离,因为他们现在是朝中实力最强的皇子了。 都说大树倒了猢狲散,墙塌了众人推。 林家的垮台,对林宛来说是致命打击,北陵皇对她最后的宠爱也消失了,以前那些依附林宛的嫔妃见她失势,纷纷远离。 有的甚至落井下石,明知道她病重,还不许太医署的人去治疗,如果不是萧宴怒发冲冠,提剑闯入太医署把医生抓来,林宛可能真的活不了几天了。 而萧宴因为威胁朝廷官员,被萧离的人参了一本,北陵皇念他是为母担忧,是尽孝,也没怎么处罚,只是扣了三个月的俸禄,禁足七天,期间还送去不少东西安抚萧宴。 “哎,说起来,这贵妃娘娘也真够可怜的,娘家没了,宠爱也没了,风光了这么多年,结果落到这步田地,真是让人唏嘘啊。” 孙修容今天闲着没事,来太后这儿帮忙筹备姜雪的婚礼,刚好碰到姜雪也在,于是两人闲聊起来,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林宛。 姜雪笑笑没说话,对林宛,她可没啥同情心。 如果不是林宛先派人来招惹她,她也不会动林家。后宫的女人们,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垮,特别是像林宛这样,稳坐皇贵妃宝座十几年的。 没了娘家撑腰,她还有儿子萧宴这张牌,这不,她借着这个机会,让萧宴上演了一场孝子救母的大戏,让北陵皇心软了一把。 不然,北陵皇怎么会送东西去安抚萧宴?他难道不清楚,这在别人眼里意味着什么? 现在老百姓们都在传,说端王萧宴孝顺仁慈,连皇上都对他疼爱有加,赏赐了不少东西安抚母子俩。大家都夸他们父子情深,支持率飙升。 不得不承认,林宛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失势了,操控人心的本事依旧高明。 “修容娘娘,十皇子和十一公主今天没跟你一起来吗?”姜雪转移话题,问起孙修容的宝贝儿女。 比起聊林宛这个心思深沉的女人,她更愿意聊聊那对可爱的龙凤胎。 特别是十一,纯真无邪的性格,让她既羡慕又疼爱。 “小十一听说你要大婚,吵着嚷着要给你准备礼物,文苑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出去了。”提起自己的孩子,孙修容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在这深宫里,人心险恶,只有孩子们能给她带来温暖。 “十皇子对十一公主真是疼爱有加。”文苑是十皇子萧锦的字号,姜雪对这位十皇子也颇感兴趣。 明明只是个七岁的小孩,但他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眼神深邃,说的话晦涩难懂,根本不像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他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唯独对十一,宠爱得近乎溺爱。 “那孩子心思深沉,从不跟我这个母妃多说啥,只有面对失意时才会露出笑容。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吧。” 孙修容展示了一张剪好的红纸,上面是一个精致的双喜字。 “修容娘娘手艺真好。”姜雪看了看自己手里剪的乱七八糟的红纸,苦笑着摇头。 她的手工活,真是没法形容。 第一卷 第229章 反击的机会 “公主过奖了。”孙修容看着她手中剪的七零八落的红纸,笑了笑,接过手来,改了几刀,一拉开,竟然变成了一对飞翔的鸟儿图案。 “愿公主和殿下像这对飞鸟,比翼双飞,情比金坚。”孙修容祝福道。 “长乐谢谢娘娘美言。”姜雪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微微一笑,接过孙修容手中的双飞鸟剪纸。 转眼到了二月初二,恭王府的人天没亮就忙活开了,为姜雪和萧湛的婚礼做准备。太后一大早派人来接姜雪,让她从鸾仪殿出发,等待萧湛前来迎亲。 姜雪迷迷糊糊地上了轿子,昨晚熬夜看医书,现在脑袋还晕乎乎的。 轿子颠簸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了,可外面异常安静,也没见莫言来掀帘子。 姜雪觉得不对劲,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萧宴站在面前,似笑非笑,眼神诡异。 “长乐,好久不见。”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不怀好意。 “端王殿下,如果想参加婚礼,请到恭王府等候。太后娘娘还在等我,我若迟到,她会担心的。”姜雪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确实进了宫,但不确定具体在哪个宫殿。 由于太后命令进宫准备,晓春拂冬没跟来,现在姜雪独自面对萧宴,脑袋飞速运转,寻找脱身之策。 “长乐,别拿皇祖母来吓唬我。就算皇祖母真的派人来找,也绝对找不到这锁心阁来。”萧宴冷笑一声,上前伸手想拉姜雪,却被她的金针扎伤了手。 出于本能反应,他疼得缩回手,满脸怒气瞪着姜雪:“你会武功?” 这么久以来,竟然没人知道姜雪会武功? “好啊,长乐,你可真行,隐藏实力,装柔弱骗所有人,如果我告诉父皇,你这是欺君之罪。”萧宴威胁道。 “殿下这话太过分了,自从来到北凌,我从没说过自己不会武功,是你们自己臆想,把我当成你们心目中的形象。 这怎么能算欺君之罪?如果殿下硬要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那我是否也可以控诉殿下诽谤呢?”姜雪不甘示弱。 她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任由萧宴摆布。 “哼,伶牙俐齿是吧,本王倒要看看,你的嘴里能说,能不能赢过本王。”萧宴不服气。 就算她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比得过他一身的武艺。 萧宴抓住姜雪的手,强行将她拽进了锁心阁。 她一推门进去,眼前景象让她彻底傻眼。 墙上挂着一排女子的画像,哭得梨花带雨,趴在地上,蜷成一团,几乎个个掩面,即使看不到表情,但从她们的姿态就能感受到那份锥心刺骨的痛楚。 更有几幅,描绘着女子遭受极大侮辱的情景,每个画面中,都有个男子的身影,宛如阴影般笼罩。 姜雪被萧宴猛地推倒在地,身旁散落着白纸,萧宴俯身压制住她,紧紧扣住她的双手。 “姜雪,睁大眼睛瞧清楚,画里的都是谁?”萧宴将她压在身下,那股兴奋劲儿简直变态,他的笑容扭曲,透出一股病态的征服欲,他渴望撕破姜雪表面的宁静,目睹她在他手下痛哭流涕的场景。 这个神经病,他身上的气味让她反胃。 脸被粗鲁地扭向一边,她注意到在这幅画中,有一幅能清晰看到女子面容的作品。 画面上,女子的手被强行拉开,露出泪眼婆娑的脸庞。 那就是她的母亲,乾国的皇后,卢从芳,所有屈辱画面中的唯一主角。 胸口突然剧痛无比,像是有人用钝器狠狠刺入,然后撕扯开来。 她那温婉美丽的母妃,在父皇身边,她从未见过母亲有过丝毫愁容。 母亲是世间最慈祥的存在,即便侍从不慎打翻茶壶,烫伤了她的手,她也从未严厉责怪,反而轻声细语安慰那些惊慌失措的侍从,关心他们是否会受罚。 这般温柔善良的母亲,竟然遭受如此侮辱,竟有人把这份耻辱定格在画布上。 心痛之后,怒火如火山爆发,她要烧毁这些画,要毁灭所有凌辱母亲的人。 从那些施暴的禽兽,到记录这一切的画师,所有见死不救的旁观者,都是害死母亲的帮凶。 “看清了吗?哈哈,这就是你母亲,卢家的高雅才女,卢从芳,被万人践踏的乾国皇后。”萧宴口吐恶言,当他看到姜雪眼中滚落的泪珠时,他激动得近乎疯狂。 对,就是这感觉,他就是要看到姜雪痛苦万分的表情。 她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想知道这里为何叫锁心阁吗?当年乾国战败,凤巽被你父皇剥皮晾干后,你母亲就被我们北凌的士兵拖回来施刑,每次都有专业画师现场作画。 那场面都凄厉,不愧是让乾国皇帝宠爱多年,为了她不惜冷落后宫的女人。” 萧宴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幕恶心至极的场景,甚至嘲笑卢从芳抱着自己被晾干的皮肤痛哭流涕,简直是在姜雪的心口上撒辣椒粉。 “咱们小雪啊,可是最美的公主。”脑海里,母亲拥抱着她,笑得如同春日暖阳。 “母后,父皇说了,我是第二美的,您才是绝世无双。”小嘴甜得跟蜜糖似的。 “小雪,这支凤钗是父皇专为你母后定制的,你若喜欢,父皇再打造一支,当做你的生日惊喜如何?”英俊的父皇抱起她,耐心哄着想戴母后凤钗的小公主。 然而,记忆中那对完美的父母,如今被屈辱淹没,结局竟是如此悲惨。 萧宴的嘲讽仍在耳畔,姜雪的眼神却愈发阴沉。 “姜雪,你不是挺能耐的嘛?居然敢摧毁林家,你知道本王有多痛苦吗?今天,本王就要让你尝尝和你母后一样的滋味,被人羞辱还要烙上印记,让你见识一下与本王为敌的下场。” 说着,他用力将姜雪翻了个身,准备动手,没想到狂妄之下,一时疏忽,给了姜雪反击的机会。 狠狠一针扎进后颈,力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重。 萧宴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姜雪站起身,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萧宴。 她点燃一根火柴,扔向那些画像,眼睁睁看着熊熊大火逐渐蔓延,心中的恨意也随之燃烧。 第一卷 第230章 胆战心惊 湿透的棉被覆盖在萧宴身上,只露出那张英俊的脸,姜雪转身离开锁心阁,临走还不忘关门。 踏入鸾仪殿那一刻,皇宫的警钟轰然响起,“锁心阁失火了。”有人高声呼喊。 大批仆人提着水桶,急匆匆往锁心阁赶。 “长乐,你来得正好,快换上西服吧。” 看着太后慈眉善目地招呼她,姜雪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怒火,迈步走向那袭鲜艳的红嫁衣。 “太后,刚才长乐听说锁心阁失火,这锁心阁到底是何方神圣?”更衣时,姜雪小心翼翼地向太后询问,乾国皇后遭受的凄惨,皇宫内不可能毫无波澜,她要揪出那些见死不救的家伙,逐一清算。 太后面露惊讶,眼中闪过一抹压抑的悔意,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收敛,显得有些僵硬。 “锁心阁是皇宫里的神秘禁区。今天,长乐啊,你可得高兴起来,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搅了你的大日子。” 太后这招避而不谈,让姜雪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寒意。她心里琢磨着,太后是不是也知道那阁子里头藏着啥秘密?难道她也是当年对妈妈见死不救的那帮人之一? 一想到这儿,姜雪就感觉胸口憋闷,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个老奶奶对她可真是没话说的好。 要是没有她,上辈子自己根本不可能从北陵活蹦乱跳地出来,这辈子呢,更是因为她,自己才能和萧湛牵手成亲。 这事儿真叫人纠结,如果太后当年真见死不救,自己到底该不该动手…… “长乐?”太后看姜雪走神了,轻轻喊了一声。 “太后。”姜雪躬身行了个礼。 凤冠霞帔全副武装,红唇一抹,明眸皓齿,美得倾国倾城。 这丫头,简直就是卢从芳的翻版。 太后疼爱地望着她,想起当年送卢从芳嫁去乾国的情景。 只可惜,从芳那孩子命运多舛,最后竟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 要是当年她没去普陀寺祈福,留在玉京,肯定不会让北陵皇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好孩子,真好看。” 太后一个劲儿夸,眼睛都笑成了弯月。 看着太后这么慈祥的笑容,姜雪心里五味杂陈。 巳时已到,正是大好时光,萧湛穿着大红喜服闪亮登场,出现在鸾仪殿。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人逢喜事精神爽,萧湛看到身旁绝美的姜雪,心里乐开了花。 那艳丽的红衣穿在她身上,非但不俗气,反而让她更显娇俏动人。 平时,她的穿着总是清新淡雅,像今天这样张扬的美,真让人眼前一亮。 “哈哈,行行行,小子,长乐就交给你啦,得好好宠着她,千万别让她受半点委屈哦。” 太后亲自把姜雪的手交到萧湛手里,那语气,那神情,就跟嫁闺女似的,满满的都是嘱咐。 看着萧湛认真地握住姜雪的手,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年没能保护好从芳,这次她决心要保护好从芳的女儿。 云澈这小伙子跟北陵皇可不一样,他是她的亲孙子,他的品性她再清楚不过。看他看小雪的眼神,就知道这孩子会像他父王一样,深情又专一。 “云谏啊,你儿子结婚了,你高兴不?你得好好保佑云澈和小雪,让他们健健康康,一生顺风顺水。” 目送着两人火红的身影渐行渐远,太后抬头望向天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温柔。 “太后,锁心阁被烧了,皇上现在气得不行。” 这时,莫言凑过来,低声汇报。 刚才还满脸笑容的太后立刻收敛了笑容:“烧了就烧了吧,那种充满屈辱的地方,留着也难受。” 她本来就想找个机会,拆了那鬼地方,现在烧了正合她心意。 “可是皇上他……”莫言犹豫了一下。 “他做的缺德事还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留着那地方打什么鬼主意,身为一国之君,却惦记着别人的皇后,死了都不放过,他不怕遭报应啊?” 太后气得直跺脚,龙头杖咚咚敲在地上:“告诉他,这是哀家的旨意,锁心阁烧了就烧了,正好给我腾个空地,改建成佛堂,我要念经拜佛。” 她要为从芳超度,为萧衍的罪孽赎罪。 “是。”莫言明白太后的心思,叹了口气,太后始终放不下这个样子。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感情还是有的。但他犯下的罪过,这辈子真能赎清吗? “太后,还有一件事,宫女们在锁心阁里发现了端王殿下,火灾发生时他在阁内,脸全毁了。”莫言说。 这事可真够离奇的,端王殿下全身上下,唯独脸受伤,其他地方居然毫发无损。 据那个发现他的小太监说,是因为端王裹着湿漉漉的棉被,这才保住了一命。 而且,他的手里还攥着几根燃过的火柴。 为啥皇宫禁地锁心阁里会出现端王的身影?为啥他做了防火准备,还拿着火柴?这一切,简直就是给萧宴定了个故意纵火的大帽子。 这下可好了,北陵皇火冒三丈,直接下令软禁萧宴,还不准任何太医给他治疗脸上的伤。 与此同时,恭王府的婚礼热闹非凡,和萧宴的处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来的宾客个个都是重量级人物,纷纷送上对新人的祝福。 姜雪的亲舅舅,镇北侯,坐上了高座,替她已故的双亲接受新人的拜礼。 萧允担任婚礼司仪,全程主持,萧瑰和卢临猗则负责前堂的一切事宜,井井有条。 其他嘉宾包括大理寺卿叶荣休,即将退休的孙太尉,南家的少将军南景行,光禄勋业者永安侯一家。至于蔺文星,虽然人在云州,不便到场,但也派人送来了一大堆贺礼,表示祝贺。 这场婚礼,几乎涵盖了北陵朝廷的所有重要官员,萧湛的势力,已经不再是秘密。 这让萧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哼。”离王府里,萧离重重地放下茶杯,吓得周围的小厮们胆战心惊。 君离面不改色,看着萧离那张臭脸,心里暗自嘲笑,遇到事只会发脾气的粗人。 “殿下不必着急,即便恭王势力不小,但在九卿之中,他最多也就占了两,如果殿下能在他之前,把剩下的三个无主之卿掌握在手,局势依旧在您掌控之中。” 第一卷 第231章 所有条件 “君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娶了五妹,撇下三弟来投奔我,不就是为了借助我的力量壮大自己么?那三个卿位,你会没想法?” 萧离冷笑着。 “殿下,就算问水掌握了三卿,对您也是有利无害啊。”君离起身,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问水很快就要成为五公主的驸马,在立场上自然会和殿下一致,而且我不是北陵人,就算暂时管理三卿,将来回了西辰,三卿的势力依旧归殿下所有。” 这一番话,说得萧离有些心动,君离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眼下殿下还需要管理少府和太仆两卿,特别是太仆,听说最近李功大人和端王走得特别近,御史大夫也常邀他品茶,殿下肯定要在李功身上费不少心思。 这样一来,三卿的问题就来不及顾及,万一出了差错,皇上责怪下来,岂不是得不偿失?有温水在,至少能帮殿下盯着,不是吗?” 萧离这下彻底被说服了,尤其是那句“回到西辰,三卿势力依然在殿下手中。” “好。”他一拍大腿,喜形于色,拍着君离的肩膀,一副重用的样子,仿佛是皇上的恩赐。 “等本王拿下三卿的势力,就交给你打理,千万不要辜负本王的期望啊。” 在恭王府里,那叫一个热闹,新郎新娘在大伙儿的注视下完成了婚礼仪式,随后,姜雪就被小丫鬟搀扶着,喜滋滋地进了洞房等待着。 那边厢,拂冬晓春被拉去帮忙,忙得脚不沾地。 姜雪坐在床边,心里头还在回味白天在锁心阁见到的那一出,怎么想都觉得不淡定。 上辈子,她只知道父皇母后是倒在了北陵大军脚下,却不知道,在那背后,竟藏着这么不堪入目的侮辱。 现在,她对北陵的仇,那是恨到骨子里去了。 她暗暗发誓,要让所有侮辱过她父母的人付出代价,那个喜宴,不过是开胃小菜。 “殿下,您慢点儿来啊!” 门口,萧湛在青锋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踱了进来。 姜雪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抬眼从轻薄的头纱缝隙中望见了萧湛的影子。 这家伙,也是北陵来的…… 往后,她该怎么面对他呢?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行了,你先出去吧。” 一进门,萧湛瞬间收起了在外的醉态,挺直了腰板,清醒无比地朝青锋摆摆手。 “是。”青锋遵命退出,还不忘顺手带上房门。 “殿下没真醉?”姜雪好奇地问。 “不装醉,今天怕是得被人灌趴下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宴会上那些人,个个都是海量,特别是南景行、镇北侯这些军中的大佬,喝酒跟喝水似的,他这点酒力,哪够瞧的。 他走到姜雪身旁坐下,轻轻挑开了她的红盖头,烛光下,新娘子的娇颜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怪不得她平时不爱浓妆艳抹,这样的姿色,要是让外人见了,谁还能忍得住不多想呢。 “你今天真美。”赞美之词自然而然地溜出了嘴边。 “多谢殿下的夸奖。”这话听着实在,她也坦然受之。 “嘿,你可真不客气。”萧湛被逗笑了。 “本来就是嘛,太谦虚了不就成了自大?”跟萧湛聊天,姜雪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俏皮劲儿比平常还多了几分。 不过心里头锁心阁那事儿还堵着呢,笑得虽甜,却有点勉强。 萧湛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心里头犯起了嘀咕。 “怎么,心里有事儿?” 姜雪想了想,干脆就把今天宫里的遭遇一股脑儿告诉了他。 一听说锁心阁里的画像,萧湛脸上闪过一丝寒意,但这可不是冲着姜雪来的,而是对北陵皇族的鄙视和厌恶。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看着我的眼神没以前那么暖和了。”萧湛苦笑:“你现在,是不是特恨北陵人?” 这话里头透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那时候,我确实是恨透了北陵,恨不得马上让北陵翻天。” 心里憋的那股子酸楚和痛苦,她想找地方释放,而萧湛,不知不觉成了她心中最信赖的人。就算他是仇家的孩子,她还是选择了向他敞开心扉。 果然,萧湛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也在情理之中。 他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特别能理解姜雪的感受。 那种巨大的压力和怒火,如果不找机会宣泄出来,早晚能把人压垮,她愿意对他倾诉,这让萧湛心里多少有些宽慰。 她信任自己,不是吗? “小雪,你的痛苦我懂。”说着,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因为我,也经历过。” 姜雪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意思? “萧衍与我不沾亲,我真正的父亲,是先帝的嫡次子,萧云谏,那位尊贵的皇祖母,才是我的亲祖。”萧湛的话像晴天霹雳,瞬间让姜雪脑子一片空白。 这曲折离奇的身世,简直让人下巴掉地。 如果萧湛所言非虚,那北陵皇对他的冷淡就有了说头。 “不信的话,宗正府的档案我可以陪你查证。” 就因为这身世,他从小到大不知吞了多少苦水,历了多少磨难。 “这些年,如果不是皇祖母和大皇兄萧晟,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提到大皇兄萧晟,又是一段令人辛酸的故事。 “皇祖母费尽心机保住了我,以闭门思过的名义带我去普陀寺藏了五年,这才让我平安长大。” 五年后归来,萧离、萧宴已各自拥有了势力,而他以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瞒过了北陵皇,让对方放松警惕,在逆境中勉强存活。 “原来殿下也经历过不少苦楚啊。” 发现萧湛的遭遇和自己一样曲折,姜雪原先对他的敌意瞬间烟消云散。 归根结底,他们都是萧衍暴政下的牺牲品。 “小雪,你我都是那场无情斗争的幸存者,所以,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望着姜雪的眼睛,满腹深情,岂是言语所能尽述。 相握的手渐渐暖和,相同的经历让他们彼此间多了份深深的同情与理解。 这份相互倾慕的情愫,让两人的关系更添了几分纠缠。 第一卷 第232章 彻底的拒绝 空气里弥漫起一种微妙而亲密的气息,两张精致的脸庞缓缓靠近。 不同于之前的温柔试探,这次的吻,一开始就热烈如火。 萧湛用强有力的臂弯紧紧搂住姜雪,大手将她按向自己胸前。 最终,她几乎全身乏力,瘫软在萧湛怀里。 “殿下……”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轻轻搭在他胸前。 她还没准备好,还不行…… 她对萧湛的感觉五味杂陈,有利用的算计,有心疼的怜悯,有深切的同情,还有难以忽视的好感。 这些情感错综复杂,她自己也说不准,到底是对他的喜爱更多,还是同情占了上风。在她彻底理清自己内心之前,她不愿与他有更深一步的亲密接触。 “我明白,我不会强迫你。”尽管此刻他内心渴望,但他出色的自制力让他没有再进一步。 他的双手依然规矩地环在她的腰际,没有跨越那条界限。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姜雪的性格了如指掌。况且,他也不愿意做勉强别人的事,毕竟强求来的东西,味道总是差了点。 “小雪,我愿意等你。直到你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他稍微拉开些距离,温柔地在她的眉间留下一吻。 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她感到安心,一股暖流再次涌上姜雪的心头。她抬头与他对视,眼神柔情似水:“多谢殿下。” “但别让本王等太久哦。”说完,萧湛坏笑着补了一句。 虽然他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但也并非没有欲望的圣人。每日与美丽的妻子共处一室,怎能说没有半点想法。 姜雪一时语塞,总觉得他这笑容里藏着别的意味。“夜深了,殿下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按照规矩早起进宫请安。”既然成了王妃,与宫中人打交道是在所难免。 她起身打算给萧湛取条被子,却见他狡黠一笑,脱鞋解衣,直接倒在床上。 姜雪见此情景,心中暗叹,看样子只能自己另寻安寝之处了。 正当她转身欲走,手腕却被萧湛一把抓住,轻轻一带,她便落入了床铺之上。凤冠已被他不知何时摘下丢在一旁,她躺在宽敞的床榻上,刚想坐起,又被他轻轻按住。 “新婚第一夜,门外守卫森严,你若溜出去,不怕别人嚼舌根,说咱俩新婚就分床睡,不合拍?”萧湛笑得跟狐狸似的,姜雪瞅着他那副模样,心里直犯嘀咕。 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回事,洞房花烛夜要是传出夫妻不和的风声,以后的麻烦估计得排长队。 恭王初露锋芒,不知多少人等着抓他的小辫子,尤其是那两位皇兄,王府门口的眼线恐怕比蚂蚁还多。 “明白了。”姜雪轻叹一口气,自己动手脱鞋解袜,规规矩矩躺在萧湛身旁,和衣而卧。 同一床被子下,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温度,暖烘烘的。 姜雪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到天亮,哪知头一挨枕头,没过多久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梦里,她仿佛置身温暖的海洋,幸福感满满。 第二天一早,卯时刚过,侍女们就来敲门。萧湛生怕打扰了她的美梦,连忙用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回头悄声让侍女放下东西就撤,别出声。 怀里的小娘子蹭了蹭,发丝在他胸口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痒意。 萧湛无奈地低头,望着自己娇媚的王妃,暗自发笑,调整了一下姿势,半搂着她。 这小妮子昨晚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弄得他一夜没睡好,差点控制不住内心的那把火。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是不是该考虑缩短等待的时间了? “殿下,你醒了啊。”姜雪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一睁眼就对上了那张放大版的俊脸,睡意顿时全无,猛地往后一缩,坐了起来。起床太猛,脑袋一阵晕眩。 “早上起来,动作慢点,小心头晕。”萧湛起身帮她揉了揉太阳穴,“好些了吗?” 姜雪脸红红的,轻轻拉下他的手:“殿下,我们该起床梳洗了。” 看着她故作镇静地下床换衣,萧湛忍不住笑出声,掀开被子下了床,示意侍女把衣服送到姜雪面前。 “这是……”姜雪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衣物。 “王妃,按规矩,成亲后应由王妃亲手为殿下更衣。”侍女回答道。 “是吗?”姜雪疑惑地望向侍女,这北陵还有这种规矩,她咋不知道? 侍女们一个个抿嘴偷笑,这规矩,分明是殿下昨天自己心血来潮定的。 看来,殿下对王妃是真的上心啊。 “王妃,这规矩确实有。”管理王府多年的老嬷嬷笑眯眯地证实道。姜雪半信半疑地接过衣服,转身走向笑得合不拢嘴的萧湛。 她细致地为他穿上每一件衣物,最后还轻轻踮起脚尖,帮他整理好衣领。整个过程中,萧湛享受得不行,从睁眼到现在,嘴角就没放下过。 “殿下,都穿戴整齐了。”一番忙碌后,姜雪松了口气,脚跟稳稳落地。 “云澈。”萧湛轻点她的唇,目光温柔地与她对视。 “嗯?”他突然喊她的字,让姜雪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我们都已结为夫妇,再这么客气就显得生分了。以后叫我云澈就好。”他想听她这样叫他,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叫起来一定格外动听。 “云澈。”姜雪爽快答应,一个称呼而已,何必扭捏。 萧湛心中顿时如蜜糖化开,这声“云澈”,恐怕是他这辈子听过最美的呼唤了。 “走吧。”他心满意足地牵起她的手,享用完早餐后,一同踏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抵达宫门,姜雪一下车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卢小姐,你的心意南某心领了,但这礼物,南某实难接受,请卢小姐收回吧。”南景行沉稳的声音传来。 卢临猗的眼神瞬间黯淡,提着篮子的手缓缓垂下。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鼓起勇气给男子送礼,结果却是如此彻底的拒绝。 “表姐。”姜雪快步上前,轻声唤道。 卢临猗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姜雪一眼,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没想到,自己碰壁的这一尴尬瞬间,还被小雪和恭王殿下撞个正着。 第一卷 第233章 一生顺遂 萧湛见状,灵机一动,找了个由头把南景行拉到一边,好让这对表姐妹能私下聊聊。 他的细心,姜雪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暖洋洋的。她朝萧湛报以感激的微笑,随即转向卢临猗。 “表姐,这是唱的哪出啊?”姜雪的目光落在卢临猗手里那个半遮半掩的篮子上,里头糕点的甜蜜香气不经意间溜进了鼻子。 要知道,她这位表姐做的糕点可是出了名的软糯香甜,可除非逢年过节,否则一般人想吃还得排队预约呢。 就连舅舅想尝鲜,也得提前预约好几天,而今天,她竟然做了一整篮子专程送来给南少将军,这其中的门道…… 看着卢临猗脸颊上残留的红晕,姜雪心里有了数。 “自打你告诉我,在太后的寿宴上救我的是南少将军,我就琢磨着要亲自向他道谢。所以,今天特意做了这些糕点想送给他。”卢临猗细心地把篮子上的布重新盖好,轻声解释道。 若只是简单的感谢,随便找个仆人送去就行,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显然,表姐对南景行是动了真情了。 姜雪心中暗自感叹,又悄悄瞥了一眼那位南少将军。也难怪,南少将军年轻有为,英姿飒爽,谈吐气质在京城武将中也是数一数二。 他不同于那些浑身散发着杀气,举止粗犷的武将,刚才和表姐说话时,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听说不少文官都对他青睐有加,纷纷想把自家待嫁的女儿许配给他。 这么一想,表姐对这样一位优秀的男子动心,也在情理之中。 “小雪,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点心带给南将军?”卢临猗拽了拽姜雪的袖子,小声请求道: “可能是顾虑到我的身份和名声,南将军才不肯接受。但如果是由恭王殿下出手,他或许就会收下了。你能拜托恭王殿下帮我这个忙,把这些东西转交给南将军吗?” 姜雪看着表姐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一软,哪里还狠得下心拒绝呢。 得了,不就是一篮子糕点嘛。 她点点头,接过了那个小巧玲珑的篮子。 “放心吧表姐,我保证能让殿下帮忙的。”这点小事,萧湛肯定不会拒绝。 卢临猗这才露出一抹笑意,又偷偷望了眼正和萧湛谈笑风生的南景行,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回家的马车。 哎,情窦初开的少女啊,总爱折腾这些小玩意儿。 她轻叹一声,转身迈向那正在谈话的两人。 “上次灯会之事,我还欠景行一份恩情。”要不是羽林军及时赶到,自己现在是生是死都说不定呢。 “保护殿下的安危,本就是属下的分内之事,殿下言重了。” 南景行恭敬地拱手行礼,对着萧湛微微一鞠躬。 说起来,他欠萧湛的情分更多。当初若非萧湛出手相援,南家早就栽在萧宴的阴谋里,家破人亡,未婚妻的遗体也无从找起。 南家早就认定萧湛为终身追随的主子,守护他的周全是南家上下的神圣使命。 “南将军。”姜雪提着糕点上前,对着南景行施礼:“这糕点,就当是顾家和恭王府的一点心意吧。” “景行只是尽职尽责,王妃不必如此客气。”南景行婉言谢绝。 姜雪望向萧湛,只见他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接过篮子,亲自递给了南景行:“景行,不过是点心表表心意,收下吧。” 萧湛一开口,南景行也不好再拒绝,想了想,接下了篮子,向姜雪拱手行礼:“多谢王妃,也谢谢卢小姐。” “好了,皇祖母还在等我们,景行,我们就先进去了,改天有空,欢迎你来王府喝酒。” 话音刚落,萧湛牵起姜雪的手,两人并肩步入宫门。 南景行望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随后,他低下头,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糕点品尝,那香甜的味道让他心中涌起一阵温暖。 在鸾仪殿里,太后早早就起了床,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恭王夫妇来请安。一见二人身影,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皇祖母,孙儿给您请安啦。” “长乐也来给皇祖母请个安。” “哎呀,快起来,地上凉,别着凉了身子。” 太后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亮,满满的宠爱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知道姜雪怕冷,就专门多备了个手炉让她暖手,还拉她坐在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疼爱得不得了。 “瞧瞧我们这孩子,瘦得跟竹竿似的,这小手,摸着都是骨头,皇祖母看着心疼啊。” 这些贴心话,姜雪听了心里暖暖的。 想起之前因为锁心阁的事,自己还对这位慈祥的老人发了脾气,心里不免有些歉疚。 “云澈啊,皇帝又给哀家送了人参燕窝,待会儿你带些回去,给长乐好好补补。她这么瘦弱,不好好养怎么行。皇祖母还想抱重孙子呢。”说完,轻轻拍了拍姜雪的手背,让她羞得脸蛋儿红彤彤的。 “皇祖母……”姜雪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转头向萧湛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他笑着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皇祖母说得对,我们会努力的。” 姜雪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快要爆炸了。 她本想让他换个话题,结果他却来了这么一句。 萧湛看着她羞涩得红了脸,笑得像个得逞的狐狸,眼神里全是宠溺。 如此害羞的小雪,真是可爱极了。 这一切,太后都看在眼里,心里满是欣慰。 云谏,你看到了吗?云澈成家了,娶的是从芳的孩子,如果你在天有灵,也一定会高兴的吧。 你一定要保佑这两个孩子,让他们一生顺遂,别让他们再经历我们曾经的痛苦。 “云澈,待会儿你去看看你父皇,顺便把哀家的旨意带给他,让他下旨让宗正寺给长乐正式入籍。” 太后让莫言递上一份已经拟好的旨意,上面盖着太后的凤印。 “孙儿明白。”皇室子女结婚,新加入的成员都要重新登记入籍,确认身份。 萧湛接过分旨,带着姜雪退了下去。 “恭王妃,皇贵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两人刚迈出鸾仪殿的门槛,一名女官便款款上前,朝着姜雪行了个礼。 第一卷 第234章 伺机找出破绽 林宛?她来找自己,准没好事。 姜雪挑了挑眉,与萧湛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十足。 “王妃初入宫闱,今日首当其冲应去向皇后请安。” 萧湛见状,便主动替姜雪解围。 那女官眉头一皱,显然对这番说辞不太满意,抬头对萧湛道:“恭王殿下,皇贵妃一早就派我在此恭候,已等了不少时候,还请殿下莫要为难小女子。” 看样子,这女官久居深宫,对外面的风云变幻一无所知,还以为这位恭王殿下能随意招惹,仗着林宛的权势,态度颇为傲慢。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尊卑分明,按品级而定。请问姑姑,皇后与皇贵妃,谁的品级更高?” 面对无礼的女官,姜雪眼神微敛,她可不喜欢旁人对萧湛如此放肆。 “自然是皇后娘娘。”女官低头答道。 “既然皇后娘娘品级更高,我先去向她请安有何不妥?”姜雪反问道。 “这自然没有,但皇贵妃娘娘已经……” 女官还想争辩,却在接触到姜雪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时,吓得闭上了嘴。 “若皇贵妃娘娘等不及,不妨请娘娘移步凤鸣宫,长乐必定同去拜见。” 林家和萧宴相继出事,皇后对林宛可没少下绊子,如今两人之间紧张对峙,林宛怎会轻易踏入凤鸣宫。 女官被姜雪反驳得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地退下了。 “殿下。”姜雪侧头轻唤萧湛。 “咳咳。”萧湛轻咳一声,似有不满。 “云澈。”姜雪无奈一笑,改了称呼:“那我先去皇后那里了。” “嗯,万事小心。我这边一完事,立马去找你。” 萧湛点头,目送她远去。 “公主,为何不与恭王殿下同行呢?”晓春疑惑不解。 在北陵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条规矩:女子不可随意踏入朝堂。眼下正值北陵皇与大臣们商讨国事之际,姜雪深知此时若硬闯,免不了引来非议。 “我要是这时候跟着去,怕是要成为别人嚼舌根的话题了。”她心里嘀咕着。 昨晚那场盛大的婚宴,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全城热议的焦点。 恭王的实力,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萧离、萧宴,甚至是北陵皇,个个都对他保持着高度警惕。 此刻,他们正摩拳擦掌,伺机找出恭王的破绽,好一举击溃他。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姜雪越发小心翼翼,绝不给任何人留下口实。 晓春领会了姜雪的意图,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主仆一行三人抵达凤鸣宫门前,正欲踏入,却被侍女挡住了去路。 “长乐公主,真不好意思,皇后娘娘正在歇息,请您稍等片刻。” 姜雪抬眸望向宫内,只见一抹衣角随风轻扬。 那熟悉的衣料,她一眼便识出,正是皇后所有。在这后宫中,又有谁胆敢在衣物上绣上凤凰图样? 显然,皇后这是故意刁难自己。明明已经起身,却假装还在休息,让她在外苦等,显然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也罢,她倒要看看,最终谁会颜面扫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已近巳时,姜雪依旧伫立于凤鸣宫门外。 刺骨的寒风如利刃般划过脸庞,疼痛难忍。 过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向姜雪投以怜悯的目光。 “哎呀,这长乐公主可真够惨的,新婚第二天进宫拜见,竟被皇后娘娘如此对待。” “她虽有镇北侯这位舅舅撑腰,但在这皇宫里,还不是任由皇族欺凌。看看五公主,携夫前来问安,皇后娘娘立刻命人迎进宫中。” 议论声此起彼伏,很快,姜雪遭受皇后刻意打压的消息在宫中迅速蔓延。 然而,凤鸣宫内,皇后似乎对此毫不知情,淡定自若地品着香茗,与德妃及萧悯谈笑风生。 君离在一旁默默坐着,视线时不时向门外投去。 “驸马似乎心神不定啊。”皇后轻啜一口茶,眼角余光扫向君离,淡淡道。 顺着他的目光,她瞥见门外那孤零零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难道驸马是在挂念长乐公主吗?” 萧悯听闻此言,心中妒火中烧,目光如同寒冰利刃,狠狠地向姜雪射去! 这个女的,冻成冰棍才好呢!都已经结婚了,还厚着脸皮勾搭人家老公! “皇后娘娘您多虑了,问水只是昨晚有点累,所以精神不太集中。”君离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说道,想起昨晚的洞房花烛,他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只有把萧悯想象成姜雪,他才能勉强撑过那一晚。 这话一出口,萧悯脸上泛起了娇羞的红晕,回忆起昨晚君离的炽热,她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皇后娘娘,问水哥哥昨晚可是热情如火哦,肯定是累坏了。”萧悯故意提高嗓门,就是要让站在门外的姜雪听见。 这个笨蛋!这种闺房趣事,是随便就能到处宣扬的吗? 君离在心里暗暗咒骂萧悯。 皇后眉头紧锁,这种私密的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简直是有损皇家形象和尊严。 她冷冷一瞪,吓得德妃赶紧掐了萧悯一把,示意她闭嘴。 “这五公主,真是太不懂得羞耻了,这种事居然说得这么大声。”拂冬轻蔑一笑,注意到旁边的几个太监侍女走过,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立刻加快脚步离开了。显然,萧悯刚才的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姜雪用余光瞄了一眼那些匆匆离去的人,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抹微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皇后瞥了一眼被德妃掐得噘着嘴的萧悯,放下手中的茶杯,向身边的侍女询问。 “回禀皇后娘娘,现在已经巳时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啊,让长乐进来吧。”皇后单手托腮,对着侍女吩咐道。 “皇后娘娘,让她进来干嘛呀?那种小贱人,就让她在外面吹吹风好了!”萧悯立刻站了起来,不依不饶地叫嚷着。 皇后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威严之下,萧悯吓得立刻低头不语。 “长乐参见皇后娘娘。” 过了一会儿,在宫女的引领下,姜雪进门,恭敬地向皇后鞠躬行礼。 皇后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姜雪可以起身。不过,她可没打算让姜雪坐下,就那么站着吧。 第一卷 第235章 分量却不轻 于是,姜雪和拂冬晓春三人,就像被审的嫌疑人一样,站在大殿正中央,接受着四位高坐宝座的大人们的上下打量。 “长乐啊,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皇后盯着姜雪看了一会儿,从自己的宝座上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了姜雪面前。 她昂首挺胸,从高处俯视着姜雪,开口就是问罪:“我知道你昨天刚结婚,新婚燕尔的,肯定甜蜜得很,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无视规矩。 你是乾国的公主没错,但现在嫁给了我们北陵的皇子,那就是我们北陵的人,就得遵守我们北陵的规矩。 按理说,新婚第二天应该在辰时来给我请安,可你愣是拖到了巳时才出现,这是对我极大的不尊重,难道你就不该为此认个错吗?” 皇后这一番话,让晓春和拂冬气得牙痒痒。她们的公主今天卯时就已经起床,辰时就到了凤鸣宫,是皇后故意找茬,让公主在殿外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才放她们进来。 现在倒好,反咬一口,说她们的公主故意拖延,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皇后娘娘,我们辰时就已经到了凤鸣宫,是宫女说您在休息,所以我们才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拂冬连忙解释。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好像在看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 “月桃,她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月桃是皇后的心腹,机灵乖巧,深得皇后宠爱。 “回禀娘娘,根本没这回事。长乐公主一来就站在门口,也不进来行礼,奴婢劝了好几次,可公主就是不听。” 月桃的话,让晓春彻底炸毛了。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告诉我们的,说皇后娘娘正在休息。” 晓春手指着月桃,情绪激动地怒斥。 “放肆,你这个奴婢,真是没大没小,竟敢在本宫面前诬陷我的人!来人,给我教训她一顿。” 皇后脸色阴沉,手指着晓春,冷冰冰地下令。 “遵命,娘娘。”月桃领命,一脸阴笑地走上前:“晓春姑娘,别怪我无情了。” 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响起。 “公主!”晓春万万没想到,姜雪竟然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自己却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巴掌! 看着姜雪脸上那鲜红的手印,晓春心里既难过又愤怒,五味杂陈。 而那边,德妃和萧悯母女俩看着姜雪挨揍,乐得跟啥似的,简直像过年一样高兴!她们得意扬扬,小人得志的模样让人直皱眉头。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早就该吃点苦头了,月桃这丫头下手太温柔了,要是能让她指缝里夹点刀片,好好划拉划拉那张妖艳的脸,才解恨呢! 君离的手紧紧抓着扶手,腿都快绷直了,眼看就要站起来为姜雪求情。 但一瞅见皇后那冷冰冰的眼神,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没敢多言。 没事的,就是一巴掌嘛,小意思。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小雪可是个坚强的女人,这点小委屈算得了什么。 他反复对自己说,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他心中的担忧和没能出手相助的愧疚感。 “哎哟,长乐公主,你这可真是的,怎么自己就凑上来了呢?”月桃甩了甩手,一脸得意地看着姜雪,丝毫没有因为打了她而感到内疚。 姜雪缓缓抬起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月桃被她那深邃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两步。 也不知道为啥,这长乐公主的眼神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让她心底里直发毛。 “你……”月桃被姜雪看得心里不舒服,她可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就连五公主都得对她毕恭毕敬,这蛮荒公主竟敢这样瞪她。 她刚想再次动手,结果还没等手抬起来,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冲了进来,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她脸上,打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真是不让人省心,本王才离开一小会儿,就有丫头敢欺负到王妃头上来了。”萧湛一把将姜雪搂进怀里,看着她脸上那明显的红印,心疼地问道:“你没事吧?” 姜雪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 “恭王,你这成亲后还是这么没规矩?见到本宫连个礼都不行了?”皇后眉头一挑,看着萧湛,满脸嫌弃。 这个孽障,竟敢在她的地盘上,当着她的面,打她的人。 萧湛一进殿,先是对皇后娘娘拱手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好。” 接着,他眉头一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皇后,问:“听说咱们的王妃犯了啥大错,咋皇后娘娘就让丫鬟对她动手动脚的?” 皇后娘娘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这事儿吧,本来是要教训一下那个不懂事的丫鬟,结果长乐王妃愣是冲出来替她挡了那一巴掌。真是的,刚成亲就这么护着自己的人,萧湛你这是对姜雪有多上心啊!” 萧湛一听,眉毛又是一挑,“哦,是这样啊?可我听说的版本不太一样。王妃来给您请安,结果被晾在殿外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估计丫鬟心疼自家主人,多说了几句,皇后娘娘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啊。对吧,莫言嬷嬷?” 这时,莫言嬷嬷缓缓走进殿内,听到萧湛的话,她挺直了腰板,抬头看着皇后的宝座,“恭王殿下说的没错。” 皇后一看莫言嬷嬷来了,脸色唰的一下变了,赶紧站了起来。想当年,她还是萧衍的王妃时,莫言嬷嬷在宫里的地位就跟神一样的存在。 二十年前,她刚当上皇后,所有的礼仪规矩都是莫言嬷嬷手把手教的,所以对莫言嬷嬷,她是真心实意的敬畏。 “莫言嬷嬷,您怎么来了?”皇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 “太后心疼恭王妃身子弱,让我给她送件披风。我本以为王妃卯时进宫,辰时请完安就走了,没想到现在才进殿。路上听说王妃在凤鸣宫前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我心里挺纳闷的,皇后娘娘,这事儿您得给我个说法吧?”莫言嬷嬷的语气虽然平和,但话里的分量却不轻。 第一卷 第236章 无妄之灾 莫言嬷嬷代表的是太后,她的问话,谁也不敢不答,就连皇后也不例外。皇后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刁难姜雪的事儿竟然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德妃看皇后为难,赶紧跳出来解围,“莫言嬷嬷,这话可没影儿,恭王妃来拜见皇后娘娘,娘娘怎么会把她关在门外呢。” 莫言嬷嬷冷眼一扫,“德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宫里上百号人说的话,都是瞎编的,故意陷害皇后娘娘?” 如果是在宫外,谣言满天飞,三人成虎确实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但在宫里,规矩森严,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想诬陷皇后,那不是找死么? 德妃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吓得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皇后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她一巴掌甩在了月桃脸上。 月桃接连挨了两巴掌,耳朵嗡嗡响,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膝盖后就被踢了一脚,整个人踉跄着跪了下来。 皇后气得脸都绿了,指着月桃吼道:“你这个小贱人,为啥瞒着恭王妃来请安的事儿?让我一个多时辰后才知道人来了,害得恭王妃受了这无妄之灾。” 月桃脑袋瓜子一下子清醒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看上了恭王殿下,嫉妒恭王妃,所以才一时糊涂,瞒着恭王妃来请安的事,让娘娘您以为王妃是巳时才进宫的。” 月桃把所有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把皇后洗得比新衣服还干净。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让人狠抽了月桃两巴掌,然后换上一副慈祥的模样,对姜雪说:“长乐啊,这事是本宫失职,手下人管教不严,让你受了委屈,本宫在这儿给你赔不是。” 说着,皇后就要低头行礼。 姜雪赶紧扶住她,要是真让皇后给自己鞠躬,这事儿传出去,恭王府肯定会被口水淹死,说恭王妃不尊敬长辈,无视规矩,恭王对嫡母不敬,忤逆不孝。 这些指责会像石头一样砸在萧湛背上,甚至可能给他们俩带来生命危险。 “娘娘,您这金贵的身体,可别折煞了长乐。” 姜雪一把将皇后拉起来,根本不给她留任何余地。 这女人,力气还挺大的。 虽然姜雪武功一般般,但好歹在长乐山修炼过,身手和力气比深宫里的那些柔弱女子强多了。 轻轻一用力,就把皇后拉得站直了。 松开手,姜雪退回到萧湛身边,对莫言说:“莫言嬷嬷,既然月桃已经承认错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皇后心里一惊,原本她打算自己处理月桃,只要走过场就行了,没想到姜雪这丫头竟然抢先一步问莫言。 这下子,想保住月桃可就难了。 “一个丫鬟,野心勃勃,想攀高枝,对皇子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故意刁难王妃。按宫里的规矩,应该是杖责二十,禁食三天。”莫言冷冷地看了月桃一眼。 月桃瞪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脸惊恐。 杖责二十,皮开肉绽,还要禁食三天?要知道,这期间她不能和任何人接触,没有大夫治伤,没有饭菜充饥,这是要她的命啊。 “娘娘,娘娘,救救我。” 好半天,月桃才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拽着皇后的裙角,慌里慌张地哭喊着求饶。 皇后嫌弃她拉扯自己的衣服,破坏了她的优雅形象,一声令下,宫人们就把月桃拖了下去。 “皇后娘娘,以后凤鸣宫的奴仆得好好管教,别再出现今天这种事儿了。” 莫言嬷嬷的话虽然平静,但字字句句都让皇后心惊肉跳。 “嬷嬷教训的是,本宫以后一定会好好调教这些奴才。” 皇后点头哈腰,连正眼都不敢瞧莫言嬷嬷。 这次对月桃的处罚,其实是给皇后敲了个警钟。 皇后心里明白,这是太后在警告她,不要再找姜雪的茬。 这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连平时对后宫事务漠不关心的太后都为了她出面。 以后得小心提防这个女人!最好是找个机会彻底解决掉!绝不能让恭王府的势力再壮大。 “时间也不早了,老奴得回去向太后汇报。恭王、恭王妃,你们俩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说完,莫言嬷嬷微微低头,转身离开。 萧湛和姜雪也跟着从凤鸣宫出来。 “这次多亏了莫言嬷嬷。”在宫门口,两人特意向莫言嬷嬷道谢。 “殿下和王妃不用客气,在这深宫里,人心隔肚皮,以后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莫言嬷嬷语重心长地提醒。 她从小看着萧湛长大,以前和卢从芳也有不少交集,对这两个孩子,她和太后一样,疼爱有加。她们都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千万别像他们的父母那样,经历那么多磨难。 告别了莫言嬷嬷,两人回到了恭王府。一回家,萧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冰块给姜雪敷脸。 月桃那一巴掌打得狠,萧湛看着那红红的印记,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别担心,这点红印很快就会消失的。” 姜雪安慰他,轻轻地抚摸着那只握着冰块的大手。 看着萧湛因为自己而生气的样子,姜雪心里暖洋洋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 想起他刚才在凤鸣宫冲进来为她出头的样子,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被人呵护的感觉,原来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得让人想赖床不起。这感觉,在前世跟随君离的日子里,我从没尝过。 “刚才那招,我本可以更给力的。”他这话说得跟小孩儿似的,让我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云澈肯定不会觉得,我挨的这一巴掌会无疾而终吧。"我可不是那种大度的人,这巴掌,我早晚要找回来。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回击了。”他挑眉问道。 我冲他眨了眨眼,神秘地说:“等着瞧吧。” 过了两天,我正沉浸在花园的花香中,给花儿们浇水,突然听见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的,身上奇痒难忍,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疙瘩,侍寝时吓得北陵皇差点没跳起来。 第一卷 第237章 要严重得多 “活该。”晓春这小子记仇得很。 想起之前我被皇后刁难,让她吹冷风的事,他直呼这是报应来了。 “你这丫头,这话在家里说就行,别让外人听见了。”铁衣轻拍我的头,一脸宠溺。 不过,这丫头就是直爽的可爱,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她。 拂冬在一旁帮我修剪花枝,对我笑道:“公主,听说这红疹是在侍寝时被发现的,皇上对皇后娘娘嫌弃得很,连夜逃离了凤鸣宫,还把整个太医署折腾了一整夜才安心。这次之后,皇后娘娘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侍寝了。” 不能侍寝就意味着恩宠渐失,时间越长,恩宠就越淡。 本来皇后年纪就比后宫其他人老,自从北陵皇有了叶昭仪、苏修容这些新欢后,对她早已不如从前,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皇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我闻言嘴角微扬,看来,我自制的红粉药效还不错。 之前趁扶皇后起身的机会,我悄悄给她用了点,原计划是五天后发作,没想到两天就见效了,正好赶在春天来临前。 “这就是你的报复?”背后传来一股暖流,回头一看,萧湛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 晓春拂冬她们见萧湛出现,便知趣地退到一边,给我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你可真准时,今天咋这么早下朝了?”姜雪惊喜地说道,平时萧湛得忙到中午才回家,今天居然提前了,这让她心里乐开了花。 她那期待丈夫归家的小女人样儿,让萧湛心里暖洋洋的,几乎要融化了。 “嘿,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萧湛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一下,紧紧搂住她说。 “你胆儿可真肥。”姜雪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泡起了茶,手艺越发娴熟。 “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心大的人,皇后那样侮辱我,我能轻易饶她?”姜雪手腕轻轻一转,清洗着手中的茶杯。 “说得好,不能让她白白欺负咱们。”萧湛笑了,这女人可真不好惹。 “你还说我,云澈你不是也派人把那天我被刁难的事传遍了宫里?青锋说,这事引起了大家的共鸣,都说这是老天对皇后的惩罚。” 上次凤鸣宫外那几个身影,她是看清楚了,都是萧湛用来传递宫中消息的密探。 “王妃就是厉害,啥都瞒不住你。“”萧湛点头承认:“这还得怪皇后平时压榨奴才太过分,宫里的太监宫女对她积怨已久,正好借此机会发泄一番。” 这位皇后,心眼小,管理手下水平堪忧,远不如皇贵妃林宛。说不定这次林宛也掺和了一脚,给皇后添堵,毕竟皇后之前落井下石,克扣了林宛不少东西。 提到林宛,萧湛看向姜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说起来,青锋他们盯着李功和刘常胜,现在有些眉目了。” “哦?”姜雪抬眼看他,看来这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萧湛脸色严肃,这事儿有点棘手。 “李功对太仆的位置不满,想往上爬,于是找到了刘常胜。刘常胜给他提了个条件,只要完成,就能把他推荐给萧宴,让他坐上鸿胪卿的位子。你知道刘常胜要什么吗?” “该不会是要我的命吧。”这不是问句,而是断定。 结合那次马场的意外,他们的目的不难猜。 “那你有没有想过,刘常胜为啥要你的命?”湛接着问。 萧湛并不惊讶她能猜到刘常胜的意图,但他担心她听到接下来的消息会如何反应。 “这……我真想不到。”姜雪摇了摇头。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和刘常胜几乎没打过交道,理论上,她俩不该有啥梁子。 “记得你以前有个贴身侍卫叫墨添。”萧湛突然提起了墨添,让姜雪心头一紧。 自从上次他去查皇兄的下落后,她很久没见到他了。 她不是没担心过,但墨添每过几天就会发来消息,汇报进展,所以她慢慢放心了。可到现在,他已经十天没回信了,这让姜雪开始感到不安。 尤其是萧湛提到他名字时,这不安感愈发强烈。 “难道墨天他……”结合他之前的话,姜雪大概猜到了萧湛的意思。 “对,玲珑阁传来消息,说刘常胜最近在玉京城郊区捣毁了一个乾国的秘密基地,听说这地方早就存在,里面抓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墨染。” 一个国家的秘密基地被端,里面的人会遭受何种酷刑可想而知。 那些刑罚普通人根本扛不住,比如刮骨、刺伤、烙铁、毒虫……这些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生不如死的酷刑,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可能是墨添受不了酷刑,把你供了出来,这才让刘常胜起了杀心。"萧湛说。 牢里的具体情况还需时间才能查明,现在萧湛也只能凭猜测,揣摩刘常胜动手的原因。 “不对,这说不通。”姜雪摇头:“别说墨染不可能出卖我,就算他真的说了,刘常胜也没理由杀我。” “唆使手下,窃取北陵机密,潜伏北陵图谋不轨,刘常胜只要抓住一点大做文章,就能置你于死地。”萧湛分析道: “刘常胜是萧宴的重要助手,他的话分量很重。再说,现在萧宴和林宛对你恨之入骨,他如果想借你的命讨他们母子欢心,也是有可能的。” 姜雪陷入了沉思,这事儿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前世她虽未直接接触过朝廷大佬,但从君离屡遭打压来看,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今生自己亲自上阵,这迎面而来的腥风血雨,果然如潮水般猛烈。 现在,她该怎么做呢?既然对方已经出手,她也得好好应对才行。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姜雪抬起头:“听殿下的意思,玲珑阁也在帮忙搜集情报,能不能请他们帮忙打听墨添现在在哪?” 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墨添的情况,如果真是他出卖了自己,那她自然不会留情。但如果不是,她也不会弃他不顾。 “估摸着今晚上就能有消息。”萧湛说道。 见姜雪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他开口问:“你有什么打算?” 第一卷 第238章 力度逐渐加重 “一切等见了墨天再说。”姜雪答道。 到了晚上,玲珑阁那边传来了墨添的消息。 眼下他被关在大牢的密室里,姜雪和萧湛收到消息,立刻赶往大牢。 “殿下,这边请。”大牢里也有萧湛的眼线,他给两人准备了狱卒的行头,领着他们来到密室门口。 “殿下,王妃,动作得快,再过半个时辰,御史大人会亲自过来审讯。”眼线提醒道。 “嗯,明白。”萧湛点点头,挥挥手让狱卒退下。 一进密室,两人就看见双手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墨添。 他衣衫破烂,满身是血,各种伤痕遍布全身,烧伤、鞭伤、刺伤,有的地方甚至被生生割去了皮肉!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用多问,姜雪就知道他受了多少苦。 “墨添?”姜雪给他喂了一颗药丸,拍拍他的脸,轻轻呼唤。 过了一会儿,墨添缓缓睁开了眼。 “公……公主……”他虚弱地开口,声音已经沙哑,这几天他被不停灌辣椒水,嗓子都快废了。 “公主,小心刘常胜……他……他要杀你……凤启元那老贼……说……说用……长生……不老药……换……换公主你的命……” 尽管嗓子已经废了,但墨染还是拼尽全力,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姜雪。 每吐一个字,他都疼得浑身颤抖,冷汗混着鲜血,不停滴落。 看到如此惨状的墨添,萧湛和姜雪都坚信,他绝不可能背叛姜雪。 “墨添,我知道了,你别再说话,小心伤口。” 姜雪翻遍了身上的口袋,掏出两颗止血疗伤的药丸喂给他。 现在不能用外敷的金疮药,万一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公主……连林宛也……也要你的命……他们派了……杀手……” 墨添焦急万分,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只想尽快把所有他知道的告诉姜雪,让她提高警惕。 “那些杀手已经被羽林军逮住,送到大理寺去了,皇上知道后,下令砍头,现在他们都已得到应有的惩罚。”萧湛接上话茬,把那些杀手的结局告诉了墨添。 得知杀手未能得逞,墨添这才露出一丝安心的微笑。 “墨添,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这么一个忠诚的下属,皇兄唯一的心腹,她怎么可能扔下他不管。 “殿下,不好了,御史大人提前来了。” 密室外,刚刚带他们进来的守卫急匆匆来报告。 两人对视一眼,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萧湛快速扫视密室,发现最里面的角落堆满了木箱子,便拉着姜雪躲在木箱后面。 由于藏身空间有限,为了不被发现,姜雪被萧湛紧紧搂在怀里,两人靠得极近,能清晰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吱呀一声,密室门被推开,刘常胜走了进来。 他绕着墨天转了几圈,发出啧啧的声响。 “啧啧,真是条硬汉子,被打成这样还不肯说出你的主人,唉,乾国国还真是养了条忠心耿耿的狗。” 他用力拍打着墨添的脸,力度逐渐加重。 这畜生。 姜雪心中暗骂,眼中杀气腾腾。 如果不是现在不能暴露身份,她定要用金针封住刘常胜的穴位,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墨添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刘常胜的侮辱。 “呵呵,年轻人,本官告诉你,跟你一起被抓的那几个都已经招供了,你说你一个人在这里硬挺,有什么意义呢?看看你,为了保护主人受了这么多苦,你主人知道吗?恐怕现在还在那个男人怀里逍遥快活吧。” 刘常胜的话简直是污言秽语,墨添可以忍受他对自己的践踏,但绝不允许他侮辱公主。 他艰难的开口,用嘶哑破碎的声音说:“如……如果他们真……招了,你又……何必来找我……” 他不是笨蛋,跟随殿下和公主这么久,人心如何,他还是能看透几分的。 如果真像刘常胜所说,其他人都招供了,他直接杀了自己就好,何必要费尽心思撬开他的口? 刘常胜脸色阴沉,啧啧,这南蛮子还挺机灵。 他冷哼一声,火冒三丈,一把扯过守卫腰间的皮鞭,唰唰两鞭就抽了过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好心问你,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皮鞭再次挥动,墨添刚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了一道口子。 姜雪和萧湛眼睁睁看着墨添受苦,却不能出手相救。 两人紧握拳头,强忍着冲上前去的冲动。 “大人。” 这时,一个守卫走进来,对着刘常胜拱手道:“皇贵妃娘娘请您立即过去。” 刘常胜心想这里是大牢密室,周围都是自己人,也不避讳。 他不耐烦地扔下皮鞭,喘着粗气说:“那女人又想干啥?” 守卫低头不敢多嘴,这御史大夫和皇贵妃的私事,他们做下人的哪敢乱说话,不想活了吗? “哼,儿子才出事,她不好好照顾,整天想这些事,真是个荡妇。” 刘常胜骂骂咧咧,回头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墨添,对狱卒吩咐:“看好他!明天我还会来。” 说完,他甩下皮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密室。 林宛和刘常胜? 躲在木箱后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这可是皇家的超级丑闻。 等到刘常胜走远,姜雪和萧湛才从木箱后面走出来。 他们仔细检查了墨添的情况,形势非常严峻。 他伤势严重,如果不及时救治,可能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得想个办法,把他弄出去。”姜雪说。 “我来想想办法。”萧湛招来大佬的眼线,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殿下放心,小的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萧湛这才带着姜雪离开了大牢。 “放心吧,不久后,墨添就会被安全送到恭王府。” 果不其然,他们回到恭王府两个时辰后,一位卖菜老伯出现了。 老伯那超大的菜篮子里,躺着满身伤痕的墨添。 “这是怎么回事?”拂冬晓春看到墨添的模样,惊讶不已。 赶紧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进房间里。 第一卷 第239章 崛起的大好时机 姜雪让青锋、铁衣帮忙给他换衣服,然后带着两个丫头进去,为他敷药扎针。 “公主,墨天怎么会伤成这样?” 好不容易换完药,看着一盆盆的血水,拂冬担忧地问。 “墨天在据点被刘常胜抓了,他们对他严刑拷打,只为了让墨天诬陷我,好把我置于死地。”姜雪解释道。 “拂冬,小心处理这些血水,别让外人发现。” 她说的外人,指的是恭王府外面的人。 自从萧湛的实力在婚礼上显露后,王府外就经常出现一些陌生面孔。 不用猜也知道,是萧离和萧宴为了监视恭王府,派来的监视者。 “是。”拂冬低头,小心翼翼地端着血水盆退下了。 “他的状况如何?” 萧湛走进来,正好看见拂冬端着水盆离开。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墨天,走到姜雪身边问道。 “我给他用了针灸和药物,稳定了他的心跳,幸好大牢的刑具没掺毒,现在只是些皮肉伤。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慢慢康复。” 只是这些皮肉伤太严重,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彻底痊愈。 “云澈,你这么把墨天带出来,不会有麻烦吧?” 她抬头望着萧湛:“刘常胜刚才说,明天还会去大狱密室。要是被他发现人不见了,咱们该怎么应对?” 萧湛微微一笑:“大狱密室我已经安排妥当,至于刘常胜明天能不能去密室,那可不由他决定。” “你的意思是……”她似乎明白了。 “既然知道了刘常胜和林宛的丑事,小雪,难道你没有什么打算?” 想想之前的两次暗杀,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回礼,让那两位幕后黑手尝尝自己的手段? 姜雪嘴角挂着笑:“云澈说得对,这么大的事儿,不能只有咱们知道。” 离王府外,深夜时分,一个铁皮箱子被悄悄放在门口。 小厮一开门就看到了这个箱子,出于好奇打开了它。 却被里面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离看着箱子里身体扭曲,骨折身亡的李功,怒不可遏! 李功可是他手下的太仆,位列九卿之一! 到底是谁下此毒手? 今天正好是君离新婚后拜访的日子,见到这番景象,连忙安抚萧离。 “殿下请息怒,这个箱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府上的?” “问他!"萧离正气头上,反手指着开门的小厮。 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他手下的人接连失利!先是王长青,现在又是李功! 手中的三卿之权,一下子少了两卿! 原本他还盘算着,萧宴近期连连受挫,正是他崛起的大好时机!一统大权! 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 眼看萧湛那边势力日益壮大!他不但无法压制,反而在衰落! 这样下去,他如何夺得帝位! “回,回五驸马,小的今早一开门,这箱子就在门口了,小的真不知道这箱子啥时候来的啊!” 小厮吓得磕头如捣蒜,整个人哆嗦得跟筛糠似的。 “废物!”萧离一脚踹在小厮肩膀上,那人滚了好几圈,萧离还不解气,继续拿他当沙包踢! “废物!全是废物!连谁放的东西都不知道!本王养你们是干啥的?就是条狗都比你们有用!” 连踹几十下,直接把小厮踹得吐血身亡! 旁边的管家看在眼里,吓得心惊胆战。 等萧离踹完,赶紧让人把尸体抬走。 “殿下别急,君离已经仔细检查过李太仆的尸体,他手里攥着个东西,像是个吊坠。” 君离把东西递给萧离。 萧离拿着扇坠仔细研究了半天,渐渐地,眼中杀气腾腾。 “刘常胜的东西。” 咬牙切齿的语气,恨不得立马把刘常胜剁成肉酱! “哼!萧宴,你胆子不小啊!” 在萧离看来,李功就是萧宴送来挑衅的! “走!”握紧扇坠,萧离脸色阴晴不定,最后阴沉着脸,带着君离进了宫! 此时,恭王府内,姜雪正在帮萧湛整理衣服。 青锋带来的消息让他们俩相视一笑,狡猾又得意。 “看来,离王殿下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捋平他衣领上的最后一个褶皱,姜雪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李功只是个太仆,但毕竟是九卿之一,没了他,等于失去了对兵马的控制。这可是个油水丰厚的位置,离王府这些年奢侈的生活,少不了李功的资助。现在这块肥肉没了,他自然会火冒三丈。” 帮姜雪整理好耳边的头发,萧湛笑着解释。 “殿下,单凭一个扇坠,恐怕很难让皇上判御史大人有罪。” 青锋低头回答,离王殿下要追究责任,刘常胜又不是傻子,编个扇坠的下落还不是易如反掌? 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根本不构成定罪的关键证据。 “知道昨晚为啥让你们把人丢进马棚吗?”萧湛突然问道。 青锋和铁衣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李功是干嘛的?"姜雪笑着提醒:“他是太仆,管马政的,半夜在马棚打扫,被发疯的马踩死,就算是上报给皇上,也不会有人起疑。至于那块扇坠,不是给皇上准备的,而是专门留给离王殿下的。” “公主的意思是,不是想让离王殿下用扇坠作证,让皇上判御史大人有罪,而是想挑起两位皇子的矛盾?”拂冬脑子转得快,一下就领悟了姜雪的意图。 “没错。”姜雪点点头,对拂冬投去赞赏的目光。 “正如青锋所说,一块石坠无法成为定罪的证据,但足以加剧两人的矛盾。在离王看来,这事是刘常胜干的,而刘常胜是端王的得力助手,所以这笔账他会算在端王头上。 他现在进宫,有两件事,一是向皇上报告李功惨死的消息,因为就算他不说,九卿之一死了,这事也瞒不住,说晚了还可能被弹劾说他知情不报。 二是向皇后禀报扇坠的事。皇后这人疑心病重,看到这扇坠,难道不会联想到什么吗?” 这样一来,皇后就会把这个仇记在萧宴他妈,林宛身上。 两人本来就有积怨,现在又添新仇,这出戏还没开始就已经够吸引眼球了。 第一卷 第240章 寸步不离 果然,正如姜雪所说,宫里很快就传出了太仆李功因公殉职的消息。 而后宫的天空,一片乌云缓缓逼近,电闪雷鸣间,暴风雨即将来临。 凤鸣宫中,皇后怒气冲天地掀翻了茶桌! 桌上的瓷碗茶壶摔了一地! “娘娘别生气。”德妃带着女儿在一旁小声劝慰。 她们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皇后,这女人发飙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 旁边站着哭泣的李昭媛,这李昭媛是李功的亲妹,听说哥哥噩耗后,特意来皇后这里哭诉。 “别生气?怎么能不生气?” 皇后这次是真的气炸了,把手中的扇坠往地上一扔,狠狠踩在上面,好像踩的不是扇坠而是刘常胜的脸! “好你个萧宴!好你个林宛!竟然这么大胆!都敢欺负到霆川的离王府了!真以为本宫对付不了你这个皇贵妃?” 皇后面目狰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起来!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看你那副窝囊样!” 皇后回头看到跪在地上抽泣的李昭媛,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停止。 “是。”被皇后这么一吼,李昭媛哪敢再哭,乖乖起身,低头站在皇后身旁。 等心情平复了些,皇后回到座位坐下,仔细打量了李昭媛一会儿。 “李太仆因公殉职,是北陵的楷模,你是他亲妹妹,皇上今晚肯定会来你宫里慰问,你好好打扮,用心伺候,听懂了吗?” 李昭媛连忙点头:“是,臣妾明白。” “还有,今晚你得想法子,把皇上带到栖梧宫去。”皇后吩咐。 栖梧宫?那不是皇贵妃的寝宫吗? 为啥自己侍寝的晚上,却要把皇上带到别人的寝宫? 李昭媛疑惑地望着皇后。 “原因你别问,照我说的做,要是办不成,你就和你哥一样,去见阎王吧!”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一如既往的阴险狠辣。” 听着宫中下人传来的消息,姜雪低声笑了。 从前世到今生,皇后苏玉姝的手腕都是那么阴狠。 表面和颜悦色,背地里下的刀子却精准致命,一刀毙命,不留活路。 正是因为这种决断狠辣的性格,她才能在北陵的后宫稳坐皇后宝座。 “皇后一直知道刘常胜和林宛的私情,以前没透露,是因为林家和刘常胜实力强大,仅凭苏家无法与之抗衡。 而现在林家垮台,苏家一家独大,很多势力看在苏家面子上,偏向萧离,皇后怎么可能还容得下林宛。"萧湛解释。 这些情报,他也是这几天让玲珑阁的人查出来的。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没想到刘常胜和林宛竟然已经勾搭十多年! 皇后能忍到现在才揭露,也真不容易。 这么一算,林宛怀上喜宴的日子,还真有点讽刺意味。 啧啧啧,说不定,自己喊了十多年的三皇兄,可能喊错了。 “行了,咱们动身吧。” 萧湛把杯里的茶喝个精光,站起身来,对着姜雪伸出手,就像邀请她共舞一般。 “咋了?” 姜雪一脸懵,目光从那只手移到他脸上,疑惑满满。 “不去瞅瞅咱们精心策划的大戏演到哪一出了?”萧湛嘴角一扬,那笑容狡猾得像只老狐狸。 姜雪咯咯一笑,站了起来,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好嘞,咱们这就去瞧瞧。” 她心里也痒痒的,想看看那些算计她的人,最后会落得个啥下场。 他们俩打着陪太后的幌子进了宫,趁着宫门关锁前,特批能留到亥时。 鸾仪殿这地方,平时冷清得跟啥似的,今晚却热闹非凡,尤其是太后,拉着两孙子聊得不亦乐乎。 “想想云澈小时候,才这么点高,天天粘着我,寸步不离。” 太后在自己怀里比画着萧湛小时候的身高,满脸慈祥的笑容。 “可不是嘛,那时候我还老喊皇祖母妃,死活不肯改口。” 萧湛回忆起往事,满脸都是怀旧的神情。 姜雪在一旁静静聆听,时不时想起自己在长乐山上度过的童年。 虽然师父严苛得很,但对她却是好到了骨子里。 记得刚到长乐山那会儿,因为环境陌生,她整夜哭闹,睡不好觉。还是师父把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给她讲睡前故事。 一想到师父沈云深,姜雪心中涌上一股思念。离开长乐山这些年,真想知道师父现在过得咋样? “长乐啊。”太后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你和云澈啥时候打算给哀家添个小宝贝呀?” 好不容易帮着云澈搞定终身大事,这老太太现在就盼望着抱抱曾孙。 姜雪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萧湛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为姜雪解围:“皇祖母,我们刚成亲不久,我还想和长乐多享受享受二人世界,至于孩子嘛,一切随缘吧。” 他这话可是真心话,现在他享受着和小雪的二人时光,可不愿意让这个拖油瓶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哎呀,你这小家伙,结了婚还这么孩子气,生娃就得趁早,长到这岁数正合适,生得轻松,恢复也快……”太后就像普通人家的奶奶,开始唠唠叨叨,一副操心的模样。 “太后,栖梧宫那边出大事了。” 这时,莫言匆匆赶来,一脸严肃,对着三人报告。 萧湛和姜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看来,皇后的计策进展顺利。 看到莫言脸色沉重,太后意识到肯定有啥大事发生。 赶紧追问:“到底啥事儿?” 栖梧宫是林宛的住所,林家刚被灭,难道林宛想不开? “今晚皇上因为李大人的殉职去安慰李昭媛,昭媛娘娘提到了皇贵妃,说贵妃也是个失去亲人的可怜人,就央求皇上一起去探望贵妃娘娘,皇上答应了。 结果到了栖梧宫,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不雅的声音,皇上当场气炸,让人砸开栖梧宫大门,发现贵妃屋里一片狼藉,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一件水红色的肚兜竟然挂在了一个男人的腰带上。” 说到这里,栖梧宫里发生啥事儿,大家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第一卷 第241章 居然躲过一劫 太后眼神一沉,紧紧握住龙头杖,狠狠一敲:“真是丢人现眼!” 嫔妃红杏出墙,这是对皇家的侮辱!对皇室尊严的践踏! “那混账抓到了没?”太后怒气冲冲地问。 她倒是要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宫里和嫔妃鬼混? 只见莫言摇了摇头:“那家伙手脚麻利,在皇上进去的时候,早就溜得无影无踪。皇上现在正在栖梧宫审问贵妃,端王殿下也赶过去了。” “走,咱们也去看看。”太后起身,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栖梧宫而去。 没想到这刘常胜动作这么快,居然躲过一劫。 姜雪心里暗自讽刺。 “放心,咱们那位刘大人,跑不掉的。” 萧湛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 “皇后?”她侧头看他。 “聪明。”他手指轻轻刮过她挺拔的鼻梁,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在栖梧宫里头,林宛只披着一层薄纱,哆嗦着跪在地上,冷风嗖嗖,冻得她直打哆嗦。 头发乱糟糟的,哪还有往日的高贵优雅,现在只有狼狈和凄惨。 白皙的脸蛋被打得红肿,两条泪痕在脸上格外显眼。 “林宛,你这臭女人!你这所谓的高贵皇贵妃!” 北陵皇气得直发抖,这个女人,他宠爱了她十多年!她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这女人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居然敢背着自己这个皇帝,跟别人见面! “皇上饶命!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林宛不停地磕头求饶,额头上磕得鲜血直流。 “冤枉?朕亲眼看见,亲耳听见!还能冤枉你?你以为朕眼瞎耳聋吗?” 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林宛,力气不小,直接把她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父皇!父皇息怒!”萧宴头上缠着绷带,急忙跪下,抱住北陵皇的腿哀求。 “父皇,这事儿有猫腻!您得听儿子说两句,别冤枉了母妃啊!” “是啊,皇上,这事臣妾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这栖梧宫守卫森严,如果贵妃姐姐真有私情,怎么可能连个人影都没抓到?” 淑妃赵谨言在一旁为林宛说话。 “谁说抓不到?” 皇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她一挥手,就把五花大绑的刘常胜扔在众人面前! “唔!唔!”刘常胜被绑得像个粽子,像条咸鱼一样在地上扑腾,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唔唔声。 “太后驾到!” 北陵皇还没来得及审问,就听到太后驾临的消息,赶紧起身行礼。 姜雪和萧湛也走进来,两人站在太后两侧,一边一个地搀扶着。 “参见母后。” “太后吉祥!” “都免礼吧,哀家听说栖梧宫出了乱子,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皇帝,现在咋样了?” 太后一坐下,就急切地打听起事情的进展。 眼睛扫过跪地的林宛和被绑得跟粽子一样的刘常胜,眼神里透着一股寒意,让他们俩心里直发毛。 这位太后,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女强人! 手腕和心机都是顶呱呱的,要是她出手,他们还不知道会被整成啥样! 想到这里,林宛和刘常胜吓得直哆嗦。 皇后看到林宛这副落魄的样子,心里那个爽啊! 这林宛,仗着年轻漂亮,这些年来暗地里给自己使了多少坏! 他们苏家被林家坑得七荤八素,数都数不清!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整治林宛,她当然要全力以赴! “回太后的话,臣妾听说栖梧宫出了这种丑闻,立马带人堵住了栖梧宫的所有出口,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狗洞抓到了仓皇逃跑的混账,没想到竟然是御史大夫刘常胜! 这家伙衣冠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连腰带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为了不让他在皇上和各位姐妹面前丢脸,只好让人把他捆结实了送过来。” 皇后特意提到了腰带,这下子北陵皇的怒火更是烧得旺旺的! 他一把从太监手里抢过那条腰带,狠狠地甩在刘常胜脸上:“说!这腰带是不是你的!” “唔,唔。”刘常胜一下子怂了。 闭着眼睛,不敢看那条挂着林宛肚兜的腰带。 “牲口!你这个牲口!肯定是趁母妃不注意下手的吧!你这个牲口!本王要宰了你!” 萧宴一看事情瞒不住了,立刻转变策略,对着刘常胜一顿拳打脚踢,暴跳如雷! 只要这小子一命呜呼,直接给他安个对贵妃不敬的罪名!总比母妃名声受损要强! “端王殿下,这里是御前,打骂之事只能由皇上做主。” 姜雪冷冷地开口提醒,她才不吃喜宴那一套,想给林宛洗白?做梦去吧。 “你算哪根葱?一个青楼女子的闺女,有什么资格对本王指指点点?” 自己的这张脸,变成现在这副鬼模样,全拜这娘们儿所赐!他还正琢磨着怎么跟她算账呢,她倒好,敢在我面前摆谱? “太过分了!”太后一听这话,气得肝疼,直接拿龙头杖往萧宴脑袋上敲!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 “陌辰!”林宛看见儿子挨揍,心疼得不行,想要爬过去护住儿子,却被北陵皇的手下给按住了! 北陵皇脸色铁青! 他心里清楚,萧宴为啥这么叫卢从芳,当初锁心阁的事,这小子也有份!但这可是皇家秘辛,绝对不能泄露!特别是不能让姜雪和镇北侯知道,不然他们俩要是联合起来造反,北陵国可就要大乱了! “来人啊!端王累了,把他送回王府好好休息!最近几天,就不用上朝了!” 思前想后,还是先让萧宴离开现场为妙! “我不走!父皇!放开我!放了本王!”不管他怎么挣扎,身手矫健的侍卫们还是把他牢牢按住,根本挣脱不开! “长乐啊,陌辰这孩子是担心你才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等萧宴被拖走后,北陵皇赶紧安慰姜雪,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皇上放心,长乐明白。”她那毫无瑕疵的微笑,让北陵皇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姜雪并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哼!萧衍,别得意,你们对我父母的侮辱,我早晚要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 第一卷 第242章 长久之计 姜雪心里冷笑,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 萧湛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大手轻轻抱住她紧握的拳头,仿佛在给她注入力量。 “皇帝,这事儿,你准备怎么解决?” 太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因为喜宴惹出的怒火。 北陵皇瞪了一眼那两个被抓的人,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御史大夫刘常胜,胆敢对宫妃非礼,严重损害皇室尊严!剥夺官职!取消爵位!关进大牢,等到春天就问斩!” 皇帝一声令下,刘常胜整个人都懵了,脸色苍白如纸! 他辛辛苦苦打拼的官场生涯,他的光明未来,全泡汤了,彻底完蛋! “至于那位贵妃嘛……”北陵皇扭头盯着林宛,满脸嫌恶! 对于敢背叛他的人,他可从不留情! “废黜林宛贵妃之位!把她丢进军营,让她去犒劳咱们守边的勇士们!” 既然她那么饥渴,那就满足她,让她一次吃个饱! “皇上!皇上饶命啊!臣妾知错啦!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求您千万别把我扔进军营!臣妾不想去军营!” 军营那地方有多可怕,想想秦怀素的下场就知道!哪里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秦怀素当时就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 林宛脸色吓得惨白,死死揪着北陵皇的衣角不放手。 后面的侍卫们也不好意思硬拉她。 北陵皇看着被她抓着的衣角,脸色铁青,猛地拔出侍卫的佩剑,一刀割断了那块衣料! “还愣着干嘛?给我拖下去!” 这个贱货,这辈子他都不想再看到她! “皇上!皇上开恩啊皇上!” 两个侍卫领命,粗鲁地拽着林宛离开了。 萧湛冷眼旁观了全程,看着林宛落到这般田地,有种报仇雪恨的畅快感! 林宛,当年你出谋划策把我母妃扔进那个狼窝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 “呼……” 这等丑事,北陵皇怒火未消,气血上涌,一时间天旋地转,刚缓过一口气,人就瘫软下去了! “皇上!”李昭媛惊慌失措地尖叫,赶忙冲上去扶着他。 萧湛也赶紧搭把手,这才避免北陵皇摔在地上。 “皇上晕倒了!快!快去叫太医过来!” 皇后立即吩咐派人去找太医,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北陵皇抬到床上躺好。 “快去,通知离王殿下,让他火速进宫!” 姜雪在帮忙的过程中,经过皇后身边时,无意中听到了皇后对月桃的交代。 看来,一场大戏又要拉开帷幕了。 “母后,父皇状况如何?”萧离一阵风似的闯进皇宫,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太医署的医生。 一踏入北陵皇的寝宫,他就立即指挥众人上前诊治,无奈来的人太多,场面混乱,根本没法有序地诊断。 “徐太医,你上吧。”萧湛特别指定一直被其他太医排挤的徐太医作为主诊医生,其他人全部退下。 徐太医在太医署干了大半辈子,医术堪称顶尖,但由于他不像其他太医那样巴结权贵,所以一直没能得到应有的重视。 这次被萧湛点名作为主诊医生,他既激动又感激。 “四弟,这可是父皇!你随便挑了个无名小卒做主诊,万一父皇有个闪失,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萧离心里不痛快,他带人来,是为了让自己人出风头!什么时候轮到这老家伙抢镜了? 狠狠地瞪了徐太医一眼,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离王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父皇的身体,有这闲工夫争谁做主诊,还不如全力救治。正如殿下所说,父皇一旦有不测,谁也担当不起。” 姜雪开口,语气坚定地说。 萧离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当着太后和其他宫妃的面,即便他再不满姜雪,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只能狠狠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 萧湛往前一步,挡在姜雪身前,隔开了萧离的视线。 “二哥,现在父皇情况危急,有啥事,咱俩私下再说。”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女人受到这样的恶狠狠的目光。 兄弟俩的眼神碰撞,萧离第一次从这个一向懒散的四弟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 “呃……”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北陵皇在徐太医的针灸下苏醒过来。 太后和众宫妃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皇帝,你现在感觉咋样?” 太后俯身关切地问。 “让母后担心了,儿臣没事。” 北陵皇长舒一口气,在李昭媛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皇上,您可把臣妾吓坏了~” 李昭媛抽噎着,那模样楚楚动人。 北陵皇刚遭受林宛的背叛,气还没消,现在看到李昭媛这么关心他,心里倍感温馨。 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又轻轻捏了捏她滑嫩的脸蛋,安慰道:“哭啥,朕这不是好好的嘛?” 皇后见北陵皇对李昭媛的态度,脸色微微变了变。 但她表情控制得不错,没让人看出什么异样,走上前笑着道:“昭媛妹妹真是关心皇上,真是个贴心的小绵袄。” “没事就好。”太后侧头看向徐太医:“徐太医,你辛苦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多费心照料皇帝的身体。” “老臣一定竭尽全力。”徐太医叩首接旨。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萧离走到床边,对着北陵皇开口。 “说吧。” “眼下朝廷里空缺不少,宗正卿、鸿胪卿、太仆、御史大夫相继被罢免,再加上孙太尉即将返乡,大司农的位置也迟迟未定,国家大事还需要这些重臣的协助,儿臣恳请父皇尽快做出决定。”萧离说道。 皇后见状,也赶紧趁热打铁:“是啊皇上,这些日子霆川为了国事夜以继日,一心想着能为皇上分忧,现在这么多朝臣的位置空缺,可不是个长久之计呀。” 看着这对母子一唱一和,姜雪哪会不明白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现在林宛失势,萧宴的势力也大打折扣,萧离想乘胜追击,独揽大权,这倒也不难理解。可惜,他们选错了时机,用力过猛。 北陵皇对皇位和权力的执着,是旁人难以理解的。 第一卷 第243章 独揽大权 经历过前世,姜雪很清楚,北陵皇对那龙椅有多么执着! 毕竟他的皇位来得并不光彩,因此对于任何一个觊觎龙椅的人,他都会有所戒备,哪怕是亲儿子也不例外!要不然,他怎么会默许萧离和萧宴两派并存?就是要让他们互相争斗,互相牵制,这样他的皇位才能更加稳固。 现在萧宴垮台,北陵皇肯定不会让萧离一人独大!一定会扶植另一股势力跟他抗衡。 而这,正是她和萧湛今天进宫的关键原因之一。 果然不出姜雪所料。 皇后和萧离提出这个建议后,北陵皇的眼神立刻变得深沉。 他点点头,顺着他们的话说:“离王说得对,这些职位的人选,确实该定下来了。” 说完,他侧头看向太后身边的萧湛:“云澈,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除了姜雪,其他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样震惊! 北陵皇这话,分明是要让恭王掌权啊? 萧离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提这事,可不是为了让萧湛得利的! 皇后也是惊讶不已,她原本以为,萧宴倒台后,霆川就成了唯一的太子候选人! 所有的利益应该向他们倾斜才对啊!为什么皇上会偏向从不受宠的恭王? “父皇……”萧离想开口吸引北陵皇的注意,可惜被无视了。 “云澈,如果你有人选,明天列个名单上来,朕要好好看看。” 这是公开支持萧湛培养势力啊! 萧湛恭敬地低头:“是,父皇。” 回去的路上,姜雪一直盯着萧湛。 看得他有点哭笑不得:“小雪,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今天萧离和皇后急着提出确定人选,是不是你在背后搞了什么鬼?”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萧离不合时宜地提议到北陵皇力挺萧湛,一切都顺利得诡异。 皇后和萧离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时机,选错场合? 萧湛微微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雪的眼睛。” 没错,他确实玩了点小手段。 前几天玲珑阁送来消息,苏家因为林家的垮台,捞到了一大批投靠的势力。 这让北陵皇有点紧张,担心萧离势力过大,以他的性格可能会有篡位的念头。 于是萧湛故意让宫中的眼线四处散播萧离想当储君的野心,同时也让北陵皇注意到自己的崛起。 这样一来,就在北陵皇心里种下了一颗警惕的种子。 让他在防备萧离的同时,也开始扶持新势力来抗衡,重回两虎相争,互相制衡的局面! 至于萧离和皇后为啥选在今天提这事,当然是因为他们看到萧湛的势力日益壮大,压力山大,所以急吼吼地想先发制人,独揽大权! 但他们不知道,正是他们对权力的渴望激活了北陵皇心中的种子,提前为萧湛铺平了道路。 “真是亲父子,亏他们对权力同样痴迷,才让我捡了便宜。” 萧湛轻蔑一笑,然后紧紧握住姜雪的手,认真地对她说:“小雪,我们的复仇,就要开始了。” 第二天,萧湛准备好了一份任职名单,一大早便出门上朝去了。 姜雪睡到晨时才起床,洗漱换衣后,来到墨天的房间帮他换药。 “伤口愈合得很快,估计再过几天就能结痂了。” 姜雪一边小心翼翼地揭开渗血的纱布,一边仔细检查伤口的恢复情况。 “多谢公主关怀。”墨天想要起身,被姜雪按住。 “墨天,等你伤好后,我会想办法帮你回乾国。”她把药膏涂在干净的纱布上,轻轻地给他贴上。 墨天疑惑地看着她:“公主为何突然要我回乾国?” 难道是因为这次被抓,让公主对他失望了? “云澈说,刘常胜把捣毁据点的事告诉了萧宴,萧宴已经去了密室。” 墨天心里一沉:“那个密室……” “你放心,我们找了个死刑犯,易容成你的样子,假装你已经咬舌自尽,躲过一劫。但是这也意味着你不能再留在玉京,否则被喜宴的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姜雪解释道。 “我已经给乾国发信了,相信般若和南宫月现在已经收到消息。你一回去,他们会接应你。记住,你得好好保命,然后把凤启元的任何消息,都得原封不动地告诉我。” 虽然余般若和南宫月实力强劲,但对于乾国的内部情报,他们不一定能拿到手。 墨天在乾国出生长大,对皇宫里的密道和人脉了如指掌,他去最合适不过。 “属下必定不负公主厚望。”这次失败后,公主不仅没责怪他,反而再次给予重任,这让墨天感激涕零,发誓这次一定不辜负信任! “公主,五公主和五驸马来了。” 刚回到房间,拂冬就来报告。 黛眉微蹙,萧悯和君离? 这时候来,肯定没安好心。 “公主,要不让拂冬去打发他们走?” 偏偏在殿下入宫后,挑公主一个人的时候来,肯定没好事! “人都来了,还是让他们进来吧。” 轻轻拍拍拂冬,表示安慰。人家都找上门了,不见的话,恐怕会传出恭王殿下仗着受宠就嚣张的流言。 “知道了。”拂冬领命,带人进了王府。 “长乐姐姐,好久不见了。” 姜雪简单打扮一番,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前厅。 萧悯一见到她,故意把君离的手臂抱得更紧,生怕姜雪看不见她和君离有多亲密。 君离深呼吸一口,忍着恶心,没甩开萧悯的手。 自从姜雪出现后,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她变得更漂亮了。 一身淡雅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让她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降临凡尘。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的心。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自从她跟萧湛成了一家人,他对她的牵挂和想把她牢牢攥在手里的欲望,就像野草一样疯长,简直快要把他憋坏了! 回想过去,她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那时候他根本没这感觉!可能是因为他太自大了,觉得无论怎样,姜雪都不会撇下他。 “五公主,五驸马。” 姜雪微微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全程她连正眼都没瞧君离一下。 第一卷 第244章 囊中之物 “公主殿下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采薇听夫君说,四皇兄深得父皇宠爱,特来祝贺。” 说着,萧悯打了个手势,手下的人就捧上了几个盒子,包装得那是相当精致,密封得严丝合缝,里面的东西半点也看不见。 “公主,这是……”凤仪瞥了一眼那些盒子,并没有让人去接。 “这些都是父皇赏赐给采薇的宝贝,有应夏的翡翠,列国的彩色丝绸,东暘的文房四宝,每一件都是精品。今天全拿来做礼物,送给长乐姐姐和四皇兄,算是我们夫妻俩的新婚贺礼。” 萧悯笑容满面地解释,一声声“姐姐”、“皇兄”,喊得那个亲热,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她们关系有多铁呢。 但姜雪嗅到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萧悯这个人,笑得越灿烂,心里就越阴暗。 这些贺礼里头,肯定有啥名堂。 “公主真是客气了。说起来,公主的婚礼和长乐的是同一天,长乐还没来得及备好给公主和驸马的贺礼,现在怎么能收这些呢。”姜雪委婉地拒绝。 萧悯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心里暗暗咒骂,这个贱人,她要是不提婚礼,自己还能假装没事,但她偏偏戳中了自己的痛处! 新婚之夜,君离抱着她,却叫着姜雪的名字,这事就像一把刀扎在她心口! 对姜雪的恨意瞬间升到顶点!这个贱人!都已经嫁人了,还勾引她的男人!她非让她死不可! “长乐,这是采薇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君离这时插嘴劝说,目光对上姜雪时,心中的占有欲更是熊熊燃烧。 小雪,很快,你就会回到我的怀抱。 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再次溜走! 哎?君离这么一劝,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这些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眼前的两位居然这么热心让她收下。 “既然如此,长乐就不客气了。”姜雪淡淡地说。 看着她收下礼物,萧悯心里乐开了花。 哼,姜雪,你的小命很快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临别之际,姜雪亲自送两人到了王府门口。 “多谢五公主和驸马的大礼,长乐替夫君向二位致谢。” 说完,她对着路过的百姓微微行了个礼。 “长乐姐姐,咱们情同手足,这点心意,不值一提。” 萧悯仿佛看到了姜雪即将遭遇的悲惨命运,心情格外舒畅,甚至还贴心地搀了姜雪一把。 当两人的马车经过她面前时,君离掀开车帘,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王府门口的姜雪。 “公主,盒子里的东西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回到府上,姜雪立即命令打开盒子,仔细检查里面的物品。 拂冬和晓春两人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但这并没有让姜雪安心,反而让她觉得更加诡异。 萧悯真会无缘无故送我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与此同时,在离王府内,刚离开恭王府的两人出现在王府的花厅中。 萧离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冷冷地看着两人,问:“你们确定,那女人都把东西收下了?” “回离王殿下,确实如此。”君离回答。 “好!干得好!”萧离兴奋地拍了拍桌子,吓得萧悯浑身一颤! 面对这个情绪不定的二皇兄,她总是提心吊胆。 “姜雪,萧湛,敢跟本王抢东西,本王让你们见识见识和我作对的后果!” 暴戾的冲动在血液中沸腾,萧离棱角分明的脸庞变得狰狞可怖!他刚刚拍过的地方,桌面已经出现了裂痕,哐当一声,桌角断裂,掉在地上。 “你打算是把墨天送回乾国?” 萧湛一踏进家门,姜雪就迫不及待地跟他商量起送墨天回家的事。 姜雪点头如捣蒜:“墨天现在的处境,留在玉京实在太危险了。况且,凤启元跟刘常胜联手用长生不老药算计我,这仇我哪能轻易咽下去。” 凤启元这老奸巨猾,叛国害亲,害死我爹和哥哥,上辈子我没机会报仇,这辈子我非得让他血债血偿,告慰父皇在天之灵不可! 萧湛深知姜雪心中的伤痛,本来他也打算给凤启元一点颜色瞧瞧,毕竟刺杀姜雪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巧的是,玲珑阁里没人熟悉乾国,墨天倒是挺合适的。 “这事包在我身上,墨天的安全送返乾国,我来安排。” 刚好,今天我和北陵皇帝敲定了鸿胪卿的人选,新官上任的魏大人应该不会驳我的面子。 “那就麻烦云澈了。” 姜雪利索地帮他系好腰带,总算穿好了这身繁琐的朝服。 她松了口气,这北陵的官服真是复杂,光是换衣服就花了大半个时辰。 瞅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萧湛心头痒痒的。 这女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勾得他心痒难耐,这几天跟她同床共枕,虽然他极力忍着不去越雷池半步,但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不由自主地搂住她的细腰,低头吻住了她那娇艳欲滴的嘴唇。 再次陷入炽热的缠绵中。 “公主。”偏偏这时候,拂冬闯了进来,一抬头就撞见俩人亲热的场景。 她羞红了脸,赶紧扭过头去。 姜雪轻轻拍了拍萧湛的肩,气喘吁吁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调整了片刻,等脸颊上的红晕稍稍褪去,才转头问拂冬:“有什么事?” 尽管她努力装作没事人一样,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害羞。 “回公主,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请公主过目。” 拂冬转过身,低着头将东西递了过去。 “这是啥玩意儿?”萧湛盯着姜雪手里的神秘物件,一脸玩味。 “看这样子,有人不想让我们恭王府太平啊。”姜雪冷笑一声,“咱们就等着瞧,看这玩意儿最后坑了谁!” 没过几天,宫里传来急报,说北陵皇在朝堂上突然抽搐,整个人直接晕过去了。 这下子,宫里炸开了锅!太医们全副武装,轮番上阵给北陵皇把脉,结果啥毛病也没找出来。 连医术高明的姜雪也是一头雾水,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第一卷 第245章 鬼神作怪 北陵皇的脉象稳如泰山,就是个健康人的脉象,让人摸不着头脑。 后宫嫔妃们围在北陵皇的床边,一个个愁眉不展,眼巴巴地看着床上那位昏迷不醒的皇帝。 太后坐在一旁,眉头紧锁,这种怪事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见过! 各位皇子纷纷入宫,每个人都带着自家高手大夫,想给北陵皇看看病,结果和太医们的结论一样,一切正常。 这下大家伙儿都傻眼了,查不出病因,北陵皇又不省人事,这可咋整?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之际,离王萧离领着个道士进了宫,号称能唤醒北陵皇。 “嘿,二哥,宫里是啥地方,啥阿猫阿狗都能往里带?这道士啥来历?咋能随便碰父皇的身体?万一出了岔子,谁担得起这责任?” 萧宴拦在萧离面前,对着道士一顿臭骂。 他脸上的绷带已经换成了一个铁皮面具,遮得严严实实。那次锁心阁的大火,把他毁容得不成样子,现在的模样见不得人! “三弟,我带进宫的人,底细早就查清楚了!你不信,这位玄清道长的履历都在这儿,自己看吧!” 萧离随手扔过去一个密封的卷轴,正中萧宴的面具! “既然太医和其他大夫都查不出啥,为啥不让玄清道长试试?难道三弟宁愿看着父皇一直睡着,也不肯尝试其他法子?” 萧离斜眼瞪了萧宴一下,冷哼一声,硬生生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皇祖母,玄清道长可是修炼有成的高人,见识广博,超乎常人,他说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形,轻松找到了原因,这次不如也让他试试,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北陵皇昏倒的根源。” 萧离跪在太后跟前,恳求道。 太后看看昏迷的皇帝,又看看萧离,犹豫再三,最终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试试看。” 试一试总比干瞪眼强。 萧离嘴角闪过一抹冷笑,随即起身,毕恭毕敬地对玄清道:“玄清道长,麻烦您了。” 只见那玄清道长昂首阔步走到北陵皇的床边,挥动拂尘,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一副装神弄鬼的夸张架势! “呵!”突然间,双眼瞪得溜圆!他一挥袖,喷出几滴水珠,紧接着一张嘴,竟然喷出了熊熊火焰! 太后吓得一激灵,立马站了起来,正想制止。 但火焰眨眼间就熄灭了,玄清的表演也随之结束。 “回离王殿下,皇上这是陷入了梦境,所以才昏睡不醒。” 玄清弯腰行礼,向萧离汇报。 “请问道长,何为‘入梦境’?”萧离追问。 “所谓‘入梦境’,就是人的三魂七魄被困在噩梦之中,无法自拔,也就无法清醒。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最大可能是有小人捣鬼,用巫术诅咒,封住了皇上的魂魄。” 玄清说得有板有眼,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将信将疑。 在北陵全国,由于萧衍极其迷信鬼神,大多数北陵人也都信奉鬼神。 因此,玄清的话,更是触动了人们的心弦。 这皇上莫名其妙的昏睡,说不定真是鬼神作怪! “那请问道长,能不能查出是谁捣的鬼,用了巫术?” 萧离提问时,目光不经意间扫向站在太后身边的姜雪,她一脸平静。 要知道,一旦被人发现使用巫术诅咒,在北陵,那可是大罪! 先皇在位时,宫中因巫术失去了三个皇子,于是下了严令,将巫术列为刑法之一!一旦发现,全家灭门! “这个简单,只要贫道略施小计,马上就能揪出施蛊之人。” 说完,他又是一套神鬼莫测的舞蹈,掏出腰间的桃木剑在空中比画。 嘴里念念有词,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没过多久!他冲着姜雪张口就是一团火球,紧接着,桃木剑嗖的一声,直奔姜雪而去! 砰! 姜雪只是微微侧头,桃木剑贴着她的脖子飞过,稳稳扎在她身后的画轴上! 只见她脸色微变,依旧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就像刚才差点被桃木剑穿心的不是她一样。 “殿下!她就是那个下蛊的妖精!” 玄清瞪大眼睛,手指着姜雪,扯开嗓子大喊! 姜雪,本王倒要瞧瞧,这顶巫蛊诅咒的大帽子扣在你头上,你怎么洗清冤屈! 萧离阴冷地盯着姜雪,心里暗自窃喜!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搅黄他的好事!安国侯、王长青全是因为她才栽跟头!害得他损失了两大助手! 还有李功的死,一开始他被愤怒冲昏了头,没有细想,冷静下来后才察觉到事情的蹊跷,一番琢磨,就知道和这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他萧离可不是吃素的!李功巴结刘常胜的事他早有耳闻!但在找到合适接班人前,太仆的位子不能空缺!这女人可好,抢先一步要了李功的小命! 还利用他的死,让他和萧宴两虎相争,最后让萧湛这个野种渔翁得利! 好家伙!真够狠的! 姜雪,萧湛,你们这对狗男女!竟敢挡在本王的道上! 本王就要让你们瞧瞧,阻碍本王的后果! “玄清道长这话,可让长乐我惶恐了。请问您是怎么断定,长乐我就是那个世家的?” 姜雪慢条斯理地开口,目光平和地迎上玄清的双眼。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息!别人都是清清爽爽的!唯独你!污秽不堪!” 玄清怒目圆睁,一脸嫌弃!好像眼前站着的是什么脏东西。 “玄清道长,说话做事都得有依据。我们北陵虽然敬畏鬼神,但也不允许凭空捏造指控他人。您所说的这种气息,除了您,其他人可看不到吧? 既然如此,我们怎么知道您说的是事实,还是瞎编乱造呢?”萧湛站在姜雪身旁,轻轻搂着她,随手一扬,那把桃木剑立刻从画轴上拔出,反手朝玄清甩了过去! 不偏不倚,擦着他的老脸落地,玄清只感觉脸上一阵刺痛,一抹脸,竟是一手的血!吓得他腿一软,幸亏萧离及时拉住他,才没让他跪倒在地! 敢在他面前,威胁他的女人,萧湛现在心情很差。 看向玄清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连笑容都收敛了许多! 第一卷 第246章 与巫蛊有关 现在的恭王殿下,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冰箱,四周的空气都冷飕飕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打起寒战。 太后瞧着这位宝贝孙子罕见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飙,心里头那是满满的欣慰。 这些年,她眼见着萧湛承受了多少委屈,不管多难过,他总是默默忍受,从不轻易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心中的苦闷无法倾诉,身体的痛苦无法释放,内心的愤怒无法表达,她真担心这孩子会憋出什么心理疾病来。 如今看他终于不必再压抑,她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道长可是位高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萧离连忙把玄清往后拽了拽,眉头紧锁,瞪着萧湛。 “高人?二哥,你不会真的因为几句莫名其妙的鬼话就信了这老头吧?” 萧湛斜睨了他一眼,满脸的不屑和讽刺。 “道长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有些事情,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本王这样做,也是为了父皇的身体考虑。”萧离解释道。 “说得没错,皇祖母,二哥说得很有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御医们和民间大夫都没查出父皇昏迷的原因,这说明问题可能不在父皇自己身上,说不定真像道长说的那样,是巫蛊作祟。” 萧悯站了出来,附和着萧离,还不忘时不时地瞄向姜雪,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太后,二皇子对皇上一向尊敬,这一点您是清楚的。他绝对不会拿皇上身体开玩笑的。”皇后也跟着说道。 “而且,这巫蛊之术本来就是源自南疆,长乐公主身为乾国的嫡长公主……这……” 德妃心思缜密,当着大家的面提起姜雪的身份背景,再次强调她与巫蛊之间的关联。 这样一来,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开始用戒备和畏惧的目光审视姜雪。 没错,这长乐公主正是乾国的嫡长公主,乾国与北陵之间宿怨深重,这事儿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要说长乐公主使用巫蛊手段陷害北陵皇帝,还真不是不可能。 “皇祖母!不可能的!长乐姐姐是个正直的人,她绝不会伤害父皇的!” 萧瑰急切地为姜雪辩护,她永远记得,是四嫂把她从豺狼虎豹的险境中解救出来的!如果不是四嫂,她早就被父皇许配给了北奚的那个废太子,现在还不知道过着多么生不如死的生活呢! “皇祖母,孙儿与长乐姐姐交情深厚,孙儿坚信,长乐姐姐绝不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对付父皇的!”萧允也站出来替姜雪说话。 太后望着争论不休的两方,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 太后当然信任姜雪不会害人,但事关皇帝的安危,作为一国之母,她不能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袒护任何人!否则,皇家的尊严何在?公义何存? 姜雪明白太后的苦衷,所以她没有哭哭啼啼地求太后给她做主。 她挺直腰杆,走到人群前面,对着太后微微行礼:“太后,长乐觉得离王殿下说得有道理,有些事情,确实得小心为上。” 萧离听到这话,惊讶地回头望向她。 这贱人竟然在附和我? 皇后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这女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为自己辩解,要是换了别的宫妃,早就跪地喊冤了,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德妃和萧悯则是一脸得意,掩不住的高兴。 她们以为,姜雪肯定是意识到自己走投无路,所以认输了! 母女俩等着看她惨不忍睹的下场,出一口气! 至于君离,从始至终沉默不语,但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小雪,你该不会…… 他心里涌起一股不安,姜雪的镇定过于异常,面对这样的指责竟然毫不慌乱?从她的眼神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嘲讽,难道她已经洞悉了萧离的阴谋,提前有所准备? 不,不可能,这件事他们做的极其隐秘,小雪不可能察觉到! 就在君离思绪万千之际,他飘忽不定的目光突然与萧湛对上了! 那眼神,就像猎人锁定猎物一般,坚决果断,还带着些许玩味的寒芒。 他在嘲笑我!君离读懂了萧湛的眼神!强烈的自尊心被萧湛这一眼狠狠刺痛! “小雪,你的意思是?”太后有点摸不透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她应该清楚,离王对她充满敌意,为什么还要附和他的观点? “太后,长乐觉得离王殿下那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确实有道理。整个玉京城的名医以及太医署的所有太医都在这儿,都没查出皇上为何昏迷,或许真的与巫蛊有关。”姜雪缓缓道。 “这么说,长乐是承认,是你用巫蛊害了父皇?”萧离抢着说道。 “离王殿下,指认事故之人可不能凭空捏造。这可是灭族的大罪,殿下也不想让百姓认为你是个无凭无据、仅凭猜测行事的昏君吧?” 姜雪一句话就把萧离噎住了,也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转向玄清继续说:“道长,你说我是施蛊之人,能否拿出证据?” 玄清搓了搓手,转头瞅了瞅萧离,硬着头皮说:“刚才我开天眼的时候,看到那施蛊的东西就藏在你家院子里!你敢不敢让人搜一搜你家?” “搜我家?”萧湛挑了挑眉毛:“我这恭王府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搜的,一个江湖上的道士,啥时候有这权力了?” 他说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座山,一座接一座压得玄清喘不过气来。 这个恭王跟离王不一样,离王的狠劲儿明摆着,就像那狼牙棒,凶不凶一看就知道;而这位恭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像淬了毒的软针,他心里想啥,玄清完全猜不透。 “咋了?老四你这是心虚了?”萧离冷笑了声。 “做了亏心事的才会心虚,我这王爷和王妃都是正直的人,哪来的心虚?”萧湛说道。 这人嘴皮子真溜。 姜雪心里嘀咕,本来就知道他脸皮挺厚,没想到这么厚。 她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说他们俩腹黑还差不多,正直?她可不敢当。 第一卷 第247章 不可能轻易饶过他 在这玉京城,真正正直的人有几个?又能活多久? “如果不心虚,为啥不敢让人搜家?”萧离今天是铁定了心要把恭王府翻个底朝天! “恭王殿下,你该不会是知道长乐公主干了这大逆不道的事,想要护着她吧?”德妃紧跟其后,步步紧逼,今天,她要为自己的女儿命儿除去这个屡次算计她们母女的女人! “云澈,你这么拦着,难道真的在护着长乐?”皇后眼神阴沉,摆出皇后的气势来压萧湛。 这些人,就是仗势欺人! 萧允看着自己尊敬的老四哥和四嫂被这样逼迫,气得肺都要炸了,正要开口帮他们说话。 可是姜雪比他更快一步开口。 “离王殿下,皇后娘娘,如果真要搜家来证明清白,长乐和殿下当然不会反对,但为了公平起见,是不是玉京城内所有王爷和公主的府邸都应该搜一搜呢?”姜雪鞠了个躬,恭敬地说。 “道士只说在你一个人身上有混沌之气!干嘛要所有人都搜家!”萧离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就算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更别说道士是凡人了。道士说长乐身上有混沌之气,但他没说这混沌之源就是长乐啊?如果长乐是从别人那里沾染的,那岂不是很冤枉? 殿下之前也说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道整个玉京城,就只有长乐会这巫蛊之术?还是说,殿下就认定是长乐?看到长乐事故却不阻止?任由长乐去害皇上?”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萧离哑口无言! 这女人,嘴巴太厉害了!明明是针对她的场合,愣是让她给反转了局势! 形势逆转,姜雪这一招让原本气势汹汹的萧离等人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君离的心再次被这样的姜雪打动,他心想,要是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抢走姜雪的决心,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我的王妃说得没错,二哥,要搜府邸可以,但是整个玉京城的皇室府邸,一个都不能少!”萧湛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搜就搜吧! 萧离被逼得没辙,和皇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后,只好点头答应。 反正他的府邸里啥都没有,搜不出来! “如果在你的恭王府搜出了巫蛊的东西,该怎么治罪?”萧离指着姜雪,气冲冲地问道。 让一群地位低下的侍卫搜他的王府,这种侮辱,他一定要从姜雪身上讨回! “如果真搜出脏东西,长乐任凭离王殿下处置。”姜雪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这是你说的!”萧离强调道。 “那如果没有什么东西呢?”萧湛可不是吃素的,自然不能白白吃亏。 “本王立刻跪下道歉,从这旭辰殿一直跪到宫门口,每一步都跪!” 一国的王爷,每一步都跪,这对尊严简直是极大的打击! 萧离笃定自己不会输,所以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萧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让萧离心里发毛。 “二哥,你的话可是金口玉言,你可得记住了。” “你还是担心你的王妃吧!”萧离狠狠地说。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达成了协议,由太后亲自下令,派侍卫去玉京城内的各个王府进行搜查。 因为王府太多,所以整整花了四个时辰才搜查完毕。 “咋样?”太后向搜查的侍卫们提问。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各个侍卫小分队的队长身上。 “报告太后,所有王府都搜完了!”侍卫队长一个个上前汇报。 “安王府,没找到违规的东西!” “端王府,也没违规的东西!” “离王府,同样没违规的东西!” 连续三个王府都过关了,萧离的表情越来越得意,接下来,轮到恭王府了! 萧湛,姜雪,你们完蛋了! “恭王府……” 负责搜查恭王府的侍卫队长走上前来,萧离几乎是兴奋地等着宣判姜雪有罪,结果却听到:“没违规的东西!” 顿时,他脸色僵住! 他狠狠瞪了君离和萧悯一眼,好像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说姜雪已经拿了东西吗?为啥没违规的东西? 萧悯傻眼了,呆立当场,她明明记得,那个贱人是拿了东西的! 是她亲眼看着她拿的!怎么会这样? 君离更是惊恐交加,这事办砸了,萧离不可能轻易饶过他! 离王殿下,现在惊讶还早得很呢。 姜雪注意到三人的表情,心里暗暗冷笑。 侍卫队长的汇报还没完,接下来应该是五公主府了。 “太后,五公主府里,找到了一个巫蛊草人,一捆银针,还有两张写着陛下生辰八字的纸条!” 轰! 德妃和萧悯的脑袋像被晴天霹雳炸开了花! 母女俩做梦也没想到,这巫蛊的证据,竟然从五公主府里给搜出来了! “这不可能!”德妃立马尖叫起来,冲上前去,一巴掌甩在那个侍卫队长的脸上:“你们这群混账!一定是你们捣的鬼吧!是她!是这个贱人让你们把东西放到五公主府,想陷害悯儿的吧?” 德妃指着姜雪,疯狂地喊着,她那原本美丽的样子变得极其扭曲,就像个可怕的恶鬼,让人看了恶心。 太后脸色铁青,作为皇宫中的贵妇,居然如此失态!无凭无据就胡乱指责别人!这简直是给皇家抹黑! “皇后,你身为后宫的领袖,应该好好管管这宫里的规矩!” 太后的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皇后脸上! 皇后连忙起身,向太后求饶:“太后别生气,是我教导不当,才会让德妃这么没礼貌!德妃!在太后面前,你怎么能这么失态!” 皇后的训斥让德妃稍微清醒了一些,看到太后嫌弃的眼神,她心里慌了,立刻闭嘴,低头站在一边。 “离王殿下,你输了。”姜雪完全不理会上一秒还在发疯的德妃,只对着萧离,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输了。 这三个字就像烙铁一样,狠狠烙在萧离那高傲的自尊心上! 看着姜雪脸上的笑容,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喂狗! 但是相比起她,他更恨的是任务失败的君离和萧悯! 第一卷 第248章 罪魁祸首 特别是萧悯!如果不是她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个贱人收下了东西,他怎么会输得这么惨!不仅丢了面子,连身为皇子的威严也荡然无存! “好了,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萧湛看了一眼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萧悯,丝毫没有同情。 谁让她要动他的女人呢,那就别怪他这个哥哥不留情面了。 “二哥,现在是不是可以洗清我们恭王府的嫌疑了?东西是从五公主府出来的,这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啊。 谁能想到,被父皇疼爱至极的女儿,竟然是诅咒他的罪魁祸首。父皇要是知道了,肯定心如刀绞。”萧湛说道。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母后!皇祖母!不是采薇干的!这些东西采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我的府上!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肯定是这样的!” 萧悯现在是吓破了胆,诅咒皇帝,这是灭族的大罪!如果定了罪,不只是她这个五公主要死,连德妃,乃至整个王家都没命了! 她趴在地上,卑微地扯着皇后的裙角求饶,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平时嚣张跋扈的影子? 君离脸色铁青,也跟着跪下,他作为五公主的驸马,如果萧悯被判了罪,他也不可能活命! “太后!五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她没有理由和动机要害皇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无论如何,眼下必须保住萧悯! “皇奶奶,我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正如问水所说,采薇深受皇上宠爱,谋害父皇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她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尽管萧离心底里觉得萧悯是个没用的家伙,但现在他还不能让她出事! 他还得依靠王家的势力,有些事情,除了王家,他谁都不放心! “这可真新鲜。”姜雪讽刺地笑了笑:“刚才离王殿下仅凭玄清道长毫无依据的一句话,就断定长乐是施蛊的凶手,急着要治她的罪。 现在证据都从五公主府里搜出来了,离王殿下倒是一口一个为五公主喊冤。就算人情有亲疏,但长乐也没想到,会被人区别对待到这种程度。” 这话一出,就像好几个耳光打在萧离脸上! 这么明显的双重标准,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大家都知道萧离肯定会偏向萧悯,但做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步,未免太过分了些。 在这些宫妃中,不少是萧悯以前怠慢过的,早就对萧悯不满,现在看到萧离这么公然护着她,心里的不快愈发强烈!大多数都站到了姜雪这边。 其中,叶昭仪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姜雪的。 作为大理寺卿叶荣休的女儿,公正明理是她骨子里的东西。 她不允许任何人颠倒是非,尤其是在事实面前! “离王殿下,五公主和您亲近,这大家都知道!可您作为兄长,如果真的爱护妹妹,也应该用正确的方法!公主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责任!而不是一味地庇护! 您刚才对长乐公主的态度,我们都看在眼里,太后和皇后也都看在眼里!您是皇上寄予厚望的皇子,理应做个好榜样!不能姑息纵容,不能放纵坏人,庇护好人!” 叶昭仪字字铿锵,每一句都直击要害!就连皇后都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萧离即使想强行替萧悯出头,也找不到合适的辩解。 “叶昭仪说得对。”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想说的话,正是叶昭仪所说的。 太后和叶昭仪背景相似,她父亲当年是九卿之一的廷尉! 从小她就以公正严明为准则!这也是为什么先帝对她极为尊敬的原因! “皇上,之前你仅凭一面之词就要定长乐的罪,现在证据确凿,你又怎么能为采薇开脱?”此时的太后,威严无比,面对她的权威,没人敢反驳。 “太后,虽然东西是从五公主府搜出来的,但这并不能证明那些阴险的东西就是五公主做的!” 见萧离被太后说得低头沉默,君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双膝跪地,向太后磕头求情。 “那你说,是谁做的?”萧湛的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 君离微微一愣,眼角余光瞄到一旁低头不语的夕颜。 夕颜迎上他的目光,一脸无奈,脸色顿时暗淡下来,她迈步走向大殿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脑袋贴地,声音清晰:“回禀太后,这巫蛊之事,确实是我干的!” 姜雪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这夕颜突然跳出来揽罪,搅黄了她的如意算盘! 萧湛脸上波澜不惊,但那微微眯起的眼睛里,藏着一抹怒火! 真没想到,萧悯这娘们儿,身边居然有个这么忠心的丫鬟! “你?”太后一脸怀疑,身子往前凑了凑,命令夕颜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真是你干的?” “没错!”夕颜回答得斩钉截铁。 萧悯此刻忐忑的心总算平复了些。 她低头不语,心中窃喜,幸好有夕颜这个背锅侠! 只要她扛下所有责任,自己就能脱身! “讲讲吧,你是怎么下的蛊?”太后让她细述下蛊的过程。 夕颜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从制作草人,到用银针扎入,再到核对生辰八字,每一步都讲得详详细细,好像这一切都是她亲自动手完成的一样。 “道长,她说的对不对?”夕颜话音刚落,萧离立刻转向玄清问道。 “没错,一字不差。”察觉到萧离的眼神暗示,玄清马上点头,证实了夕颜的“罪行”。 这丫头主动站出来替主子顶罪,显然是有心理准备!他当然得帮她一把! “皇祖母,真相大白!就是这个奴才祸害皇家!还连累了五妹!这种恶奴,理应处死!”萧离一股脑儿把所有罪名全推给了夕颜,极力怂恿把她送上断头台! “夕颜,你为啥要害我?”萧悯也顺势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泪汪汪地望着她。 夕颜心里五味杂陈,但一想到年迈的父母和弟弟,她咬了咬牙:“公主您高高在上,哪懂我们做奴婢的苦楚?同样是人,为啥你就能高人一等,我却活得像蝼蚁? 第一卷 第249章 命运不济 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只想过安稳日子,可偏偏命运不济!我每天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就会遭到你的责打!你呢,仗着公主身份,横行霸道! 心情不好,就拿我们奴婢的命当玩具!你知道那种整天提心吊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的感觉吗?你知道被人侮辱鞭打后,还得强颜欢笑,卑躬屈膝的滋味吗?” 夕颜越说越激动,也不知她是演技太好,还是借机发泄对萧悯的不满。 “所以这就是你坑害五公主的借口?”萧离被她喋喋不休吵得有点抓狂,直接插嘴打断。 “没错!我就想让高贵的五公主体验一下,什么叫提心吊胆!就是要让她见识见识,绝望到底有多可怕!”夕颜喘着粗气,脸蛋涨得通红,整个人状态奇奇怪怪! 姜雪察觉到情况不妙,赶紧上前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 “她状况不对!太医,快来!” 夕颜瘫在姜雪怀里,眼珠子迅速失去焦点,一只手死死抓着姜雪的衣服,拼命想吸口气,可惜出气容易进气难。 徐太医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她把脉,谁知道手指刚放上不久, 夕颜的手臂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挂了。”姜雪和徐太医互相对视,异口同声地说。 夕颜当众承认罪状,带着满身的罪孽咽了气,死无对证。 因为她揽下了所有责任,就算太后怀疑萧悯有问题,也没法再继续查下去了。 甩了甩袖子,老太太看着夕颜的遗体,叹了一口气:“抬走吧。” 她心里明白这孩子是替人顶包的,但现在还能怎么办?她用生命给萧悯洗脱了嫌疑。再追问,又该从哪儿问起? “呃……”北陵皇这时缓缓醒来。 眼皮重重地睁开,晕乎乎地坐起来。 感觉好像睡了好几个世纪,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皇上醒了!”孙修容惊喜喊道。 这时间卡得也太准了吧,不早不晚,人刚咽气他就醒了,这场景让在场许多人坚信就是夕阳下的蛊!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姜雪冷眼盯着北陵皇,目光落在他右下巴一个不起眼的小洞上。 那是银针扎过的痕迹,在长乐山时,师傅曾告诉她,那里有个极其微妙的穴位,轻轻一按,就能让人进入假死状态。持续时间因人而异,年龄越大,假死时间越长,而且外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就算是医术高超的姜雪,也是沈云深提醒后才知道的。 看来,这次碰上了个难缠的对手啊。 “父皇,您可算是醒了!”萧离一见到北陵皇睁开眼睛,立刻跪倒在地,满脸的激动几乎要化作泪水,那份孝心仿佛要冲破天际。 萧悯也紧随其后,泪眼婆娑地跪拜在地,心中默念感激,以表对父皇的忠诚与孝心。 “朕这是……怎么了?”北陵皇的思绪还有些混乱,他依稀记得,自己在大殿上突然感到不适,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然后一切便陷入了黑暗。 “皇上,您是被夕颜那丫头下了蛊毒!她为了陷害五公主,竟敢对您下此毒手!”李昭媛一脸愤慨,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向北陵皇讲述。 “岂有此理!”北陵皇闻言大怒,咳嗽连连,目光凶狠地扫视四周,怒吼道:“那刁奴在何处?” “她已经死了。”太后在姜雪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语气平静地告诉北陵皇:“哀家已经命人处理了她的尸首。” 北陵皇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那刁奴,不仅陷害皇嗣,还敢对朕下蛊,就算是死了,朕也不会放过她!来人!将那刁奴的尸体挫骨扬灰!其亲族,男的为奴,女的为娼,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自己竟被一个丫鬟所害,北陵皇心中的暴虐之火熊熊燃烧。 太后看着这个样子,眉头紧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既然父皇已经醒了,就请好好休息,切莫再动怒了。”太后叹了口气,劝慰道。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性格暴虐,多年来一直努力教导,却未能使他变得温和。 “多谢母后关心。”北陵皇点了点头,感激地说:“儿子让母后操心了。母后也要保重身体。” “你的孝心,哀家知道。”太后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众人说:“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皇帝需要静养,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徐太医会留下照看皇帝,不要打扰他休息。” 众人纷纷应是,恭敬地退下。 “二皇兄且慢。”萧湛突然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萧离,眼神中充满了讽刺:“二皇兄似乎忘记了什么吧?” 萧离停下脚步,回头狠狠地盯着萧湛。 “看二皇兄如此匆忙地离开,莫不是想要食言而肥?”萧湛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为小雪除掉萧悯,但也不能让二皇兄白白占了小雪的便宜。” “萧湛!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啥?” 萧离气得直蹦跶,直接叫出了萧湛的大名! “父皇是天子,咱们是龙种,当然得知道啥叫一诺千金,说到做到!这是皇家的面子问题! 老二,你刚才当着大伙的面,一口咬定只要恭王府没搜出啥脏东西,你就得从旭辰殿跪到宫门口,对不对?”萧湛跟萧离脸对脸,两人气势旗鼓相当。 “没错!老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作为皇室血脉,更得这样!”萧允赶紧站出来挺他四哥。 “你!”萧离恨得牙痒痒,真想把这小兔崽子的脑袋摁在地上砸个洞! 就凭一个妖艳女子的儿子,居然敢对他指手画脚! “离王殿下,愿赌服输。您总不想让‘撒泼耍赖’的名号传遍天下吧。” 姜雪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长乐,刚才皇上他一时冲动,跟你开了个玩笑,玩笑话,不能当真啊。” 皇后瞅着姜雪,眼神里透着几分威胁。 “皇后娘娘您误会了,谁不知道离王殿下做事最认真。刚才的赌约,关系到生死和皇家尊严。 第一卷 第250章 真是太悬了 离王殿下身为皇室成员,肯定不会拿皇家尊严开玩笑的,否则就是对北陵的侮辱,对皇上的不敬,对吧?” 说这话时,姜雪的目光偷偷瞄了北陵皇一眼,意思是提醒皇后,这北陵皇可是清醒的,事关皇家面子,皇后说话可得掂量掂量。 呵!笑话?如果刚才恭王府真搜出啥东西,她可不信萧离会一笑置之,放过自己! 这个小妖精! 皇后在心里咒骂!却被姜雪堵得哑口无言! 她专门挑皇上最在乎的面子问题堵她的嘴!万一说错一句,别说护着萧离,她苏家也可能惹祸上身! 见皇后沉默不语,萧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难道他真的当众跪到宫门口? 这脸,他丢不起! 最后,求助的眼神落在北陵皇身上,他亲爹,总不至于让北陵的皇嗣丢这种脸吧! “皇上,皇室威信之所以坚不可摧,就在于我们皇室成员言行一致,给北陵百姓树立榜样!如果连皇室都说话不算数,百姓咋信服?国家咋治理?” 太后站到北陵皇和萧离中间,语气严厉。 萧离刚才那套赖账耍横,太后全看在眼里,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是时候教训教训了! “太后……”皇后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老太婆难道真要皇上干那种丢脸的事儿? “你给我安静点!”太后瞪了她一眼,眼神锐利。 “皇上,愿赌服输!你之前怎么跟云澈、长乐说的,现在就怎么来吧!”太后斩钉截铁地说。 “哎呀妈呀,听说了没?大事儿啊!离王殿下竟然在宫门口下跪,一步一叩头呢!” “真的假的?离王殿下平时趾高气扬的,咋会干这种事儿?”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有个哥们在宫里混饭吃,他亲口告诉我的,这离王殿下跟长乐公主打赌输了,现在是在履行承诺呢!” 宫门外,人山人海,大家伙儿都围着皇宫大门看热闹! 果然,萧离那张阴沉的脸,每走一步,就跪一下,朝着宫门的方向,好像在给老百姓们行大礼。 感受到四周百姓那热辣辣的目光,萧离心里那个气啊! 这帮刁民!等老子站起来,非得让人把这些看热闹的家伙全抓起来宰了! 他萧离自打娘胎出来,就一直高人一等,哪受过这种窝囊气! 好不容易一拜完毕,萧离立刻爬了起来。 可惜跪太久,起得太猛,血液冲上脑门,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幸好身后的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这才勉强站稳。 “殿下,您没事吧?”小厮满脸关切,生怕萧离有个三长两短。 “本王没事!”萧离甩开小厮的手,硬撑着身子,挺直腰杆,死死盯着并肩走来的两个人。 “离王殿下真是北陵皇室的典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长乐佩服。”姜雪当着众人,优雅地行了个礼。 “别以为本王就这么算了。”萧离凑近姜雪,压低声音,只让她俩听见,恶狠狠地威胁。 “二皇兄要是还不解气,本王自然乐意奉陪到底。” 萧湛轻拍他的肩膀,然后轻轻一推,萧离刚跪了那么多次,膝盖软绵绵的,一下子就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小心点,离王殿下,这条路可不好走哦。” 姜雪嘴角挂着笑,跟萧湛并肩走过,顺便一脚踢飞了碍事的小石头,回头深深地瞪了他一眼。 “四哥!等等我呀!” 眼看这对小两口钻进了马车,萧允急匆匆地追上来,因为跑得太急,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踩了萧离一脚。 鞋子上的脏痕,成了压垮萧离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卑微宫女生的野种,竟然敢这样羞辱他! 眼角的青筋暴起,握紧的拳头咔嚓作响,那声音,就像是死神的前奏。 “这次真是太悬了!” 马车里,拂冬终于松了口气。 在宫里的时候,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公主会中了萧悯的诡计。 以前那个装模作样的五公主,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欺负她们的公主! 但她没想到,这次萧悯不只是想让公主丢脸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对公主下了杀手! 幸好公主福气大,智慧过人,这才躲过一劫。 “确实挺危险的。”姜雪笑着看了看拂冬。 刚才那种紧张的局面,她肯定吓得不轻。 “好在化险为夷,公主平安就是最大的幸运。”晓春说道。 “可惜,让萧悯那丫头给溜了。” 这两个丫头一上车就一左一右坐在小雪旁边,他这个丈夫根本没法靠近。 萧湛眉毛一挑,伸手把姜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完全不管对面两个丫头一脸懵逼的表情,萧湛心里这才舒坦了一些。 这才是正常的座位安排嘛。 姜雪被他那突如其来的一手给唬了一跳,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一双乌黑的眼睛,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简直迷死人不偿命。就算是从小看惯了帅哥的姜雪,这回也忍不住被他电到了。 “殿下知道不,为啥夕颜会突然跳出来背锅?”这个问题她从头到尾都在琢磨,按理说,夕颜是要坑萧悯的吧?那她干嘛不躲在一旁,等萧悯吃瘪,反而自己跳出来,主动认罪? 从一开始,姜雪就觉得今天的夕颜有点儿怪怪的。先是给萧悯倒酒的时候,酒都溢出来了她都没察觉,接着就是眼神飘忽不定。 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最后就是她临死前那番像是在发泄的话,还有窒息的时候,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拼了命的挣扎。 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让姜雪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你知道君离对夕颜做了啥,你就能明白夕颜为啥要这么干了。”萧湛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小巧的骰子递给姜雪。姜雪看了骰子里的字条,脸上的嘲讽笑容越来越浓。 “难怪夕颜会那样失控,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威逼加诱惑,还真是君离的作风。不过夕颜算盘打错了,她为了保全家人的命,替萧悯顶罪,结果到最后,她想保护的家人,一个都没能保住。” 第一卷 第251章 到底发生了啥事 “这次君离费尽心思要保萧悯,无非也是为了自保,毕竟他是萧悯的驸马,要是真的追究责任,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他。”萧湛解释道。 “这次他没能把我们恭王府扳倒,下次,他肯定会使出更大的力气。”姜雪说道。 “别急,经过今天这事,他不会那么快再动手。萧离因为下跪的事丢了面子,现在肯定给君离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他现在忙着对付萧离都忙不过来,暂时没空来折腾我们。倒是萧宴,今天异常安静。” 提到萧宴,姜雪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确实,自从萧离把玄清的调查密卷扔给他后,萧宴就一直闭嘴不说话。 “看看现在的局势,萧宴损失最惨重。御史大夫刘常胜被抓,林宛被废,林家衰落,赵连亭被贬,他手里的王牌一张接一张消失,就连他那张得意扬扬的脸都被烧得不成样子。 如果是以前的他,失去了这么多,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拉拢势力,到处活动,可你看他最近有啥动静?” 特别是这几天,端王府安静得让人差点忘了它还在那儿。 “他在搞啥鬼?”姜雪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端王府最近悄悄清理了不少人,很多潜伏在府里的探子都被揪了出来,暂时还没法搞清楚府里到底发生了啥事。” 他已经安排了玲珑阁里的人去查探情况,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话说,在那个远离喧嚣的端王府角落,有个小院落,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有人在玩爆米花一样。偶尔,还能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夹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守在门口的侍卫们,个个心里发怵,端王自从脸上留下伤疤后,脾气越发古怪,对待人的方式也愈发狠辣,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屋里的那位,昨天才被抓来的,大伙儿都在猜测,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夜,见到第二天的朝阳…… 云澈,你听说过没,最近咱们那位萧离大人,有没有招新人进队伍?姜雪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北陵皇下巴上的那个针眼,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萧湛好奇地问:“咋了?咋突然关心起这事儿来了?”能让姜雪上心的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 姜雪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萧湛一听,点头如捣蒜:“确实得留意,回头我让玲珑阁的人查一查。” 说到这儿,姜雪来了兴趣:“话说回来,你跟玲珑阁到底啥关系啊?他们家情报贵得吓人,就算是一国的王爷,掏腰包也不轻松啊。 你这在北凌又不受宠,俸禄啥的还不如十皇子萧锦那小子,咋能动不动就让玲珑阁出手相助呢?” 起初,姜雪还以为萧湛跟玄机公子交情深厚,所以玲珑阁才会对他特别关照。但婚后,两人日日夜夜相处,她发现萧湛手里的玲珑骰子,更新得飞快,这让她开始琢磨起萧湛和玲珑阁之间的关系。 “记得不,之前我给过你一张纸条?”萧湛心里也盘算过,要不要向姜雪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那时候,他对她还保持着一定的戒备。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生命中最亲近的人,隐瞒也没啥必要了。 姜雪点头,他指的是听风楼那次约会吧。 “我还以为那次之后,你多少应该猜出我的身份了。”萧湛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确实怀疑过你是玄机公子,但仔细想想,咱们那时还不熟,北陵皇又在打压江湖势力,如果你真是玄机公子,应该不会轻易跟我碰面才对。” 结果这人胆子大得离谱,不仅敢冒险见面,还挑了个大庭广众之下的听风楼。 “有时候,最好的隐藏方式就是不隐藏。”萧湛淡淡地说。 姜雪轻笑,这话也有道理,北陵皇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费尽心思想要捉拿的江湖势力首领,每天就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哎,墨添那小子,我已经给他安排好马车了,今晚他就扮成个小商贩,混在玲珑阁伪装的商队里出城。”玲珑阁的人脉遍布四海,靠着各式各样的身份掩护,帮墨添出城简直是小菜一碟。 “嗯,希望他能顺利找到般若他们。”姜雪说道。 正说着,青锋敲门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殿下,听风楼的掌柜到了。”他恭敬地低着头说。 “让他进来吧。”萧湛吩咐道。 掌柜的一进门,青锋立马关紧门窗,守在一旁。掌柜的上前行礼,瞥见一旁的姜雪,微微一愣,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嘴。 “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姜雪看出掌柜的有点防备自己,也不勉强,轻声说了一句就要离开。 萧湛见状,轻轻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姜雪是我王妃,有啥事儿尽管说。”这是在向玲珑阁的人表明姜雪的地位。 掌柜的心领神会,眼神中的戒备消失了,低头道:“回禀殿下、王妃,昨晚钟情被端王殿下叫到王府,一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被送回来,浑身是伤,现在几乎是奄奄一息。” 听到这消息,两人都变了脸色。 萧宴那人的德行,他们俩再清楚不过。他对女人的残暴,简直丧心病狂! 前世,姜雪亲眼见过被萧宴折磨的女人有多惨!遍体鳞伤,烫伤、咬痕,严重的,皮肉都能被撕下来一大块,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钟情一整晚不见踪影,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如果只是小伤,掌柜的也不会特地跑来王府汇报,估计实际情况比他说的还要严重十倍! “我之前可是交代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让钟情离开听风楼,哪怕是高官显贵的邀请,也不能随便答应。这次你怎么就让她去了端王府?” 哎呀,钟情这姑娘,是老朋友拜托给他的,他一直把她安全当回事,这次出岔子,他心里头又愧又气。 掌柜的看着萧湛眼里的火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殿下您的命令,小的哪敢不听,端王的人一来,我就把他们拦在门外了。 第一卷 第252章 最大的短板 但是钟情她呀,铁了心要去,您也知道她那牛脾气,一角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萧湛当然了解钟情那固执劲儿,跟她哥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丫头,真让人头疼!”生气、无奈、内疚,各种情绪搅在一起,萧湛心里五味杂陈。 “掌柜的,能带我去看看钟情姑娘吗?”姜雪先开了口。虽然只见过钟情一次,但她俩特别投缘,既然知道她受伤了,姜雪就不能坐视不理。 萧湛也附和道:“走吧,咱们去看看。” 两人来到听风楼,刚进门,青锋眼角余光瞄到门口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青锋起了疑心,跟铁衣打了个招呼,立刻追了上去。 “他咋了?”晓春扯了扯铁衣的衣角问。 “看到可疑的人,去查查情况。”铁衣解释道。 “晓春,快来搭把手。”拂冬把医药箱往晓春怀里一塞,让她送进屋给姜雪,自己则拿着个空盒去准备热水。 床上的场景,简直惨不忍睹。 洁白的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姜雪皱着眉头,轻轻掀开盖在钟情身上的薄被。 掌柜的和萧湛自觉地扭过头去。 薄被下面的情形,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 钟情除了那张依然绝美的脸庞,身体其他部位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最惨的是背上和胸口的烧伤,原本光滑的皮肤被烧得皮开肉绽,黑乎乎的焦肉混着血,粘在身上,有的还挂在薄被内侧。 萧宴那禽兽!竟然这样对待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 “她现在咋样?”萧湛背对着门,声音压得低低的。 姜雪沉声道:“状况不妙,伤口又多又深,血流的止不住,身上的烧伤严重,以后可能得顶着一辈子的疤。” 说话间,她手脚利落地给钟情处理伤口,剔除坏死的肉块。 为了不让钟情因为疼痛乱动,她让拂冬和晓春按住她的身子,还塞了条软毛巾让她咬着,免得咬破嘴唇或磕掉牙。 这么忙活了一个时辰,等姜雪缝完最后一针,钟情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她身上全是血汗混合的污渍,整个薄被都湿透了。 “终于搞定了。”总算结束了一切。 银针取出,血汗擦拭干净,再给钟情换上干净衣服和被褥,姜雪这才舒了一口气。 至少,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身上的剧痛把钟情从昏迷中拉了回来,由于背部和胸口的严重烧伤,她稍微一动,就像刀割一般。 “别动,乖乖躺着。”姜雪安慰道。 “你这丫头,真是太胡来了。”萧湛站在床边,眉头紧锁:“萧宴那人的品行,你心里有数。我答应过你哥,一定保你平安,要是你出了啥闪失,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哥哥交代?” “殿下息怒,属下一时冲动,请殿下责罚。”钟情低头认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看着钟情低头认错的样子,姜雪心里一阵心疼。 她刚刚已经和萧湛聊过钟情的身世了。 原本也是个琴艺世家的千金小姐,却因为北凌的侵略,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和亲人。 而那个侵略头目,正是萧宴。 萧宴攻占国都后,放任手下烧杀抢掠,百姓要么死要么伤。 为了保护忠情,她的父亲和哥哥拼死把她送出王城。 话说,萧湛和钟情她哥是在普陀寺那地儿认识的,两人交情好得很。一听说兄弟有难,萧湛立马赶去救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时,兄弟身上插满了箭,只剩一口气,拼死护着怀里的钟情。 萧湛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兄弟满身是血,紧紧抓着他的手,啥都没说,但眼神里的恳求,萧湛心知肚明。 “我会保她一生平安。”萧湛许下承诺。 听到这话,钟家大哥露出放心的笑容,闭上了眼睛,魂归西天。 “云澈,国仇家恨这事儿,咱们俩感同身受,你就别怪钟情姑娘了。”姜雪理解钟情的心情,这种深仇大恨,哪怕风险再大,她也愿意尝试。 萧湛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下次可别这么冒失了。好好养伤,这段时间别接任务了。” “殿下,王妃。”钟情的声音让正要离开的两人停下脚步。 只见她费力地指着脱下的衣服,让侍女从里面拿出一个玲珑骰子,递给了萧湛。 “属下此行,也不是毫无所得。”虽然在端王府受尽折磨,但也因此打听到一些寻常探子挖不到的消息。 “在被困期间,我偷听到萧宴和乾国那边的人聊天,提到了铁云军和乾国的皇储,我把他们的对话都记下来了。”钟情看向姜雪:“王妃,您得加倍小心。” 铁云军自成立以来,直接归嫡出的皇储管,只要嫡出的皇子公主还在,庶出的皇子就没资格指挥铁云军。 所以,就算凤启元费尽心思坐上了乾国的龙椅,凭他庶出的身份,铁云军他是碰不到的。 “萧宴为了得到铁云军的力量,好像和凤启元达成了某种协议。王妃,您的安全,是他们协议的关键。”钟情说道。 萧宴接连失去了赵连亭、刘常胜,还有林家的支持,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奉常君天问和卫尉冯兵。 反观萧离,安国侯被撤后,手下的三万兵马已经被他暗中控制,至于萧湛,更有镇北侯的鼎力支持。 相比之下,萧宴手中无军权,这是他最大的短板! “怪不得他最近这么低调,原来是在和凤启元暗中勾结。”萧湛恍然大悟。 “他们的计划和安排,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但这只是大致的框架,具体细节就不知道了。”钟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功不可没。 姜雪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有这些线索就够了。钟情姑娘,长乐真心感谢你。” 两人回到王府,细细研究骰子上的草案,那些白纸黑字透露出凤启元和萧宴的狼子野心。 原来,他们都是冲着铁云军去的。凤启元开出条件,只要萧宴干掉姜雪,就能获得铁云军的调遣权,帮他发动政变,逼迫皇帝退位。 第一卷 第253章 简直闻所未闻 “萧宴这家伙,胃口可真不小,三十万铁云军,他居然想一手遮天。”姜雪冷笑一声。 “在北凌捞不到军权,就想把手伸到别的国家,萧宴这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萧湛分析道。 “凤启元一旦掌握铁云军,绝不可能拱手让人。”姜雪深知这位叔叔的为人,卑鄙无耻至极。 “他得不到铁云军。”萧湛坚定地说,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姜雪的手,深情而郑重:“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这份深情厚谊让姜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一股暖流包围着她,这是除了父亲和哥哥以外,第一个如此呵护她的男人。 这种实实在在的守护,比任何空洞的誓言都更能打动人心。 “云澈……”心中涌动的感动如同潮水,她柔声呼唤他的字,眼眸温柔如水。 萧湛被她清澈如泉的目光深深吸引,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升温。 当姜雪回过神来时,她的唇已经被一片温热覆盖。 熟悉的龙涎香钻入鼻尖,让姜雪沉醉在萧湛温暖的怀抱中。 她清雅的体香让萧湛迷恋不已,如果不是担心吓到姜雪,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拥有她。 强健的臂膀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他极力克制着想要将她按下的冲动。 两人缠绵许久,直到呼吸急促,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姜雪的唇瓣被吻得微红肿胀,双目迷离,绯红的脸颊更添几分诱惑。 “姜雪,你这样子,我可要控制不住了。”萧湛低声道。 萧湛低沉着嗓音,把脸埋在姜雪雪白的颈窝,说话时,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肩膀,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那你赶紧放开我,可别……”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却被萧湛牢牢按住。 “别动。”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像是在拼命控制着什么。 经历了前世,姜雪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萧湛的反应,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姜雪身体一僵,立刻停止了动作,大气也不敢出。 脸蛋越来越烫,连脖子都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云澈,你……好点了吗?”过了好一会儿,她脸颊的热度渐渐消散,萧湛呼出的气也不再那么滚烫。姜雪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还没呢。”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在她颈间蹭了蹭。 发丝拂过的地方痒痒的,姜雪忍不住笑出声。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堂堂恭王殿下,咋还跟小孩似的撒娇?行了,起来吧,咱俩还有好多事等着办呢。” 萧湛侧过脸,一脸坏笑地凑近她:“我现在头还晕乎乎的,得靠姜雪你帮帮我了。” 从房间里出来,萧湛笑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狐狸,心情大好地跟青锋铁衣分配任务。 一开始,姜雪脸上还挂着一抹羞涩的红晕,过了一会儿也就恢复了常态。 她不时地摸摸自己的双唇,嘴角挂着微笑。 眼下,凤启元和萧宴只能通过书信联系,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截断两人的通讯,让他们没法互通消息。 萧湛命令加派人在端王府外盯梢,同时通过飞鸽传书到边境,向驻守在那里的阁中人员发出指令,严密监控乾国的动静,一旦有异动,立即上报。 同时,姜雪派人通知即将出城的墨添,让他密切关注铁云军的动向,找机会从凤启元手里拿到虎符。 一切安排妥当,剩下的就是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春暖花开。 春风拂面,万物复苏,树叶披上了嫩绿的新装,花蕾竞相绽放,冬日的沉寂被生机勃勃的景象一扫而空。 这股生机,不仅让百姓欢欣鼓舞,更是在皇宫里掀起了一阵喜悦的波澜。 江美人怀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这个冬天,宫里风波不断,好不容易迎来一件喜事,怎能不让人欢腾?太后和北陵皇都乐开了花。 尤其是北陵皇,自从十一公主萧月降生后,足足七年没有新增一位皇嗣。现在,终于盼来了一个小生命,而且是在他步入中年之际,北陵皇自然把这个孩子当成掌上明珠,心头肉! 太医刚宣布喜讯,北陵皇立刻宣布,将江美人晋升为充仪,位列九嫔之一。这在北凌历史上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嫔妃未产子便获晋升,简直闻所未闻! 不仅如此,江美人一家也跟着鸡犬升天,原本默默无闻的江家,一夜之间成了京城的新贵,门庭若市,风光无限! 按照惯例,宫妃怀孕六个月后,亲人才能入宫陪伴。但这次,北陵皇破例允许江夫人大腹便便地提前八个月入宫,这份恩宠,让众多嫔妃眼红又嫉妒。 连萧允都感慨万千,他出生时也没享受过这等待遇。 不过,他真心为江美人感到高兴。封号提升,她在宫里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不用再低三下四,看人脸色,受人刁难。 毕竟,她出身宫婢,即使生了萧允被封为美人,也不能随意见儿子,见了还得尊称一声安王殿下,让萧允心里憋屈。现在充仪的身份,为她撑腰,从今往后,她就是一宫之主,谁也不能随意欺负她!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江美人晋升,萧允高兴,却有人愁眉不展。 凤鸣宫内,皇后勉强在册封江美人的宝册上盖下凤印,待太监总管接过,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嫉恨! “啊!”她猛地推翻身边的桌子,精致的瓷器摔得粉碎。 原本优雅美丽的面容,此刻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狰狞可怖。 江氏那贱人!她怎么会有孕? 为了稳固萧离的地位,这些年她一直在宫妃们的饮食中偷偷加入寒食散,目的是防止她们怀孕生下皇子。 这寒食散,是她特意请兄长搜罗的奇药,效果显著,多年来从未失手! 没想到,出身宫婢的江氏竟然意外怀孕,真是始料未及! 这个娃,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真是气死人了! “母后何必如此动怒。”萧离带着君离走进来,瞥了一眼地上一片狼藉,对着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女们冷声道:“你们是眼瞎还是耳聋?不知道赶紧打扫干净?” 第一卷 第254章 天生一对 侍女们这才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收拾起满地的碎片。 “一个出身宫婢的臭女人,居然也能翻身做凤凰!你知道吗,要是她肚子里的是个皇子,凭着皇上对那孩子的重视,你的皇后宝座可就岌岌可危了!”皇后先是狠狠地骂了江美人——不,现在应该叫江充仪,然后猛地转向萧离。 “皇后娘娘别激动,小心隔墙有耳。”君离恭敬地低头,轻声提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蹲在地上收拾的婢女们。 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控被这些奴才全都看到了,连忙收敛怒气,示意月桃处理掉这些人。 “他来干什么?”皇后不满地瞪了君离一眼,接着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萧离。 虽然君离现在是萧悯的驸马,但她从没把他当作自己人,自然对他没什么信任。 “温水是我带来的,为母后排忧解难。”萧离说:“这小子一听说宫里的消息,立刻来找本王,说母后你肯定心里不痛快,于是主动请缨来帮忙。” 排忧解难? 皇后眉毛一挑,怎么解? 现在唯一能让她心情舒畅的,就是解决掉江充仪肚子里的那条命! 看穿皇后的疑惑,君离从容抬头:“娘娘心中的烦恼,源于江充仪腹中的孩子,既然如此,拔掉这个根源就是……” 随着谈话深入,皇后紧绷的脸上浮现出阴冷的笑容。 与此同时,恭王府内,萧允一大早便跑过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今天比平时活跃了好几倍。 “你这小子,特地这么早过来就是为了蹭饭?”萧湛看着他面前堆着的三个空碗,又好气又好笑,难道安王府缺粮少食了?这小子怎么像饿了三天似的。 “四哥,你不知道,这两天我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母妃养胎,那是小心翼翼,处处谨慎。吃的,用的,全都是特供的。外祖母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把我抓来帮忙。 每天面对如山的东西要核对,宫里的娘娘们送来贺礼,问候,加起来不下百件。每一件都得仔细检查,生怕出半点差错。连续两天没吃没喝,怎么可能不饿?” 别看平日里这位安王殿下做事小心谨慎,为人圆滑,但在萧湛这个四哥面前,他特别放松,活泼的个性非常讨人喜欢。 萧允比姜雪小两岁,算算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果不是生在皇室,他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看着他吃得肚子圆滚滚,撑得有点难受,姜雪笑了笑,递给他一颗帮助消化的药丸。没过多会儿,肚子里的胀气就消散了。 “谢谢四嫂!”萧允笑嘻嘻地说。 这位四嫂,不仅人美心善,还聪明伶俐,和他四哥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自从见识到姜雪多次在萧离和萧宴的压迫下反败为胜,他对这位四嫂的敬仰之情日益增长! “行了,东西都吃完了,赶紧收拾一下吧,充仪娘娘那边肯定还等着你回去帮忙,别让她等得太急。”萧湛说。江氏好不容易地位上升,自然希望能多陪陪儿子。 “不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四嫂。”只见萧允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递给姜雪:“我知道四嫂懂医术,所以想请你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 “你这方子是从哪来的?”萧湛问。 “哦,不知道外祖母从哪弄来的一个偏方,说是专门用来保胎的,非要给母妃用。我觉得不太靠谱,所以拿来给四嫂看看。”提到这个,萧允有点头疼。 江家出身寒门,家里人文化水平不高,外祖母又是个特别迷信的人,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而且她性格还特别固执,经常闹出些麻烦,需要萧允来收拾残局。这也是这几天他累得要死的原因之一。 姜雪仔细看了看药方上的药材,脸色逐渐变得严肃。 “这方子有问题。安王殿下,不知道充仪娘娘现在是否已经开始服用?” “昨晚母妃拗不过外祖母,所以喝了一碗。”见姜雪表情严肃,萧允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萧湛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江氏现在怀着皇室的孩子,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恨她的人不在少数,表面上恭喜祝贺,背地里却巴不得她流产,等着看笑话。 “四嫂,就一碗,不会有啥大事吧?”萧允担心地问。 “这要看药包里的比例是多少。药材之间的细微比例差异,可能就是生死之差。” 姜雪话音刚落,只见铁衣匆匆赶来,沉声道:“两位殿下,王妃,宫中传来消息,江充仪出血,胎儿恐怕保不住了!” 充仪殿内,江氏害怕地紧紧抓着被子,腹部剧痛如潮水般涌来,铺在床上的白布被鲜血一点点浸透,吓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快!快!医生咋还不来啊!我那苦命的闺女,你再坚持会儿,妈这就去找人救你!” 江夫人做梦也没想到,一碗看似普通的汤药,分量还不如日常补汤多,咋就惹出这么大祸呢? 这可是皇上的亲骨肉啊!万一出了啥差池,他们江家拿啥赔得起! 江夫人急得团团转,催着丫鬟去太医院找人,可一趟去了,足足一个时辰了,连个医生的影子都没见到! 江氏疼得差点晕过去,撕心裂肺地喊叫。 “母妃!”萧允急匆匆赶回来,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血腥味呛得不行! 他强压住心头的恐慌,几步跨到江氏身边。 儿子的到来,让江氏看到了一线生机,她紧紧抓住萧允的手,拼尽全力,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与墨,孩子……太医……” 力气不够,她只能重复这几个最关键的话。 萧允轻声安抚她,让她别慌,深呼吸,先稳住情绪。 然后转身对侍女们吼道:“太医呢?你们站这儿看热闹有啥用?” “安王殿下息怒,奴婢们早就跑去太医院找人了,可太医院的人说他们手头活儿多,抽不开身。本来想请徐太医来,可他今天出宫买药材,根本不在宫里。 奴婢们催了好几次,太医们都说只要一忙完手头的事,立刻派人过来,可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人影。”侍女们赶紧解释。 第一卷 第255章 一定尽全力 她们真不是不想救充仪娘娘,这位娘娘现在怀着皇上的孩子,又深受宠爱,她们都是费尽心思才进宫当差的,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毁了自己的前途! “看来,有人想趁机要了充仪娘娘的命。” 姜雪带着晓春拂冬走进来,屋里的血腥味让她恶心。但人命关天,身为医生,她得忍着。 “四嫂,求你救救母妃!”萧允一看见姜雪,立刻求助。 幸好四嫂跟着他进了宫,否则母妃真的只能等死了! 姜雪早有准备,特意让晓春带了药箱。 她轻轻拍了拍萧允的肩膀,安慰道:“安王殿下,长乐一定尽全力。” “娘娘,太医院的人都按照您的吩咐,凡是充仪殿来求助的,一律以工作忙为由拒绝。” 凤鸣宫里,月桃在皇后耳边报告。 皇后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哼,那些老家伙还算识趣,知道谁才是宫里的老大。 “皇后这是遇到啥喜事了?”北陵皇放下一枚棋子,斜眼看了看她,手指着棋盘说:“皇后啊,可别分心,你这白棋都要被我吃光了。” “皇上棋艺高超,臣妾自愧不如。”皇后笑眯眯地,故意在关键时刻送棋给北陵皇吃。 “刚才听月桃说,江充仪为了保住胎,可是费尽心思,专门找人弄了些偏方来试。她这么重视皇室后代,真是件好事,臣妾自然高兴。” “呵呵,整整七年,这后宫总算又添了个小生命。原本我以为,到了这把年纪,要孩子是难上加难,没想到,老天爷给了我个惊喜,真是让人振奋!”老来得子,北陵皇对这个孩子宠爱有加。 从江氏怀上那一刻起,他就让奉常府的人算了一卦,这孩子可是个旺运的宝贝! 他的降生,能逆转自己的运势,增强皇室气运,福泽绵长! 这才是北陵皇如此看重这孩子的原因! “皇上真龙天子,福泽深厚,这孩子能诞生在皇室,是皇室的福气,也是他的福气。” 夫妻多年,皇后自然懂得北陵皇的喜好,专挑他爱听的说,把北陵皇哄得乐开了花。 捧得越高,摔得越疼。 只有把北陵皇对这孩子出生的期待捧得更高,到时候孩子没了,江氏的下场才会更惨! 不听话的人,就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否则,她这皇后的威严何在? 只能怪她自己,谁让这臭女人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皇后瞥了一眼门外被月桃拦下的充仪殿宫女,心中冷笑。 此时,那臭女人应该正躺在床上,痛苦难耐吧,嘿,别急,这只是开胃小菜,大餐还在后面呢! “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皇后娘娘正在和皇上对弈呢!” 一阵喧闹声传进凤鸣宫,北陵皇和皇后转头望去,萧湛的身影映入眼帘。 宫门外被阻拦的充仪殿宫女,萧湛看在眼里,苏玉姝,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段还是这么卑鄙! 萧湛暗骂一声,不顾月桃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凤鸣宫。 “恭王殿下,这就是你作为皇子应有的教养吗?”皇后挥了挥手,示意月桃退下,居高临下地睨着萧湛,语气中带着嘲讽。 北陵皇对萧湛一贯冷淡,这次也不例外,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任由皇后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看着那张与某人极其相似的脸,他心里的恨意简直要溢出来了! 当年若不是太后拼死护着,他才不会留这野种一条命!这些年,他没少想办法除掉萧湛,可每次都被他侥幸逃过! 原本以为他无足轻重,又没背景,找个借口就能把他解决,谁能想到,他那个不成器的三儿子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逼得他不得不扶持萧湛,让他和萧离相互牵制! “皇后娘娘,本王并非故意冒犯,实在是情况紧急,无奈之下才不顾礼仪闯进来,还请娘娘谅解。” 面对皇后,萧湛从不称呼她为母后,也不自称为儿臣。这一点,一直是皇后心头的刺,她明白,萧湛这是在提醒她,她的皇后之位来路不正! “哼!这倒是稀奇,谁不知道恭王殿下风流倜傥,逍遥自在,今天竟然如此着急,不知是为了何事?”皇后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 “哦?这么大的事情,皇后作为后宫之主,竟然毫不知情?”萧湛故作惊讶,一字一顿地说:“看来皇后对江充仪肚子里的皇嗣并不怎么上心,居然连江充仪出现危险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北陵皇大吃一惊,立刻站起来,大步走到萧湛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吼道:“你说江充仪出血?” “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北陵皇又惊又怒,朝着皇后大声质问。 后宫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后一手管理,江充仪出血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不知道? 面对北陵皇的愤怒,皇后心慌,暗骂萧湛多管闲事,急忙辩解:“皇上,臣妾刚才一直陪在皇上身边,江充仪出事,臣妾也是刚刚得知。” “是吗?”萧湛冷笑,示意青锋把被拦在充仪殿外的宫女们带进来。 “如果皇后娘娘不是故意派人阻拦充仪殿的宫女,或许现在也不用本王来报信了。” 北陵皇听到这话,眼中的阴霾几乎要把皇后吞噬!强大的压迫感和怒气扑面而来,皇后吓得本能地后退半步。 当年萧衍发怒是多么可怕,她在他还是王爷时就已经领教过!得罪他的人,下场如同下地狱一般! 她从心底害怕他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这件事,朕回头再和你算账!”他咬牙切齿地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前往充仪殿,边走边下令:“传朕的旨意,让太医署的所有人到充仪殿为江氏诊治!如果保不住孩子,就拿他们的孩子来偿命!” “遵命!”管事太监听了命令,转身匆匆离去。 充仪殿内,姜雪额头上的汗珠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她全神贯注地为江氏施针止血,场面紧张得连空气都凝固了。 拂冬不停地用毛巾帮她擦去汗水,整个房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第一卷 第256章 火冒三丈 江氏痛得失去了意识,江夫人见状,心急火燎,来回踱步,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时不时望向门外,催促侍女再去太医署请人,希望奇迹能发生。 “皇上驾到!恭王殿下驾到!”一声高呼,北陵皇和萧湛一前一后踏入殿内。 身后跟着一群神色慌乱的太医,他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 “参见皇上!参见恭王殿下!”众人齐声行礼。 北陵皇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跪着的人起身,然后径直走向床榻,想要查看江充仪的状况。 但还没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眉头紧锁,停下了脚步。 “去看看!”北陵皇捂住口鼻,退回到外厅坐下,命令太医们上前为江氏诊治。 “都给我退下!”姜雪正施针到紧要关头,看见那群老太医靠近,立刻喝令他们退后。 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危机时刻不来,现在想来抢功劳? 明明看到她在救人,居然敢伸手抢她手里的银针,完全不顾这样会害了江氏的命! 医者仁心,她手上的病人,她必定全力以赴,不容他人破坏! “皇上,恭王妃不允许我们为充仪娘娘诊治,我们实在是左右为难。如果因此耽误了娘娘的病情,这……”一个太医抢先一步,给姜雪扣上一顶大帽子,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江氏耽误了一个时辰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胎象估计已经不稳定,保住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现在无论谁接手,最终孩子没了,龙颜大怒,谁都承担不起责任。 正好姜雪是个现成的替罪羊,让她背黑锅,再合适不过了! 这群老家伙,是认定自己救不了江氏母子了吗?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瞬间被点燃,姜雪下定决心,今天就算豁出去医者的面子,她也要确保江氏母子平安无恙! “耽误病情?”萧湛一听就来气,立即反击:“太医们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我家王妃一听说江充仪有危险,可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宫来的,第一时间就给江充仪看了病。 倒是你们这些太医,我听说,充仪殿从前充仪一出来就派人去找你们,可你们好像特别忙,一直推说事多不来。结果让江充仪白白受了一个时辰的罪啊。” 还有这等事? 北陵皇帝顿时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一杯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了离他最近的太医脸上! 那太医脸被烫得生疼,面对暴跳如雷的皇帝,却不敢哼一声,只能战战兢兢地磕头求饶。 “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朕早就说过,江充仪怀了龙种!你们太医署得多加照顾!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充仪殿派人找你们,你们为啥不来! 朕倒是要看看,是多大的事,能把太医署几十号人都拴住了!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一群太医齐刷刷地求饶。 “皇上,充仪妹妹还没脱离危险,现在追究责任不合适。” 江氏出血的消息,迅速在皇宫里传开了,叶昭仪和孙修容这两位平时跟江氏还算亲近的娘娘,前来探望。 一进门,就看见几十个太医跪在地上求饶。 这两位都是聪明伶俐的主,再加上来时路上听到恭王夫妇和凤鸣宫的动静,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一清二楚。 她们都知道,这些太医敢这样对待江氏,肯定是受了皇后指使。 后宫里,人心隔肚皮。没人罩着,只能任人宰割。 偏偏这江氏运气好得不得了,从宫女做起,因为皇帝一次宠幸就有了八皇子萧允,因此从宫女晋升为美人,虽然地位不高,但也算是从奴仆变成主子。 现在又因为皇帝一时兴起的恩宠再次怀孕,成了七年里唯一一个得到皇帝宠爱且成功怀孕的女人,怎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两位爱妃说得对。”两位妃子的温言软语,让北陵皇帝的情绪平复下来。 眼下保住孩子才是关键!奉常府说了,这孩子可是他的福星,绝对不能出事! “血止住了!” 拂冬高兴地宣布,江氏的出血终于停止了。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北陵皇帝和叶、孙两位娘娘的表情都缓和了一些。 萧允满脸喜悦,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肯定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四哥……”萧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萧湛,眼圈微微泛红。 萧湛见状,安慰地一笑,轻拍他的肩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终于止住了出血,姜雪松了口气。幸好这最后一针及时落下,否则江充仪母子恐难逃一劫! “晓春,把保胎药拿来,给充仪娘娘服下。” 姜雪一到就让晓春准备熬药,现在正好,药温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不行!”为首的老太医见状,立刻出声阻止:“皇上,充仪娘娘身怀皇嗣,万万不可随意用药啊!” “呵,原来太医还记得充仪娘娘怀有皇嗣?那之前充仪殿的人求救时,你们为何一再推辞?如果不是王妃医术高明,及时出手,充仪娘娘哪还有命在?”萧湛冷冷逼问,老太医被怼得哑口无言,低头不敢正视。 “父皇,四皇嫂出自长乐山,师父沈云深医术高超,他的徒弟,儿臣绝对信任!而且,如果不是四皇嫂相助,母妃恐怕早已失血过多身亡!儿臣相信,四皇嫂绝不会做任何伤害母妃的事!”萧允跪地,坚定地为姜雪辩护。 “长乐,这药,你有把握吗?” 北陵皇让晓春把药端过来,仔细看了看。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他不懂医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医者父母心,长乐竭尽全力救助充仪娘娘,怎会在最后关头让娘娘出事?如果皇上实在不放心,这样如何?” 姜雪几步上前,用沾着血迹的手捧起药碗,当着所有人面喝了一口,然后咽了下去。 亲身试药,这下谁也无法质疑姜雪的用心。 “去吧,给江充仪喂药。” 面对姜雪清澈的目光,不知为何,北陵皇有些不敢对视。 第一卷 第257章 五味杂陈. 他侧过头,对晓春挥了挥手,允许喂药。 一碗药下肚,江充仪的脸色和身体状况明显好转。 萧允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 北陵皇也因为皇嗣得以保住,心中安定。 为了给江氏提供静养环境,北陵皇挑选了几位宫女负责照料,带着其他人移步到外厅。 “现在,你们谁来给朕解释解释,江充仪好好的,为啥突然见红!” 龙颜大怒,他要严查,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皇嗣,破坏他的福气! “说!江充仪好端端的,怎么就见红了?你们这帮奴才,是怎么伺候的?” 在龙威之下,充仪殿的侍女侍从吓得跪地不起,浑身哆嗦。 江夫人也跟着跪下,脸色慌张。 萧允瞥了眼名义上的外祖母,心里五味杂陈。 他要不要告诉父皇,是外祖母的偏方差点害了母妃?如果说了,以父皇的脾气,肯定会责罚外祖母,到时候母妃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听说江氏情况稳定,立刻急匆匆赶来。 一路上,她已经听到不少人谈论姜雪的医术高明,救了皇嗣,从鬼门关把江充仪拉了回来。 这个小臭女人!怎么总爱碍她的眼!真是活该! 之前就应该让萧悯把她折磨死的! 北陵皇见皇后进来,脸色依然阴沉。 “你现在来干嘛?” 凤鸣宫外故意阻拦消息的事,他还没找她算账呢! “之前是臣妾疏忽,才会让充仪妹妹受这么多苦。臣妾深感内疚,现在皇嗣安然无恙,真是万幸。否则,臣妾真是死一万次都赎不了罪。 现在,臣妾知道再多道歉也弥补不了妹妹的委屈,所以在刚才的时间里,我已经彻查了妹妹见红的原因,也算为妹妹讨回公道。” 皇后毕竟是皇后,最了解北陵皇现在想知道什么,这话说到他心坎里了! “你查到原因了?”北陵皇追问。 他眯起的眼睛透出危险的光芒。 “是。”皇后行了个礼,回答:“充仪妹妹怀孕后,她的饮食都是尚膳局提供的,食材经过精心挑选,没问题。 唯一没检查过的,是昨晚的一碗补药,听说是充仪妹妹自己额外服用的,没出现在太医署和尚膳局的清单里。所以臣妾推测,这碗补药可能是导致充仪妹妹出事的原因。” “她自己服用的?”北陵皇冰冷的目光转向内厅。 难道是她自己害了他未来的小皇孙? 自古以来,君王多情寡义,北陵皇就是这句话的活生生例子。 在他看来,后宫的妃子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只要生下孩子,她们的命运如何,他并不在意。 但如果这些妃子胆敢伤害他的子嗣,特别是这个被他认定能给他带来福气的孩子,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会轻易饶恕!哪怕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也不例外! 萧允察觉到父皇眼中的冷酷,心头一紧,急忙为母亲辩解:“父皇,母妃不是自愿服用的,是江夫人说,这汤药是民间流传的安胎偏方,所以母妃才喝下了汤药!” 一边是关系不深的外祖母,一边是生育他的江氏,萧允的选择显而易见。 江夫人听到这话,吓得魂不附体,她没想到,这个外孙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出来顶缸! “偏方……”北陵皇低声念叨,想起刚才在凤鸣宫与皇后下棋时,她确实提过充仪殿使用偏方的事。 “那偏方在哪?”北陵皇问。 “皇上,在这里。”萧湛递上了早上萧允带来的那个药方。 北陵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让所有太医检查那个药方是否有问题。 “这药方怎么会在你手里?”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敌意。 姜雪听得出,这位多疑的皇帝开始怀疑萧湛了。 “是儿臣担心这个偏方,又听说四嫂医术高明,所以一大早就带着药方去了恭王府,请四嫂帮忙看看。”萧允解释道。 “……”北陵皇看了看自己的八儿子,又看了看刚刚救了江充仪母子一命的姜雪。 与墨这孩子,什么时候和长乐关系这么好了? “皇上,这药方有问题。”老太医仔细检查了药方上的药材,立刻汇报。 “这药方上用的大多是极寒极阴的药材,不仅不能保胎,反而会促使流产!按照这上面的剂量,只需要一剂,就能让人腹痛,进而导致流产!” 老太医的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江夫人脑袋嗡响。 只见老太太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这一切。 “不可能,这不可能!给我药的人说,这确实是安胎药,我才敢给充仪娘娘用的!不是我,这不关我的事!” 北陵皇此刻怒火冲天,双眼狠狠锁定这个差点害了他未来皇孙的女人!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个当妈的,心肠竟然这么狠!江充仪可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下得去手!来人啊!把这个臭女人拖下去!给我乱棍打死!不用送到内廷司了,就在这院子里解决吧!” “不!皇上!皇上饶命啊!小妇人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皇嗣下手啊!是他!就是他!是他给小妇人的安胎药!” 江夫人挣扎中,无意间瞥见了跟在皇后身后的君离。立刻指向他的方向,大声喊叫!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北陵皇怒不可遏,这女人吓疯了,竟然对着空气大喊大叫! “执行!” 随着一声令下,棍棒如雨点般落在江夫人身上,不一会儿,她就被打得血肉模糊,变成了一滩肉泥。 充仪殿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姜雪原本还能强忍,但现在感觉已经到了极限,恶心感翻涌而上,眉头紧锁。 萧湛察觉到她的不适,急忙过来搀扶,对北陵皇说:“皇上,长乐刚才救治江充仪耗费了大量精力,体力有些透支,还请皇上见谅,允许我们夫妻先行告退。” “嗯。”北陵皇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挥手,反正他也不想看到这对孽种,眼不见心不烦! 夫妻二人恭敬行礼后,离开了充仪殿。 第一卷 第258章 与萧离对抗 走出数百米,终于远离了那股血腥味,姜雪感觉舒服多了。 恶心感消散,脸色也渐渐缓和。 “好些了吗?”萧湛关切地询问。 “嗯,好多了。”抬头与他对视,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两人距离很近,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长乐公主的医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啊!” 一个扫兴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馨氛围。侧头一看,萧离正带着君离向他们走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古怪。 “本王殿下过誉了。”姜雪毫不示弱地回应。 直视萧离的目光,毫不退缩。 “以前问水说过,长乐公主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还不信。毕竟乾国那地方,我听说过,物资匮乏,野蛮落后,那种茹毛饮血的荒凉之地,怎么可能出什么杰出人才? 但是今天,长乐公主的神奇医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蛮夷之地?茹毛饮血? 这番贬低乾国的话语,显然是萧离想激怒姜雪的卑劣手段。 “离王殿下身为皇位继承人之一,应当博学多才,通晓天下事。没想到,殿下今天的言论,真是让人摇头叹息。时代变迁,连大海都能变成黄土,何况一个国家的发展? 如果殿下只停留在过去的认知,不愿与时俱进,恐怕将来即使登上皇位,北凌也不会比现在好。”姜雪反驳道。 这个臭女人竟然讽刺他无德无能? 堂堂北陵皇子,竟然被一个蛮夷女子教训! 萧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的统治,岂是你这种女人能插嘴的?”愤怒之下,萧离抬手就要对姜雪动手! 萧湛眼神一冷,青锋心领神会,摆出战斗姿态,随时准备出手! 君离也脸色凝重地拉住萧离高举的手臂,轻声提醒:“殿下,皇上就在附近,别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萧离闻言一愣,这才忍住怒气,缓缓放下手。 但眼中的凶光丝毫未减,瞥了一眼充仪殿,嘴角再次浮现诡异的笑容。 视线从姜雪转移到萧湛:“没关系,这口气,我会从别的地方慢慢讨回来。四弟,弟妹,咱们走着瞧,看谁斗得过谁!” 萧离诡异的笑容,以及离开时君离擦身而过的眼神,让姜雪陷入沉思。 那眼神中夹杂着警告和期待,让她十分不舒服。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酝酿,准备爆发。回想萧离看向充仪殿的神情,难道与江充仪有关? “姜雪,你在想什么?”直到晚餐时,姜雪仍在沉思。 她面前的小碗已经被萧湛堆满了菜肴,像一座小山。 “我在想萧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总觉得这是江充仪见红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公主已经救了充仪母子的命,还能有什么事发生呢?”拂冬有些不解。 人都救回来了,见红的始作俑者也被北陵皇乱棍打死,怎么看都不应该再起波澜。 “即使真有什么事,你也得好好吃饭,保持体力才是。否则怎么有力气和人斗呢。” 萧湛微微一笑,盛了一碗汤放在姜雪面前,双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品尝。 姜雪轻叹一口气,舀起汤,一小勺一小勺地送入口中。 这宫中的斗争,真是太凶险了,稍不留神,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吃完饭,她感到有些疲惫。今天为了救江充仪,耗费了太多精力,天刚黑,她就觉得眼皮沉重,快撑不住了。 萧湛心疼地抱她进房,亲自帮她卸下复杂的头饰,脱下衣袍,温柔地哄她入睡。 晓春拂冬两个丫头想进来帮忙,但萧湛一个眼神,就把她们挡在门外。 “铁衣,让宫里的下人密切关注充仪殿的动态。另外,多留意与墨那边的情况。” 如果江充仪有任何闪失,与墨那小子肯定承受不了。 萧湛了解萧离的为人,他今天莫名其妙地临走时来挑衅,肯定还有后手。 他要对付的,不仅仅是姜雪,还有自己。 毕竟,现在他的实力逐渐显现,北陵皇也在扶持自己,与萧离对抗。 如果萧离没有任何反应,那才奇怪。 江氏出血的事,表面上看是因为江夫人迷信偏方,但江夫人临死前的惊呼,让萧湛注意到了一个人。 君离。 如果他没看错,在江夫人手指的方向,他看到了君离的身影一闪而过。 回想临走时两人的方向,萧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江氏出血,从一开始就是萧离的阴谋。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皇后争宠的又一出戏码,现在看来,矛头所指,应该是自己。 如果江氏出事,最受打击的,无疑是萧允。 萧允一向与自己亲近,如果他受挫,自己必然也会受到影响。 “萧离,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细啊。”萧湛低声说道,脸色冰冷。 “呵,萧湛,这就是你们动我人的下场!” 离王殿内,萧离听完手下汇报,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啊!” 充仪殿中,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尖锐刺耳! 充仪殿的宫女们急忙冲进房间,想查看江充仪的情况,却被她血红的双眼和惨白的脸色吓得连连后退! “皇后娘娘,充仪殿的人来报,说充仪娘娘又出状况了。” 月桃正在为皇后按摩双腿,不紧不慢地向皇后报告。 皇后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出状况了就让太医署的人去看看吧,本宫现在可是被皇上软禁了,三日内都不能离开这凤鸣宫一步。” 因为故意延误通报,皇上虽对皇后颇有微词,但考虑到苏家的势力和皇嗣的安全,皇上并未给予皇后过于严厉的惩罚,只是象征性地禁足三天,以示警戒。 至于太医署,哼,随便挑几个年老力衰的,用他们的家人威胁一番,让他们顶下渎职的罪名,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太医署的人匆匆赶到充仪殿。 上次的教训历历在目,这次,太医们再也不敢对充仪殿的事情有丝毫怠慢。 北陵皇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往充仪殿。 一边疾步行走,一边有些烦躁:“这江充仪怎么这么多事?” 第一卷 第259章 临危不乱 短短两日内,连续两次劳驾太医署和圣驾,这在宫中可是前所未有的。 姜雪醒来时,萧湛已经去上朝了。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立刻被一群人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姜雪环视周围,冷声问道。 这些侍卫的服装她认识,是宫中御前侍卫的制服。皇家侍卫队亲自上门,必定发生了大事。 “恭王妃,你涉嫌谋害江氏充仪,危及皇嗣,皇上震怒,命令我们将你押解进宫接受审讯!” 侍卫队长厉声宣告,公布了她的罪名。 她早就预料到,这江充仪的事不会这么容易结束。 但她不明白,明明她当着北陵皇的面救了江氏母子,怎么一夜之间,她就成了谋害江氏,危害皇嗣的罪魁祸首? “恭王妃,如果你有任何疑问,到了大殿上,你可以亲自向皇上解释!” 侍卫队长正要下令逮捕姜雪,没想到刚一动手,就被暗器击中。 “谁敢碰我们公主!”拂冬晓春两个丫头冲破包围,一左一右站在姜雪两侧,形成保护。 “大人,您正在履行公务,长乐不会给您添麻烦。但在去皇宫的路上,长乐恳请您网开一面,给我们留下一点尊严。毕竟,我也是北陵皇室的一员,如果被人推搡着进宫,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 姜雪的声音柔和而婉转,态度温婉,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保持着优雅的仪态,让人肃然起敬。 侍卫队长对这个临危不乱的女子心生敬佩,脸色缓和,点头示意手下让开一条路。 皇宫内,萧允和萧湛跪在大殿前,萧离和君离站在一旁,萧宴戴着面具站在另一边。 北陵皇坐在龙椅上,俯瞰着下方,面容严肃,气氛沉重。 除了江充仪在角落里疯疯癫癫地哭喊,她那充血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和散乱的黑发,让人唏嘘不已。 她曾是宫中众妃羡慕的对象,备受恩宠,怀有龙胎,破格晋升。眼看就要达到人生巅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从云端跌落尘埃,孩子还没出生,就变成了这副疯癫模样。 “把她的嘴堵上!”北陵皇厌烦她的哭喊,命令太监们堵住江充仪的嘴巴,让她停止发出刺耳的声音。 萧允见太监们动作粗鲁,担心他们伤害江充仪,立刻磕头恳求:“求父皇让他们手下留情,母妃她还有身孕,经不起他们这样粗暴对待!” 听到“身孕”二字,北陵皇脸色微变:“身孕?哈哈!太医已经说了,她肚子里的,已经是死胎!哪还有什么身孕?” “皇上此言差矣,充仪的孩子,绝不可能是死胎!” 一个美丽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姜雪在侍卫队长的押解下步入大殿。 她昂首挺胸,直视北陵皇,无所畏惧,不卑不亢。 “一派胡言!你这年轻的小姑娘,仗着自己懂点医术就胡乱行医!你知道吗,你把充仪娘娘害惨了!”一位老太医指着姜雪,满脸痛心疾首地指责。 “长乐!你看看江充仪现在的样子!你认罪吧!”北陵皇指着被太监们捆绑的江充仪,怒不可遏。 “皇上,长乐惶恐,不知皇上口中的罪名,具体是指哪一项?”姜雪行了个礼,走到萧湛身旁,与他一同跪下。这一举动,让君离的眼神变得复杂。 姜雪,你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与他同舟共济了吗?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和心疼交织,几乎要让他失控! 要是可以,他真想立刻冲上去,把姜雪拽起来,锁在自己身边。至于萧湛,他只想尽快把他送进地狱! “什么罪?”北陵皇怒极反笑,这种表情让人更加不安。 “你没看到江充仪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她疯了!被你治疯的!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气息,太医都摸不到脉搏了!” “摸不到脉,就是死胎了吗?”姜雪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转向一进门就指责她的那位老太医。 “脉象是生命的标志,摸不到脉,当然是死胎无疑!”老太医斩钉截铁地说。 “看来太医的能力,并没有随着您的年龄增长而提升啊。”姜雪轻描淡写地讽刺道。 “你!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如此无礼!皇上!这女子心肠歹毒,行为不端,请皇上立刻处置,别让她再祸害无辜!”老太医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跪地请求。 “皇上,只听一面之词可不行。皇上向来公正严明,想必不会仅凭一方之言就下结论吧?不妨听听长乐的意见,再做决定也不迟。” 姜雪不慌不忙地接过话茬,根本不给北陵皇插话的机会。 萧湛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发笑。唉,他这个王妃,果然聪明绝顶,找准时机给北陵皇戴了顶高帽,让他不得不听。 “你说!”北陵皇果然答应了。 “请问太医,您凭什么断定是长乐害了充仪娘娘?” “哼!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你,没人碰过娘娘!不是你还能是谁?” 老太医言之凿凿,仿佛目睹了姜雪对江氏下手的情景。 “哦?这么说来,昨天我给娘娘看完病后,您就没再给她看过诊?这就奇怪了,我记得皇上好像交代过太医署要好好照顾娘娘啊…… 难道太医署的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答应皇上会照顾娘娘,实际上却甩手不管,一走了之?” 姜雪的问题让老太医汗如雨下,他慌乱地看向萧离,又瞥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北陵皇,眼神微眯。 “胡,胡说!老臣,老臣当然遵循皇上的旨意,为娘娘诊脉治病了!” 他结结巴巴地反驳姜雪,但这语气完全没有说服力。 “哦,那在长乐之后,太医您又给娘娘用药或针灸了吗?” 姜雪现在就像一只玩弄猎物的猫,眼底全是戏谑的笑意。 “没……”老太医犹豫地回答,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姜雪打断了。 “没有?那太医的诊断结果是充仪娘娘身体没问题咯?不然为什么既不用药也不针灸呢?既然充仪娘娘身体无恙,又怎么会是长乐的过错呢?” 第一卷 第260章 中毒身亡 听到这里,北陵皇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 这老家伙,是在把他当猴子耍吗? 萧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可以坐实姜雪这个臭女人的罪名,趁机除掉这个眼中钉!谁知这个无能的老家伙竟然被她绕得自相矛盾!而且还是在父皇面前!愚蠢!废物! “不,不是!是老臣记错了!老臣确实用了药!充仪娘娘的脉象有异,所以我用了药!对,有用!有用!” 老太医被这对父子的黑脸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改口否认之前的话,承认在姜雪诊治后,江氏身体出现了异常。 这个笨蛋! 听到他的话,君离心中狠狠地咒骂。 姜雪眼中闪烁着狡猾的笑意,就像猎人捕获了猎物。 “既然如此,那么太医您就是最后一个给娘娘用药的人,也是最有可能造成娘娘出现问题的嫌疑人了。” 一锤定音,这局,姜雪大获全胜! 北陵皇的怒火已经在老太医的回答中燃烧到了极点。 这个老不死的!欺君犯上!害了龙嗣!还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丢了这么大的脸! 他该死! “皇上,老臣怎敢害娘娘!就算给老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充仪娘娘不利啊!”老太医连连磕头求饶:“皇上,您千万别听信这蛮夷女子的妖言,如果不是她先前误诊,娘娘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误诊?”姜雪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毒理医术! 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毫无根据地诋毁她的医术! “皇上,请允许长乐再次为充仪娘娘诊治,我保证,一定能让她恢复神志清醒!” 她的话,让萧允惊喜交加!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父皇!我相信四皇嫂!请父皇答应!” 萧湛也附和道:“皇上,江充仪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极点,不妨死马当作活马医,让长乐再试一试。说不定,充仪娘娘和孩子都有可能恢复。” 一想到孩子也可能康复,自己的福气有望延续,北陵皇没有多想,立刻同意。 萧离想阻止,却被君离一把拉住,他悄悄摇头示意。 现在如果他们贸然行动,阻挠姜雪救人,会引起北陵皇的怀疑。 君离悄悄拿出一个小盒子,示意萧离看,瞄准了老太医的方向,暗示了后续的准备。 萧离见状,不甘心地瞪了姜雪和萧湛一眼,最终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默许了君离的计划。 姜雪得到许可,走到江充仪面前。 奇怪的是,刚才只要有人接近就发疯的江充仪,在姜雪面前却异常平静。 她乖乖地让姜雪为她诊脉,甚至在扎针时也安静地坐着不动。 随着周身穴位被金针疏通,江充仪原本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明,脉象也渐渐稳定。 “哪位太医愿意上来诊脉?”姜雪向太医署的其他太医询问。 只见两三名年轻的太医走上前来,认真地为江氏把脉。 “孩子还活着,皇上!江充仪的细脉没有中断!孩子还活着!” “真的活着,真是奇迹啊!” “神医,真是神医在世啊!” 太医署的太医们一个接一个上前诊脉,结果无一例外,都显示出了正常稳定的脉象。 北陵皇听闻,喜出望外! 之前对姜雪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 他站起身,哈哈大笑!他的福气!他的皇族之气!哈哈!回来了! 萧湛和萧允也站了起来,两人的目光落在姜雪身上,充满了笑意。 萧允的笑中带着感激与敬仰,而萧湛更多的是自豪与骄傲。 他的女人,就是 姜雪感受到他的热烈注视,转过身,与他相视一笑。 那笑容,无比灿烂。 “呃!咳!噗!” 正当大家都在为江充仪恢复正常而高兴时,那位之前指控姜雪的老太医突然全身抽搐,倒在地上。只见他捂住喉咙,痛苦地挣扎,最后喷出一口鲜血,僵硬地死去,双眼瞪得圆圆的,十分恐怖。 “皇上,刘太医他……死了……” 喷血的尸体逐渐变得僵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视。那恐怖的死状令人不敢直视。 “死了?”北陵皇眉头一挑,这死的时机选得可真巧!正好在他要追究责任的时候! 姜雪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尸体的颜色变化得极快,从正常的肤色,没过多久就变得眼窝深陷,眼袋乌青。 凭借她多年的医学研究,她能轻易判断出刘太医是中毒身亡。 而且毒性极强,发作时间极短,能在几秒钟内使人窒息! 如此剧毒,世界上只有两种毒能达到这种程度,乾国的巫蛊和西雍的血毒。 巫蛊虽然毒性强烈,但与血毒相比,潜伏期较长,至少需要在人体内潜伏半个月才能发作。而血毒则不同,一旦进入体内就会迅速融合,可以在瞬间爆发毒性,夺人性命! 明明一刻钟前刘太医还安然无恙,眨眼间就丧命,看来有人想要封住他的口。 “父皇,想必是刘太医自己医术不精,治疗充仪娘娘时出了差错,不敢承认,所以将罪名全推到长乐头上。现在真相大白,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惩罚,于是畏罪自杀。” 萧离大步上前,抢在所有人之前,给刘太医定了罪。 北陵皇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刚才姜雪一进门,他没仔细调查就直接问罪,如果没个台阶下,这面子可就丢大了。 现在萧离一句话,用刘太医的诬陷来掩盖北陵皇的误判,等于给他递了一块遮羞布。 他顺水推舟,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死者身上! “离王说得对!刘云医术拙劣,医德败坏,死有余辜!朕现在下令,剥夺他太医的身份,将他的尸体扔到乱葬岗!不得入土,不得祭祀!任由野兽啃食!” 皇令一出,无人敢反驳! 如此一来,江充仪的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但这结局,充满了讽刺。 对萧离等人来说,本来想除掉的眼中钉毫发无损,他们的不甘和愤怒比以往更加强烈! 对姜雪而言,陷害她的人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她心中同样不满。 第一卷 第261章 遥不可及 唯一得利的,反而是北陵皇萧衍,双方矛盾的加剧,相互制约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 这对稳固他的皇位,有百利而无一害! “真是可惜!这次除了干掉一个没用的老头,姜雪和萧湛这两个眼中钉,一个都没搞定!” 走出大殿,萧离对着君离低声咒骂,发泄内心的不满! “你不是说那人的医术高明吗?怎么一个疯病这么容易就被那个小臭女人给破解了?” 什么西雍血毒的继承者,说得那么神秘,不会是君离为了邀功找的江湖骗子吧? 还不如玄清好用! “殿下息怒,新型血毒还未在人体上试验,自然会有偏差。再说凤……长乐她本来就医术高超,能破解那半成品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请殿下放心,就算她暂时破解了疯病,但血毒的幼虫早已潜伏在血液中,假以时日,定能培育出新的血虫,到时候江氏的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君离忍着不快,放低姿态,谦卑地向萧离解释。 “哼!最好是这样!”萧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君离,本王再信你一次!但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失败,别说五妹求情保不住你,就算是德妃出面,也救不了你!” 拂袖而去,宽大的袖口拂过君离的脸,袖口上的金扣划伤了他俊美的脸颊,萧离冷哼一声,大步离去,留下君离独自站在原地,紧握双拳,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如果不是为了萧离手中的三万精兵,他堂堂西辰的皇位继承人,怎会向一个亲王低头! 总有一天,当他站在权力的巅峰,他会把所有曾经侮辱他,轻视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五驸马咋还不走,杵这儿干啥呢?”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回头一看,姜雪和萧湛肩挨肩地出现了。 她脸上挂着淡漠的微笑,虽然嘴角上扬,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君离盯着她,明明两人近在眼前,但他却有种距离感,感觉她越来越遥不可及!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发毛,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可手刚一抬,就被萧湛一把攥住了。 萧湛的力气大得惊人,表面上看似友好的握手,其实只有君离自己清楚,要是对方稍微用力,他的手就得报废。 “五驸马,你可是五妹的驸马,按理说,咱俩也算半个兄弟,见面点点头就行了,不用这么客套。” 萧湛礼貌地笑了笑,稍稍松了松手,还轻轻拍了拍君离的胳膊,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两人就像是亲如兄弟,相互尊重。 既然要演戏,君离自然不会输给萧湛。 他脸上也挂上了友好的笑容:“四哥说的是。” “刚才离王殿下还在吩咐问水,要他好好监督宫里的各部门,千万别再出现像今天刘太医那样的败类,不仅医术不行,还胡乱诬陷别人,害得四哥四嫂无辜受牵连。” 说到四嫂,君离的心猛地一紧。 明明应该是他的女人!明明应该站在他这边的!现在却要叫她一声四嫂,这简直是讽刺中的战斗机! “无辜受牵连啊……”姜雪咀嚼着这几个字,意味深长。 她的眼神掠过君离被萧湛拍过的那只手:“五驸马,看在咱俩曾经的情分上,我给你个忠告,不该碰的东西,最好还是别碰。有些东西一旦沾上了,想甩都甩不掉。” 这话里有话,萧湛和君离心里都是一惊。 两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四嫂这话,可能我有点听不明白。”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君离的第一反应就是戒备升级。 “呵呵,听不听得懂,全看五驸马你怎么理解了。” 姜雪轻笑一声,拉着萧湛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她到底,什么意思? 姜雪的话就像一团迷雾,在君离的脑海里越来越浓厚。 明明半年前她还是个天真烂漫,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半年后,他却完全猜不透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 回到马车上的气氛异常诡异,和平常相比,似乎静得过分。 两个丫鬟和两个护卫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通常殿下都会找各种话题和王妃聊天,一直聊到王妃才会停下来休息。 今天却很奇怪,从上车开始,殿下就沉默不语,闭目养神,但从脸色上看,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王妃也和平常一样,悠然自得地靠在车厢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烦心事。 看上去一切和谐,但气氛却异常尴尬! 等到王府,萧湛首先睁开眼,眸子里隐约透露出不快,但并没有爆发出来。 青锋和铁衣意识到主子心情不好,连忙下车,顺便把两个丫鬟也带了下来。 “干嘛?”晓春被拉得脚步不稳,一下车就一拳打在铁衣胸口,娇嗔道。 “嘘,我的姑奶奶,小声点,趁还能保住小命,赶紧溜吧,不然晚了就走不了了。”铁衣小声说道。 “铁衣。”铁衣话音刚落,车厢内就传来萧湛的声音。 声音依然平和,但铁衣听了却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求助地看向清风,却发现那小子早就带着拂冬溜走了! 这小子太不够义气了! “殿下有何吩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马棚多久没清理了?”萧湛的话让铁衣想哭。 果然,每当殿下心情不好,就让他们打扫马棚的习惯,几十年如一日。 那马棚里十几匹马,光是马粪就有几十斤,清理起来,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 “回殿下,半年了……”他一脸苦相地说。 半年的马粪,加上马草……他今天恐怕要在里面被熏死了! “去打扫吧。”萧湛轻松的一句话,给铁衣判了个“重刑”。 “是。”主子有令,他哪敢不从。 铁衣垂头丧气,脚步沉重,像蜗牛一样缓慢地朝马棚挪动。 晓春看着他那副仿佛要赴刑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不就是清理个马棚嘛,搞得好像要去送死一样,至于吗? “喂!你在干嘛?” 车厢内,姜雪的惊呼声传出,晓春愣了一下,正准备冲进去。 第一卷 第262章 栋梁之才 但萧湛的动作更快,眨眼间就抱着她从车厢飞了出来,稳稳落地。 “晓春,马车就交给你了。” 丢下这句话,萧湛像一阵风带着姜雪进了王府。 “你快放我下来!” 姜雪轻轻踢了踢腿,周围的仆人们很有眼色地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萧湛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手臂紧紧环绕。 见他没有放手的打算,姜雪也就不再挣扎,她可不是做无用功的人。 既然挣脱不了,她干脆调整姿势,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怀里。 反正累的又不是她,对吧。 这丫头,还挺会享受。 萧湛看着怀里的她,既无奈又好笑,眼底流露出宠溺。 进了屋子,他抱着她坐下,轻轻用力,让斜靠在他怀中的美人坐直。 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环住她的左臂。 “不想问问为什么这样对你?” 面对她,他真是舍不得责备半分。 尽管心里有点小疙瘩,萧湛说话的腔调还是温柔得像春日里的微风。 姜雪凝视着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里,映出了他的倒影。 “该不会,你是因为我提醒君离的事儿,心里不痛快吧?”她揣摩着,觉得这件事可能是唯一能让他介怀的。 细想一下,自从他们结为连理,萧湛就没少向她倾诉衷肠。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早到晚黏一块儿,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家国大事,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哲学人生,啥都能扯上几句。 她从没跟谁这么投缘过,哪怕是前世深爱的君离,也没这份默契。 从最初的互相利用,到现在的患难与共,姜雪心里明白,她对萧湛的感情,早就不是单纯的合伙关系,而是动了真情。 或许是因为前世情伤太深,这辈子对待感情,她变得异常谨慎。即使意识到自己动了心,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冲动表白。她一直在等待那个最完美的时刻,好给萧湛一个最浪漫的告白。 “误会了。”萧湛食指点在她的红唇上,轻轻摇头:“我不是生气,我是吃醋了。” 姜雪先是一愣,随后脸颊泛起了红晕。 她轻轻地拨开他的手指,娇嗔道:“这种不正经的话,可不是时候说的。” 这副娇羞的模样,让萧湛的心跳加速,刚才的醋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低笑一声:“在这玉京城,谁不知道恭王萧云澈,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不正经,可是本王的招牌。” “别贫嘴了。”她被他装模作样的风流样逗笑了。 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让她起身。 他那风流倜傥的外表,从成亲那天起就宣告失效了。 现在的他,权柄在握,朝堂上举足轻重,行事雷厉风行,作风正派,跟外头的人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暧昧不清的关系。 就连一向挑剔的舅舅,都夸他是德才兼备的栋梁之才! 依着她的意愿,萧湛松开了手,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都说陷入爱情,就身不由己。我以前不信邪,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萧湛轻轻握紧姜雪的手,拇指在她细腻的手背上画着圈圈,轻柔得就像春风拂面。 “今天你一提过去的旧情,我心里那叫一个酸楚啊,嫉妒的牙痒痒。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他坦诚地向姜雪敞开心扉,没有半点埋怨,只是平铺直叙地讲述着自己的真实感受。 他对她的情意,早已是路人皆知的秘密,表白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所以,他吃醋吃得理直气壮,就像是在宣示主权。 这人吃醋都能吃得如此从容淡定,还真是少见得很。 “云澈,我对那人,早已没了任何留恋。”她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你,才是我的夫君。” 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了吗? 萧湛心中暗自苦笑,尽管她最后那句话让他心花怒放,可当初她对君离的那份痴情,整个玉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爱情面前,人总是会变得卑微,即便是自信如萧湛,在姜雪面前也不免有些患得患失。 “姜雪,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他思量片刻,还是决定把憋在心底的疑问说出来。 姜雪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萧湛迟早会问这个问题。换作是任何人,看到一个人一夜之间性格、喜好甚至是行为习惯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都会心生疑窦。 她一直默默承受着外界的猜测,却从未辩解过。 因为她知道,就算说了真相,重生这种事情,玄乎得跟神话一样,又有谁能信呢?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冬天之后,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姜雪沉吟片刻,下定决心:“云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一幕幕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 这是姜雪第一次向萧湛讲述自己的过去,虽然只是通过讲故事的方式,但其中的曲折离奇,全都是她的亲身经历。 萧湛静静倾听,听她为君离出生入死,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为了权力,几次差点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渊! 听她穿上凤冠霞帔,成为万人敬仰的皇后,听她与乌云珠争风吃醋,最终落得家破人亡,悲惨死去在西辰。 震惊、愤怒、心疼、怜惜,种种情绪如海浪般猛烈冲击着萧湛的心房。 当听到她为君离喝下毒酒,忍受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时,他的心痛得几乎要崩溃! 如果当时他在……如果当时他在…… 他咬紧牙关,最终还是无奈地垂下拳头,那时的他根本不可能在场…… 在她描绘的那个世界里,他与她几乎没有交集…… 哎呀,那种无力感简直像是被五雷轰顶,就跟当年眼睁睁看着母妃被人欺负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心里那个火啊,烧得旺旺的,可就是没法儿发泄出来! “这就是我的全部经历……”姜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自从她苏醒过来,这件事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头,那些明朗和琉璃的血淋淋的脑袋总是在她的梦里转悠。每次想起她那可怜的小家伙们的惨状,她的心就像是被千万把刀子割过一样。 第一卷 第263章 我做错了什么 还好这一世,他们不会来到这残酷的世界,不会遭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云澈,你想知道的,都在这个故事里。这事儿听起来挺玄乎的,可能你会觉得难以置信,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姜雪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萧湛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严肃得跟块石板似的,低着头不知道在琢磨啥。 他一直紧紧抓着姜雪的手没松开,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过了好一阵子,他抬起头来,眼神温柔得像是一池春水,姜雪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我相信你。”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但却蕴含着满满的深情厚意。 姜雪心里一阵激动,呼吸都有些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显示出她内心深处的感动。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眶湿润了,泪光闪闪,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你真的相信我?”她颤巍巍的声音,如同鼓点般敲击在萧湛的心上。 他站起身,轻轻将她从椅子上拉起,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相信你。”低沉的声音如同最坚实的屏障,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他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乌黑的长发,一缕缕地为她梳理着三千烦恼丝。 “故事里的你,让人心疼。现在有我在。你的仇,以后我来帮你报,你受过的苦,我会一点点帮你抹去。”他在她头顶轻轻一吻,那一刻,他只想紧紧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看来,铁衣那小子今晚不用受太多罪了。” 门外,青锋本来是来报告情况的,看到两人拥抱的画面,他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转身走向马棚,去解救那只可怜的“小虫虫”。 而此时的离王府,君离鼻子突然痒得不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念叨他呢。 萧悯见他这般,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不停地询问他是否无恙。 问多了,君离也开始烦躁,猛地抽回被她紧握的手臂,手腕上的饰品不小心划伤了萧悯的脸庞,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啊!”萧悯疼得尖叫。 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她赶紧用手摸去,手上全是血迹! 这一发现吓得她尖叫连连,声音之大,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君离!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本公主好心关怀你,你不仅不领情,还敢伤我脸!”萧悯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上去对君离又打又骂。 这疯狂的模样,哪还像个高贵的公主! 君离原本就不欣赏她的性格,只是因为接近萧离获取权势才娶她。 婚前还能勉强容忍她公主的身份,婚后,他想要的已经得到,她的身份对他来说,一文不值,自然没必要再迁就她。 “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离王府,不是你的公主府!作为一国公主,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泼妇模样!”萧离对这个五妹也逐渐失去了耐心! 以前有王家和德妃的支持,他看在他们的份上,还能忍让萧悯一时,只要她不影响他的计划,任她怎么闹都无所谓! 但现在,王家的影响力日渐衰退,德妃失去了娘家的庇护,在后宫的地位也逐渐下滑。 他自然不愿意再忍受萧悯的半点! 当即,他大声对她吼道:“你闹?你闹?五妹!你看看你的脸!” 萧悯被君离划伤,本来就委屈,现在又被丈夫和哥哥这般对待,更是气愤不已! 她的态度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嚣张! “你们一回来就对我摆脸色!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自己无能,对付不了四哥和姜雪那个臭女人,就回来拿我出气?一群废物!” 萧悯怒吼着,肆无忌惮地辱骂眼前的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萧离和君离脸色越来越黑! 特别是萧离,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宛如地狱的恶魔,随时可能将萧悯撕碎。 侍从们纷纷后退,低下头不敢直视主子。 心中都在为五公主捏一把汗,这位公主从小被宠坏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怎么?哑巴了?被我说得无言以对了是吗?没用的东西!对付不了那个臭女人,就只会对我大吼大叫!还想坐上皇位?哈!简直就是……呃!” 突然,君离打了一个喷嚏。 还没等萧悯反应过来,一股窒息感瞬间袭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铁钳紧紧锁住了喉咙,双脚离地,胸口仿佛被千斤重压,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的双手疯狂拍打着那条束缚她的手臂,可就算拼尽全力,也只是在萧离的手臂上留下了微不足道的痕迹。 “你敢说谁是废物?”萧离的声音阴森恐怖,如同地狱里的低吼,直击萧悯的耳鼓,让她痛不欲生。 他的手更用力了:“谁敢说本王是个无能之辈?” 只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萧悯的脖子瞬间错位,她无力地垂下头,生命随之消逝。 临终前,她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映射出萧离那诡异的笑容。 “二皇子,何必如此生气呢?” 就在萧悯断气后,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从珠帘后款款走出,她步伐轻盈,来到萧离身边。 她的眼神充满了诱惑,手指轻轻划过萧离受伤的手臂,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这小姑娘的力气真不小,竟然把二皇子的手抓伤了。” 萧离松开了萧悯的尸体,任由它像破布一样摔在地上。 君离冷冷地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妻子,仿佛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本王受了伤,你打算怎么办?”萧离用那只刚杀人的手搂住那位妖娆女子的细腰,将她拉近,亲密无间地与她耳语。 “呵呵,这点小伤,般若保证,一夜之间就能恢复。不过,二皇子要怎么奖励般若呢?” “小妖精。”萧离被她撩拨得心痒难耐,手顺势探向她的臀部:“晚上等着本王!” 这两个人,简直把他当成透明的空气! 他们旁若无人地在他面前调情,完全不顾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 君离强忍着恶心,找了个机会插嘴:“殿下,五公主的尸体怎么处理?皇上那里,该怎么交代?” 第一卷 第264章 太匪夷所思了 “离王殿下,公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问水一起进入离王府的,如果让人知道公主死在这里,无论是殿下还是问水,都难辞其咎。” 君离巧妙地将萧离和自己捆绑在一起,以防他把杀害萧悯的责任推给自己。 萧离看着地上萧悯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只觉得烦人至极,毫无悔意。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在他眼里,萧悯就像是一堆令人厌恶的垃圾! 但这堆垃圾的处理,可真够头疼的。 “殿下要是觉得棘手,要不要让般若来帮忙呢?” 那女子的手臂宛如灵蛇,沿着萧离的胸膛缓缓攀上他的肩头,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眼神妖娆,迷人的望着他。 “你有办法?”萧离低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这小妮子主动提出帮忙,还真是稀奇。 “我最近刚学会一些傀儡术,正好想试试看。根据书上记载,这傀儡术可以让死人在短时间内像活人一样活动自如,只要操作得当,避开人多的地方,就不会有问题。 二皇子可以趁这几天,好好想想五公主的死因,或者找个替罪羊,顶替谋害公主的罪名,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主意确实不错。”一道狡黠的光芒在萧离眼中闪烁,一个计划应运而生。 他正烦恼这次未能彻底摧毁恭王府,萧悯这丫头的死,或许能派上用场! “那就把这丫头交给你了。”萧离指着萧悯的尸体,对女子说道。 “殿下放心,白般若绝不会让您失望。” 身为般若坊的掌门,西雍国的血毒大师,小小的傀儡术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让人将萧悯的尸体搬进密室存放,萧离则迫不及待地抱起这个妖艳的女人,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欲望。 君离就这样被独自留在了大厅,完全被忽视。 他看着萧离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到了晚上,在恭王府里,看完玲珑骰子中的信息后,姜雪和萧湛都对这位恭王殿下表示了“敬佩”。 白般若的恶毒和阴险,姜雪再清楚不过,萧离竟敢招惹这样的女人,胆子真不小,不怕被她玩弄到失去性命? “我还以为我的恭王风流名声在京城里无人能及,没想到今天竟然败给了萧离。” 萧湛轻笑一声,玩弄着手中的骰子。 “确实出乎意料,我们让他去对付般若坊,结果反而促成了他的姻缘。” 姜雪讽刺地说道。 在这个北陵皇极力想要清除江湖实力的时代,北凌离王却与般若坊的女人产生了感情,这可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如果传入宫中,萧离的离王之位恐怕坐得不会太稳。 “殿下,需要属下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宫里的线人吗?”青锋询问道。 萧湛和姜雪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既然有人送上门的戏码,他们要是不用,岂不是浪费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不必,这么精彩的戏,不看到结局就离开,岂不太可惜了。” 萧湛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玩味,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计划。 在萧衍的皇子中,论资历、实力、容貌和身份,唯一能拿出手的就只有萧离这一个儿子了。 虽然萧宴的实力最近稳定了一些,但他那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已经注定了被北陵皇抛弃的命运。 至于萧湛,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北陵皇用来锻炼萧离的磨刀石而已。 因此,即便他让青锋把这个消息传进宫中,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北陵皇是不会对萧离采取任何行动的。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背上诽谤皇室的罪名。 宫里的线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精英,是萧湛精心培养多年的心腹,如果他们出了事,萧湛必然受到牵制。所以他不会冒险。 “殿下的意思是……”青锋有些困惑,在他看来,离王殿下现在已经开始处处针对他们殿下了,如果殿下不抢先一步,恐怕会被离王压制。 “你们殿下的意思,并不是不出手,而是这件事,不需要亲自出马。” 姜雪见青锋心存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懂我者,唯有姜雪。” 拥有这样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妻子,夫复何求。 萧湛眉眼弯弯,满含笑意的眸子里,只容得下姜雪一人。 “公主的意思,是要离王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拂冬眼睛一转,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青锋惊讶不已,自己告发自己?这招数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萧离这人虽然脾气暴躁,做事冲动,但可不是傻帽,怎么可能干出自掘坟墓的蠢事! “嘘,有些事儿点到为止,太过直白就没意思了。”姜雪食指轻轻抵在红润的唇边,朝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角微微上扬,绽放出迷人的微笑:“咱们就静静等待好戏开场吧。” 离王殿下啊,你上次送给我的巫蛊大礼,长乐我可是铭记在心。 礼尚往来嘛,这次,长乐的回礼,你可得接好了。 白般若,哼,离王殿下真是选了个绝佳的搭档。 再次审视手中纸条上那醒目的名字,姜雪感叹命运的捉弄。 她和白般若,简直就是天生的宿敌。 西雍和乾国,世代为仇,西雍的血毒和乾国的巫蛊,既是十国双煞,又是死对头。 姜雪精通乾国巫蛊,而白般若则是西雍血毒的高手。 她们的身份和技艺,注定了她们是命中注定的对手。 多年前在长乐山修行时,她曾与白般若有过一次交集。 那时的两人,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尤其是姜雪,一双巧手,声名远播,震动整个长乐山。 也就是那时候,白般若开始盯上了姜雪。 这个女人极度自负,且极端自私,容不下任何人比她更出色! 她嫉妒姜雪的天赋和能力,从内心深处憎恨这个比她强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除掉她! 只有姜雪消失,她白般若才能成为十国毒界的霸主! 于是,她在长乐山的水源里投下了剧毒。 第一卷 第265章 火冒三丈. 那次事件,长乐山遭受了重大损失,师父和师兄们都中毒了,唯独姜雪因为下山采药侥幸逃脱。 回到山上,姜雪竭尽全力救治长乐山的数百口人!然而毒性太过猛烈,尽管她夜以继日地抢救,最终还是无法挽救所有人的生命。到最后,她只救回了师父和两位师兄。 从那以后,姜雪和白般若之间便结下了血海深仇!此生势不两立! 如今,海棠还未绽放,梨花却已飘雪,春天的气息已在玉京城中弥漫开来。 每当春分来临,皇亲贵族们都会举办一场春会,祈求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春会的筹备工作相当繁琐,需要负责人具备极高的耐心和组织能力才能顺利完成。 而且,整个过程中暗流涌动,不少人借机拉帮结派,扩大势力,自然少不了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勾结。 过去,春会的筹备通常由萧离和萧宴轮流负责,两人从中捞取了不少好处。 今年,萧宴失宠,萧离自认为这次春会的主办人非他莫属,早就安排好了手下的人脉,准备大赚一笔。 毕竟,失去了李功这个金库,他离王府的收入大大缩水! 府中的支出远大于收入,如果不趁此机会捞点好处,账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然而,圣旨一下,事情却出乎预料。 北陵皇竟然指派萧湛来负责这次春会的筹备! 这让萧离气的火冒三丈!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狂怒之下,连续斩杀了五个侍从! “可恶!该死!萧湛这个野种!竟敢阻拦本王发财的路!父皇老糊涂了!竟然把这么好的差使交给他!” 沾满鲜血的剑一次次刺入已经冰冷的尸体,萧离的双眼充血,此刻的他,将这些尸体当作萧湛在发泄怒火! 君离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发泄,默默地转移视线,望向内厅的方向,向站在那里的白般若点了点头。 “殿下何必如此生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再说,谁规定只有筹备春会才是唯一的赚钱途径?”白般若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方形的锦盒。 “这是什么?”萧离还在气头上,对她的柔情蜜意毫不理会,一把夺过盒子,甚至不顾尖锐的棱角割伤了她的手指。 白般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她很快压制下来。 锦盒中央放置着一颗血红色的丹药,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妖冶之美。 “听说北宋的皇帝渴望长生不老,这些年为了寻找不老药,没少费心思。之前攻打乾国,不就是为了传说中的不老仙丹吗。”白般若说道:“这就是我们西雍研发出的不老丹。” “真的?”萧离挑了挑眉毛,如果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只要将这颗丹药献给父皇,他得到的赏赐将远远超过筹备春会的收益!而且这还是皇上亲自赏赐,名正言顺! “当然是真的。”白般若点了点头,柔软的身体再次靠近,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再次点燃了萧离体内的火焰。 神志有些失控,随着白般若的引导,萧离化怒为喜,放声大笑:“好!有了这宝贝,本王何必再去瞎忙活!你这小妮子,留下真是太值了!” 大手紧紧搂住白般若的腰肢,力度之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她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厌恶,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蛇,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落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在恭王府里,当听到萧离为了发泄怒火,一口气连杀了五个侍从的消息后,姜雪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咱们这位离王殿下,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 “让他继续乱吧,他那急躁的性格,一旦着急,破绽只会越来越多。”萧湛一边翻阅着手中的账目,一边摇头叹息。 “怎么了?”姜雪好奇地问道,注意到他眼底的嘲讽。 她凑近一看,立刻明白了他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 “看来,他们以前通过春会捞了不少好处。” 姜雪迅速浏览了往年的账目,粗略计算了一下,一次春会就能带来上万两白银的纯利润,这相当于玲珑阁三年的总收入。 “少府三百两,守正五百两,卫尉三百两,奉长九百两……”萧湛逐条念着账本上的记录,每念一句,他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冷峻。 “这些年,云州遭受饥荒,常州遭遇旱灾,锦州被蝗虫肆虐,宿宁遭受洪水侵袭,每次灾难发生,朝廷要求捐款赈灾,这些浑蛋一分钱都舍不得拿出来。可是在这些春会上,他们倒是舍得挥霍金钱!” 握着账目的手微微颤抖,指关节已经变得苍白。 如果不是这次他特意请求皇祖母将此事接手,他还不知道这些平时抠门的大人们原来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姜雪见他愤怒,轻声安慰道:“现在发现也不算太晚,既然账本在我们手中,这些银子,总能找到办法追回的。” 这时,铁衣上前禀报:“殿下,王妃,前厅来了不少大人,说是要来给殿下和王妃请安。” 请安?恐怕这并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萧湛站起身,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来得正好,本王正有许多话想和他们好好聊聊。铁衣,跟我一起来。”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进厅走去。 姜雪没有跟随,这次的事情,她不便露面。 北凌不同于乾国,女子通常不允许参与议政。 尽管萧湛对这种陈规陋习嗤之以鼻,在府内也经常拉着她讨论政务,但这仅限于在恭王府内部,关起门来私下讨论。 “拂冬,换个装扮,我们去趟听风楼。”姜雪吩咐道。 趁着难得的空闲,她想去听风楼看看钟情。 自从上次出手为钟情疗伤,两人的友情便愈发深厚。 在钟情养伤的日子里,她为了打发时间创作了许多新曲,每完成一首,就会派人送到府里给姜雪欣赏。 姜雪一有空,也会拿起笔谱写新曲,作为对钟情的回应。 如此来来回回,积累的琴谱已经厚厚一叠。正好,今天可以把它们一起带给钟情看看。 第一卷 第268章 鱼儿上钩了 “殿下,王妃所中的毒,老夫需要时间好好研究。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而且,不能长期服用。即便是毒性发作,除非实在无法忍受,否则最好不要使用。” 李大夫坦诚地表达了担忧。 “如果长期服用,会有什么后果?”听到李大夫这么说,萧湛低头看了看怀中安然入睡的人儿。一想到刚才她痛苦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就忍不住疼。 这仅仅是第一次毒性发作,她就被折磨成这样,如果真的要等到无法忍受才用药,她得多承受多少痛苦! 李大夫明白萧湛的担忧,但现实就是这样,如果真的为姜雪好,这药能不用就不用。 “这药性寒,伤脾伤胃,如果长期服用,王妃的体质会受到严重损害,恐怕无法为殿下孕育后代!” 无法生育,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比绝症更加绝望的存在! 拂冬大吃一惊,无比痛心地望着自家公主,手指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手掌。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因为她没有保护好公主!如果她提高警惕,不让那个白衣女子接近公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晓春的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尽管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腰间的佩剑在她的紧握下发出铮铮的响声。一股凌厉的杀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冷着脸,转身就要冲出门去! “站住!”萧湛喊住了她。 晓春这丫头,外表看似清冷,但骨子里却是个急躁的性子,这一点,姜雪曾经特别跟他提过。 她停下了脚步,僵硬地转身看向萧湛。 她的眼眶微红,眼白充血。 “你现在这样,想去哪里?” “为公主报仇!”晓春坚定地回答。 果然还是个冲动的丫头。 萧湛在心中暗叹。 “你知道那个女子的姓名和住址吗?” 晓春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 “她是跟着君离的,我可以去公主府找线索!” “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拿着剑,浑身散发着杀气去公主府,你觉得我们现在恭王府还不够引人注目,想要再添一把火吗?”萧湛的话让晓春无言以对。 “公主对晓春恩重如山,公主受苦,晓春不能袖手旁观!”沉默了半晌,晓春坚定地说道。 确实是个忠诚的丫头。 萧湛为姜雪感到欣慰。 有这样的心腹,既是姜雪的福气,也是这丫头的幸运。 “本王并没有说不让你做任何事情。” 看到晓春稍微冷静下来,没有再闹着要冲出去找人,萧湛缓和了态度,放慢了语气说:“你过来,本王有任务需要你完成。” “你说,姜雪身边的那个叫晓春的丫头,拿着一张药方跑遍了整个玉京城的药铺?” 白般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汇报情况的探子,就像在细细品味她话里的真假味儿。 “我跟她屁股后头跑了一整天,千真万确的事儿。” 探子一边点头,一边恭敬地说着。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 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里,忽闪着一丝阴险狡猾的光芒。 晓春揣着药方,几乎把玉京城里的药铺都踩了个遍…… 这药方打哪儿冒出来的?难道真是姜雪那娘们开的? 从下毒到现在,时间短得连一个时辰都还没到,姜雪那主儿就这么快缓过劲儿来了? 涂着黑甲油的手指不紧不慢地一捏,掌心里的小毒虫瞬间就被挤得爆浆毙命! 这份血毒,她可费了不少心思改良,用的药材珍贵稀有,比例更是经过无数次实验才敲定的。跟以前比起来,药性毒性都翻了不止一番。 谁要是中了她的血毒,不经历个三五时辰的痛苦煎熬,休想轻松解脱。 话虽这么说,但这世上总有那么些出人意料的事儿。 更别提姜雪那娘们,是长乐山沈云深的亲传弟子,从小就玩毒,身子骨八成对各种毒都见怪不怪了。 这么一琢磨,血毒对她来说,可能还真就不怎么灵光了。 心头的疑惑像是迷雾越聚越厚,对姜雪状况的好奇心,像猫爪子似的挠得白般若心痒难耐。 不管怎样,她得马上去恭王府查个明白! “殿下,我回来了。” 整整一天,玉京城内但凡有点名气的药铺,她的脚印都快踩成商标了。 晓春的腿都快跑断了,这一天下来,比在长乐山被沈先生训练还累! “有啥收获吗?”萧湛问道。 晓春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望向萧湛。 她真是摸不透这位恭王殿下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好戏。 这药单上的玩意儿,简直闻所未闻,什么龙角、麒麟尾巴、凤凰的血…… 低头瞅着这药单上的珍奇异宝,想起药铺老板们瞧见它时那副见鬼的表情,一个个瞪着她就像她是外星来客。 还好这是在玉京城,这些掌柜都是讲面子的生意人,不然她早被当捣乱分子赶出门外了。 “殿下给的药方,根本没法抓药啊。”晓春如实禀报。 “本王让你去抓药了吗?”萧湛反将一军。 晓春一愣,整个人懵圈了。 不是恭王殿下派她拿药方跑遍全城药铺的吗? “本王确实让你带着药方走遍玉京所有的药铺,但这目的可不是为了抓药,而是为了钓人。”萧湛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打斗声。 两人齐刷刷望向门上映出的人影。 萧湛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瞧,鱼儿上钩了。” 没一会儿,铁衣就拽着白般若进来了。 她小腿上插着一把飞刀,鲜血正滴滴答答往外淌。 “殿下,人给您带来了。” 铁衣用力一搡,白般若直挺挺摔在了萧湛脚边。 拂冬和青锋紧随其后,两人眼皮底下泛着奇怪的青紫。 萧湛低头审视了白般若一番,冷峻的目光透过微眯的眼睛射出。 “原来是二皇兄府上的红人,白坊主,闻名已久啊。” 萧离的女人和君离…… 呵,这戏码真是越来越有看头了。 “都说恭王殿下风流潇洒,是玉京城最懂得怜香惜玉的贵公子,可今日一见,真是让妾身大失所望。妾身一柔弱女子,受伤倒地,殿下竟忍心让妾身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吗?” 第一卷 第269章 噬心散 萧湛的英俊在玉京乃至北凌国都是数一数二的,白般若对美男子一向没有抵抗力,对他的脸蛋可谓一见钟情。 当下便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一双勾魂眼波流转,诱惑力十足。 男人嘛,说到底都差不多,面对女人,尤其是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主动靠近,谁能坐怀不乱呢? “真不要脸!”拂冬怒喝一声。 这不知廉耻的女子,居然敢当众对公主的丈夫抛媚眼! 指尖寒光一闪,拂冬刚想再甩出一刀,却发现自己胸口一阵闷痛,手脚发麻,动弹不得! “拂冬,劝你还是别激动,你越生气,这毒蔓延得就越快。现在只是手脚不听使唤,再发展下去,你的小命怕是难保喽。” 白般若冷笑一声,鄙夷地扫了一眼脸色逐渐发青的拂冬。 敢用飞刀对我下手,就让你尝尝噬心散的厉害。 “白坊主施毒的技艺,确实高明。” 萧湛给拂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冷静。 青锋面色也难看得很,显然是同中毒了。 看样子,自己还真是小看了白般若用毒的本事。 “恭王殿下谬赞了。” 萧湛的夸奖让白般若心花怒放,如此英俊的男子,竟然让姜雪捷足先登,真想把他夺过来归自己所有! 白般若本就善妒,见不得别人好过。 更何况姜雪是她的死敌,这争夺之心自然愈发强烈。 “恭王殿下,我的腿受了伤,能麻烦您扶我一下吗?” 她那如蛇般的手臂沿着萧湛宽广的袖子轻轻攀爬,声音既娇又媚,诱人至极。 换作一般男子,怕是早已沉醉在这番挑逗之下。 可惜,萧湛并非池中之物。 他稳如泰山,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里仿佛看的不是个风情万种的佳人,而是个滑稽可笑的小丑。 “呀!” 就在白般若拉住萧湛衣袖想要起身之际,萧湛轻轻一抖袖子,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藏着巨大的威力。 袖子边缘恰好扫过白般若腿上的飞刀,刀柄随之一转,伤口被进一步撕裂,痛得她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 “白坊主,不好意思,我这民间流传的美誉似乎名不副实,确实称不上什么温柔体贴的君子。” 萧湛向晓春使了个眼色,晓春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揪住白般若的头发,硬生生把她提了起来! “哎哟!你这丫头片子,胆敢拽我的头发!你算哪根葱啊!” 白般若头皮生疼,大声抗议。 “白坊主,真是抱歉,我对那些繁文缛节没兴趣,所以我这恭王府向来不拘小节,规矩什么的,我们不太讲究。如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萧湛抬手示意,让晓春稍微放松了点,但白般若仍旧处于被动。 “为了我们的谈话能愉快些,白坊主能否先赐予我两位手下解药呢?”萧湛提议道。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乖乖听话?”白般若冷笑一声,满是不屑。 “当然,这样肯定不够。”萧湛笑容温文尔雅,但紧接着的举动却与温和背道而驰! 只见他手中的折扇猛地一挥,白般若腿上的飞刀彻底嵌入伤口,甚至穿透了骨头! “啊!”痛苦的尖叫划破空气,难以忍受的痛楚如潮水般涌来,仿佛置身炼狱! “这样,白坊主是否愿意合作了呢?”萧湛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严肃面容让人不寒而栗。 这男人简直就是活阎王!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白般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面对萧湛,她内心的畏惧油然而生。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了过去。在萧湛的威逼下,她自己吞了一粒,剩下的由晓春喂给了拂冬和青锋。不久,两人面色恢复,活动自如。 “好了,现在我想和白坊主谈谈正事。” 萧湛坐下,折扇在掌中轻敲,“关于王妃中的毒,还请白坊主提供解药。” “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中毒?解药?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若不赶快回离王府,离王殿下会担心的。” 白般若强忍腿上的剧痛,咬牙切齿地警告着萧湛。 “哦?真不知道?白坊主夜闯我恭王府,难道不是为了窥探王妃的情况?”萧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停下了折扇轻敲掌心的动作,身体前倾,眼神锐利: “再说,据我了解,就算白坊主夜不归宿,你那位离王殿下也不会有多大动静。所以,白坊主大可不必为离王的反应担忧。” 萧湛的话语如同一记耳光,狠狠地拍在了白般若的自尊心上,她那张惯常妖艳的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阴云。 这是她头一遭被一个男人当面用言辞剥得体无完肤!果真,什么锅配什么盖,姜雪的男人,跟她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设计我。”白般若咬牙切齿地说,头发被晓春牢牢抓住,她眼角余光瞥见对方手里那张药方,上面列的材料,分明是虚构之物!略一思索,白般若恍然大悟,自己落入了萧湛的陷阱! “白坊主聪明。”萧湛毫不掩饰,轻轻颔首。让他让晓春满城乱窜,就是要引起下毒者的注意,引蛇出洞。 这样一来,大大缩短了寻找真凶的时间。若是一味等待密探的消息,怕是还得耗上许多时日。 “白坊主,时间不等人,我可没耐心跟你绕弯子。一句话,解药拿来。” “若我不给呢?”白般若试图顽抗。 “白坊主可要考虑清楚,我这人脾气不太好,万一失手,你这腿可就不保了。一朵娇花少了一条腿,多煞风景啊。” 萧湛语气平和,言语间却冷酷无情,吓得白般若背脊发凉,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个男人,表面上温文尔雅,骨子里的狠辣比之萧离有过之而无不及,后者至少暴虐可预测,而萧湛,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洞,无人能测。 “没有解药……”白般若在萧湛的威压下败退,不敢再有丝毫挑衅。这话一出,萧湛眉梢一挑,她什么意思? “白坊主,我说过了,考虑清楚再回答。” 第一卷 第270章 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耐心濒临极限,空气中似乎都凝结了一层寒霜。 “我没骗你!”面对他凛冽的杀气,白般若急忙辩解,“那血毒是我新近研发的,压根没打算配解药,所以,真的没解药啊。” 空气瞬间凝固,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压抑的氛围让人窒息! 萧湛面无表情地盯着白般若,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白般若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不安的情绪被他看得愈发强烈。 “哼。”一声意味深长的低笑打破了沉闷,萧湛上前一步,屈膝蹲下,与白般若平视。 大手猛地扣住她的下巴,力度之大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嘴喊痛。 “呃!咳咳!” 几粒不明物体被强行塞入她的嘴中,险些卡在喉咙,白般若咳得满脸通红! “你给我吃了什么?”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白般若惊声质问。 “以牙还牙,既然白坊主对姜雪下了毒,本王自然要替姜雪讨个公道。 给你吃的是乾国的蛊毒,具体是哪些,本王也不甚清楚,整个北凌能解的,恐怕只有姜雪一个。白坊主要想活命,就自己去找姜雪求解吧!” “你真卑鄙!”白般若怒斥。 他这是在告诉她,姜雪若有闪失,她也休想独活! 他是在迫使她为姜雪解毒!这男人竟以这种方式,将她和姜雪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白坊主的‘夸奖’,本王领了。”萧湛冷笑道,“白坊主与其在此与本王唇枪舌剑,不如抓紧时间研究解药,这才是自救之道,你说对吧? 青锋,白坊主腿上有伤,你辛苦一趟,把她送回去,记住,走后门,别让人发现了。” “遵命!”青锋应声,从晓春手中接过白般若。 “发生了什么事?”姜雪不知何时醒来,循声而来。 正好目睹了青锋带白般若离开的一幕。 跨进屋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地面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渍,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安心休息吗?”萧湛注意到她的不适,体贴地引领她走向花园,远离那股不悦的气息。 “醒了就睡不着了,想着四处走走。”姜雪轻声道。 “刚才那位是白般若,你对她做了什么?”望着地上的血迹,姜雪猜想白般若在他手里可没少吃苦头。 “她企图诱惑我,我就帮你教训了一下。”萧湛理直气壮,这回答让姜雪忍俊不禁。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殿下。”她轻巧地回了一句玩笑,心知肚明他总是以这样的方式逗她开心,不想让她过分忧虑。 “不过,你既然抓了她,为何又放她走了?”毕竟白般若是萧离的人,留着她不是更有利用价值? “留下她,弊大于利。”萧湛解释说:“一是因为她现在是萧离的新宠,失踪会引起萧离警觉,春猎在即,我们不宜打草惊蛇。 二是般若坊余党未清,她留在这里会招惹是非,万一萧衍得知,正好有了对付我们的口实;三是你因她的血毒受苦,我自然要让她也体验一番蛊毒的厉害。” 他给白般若下的那些蛊毒,姜雪都能解,留她在身边,等于给了她逃脱惩罚的契机,这绝对不行。姜雪所受的苦,他要让白般若加倍偿还。今晚,她有的受了! 感受到这份被深爱之人全力守护的心情,姜雪心中涌动着暖流。这个男人,一次次给予她感动,让她情不自禁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主动展现出这亲密无间的举动。 面对她的主动亲近,萧湛脸上洋溢出愉悦的笑容。 他微微俯下身子,让另一侧脸颊贴近她,带着一丝顽皮:“总得公平对待嘛。” “你呀,就没个正形。”姜雪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 “不满意这待遇?”他握住她微凉的手,漆黑深邃的眸子与她明亮的双眼相遇,那一刻,她仿佛被吸入了无底的温柔漩涡。 “满意。”她红唇轻启,坚定而诚恳地吐露心声。 这一句,成了萧湛此生听过的最动人心弦的表白。之前的玩笑与嬉戏瞬间褪去,他凝视着她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眸,嘴角扬起真诚的笑意,低沉而充满情感的声音缓缓流淌:“我也是。” 十天后,万众期待的春运会终于拉开帷幕。 北凌皇宫再度热闹非凡。 在萧湛的精心安排下,春会进行得井井有条。 文武百官有序入场就座,皇亲贵族亦纷至沓来。 宫中的嫔妃们精心装扮,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焦急地等待着帝王的到来。 “四嫂,这边!” 九公主萧瑰与卢临猗并肩而坐,向刚进入会场的姜雪挥手。 姜雪淡然一笑,款款向她们走去。 一路上,她的优雅气质与绝世容颜吸引了无数目光,众多名门之后纷纷投来倾慕的眼神。 “恭王殿下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样才貌双全的佳人!” “唉,将来我的妻子能有长乐公主一般美丽,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些世家子弟的赞美之词随风飘来,姜雪听在耳里,却并未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这些人不过是见萧湛眼下得宠,便极尽巴结逢迎之能事罢了。 这些话不过是表面功夫,听听就算了,不必往心里去。 “九公主,临猗姐姐。” 姜雪边说边在萧瑰和卢临猗身旁落座。 “姜雪啊,许久不见,你好像瘦了点儿。” 卢临猗瞧着她本就纤细的肩膀似乎更显单薄,心里不由得牵挂起来。 难道是恭王待她不够好吗? “姐姐多虑了,云澈待我极好,只是最近身子不太爽利,所以瘦了些。” 姜雪不愿卢临猗忧虑,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隐瞒了身中血毒的事实。 “身体不舒服?严重吗?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卢临猗连珠炮似地问着,手已紧紧握住姜雪。 她的手微凉,面色也不够红润,初春时节,这样的体感并不正常。 “姐姐放心,我自己就是医生,自己的状况还能不清楚吗?” 姜雪轻轻拍了拍卢临猗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第一卷 第271章 有何话说 话虽如此,但“医者不自医”的老话,也是有道理的。 卢临猗的神色并未因她的安慰而舒展。 “临猗,四嫂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太挂心了。”萧瑰深知姜雪不愿他人担忧,于是贴心地帮忙劝慰。 正说着,抬头便见萧悯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萧瑰脸色微变,勉强站起身:“五皇姐。” 因过往常常受到萧悯的欺凌,萧瑰每次遇见她都不免心生惧意。 卢临猗也因身份原因起身行礼,而姜雪作为恭王妃,则不必起身。 按以往,萧悯定会当众嘲笑萧瑰,更不用说找姜雪的麻烦。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萧悯仅是微微点头,便安静地坐下了! 没有刁难,没有讥讽,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儿。 哎,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三人面面相觑,脑袋瓜上全是问号。 姜雪细细打量起萧悯,只见她始终低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藏得严严实实。 旁边的丫鬟更是如临大敌,扶着她连坐下了都不肯撒手。 这情景,让姜雪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古怪味道。 脑中猛然闪回到那次街头偶遇君离,他那欲言又止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别跟我提萧悯了!她已经……” 已经什么来着? 君离没说下去,当时就觉得他话里有文章,如今瞧着萧悯这模样,她隐隐约约感觉抓到了点什么线索。 目光一转,落到男宾席上,君离和萧离正落座,身后还跟着个陌生面孔的随从。 那人一只脚不利索,一瘸一拐地站着。 从那独特的步伐和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里,姜雪一眼认出,此人正是白般若。 她的袖子长至手肘,遮掩得严严实实,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袖下蠢蠢欲动。 定睛一看,原来是在动的是她的手指,这小动作,和记忆中的白般若判若两人。 疑惑的种子越埋越深,姜雪悄悄勾了勾手,示意拂冬凑近,耳语几句后,拂冬找了个借口,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陛下驾到!” 万众瞩目之下,北凌皇踏着庄严的步伐步入大殿,稳坐于金光闪闪的龙椅上。 紧跟其后的是皇后苏玉姝,还有近来宠冠六宫的淑妃赵谨言。 说来这赵谨言也是个手腕高明的,林宛一失势,她便迅速上位,受宠程度比起林宛有过之无不及! 听说,北凌皇已萌生了念头,要提升赵谨言的位份呢。 这皇贵妃之位,可比妃位又高了一阶,再往上走,那可是要触及云端了。 为了这事,苏家可没少在北凌皇耳边吹风,连带着苏家庇护下的臣子们,也一窝蜂地上奏折,说赵谨言出身不够高贵,轮番劝阻北凌皇别做这决定。 所以,淑妃对皇后那份暗藏的怨怼,可不是一点点。 表面上姐妹情深,私下里,那眼底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参见吾皇!” “儿臣拜见父皇!” 群臣皇子行礼毕,北凌皇这才朗声宣布,春宴盛宴,正式启动。 和每年一样,开场便是歌舞升平,热热闹闹。 酒杯碰撞声中,欢声笑语不断,大伙儿享受着春天的盛宴,畅谈甚欢。 几巡酒过后,有的人已经微醺,诗兴大发,只为博得皇上一笑。 其中不乏之前借着春宴名义,给萧湛送过好处的家伙。 他们借着酒意,纷纷声称自己为了春宴劳心劳力,从物资筹备到成本控制,从场景布置到人员调度,全靠他们夜以继日,辛勤付出。 只有姜雪和恭王府的人清楚,萧湛为了春宴的圆满,究竟付出了多少。 而那些在皇上面前,空手套白狼想抢功的官员,除了嘴上抹蜜,溜须拍马,实际上屁事儿没干。 “嘿,刚进来时,瞧见四弟你忙前忙后,我还以为你为这春宴操碎了心,正暗暗佩服,结果呢,真相竟是这般。” 萧离冷哼一声,话里带刺:“四弟,做人得讲点良心,干了就是干了,没干就是没干。 父皇信任你,才把春宴大事托付给你,你偷懒耍滑也就算了,竟还占人便宜,把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脸上贴,你的廉耻何在?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萧离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仿佛亲眼见证了萧湛的可恶行为! 表面上义愤填膺,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毕竟这些人,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哼!萧湛以为自己能耐大了,敢动他的奶酪,他倒是要让他瞧瞧,这北凌皇宫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父皇本来就不待见他,这次,只要坐实萧湛懒惰无能,品行不端,他就别想再翻身了! 果然,正如萧离所预料,北凌皇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要不是太后坚持要他把春会的担子交给萧湛,他才不会允许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去碰这等大事呢! 如今出了这等丢脸的乱子,看他怎么圆这个下场! “萧湛,你有何话说?” 一声怒喝,满堂皆惊,唯独萧离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等着看好戏。 “四哥……” 萧允望向萧湛,眼里满是担忧。 谁能料到春会竟会横生枝节!他原以为四哥能借此机会大展拳脚,地位更上一层楼,却不料,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稍有不慎,以父皇对四哥的不满,后果不堪设想啊! 萧瑰也紧张地攥紧了裙子,精致的裙子都快被她揉成一团了。 四哥对她疼爱有加,她真心希望哥哥平安无事。 卢临猗忧虑地看向姜雪,却发现她脸上一片平静,仿佛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不是萧湛本人。 她该知道,一旦恭王殿下有闪失,她也会受到牵连的! 卢临猗想到这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四弟,本王原以为你不过是贪玩了些,没想到你的人品如此低劣,竟至于窃取他人之功。你这样做,寒了大臣们的心,也让我皇室颜面扫地!试想,这事若传出去,我北凌皇室如何立威?如何取信于民?” 萧宴戴着厚重的面具,字字句句如刀,更添北凌皇的怒火。 他锐利的目光透过面具缝隙,盯着萧湛身边的姜雪。 第一卷 第272章 无所遁形的人 若能借此机会扳倒恭王府,那这女人的命,他也算是捏在手心里了!与乾国的谈判,就又多了一份胜算! 在萧宴的煽风点火下,北凌皇的怒火越发不可收拾! 北凌皇猛地一拍扶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对着萧湛厉声质问:“逆子!还不认错?” 萧离和萧宴见状,心中暗自窃喜。 萧湛,你大势已去。 北凌皇的怒气让春会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萧离和萧宴的队伍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等着看萧湛的热闹。 然而,萧湛背后的力量可不容小觑!他的支持者与萧离、萧宴那些徒有其表的手下不同,个个手握实权,智慧过人,这才是萧湛手里的真正王牌! “皇上,微臣曾与恭王殿下共事,深知他为人正直,做事勤勉,绝非那些只会窃取他人成果的小人。”大理寺卿叶荣休第一个站出来,为萧湛发声。 紧接着,镇北侯卢长风也坚定地站到了萧湛这边:“皇上,臣在春会筹备期间,亲自去过恭王府,亲眼见证殿下事必躬亲,辛劳无比,并非离王和端王所言,坐享其成。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恳请皇上详查!” 两位重臣的支持,让北凌皇暂时按下了惩处萧湛的念头。没想到,这平日里看似漫不经心的萧湛,居然能赢得朝中重量级人物的袒护! 这两位老臣德高望重,若不理会他们的进言,只怕朝廷内外都会掀起轩然大波,这是北凌皇不愿看到的。 “那么,镇北侯和叶大人是认为,我和二皇弟以及这些朝臣,都在编造谎言,陷害恭王了?”萧宴语带讥讽,对两位老臣的阻碍显然不满。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深知恭王殿下的为人,不愿见其蒙受不白之冤。”镇北侯态度恭敬,向萧宴微微欠身。 “哼!看样子,镇北侯对外甥女长乐真是疼爱得很,她才成为恭王妃几个月,侯爷就这般维护四弟了!”萧离冷笑着,故意在北凌皇面前点破卢长风的立场,同时触动了北凌皇心中那根敏感的弦。 北凌皇的目光在萧湛和镇北侯之间游移,杀意渐生。这个逆子真是能耐不小!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从太后的安排,让姜雪嫁给他!短短数月,就能把卢长风拉拢过来,其野心昭然若揭! 看来,除去卢长风的计划必须加速了,不能给这个逆子任何翻身的机会! 这时,姜雪起身,面带微笑行礼道:“离王殿下此言差矣。”接着转向北凌皇:“皇上,镇北侯并非因长乐而偏袒殿下,而是不愿见正直之人受屈,更不愿皇上英明受损。 世人皆知,皇上英明神武,能辨是非,明察秋毫。正因如此,皇上威震北凌,百姓敬仰。如今,有宵小之徒欲蒙蔽圣听,削弱皇威,离间君臣,用心险恶。 镇北侯和叶大人明辨是非,敢于直言,忠心天地可鉴,相信皇上心知肚明。” 北凌皇被这番高帽戴得飘飘然,刚刚沸腾的怒火也似乎被这甜言蜜语浇灭了不少。对啊,他是真龙天子,怎会被区区谣言蒙蔽,轻易下结论呢? 那原本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在姜雪的花言巧语下,竟也柔和了几分。“恭王妃,你这嘴巴真是越来越甜了啊!” 萧离心里暗自咬牙,恨不得把那张伶牙俐齿给撕了。他好不容易激起父皇的怒火,却被这女子三言两语给浇熄了! “君离,你可真是丢了件宝贝。”萧宴隔着铁面具,冷冷丢出一句,眼神里满是嘲弄。君离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被这句话戳得生疼。 从没想过,忽视姜雪会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当初她对他情深意切时,他若能紧紧抓住,现在站在萧湛身边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一念及此,对萧湛的嫉妒犹如野火燎原!如果萧湛不在了,她会不会回到他身边?这念头如同暗夜中的蔓藤,紧紧缠绕着他,将他拽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长乐,皇上英明,众所周知,无需如此夸张地夸赞。恭王是否清白,皇上自会判断,你可别用这些花哨的言辞干扰了圣听。”皇后发话,言语中带着几分威压。 “母后,长乐姐姐只是对父皇敬佩有加,没有别的意思。” 萧瑰一听皇后话里带刺,连忙起身替姜雪说话。卢临猗也生怕皇后对姜雪不利,赶紧附和:“皇后娘娘,姜雪只是关心恭王殿下的安危,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哎呀,恭王府真是人脉广泛,稍有风吹草动,援手就从四面八方赶来。 皇上您还没发话呢,就这么多臣子急着为恭王和王妃说话,真是让臣妾羡慕不已啊。”淑妃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搭上了北凌皇的手臂,字字句句,都藏着刺。 “哼!萧湛,你这面子,比朕还大啊!” 北凌皇刚刚被姜雪的甜言蜜语安抚下去的怒火,被淑妃这么一挑,又噌噌往上冒。他目光如炬,瞪着萧湛,就像一头准备撕碎猎物的狼。 萧湛面对北凌皇的怒视,面色平静,眼神坦然,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哑巴了吗?还是说,你根本无话可说,已经承认了罪名?” 北凌皇被萧湛那平静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那眼神明明平淡无奇,却让他有种被审视的感觉,仿佛自己成了被告。 这眼神,让他想起了萧云谏,那个让他无所遁形的人!这种被轻视的感觉,让他恐惧不已。 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慌,北凌皇选择了愤怒作为盾牌。 而萧湛却在此时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那些推波助澜的官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然后,他将目光锁定在北凌皇身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动作优雅,尽显皇族风范。 “父皇,云澈刚才只是在思考如何恰当回应父皇的询问,故而耽搁了些时间,请父皇谅解。现在,云澈愿意详细解释,以释群疑。” 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从容不迫,没有丝毫身处困境的慌张。 第一卷 第273章 措手不及 虽然在众人面前,他不得不称呼萧衍为父皇,但他的真实身份,却是个秘密。 话音刚落,萧湛轻轻抬手,只见青锋和铁衣领着一群侍卫抬来了两个大箱子。那些刚刚还忙着邀功的官员一见那箱子,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就在他们打算往恭王府送贿赂的时候,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东西,全被悄悄塞进了这两个大箱子里! “恭王,这唱的是哪一出啊?”皇后眉头紧锁,发问了。 萧离和萧湛眼神交汇,俩人脸上写满了问号,心里头直犯嘀咕:这家伙葫芦里卖的啥药? “皇后别急,稍安勿躁,答案马上揭晓。” 萧湛冲着青锋一点头,只见青锋捧出两本厚得跟砖似的账本,开始大声念起里面一条条记录。这上头记的,可都是历年春宴上那些不翼而飞的银两和丢失的宝贝。 加一块儿,国库里凭空少了整整一百六十八万三千多两银子,这还不包括皇上一时兴起,在春宴上赏给大臣和后宫的那些玩意儿。 这笔钱,比北凌国十年的税收还要多!换句话说,老百姓十年汗水换来的税银,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这事儿一旦传出去,老百姓不得闹翻天! 全场炸开了锅,北凌皇的脸色,那叫一个乌云密布,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气氛比之前更紧张,连皇后和淑妃都吓得不敢吱声,生怕惹火烧身! 萧离和萧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里那个悔啊,巴不得立刻从这会场消失! 这些亏空,可都是他们以前的烂账! 本以为让手下小厮们糊弄过去就算了,没想到那些饭桶竟然没处理干净!如今被萧湛翻了个底朝天,俩人哪还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只剩下心惊胆战,琢磨着皇上会怎么收拾他们! 十年的税银啊,那可是天文数字! 青锋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这些亏空明细念完。 接着,他又翻开一本薄一些的册子,递给了萧湛。 “刚才那些是亏空的具体数目,而这本,记载的是造成这些亏空的‘功臣’名单。” 萧湛把册子递给管事公公,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上面的名字、行贿数目、物品类型和价值一股脑儿背了出来。 这些名字,和刚才那些得意洋洋求赏的官员们对上了号。每念一个名字,就有位官员扑通跪下,浑身打颤,像是秋风里的落叶。 原来,恭王殿下早先让他们登记上交的银子,就是为了今天这出好戏!这就是他承诺给大家的春会“惊喜”!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北凌皇读到册子最后,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一挥手,桌上的金盘子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正中那十几个求赏的官员脑袋,领头的那位立刻鲜血直流! “陛下饶命!陛下开恩啊!” 这帮丑态毕露的官员,一个个跪倒在地,头如捣蒜,拼命求饶。证据确凿,想抵赖也没门儿。萧离、萧宴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他们。这圣怒之下,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姜雪和萧湛交换了个眼神,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好戏,这才拉开序幕呢。 “饶命?你们这些蛀虫!几年来竟敢利用春会受贿敛财?说!那些银子都哪儿去了?谁给了你们这么大胆子?” 北凌皇手里的册子已被捏得变了形,一甩手扔给了管事公公。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不仅刺向那些官员,还狠狠剜向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萧离和萧宴。 “父皇,儿臣发现账目有问题后,斗胆请了南家的少将军南景行,在春会期间秘密搜查了各位大人府邸,现在应该搜查完毕了。” 萧湛话音刚落,南景行带着一支精干的侍卫队走进来,侍卫们抬着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南景行手里还拿着另一本账簿。 卢临猗一看到南景行,眼睛就像被磁铁吸住,再也移不开,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拉住姜雪的手,开始细致地整理耳边的碎发。 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了一抹害羞的粉红,姜雪注意到了这一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南景行,心中暗自思量,看这情形,表姐大概是芳心暗许给了这位南家的少将军了。 也难怪,南景行仪表堂堂,一身正气,身为武将却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正值青春妙龄的表姐被他吸引,也在情理之中。或许,她该找机会和云澈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为这对佳人牵个红线。 正想着,南景行已将一摞沉甸甸的财物和一本详细的账簿恭敬地呈给了北凌皇:“皇上,这些都是从各位大人府中搜出的金银财宝,总价值六十八万两,账目详情都在这账簿里,请皇上过目!” 而这与国库的损失相比,还差了一百万两的缺口! “此外,账簿上还记载了一百万两的去向,其中五十万两流入了离王府,剩余五十万两则下落不明。”南景行话音刚落,北凌皇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了账簿最下方的几个字。 离王府——这三个字仿佛尖针,深深刺入了北凌皇的眼帘。 他目光如冰,锁定萧离,脸色阴沉地低吼:“离王,你可知罪?” 这声音如同暴风雨前的雷鸣,让在场每个人的心脏都狠狠一颤。 萧离心中一凛,连忙跪地辩解:“父皇,儿臣冤枉啊!这五十万两从何而来,儿臣完全不知情!定是他们为了脱罪,故意把这黑锅扣在儿臣头上!求父皇明察!” 这一局,分明是他为萧湛设下的,怎料风云突变,自己反而成了嫌疑最大的那一个!局势瞬息万变,萧离一时间被萧湛的布局困住,措手不及! “皇上,北陵皇这孩子忠诚又老实,对您更是孝顺有加,怎会干出侵吞国库的浑事?臣妾看,必是那些心术不正之徒,眼看事情败露,便想拉人垫背,凭空杜撰了这账簿!” 皇后言罢,狠狠瞪了跪地颤抖的官员们一眼,心中暗骂,这些狗奴才,临死还想拖人下水! 忠诚老实?姜雪差点笑出声,若说萧离是老实人,那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不狡猾之人了。 第一卷 第274章 翻身的机会 “皇后啊,这明摆着的证据,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呢?”淑妃逮着机会,朝着皇后就是一顿冷言冷语。这个婆娘,仗着娘家势力和萧离那养子撑腰,在后宫里横行霸道,也该是她吃瘪的时候了! 回忆起初进宫那会儿,苏玉姝对自己那番羞辱和挖苦,赵谨言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样难受。她恨不得萧离立刻垮台,好亲眼看着皇后颜面扫地! “你!”皇后被淑妃这一激,气得脸色铁青。 “都给我住口!”北凌皇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两个女人还一唱一和地闹腾,顿时低吼一声,吓得两人立刻噤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五十万两白银。”北凌皇晃了晃手中的账册,起身踱步到萧离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二儿子,眼神里带着审视,足足盯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呃!”说时迟那时快,北凌皇一脚踹在萧离肩头,不偏不倚,正中那最脆弱之处。萧离应声倒地,背脊撞地,旋即又挣扎着跪好,尽管肩上疼痛难忍,也只能咬牙忍住。 “孽障!”话音未落,又是一脚踹出,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摔倒,同样的翻身跪起,这一系列动作重复了五六次,直到萧离肩头发出“咔嚓”一声,北凌皇才停手。 北凌皇因怒气和剧烈运动,显得有些气喘吁吁,旁边的太监见状,想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掌扇得眼冒金星! “你,自己去内廷司领罚,杖责三十!封号剥夺,禁足家中,从明天起,不必再来上朝了!”北凌皇指着萧离,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这一处罚,可真是够狠的,要知道,萧离可是志在皇位继承,那不仅仅是对龙椅的觊觎,更关乎人脉和情报的掌控。三者缺一,就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 禁足在家,等于剪断了他的人脉网络;不让上朝,等于堵死了消息的来源!没人脉,没消息,萧离几乎被孤立于北凌的权力游戏之外。这样一来,他还拿什么去争,去夺那至高之位?这简直就是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至于你们这些人。”北凌皇话锋一转,目光冷峻地扫向那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官员,“拖出去,立即执行死刑,财产充公,填补国库。 如果还不够,家族成员一律贬为奴隶,以劳役偿还,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解除奴隶身份!” 随着北凌皇的指令,那十几个官员被侍卫毫不留情地带走,执行了死刑。 “儿臣,遵旨。”萧离纵然心有不甘,但在北凌皇盛怒之下,再多言就是自找麻烦,只会加重惩罚。封号没了还能再争取,好歹父皇没把他逐出皇室,也没贬为平民! 就算不是离王,他依然是北凌尊贵的二皇子,只要身份在,总有翻身的机会!萧湛,这一笔账,我萧离记下了!待我东山再起之日,就是你恭王府灰飞烟灭之时! 带着满腔的仇恨,萧离忍着肩上的剧痛,离开了会场,众目睽睽之下,前往内廷司接受惩罚。临行前,他目光越过人群,与玄清的视线短暂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真是孽障,孽障啊……”北凌皇在惩处了萧离和朝官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年岁已高的他,一怒之下,头都有些晕,将账簿扔给萧湛后,在太监总管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龙椅。 “这些东西,都收归国库清点。另外,派人去离王府,把那五十万两找回来。至于剩下的五十万两,恭王,你想想办法补上吧!” 萧湛听了内心冷笑,这是让他来补那五十万两的窟窿?难不成,他看起来像是冤大头吗? “皇上,五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仅让恭王殿下一人承担,恐怕不妥。” 叶荣休眉头一皱,心里明白,皇上这摆明了是给恭王殿下出难题呢。 “对啊皇上,微臣也觉得此举不妥。”南景行紧跟着附和:“五十万两,那可是北凌百姓三年赋税的总和,要恭王殿下独自承担,这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了。” “两位大人也清楚,正因为数目巨大,填补亏空才显得刻不容缓。”萧宴哪里肯放过这个给萧湛下套的好机会,“四弟身为皇室血脉,既是父皇的儿子,也是臣子。 孝顺儿子该为父亲分忧,忠诚臣子该替君王排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四弟都该当仁不让吧?” 五十万两!哼!萧湛要是能拿出来,以恭王府那点俸禄,父皇岂不是更要疑心?恭王府怕是要步萧离的后尘了!可要是拿不出来,违背圣意,同样是死路一条!进退维谷,萧湛,看你这次如何全身而退! 让恭王府独自承担五十万两?萧宴这一提议,让镇北侯、叶荣休等在场之人无不惊讶。恭王在北凌的待遇,他们多少有些耳闻,凭他每月那点银子,五年怕是都攒不够这数目! “端王殿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数目,就算百官合力,短时间也凑不出来。”叶荣休紧锁眉头,认真说道。 “叶大人,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萧宴沉声打断,铁面具下传出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威胁。 “端王殿下的话不无道理。”姜雪缓缓起身,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不过,长乐的意思还未说完,三皇兄不妨听完。” 萧宴冷笑,目光重新聚焦在姜雪身上,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长乐说的有道理,是指端王殿下先前提及的忠孝之论。端王殿下言之有理,皇室子嗣理应忠孝两全。但皇室子女并非只有恭王殿下一人,离王、端王、安王及诸位公主,不也都是皇室子孙吗? 那么,这份忠孝之责,是不是每位皇子公主都该分担一二?若每位皇族成员都能略尽绵薄之力,长乐相信,这五十万两,很快就能集齐。” 姜雪灵机一动,用萧宴自己的话回敬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耳光”打得既光明正大,又让人无从反驳!萧宴心里的火苗噌噌往上冒,却只能生生憋回去,有苦难言! 第一卷 第275章 真是可恶至极 “父皇,儿臣愿意出一份力!” “父皇,安乐也愿意贡献一份!” 话音刚落,萧允和萧瑰这对兄妹率先表态,起了个好头! 他们的行动像导火索,其他皇子皇女们也纷纷响应,表态献金。 萧宴身为大哥,地位尊贵,俸禄丰厚,这时候更不能缩在后面!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咬牙表态,捐出了心痛的十万两,权当是买个“忠孝”的名声吧! “皇上,五十万两,都凑齐了。” 太监总管统计着各位皇子皇女的捐款,众人拾柴火焰高,眨眼间数目就达标了。 “嗯。”北凌皇揉了揉眉心,闷声应了一句,显然还没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对后续的发展并不怎么上心。 对他来说,银子到位就行了,至于是怎么凑的,他懒得理会。 于是,这场银两风波算是暂告一段落。 众人重归坐位,北凌皇半倚在龙椅上,目光迷离地望着台上的舞蹈,眼神中透露出疲惫。 萧宴心疼那失去的十万两,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时不时恶狠狠的瞪向姜雪所在的地方。 这个女人,屡次三番与自己作对,真是可恶至极! 他恨不得立刻摧毁她,当着萧湛的面,狠狠的! 正当萧允怒火中烧时,一旁的侍从凑进耳边,低声汇报了几句。 阴冷而又狡黠的笑意透过那铁面具的缝隙,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姜雪,萧湛,你们可得睁大眼睛,好好欣赏我即将奉上的这份大礼! “父皇,这歌舞实在平平无奇,儿臣愿为父皇献上一份特别的礼物,或许能给父皇带来惊喜!”萧宴打断了歌舞,恭敬地向北凌皇行礼提议。 北凌皇望着这位铁面的儿子,又扫了一眼舞台上的舞姬,轻叹一声:“这歌舞确实乏善可陈,朕也感到些许厌倦。好吧,既然端王有心,朕就答应你,让你的礼物来为宴会增色。” 他确实需要点新鲜事物来换个心情。 萧宴站起身,双手一拍,清脆的掌声后,两个仆人抬着一顶装饰华丽的轿子缓缓步入。 轿内隐约传出清脆的铃铛声,空气中弥漫着不寻常的香气,让姜雪不禁皱眉。 萧湛听到声响后,放下酒杯,脸上的轻松笑容瞬间收敛,变得严肃起来。他与姜雪短暂对视,随后目光凝聚在那神秘的轿子上。 “四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萧允留意到萧湛神色异常,关切地靠近,低声询问。 萧湛没有回应,眼睛微眯,透露出一丝不容小觑的寒意。 “陌辰,这里面是什么?”北凌皇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迫切想知道轿子里的秘密。 “父皇,轿中之人,身份可不简单!”萧宴故作神秘地掀开轿帘,钟情的模样显露在众人眼前!她的手脚都被系上了银铃,每动一下,便发出悦耳的铃声。 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会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她身着朴素淡雅的拂冬色袍子,上面点缀着几朵淡青色的花瓣刺绣,清秀的面容在衣饰的映衬下更显超凡脱俗。 今日,与往常不同的是,她光着双脚,晶莹剔透的脚趾好似珍珠般诱人。钟情此刻内心绝望,女子的脚怎可随意示人?这本是仅供夫君欣赏的秘密!萧宴强迫她不穿鞋,无疑是要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父皇,这位便是听风楼的头牌,名动一时的钟情姑娘!” 萧宴看着钟情满脸屈辱,心中暗自得意。 “端王,如此低俗的风尘女子怎可带入皇宫?你也太没规矩了!”皇后眉头紧锁,嫌弃地往后挪了挪,仿佛钟情的存在污染了空气。钟情的脸色瞬间苍白,“风尘女子”“低俗”这些字眼如同利剑刺心,让她浑身发抖。 “若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儿臣自然不会这么做。但她其实是昔日凉国琴艺世家钟家的遗孤!凉国虽小,或许许多人已忘却,但四弟你应是印象深刻。” 毕竟,萧湛的母亲秦怀素,正是凉国的公主。萧宴用挑衅的眼神瞥向萧湛,揭开他的旧伤疤,看着他罕见地失去笑容,心中涌起阵阵快意。 “对了,还有件事。”萧宴似乎意犹未尽,靠近钟情,公然伸手探入她的衣兜,随后摊开手心,一枚精致小巧的骰子躺在那里。 “父皇,钟情她还是玲珑阁的成员。 哎呀,说到玲珑阁那帮家伙……北凌皇眼神一凛,杀气腾腾。 要知道,玲珑阁可是江湖上的情报大佬,他们手里的秘密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连各国的底细都被他们摸得透透的!特别是北凌皇室那些见不得光的历史黑料,全被他们抓在手里。 正因如此,北凌皇早就对玲珑阁恨之入骨,做梦都想把他们给灭了!这些年,他表面上忙于清除江湖势力,说是维护统治稳定,其实心里的小九九就是想干掉玲珑阁,把这些丑事永远埋在黄土之下! 萧宴这小子一眼就看穿了这层心思,于是故意抖搂出了钟情是玲珑阁人的身份。 只要沾上了玲珑阁的边,他就不信北凌皇不会起杀念! 姜雪,你给我等着瞧,这把火很快就会烧到你身上!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装淡定! 萧宴一脸挑衅,死盯着女席上那个端庄沉稳的姜雪,恨不得立刻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没错,父皇,我也是前几天心血来潮,请了钟情姑娘来府上玩乐时,不小心发现了这个秘密。”说着,他把那颗玲珑骰子交给了旁边的管事太监。 骰子的机关设计得相当巧妙,北凌皇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开关,没法窥探里面的内容。 “你,给我把这玩意儿打开。”他身体前倾,捏着骰子的手往前一递。 这骰子的开启方法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北凌皇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于是冷冰冰的指着钟情下命令。 钟情低头不语,没有服从北凌皇的旨意。 “你这是要违抗圣旨吗?”威胁的语气扑面而来。 钟情肩膀微微一颤,有些害怕,但还是没有反应。 第一卷 第276章 恍然大悟 “有点骨气。”北凌皇收回骰子,转向萧宴说:“陌辰,你说说,该怎么收拾她呢?” 萧宴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萧湛,心里暗暗冷笑,萧湛啊萧湛,你的红颜知己马上就要遭殃了!我真想知道你会有什么反应!可别让我失望哦。 “嘿,父皇,儿臣听说南疆那儿有个超刺激的惩罚游戏。让那人光着脚丫子,踩在烧得滚烫的木炭上。 那红彤彤的木炭慢慢烤着嫩滑的皮肤,脚下冒出的缕缕烟雾,简直就像仙境一样,南疆人美其名曰‘脚踏青云’。这刑罚啊,专治像钟情姑娘这样不听话的。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兴趣现场观摩一下呢?” 萧宴说这话时,一脸轻松自在,好像他在描述的不是什么残酷刑罚,而是在欣赏月色美景。 旁边的钟情一听,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 想象一下,光着脚踩在滚烫的木炭上,皮肉被高温烤成焦炭,那种疼痛感,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 仅仅是想想,她就吓得全身发抖! 她想开口求饶,但是不行! 因为她一旦这么做,恭王殿下肯定会被牵连! 恭王殿下不仅是哥哥的好朋友,也是她的恩人,她绝不能连累他! “皇上,君主应该用仁爱治理天下,钟情姑娘只是一个柔弱女子,用不着这么恐怖的刑罚吧。” 叶昭仪首先站出来发声,她最看不惯的就是男人折磨女人,从钟情踏入会场开始,萧宴就没停过对她的侮辱,这让叶昭仪特别反感。当他提议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付一个弱女子时,更是彻底激起了她的怒火! “是啊,皇上,钟情姑娘看起来也就比十一稍微大一点,臣妾实在不忍心看她遭受这样的折磨。”孙修容也加入为钟情求情的行列。 她这么做,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出于对这个可怜女子的同情。 国家灭亡,家破人散,沦落到青楼,本来就够让人叹息的了,现在又被萧宴公开羞辱,实在是太惨了。 “两位娘娘心地善良是好事,但别忘了,这女人可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她是玲珑阁的人,而玲珑阁是江湖势力的老大,是朝廷要打击的对象。换句话说,这女人本身就是朝廷的敌人,对敌人用刑,何谈残忍?” 说着,萧宴已经吩咐人把木炭烧得旺旺的,铺在地上,然后一把将钟情推向了那堆木炭! 嗞! 皮肤在炽热的炭火上瞬间烤焦,浓烈的黑烟直冲云霄!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钟情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会场回荡! “太狠心了!” 在女席这边,以卢临猗和萧瑰为首的皇室千金们都纷纷转过头,不敢直视那惨不忍睹的场面。 突然间,姜雪猛地站起身,带着晓春冲上前,一把从萧宴手里抢走了钟情! “恭王妃,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萧宴被晓春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搞得差点摔倒,脚下一滑,不偏不倚踩进了那堆烧得正旺的木炭里! 他的衣角瞬间被火苗舔舐,幸亏身边的侍从反应快,赶紧扑灭了火! “王妃娘娘……” 钟情的脚底板已经被糟蹋得面目全非,血水混合着黑色的液体滴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汗水如雨下,把她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她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姜雪。 “别说话,把这个吃了,能帮你减轻点痛苦。” 姜雪喂她吃的是一种止痛药丸,虽然不能彻底消除痛苦,但至少能让钟情感觉好受一些。 “端王殿下,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你不觉得脸红吗?” 钟情是姜雪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难得朋友,两人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志趣相投,彼此视为难得的知音。 看到钟情受苦,姜雪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脸红?哈哈!一个玲珑阁的叛徒!我有什么理由脸红?话说回来,恭王妃这么护着这个叛徒,难道你俩是一伙的?” 萧宴冷笑一声:“啧啧,仔细一想,之前恭王妃在大庭广众之下跑去听风楼给这个贱人治病的事情,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堂堂一个王妃,如果不是和这贱人同伙,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名声,跑去那种污秽的地方!” 萧宴的话就像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青锋的心上! 原来!当时他在听风楼外面看到的身影,竟然是端王府的人! 青锋此刻回想起来,之前他去追捕的那两个人,顿时恍然大悟。 “发生什么事了?”萧湛察觉到了青锋的异样,连忙低声询问。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回禀殿下,之前我们去听风楼救钟姑娘的时候,属下发现有两道可疑的身影在监视,所以我就去追捕,结果当我赶到时,发现那两个人已经断气了。” 因为人都死了,现场也没有留下其他线索,而且之后一切平静,青锋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也就没再过多关注,没有向萧湛报告。 谁曾想,今天这事儿居然从萧宴嘴里蹦出来了!简直就是当头一棒,狠狠砸在了王妃头上! 这可是青锋万万没想到的! “殿下,是小的失职!连累了王妃,请殿下重重责罚!” 青锋一脸自责,低头向萧湛请罪。 “先记下这过失,回头再说。” 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姜雪受到牵连! “长乐,你和这女娃到底啥关系?” 北凌皇显然信了萧宴那一套,眼神犀利地在姜雪身上来回打量。 只见姜雪面不改色,把钟情交给晓春照顾。 “皇上,我和钟姑娘是因为音乐结缘,互相视为知音好友。” “知音?这么说你是承认跟她一伙的了?父皇!这恭王妃和反贼串通一气,证据确凿,您可得明察秋毫,下令严厉惩罚!” 萧宴急不可耐,巴不得北凌皇立刻给姜雪定罪,只要这女人一死,凤启元那边的铁云军可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三十万的铁云军啊!有了这股力量,他还会怕夺不到皇位? 萧宴眼前,仿佛看到了黑压压的铁云军严阵以待,只等他一声令下,那金碧辉煌的龙椅就在不远处! 第一卷 第277章 面目全非的脸 只要北凌皇一声令下,这皇位就是他的了! “皇上,长乐私通玲珑阁的人,简直是大逆不道。如果不严惩,皇家威严何在?臣妾认为,应当剥夺长乐恭王妃的头衔,按谋逆罪论处斩首!至于恭王,身为丈夫却放任王妃胡作非为,理应受到连带处罚!” 皇后一想到自己的靠山被萧湛算计得失去了封号,对姜雪夫妇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一有机会,她就拼命要把他们往死里整,最好直接扔进那熊熊燃烧的炭火堆里! “皇后娘娘这话未免太过分了。”叶昭仪开口,替姜雪说话。 虽然她和恭王妃接触不多,但她真的很欣赏姜雪那份从容不迫,不卑不亢的气质。 在她和父亲的书信往来中,父亲总是对她赞赏有加,夸奖姜雪的种种优点。 因此,叶昭仪对姜雪印象颇佳。 “刚才恭王妃也说了,她和这位钟情姑娘是因为音乐成为了知音好友。所谓的知音,难道就是互相勾结,沆瀣一气? 如果皇后娘娘和端王殿下真的这么认为,那我叶蓉真是孤陋寡闻了,还请二位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时候起,知音这个词竟然变成了这种意思?” “叶昭仪,你别在这跟我玩文字游戏。现在可不是你卖弄学问的时候。” 皇后瞪了叶昭仪一眼,冷冷地教训道。 这个叶蓉,真是越来越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了! 居然敢当众质疑她!难道她以为有皇上宠爱,她就不敢对她怎么样? “皇后娘娘,作为后宫之主,说话办事得有理有据。你仅仅凭借三皇兄的一面之词,就想急匆匆地给我的王妃定罪,是不是太草率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么?” 萧湛缓缓站起身,浑身散发出的强势气场,震慑了整个现场!他那冰冷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眼睛犹如鹰眼一般锐利。扫过人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明明脸上挂着微笑,却给人一种如冰霜般的寒冷。 仿佛冬日的飞雪,将人冻得透心凉。 又是这种眼神! 北凌皇又惊又怕,但极度重视面子的他,即使内心被这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吓到,也不愿意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他硬撑着,皱巴巴的脸庞努力展现出怒气,试图用愤怒掩盖内心的恐慌。 “你!”皇后没想到萧湛竟然毫不留情。 一时气得说不出话,脸色涨得通红!她作为苏家高贵的嫡女,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这样给她难堪!这个野种竟然如此大胆!当众嘲讽身为皇后的她! “萧湛!你太过分了!” 北凌皇愤怒地呵斥,眼睛瞪得快要裂开!眼白中布满了血丝!那样子,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父皇请息怒。云澈这么说,也是为皇后娘娘考虑。苏家可是我们北凌的名门望族,如果皇后传出随意定罪,无凭无据的名声,恐怕会损害苏家多年积累的声誉! 我想苏丞相听到这样的评价,一定不会高兴的,皇后娘娘,您说呢?” 一提到北凌丞相苏明,皇后立刻没了底气! 这辈子,她最怵的人就是这位大哥大人! 苏家的大少爷苏明,字允承,那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做事雷厉风行! 脑袋灵活,眼光独到,绝对的聪明绝顶! 苏家的辉煌,这位苏丞相功不可没! 北凌有句话说得好,武力靠镇北侯,文化找苏丞相! 可见苏明在北凌的地位有多牛! 这半年,宿宁地区洪灾不断,百姓闹腾,苏明为了平息混乱,亲自去了宿宁镇压。 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 要是大哥知道她多次栽在姜雪这小妮子手上,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尤其是这次,她不仅没能保护好萧离,让他受了罪,还让他失去了离王的封号!大哥要是知道了,非把她剁成肉酱不可! 大哥最看重的就是苏家的名声,如果真像萧湛说的那样,她损害了家族名誉,大哥的手段…… 想到这儿,皇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见皇后被吓得哑口无言,萧湛心里冷笑。 看来传言是真的,苏玉姝对苏明确实是怕得要命! 他随口一威胁,效果就这么明显。 “啊!” 这时,一声怪异又惨烈的女声从女席那边传来! 萧悯像发了疯似的朝姜雪这边冲过来! 她的举动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姜雪全神贯注地处理钟情的伤口,一时间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萧悯一头撞过来,姜雪的身体被狠狠地撞到了一边,一个侧身摔在地上,手肘在地上狠狠地擦了一下,疼得她心都揪起来了! “采薇!你抽什么风啊!” 萧宴也被萧悯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 她双手乱抓,慌乱中,竟然把萧宴脸上的铁面具给扯了下来! “啊!太可怕了!” “天哪!那还是人脸吗?” 隐藏在铁面具下的狰狞面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萧宴像只困兽,惊慌失措地捂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 北凌皇也被他那张布满烧伤的面孔吓呆了! 紧接着,露出厌恶和鄙夷的眼神! 这张丑陋不堪的脸!简直是对皇室尊严的侮辱! “你这个疯婆娘!” 萧宴咆哮着甩了萧悯一巴掌!打得她整个脑袋都歪了! 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咔嚓一声垂了下来! “萧悯!” 德妃见到这一幕,尖叫着冲了过去! 急忙起身朝萧悯的方向奔去! 然而,萧悯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歪着头在萧宴脸上又抓出了五条血痕。 用力把他推开后,又朝着姜雪的方向横冲直撞过来! 她的身后就是熊熊燃烧的炭火堆! 眼看萧悯这样冲过来,肯定要把姜雪撞进火坑里! “姜雪!” 萧湛和君离同时喊出了姜雪的名字。 两人脚下发力,迅速朝她奔去! 两只强壮的手臂伸向她,想要及时把她从危险中拉出来! 可是萧悯的速度快得像妖怪!转眼间就到了姜雪跟前! 比他们快了几乎一倍! 眼看萧悯就要扑向姜雪!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淡雅的身影冲向萧悯,抱着她一起跌进了炭火堆里! 第一卷 第278章 阴谋的漩涡 “啊!” 火堆中传来凄厉可怕的惨叫! 噼里啪啦,火星四溅,爆炸声在耳边响起! 两道挣扎的身影在熊熊烈火中只能看到黑色的轮廓! “钟情!” 姜雪抱着受伤的手臂站起来,想要冲进火堆救人,却被赶来的萧湛一把抱住! “赶紧灭火救人!快!” 紧紧抱着姜雪不松手,萧湛一声令下,周围的侍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急忙拿着水桶过来灭火! “钟情!钟情!你醒醒啊!” 炭火很快被扑灭,钟情和萧悯被人从火堆中抬了出来。 萧悯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上脸上被烧成了焦黑一片! 德妃一看见女儿的尸体,当场就晕了过去。 姜雪不停地呼唤着钟情的名字,她半边脸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 那焦黑如炭的皮肤下,是一道道渗人的伤口,惨状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身上的衣服全被烧成了灰烬,残余的部分黏在皮肤上,和血水混在一起。 晓春和青锋都转过头去,实在不忍心看她这副模样。 刚才还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如今变成这样,换成谁都难以接受。 “王妃……娘娘……殿……殿下……” 钟情艰难地睁开双眼,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她的眼神温柔地在姜雪和萧湛的脸上扫过。 “钟情……”萧湛低声呼唤,眼底藏着无法掩饰的悲痛。 “娘娘没事……就好……这样……钟情就……放……心……了……” 声音越来越弱,清澈如秋水的双眸慢慢闭合,一缕芳魂就这样消逝。 “现在,端王殿下应该满意了吧?” 眼睁睁看着今生的知音在自己面前断气,姜雪又一次体验到了和前世一样的悲痛。 原本以为,经历了前世,她至少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平安无恙,没想到,今生的悲剧竟然又在她眼前重演! 愤怒和仇恨涌上心头,像狂风巨浪般冲击着姜雪的心房。 如果不是萧宴强行把钟情带到这儿,她现在应该还在听风楼修养,等到几天后,姜雪一有空,就可以去找她一起弹奏一曲。 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永远无法实现了! 萧湛的心情和姜雪一样沉重,面对钟情那惨不忍睹的遗体,他的内疚之情如同山崩海啸般涌来! 他曾答应过钟家兄长要保护她安全,如今,却食言了…… 萧湛的眼神从萧宴扫到皇后,最后定格在高高在上的北凌皇身上。 这些人,简直就是滥杀无辜、逼人跳崖的禽兽! 如果北凌继续让他们掌权,迟早要完蛋! 本来萧湛还想再低调一阵,等实力稳固后再行动。 但现在看来,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了! 玲珑阁被萧宴推到了风口浪尖,他不能坐以待毙! 目前唯一能保住玲珑阁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不就是个玲珑阁的罪犯,死了就死了!你这态度,是在质疑本王吗?” 萧宴捡起被萧悯打掉的面具,不管疼痛,匆忙戴上。 血水沿着面具边缘滴落,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别以为这贱人一死,你就没事了!你跟她走这么近,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保护你!你敢说你和玲珑阁没关系?”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那三十万铁云军!姜雪必须死! “三皇兄难道没听过,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吗?” 萧湛站在姜雪前面,冷冷地与萧宴对峙。 “钟情虽然是听风楼的花魁,但她一向洁身自好,品德高尚,了解她的人,无不称赞!就算她是玲珑阁的人又怎样?本王请问在座各位,钟情,有碍着谁的道?有损害过诸位的半点利益吗?” 这番质问掷地有声,在场的人无言以对。 不是他们不想反驳,而是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正如萧湛所说,钟情并没有威胁到任何人的利益,也没有妨碍任何人,无非就是因为她是玲珑阁的人,就被端王殿下卷入了阴谋的漩涡! “就算她什么都没做,光凭她是玲珑阁的人,就已经有罪了!” 见没人反驳,萧宴急得亲自上阵,自己开口说道。 “端王殿下你一口一个玲珑阁的罪名,这倒让长乐我挺好奇的,玲珑阁到底怎么得罪了朝廷?” 面对萧宴的怒吼,姜雪冷冰冰地反问。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直到今天,如果不是姜雪把这个问题摆在台面上,大家还真没仔细想过,玲珑阁到底干了什么,非要被朝廷追杀? 她这一问,直接戳中了所有人的心坎! 叶荣休第一个被这记重锤敲醒,对啊,玲珑阁不过是个情报组织,又不像般若坊那样干过伤天害理的勾当,为什么北凌皇会这么忌惮它? 镇北侯也陷入了沉思,脸色凝重。不只是他们,南景行、叶昭仪、孙修容、孙太尉等朝廷要员也开始琢磨,北凌皇非要除掉这个对朝廷没造成威胁的江湖组织,背后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臣们的怀疑,让北凌皇心里发毛。 他害怕大臣们追问为什么要消灭玲珑阁,因为这必然会牵扯出他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 一旦这些丑事曝光,他的威信肯定崩溃!这皇位,也就坐不稳了! “皇上要是拿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随便铲除江湖势力,恐怕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皇上可要想清楚啊。”姜雪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像是悬在北凌皇脖子上的刀,越勒越紧。 “长乐!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威胁皇上?” 皇后厉声斥责,北凌皇当年那些丑事,她也有份,要是这些事情曝光,她这个皇后也保不住了!这件事上,她和北凌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皇后别生气,姜雪她也是为父皇好。皇后娘娘您明智,一定知道没有证据就草率行动,肯定会寒了百姓的心。 一旦失去民心,皇室的统治还能稳得住?到时候,整个皇宫上上下下都得如坐针毡,这对谁都没好处啊。” 萧湛慢悠悠地说,眉宇间透露出对皇后的不屑和轻蔑。 第一卷 第279章 痛不欲生 “皇上,恭王和恭王妃说得对!臣也认为,出兵必须师出有名!否则,无故清剿只会引发民怨!严重的话,还会导致江湖暴乱,得不偿失啊!”南景行思考过后,非常赞同萧湛夫妇的观点。 “皇上,臣也认为,清理江湖势力必须依法行事。之前的朔月门和般若坊都有正当理由,所以围剿才能顺利进行。 可现在,玲珑阁既没有害民,也没有谋反,如果我们无端出击,恐怕会引起江湖势力的强烈反弹!”孙太尉凭借多年的经验分析,向北凌皇慷慨陈词。 “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江湖势力都是潜在的祸害!留着他们只会后患无穷!如果等到他们真的搞乱了局面再动手,那就晚了!” 眼看众多官员点头附和萧湛的话,萧宴急了,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进行反驳! “皇上,防患于未然才是最好的策略!正如端王殿下所说,如果朝廷不先发制人,到时候隐患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上,宁可冤枉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只要是和江湖势力有瓜葛的,一律砍头!这才是防患于未然的上策啊!” 一时间,两派人士争得面红耳赤,刚刚还静悄悄的会场,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萧湛半搂着姜雪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双方的辩论。 这时,拂冬突然凑过来,在两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姜雪听了,脸色微变,目光清冷地看向君离的方向。 君离见她看过来,正暗自窃喜,但当他发现姜雪的目光穿透他,直直地落在他身后时,那份喜悦瞬间消失。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不远处,白般若低着头,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微微颤抖,似乎非常痛苦。 她这是怎么了?君离挑了挑眉。 “五驸马的随从好像很不舒服,长乐来看看,说不定能帮她减轻点痛苦。” 姜雪一把抓住白般若的手腕。 表面上看,她只是在为白般若把脉,但实际上,她藏在手指缝隙中的细小金针,趁机刺入白般若的皮肤。在姜雪的操控下,种在白般若体内的蛊虫疯狂地吞噬着她的内脏! “呃!” 白般若疼得想叫,但姜雪封住了她的穴位,让她发不出声音! 剧烈的痛苦让白般若生不如死!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姜雪的控制,却发现不知何时,拂冬已经站在她身后,牢牢地钳制住她! 此时,两方势力正激烈对峙,很少有人注意到白般若这边的情况。 这正好给了姜雪处理的时间。 “疼吗?”姜雪猛地抓起她的下巴:“放心,你不会比钟情更痛苦。” 手指猛地一用力,被激发的蛊毒作用更加剧烈! “这一针,是为了你给我下的血毒。”一根完整的金针深深刺入皮肤! “这一针,是为了你用傀儡术操控萧悯,企图置我于死地。”又一根金针插入! “最后一针,是为了钟情因你而死的悲惨命运。”三根金针刺入体内,随着血液流淌到全身各处! 白般若的身体从轻微颤抖变为剧烈痉挛!疼痛彻底占据她的思维!她的内脏仿佛被成千上万的毒虫啃噬!痛不欲生!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招惹姜雪这个女人! 她的手段如此残忍,简直就是地狱的恶魔! 三根金针上涂抹了促使蛊虫变异的毒药!她的身体,已经成为姜雪养蛊的温床! 如果不把金针和蛊虫取出来,她随时可能被体内的蛊虫咬破身体,痛苦地死去! “求……”对死亡的恐惧激发了她强烈的求生意志,为了活下去,她拼尽全力突破穴道,用沙哑的声音向姜雪求饶。 “想活?”姜雪冷漠的目光审视着眼前人的卑微。 她面无表情地说:“那么,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果你敢再对我耍花招,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争执陷入僵局,两派势力势同水火。 北凌皇看着眼前的状况,只感到头痛欲裂。 “够了!”一声怒喝,让喋喋不休的两方立刻闭上了嘴。 “吵什么?一个青楼女子死了就死了!拖去乱葬岗埋了就是!竟然还小题大做,扯到皇室决策上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五公主的死! 好端端的一个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似的乱踢乱打?这件事,谁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北凌皇不敢再让朝臣讨论关于玲珑阁的事情! 急忙把萧悯的死搬出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呵!真是父子俩,说话态度一模一样!同样让人讨厌! 只要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人命在他们眼中,就跟草芥一样不值钱! 德妃已经在御医的治疗下渐渐苏醒,一醒来,再次看到女儿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愤怒与悲伤交织,痛不欲生!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啊!她疼爱了十四年,照顾了十四年,原本希望她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没想到竟然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皇上!萧悯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她死得这么惨,皇上您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啊!” 德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声音撕心裂肺。 听着德妃的哭诉,北凌皇脸上闪过一丝哀伤。 毕竟,萧悯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 她这样惨死,作为父亲,他又怎能不心疼! 抬头看向那具焦黑的尸体,愤怒、哀伤、痛苦和怨恨在北凌皇心头交织成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德妃,你先起来,采薇是皇上的掌上明珠,相信皇上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皇后示意月桃扶起德妃,一边轻声安慰她,一边目光转向姜雪。 “长乐,如果刚才你能拉住五公主,她也不会掉进炭火里,说到底,五公主的死,你得承担一半的责任!” 皇后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德妃的心窝,她红着眼睛瞪着姜雪,嘴角抽搐,露出一丝狰狞。 “是你,就是你!刚才萧悯是向你跑过去的,如果你能拦住她,她怎么可能被那个妓女推进火坑!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我要你偿命!” 第一卷 第280章 一丘之貉 德妃像发了疯一样挣扎,十指如爪,想要扑向姜雪! 原本扶着德妃的月桃在皇后的暗示下,假装拉了她一下,然后松开手,任由这个疯婆子冲过去。 晓春眼疾手快,和铁衣左右两边架住德妃,不让她靠近姜雪半步! “德妃娘娘痛失爱女,情绪失控,本王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娘娘,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失了身份。” 萧湛小心翼翼地把姜雪护在身后,给铁衣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拉开远一些。 “德妃娘娘,刚才的情况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五公主突然袭击长乐,意图杀害长乐!如果长乐不躲,任由她扑上来,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焦尸,就有我一份。 明明是五公主先要我的命,现在娘娘和皇后娘娘却说是长乐害死了五公主,这种黑白颠倒的说法,说给在场的各位大人听,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姜雪冷冷地说道。 “说起来,五公主从进入会场开始,行为就很异常。”叶昭仪回忆起萧悯刚来时,那异常安静的模样。 “昭仪娘娘观察入微,关于五公主的异常,长乐刚才找到了一些线索。” 顺着叶昭仪的话,姜雪让人把白般若押了上来。 “这是什么人?” 北凌皇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的头发散乱,身穿侍从的服装,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回皇上,自从五公主进场后,这个女子的行为就一直很古怪,长乐就派拂冬去调查,果然发现了问题。”说着,姜雪抬起白般若的右手,将手掌朝外,向众人展示。 五根手指的指腹上,密密麻麻的咒印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皇上您精通道术,对一些奇特的咒术造诣深厚,应该能看出,这女子手上的咒印,就是西雍有名的傀儡术吧。” 北凌皇热衷于追求长生不老,确实对一些稀奇古怪的阵法咒术有所涉猎。 傀儡术,他略有所闻,知道姜雪说的不假。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萧悯,是被这种邪术控制的?” 德妃瞪大了眼睛,满脸不信,开什么玩笑!什么傀儡术!这都是这个女人的借口!就是她害死了她的萧悯!竟然还敢推到邪术头上! “德妃娘娘说对了,五公主确实是受到了傀儡术的操控,才会变得那么疯狂!各位回想一下,刚才五公主的速度快得出奇,连有武功的端王殿下都被她抓破了脸。 一个平时养尊处优的公主,如果不是受到傀儡术的控制,怎么会这么异常呢?” “长乐,你随便拉个人出来,就说她是害死五公主的凶手,未免太草率了吧?我看,这邪术,恐怕是你自己施在五公主身上,为了逃避罪责,才找了个替罪羊!” 皇后决心利用萧悯之死,把姜雪拉下水,谁让这个贱人算计萧离,算计她的势力! “随便拉扯?呵,皇后娘娘以为长乐和您是一丘之貉么?” 这句话讽刺意味十足。姜雪冷笑一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白般若:“如果皇后娘娘不相信长乐的话,不妨亲自问问这位姑娘,看看是不是她施展了傀儡术。” 感受到姜雪锐利的目光,白般若脊背一颤,低头回答:“五公主殿下确实受到了奴婢的傀儡术操控。”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全场,北凌皇、皇后、萧湛、萧宴以及姜雪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白般若一个人身上,久久不散。 “你,为什么要控制五公主?” 半晌,北凌皇冷漠地问道。 只见白般若回头向后看了一眼。 君离的心猛地一紧! 这女人,难道要出卖他? 他咬紧牙关,杀意涌动! 手掌中,涂有毒药的暗器蓄势待发,君离下定决心,只要这女人敢吐露半个字,他就立刻结果了她! “皇上,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种事情!” 低下头,贴着地面,白般若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 “是谁逼迫你?”北凌皇已经完全没有耐心,浑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死亡气息! 敢伤害他疼爱的女儿!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是殿下!” 涂着黑色指甲的手,反手一指,指向了戴着铁面具的萧宴! “皇上,一切都是端王殿下指使奴婢干的!” 君离震惊,萧宴惊恐。 两人都瞪大眼睛盯着白般若。 这女人在说什么? “你在撒谎!” 片刻后,萧宴回过神来,一脚踹在白般若身上,指着她大声咆哮:“说!你受了谁的指使!竟敢在皇室和百官面前,诬陷本王!” 诬陷吗,哼,萧宴,你说得对。 姜雪暗自嘲讽,想要我的命?今天,我就让你这弑亲之罪坐实,看你还有什么能力,和凤启元捣乱! “萧陌辰!真的是你指使这个女人对采薇下此毒手?” 雷霆震怒降临,面对北凌皇的质问,萧宴恐惧至极! “父皇!陌辰被冤枉了!采薇可是陌辰的亲妹妹,陌辰怎么会对她下毒手!这贱人肯定是受人指使,想要陷害儿臣!父皇,您千万别被她的一面之词给骗了啊!” 萧宴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不为别的,只希望北凌皇能相信他,不要给他定罪! “皇上,涉及到皇室血脉,不能轻易下结论。臣妾觉得,刚才皇后娘娘说的话有道理,这个奴才身份来历不明,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真相还需要调查。 再说,端王殿下是您的亲生儿子,和五公主也是亲兄妹,他没有理由要害五公主啊,皇上可别因为生气就武断地下结论,冤枉了端王殿下呀。”淑妃靠近北凌皇,为萧宴辩护。 他们赵家现在全指望端王殿下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赵家的地位和权力就岌岌可危! 无论如何,她赵谨言都要想方设法保住萧宴! “长乐,除了这个女人,你还有没有别的证据证明端王和五公主的死有关?” 淑妃的话让北凌皇稍微冷静了一些,确实如她所说,萧宴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第一卷 第281章 在劫难逃 而萧悯再怎么受宠,也只是个公主,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萧宴没有理由对她下手。 “皇上如果想了解更多,不妨问问五驸马。这个女子从进入会场起就坐在五驸马后面,想必她的举动,五驸马不会一无所知。” 话锋一转,姜雪把矛头转向了君离。 如果他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怎样做才是真正的明哲保身。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君离身上,这种被围观的感觉,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尤其是德妃那双疯狂的眼神,简直要把他吞了。 “回皇上,长乐公主说的,确实是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彻底撇清自己。 “从一开始,问水就察觉到这个女子有些不对劲,所以我对她格外留意,生怕她会对圣上不利。 只怪君离经验不足,只知道她别有用心,却没想到,她的目标竟然是采薇,还用了那种邪恶的手段!等到我反应过来,采薇她已经……” 君离也是个演技高手,几句话就把情绪酝酿得恰到好处,声音哽咽,仿佛真的为萧悯的去世感到悲痛。 北凌皇和德妃看到他这般痛苦的样子,深受感动,心中仅存的怀疑因他而消失,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采薇因为深受皇宠,没吃过什么苦,所以性格难免有些骄纵。前几天,采薇因为一些小事和端王殿下起了争执,殿下觉得丢了面子,于是对采薇非常不满,还出言威胁说要让她付出代价。 本来以为这只是兄妹间的气话,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悲剧!端王殿下,就算采薇她有些任性,因为好奇揭开了你的面具,让你丢了脸面,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她,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见北凌皇已经露出信任的神色,趁热打铁,君离痛心疾首地对萧宴进行猛烈抨击。 本来,只有白般若一个人指控萧宴,并不构成任何威胁,这只是姜雪用来引出君离的一个线索。但现在,君离声泪俱下的控诉,却在北凌皇心中坐实了萧宴的罪行! 我太了解君离的为人了。 萧悯去世,君离的处境变得异常微妙。 他是萧悯的驸马,无论他乐意与否,他和萧悯已经绑在了一起,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萧悯的死无疑会影响德妃和北凌皇对他的看法。 稍有不慎,他可能会被送去和萧悯一起长眠,只有把自己撇得清清白白,才能活得长久。 距离他质子期满还有整整两年,这个时候,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在北凌活下去! 活到他期满回国的日子! 我给了君离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他能在此次危机中存活下来。 而他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把白般若的事情推到了萧宴头上! 姜雪,你看,你还是在乎我的吧? 不然怎么会冒着风险帮我度过难关。 喜悦从眼底溢出,无法掩饰,在君离看来,姜雪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姜雪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理会。 君离,你可别误会,我帮你这一回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情。 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我还没向你讨回,你的命还得留着,由我亲手结束才行! “端王殿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五公主揭开你的面具时,你毫不犹豫地就给了她一拳,那一拳的力量,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这还是在皇上和各位大人面前,你都敢用这么大力,可想而知,私下里你对五公主动手,又是多么粗暴。” 姜雪温和的语气,轻易点燃了德妃对萧宴的怒火。 “皇上!采薇只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她犯了错,端王殿下告诉我就行了!我会好好教育她的!但他竟然如此残忍,竟然对亲妹妹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皇上如果不为采薇主持公道,她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可怜采薇才十四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竟然就这样凋零了!皇上,那可是咱们的孩子啊!我恳求您一定要为采薇讨回公道!” 德妃哭泣哀求,跪在北凌皇面前,泪流不止。 德妃毕竟也是北凌皇宠爱多年的妃子,对她,他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看着她那副悲惨无助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触动。 他让人扶起德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向她保证,一定会给死去的女儿一个交代。 说话间,他看向萧宴的眼神越来越冷酷无情。 面容毁损,势力衰败,再加上弑亲的罪名,这样的萧宴,留着也没什么用! 从他踏上争夺王位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有心理准备!在这条路上,要么生,要么死!一步错,满盘皆输! 而现在,他输了!既然输了,就得承担失败的后果! “父皇!他们联合起来陷害儿臣!您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啊!” 现在最慌张的,非萧宴莫属。 北凌皇的眼神让他害怕,那不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而是君主对待罪臣的态度! 杀害皇室公主,这是重罪!就算他是皇子,也难逃惩罚! 如果是以前,有亲母皇贵妃撑腰,有林家庇护,他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但现在,皇后一派把他视为眼中钉,萧湛的新势力与他势不两立,他手下的力量根本不是对手,这次,他是在劫难逃! “陷害?被骗?你以为朕老糊涂了?还是觉得朕不分是非,不明事理了?” 北凌皇的目光如冷箭,直射在萧宴身上:“就因为你这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你就对采薇下此毒手!朕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 连亲妹妹的命你都敢要!是不是以后朕要是惹你不高兴,你也会这样要了朕的命?” 根据北凌皇对儿子的了解,他肯定,萧宴干得出这种事情! “不是的,父皇!”萧宴大声呼喊,摇头否认,他想解释,却被北凌皇打断了。 “不用再说了!端王残害手足!丧心病狂!朕痛心疾首!为了维护皇室尊严,现在剥夺三皇子萧宴的爵位和封号,取消皇族身份!贬为奴隶!终身不得回宫!” 圣旨一出,萧宴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刚才豪言壮语要整垮姜雪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只剩下无尽的凄凉。 第一卷 第282章 实在是高明 淑妃也慌了手脚,端王失势,他们赵家,已经没有任何依靠! 这样一来,她的皇贵妃之位,还有机会坐上吗? “皇上,端王殿下和离王殿下都是您的儿子,都犯了错误。为什么您偏偏对端王殿下这么严厉呢。”淑妃拉着北凌皇,试图为萧宴求情。 至少,得保住他二皇子的身份,不能让他沦落到奴隶的地步! “淑妃,你的诗书礼仪是不是白学了?离王和端王犯的错误,能一样看待吗?端王这次可是害了一条人命!难道你想让天下人都指着皇上的脊梁骨指责?这么不分轻重,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牵扯到萧离,皇后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离王已经失去了封号,士气大挫,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井下石! “淑妃,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了,朕的决定已经定了,马上执行!” 北凌皇果断地说话,推开了淑妃拉着他的手。 消息传得飞快,不到半天,整个玉京城都知道了萧宴被废黜皇籍的消息。 老百姓们欢呼雀跃,纷纷称赞北凌皇! 这位端王殿下平时没少干害人的事情。 只是因为他高贵的皇族身份,没有人敢说什么,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听说他被废除,怎么能不激动! “北凌皇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春会结束后,在马车上,姜雪坐在车厢里,听着窗外百姓热烈讨论的声音。 她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轻声说道。 “他这个人向来自私自利,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连亲生儿子都可以随意抛弃。”萧湛挽起她的衣袖,看着她手臂上的擦伤。 擦伤面积很大,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 皮肤都被磨破了一层,他看着心疼极了。 从拂冬那里接过金疮药,轻轻地给她涂上,生怕弄疼了她。 在萧湛为她上药的同时,姜雪仔细回顾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次春会一波三折,萧离和萧宴相继被贬,借助她递给他的刀子,北凌皇顺势将他贬为奴隶,既能转移大众视线,又能赢得大量民心,这对皇室来说,无疑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 毕竟萧宴的容貌已经毁了,实力也大大削弱,在北凌皇心中,他就像个废物儿子。 一边清理掉废物,一边榨取他最后的价值,不得不说,北凌皇作为皇帝,确实心狠手辣,但又精准到位! “端王这是咎由自取,没要他的命都算便宜他了!” 晓春气愤地说,一想起他对钟情的侮辱,对姜雪的险恶算计,她恨不得亲手宰了他! “只是可怜了钟情姑娘,无辜被卷入其中,白白丢了性命。” 拂冬轻声叹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本该有光明的前途,实在是太可惜了。 提到钟情,萧湛和姜雪眼中都闪过一抹忧伤。 内心的愧疚涌上心头,难受极了。 “钟情姑娘的遗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沉默了一会儿,姜雪轻声问萧湛。 为她包扎好伤口,萧湛回答:“我已经让青锋把她带回了玲珑阁,钟家人的祖坟我让人妥善保管,我已派人通知李大夫,让他帮忙安排钟情回祖坟安葬,历经这么多年,她终于能够与家人团聚。 希望下辈子,她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要再卷入这样的纷争中。” 下辈子…… 这句话触动了姜雪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以前她不相信这种说法,但经历过一次重生后,她对轮回有了新的认识。 广阔的世界无奇不有,她能涅槃重生,钟情也能轮回转世不是吗。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她真心希望,来世,她能够平安快乐,过上幸福的一生。 “公主,那白般若她,您打算怎么处理?” 拂冬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跟在马车后面踉跄奔跑的白般若。 这个女人,心思歹毒,如果不是因为公主身中血毒,需要留着她研制解药,拂冬和晓春这两个丫头恨不得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自然是要带她去个好地方。”姜雪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这个女人和她之间结下的仇恨,深似海。这么多年过去了,长乐山逝去的灵魂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过,现在又添上了钟情的命,她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她。 很快,马车载着一行人来到了一处荒僻的野外。 这里杂草丛生,四周都是茂密的灌木丛,草丛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两个丫头在前面开路,为姜雪和萧湛拨开杂乱的草丛,走到中心地带。 “唔!呜!” 在草丛中央,已经被贬为奴隶的萧宴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青锋和铁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 “三皇兄,感觉如何?” 萧湛低头,看着地上的萧宴问道。 “萧湛!你竟敢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告诉父皇,你这个野种侮辱皇室子弟!” 嘴里的破布被扯开,萧宴破口大骂,铁面具因为他的激烈挣扎而掉落在地,露出了狰狞丑陋的面容。 “端王殿下,您莫不是受刺激太大,脑子已经不清楚了?皇上已经将您贬为奴隶,现在的您,已经不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子了。 您用‘野种’这种肮脏的字眼来侮辱恭王殿下,按照北凌的法律,是要被割舌、刺字受罚的。” 面对一个沦为奴隶的皇子,姜雪一口一个“您”的称呼萧宴,显得格外讽刺。 “你敢?”萧宴看着姜雪的眼神充满了惊慌! 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着修罗的气息!他无比确信,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出自真心!她是真的要在自己身上施刑!在恐惧的驱使下,萧宴只能靠狂吼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姜雪见他强忍恐惧的模样,上前一步,示意晓春把白般若拖了过来,一把扔到萧宴面前。 “不想遭受割舌之痛的话,端王殿下不妨考虑考虑长乐的提议。” 指着蜷缩在一旁的白般若,姜雪接下来的话,让两人都脸色苍白。 “这位白坊主体内寄宿了多种蛊虫,如果不把蛊虫取出来,这些蛊虫就会在她体内互相厮杀,啃食她的五脏六腑,直到最后,只有一只蛊虫存活,这只蛊虫会撕破她的身体破茧而出。 第一卷 第283章 毛骨悚然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白坊主会痛得生不如死,除非蛊虫破体而出,否则她是不会断气的。 而取出蛊虫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交合的方式,将蛊虫转移到别人体内,这样一来,原来的宿主就能得救,而被转移的人,将会代替原宿主承受痛苦。 端王殿下如果能够大发慈悲,把蛊虫转移到自己身上,替白坊主承受蛊虫破体之痛,那长乐自然会感激不尽,不会让殿下遭受割舌之痛。” 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两人的瞳孔随着她的话骤然收缩。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恶魔!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姜雪的提议,让萧宴吓得魂飞魄散。 让蛊虫活生生啃噬自己的内脏,再咬破肌肤破壳而出,这得有多疼啊! 不用亲身体验,只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与其遭受这般非人的折磨,他宁可选择割舌之痛! “端王殿下说得对,长乐确实不是什么善茬儿。” 姜雪冷哼一声,眼中流露出的鄙夷就像看待微不足道的尘埃。 “端王殿下不总是喜欢欺负女子吗?怎么?今天长乐给你这个机会,你却怂了?” 回忆起在锁心阁目睹的卢从芳受辱的画面,胸中怒火汹涌澎湃,难以平息。 这个男人,当年也是欺凌母后的罪魁祸首之一! 她的母后,那么光彩照人,温柔娴淑,却被北凌那帮禽兽做出了如此卑鄙无耻的事! 他们统统该死!今天,她要用萧宴的命,为这段仇恨拉开血腥的序幕! “萧湛!你竟然任由这个毒妇对付本王?即使我被贬为奴隶,我还是父皇的儿子!流淌着父皇的血脉!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父皇绝不会饶过你们!绝对不饶你们!” 萧宴大声咆哮,试图掩盖心中的恐惧!见姜雪油盐不进,他便转向萧湛,想利用北凌皇来逼迫他制止姜雪。 萧湛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姜雪想做的,本王都会全力支持。至于后果如何,就不劳三皇兄费心,本王自有担当。” “你!你们!”萧宴瞳孔猛地缩紧,看到白般若慢慢逼近,他拼命挣扎,想要往后退。 然而手脚被捆绑,无论怎样挣扎,也逃脱不了。身后还有青锋、铁衣盯着,根本不给他移动的机会。 “滚开!本王就算死,也不会碰这个女人一根手指!” “对不起,端王殿下,这件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随后,姜雪转向白般若:“白鬼,你不是想活下去吗?他,就是你的生机。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话说回来,萧宴现在被捆得跟粽子似的,除了任人宰割,他还真没啥别的出路。 萧湛则袖手旁观,全权交给姜雪处理。 在萧湛眼里,她的狠辣手段稀松平常。 毕竟玉京这地方,就是个吃人的王城,争夺皇位的路上,哪有不沾血的白骨?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如果今天的位置互换,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 所以姜雪的所作所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不但不会因她心狠手辣而反感,反而会更加心疼她。 如果不是经历过生死的洗礼,一般人哪能有这份觉悟!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打道回府了。” 萧湛抬头望了望天,牵起姜雪的手,一脸轻松自在,好像他们是来这儿野餐的一样。 身后,萧宴的咒骂、衣物撕裂的声音,还有一些不堪入耳的动静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恶心的气息。 “云澈说得对,确实该回去,府里的空气比这儿清新多了。” “青锋,这儿留几个人看着,我和王妃先回府了。” 从春会到现在,他们还没正经吃过啥,萧湛都觉得有点体力不支,更别提姜雪那本来就虚弱的身体了。 回到王府,厨房早就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等着他们享用。 美食下肚,两人精神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殿下,白般若和端王殿下,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夜幕降临,青锋带着人回来,向萧湛报告。 哎呀妈呀,那俩人死得那叫一个惨啊,俩人光溜溜地搂在一起,浑身上下都是被蛊虫啃出来的血洞,那画面,啧啧,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要是换别人,看到这么血腥又辣眼睛的场景,估计早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但青锋这小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硬是忍住了。 “白坊主也挂了?” 萧湛眉头一皱,目光转向姜雪:“她咋也跟着一块儿凉了呢?” 不是说,那个啥,做完那档子事后,蛊虫会从她身上转移到萧宴那儿吗? 白般若一命呜呼,那姜雪身上的西雍血毒…… 他剑眉紧锁,这事儿听起来不妙啊。 但姜雪跟萧湛的忧心忡忡不同,她倒是淡定得很。 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她会死,其实我早有预料。”姜雪轻声道。 那娘们儿被她悄悄插了三根金针,金针上涂满了催动蛊虫的药物,随着血液奔腾和情绪起伏,这些药物就像火箭一样在她体内窜来窜去,刺激蛊虫们疯狂内斗。 不仅如此,金针还会随着血液逆流,给心肺脾胃来个致命一击。 她利用白般若求生的强烈欲望,给了她一个看似生机勃勃的希望,实际上却是把她一步步引向死亡的深渊。 给她希望,再让她在希望中彻底绝望,这种心理落差和无助感,想必白般若临死前一定体验得淋漓尽致!这是她欠长乐山的血债!她就是要让她感受当年师兄弟们承受的同样痛苦! 想到这里,姜雪心中的那股怨恨,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长乐山上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全都毁在了白般若手里,她曾经发誓,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她挂了,你身上的血毒咋办?” 萧湛最关心的,还是她体内的血毒问题。 制毒的那位已经驾鹤西去了,以后,谁还能给姜雪解这毒? 李大夫说过,那解毒的丹药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第一卷 第284章 难得一见的将才 可是这血毒一旦发作,那疼得简直生不如死,不用丹药,恐怕很难熬过去。 自从上次目睹姜雪被血毒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萧湛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真心不想让她再受那份罪。 “说到解毒,我也是行家。对付这血毒,我自己会想法子,再加上李大夫的帮忙,咱俩联手,总能找出破解之道,你就别太操心了。” 可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只要这血毒还在她身体里赖着不走,他这颗心就永远悬着,放不下。 “这事儿,你之前应该跟我提一嘴的。” 他指的是白般若那档子事,没想到她就这么挂了。 “对不起哦,起初我也没打算真要她的命。但是,一想到长乐山上那些师兄弟们的冤魂,我就觉得,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上辈子她没能替师兄弟们报仇雪恨,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再留下这个遗憾。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算了,只要你高兴就好。”萧湛轻轻叹了口气,对于她,他真是半点责怪的心思都没有。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六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自从春会落幕,萧离和萧宴两伙人的垮台,给朝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半年里,所有国家大事,萧湛都有份参与,他的实力噌噌直线上升,让北凌皇都开始有点小紧张了。 这一天,早朝结束后,萧湛刚踏进家门,姜雪就感觉到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沉甸甸的气息。 原本脸上挂着的温暖笑容,此刻被紧锁的眉头替代,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得不行。 “咋了这是?” 她上前帮他脱衣,动作熟练得像是每天都在干。 他的本事很清楚,以往不管多棘手的局面,他都没露出过这种愁容。 看来今天一定是摊上大事了,才会让他如此烦恼。 换下朝服,穿上姜雪精心挑选的衣服,萧湛望着她:“今天早上,萧衍下了圣旨,要把镇北侯调到北奚边界去。” 正在为他整理腰带的手猛地一顿,姜雪抬起头,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北奚边界?这时候派舅舅过去,到底是要干啥?” “听说,北奚那个被废的太子在咱们北凌国突然翘辫子的消息传开了。 北奚的皇帝和新太子抓住这个借口,正准备对我们北凌国动手,边境那边现在气氛紧张得很,随时可能爆发大战。萧衍为了平息这场骚乱,决定派镇北侯过去坐镇。”萧湛解释道。 “那个废太子嗝屁的消息不是捂得挺严实的嘛,咋就走漏风声了呢?” 姜雪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疑惑地嘀咕着。 这种国家机密,一般都由少府负责保密,而现在少府直接听命于北凌皇,如果没有他的首肯,少府的人哪敢随便往外透风? 可现在,北奚居然知道了这不该泄露的秘密,背后搞鬼的家伙,猜都能猜出来。 “看来,萧衍这是吓破胆了。”萧湛分析道。 最近,萧湛的势头正猛,让萧衍倍感压力山大。 他生怕萧湛哪天带兵上门,抢了他的龙椅,所以打算先发制人,从镇北侯入手,削掉萧湛的羽翼! 至于消息泄露,少府和萧衍都装聋作哑,打死也不说消息咋就满天飞了。 其中的鬼把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姜雪脑子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气。 北凌皇,终于忍不住要对舅舅出手了! “北奚那边现在啥情况?舅舅这会儿过去会不会有危险?”她问得问题,个个都切中要害。 “玲珑阁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会把北奚的最新情报火速送到镇北侯手里,保证他能摸清敌人的底细,不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而且,之前从北奚废太子那儿弄来的地形图,我也让人送过去了。有了这张图,镇北侯无论是打仗还是跟北奚谈条件,都能占据主动权,绝对不会吃亏。” 从下旨到回家,不过半个时辰,萧湛就已经安排妥当。 这果断的决策力,整个北凌皇室里头,他是独一份儿! “这样最好。”听了他的布局,姜雪放心地点了点头。 “对了,玲珑阁那边还收到了墨添和南宫月的来信。”萧湛把两封信递给她。 信里详细描述了他们三个到了乾国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过了半年,墨添终于在乾国扎下了根。 在余般若和南宫月的帮助下,他找到了当年跟皇兄同甘共苦的老兵。 这些老兵可都是皇兄一手培养的精英,分散在铁云军的各个队伍里。 墨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志同道合的哥们儿聚到一块儿,慢慢在铁云军里混出了名堂。 南宫月还特地通过玲珑阁给墨添整了个新身份,顺便给他来了个大变身,这样一来,就能躲开凤启元的耳目。 如今,他成了铁云军第二编队的头头,凤启元对他刮目相看。 “墨添这家伙,文武双全,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 萧湛对墨添的评价那是相当高,对于有才华的人,他从来都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听着他对墨添的夸奖,姜雪心里美滋滋的。 这位可是乾国的栋梁之才,皇兄的得力助手,夸他就是间接夸皇兄,夸乾国。 作为乾国的公主,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墨添得到凤启元的青睐,意味着以后能接触到更多内部消息,这可是大好事。” 这半年来,这是她听到的最棒的消息。 可是,当她看到信的下半截,那股子高兴劲儿就像是被乌云遮住的太阳,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主,出啥事了?” 姜雪脸色阴沉,拂冬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公主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信的后半段到底写了啥? 萧湛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信,目光往下扫。 当他看到信上写着:“特此送乾国琴文公主至玉京,欲缔结秦晋之好,共同促进两国繁荣。” 眉毛轻轻一挑:“琴文公主?” 萧湛纳闷了,从乾国建国到现在,历任国王似乎都只有一个女儿。 以前乾国的皇帝凤巽在世的时候,姜雪就是乾国独一无二的嫡长公主。 第一卷 第285章 束手无策 话说回来,现在的皇帝凤启元,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偏偏就没留下一男半女,那这琴文公主是从哪冒出来的? “琴文,这是乌美凤的字号。” 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心中的怒火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 白纸黑字的“琴文”二字,就像针尖一样,狠狠扎进了姜雪的心窝。 终于,她来了。 跟前世比起来,乌美凤晚了一年才现身,看来命运的轨迹已经开始偏离。 琴文公主,哼,没想到这一世乌美凤的地位居然跟她平起平坐了。 好,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设定,才有看头嘛!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她正好让乌美凤也感受一下当年她遭受的痛苦! “乌美凤,就是乾国乌家乌孟川的女儿?” 萧湛有点吃惊,武家对乾国来说,就像顾家对北林的重要性一样。 乌孟川是凤巽的铁杆老臣,手底下有两万精兵,全部归凤巽直接指挥。 听说凤启元登基后想从乌孟川手里拿回那两万精兵的控制权,结果被乌老将军当众怼了一顿,还几次三番把他拒之门外! 这脾气,放眼整个十国,除了乌孟川,找不出第二个! 乌孟川之所以敢这么硬气,是因为他们乌家是乾国的开国功臣! 历经三代,每一代君主都和乌家的将领有着生死与共的深厚情谊! 因此,乌家几乎等同于乾国的皇室,连皇室宗祠里都供奉着乌家先烈的灵位! 而且乌家世代忠贞,认定一个君主,这辈子就只愿意为他卖命! 乌孟川和凤巽从小一块儿长大,一起经历过生死,对凤巽的忠诚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凤启元这篡位者,用的手段实在不光彩,乌孟川对他那叫一个瞧不起,更别提什么效忠了。 所以按理说,乌家的人是不会跟凤启元有任何瓜葛的。 尤其是乌老将军,他才不会允许家族里的人跟一个叛徒扯上关系。 但现在,乌美凤不仅被封为琴文公主,还要作为和亲对象送到北凌,这里面的故事,真是越琢磨越有意思。 在萧湛跟姜雪说了北凌皇的计划几天后,镇北侯卢长风接到了去北奚的任务。临走前,他特意跑到恭王府,把女儿卢临猗托付给姜雪和萧湛照顾。 “舅舅,人心隔肚皮,去北奚这一趟,凶险重重,你可得小心点儿。” 姜雪一脸严肃地说。 “放心吧,有恭王殿下的地形图,舅舅我不会吃亏的。”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但在孩子们面前,镇北侯是不会表现出来的,免得让他们担心。 “皇上特意交代,临猗一个姑娘家,不适合跟我们一起去。可把她一个人留在玉京,我心里实在不踏实。在这里,我恳请恭王殿下和王妃多多关照临猗。” 说着,镇北侯深深鞠了一躬,姜雪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舅舅您这是折煞我了。临姨是我表姐,我怎么可能不照顾她呢?” “镇北侯您放心,顾小姐和王妃是亲戚,按照规矩,我也得叫顾小姐一声表姐。既然是自家亲戚,我肯定会好好照看,不会让她在玉京受委屈。” 有了萧湛的承诺,镇北侯心里总算踏实了。 再次鞠了一躬,这才安心地上马,带着大队人马出了玉京城门。 “咦?那不是……南将军?” 一群人站在王府门口,目送镇北侯远去,姜雪扫了一眼对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萧湛和卢临猗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英俊的七尺男儿,看向镇北侯的眼神充满了敬仰。 感觉到对面的目光,他转过头,径直走到三人面前。 “南景行参见殿下,王妃娘娘,还有顾小姐。” 眼前这位帅哥,礼仪周到,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军人特有的严肃和冷酷。 英姿飒爽,正直伟岸。 这就是姜雪对这位南少将军的第一印象。 “南少将军,你也来送镇北侯出城啦?” 萧湛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身上。 南家可是萧衍重点培养的将门,看萧衍那架势,明显是要拉拢南家,用来抗衡镇北侯。 毕竟,自从安国侯被撤职审查后,萧衍手下除了南家,还真没几个能打的。 这不,镇北侯去北西边境的圣旨刚下达,转头就把南景行召来,让他协助孙太尉处理军务,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趁镇北侯不在玉京这段时间,削弱他在玉京的影响力,顺便打击萧湛的气势。 嘿,萧衍,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真以为我束手无策? 斜眼瞄了瞄卢临猗,她面对南景行时显得有些羞涩,萧湛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镇北侯是我北凌的战神,从我懂事起,就是我最崇拜的长辈。这次他去边境平叛,我当然得来送行,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南景行这话发自肺腑,他这人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从他的眼神和举动中,可以看出他对镇北侯的敬仰和崇拜是真心实意的。 或许正是这种正直的性格,让心思复杂的北凌皇特别欣赏。 毕竟,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里,遇到这样一个单纯直率的人,确实容易讨人喜欢。 “南将军真是有心了。”姜雪笑着点了点头。 旁边的卢临猗也露出微笑,对着南景行微微屈膝行礼。 “如果父亲知道南将军如此有心,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对了,父亲临走前,让人买了一批上好的冬玉泉,这酒劲儿大,我可喝不了。 听说将军您喜欢这酒,不如改天我让人给您送一些过去怎么样?”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看着卢临猗娇羞的模样,南景行心里五味杂陈。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公事的关系,他没少往镇北侯府跑,跟卢临猗的接触自然也就多了。 他可不是笨蛋,卢临猗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但问题是,他没法回应她的情感。 这不只是因为政治立场的问题,还有他个人的原因在里面。 正想开口婉拒卢临猗的好意,结果话还没出口,他的副将就出现了。 “将军,咱们该出发了。” 第一卷 第286章 可真够惊人 一排士兵整整齐齐地站在副将身后,等着南景行的指令。 “南将军这是有任务要执行?” 姜雪一眼就认出,这群人正是上次在灯会上救了她和萧湛的羽林骑兵。 除非有大事,不然羽林骑兵是不会轻易出动的。 “回禀王妃,我是要去南门迎接乾国的琴文公主。”南景行回答道。 一提到琴文公主,姜雪眼底闪过一抹冷芒,但她脸上却没露出半点异样。 “从乾国到北凌,就算马不停蹄,也得一个月才能到,琴文公主这速度,可真够惊人的。” 这么快,肯定是凤启元派了精锐部队护送,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而且,人还没到玉京城外,北凌皇就提前派了羽林骑兵的少将军亲自接驾。 姜雪记得,当初她从乾国到北凌,花了足足一个多月。 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烦,最后到了玉京,还被北凌皇晾在城门外吹了一夜冷风,最后才被一个小太监从侧门领进去。 这鲜明的对比,北凌皇这是故意给她难堪,让她丢脸。 乌美凤,你看,你人还没到,玉京城的火药味就已经浓得化不开。 “看来,这琴文公主还真是深受元王器重,人还没到,排场就已经摆足了。” 萧湛轻笑两声,搂住姜雪的肩膀,话里带着点讽刺的味道。 他叫凤启元元王,这是凤皇在位时,给他的亲王封号。 这么叫,等于公开宣布他根本不认凤启元这个乾国皇帝,当然,凤启元亲封的琴文公主,他也懒得搭理。 姜雪笑眯眯的,这人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然后想方设法让她心情好起来。 这个男人,对她真是太好了。 “殿下,时候不早了,景行还得去忙,殿下多包涵,我就先告辞了。” 南景行低头行了个礼,带着羽林骑转身离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卢临猗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他又走了,每次说完正事,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 哪怕一次也好,他能不能给她点回应? 她那失落的样子,姜雪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 陷入爱情的女人,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这么傻。 想当年,自己对君离也是这般痴痴的等待,他的一言一行都能牵动自己的心。 总是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希望能得到一点点回应。 “表姐,最近我对做糕点特感兴趣,听说表姐厨艺一流,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 为了转移卢临猗的注意力,姜雪提议跟她学做糕点。 果然,一说到自己的拿手好戏,卢临猗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 “那,我先教你做个最简单的梅花糕怎么样?” “好啊。” 两个女孩手拉手进了厨房。 萧湛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不由得扬起,有点小期待。 姜雪做的梅花糕,到底会是个啥样呢? “砰!” “嘭咚!” 恭王府里,厨房接连传来震天响,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萧湛在书房练字,听着青锋一次又一次汇报厨房被炸的惨状,乐得合不拢嘴。 “殿下,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再让王妃这么炸下去,咱们王府这个月只能去听风楼打包了。”厨房主管陈婆哭丧着脸跑过来,手上、脸上全是帮忙清理时沾上的煤灰。 看来得阻止姜雪了。 萧湛放下毛笔,大步流星地往厨房走去。 一进厨房院子,就看见石桌上摆了快十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放着五六块黑乎乎的方块。 这玩意儿摆得倒是挺整齐,就是怎么看都不像能吃的东西。 就连青锋这种对菜品外观完全不在乎的人,对这些黑漆漆的东西也是一脸嫌弃。 “姜雪,快关火,关火!”厨房里,卢临猗急匆匆的声音传来。 扑哧! 火苗被烧灭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股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 “又失败了,再来!”姜雪嘀咕了一句,虽然没看到人,但从这声音里,萧湛能想象出她现在肯定是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这个小女人的脾气他最清楚,最受不了失败,还爱跟自己较劲。 不允许自己做得不好,一旦有瑕疵,就会拼了命地跟自己过不去。 看样子,再不阻止她,这厨房真要保不住了。 萧湛笑着摇摇头,在陈婆可怜兮兮的求助眼神下,走到那盘不明物体前,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唔……这味道……真是难以形容啊…… 外皮虽然烤焦了,但里面馅儿还是生的。 而且这馅儿的味道,有点诡异,甜中带辣…… 这丫头不会是把糖和辣椒粉混在一起了吧…… “殿下!”陈婆没想到殿下竟然敢尝那盘看上去超级恐怖的东西,吓得尖叫起来。 她只是想让殿下阻止王妃把厨房炸了,可没想让殿下拿生命开玩笑啊! “云澈,你给我放下!” 陈婆的喊声成功引起了姜雪的注意,她出门一看,正巧看到萧湛拿着第二块黑乎乎的梅花糕往嘴里塞。姜雪立刻冲上去,一把拽住他,从他手里抢下了那块糕点。 得,这不就出来了吗。 萧湛给陈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进去厨房收拾残局。 陈婆这才反应过来,殿下吃那焦黑玩意儿的目的。 赶紧带着人进厨房,关门打扫。 看着这一片狼藉,老太太发誓,以后再也不让王妃踏入厨房半步了! “晓春,你先带顾小姐去洗漱一下。”萧湛吩咐道。 晓春领命,带着满身煤灰的卢临猗去客房清洗。 “你干嘛要吃这个?” 萧湛已经把第二块梅花糕咬了一半,从里面姜雪看到馅儿还是生的。 她伸手拍了拍萧湛的手臂,担心地掏出一颗小药丸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吃这半生不熟的“焦炭”导致肠胃不适。 “你做的东西,为夫当然要支持一下。” 看着她鼻尖上的一点煤灰,萧湛觉得特别逗,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铁衣等人识趣地退出房间,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原本因为厨艺不精而心情低落的姜雪,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 “你就是会逗我开心。” 她的小拳头轻轻敲在他的胳膊上,满脸笑意。 第一卷 第287章 功力不足 “你是我的老婆,我不逗你开心,逗谁呢。” 萧湛温柔地擦去她鼻尖上的黑灰,轻抚她挺拔的鼻梁,满眼宠溺。 “就是可惜了厨房,刚才看陈婆的脸色,都快吓白了。” 环视厨房院子,一片狼藉,就像刚经历过战争一样。姜雪想起陈婆进厨房时看她的眼神,有种感觉,陈婆以后恐怕不会再让她踏进这里半步了。 “哈哈。”这女人真是太逗了! 萧湛忍不住笑出声,看了看紧闭的厨房门,无奈地摇摇头,牵起姜雪的手,往他们的房间走去。 没关系,反正他的王妃不需要厨艺多好,有陈婆她们在就行。 回房洗漱一番,换上新衣,姜雪看着换上朝服的萧湛,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 “北凌皇要召见?” “嗯。”萧湛点头:“刚刚收到消息,琴文公主进宫了。” 他手掌向上,向姜雪伸出手:“走吧,咱们去看看,这位在传说中折磨本王王妃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着那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姜雪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嗯。”她轻轻点头,与他并肩走出王府。 这么多年过去了,乌美凤,咱们之间的血债,也该清算一下了。 皇宫里,大殿外的花园中,众大臣聚集于此,嫔妃们依次坐下,皇后和淑妃坐在北凌皇两侧。 乾国的使者们分列两旁,使者队伍前方,站着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神情严肃,眼神中透着杀气,身体挺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姜雪眉头一皱,这个男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压根没见过。 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信号,让人不敢靠近。 “四哥,咱们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这琴文公主咋还不出来见人?” 萧允坐在萧湛旁边,侧过头小声嘀咕。 从进宫到现在,他们一直在等这位神秘的琴文公主,可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瞅见。 北凌皇和大臣们的耐心快被磨光了,花园里时不时传来低低的抱怨声。 就在北凌皇快要爆发的时候,一阵丝竹乐响起,天空中飘下粉色的花瓣,如同天女散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原本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花瓣雨和音乐,渐渐消失了。 几条彩绸在空中交织飞舞,随着音乐的高潮,一个曼妙的身影轻轻落在彩绸上。 凤眸流转,纤腰细手,一袭薄纱随风飘扬,半遮半掩地展现出那道迷人的身影,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勾起了在场大多数人的遐想。 “四嫂,这舞蹈咋这么眼熟呢。” 萧允越看这舞蹈,越觉得似曾相识,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梅花宴上姜雪的影子。 “安王殿下眼光不错,这支舞,除了这些华丽的服饰和改编的配乐,其实就是折梅舞。” 每个动作,每个节奏,都是从折梅舞搬来的。 看来,乌美凤抄袭别人的习惯,跟前世一样没变。 “浮夸有余,功力不足。” 萧湛淡淡地扔出这八个字,把乌美凤精心准备的舞蹈贬得一无是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北凌皇和正在跳舞的乌美凤听见。 只见彩绸上的身影一晃,差点摔下来,幸好彩绸够宽,勉强接住了她。 姜雪嘴角微翘,把乌美凤的尴尬看在眼里,端起面前的清酒,慢慢品尝。 那纤细的手指,洁白的瓷杯,还有她仰头时展现的天鹅般优雅的长颈,这一切都被对面的君离看在眼里,让他心痒难耐,眼睛根本就没离开过姜雪,完全忽略了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舞蹈。 舞曲终了,乌美凤喘着气,俏脸微红,向北凌皇行了个礼:“乾国琴文,参见北凌皇。” 那声音温柔动听,犹如黄鹂鸟的啼鸣,加上她柔美的姿态,略带羞涩的神情,以及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无一不勾动着在场众多男子的心弦。 他们痴迷地盯着这位绝色佳人,完全忘却了刚才让她久等的不满,也忘了自己刚才对她的抱怨。 “哈哈,元王送来的女子,果然是才貌双全!好!好!起来吧。” 北凌皇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凤启元这个老狐狸,还真是懂他。 这个女人,比姜雪更合他的胃口! 乌美凤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让人酥麻入骨,她穿着水袖罗衫,坐到了北凌皇身边。 她那杏花眼时不时地偷瞄着下方的姜雪和她身边的俊美男子。 嫉妒像野兽的爪子一样撕扯着她的心,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么努力表演,得到的却是一个残忍无情的老男人!而姜雪却能得到这么英俊的丈夫? 明明她只是一个质子!明明她现在的身份和自己平起平坐!但她的待遇却和自己天差地别! 当初在乾国,她公主的身份压过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到了北凌还是这样! 她不甘心!她不服! “琴文公主的舞蹈,简直惊艳,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没错!这舞,比之前梅花宴上震惊玉京的折梅舞还要出色!” 下面一群文臣纷纷夸赞,当着北凌皇的面,把乌美凤刚才的舞蹈吹得天花乱坠。 “可是我觉得,还是长乐姐姐的折梅舞更美啊。” 萧月依偎在孙修容怀里,小声嘀咕着。 “十一,别多说话。”孙修容轻轻捂住她的嘴,扫了一眼周围,确定女儿的话没有引起太大波澜,这才低声提醒她。 “现在这氛围微妙得很,十一,你还是多吃点,少说话。”十皇子萧锦递给妹妹一块糕点,稚嫩的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哈哈哈,好,琴文的舞蹈确实绝顶精彩!朕看了都叹为观止啊!” 北凌皇大笑一声,手揽住乌美凤的纤腰,使劲把她往怀里拉。 完全不顾是否会弄疼她,只顾着享受美人入怀的快感。 乌美凤轻轻用手撑住北凌皇的胸口,避免自己撞上去,眼底的厌恶藏得很好,没让人看出端倪。 她巧笑嫣然地对北凌皇说:“多谢皇上夸奖,这支舞,琴文亲自编排了好几个月,虽然辛苦,但如果能让皇上喜欢,再苦再累也值得。” 第一卷 第288章 不知天高地厚 “你说,刚才那支舞,都是你自己编排的?”皇后酸溜溜地问。 这个女人正值青春年华,比起自己,更加美丽动人,看看皇上看她的眼神,心里一阵不舒服。 “回皇后娘娘,确实是琴文一人编排。”乌美凤微笑着回答。 皇后的醋意,她看得一清二楚,但她不动声色,表面上一副温柔谦逊的样子,特意对皇后表示善意,这份恭敬,确实让皇后心里的不快平复了不少。 一人编排? 姜雪笑了,乌美凤,你拿着我母后创作的折梅舞,稍作改动就当成自己的作品,这脸皮厚度,真是让人佩服。 “长乐姐姐为什么笑?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冒犯到姐姐了?” 乌美凤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眼角微挑,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雪身上。 “恭王妃的笑意味深长啊,难道是觉得琴文公主的舞蹈不配这样的赞美?” 新欢受了委屈,北凌皇自然不会放过姜雪,刚才还满脸笑容的他,瞬间变脸,眼神变得凌厉。 乌美凤心中冷笑,姜雪,你敢嘲笑我?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乾国嫡长公主吗?今天就让你见识我的厉害! 北凌皇的冷怒在空气中弥漫。 刚才还为乌美凤的舞蹈喝彩的官员们都闭上了嘴,不敢出声。 真是跟老虎一样,前一秒还笑嘻嘻的,后一秒就翻脸,哎,这恭王妃笑得可真不是时候,看看,倒霉了吧。 不安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被北凌皇瞪的姜雪身上。 和其他惶惶不安的大臣不同,姜雪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脸上没有丝毫惊慌。 她从容地行了个礼,抬起头,直视北凌皇的眼睛,缓缓说道:“皇上,琴文公主才华横溢,作为乾国的一员,长乐我感到非常自豪,所以才会笑出声。” “原来是这样。”北凌皇听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是乾国的人,今天乌美凤凭借舞蹈获得好评,姜雪作为乾国的嫡长公主,确实应该感到荣耀。 “不过,长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琴文公主。”姜雪接着说,目光与乌美凤交汇。 她那深邃的黑眸,让乌美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姜雪只是正常地看着自己,为什么她心里会涌起一丝恐惧? 乌美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个笑容:“长乐姐姐请说。” “琴文公主的舞步和身姿有些眼熟,长乐我很好奇,你的舞蹈技艺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姜雪微笑着,静静地等待乌美凤的回答。 “长乐公主的话,正好提醒了本宫。刚才看琴文公主的舞姿,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似乎与那折梅舞的动作和舞台布置很相似,除了那些绫罗飞花的小装饰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而这折梅舞众所周知是顾家才女的作品,长乐公主作为顾家才女的女儿,也没有改编过任何片段。刚才琴文公主说这支舞是她亲自编排的,这让本宫非常好奇,究竟是哪位老师,才能编排出与顾家才女当年一模一样的舞蹈?” 叶昭仪若有所思地看着乌美凤,她的话,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直击要害,问得乌美凤额头冒汗。 “顾家才女的折梅舞,是二十年前的杰作,琴文公主的年龄,大概也就十六岁左右,就凭这舞步节奏与折梅舞几乎一致,如果说一点都没有借鉴折梅舞的精髓,恐怕说不通吧。如果这样就算才华横溢,舞技高超,本王觉得,有些过誉了。” 萧湛喝了一杯冷酒,抬眼看了看被北凌皇搂在怀里的乌美凤,虽然眼睛带着笑意,但里面却藏着几分嘲讽。 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人,还敢班门弄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被萧湛眼中的嘲讽刺痛,乌美凤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没错,这支舞,确实是她借用了卢从芳的折梅舞,稍作修改而来的! 并不是她一个人编排的,也不是她原创的! “琴文公主,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难道音乐的问题让你为难了?还是,这支舞根本不是你原创的,而是抄袭之作?” 姜雪最后那几个字,就像狠狠扇了乌美凤一巴掌,同时也给了之前大肆吹捧她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就连北凌皇此刻,也露出一副吃了苍蝇的尴尬表情,搂着乌美凤的手已经悄悄松开。 “琴文,这舞蹈,真的是抄袭来的?” 北凌皇的脸色越来越冷,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喜悦。 这个女人,让他在众臣面前说了假话,丢了脸!让人觉得他北凌皇不懂艺术,是个粗人!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凤启元特意送来联姻的份上,他现在就要她的小命! “皇上……我……” 乌美凤脸色苍白,急忙跪下求饶:“皇上息怒,琴文确实借鉴了折梅舞的灵感,但并不是完全照搬啊!琴文也用心编排了的!” “是啊,琴文公主的创意确实巧妙,在折梅舞的基础上,添加了些许花边装饰,确实锦上添花。连皇上都对她赞赏有加,确实精妙绝伦。” 姜雪妙语连珠,暗示乌美凤只不过加了些无关紧要的花边。不仅如此,还特意提及北凌皇被她蒙蔽的事实。 北凌皇怎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看向乌美凤的眼神更加冰冷。 “行了,朕有些累了。既然琴文公主已经入宫,皇后,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朕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北凌皇起身,独自一人离开了会场。 而乌美凤,作为外国和亲公主,却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这片广阔的场地,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各宫嫔妃和贵族公主们向她投去或讽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让原本自信满满的乌美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恭王妃请留步。” 宴会散去,叶昭仪走到姜雪面前。 “昭仪娘娘有何吩咐?”姜雪行了个礼。 第一卷 第289章 一针见血 叶昭仪为人正直仗义,刚才她帮助自己反击乌梅凤,姜雪心存感激。 “恭王妃的个性本宫喜欢,不骄不躁,沉稳有度。不像某些人,拿着别人的东西邀功请赏。”说着,她还向乌美凤那边看了一眼。 乌美凤捏着手帕的手指紧了紧,脸色有些难看,但在人前,她无法反驳,只能忍气吞声,把这份不悦咽了下去。 “娘娘过奖了。”姜雪知道,叶昭仪这是在帮她出口气。 毕竟那折梅舞是卢从芳的创作,对王者的荣誉,不容他人玷污。 “琴文公主,请您移驾,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月桃受皇后之托,前来请乌美凤,虽然低着头,但语气却是居高临下。 不过是个被特封的公主,又不是正宗的皇室成员,当年就算是姜雪,也没让她如此卑躬屈膝,皇后娘娘真是太抬举这琴文公主了!月桃心里愤愤不平。 “嗯。”乌美凤瞥了这个明显不尊重自己的丫头一眼,心底涌起一股狠劲,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恭敬的模样,跟着她一同随皇后离开了。 临走前,她狠狠瞪了叶昭仪一眼,那狠毒的眼神,姜雪看得清清楚楚。 “看那琴文公主的样子,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柔。” 叶昭仪在宫里混迹多年,看人的眼光,一针见血。 从乌美凤一出现,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心机深沉,不能小觑。 等到乌美凤和皇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叶昭仪严肃地对姜雪说:“恭王妃,这位琴文公主,你得小心提防。我看她刚才故意找你麻烦的架势,可不小啊。” “多谢娘娘提醒,长乐会注意的。”姜雪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乌美凤这人心胸狭窄,娘娘刚才帮长乐说话,恐怕她会记恨在心,也请娘娘多留意此人,别让她有机可乘。” “本宫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待了好几年了,一个毛头丫头,还不足为惧。今天就是看不惯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小小教训了一下,如果她有本事对本宫动手,本宫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吧。” 叶昭仪露出难得的笑容,轻拍了拍姜雪的手:“对了,听说镇北侯今天已经离开玉京城了,本宫身为嫔妃,不能亲自送行,不知道侯爷他,行程是否顺利?” 昭仪娘娘突然问起舅舅,这让姜雪有些意外。 虽然心中疑惑,但她还是恭敬地回答:“回娘娘,舅舅他行程很顺利。” “是吗,那就好。”叶昭仪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欣慰:“希望北奚边境的动乱能尽快平息,侯爷能平安归来。好了,时间不早了,本宫该回宫了,恭王妃和恭王爷早点回去吧。” “是,那长乐和殿下就告退了。”姜雪再次行礼,与萧湛一同离开了皇宫。 “在想什么呢?”回到王府,姜雪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湛换好衣服过来,见她这副样子,有些好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问道。 “我在想叶昭仪刚才说的话。”姜雪把手放下,自然而然地靠向萧湛,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撑在床上,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总感觉,叶昭仪和舅舅之间,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猫腻?” 回想叶昭仪提起舅舅时的神情,那温柔的样子,和平时板着脸的她完全不同。 “我还以为你在想那位琴文公主的事呢。毕竟她是故事里让你吃尽苦头的人。”萧湛侧过头,笑着看着她。 “正因为乌美凤心胸狭窄,叶昭仪今天帮我让她出丑,她肯定记恨在心。如果她发现叶昭仪对舅舅的态度与众不同,可能会利用这点给叶昭仪找麻烦。所以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嫔妃和朝臣之间要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那可是大罪。尤其是现在舅舅远在北西边境,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要是被乌美凤利用这一点,北凌皇可能会借机要了舅舅的命! “云澈,玲珑阁的档案里,有没有关于叶昭仪和舅舅过去的记录?” 她不愿意坐以待毙,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主动出击,找到可能构成威胁的证据,防患于未然。 萧湛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玲珑阁的档案,你想看的话,我明天让青锋给你送来。 叶昭仪出嫁前,确实有个心上人,但她一直把事情藏在心里,这个人是谁,她从来没说过。档案里的记录,也只是些琐碎的细节。” “这就够了,女人的心思,或多或少会体现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中。就算藏得再深,对于喜欢的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姜雪说。 萧湛听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你,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姜雪疑惑地问。 “对于喜欢的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萧湛重复了她最后一句话,然后握住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姜雪,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对我的亲近越来越自然,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完全接纳我了?嗯?” 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让姜雪心头一颤。 他那乌黑的眼眸中,映出了她的倒影,让她莫名的脸红。 “我说过,我会等你,但别让我等太久。姜雪,我们现在这样,你准备好了吗?” 大手轻轻搭在她的背上,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热气扑在对方脸上,热烈的火焰将两人包围,理智早已消失不见!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夜空中明月被云朵遮住了羞涩的脸庞。 床帐轻轻拉起,遮住了里面的旖旎风光。 床边,一件雪白的睡衣散落在两双整齐摆放的鞋子上,增添了几分甜蜜。 半夜时分,姜雪躺在床上,心跳仍未平复。 脸上还残留着红晕,她侧头看着身旁已沉睡的俊美男子。 手指轻轻滑过他的眉眼,最终停留在那薄薄的嘴唇上,她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这迟来的洞房花烛夜,竟然在今天实现了,真是出乎她的预料。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完全接纳他的呢? 第一卷 第290章 大发雷霆 她的小脑袋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或许,是从她决定向他讲述前世的故事开始? 或者更早,在他为她解围,请求太后赐婚的那一刻? 不管是什么时候,现在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这种感觉,与前世和君离在一起时相比,温暖太多,美妙太多。 也许,这一世,他是上天给予她痛苦一生后的补偿吧。 “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凤鸣宫中,皇后冷眼审视着眼前这位美艳非凡的女子,凤眼中闪烁着怀疑。 乌美凤低头微笑,恭敬地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句句属实。” 说着,她递过去一本小册子。 “这本册子,是琴文在已故乾国皇后的宫殿中找到的亲笔信。皇后娘娘也知道,我乾国的已故皇后是镇北侯的亲妹妹。 他们兄妹俩经常通过书信交流,信中记载了许多关于镇北侯的秘密。其中就包括镇北侯和叶昭仪娘娘之间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她温和的笑容下,隐藏着冰冷的嘲讽。 看着皇后拿到书信后那阴狠的眼神,乌美凤心中暗自冷笑,叶蓉,你当众让我难堪,我又怎能让你好过。 正好,我刚进皇宫,人生地不熟,你就是我拉拢皇后的第一步棋,你对我的侮辱,我定会加倍偿还,你可要做好准备哦。 “好!”皇后脸上露出喜悦,小心翼翼地收好小册子,面对乌美凤时,眼中多了几分赞赏。 “你干得漂亮!”皇后早就看叶蓉不爽了!整天装模作样,那副假正经的样子,让她一看就来气! 偏偏她是大理寺卿叶荣休的女儿!没有确凿证据,就算是皇上也不敢轻易动大理寺的人! 这下好了,有了这本册子,只要稍微放出点风声,不用她多费力气,皇上必然会严惩叶蓉!毕竟,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有瓜葛。 看看当初的林宛和刘常胜,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娘娘高兴,琴文也高兴。”乌美凤说着顺耳的话,越发讨得皇后欢心。 这个女人,比她以前手下那群笨蛋聪明多了。 皇后瞥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德妃,自从萧悯去世后,她就一直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点忙帮不上,还整天杵在这碍眼!这女人,留着有啥用!想想,的确该换个顺手的帮自己了! 而乌美凤,正是最佳人选! “月桃,让德妃把她坤仪宫的主殿让出来,给琴文公主住。”皇后一声令下,月桃心头一紧,抬头看向乌美凤。 皇后娘娘的意思,难道是要提拔这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异国女子?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安排?”见月桃不动,皇后眉头一皱,不悦道。 “是。”月桃急忙答应一声,匆匆离开。 与乌美凤擦肩而过时,突然被她射来的阴冷目光吓得汗毛倒竖。 想起刚才自己对她的无礼态度,月桃心里一阵不安。 几天后,皇宫里开始流传一些关于叶昭仪的闲言碎语。 起初,只是说叶昭仪原本性格活泼,并非现在这样冷淡,然后又扯到叶昭仪当年入宫时闹出的风波。 传言越传越离谱,最后,话题一转,说叶昭仪出嫁前曾有一个两情相悦的心上人! 这话传到北凌皇耳朵里,惹得他大发雷霆! 在叶昭仪侍寝的那个晚上,竟然对叶昭仪动了粗心! 叶昭仪一个弱女子,怎么承受得住一个男人的暴怒!一个趔趄,头撞到了桌角,额头磕破了,鲜血流了一地。 叶荣休得知女儿出事,立刻进宫求见,却因为北凌皇称身体不适,被挡在了旭辰殿门外。这位年迈的老臣在殿外跪了一整夜,也没能见到皇上一面。 消息迅速传到了恭王府,萧湛和姜雪立刻换上朝服,匆匆入宫。 刚进宫门,还没到旭辰殿,远远就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颤抖着跪在地上。 “叶师父,您年纪大了,这样跪着对身体不好,快起来吧。” 叶荣休的双鬓似乎一夜之间白了许多,萧湛看在眼里,满是忧虑和心疼,连忙扶起这位年迈的老人。 “恭王殿下,请您帮帮老臣,我想见圣上一面,见见女儿。” 此时的叶荣休不再是大理寺那个明察秋毫的果断官员,只是一个为子女操心的父亲。 他只想澄清女儿的冤情,不让圣上再为难她。 “叶大人,这件事长乐大致了解,您别担心,昭仪娘娘那边,我和殿下会想办法。请您保重身体,别让昭仪娘娘为您担心。”姜雪与萧湛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 “叶师父,您和昭仪娘娘从小就对我云澈关怀备至,这次昭仪娘娘出事,云澈定会全力以赴帮助。请师父相信我。”萧湛郑重承诺。 有了他们的保证,叶荣休焦虑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在他们的安排下,乖乖离开了皇宫,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他们夫妇。 “我去探望昭仪娘娘,云澈,你留意一下皇上这边的情况。”姜雪说。 萧湛点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叮嘱道:“一切小心。” “嗯。”姜雪应了一声,带着两名丫鬟前往叶昭仪的寝宫。 “长乐姐姐,好巧啊,你也来看昭仪娘娘吗?” 刚到门口,正准备进去,乌美凤带着人迎面走来。 她身后跟着两名婢女,还有那个会场上穿着灰衣的男子。 姜雪仔细打量了那男子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乌美凤:“凤启元没有儿女,我父母也只生了我和皇兄两个孩子,偌大的乾国皇室,我姜雪可不认识什么姐姐妹妹。 我和你不熟,琴文公主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别随便攀亲带故,免得给我们乾国人丢脸,被人笑话。” 这番话,姜雪特意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和跟随的几名丫鬟能听见。 而且脸上还挂着笑容,在来往的宫女眼中,恭王妃对待琴文公主,可真是和蔼可亲。 乌美凤脸色时而苍白,时而铁青,咬牙切齿,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但她还得维持着那副完美的外表,拼命压抑住涌上心头的怒火。 第一卷 第291章 暴殄天物 毕竟这里是皇宫,她现在对北凌来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和亲公主,如果真的和姜雪这个名正言顺的恭王妃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 “是,琴文明白了,恭王妃娘娘。” 她低下头,换了个称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琴文公主客气了,既然你也是来看昭仪娘娘的,不如我们一起进去吧。” 这眼泪说来就来,演技简直比唱戏的还高超,姜雪心里暗暗讽刺。 不过,乌美凤,你以为只有你会演戏吗? 姜雪脸上挂着和煦温柔的笑容,极其亲切地靠近乌美凤,亲手扶她起来,陪她一起进入昭仪殿。 在外人看来,两人亲密无间。 但只有乌美凤知道,姜雪这一扶,实际上是在用四根尖细的金针刺入她的皮肉! 这些金针极细,和衣服上的金线差不多粗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这种金针刺入人体并不会致命,但会让关节疼痛难忍。 乌美凤痛得手臂颤抖,想开口呼救,却发现穴位被封,根本发不出声音! 直到到了叶昭仪面前,姜雪才松开手,这时,乌美凤的疼痛瞬间消失,穴位也被解开。 但这个时候,即使她想控诉姜雪,也找不到证据,只能默默忍受这个哑巴亏! “昭仪娘娘。” 两人来到叶昭仪的床前,行了礼。 “免礼了,都起来吧。” 叶昭仪半躺在床头,额头缠着的绷带上还渗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看到她这凄凉的样子,姜雪心中不禁感慨。 记忆中的叶昭仪,总是像梅花一样孤傲冷艳,衣着色彩鲜艳,显得威风凛凛。 现在穿上一身白衣,却有种温婉柔美的气质,难怪叶昭仪不喜欢穿浅色系的衣服,这样的她,气势确实减弱了不少,不太符合她刚烈的性格。 “娘娘,长乐来给您换药吧。” 作为医生,姜雪自然能轻松分辨药物的浓度,判断叶昭仪是否需要更换药物。 此时,药物的气味已经变得稀薄,应该是到了换药的时间。贴身侍女已经准备好新的纱布和药膏,姜雪卷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替她取下头上的旧纱布。 “麻烦你了,长乐。”叶昭仪感激地向姜雪点头致谢。 看着那道不小的伤口,姜雪在心底暗骂北凌皇不是东西。 这么大的伤口,要恢复至少得三个月。 而且,如果撞击的位置再偏个两三厘米,叶昭仪能否保住性命都难说! 这样一个才貌双全、性格傲骨的女子,竟然配给了北凌皇这样的野兽,真是暴殄天物! “昭仪娘娘,这药是皇后娘娘特地吩咐琴文给您送来的。听说这药是治疗外伤的圣品,涂抹后,任何伤口都不会留下疤痕。” 在姜雪换药的过程中,乌美凤双手递上一瓶药膏,示意叶昭仪接下。 然而,叶昭仪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药瓶,没有任何动作。 送药?就苏玉姝那种心胸狭窄的女人会这么好心给她送药? 她没趁机要了她的命就已经万幸了。 叶昭仪心里明白,皇后送的药肯定有问题,但在这么多侍女面前,她不好直接拒绝皇后的好意。 毕竟现在的昭仪宫,皇后的眼线占据了大部分,如果她对皇后表现出丝毫的不尊敬,消息马上就会传到那个女人的耳朵里。她现在这种境遇,要是再被那个女人折腾一番,恐怕真的会丢掉半条命。 “皇后有心了,不过本宫现在还在用太医开的药,这药,你就先帮我放到梳妆台上吧。”叶昭仪说。 “娘娘,药效好不好,关键在于用药时机,如果拖延使用,虽然也能起到作用,但效果可能就不如预期了。”乌美凤劝道。 看到她如此急切地想要叶昭仪用药,叶昭仪内心警铃大作。 她看向姜雪,投去求助的眼神。 “琴文公主不懂医学知识,难免会有误解。任何药物,都有其使用的时间和条件。这种去疤去痕的药,通常要在伤口完全愈合后才能使用,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说话间,叶昭仪额头的新绷带已经换好,姜雪将换下的药布和绷带递给一旁的侍女,冷冷地扫了一眼乌美凤手中的瓷瓶。 “琴文公主手中的这瓶药,是粉末状的吗?” 她注意到瓶口有些细碎的粉末。 “恭王妃说得对。”乌美凤答道。 这女人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是粉末状的,那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使用了。未愈合的伤口一旦接触到粉质药物,这个伤口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我想,皇后娘娘在后宫这么多年,应该不至于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吧?还是说,这是琴文公主自己的主意?特意选在这个时候给昭仪娘娘用药?” “当然不是!”乌美凤急忙反驳。 这女人!怎么变得这么难对付!明明几年前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 “我根本不懂医术,对于恭王妃所说的事情,也是今天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就不会这么急切地让娘娘用药了。” 片刻之间,乌美凤调整好情绪,低下头,尽量平静地回答叶昭仪:“既然现在已经明白了,琴文自然不会催促娘娘现在就用药。这药,就按照娘娘的吩咐,琴文放到梳妆台上。” 说完,她拿着药缓缓走向梳妆台,在放下药瓶的同时,顺势将手中的一个折叠好的纸片塞进了梳妆盒中。 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然后在转身瞬间消失。 “皇后娘娘的嘱托,琴文已经传达了。昭仪娘娘需要休息,琴文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昭仪宫。 “绝,你留在这里监视,有任何动静,立即向我汇报。” 离开昭仪宫不远,乌美凤面容一变,先前的温顺恭敬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目的阴险和毒辣。 她侧头,低声命令身旁的灰衣男子,只见他默默点头,下一秒,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姜雪,你等着,很快,你舅舅和叶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卷 第292章 图谋不轨 我要看你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的惨状! 侧脸望向不远处的昭仪宫,阴险的笑容爬上脸颊,宛如幽灵,令人毛骨悚然。 “长乐,刚才多亏了你,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等乌美风离去,姜雪让拂冬、晓春把除了贴身侍女之外的人都打发走后,叶昭仪才放下心来。 她冰凉的手紧紧抓住姜雪的手,一想到那瓶药,就不由自主地打寒战。 如果不是姜雪,恐怕她真的会被乌美凤逼迫使用那瓶药粉。 那时,她的脸可就彻底毁了! “娘娘别怕,有长乐在,不会让那些阴险的手段伤害到您。” 前世的她,也曾深陷后宫,遭受算计,陷入绝望。 眼前的叶昭仪,让她想起了自己在西辰皇宫中备受算计的日子。 强烈的共鸣让她决心保护叶昭仪。 她用力握住叶昭仪的手,传递力量。 “娘娘,我发现您宫里有不少皇后的眼线,为了避免她们对您图谋不轨,也让娘娘能安心休养,长乐打算留下晓春在这里照顾娘娘,直到您康复,您觉得如何?” 刚才乌美凤身边的灰衣男子一直萦绕在她脑海,她有种预感,这个男人对叶昭仪有潜在的威胁。 乌美凤是个步步为营,精于算计的人,她不会带一个无用之人在身边。 晓春跟拂冬比起来,那可是近战高手,身体倍儿棒,有了她在叶昭仪身边护驾,昭仪心里头踏实多了。 “娘娘,您就安心养病吧,我和殿下会想着让您和叶大人团聚的。” “谢谢你,长乐。”叶昭仪感动得眼圈红了,紧紧握住长乐的手,深深鞠了一躬。 “啥?长乐那小丫头居然把她的小跟班留到了昭仪宫?” 凤鸣宫里,皇后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听到乌美凤的消息,眼神冷得像冰刀。 这个死丫头,总爱搅黄老娘的好事,简直让人火冒三丈! 得找机会,把她给收拾了才行! “没错,皇后娘娘。您派琴文送去的神药,却被恭王妃拦下了,不让叶昭仪服用。”乌美凤压低声音回答,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皇后看了心情大好。 皇后就偏爱这种看似温顺,实则心思细腻的女人,乌美凤比那个傻乎乎的德妃强太多了! “没事,本来就没指望那药能立马把叶蓉的脸蛋给毁了。话说,让你放的东西,你放好了没?” 皇后轻轻摇着扇子,一阵凉风驱散了几分闷热。 “琴文遵照娘娘的指示,已经悄悄把东西塞进了叶昭仪的梳妆盒里。”乌美凤答道。 “嘿,这就妥了。哎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到时候,叶蓉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一想到叶昭仪将要倒霉,皇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但是,皇后娘娘,离王殿下透露,长乐身边的两个丫鬟好像都不是省油的灯。”正当皇后乐得合不拢嘴时,德妃却来泼冷水,皇后顿时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吓得德妃赶紧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清楚得很,王家已经不行了,萧悯也不在了,尽管有君离这个女婿,但她总觉得君离身上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和萧离一个样,让她敬而远之。 尤其是最近他频繁出入离王府,每次回来都带着更重的戾气,让她心惊胆战。 现在,在皇后眼里,她一点用处也没有。万一稍有不慎得罪了皇后,她在这深宫里的日子就难过了。 “德妃娘娘多虑了,恭王妃身边的丫鬟身手了得不假,但琴文身边的高手也不是吃素的。再说,这次恭王妃只留下晓春那缺心眼的丫头,对付她,简直是小菜一碟。” 乌美凤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给皇后喂了一颗定心丸:“皇后娘娘放心,琴文绝对不会让这丫头搅了您的局。” 乌美凤这话,正说到皇后心坎上了。 “琴文你这小姑娘,做事心思细密,真是难得。哪像某些人,活了大半辈子,脑筋跟浆糊似的,只会给本宫添堵。” 皇后白了德妃一眼,瞅着她那缩手缩脚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噌直窜。 当初咋就看走了眼,选了这么个不成器的货色! 乌美凤抿嘴一笑,只是微微行了个礼,低下头琢磨着下一步怎么把姜雪也拉进这浑水。 “叶昭仪现在咋样了?” 萧湛刚离开旭辰殿,就看到姜雪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昭仪娘娘的状况还算平稳,就是额头那口子挺大的,要想完全恢复,还得不少时间呢。” 姜雪把昭仪宫发生的那些事儿一股脑儿告诉了萧湛。 提到乌美凤身边的灰衣随从时,她明显犹豫了一下:“云澈,你知道那灰衣汉子的底细不?” 一提那人,萧湛脸色也变得严肃:“实话告诉你,自从这家伙进宫,我就让人查过。怪事了,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啥线索也摸不着。” 姜雪吃了一惊:“啥?查不到?你的意思是,就连玲珑阁也查不出这人的来历?” 萧湛点点头:“没错。这人背景成迷,身份未知,根本无迹可寻。就好像他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玲珑阁成立以来,头一遭遇到连根都找不到的人!这人肯定有问题! 这下可麻烦了。 姜雪感觉右眼皮跳得厉害,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男人的存在,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原本以为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掌握一些他的信息,这样对付起来多少有些底气。 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无根之木,这样一来,他就成了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真没想到,这一回,乌美凤身边居然藏着这么一号人物!看来,要搞定她,得下一番狠功夫了。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不清楚他的底细,只要跟他过招,咱们一定能揪出他的破绽。”既然事实如此,再多愁善感也没用。 姜雪一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别在细节上钻死胡同。 没线索?那就在接触中找线索,无中生有,总能找到突破口! 他最爱的就是她这份自信和飒爽的气质! 萧湛看着她,满眼都是骄傲和欣赏。 第一卷 第293章 让人触目惊心 “四嫂,四哥。” 萧允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两人扭头一看,只见他手里拎着一堆包裹,正向他们走来。 “安王殿下。”姜雪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 萧湛也转过身,指着萧允手里的东西问道:“你这是拎的啥玩意儿?” “哦,这个啊,是太医给母妃配的安胎药。” 萧允晃了晃手里的包裹给他们看,然后放下。 “太医院的药,自然有人送到充仪殿,你咋还亲自跑一趟?”萧湛笑着问。 “自从母妃那次差点滑胎,我就信不过别人了。母妃自己也怕得要命,生怕再有人对她下手。 我们俩一商量,决定这拿药的事儿,我亲力亲为,这样我放心,母妃也安心。”上次江充仪流产,萧允可是吓破了胆。 虽然他知道皇宫里头,人心隔肚皮。 但他总抱有一丝侥幸,觉得凭着江充仪现在的地位,就算有人想对她不利,也得三思而后行。 再说,江充仪为人和善,跟谁都没结过梁子,应该没人会故意害她。 谁知,即使像江充仪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也逃不过别人的算计,这让萧允再也不敢大意。 从那以后,他几乎是天天陪着江充仪,就算有事不能来,也会拜托九妹萧瑰帮忙照看,这才放心得下。 “这样也好,只是安王殿下这些日子得多操劳些。” 萧允的这份孝心,让姜雪对他刮目相看,生于冷漠无情的皇家,萧允还能保持着这份深情厚谊,真是难能可贵。 “我还年轻,辛苦点没啥,只要母妃心里踏实,我就觉得值了。”萧允咧嘴一笑:“说起来,四嫂,你两次救母妃的恩情,她一直记挂着。 这些天她老是念叨,想当面向你道谢,正好今天你进宫,不如顺便跟我去看看母妃怎么样?” 姜雪和萧湛对望一眼,心想反正已经进宫了,顺路拜访一下也不错。 两人点头同意,跟着萧允一块儿前往充仪殿。 三人离去后,隐藏的阴影中,一道身形迅速隐没,径直奔向坤仪宫。 “没想到姜雪和江充仪之间还有这样的交情。”在坤仪宫里,乌美凤盯着绝一字一句地书写。 “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把她扯进来,这下可好,她自己送上门来。”乌美凤冷笑一声,按住绝停笔的手:“绝,接下来,你就这样干……”她凑到绝耳边,轻声细语地交代着自己的计划。 不久,绝的身影瞬间消失,乌美凤目送他离去,脸上阴冷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期待。 棋局已经布好,真想早点看到姜雪那时的表情。 姜雪和萧湛在充仪殿待了好一阵子,出来时,一轮明月已挂空中。 “虽然胎儿状况稳定,但江充仪的身体依旧虚弱,安王殿下这些日子可得多加留意,照顾好她。等到充仪娘娘顺利产下皇嗣,长乐再来为娘娘调配些补身的药。” 江充仪因行动不便,没有送他们出门,于是萧允负责送二人离开。 姜雪认真交代了几句后,两人与萧允告别,离开了皇宫。 “呃,咳咳!” 回到王府,刚跨进门,姜雪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她咬牙忍着疼痛,连续咳嗽几声,一股腥甜味涌上喉咙,手心感到一阵湿热,低头一看,掌心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姜雪!” 萧湛脸色大变,立刻抱着她往卧室赶。 这血毒发作的时间真是捉摸不定,根本不给人准备的机会! 姜雪疼得蜷缩成一团,冷汗如雨滴般滑落,转眼间衣裳就被湿透了。 “冷……” 随着汗水的蒸发,她的体温迅速下降,冻得她直发抖,迷迷糊糊中,她吐出了一个字。 看见她冻得瑟瑟发抖,萧湛心疼得不行。 他紧紧搂住她,将她拥得更紧,试图用自己温暖的怀抱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铁衣,快去,把后院的温泉准备好!” 恭王府的后院藏着一个秘密的温泉池,通常是冬天时萧湛用来暖身的,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不一会儿,温泉池就准备好了,萧湛抱着姜雪,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踏入温暖的泉水中。 热水温柔地包围着全身,蒸气缭绕,让姜雪感觉到阵阵暖意,寒意逐渐消散。 她松开了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手腕上,因为湿透的衣袖露出了一抹醒目的蓝色。 那是他在灯会上送给她的绿松石手镯,她一直戴着它。 深情地凝视着怀中的爱人,虽然寒冷减轻了,但痛苦依然在她脸上徘徊。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况没有丝毫改善,萧湛不忍心看她继续受苦,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李大夫给的药丸喂她吞下。 片刻之后,她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 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他英俊熟悉的面容:“云澈,我没事了……” 她轻声细语地说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随后陷入了沉睡。 “公主?”拂冬抱着干净衣物走进来,听到公主的声音,焦急地呼唤了一声。 只听水花哗啦一声,萧湛抱着湿漉漉的姜雪从温泉池里走出来。 “没事了,她只是睡着了。”接过拂冬手中的干衣服,为姜雪穿上,然后径直走进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今晚,注定是个让人揪心的夜晚。 第二天,姜雪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 她的衣服里外都被换成了干净的,看见挂在衣架上那件湿透的贴身里衣,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打扮妥当走出房间,正好碰上早朝回来的萧湛。 他的脸色不太好,像是憋着一股火。 这让姜雪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她对萧湛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刻。 他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也不是轻易发脾气的类型,总是用温和的笑容掩饰所有内心的想法。 即便有人对他不友好或为难他,他也从不表露不满,只是默默地记在心底,等到时机成熟,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到目前为止,他真正生气的只有两次,一次是上次钟情被萧宴公开侮辱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现在。 第一卷 第294章 扑朔迷离了 “发生什么事了?宫里有什么变故吗?” 姜雪走上前,轻声询问。 看着眼前人略显苍白的面容,萧湛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向她透露了事情的经过:“昨晚,充仪殿和昭仪宫都出了状况。” 出事了? 姜雪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昨晚子时,皇后在昭仪宫找到了叶昭仪写给镇北侯的亲密信件,还有多名侍女作证。萧衍大发雷霆,下令剥夺叶昭仪的封号,将她交给内廷司审讯并施以酷刑,意图迫使昭仪娘娘承认与镇北侯有私情。 叶师父得知此事,昨晚紧急入宫求见皇上,至今仍跪在旭辰殿外。至于充仪殿那边……” 提到充仪殿,萧湛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姜雪:“晓春深夜闯入充仪殿,导致江充仪受到惊吓,胎气不稳,最终流产。 充仪娘娘受到巨大打击,昏倒在地,到现在还未苏醒。晓春因此被卫尉府逮捕,关押在牢中等待审判。” 这两个消息如同晴空霹雳,炸得姜雪心头一阵剧震! 谁能想到,仅仅一夜之间,宫里竟然天翻地覆,大事连连! “两件事,都在昨晚子时发生的?”姜雪追问。 “没错。”萧湛点头确认。 昨晚子时……正是她被血毒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如果那时血毒没有发作,她或许就能及时赶到宫中,避免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内廷司的人,心肠歹毒,手段凶残,昭仪娘娘娇贵的身子骨哪经得住那些酷刑。 还有晓春,落入冯兵手里,冯兵曾是萧宴的手下,他和咱俩的过节天下皆知,晓春落到他手上,日子能好过才怪。”姜雪低头自语,对二人的境遇看得透彻。 她担忧晓春能否熬过冯兵的严刑拷打,也忧虑叶昭仪会被内廷司屈打成招,进而连累远在北奚边境的舅舅。 但光是担心解决不了问题,眼下最紧迫的是救人! 要让内廷司和卫尉放人,非得有北凌皇亲自下令不可,姜雪左思右想,整个皇宫里只有那位能够伸出援手。 “云澈,我得进宫见太后。” 姜雪抬头直视萧湛的眼睛,语气坚定。 “我也有此打算。” 萧湛点头赞同,到了这步田地,能让北凌皇松口的人,除了太后,别无选择! 前往皇宫的路上,姜雪沉默寡言,脑海里思绪万千,却理不出个头绪。 晓春是她特意安排在昭仪宫保护叶昭仪的,怎么会在昭仪殿现身?又是如何惊动了养胎的江充仪? 她曾经去过叶昭仪的寝宫,没发现任何藏匿的信件,再说叶昭仪刚因谣言遭受北凌皇的责罚,就算她和舅舅之间有些未了的情缘,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在这种敏感时期互通音信。 “实在匪夷所思。”姜雪低语,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这两件事确实疑云重重。”萧湛也有同感,两件看似无关的事件,竟然如此巧合地同时上演,江充仪、叶昭仪,一个怀着龙种,一年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另一个才貌双全,出身高贵。 两人的共同点在于,她们得到的恩宠远超其他妃嫔,早就让后宫嫉妒成灾。如今二人同时陷入困境,后宫的嫔妃们个个都有动机下手。 “这两件事背后,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姜雪的直觉像电流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乌美凤的身影猛然浮现在她的思绪中。 乌美凤,要是你真在幕后搞鬼,最好有心理准备。 一进宫,两人马不停蹄地直奔太后的鸾仪殿。 那位稳重的老太太正端坐在高位上,见到他们俩,神色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皇祖母。” 两人行礼,恭敬地叫了一声,然后站起身,与太后对视。 “昨晚的事,你们俩都知道了吧。” 老太太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太后,昭仪宫和昭仪殿的事,诡异至极,孙儿认为,应当公开让当事人对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水落石出。 昭仪娘娘在宫中多年,她的人品,皇祖母和孙儿都清楚,如果她真和镇北侯有什么瓜葛,凭她的性格,是藏不住的。 至于充仪殿的事,就更加扑朔迷离了。晓春只是个小丫头,和江充仪八竿子打不着,无冤无仇,怎么会无缘无故冲撞江充仪。 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如果不问清楚就把她交给卫尉处理,传出去,我们北凌皇室就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虫,有损皇家威信。” 萧湛字字有力,句句在理。太后听罢,面不改色,没有立即回应。 她的眼神转向一旁的姜雪,见她从进门到现在没说一句话,这不太符合她的个性。 这孩子,自从冬宴后收敛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倔强,谁也撼动不了。 这些日子虽然没和姜雪过多接触,但她的一举一动,老太太都看在眼里。 聪明伶俐,口齿伶俐,要是有人触动了她在意的人,这孩子,绝不会手下留情。 何况这次牵扯到的是她的贴身侍女,听说是从小陪她长大的,感情深厚。 她能袖手旁观?如果真能,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长乐,你怎么看?”太后没有急于表态,而是把话题抛给了姜雪。 她想看看,这孩子,会如何应对。 “太后娘娘,长乐只求查明事实。”姜雪低头应答。 “事实……”作为北凌皇宫的资深人物,太后对“事实”二字感触颇深。 “长乐,你要知道,皇宫里的事实,有时候是需要用命去换的。” 太后在北凌皇宫经历了风风雨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事实”的代价。 很多时候,揭露一个事实,就意味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 “太后娘娘,如果因为害怕代价就放弃追求事实,任由眼睛被蒙蔽,亲人遭受冤枉,那我们在世上还能相信什么呢? 长乐认为,事实应该是我们保护所爱之人的利器,而不是因为害怕代价就退避三舍的瘟疫。”姜雪的一席话,如同重锤敲击在太后的心上,让她一时语塞。 这孩子,年纪轻轻,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深邃,宛如饱经风霜的智者。 第一卷 第295章 不敢轻举妄动 “长乐的话,让哀家茅塞顿开,我懂了。” 面对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太后释怀一笑,缓缓站起身。 “走吧,跟哀家一起去找皇帝,让他释放关押的两个人,当庭对质。” “谢谢太后。”姜雪低头致谢。 她与萧湛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三人一同前往旭辰殿。 太后出面,北凌皇自然不敢违背。 片刻之后,旭辰殿上,叶昭仪和晓春被押解上来。 两人的衣衫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斑驳的血痕,晓春的十指指甲全被残忍地拔掉,血肉模糊的手指轻轻一碰就疼得全身发抖。 相比之下,叶昭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手指关节扭曲,显然是被内廷司的人用夹子刑具伤了骨头,头部的伤口已经裂开,流出的血液在空气中凝固变黑,将原本就脏兮兮的绷带染得更加漆黑。 “晓春……” 萧湛身后,铁衣见到爱人受此折磨,心疼得无法自己。 他想上前扶她一把,但在这种场合下,他不敢轻举妄动。 “太后,我们已经在叶昭仪的梳妆盒里找到了她与镇北侯暗通款曲的信件,证据确凿,臣妾认为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无需劳烦太后操心了。” 皇后挥挥手,让人把装有书信的梳妆盒递给太后查看,那盒子太后见多了,确实是叶昭仪的东西。 “有人,你有何说法?” 太后摊开信件,瞄了一眼,随手丢给了姜雪。 她望向叶昭仪,缓缓开口。 这老家伙,证据摆在眼前了还问个啥? 皇后心里暗骂,可当着众人的面,还得装出一副温婉大方的样子。 乌美凤站在她身旁,注意到她紧抓衣袖的手。 “太后,有人身为叶家的女儿,做事光明磊落,从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与镇北侯私通,完全是无稽之谈!这封信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为啥会出现在我的梳妆盒里。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想让我名誉扫地,还牵连镇北侯!恳请太后明鉴!” 叶昭仪强忍着痛,重重地磕头,地上立刻留下一片血迹。 周围的嫔妃看到她这副模样,纷纷唏嘘感叹。 这叶蓉,平时总是高傲冷艳,今天看到她如此狼狈,还真让人感慨。 “这信件,是谁找到的?”太后神情严肃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抬头提问。 只见乌美凤优雅地走上前,行了个礼,礼貌的回答:“回太后,这封信是琴文公主和恭王妃一起去昭仪宫看望娘娘时发现的。 当时琴文公主受皇后娘娘之托,为昭仪娘娘送药,放药时无意中看到了这封信。 信中字句透着暖味,我们原以为是昭仪娘娘写给皇上的,就没多想。后来琴文公主向皇后娘娘汇报时,皇后娘娘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 “没错,琴文公主好心以为叶昭仪可能是想向皇上示弱,所以写了这封信,但我仔细听信的内容,太过暧昧,于是起了疑心,决定夜访昭仪宫,和叶昭仪把事情说清楚。 谁知道刚踏进昭仪宫,就见一只白鸽飞入,那白鸽的腿上还绑着另一封暧昧不清的信!这才意识到,原来宫里之前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叶昭仪果然风流成性!行为不堪!”皇后顺着乌美凤的话,对着叶昭仪一顿指责! “你胡说!什么白鸽,什么另一封暧昧信!我昭仪宫哪有这些东西!” 叶昭仪气得浑身颤抖!她在昭仪宫养伤,规规矩矩,从未干过半点见不得人的事!皇后说的那些,她连边都没沾过! “昭仪娘娘,您就别再执迷不悟了。这白鸽和信件,都在这里,您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乌美凤摆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装好人劝说叶昭仪。 说话间,有人呈上了一只满身是血的死鸽,以及那封所谓的暧昧信件。 当这些物证被展示出来时,北凌皇的眼神简直能杀人了! 眼看着这些证据越堆越高,他的眼神几乎能把叶昭仪撕成碎片! 这个女人!原本还以为她清高冷艳,没想到骨子里竟是个红杏出墙的轻浮货! “叶蓉!如果不是太后坚持要给你申辩的机会,朕才不会让你在旭辰殿丢人现眼!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狡辩的余地?” “皇上!臣妾真的没做过!再多的假证据,臣妾也不会承认未曾犯下的罪行!”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来内廷司对你还是手软了!来人!把这个贱人拖下去!告诉内廷司,不必再客气!另外!传令给镇北侯,让他立刻交出军权!自刎谢罪吧!” 北凌皇一声令下,场面顿时沸腾! 姜雪见状不妙,连忙上前:“皇上!长乐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贱人私通大臣,丢尽了朕和皇家的脸!朕如此信任卢长风,他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回报朕的信任!真是让朕寒心! 长乐,朕知道卢长风是你亲舅,你想保他,这是人之常情。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嫁给了云澈,就是我北凌皇室的一员!一切,都得把北凌皇室的利益放在首位!别弄错了轻重!” 北凌皇根本不给姜雪开口的机会,只想借此机会,立即铲除卢长风这个眼中钉! 但姜雪怎能容忍他随意给舅舅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她与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后心领神会。 “皇帝,哀家今天让人当庭对质,就是要听听各方的说法。既然长乐有话要说,哀家自然要听。” 太后一挥手,制止了准备上前拖走叶昭仪的侍从。 “长乐,你说,哀家听着。” 有了太后的撑腰,北凌皇只能无奈地听着。 皇后和乌美凤想要阻止,却无计可施。 “皇后娘娘,这鸽子和书信,您说是从昭仪宫找到的?” 她用绢帕包着手,拿起那只死鸽子观察,鸽子是被一箭穿腹而死,脚上沾了些微细的粉末。 “没错,昨晚本宫和琴文去昭仪宫质问,亲眼看见这鸽子飞进昭仪宫!”皇后斩钉截铁地说。 “这就奇怪了,这鸽子脚上的粉末,昭仪宫是没有的。” 把鸽子的脚踝翻过来,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金光闪闪的粉末洒在上面。 第一卷 第296章 到底是谁写给谁的 “这……这是应夏国进献的珍贵金粉!”德妃一眼认出这粉末,惊讶地叫了起来。 众人脸色一变,目光齐刷刷地转向皇后。 应夏国以出产美玉奇珍闻名,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专供女子化妆用的金粉。 金粉稀罕,每年都是应夏国进贡给北凌的特别贡品,整个北凌皇宫,只有皇后和皇贵妃级别的嫔妃才能分到一盒。 现在林宛已经被废,宫里拥有这金粉的,就只剩下皇后苏玉姝了。 这个笨蛋! 皇后狠狠地瞪了德妃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德妃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既然德妃娘娘已经辨认出这粉末是什么,那长乐就不必赘述了。大家都知道,这应夏金粉除了皇后娘娘,其他嫔妃是无法拥有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只据说是昭仪宫养的鸽子脚上,会有只在凤鸣宫才有的金粉?难道昭仪娘娘想私通镇北侯,还得经过皇后娘娘的允许?”姜雪目光犀利,直盯的皇后心慌意乱。 北凌皇的眼神变得深邃复杂,冷冷地盯着脸色苍白的皇后。 “娘娘,不要慌了手脚。”乌美凤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晃晃的皇后,轻声在她耳边提醒。 “恭王妃,也许这鸽子飞累了,在皇后娘娘的凤鸣宫休息了一下,沾上金粉也是有可能的。” 乌美凤开口说道,一脸无辜天真,完全看不出她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 没错,这鸽子是她提前养在凤鸣宫的,就是为了这次陷害叶昭仪。 谁让这个女人第一天进宫就让她出丑。 原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却被鸽子脚上的金粉破坏了。 “是吗?凤鸣宫和昭仪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方向完全相反,如果这鸽子真的累了要休息,未免跑得太远了点。” 放下鸽子,姜雪与乌美凤对视。 乌美凤,这一世,你别想再伤害我身边任何一个人! 要玩狠的,是吧,那咱们就较量较量,看看到底谁胜谁负! “……”姜雪的话,噎得乌美凤说不出话来。 她的辩解,被这个女人截得死死的,连个缝儿都没留下! “琴文公主没话说了?那皇后娘娘呢?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根本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姜雪接着说:“既然琴文公主和皇后娘娘无法反驳,那就证明了,这只信鸽不属于昭仪宫,这么说来,叶昭仪用信鸽与镇北侯私通的指控就是瞎编的,根本不可信! 至于琴文公主说在昭仪宫找到的那封信,我刚才也看过了,现在我想再问公主一遍,请告诉我,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给谁的?” 姜雪举起那封号称铁证的信件,背面朝向乌美凤和皇后,冷声质问。 乌美凤心头一紧,暗叫不好。 那封信,不过是用来陷害叶昭仪和镇北侯的假证据,而且不是她写的,她怎么可能知道信是写给谁的! 所有人都盯着乌美凤,等着她的答案。 毕竟,她自己声称是第一个发现这封信的人。 无形的压力向乌美凤袭来,像汹涌的海浪将她淹没。 乌美凤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她不能拖延太久,否则会引起怀疑! 脑子飞速转动,无数种回答在她心中闪过,却没有一个适合当前的情况。 “恭王妃,这个问题,琴文公主之前说过,她当时以为是昭仪娘娘写给皇上的。” 正当乌美凤无言以对时,君离低沉的声音响起,替她解围。 哦?看来有人要挺身而出,当一回英雄救美了? 姜雪眉毛轻轻一挑,冷眼看着缓步上前,为乌美凤挡下攻击的君离。 “五驸马,我问的是琴文公主,不是你。” 目光在君离身上停留不到半秒,随即又落在他身后那个装柔弱的女子身上。 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乌美凤用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向君离求助的那一幕。 这女人简直就是戏精上身,眼泪说来就来,连京城的名角儿都比不上她的演技。 “正因为琴文公主之前说她以为这封信是昭仪娘娘写给皇上的,我在看完信后,才更加生疑。 五驸马既然这么着急为琴文公主辩护,不如你来给大家念念这封信的开头,大家就知道我为什么要问琴文公主这个问题了。” 手腕一转,姜雪把信纸拍在君离的胸口上。 示意他当众读出来。 “有容吾爱,见信如吾……” 在众目睽睽之下,君离只好按照姜雪的要求,低头开始一字一句地读出信的开头。 刚读了没几个字,全场鸦雀无声,乌美凤和皇后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个开头,已经和乌美凤的证词相冲突了! “五驸马辛苦了。”带着讽刺的眼神在君离脸上一扫而过。 姜雪从他手中拿回信纸,举在空中晃了晃:“大家都听到了开头,写信的并不是昭仪娘娘。 而琴文公主之前斩钉截铁地说,她看过信,以为是昭仪娘娘写给皇上的,这不是前后矛盾吗?这么说来,琴文公主对昭仪娘娘的指控,根本不可信!” “恭王妃姐姐,我当时只是匆匆一瞥,看错写信的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算我看错了写信的人,也无法否认这封信内容轻浮的事实啊,我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这信的内容如此轻浮,皇上该有多么难过啊。” 一副为君担忧、泪光盈盈的体贴模样,让乌美凤在北凌皇心中的形象加分不少。 “琴文说得对,她只是弄错了写信的人。但这信的内容轻浮暧昧,无论如何也洗不掉!况且这信既然是镇北侯写的,那更是证实了他私通嫔妃的丑闻!” 北凌皇顺势再次将黑锅扣在卢长风头上!他是铁定了心要卢长风的命! “父皇,刚才长乐只是证明了这封信不是昭仪娘娘写的,可没说是出自镇北侯之手啊。” 见北凌皇死死咬住镇北侯不放,萧湛拿着一叠信纸走上前来。 “这些都是本王从顾小姐那里拿到的镇北侯亲笔家书。大家可以看看,顺便和这封私通的信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出自镇北侯之手。” 萧湛把这些信纸分发给在场众人,让他们一一对照。 第一卷 第297章 让人遐想联翩 “父皇,各位大人,请你们仔细瞧瞧每封信的结尾,看看镇北侯签名的‘风’字,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萧湛的提示,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卢长风签名的最后那个“风”字上。 “每封家书的最后一个字,笔力雄浑,如果不是多年练笔,书法功底深厚的人,根本写不出来。” 文官们对笔迹的研究深入透彻,一眼就能看出,这样的笔迹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 “再看这昭仪宫里的信,笔画轻浮,字迹飘忽,这书法水平和家书上的相比,差得太远了!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一位长期钻研书法的文臣斩钉截铁地说。 “皇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这封信既不是昭仪娘娘写的,也不是镇北侯写的,就连信鸽也和昭仪宫没关系! 由此可见,指控昭仪娘娘和镇北侯私通的罪名根本不成立!镇北侯和娘娘都是无辜的!”姜雪双手抱拳,清澈的目光直视北凌皇,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长乐的话,有理有据,哀家认为她说的都是可信的。皇帝,你怎么看?” 太后看向北凌皇,反问道。 姜雪的每一句话都言之有物,信鸽腿上的金粉,家书与信件字迹的对比,都是无可辩驳的证据。这次在百官和后宫嫔妃面前,就算北凌皇想借机除掉镇北侯,也不可能无视这些证据。 叶昭仪此刻眼中满是不屈的坚韧抬头看向北凌皇。 “朕的看法和母后一致。恭王妃的话,的确很有说服力。” 证据确凿,众目睽睽,北凌皇只能点头认可。 算了!对付卢长风的方法多的是!今天,就让他多活几天! 心中愤懑,北凌皇冷峻的目光带着责备扫向一旁的皇后,废物!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让姜雪反败为胜! “既然镇北侯没有和叶昭仪私通,那刚才的死令,就不必执行了!”北凌皇甩袖,狠狠地下令。 姜雪心头的石头这才放下一半。至少现在,舅舅安全了。 “但是……”刚刚放松的气氛,因为北凌皇的一个转折,再次让在场所有人紧张起来。 “如果镇北侯和叶昭仪都不是写信的人,那这封信,究竟是谁写的?” “皇上,这个问题,我想皇后娘娘或者琴文公主应该很清楚。毕竟信鸽腿上的金粉,以及证词的前后矛盾,都指向了她们两位。 而且她们仅凭一封不知来源的信就断定昭仪娘娘和镇北侯有私,如此草率决断,连基本的核实都不做,的确让人遐想联翩。” 姜雪迅速转移火力,对准了之前刁难叶昭仪的两个目标。 乌美凤袖子里的手指猛地一紧,疼得她脸色都变了。 “长乐姐这话啥意思?你该不会是觉得我和皇后娘娘联手陷害昭仪娘娘吧?” 又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眼里泛着泪光,惊讶地望着姜雪。 这表情,瞬间撩动了在场大多数男人的保护欲!北凌皇也不例外,他可是大部队的一员。 “琴文刚进宫没几天,跟叶昭仪八竿子打不着,哪来的动机陷害她。长乐啊,我看你这是冤枉人家了。”北凌皇开口帮乌美凤圆场。 哼,这装柔弱、扮无辜的套路,啥时候都能有人上钩。 难怪前世自己斗不过她,乌美凤这操控男人心术的功夫,那是相当了得,当年的自己单纯得像个小白兔,哪是她的对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同样的把戏,相同的招数,要是她经历了一世的风雨还学不会成长,那也太不争气了。 “皇上说的有点道理。这么说来,如果琴文公主真的清清白白,那么唯一的嫌疑人,看来就剩下皇后娘娘了?这也讲得通,毕竟琴文公主只是个传话的,真正的决策者是皇后娘娘。 从那信鸽来看,这封信说不定真出自皇后娘娘宫中,也不是没可能。这样一来,皇后娘娘自己编排一出戏,把皇上玩弄于鼓掌之间,这到底把圣上的面子放在哪里了?” 姜雪顺着北凌皇的话,特意强调了乌美凤的清白和皇后的疑心,给皇后心里种下了一颗刺。只要皇后因此遭到责罚,肯定要把这笔账记在乌美凤头上! 谁让她在危急时刻,只顾着自保,却把皇后晾在一边不管呢。 “皇后,你可知罪?”北凌皇冷着脸,严厉质问。 姜雪的最后一句话正好戳到了他的痛处,天子的尊严,不容亵渎! 先是废除叶昭仪的位份,把她扔进内廷司受苦,接着又嚷嚷着要让镇北侯自杀,把这事搞得人尽皆知。 现在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之前的处罚和愤怒都成了笑话!丢这么大的脸,北凌皇自然要找个人来背黑锅,这样才能保住他帝王的颜面! 既然他亲口给乌美凤脱了罪,那这顶帽子,只能让皇后戴上了! 皇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黑锅,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一旦背上这个黑锅,她面临的将是沉重的打击! 此时的皇后,正如姜雪预料的那样,对乌美凤恨得牙痒痒! 这个狐狸精,在紧要关头玩心机,让皇上只帮她撇清关系,却把她苏玉姝推向了风口浪尖!原本以为这女人好驾驭,没想到心机这么深! “臣妾认罪。身为六宫之主,臣妾应当谨言慎行,却因为一封信就草率定论,没有核实就妄下结论! 误导圣上,蒙蔽圣上,冤枉嫔妃,让叶昭仪无端受苦,实在是失职失察,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臣妾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叶昭仪妹妹能宽恕臣妾一时的鲁莽,求皇上不要因为我个人的过错,连累其他人!” 哪怕心里再恨,再不甘,皇后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认罪!保全北凌皇的天子威严! 这样,北凌皇可能会念在她懂事的份上,不会对苏家下手,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看着皇后按自己的剧本认罪,北凌皇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只要她乖乖认罪,他不会动她皇后的位子。 毕竟,他现在还需要苏家的支撑。 第一卷 第298章 一个解释的机会 况且,如果他真的动了苏玉姝,等苏明回来,没法交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后能及时反省,朕很欣慰。但是犯了错,就得受罚,朕罚你,从今天起,禁足凤鸣宫,为叶昭仪抄写佛经十遍,在叶昭仪康复前,不准离开凤鸣宫半步! 另外,交出封印,从今天起,你暂时不要管后宫的事,全部交给孙修容处理。”他的话里,完全不提自己之前的暴怒,也不再追究信的来源。 “什……什么……”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打压的准备,但皇后没想到北凌皇会让她交出管理后宫的权力! 一个没有封印的皇后,就像个无用的装饰品! 她后退几步,身形摇晃,差点摔倒,幸亏有月桃扶着,才勉强站稳。 心底的恨意蔓延,是对背叛自己的乌美凤,是对即将接替她掌权的孙修容,更是对把自己害成这样的姜雪! 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叶昭仪,这次你受苦了。”决定已下,北凌皇不再看皇后那张惨白的脸,走到叶昭仪面前,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叶昭仪看了一眼那只手,心里极度反感。 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源自这个男人的暴行! 对她施暴后,转脸就装出一副施舍恩惠的模样,想要扶她起来,这种虚伪的表现让她感到恶心! 如果不是他当初强迫她入宫,还拿父亲的性命威胁,她早就和心爱的人双宿双飞了!哪会困在这吃人的皇宫,过着步步惊心的生活! 她原本是一只渴望飞翔的鸟,现在却被铁链锁在金丝笼里! 天知道她有多恨这个皇宫!恨这个囚禁她的男人! 一想到未来还要和这个残暴的男人亲近,还要在这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挣扎,她宁愿现在就结束生命!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在众人的震惊目光中,她以闪电般的速度撞向了离她最近的侍卫的刀锋! “啊!” 鲜血四溅,旭辰殿内,惊呼声此起彼伏! “长乐,叶昭仪怎么样了?” 太后满脸忧虑,向正在救治叶昭仪的姜雪询问。 “昭仪娘娘显然是抱着必死之心撞向刀锋,伤口很深,而且位置关键,现在气息微弱,生命垂危。”姜雪从叶昭仪的伤口处收回手,转头对太后说:“请太后恩准,让昭仪娘娘先行离开治疗。” “唉,这孩子,性子太刚烈了。” 叶蓉是宫中少数几个太后还算欣赏的女人之一,她聪明稳重,举止得体,颇有大家风范。 只是这性子……太后从她刚入宫时就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性格鲜明,在这深宫中早晚要吃亏。 “来人,小心地将叶昭仪带下去,传哀家的旨意去太医署,让他们全力以赴救人!” 一声令下,萧湛身后的一群侍从小心翼翼地将叶昭仪带走了。 “现在,该是审理另一桩事情的时候了。” 今天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处理完叶昭仪的事,紧接着还得审晓春这丫头的事。 太后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晓春。 跪了这么久,晓春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本来就已经重伤的她,现在连跪都跪不稳了,身形摇摇晃晃。 姜雪见状,赶紧给她喂了一颗恢复体力的丹药,这才让她稍微缓了过来。 “晓春,挺住。” 姜雪压低声音,只让两人能听见,轻轻地鼓励着。 “母后,这丫头就不用审了吧。她冒犯江充仪,害得她受惊流产,皇室的一条小生命就这么没了,她得付出代价!” 一想到那个被预言将给自己带来福气的孩子因为这个卑贱的奴仆而夭折,北凌皇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皇上,晓春原本是长乐安排在昭仪殿照顾叶昭仪的丫头,而且她和江充仪无冤无仇,怎么会平白无故去冒犯江充仪?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还请皇上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姜雪站在晓春面前,像一面保护的盾牌,把她护在身后。 “蹊跷?哼!长乐,你以为这皇宫是什么地方?每件事发生都有猫腻吗?叶昭仪的事,是皇后疏忽所致,所以情有可原。 可江充仪流产,朕亲眼所见!你以为朕会为了惩罚一个丫头,不惜牺牲自己儿子的命来作秀吗?” 北凌皇怒目圆睁,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似乎要把姜雪吞噬! “皇上别生气,长乐姐姐也是关心则乱。晓春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长乐姐姐待她如亲姐妹,想要维护她也是人之常情。” 乌美凤装模作样的为北凌皇顺气,表面上为姜雪说话,但仔细一听,“包庇维护”这几个字,已经把晓春定性为罪人,把姜雪描绘成包庇罪犯的坏人,激起了北凌皇的杀意。 “一个害死皇嗣的卑贱丫头,本就该死!谁想要包庇维护,就和她同罪!” 北凌皇的怒火被乌美凤三言两语挑到了顶峰,眼角瞪得通红,死死地盯着晓春,还有站在晓春前面的姜雪。 “皇上,长乐并非有意包庇,只是这件事疑点太多,长乐只是想查清真相,一旦查实晓春有错,如何处置,全听皇上吩咐,长乐绝不袒护。”姜雪说道。 “皇帝,哀家赞同长乐的观点。冒犯充仪,导致她受惊流产,这可是大事,不能草率下结论。 正如长乐所说,这丫头原本是留在昭仪宫伺候叶昭仪的,为何在叶昭仪出事时不陪在她身边,反而去了充仪殿? 仅这一点,就让人费解。如果不把背后的隐情弄清楚,恐怕百官朝臣,乃至整个皇宫都会质疑皇帝您的判断。” 太后沉稳发言,语气平和而坚定。 啧!这个太后,真让人头疼! 乌美凤心里嘀咕,觉得太后管得也太宽了,啥都要插一手。 原本她盘算着煽动北凌皇的火气,轻轻松松就能干掉晓春那丫头,给姜雪来个釜底抽薪! 结果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老太后横在中间,愣是让她砍不下这刀!真是气死个人! 再说姜雪这娘们,到底咋回事儿? 第一卷 第299章 逃脱魔爪 居然比想象中难搞多了。 前脚凤启元还跟她说,这女的不懂人心,傻乎乎的。 结果一进皇宫,头一回交锋,她自己反倒吃了瘪。 更气的是,姜雪身边的恭王殿下,跟传说中那个成天只知道拈花惹草的风流人物,完全对不上号。 照这样下去,她咋可能干掉姜雪,完成凤启元交给她的差使。 正当乌美凤心里七上八下的,气得牙痒痒的时候,北凌皇被太后的话给触动了。 他可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质疑。 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龙椅,他的威严,哪能让别人随便撼动。 “太后说得对。”北凌皇琢磨了一下,点头同意,然后指着地上跪着的晓春,一字一顿地说:“朕现在给你个机会,把你为啥会出现在充仪殿,又为啥会撞上江充仪,一五一十地给朕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能少!” 见北凌皇口气松动,姜雪这才退到一边,目光落在晓春身上,看她慢慢开口。 “皇上,奴婢原本是受公主之命,在昭仪宫伺候叶昭仪的。可到了晚上,奴婢正给昭仪娘娘打水,突然背后有人袭击,奴婢为了自卫,就跟那人打了起来。 打斗中,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粉,往奴婢脸上一撒,奴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充仪殿里,不远处就是倒在血泊里的充仪娘娘。” 晓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把发生的一切细细道来。 “失去意识?一觉醒来就在充仪殿?晓春啊,这话听上去就像小说里的桥段,放到现在,好像有点儿不合时宜哦。” 乌美凤皱着眉头,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轻声说。她眼底闪过一抹讽刺,斜着眼瞟了瞟姜雪:“长乐姐,你得好好劝劝晓春,皇上好心让她有机会解释,她就算再怎么不愿承认,也不能编造这么粗制滥造的谎话吧? 这样,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好意,欺骗君王?这是重罪啊,一不小心,还可能连累到你呢,长乐姐。” “放肆的奴才!竟敢用这种拙劣的谎话糊弄朕!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不用审了!这奴才满嘴跑火车,欺君之罪!就得正法!以儆效尤!” 说罢,他狠狠的眼神扫向姜雪:“至于恭王妃,管教不严,有意包庇罪奴,内廷司将她带走!杖刑二十!以此作为教训!” 随着命令的下达,乌美凤心中乐开了花。 杖刑二十,对于姜雪那娇嫩的肌肤来说,简直是夺命的惩罚。 哈!姜雪,这回你输定了!乖乖受罚吧!我可是等不及要听你那凄惨的叫声了。 北凌皇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侍卫们鱼贯而入,分成两队,一队毫不客气地拽起晓春,另一队则向姜雪逼近。 “恭王妃,得罪了。” 领头的侍卫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抓向姜雪。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她,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 “哎呀!”他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像只翻不了身的乌龟,嗷嗷直叫。 “萧湛!你这是干什么?” 北凌皇咬牙瞪着萧湛,厉声喝问。 “本王的王妃金贵得很,本王都舍不得让她受一点伤,岂能让别的奴才对她动手。” 他没有称呼北凌皇为父皇,也没有自称儿臣,冰冷的目光直直对上北凌皇。 虽然外表上并未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他散发的强大压迫感,让北凌皇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乌美凤和君离也明显感受到萧湛不同于往日的强烈气场,震惊之余,心中对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自从萧湛开始展露锋芒,他的势力就如同雨后春笋般迅速壮大。 镇北侯、大理寺卿、安王,甚至远在云州,三个月内名声鹊起的廷尉史蔺文星都投奔了他麾下。 现在的萧湛,手握重权,早已不是那个以风流著称的闲散王爷。 因此,在面对北凌皇时,他无需像以前那样隐藏实力,可以像现在这样,正面抗衡。 与萧湛的春风得意相比,君离的现状显得格外凄凉。 原本迎娶萧悯后,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近北凌皇权中心,培养自己的势力。 然而,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打入贵族圈子,萧悯就去世了,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每天还得忍受德妃的哭天喊地,搞得他心烦意乱。 更糟糕的是,这几天皇后为了萧离的付出,把他当成了廉价的跑腿,任意支使。 要知道,他君离也是西辰的皇子,和萧离一样,是皇室贵胄!现在却被这些人呼来喝去,当成牲口使唤。 两者之间的巨大落差,让君离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死死盯着萧湛,看着这个昔日不受待见的花花公子在北凌皇面前从容应对,看着姜雪原本对他倾慕的目光转向了萧湛,心中的嫉妒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肆虐着他的心灵。 不行,他不能输!内心的呼喊震动着耳膜,一股前所未有的胜负欲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绝不能输给萧湛这个宿敌!绝不!他必须向姜雪证明,他是她该爱的人!他是真正的强者。 在目前的形势下,很少有人注意到君离的状态,尽管萧湛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但也并未多加理会。 他走到姜雪身边,将她半搂入怀,这个动作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就是姜雪的守护者!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恭王殿下对长乐姐姐如此呵护,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恭王殿下,即便你再怎么偏袒长乐姐姐,是非黑白还是要分清的。 长乐姐姐既然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惩罚,这样才能服众,否则将来,长乐姐姐在宫中该如何立足?” 乌美凤轻声细语,字字句句,仿佛都是在为姜雪考虑。 她的眼眸如水,展现出一幅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娴雅姿态。 换成别人,谁能抵挡得住这样一位明辨是非的女子的魅力。 乌美凤对自己的魅力充满自信,因为她那温柔的外表,在男人面前几乎是无坚不摧。 从记事起,只要她愿意,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脱她的魔爪。 第一卷 第300章 恍然大悟. 而今天,萧湛也不例外,她志在必得。 因为他属于姜雪,从小到大,她对姜雪就是嫉恨不已。 只要是姜雪的东西,她都要抢。 凭什么姜雪总能得到最好的!就因为她是个公主? 哼!笑话!她乌美凤也是公主一枚!论地位,她和姜雪旗鼓相当。 姜雪有的,她也得有!姜雪没有的,她更要。 这就是乌美凤心里最扭曲的比较和价值观念。 一切都以姜雪为参照,只多不少。 这女人真是扭曲到令人厌恶。 在萧湛的心里,乌美凤被贴上了嫌弃的标签。 果然是姜雪故事里,那个让她受尽苦难的女人,她的行为和言辞,就像毒蛇一样让人不爽。 真难为姜雪能忍受她这么久。 如果换成是他,在她身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恐怕都能让他反胃。 “乌小姐,你一口一个姜雪有错,可本王从头听到尾,没觉得姜雪有半点差池,既然没错,哪来的惩罚之说?”萧湛冷冷地盯着她,一声“乌小姐”,当众否定了她的公主身份。 乌美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张漂亮的脸蛋在瞬间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这男人,竟然无视她的示好?还当众揭穿她,用“乌小姐”这三个字提醒她的真正身份!这让乌美凤在北凌皇面前颜面尽失。 “恭王殿下难道没听到皇上的命令吗?长乐姐姐虽然没直接犯事,但管教下人不当,导致下人冒犯了充仪娘娘,害得龙嗣胎死腹中,这得承担连带责任!” 过了好一会儿,乌美凤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反驳萧湛。 “皇上,刚才叶昭仪的案件历历在目,单方面的说辞不可全信,这难道不是从叶昭仪的遭遇中得到的教训吗?叶昭仪差点就被皇后和乌小姐的片面之词毁了,现在轮到本王的王妃,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萧湛的反问力度十足,大到北凌皇都找不到反驳的话。 然而,萧湛并不打算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晓春的证词,虽然含糊不清的地方很多,但这并不能断定她所说的就是谎言。 如果她所说的都是事实,皇上却将她交给卫尉处置,传出去,皇上不仅英名受损,还会背上滥杀无辜的名声。这样的结果,皇上觉得划算吗?” 不用说,关乎颜面,北凌皇自然觉得不划算。 “晓春的话,含糊其辞的地方太多,而且她根本记不清失去意识期间自己做了什么,一个连自己做过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恭王殿下让我们如何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乌美凤依然不肯放过任何打压姜雪的机会,紧紧咬住晓春不放。 “正如云澈所说,单方面的陈述不能全信。只听晓春一人之言,难以服众,也无法消除大家的疑虑。所以我特意请来了其他人,尽可能还原现场,给皇上一个交代,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姜雪招了招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旭辰殿门口走进,太后和北凌皇都投来略显惊讶的目光。当那人走近,恭敬地俯身行礼。 “儿臣萧允参见父皇,见过皇祖母。” 没错,来的人正是江充仪的儿子,安王殿下萧允。 乌美凤见到他微微一愣,嘴巴微张,显然十分惊讶。 “皇上,安王殿下是长乐请来的另一位证人。如果您怀疑晓春所说不实,不妨向安王殿下详细询问,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看看晓春是否在撒谎。” 姜雪话语坚定,抬头直视北凌皇,毫不退缩。 “皇上,萧允是江充仪的亲生儿子,这宫里,可能有人会害江充仪,但萧允绝不会。他的证词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 见北凌皇似乎不想让萧允开口,萧湛抢先一步,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皇帝,云澈说得对,我们应该听听萧允怎么说。” 在太后的推动下,北凌皇只好点头让萧允发言。 “父皇,我可以证明,晓春姑娘并非害母亲流产的凶手!” 萧允拱手行礼,声音铿锵:“昨晚我按惯例去给母妃送药,途中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声,抬头一看,晓春姑娘正与一个黑衣人激烈搏斗。 但没过多久,晓春姑娘突然失去意识晕倒在地。因为当时他们已经进入充仪殿,我担心母亲受惊,于是上前查看,没想到后颈突然受到重击,倒在晓春姑娘旁边,昏迷前我扯下了那人的面罩。 但由于视线模糊,只看清了一个轮廓,之后就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已经是大约一个时辰前,母亲已经流产,晓春姑娘也被卫尉府抓走。听说父皇和皇祖母在这里审问晓春姑娘,我这才急忙赶来。” 萧允简洁明了地叙述了事情经过,证实了晓春的陈述属实。 有了他的证词,晓春冒犯江充仪的指控被推翻,随之而来,乌美凤企图陷害姜雪所引发的连坐之罪也不攻自破。这样一来,北凌皇之前下达的惩罚令就不能执行了。 “皇帝,看来这个丫头不仅不是幕后黑手,还和江充仪一样,是受害者。” 太后做出了总结,面容严肃:“哀家在这深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依哀家看,有人嫉妒江充仪身怀龙胎,又不喜欢长乐。 想利用晓春这个丫头陷害她,所以在暗中捣鬼,不仅害得江充仪流产,还嫁祸给晓春,把罪名扣在她头上。” “……”北凌皇听了这些,沉默不语,表情复杂地看着太后。 以往遇到这种事,太后总是置身事外,把决策大权全权交给他。今天,为了姜雪,她竟然亲自出马,先声夺人,在他之前就下了结论,迫使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走。 他的目光从太后缓缓移向姜雪,最后停留在萧湛身上,恍然大悟。 太后并不是在帮姜雪,而是在借这次事件为萧湛撑腰。 表面上,她是在为姜雪伸张正义,但实际上,她向在场的所有人传递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她站在恭王府这边,她是萧湛的坚强后盾。 太后啊太后,这些年,他对萧湛如此苛刻,你从来都不过问,我还以为,你真的遵守当年的承诺,不会偏帮萧湛,威胁我的统治。 第一卷 第301章 隐藏的杀机 但现在看来,你不过是利用我的手来磨炼萧湛。 看看这小子现在的实力和能力!他已经强大到无需遮掩,可以直接和我正面抗衡了。 萧湛…… 北凌皇的目光如刀,狠狠地盯着萧湛那张和萧云谏极其相似的脸。 当年我就应该彻底清除这个隐患。 “皇上,安王殿下的证词和陈述,已经证明了长乐的丫头是清白的,希望皇上明察秋毫,释放晓春!” 姜雪顺着太后的话,当众向北凌皇求情。 铁证如山,事情的真相在众目睽睽之下大白于天下。 眼看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乌美凤心中不甘,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她冷冽的眼神扫向旭辰殿的一隅,落在隐藏在暗处的绝身上。 废物!她已经多次警告他要小心行事!可这个无能的家伙还是出了纰漏。 像萧允这种不受宠的皇子,他看到就应该直接解决!谁让他自作主张留下的? 结果白白破坏了她的计划。 “既然这丫头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难为她。”北凌皇收回了凝视萧湛的目光,冷冷地说道。 他挥了挥手,那些侍卫这才放开了晓春。 铁衣见她重获自由,立刻上前搀扶,将她半揽在怀。 “那个黑衣人,你还记得什么特征吗?”北凌皇看向萧允,宫里出现这么个神秘人物,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非得找出这个人不可。 “回父皇,儿臣只隐约记得那个人的大概轮廓,至于具体特征,实在记不清了。”萧允回答。 “冯兵!”北凌皇眉头紧锁,不悦地喊出了卫尉头领的名字:“朕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找出来,找到后,立即处决,把他的脑袋给朕带回来,如果三天后卫尉府还找不到人,你就别当这个统领了。” 北凌皇将满腔的不悦全都发泄在了冯兵身上。 冯兵只觉得压力山大,眉头紧锁,头疼得厉害。 然而圣上的命令,不论多么苛刻,作为臣子,他只能服从。 大不了,到时候随便找个替罪羊交差了事。 “行了,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朕也累了,想要休息。”连续处理两起案件,确实耗神。 而且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愿,北凌皇揉了揉眉心,烦躁得简直想杀人,此刻,江充仪死去的孩子他已经不再关心,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不值得他再费心思,倒是萧湛和镇北侯,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他们了。 本来可以借助叶昭仪的事情,彻底清除镇北侯这个眼中钉的!结果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场闹剧。 而江充仪的事情中,太后毫不掩饰地偏向萧湛,这让他心烦意乱。 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除掉这个孽种了。 否则按照现在的趋势,这个孽种迟早会对他构成威胁。 是时候,让那个孩子出面了。 “接连处理两起案件,皇帝确实辛苦了。”见北凌皇脸色阴沉,太后知道他心情不好,便顺着他的意思说:“皇帝去休息吧,哀家去看看江充仪。” 作为太后,去探望一下小厂的嫔妃,也是职责所在。 皇后原本打算一同前往,毕竟太后都去了,作为后宫之首,她若不露面,似乎说不过去。但北凌皇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臣妾先服侍皇上休息,稍后再去探望江充仪。” 太后似乎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北凌皇,轻轻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好吧。” 转身,带着姜雪等人,离开了旭辰殿。 走出数百米后,姜雪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望向那座宏伟的宫殿,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怎么了?”萧湛注意到了她的停顿,低声询问。 “今天这一局,咱俩算是彻底引起了萧衍的注意。”北凌皇对他们意味深长的注视,姜雪看得一清二楚。 经历了两世的人心较量,她怎么可能看不出那眼神中隐藏的杀机。 “早晚的事,就算今天我不和他正面冲突,他也不会放过我。”萧湛淡定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从今天开始,风雨欲来,王妃,你愿意和我同舟共济吗?” 姜雪看着彼此紧扣的双手,眉眼弯弯,手指轻轻加了点力:“同舟共济,风雨同行。” 啪。 坤仪宫内,乌美凤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面前灰衣男子的脸上。 她用力不大,但打在了最敏感的部位,直接命中要害。 绝被打得头昏眼花,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血管都要爆裂。 “废物!”一巴掌下去,乌美凤余怒未消,又踢了他一脚腹部,这才收手。 绝往后退了几步,表情呆滞,确认她不会再动手后,才低头走回她面前,乖乖站立。 “姜雪那个贱人,我早晚要她的命。”乌美凤拳头紧握,重重地砸在桌上,桌上的瓷器和茶壶都被震得跳了起来,然后又重重砸回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给我长点记性,下次,如果再遇到萧允这种半路杀出的人,直接灭口!再敢破坏我的好事,后果可不止一个耳光那么简单。” “你这样沉不住气,隔墙都能听到你的动静,难道凤启元没教过你‘隔墙有耳’这句话吗?” 正当乌美凤对着绝大发雷霆时,君离现身在坤仪宫的主殿,笔直地走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气得几乎要冒烟的女人。 “琴文见过西辰殿下。” 没想到君离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闯进来,乌美凤匆忙起身,迅速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继续在他面前扮演着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她给绝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 “你不必避开。”君离拦住了绝的去路,抬手示意手下将主殿的大门关上。 “西辰殿下这是有何贵干?”乌美凤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这坤仪宫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偏殿就在主殿对面,要是德妃看到她和君离单独相处,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毕竟君离,可是五公主的驸马爷。 五公主才刚刚去世不久,五驸马就和其他女人私下见面,以德妃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第一卷 第302章 进退两难 “放心,德妃已经休息,她不会来找你麻烦。” 君离看穿了她的小九九,直接打消了她的顾虑。 乌美凤闻言,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心中的忧虑也减轻了不少。 她注视着眼前这位英俊的男子,水汪汪的双眼带上了一抹挑逗,身体轻轻贴近了一些:“殿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呢?” 听说这个男人,也曾是姜雪心仪的对象,为了他还曾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不得不说,姜雪这个贱人,看男人的眼光确实不俗,无论是君离还是恭王萧湛,都是玉京城中顶尖的美男子。 如果能把这两个男人都收入自己的裙下,她真想看看姜雪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乌美凤眼中的暧昧之意更甚。 “皇后娘娘对你的手段很是赞赏,虽然这次计划失败了,但机会还有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他来这儿,原本是代表皇后传话,希望乌美凤能配合玄清和他自己,协助萧离复位。 但看着乌美凤那诱惑的眼神,他的心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任由她依偎在自己胸前,仔细观察着怀中看似温顺的美人。 她有很高的利用价值,而且头脑灵活,如果能为己所用,那真是再理想不过了。 乌美凤入宫不久,他就派人调查过她的背景。 这女子出身乾国忠烈将门,是乌家的嫡女,她父亲乌孟川和哥哥乌云贵都是手握重兵的人物!虽说他们父子联手也敌不过三十万的铁云军,但拥有十万乌家军的实力还是有的。 要是乌美凤成为自己的人,那十万乌家军就能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有了这支军队,他就有基础去扩张势力!对付萧湛的胜算也会更大。 “哦?只有皇后娘娘赏识琴文吗?那西辰皇子呢?” 乌美凤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君离,脸上的笑容既有纯真又带点魅惑。 君离看着她,心领神会地一笑,心里的主意定了。 萧离?呵!如果自己帮他复位,那才是真正的傻瓜!与其依靠他崛起,不如自己壮大势力。 想到这里,君离大手一揽,将乌美凤抱起。 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夜深人静,离王府中,被软禁多日的萧离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坐在正厅,手里的茶已经凉透,但还没有任何行动。 他时不时地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五驸马派人来通报,玄清已经到位,只等明天按计划行事。” 过了许久,直到午夜时分,一个侍从匆匆赶来,低头恭敬地汇报。 “好!”萧离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他把凉茶递给身边的随从,让换一壶清酒上来,然后痛快地一饮而尽。 “熬了这么久的非人日子,本王终于要翻身了。” 喝完的酒杯被他用力摔碎在地上,反弹的碎片划伤了跪在地上的侍从,但在萧离面前,侍从不敢叫疼,只能硬生生忍着。 这一天终于来了!萧离仰天大笑,近乎癫狂的笑声让府中的仆人们都不敢抬头。 萧湛!本王说过,等本王东山再起,就是你恭王府灰飞烟灭之时。 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从离王府飘散而出,悄悄潜入恭王府的庭院。 冷风顺着衣领的缝隙钻了进去,姜雪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她蜷缩在萧湛的怀抱中,仔细阅读着玲珑阁送来的最新情报,关于北奚边境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严峻。 镇北侯抵达后,连续五天没有合眼。 边境的匪徒频繁侵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让边境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更糟糕的是,在镇北侯到来之前,当地的官员为了自保,竟然把百姓的粮食和土地无偿献给了入侵的北奚士兵。 这导致边境的民众陷入了饥饿和寒冷,激起民愤,对官府深恶痛绝。 当镇北侯抵达时,边境已陷入内外交困的困境。 外面,有北奚士兵的侵袭;内部,则是民众的暴乱,进退两难。 就在昨天,因为粮食短缺,暴民发动了叛乱,都被镇北侯用武力暂时镇压下去。 “舅舅是战场上的将领,南征北战,指挥军队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让他应对叛乱的百姓,确实为难他了。”姜雪反复阅读玲珑骰子中的内容,心中的忧虑越来越深。 用武力镇压暴动的民众,只会加剧百姓对朝廷的不满,埋下更大的隐患。 如果敌国趁机利用此事,煽动暴乱中的百姓对抗镇北侯,那么内外夹击的局势,只会将舅舅逼入绝境。 伤了百姓,北凌皇必定会以镇压不力为借口,取舅舅的性命。 但如果不动手,暴民必然会成为敌国对付舅舅的利器。 即使敌国什么都不做,任由暴民与舅舅内耗,也能坐收渔利。 看来,如果不解决暴民问题,舅舅无论怎样做,都是一条死路。 她眉头紧锁,满眼忧虑。 “不必如此忧虑。”萧湛见她愁眉不展,用手温柔地抚平她的眉心。 他递给她另一封信:“看看这个,也许会让你安心一些。” 这是玲珑阁在一个时辰前送来的最新消息。 “五十亩肥沃的农田归还给百姓?” 看完信上的内容,姜雪惊喜万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有一位匿名的侠客,从北奚军营里偷出了被官员们卖给北奚将领的地契,总共涉及五十亩良田,还附带了一些粮食和马草,连夜送到了镇北侯的军营。 镇北侯清点了物资,把这些粮食和良田都归还给了百姓。现在,边境的民众暴乱已经得到了控制,相信接下来,镇北侯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看到她笑靥如花,萧湛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这位匿名侠客,是玲珑阁的人吗?”她第一时间想到萧湛出手相助。 然而,萧湛却摇了摇头:“这位侠客并非出自玲珑阁。我确实派人协助镇北侯平息暴民,但这需要时间,最快也要今天物资才能送达镇北侯手中。 而这封信是一个时辰前送达的,以玲珑阁的效率,从事件发生到写信再到送达,至少需要三五天。也就是说,三五天前,这位无名英雄就已经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 第一卷 第303章 谋反叛逆 他对这位匿名侠客也很好奇,特意吩咐手下调查其来历。 相信过段时间就能有结果了。 “玄清道长,你准备好了吗?” 清晨,君离便找了玄清,此时玄清已经换好了道士袍,他拿出一个锦盒递给玄清。 “这是长生丹药,你献给皇上,就说是奉了离王殿下的命令,明白吗?离王殿下能否复出,就全靠你了。” 自从萧离被削爵禁足后,这丹药就一直由他保管,等待合适的时机献给皇上。 而现在,时机终于来临了。 玄清接过丹药,再次俯身,毕恭毕敬:“五驸马请放心,贫道知道该怎么做。贫道一定会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不负列王期望,办好这件事。” 其实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这长生丹药一旦献上,皇上必定会龙颜大悦。 到时候,金银财宝,荣华富贵自然垂手可得。 “明白就好。”君离眼中带着一丝冷嘲的笑意,侧身让他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君离忍不住冷笑,萧离,你的末日到了。 放心,你的牺牲不会白费,你会成为我这位皇子飞黄腾达的最宝贵垫脚石。 与此同时,在离王府内,萧离正焦急地盯着门口,期待着恢复封号的诏书降临。 “圣旨到!”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听到了门口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 萧离激动得难以自持,起身时还碰到了桌上的酒壶,顾不上桌上的混乱,急匆匆地跑到院子中央,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卷圣旨上。 他迫不及待地从太监手中夺过圣旨,不顾太监的劝告,自己展开阅读。 然而,圣旨的内容犹如晴天霹雳,直击他的心脏。 刚刚的狂喜逐渐冻结,表情变得狰狞扭曲,一股怒火汹涌而上,驱使他拼尽全力徒手撕碎了圣旨。 “不可能,不可能,父皇怎么会让我死呢?你们这些卑鄙的阉人是不是故意捉弄我,是不是伪造了圣旨?”被撕成两半的圣旨躺在地上,最终的判决落入众人眼中。 皇二子萧离,进献毒药,心肠歹毒,图谋不轨,违背皇命,赐毒酒一杯,即刻赴死。 离王府中一片惶恐,众人纷纷跪地,叩头求饶。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违背皇命被视为谋逆重罪。 离王一死,整个王府都要随之陪葬。 这些仆人怎么可能不怕。 被萧离抓住衣领的宣旨太监冷眼旁观他的疯狂,一脚踢在他的要害之处,看着他痛苦的脸色发青,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二皇子殿下您如此尊贵,咱家这种阉人可是会玷污您高贵的手啊!” 太监自身有缺陷,最恨被人称为阉人。 以前萧离高高在上,他们只能忍气吞声,但现在,他们已是待死之人,他们自然要将过往的屈辱加倍奉还。 “都愣着干嘛?动手啊!否则皇上怪罪下来,谁能担当得起啊!” 宣旨太监一声令下,离王府内顿时血雨腥风。 “公主,离王府出大事了。” 拂冬一大早就去集市买菜,听到离王府全员丧命的消息,震惊之余,赶紧跑回来通知姜雪。 “嗯,云澈回来的时候已经跟我说了。” 姜雪应道,萧湛早朝结束后回家,就把整件事的始末都告诉她了。 听说今天清晨,萧离手下豢养的道士玄清,以萧离的名义向北凌皇献上了一颗所谓的长生仙丹。 北凌皇一生追求长生之道,对道教极为迷信,加上萧离削爵前经常带着玄清进宫,混个脸熟,所以北凌皇对他颇为信任,毫不犹豫地吞下了那颗丹药。 结果,在早朝进行到一半时,北凌皇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头晕眼花,甚至开始吐出黑血,吓得朝中大臣们魂飞魄散。 最后还是君离及时召唤太医前来急救,才勉强保住北凌皇的性命。 这件事后,北凌皇对君离刮目相看,而萧离则被他以危害君主、谋反叛逆的罪名处决,至于玄清和离王府内的所有侍女侍从,自然也跟着主人一起陪葬。 谋反叛逆! 姜雪在心中默默地品味着这四个字。 历史上,皇子被赐死,往往是因为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 但是,要被扣上这顶帽子,通常需要确凿的证据,除非某个皇子真的铁了心要起兵造反。 萧离有非得谋反的理由吗? 姜雪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似乎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他是北凌皇的亲生儿子,而且是唯一被记在皇后名下的皇子。 虽然并非亲生,但这种情况下也算是嫡出,而且是当今北凌年龄最长的皇子。 北凌皇对他也有意栽培,朝堂上有一批坚定的支持者。 理论上讲,如果没有意外,北凌帝位迟早会落到他头上。 他何必冒险,选择谋反这条路呢? “拂冬还听说,西辰的皇子因为救驾有功,被北凌皇特别封为北凌的异姓王,赐予爵位,封号为睿王。”拂冬补充道。 在各个国家的皇室中,不让外族人染指王位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而君离作为西辰皇族成员,却成为了北凌的异姓王,这实在是开创了十国历史上的先河。 这样的荣耀,即使是上一世如日中天的他也未曾达到,没想到今生竟然实现了。 姜雪冷笑一声,看来君离是打算在北凌这片土地上独自开辟一片天地了。 这样也好,正好让她看看,现在的君离和前世相比,究竟进步了多少。 “王妃,殿下还在书房和叶大人商议要事,让王妃不要等他了,先享用午餐吧。” 铁衣过来代萧湛传话,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瓶瓶罐罐。 他不时地朝晓春那边瞄,而晓春也是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姜雪心领神会地笑了:“晓春,你的药该换新的了,去吧。” 虽然不清楚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但她乐意为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毕竟在上一世,晓春跟着自己吃了太多的苦,这一世,她不愿意再让她受苦。 “多谢公主。”晓春这藏不住心思的姑娘,一脸的喜悦溢于言表。 她欢快地行了个礼,向铁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便离开了。 第一卷 第304章 功败垂成 “这丫头,笑得脸都快裂开了。”拂冬看着晓春的背影,笑骂道。 姜雪也笑着摇了摇头。 “拂冬,吃过午饭后跟我一起去看看表姐吧,舅舅的情况她一定很担心。” 自从舅舅前往边境,卢临猗便三天两头派人来恭王府打听,想知道镇北侯的最新情况。 关于暴乱的事情,她没有告诉卢临猗,但卢临猗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现在正急得团团转,正好,今天她有空,就去陪陪她,让她安心。 姜雪踏入镇北侯府,一进门,除了卢临猗,南景行那高大的身影也映入她的眼帘。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姜雪满腹疑问地走近:“表姐,南少将军。” 轻声招呼了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姜雪,你来了。”见到姜雪,卢临猗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对父亲的消息,她可是急得火烧眉毛,好不容易等到姜雪上门,自然要抓紧时间询问。 “表姐别急,舅舅的状况,都在这儿,你看看吧。” 她递出亲自抄写的信息副本给卢临猗,稍稍缓解了她焦虑的心情。 随后,她转向表情复杂的南景行。 “南将军怎么会在镇北侯府?” 南景行环视侯府四周,意味深长地对姜雪说:“南某奉圣旨接人回京,不料途中出了点意外,丢失了贵人,寻找过程中,南某看见他进入了镇北侯府,所以特地追来看看。” “丢失了贵人?”姜雪眼神微眯,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神秘,什么样的贵人,竟然需要南少将军亲自率领羽林军接送? 羽林军可是玉京城的精锐部队,也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近卫队,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北凌皇绝不会轻易调动羽林军。 可见,这位贵人身份非同小可。 “是的,此人是皇上特别嘱咐必须安全带回宫中的,绝不能出差错。南某正想与顾小姐商量,请求搜查侯府将人找出来,但顾小姐不同意,南某也不便擅自行动,只能在这里等候,等贵人自己现身。” 南景行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南景行会光明正大地进入镇北侯府。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姜雪侧头看向卢临猗,想必她这位表姐不愿意让南少将军搜查侯府,是想借此机会和南少将军多相处一些时间吧。 陷入爱河的女子,总是会有这些细腻的心思,姜雪心中暗自感叹,回想当年,当乌美凤被君离纳为皇妃时,她也曾以腹痛为由,缠着君离过夜,只为让他多陪陪自己。 “表姐,南少将军既然是奉皇上之命带人入宫,时间紧迫。如果这位贵人真的藏在府中,依姜雪之见,还是让将军搜查一番比较好。”姜雪劝说道。 南景行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 卢临猗沉默不语,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犹豫着,迟迟没有点头。 哎。 姜雪见她这样,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凑近卢临猗耳边,低声劝慰:“圣上的命令,南将军不能耽搁,表姐,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他。” 这番话让卢临猗的手指放松了一些。 她看向姜雪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南将军,请开始吧,不过请将军的部下们小心一些,别弄乱了侯府的东西。” 她知道搜查时,有些士兵可能会不太注意,所以特意提醒了一句。 南景行理解地点点头,下令道:“只找人,不准损坏侯府的一草一木,违者军法处置!” “是!”一队队羽林军分成三组,开始逐一搜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所有士兵都退出来,但没有找到任何人。 当最后一队返回,南景行的面色凝重。 找不到! 他的心情沉重,他明明看到那人进了镇北侯府。 但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找到,眼看觐见圣上的时间就要到了,这该怎么办。 正当南景行陷入困境,姜雪却一直在盯着最后一队归来的士兵。 她的目光锁定在队伍的最后,那个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士兵身上。 这名士兵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寻常的香气,虽然非常淡,但还是被姜雪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 低下头,端详他那双修长且保养得宜的手,这哪是长期在军营中训练的手,皮肤如此细腻光滑。 嘴角轻轻上扬,姜雪停在那个气质独特的士兵面前,抬头看着他:“南少将军,我想,你的贵人已经找到了。” 南景行见状,迅速走到那人面前。 当他看清那人的面孔,立刻恭敬地低下头:“桓王殿下!” “参见桓王殿下!” 其他的士兵也跟着南景行跪下,向桓王行礼。 “真遗憾,我原本已经瞒过了南少将军的眼睛,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 一个带着阴冷气息的声音从面前这个男子口中缓缓传出,那冰冷的语调让人听了不禁打寒战。 这个人,绝非善类。 这是姜雪对他的第一印象。 男子抬起头,他那对宛如毒蛇般的浅褐色眼眸,瞳孔呈垂直一线,直直地与姜雪对视。 这双眼睛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姜雪,他的眼睛……” 当卢临猗看到萧桓的双眼,吓得浑身汗毛直竖。 “别怕,只是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而已。” 轻拍她的手背,姜雪温柔地安慰道。 “你叫什么名字?” 萧桓看着她,微微有些惊讶。从他有记忆以来,几乎所有人在看到他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时,要么露出恐惧的表情,要么就是满脸嫌弃。 像这个女人这样,面不改色,还能从容不迫地安慰别人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在询问他人姓名之前,阁下是否应该先自报家门,以示基本的礼貌呢?”姜雪说道。 萧桓脸上绽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配上那对竖瞳,显得格外惊悚。 这女人有点意思,萧桓在心底暗自评价。 “本王姓萧名恒,字虺,是北凌第七皇子,被萧衍亲封为桓王。”萧桓说道。 他低头审视着姜雪,眼中满是玩味。 直呼北凌皇名讳的,除了萧湛,也就只有他了。 但萧湛不会在人前表现得如此无礼,而这个男人似乎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第一卷 第305章 难以承受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 姜雪在脑中搜索了很久,却找不到关于萧桓的任何线索。 又是一个全新的角色,就像乌美凤身边的那个灰衣男子一样,是由于命运轨迹改变而出现的未知变量。 “我已经介绍了自己,现在轮到你了。”说着,萧桓弯下腰,靠近姜雪,两人之间仅剩几寸的距离。 他那对竖瞳紧盯着她,像是在观察一件诱人的猎物。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如同蛊惑一般,钻入姜雪的耳中。 因为距离近,姜雪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森的气息。 “姜雪,你的四嫂。” 萧桓微微一愣,随即发出阴森的笑声:“呵呵呵,哈哈哈,四嫂,原来你是萧湛的女人。” 提到萧湛,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他的笑,让姜雪感到很不舒服。 姜雪面无波澜地注视着他。 没过多久,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突然伸出一只手,试图猛地搂住她的腰。 但姜雪早有防备,看破了他的意图,提前拉开距离,让他扑了个空。 “桓王殿下,身为皇室成员,还是要注意分寸,不要在公众场合失态,以免损害皇家的尊严。” 姜雪冷言提醒,随即转向南景行:“南少将军,天色已晚,皇上不是还在等着见桓王殿下吗?” 这个阴森的男人,最好快点从她眼前消失。 “女人,你等着,” 临别之际,萧桓的声音如同蛇声在她耳边萦绕,姜雪心头一紧,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那冰冷诡异的音调在姜雪的脑海里回荡,萧桓这个变数,确实棘手。 虽然还未与他正面交锋,但他带给她的阴森感,让姜雪不得不提高警惕。 还有他那双与毒蛇无异的竖瞳,也让她难以释怀。 从他提及萧湛时的反应,可以看出,这个男人与萧湛之间必定有着深仇大恨。 他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萧湛吞噬。 “回来了。”正当姜雪沉思之际,萧湛步入房间。 见她被自己的出现吓了一跳,他不禁笑了。 “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你都跳起来了。” 平时她总是端庄稳重,只有在萧湛面前才会展现出这般俏皮可爱的一面,对此,萧湛既满足又骄傲。 “我正沉浸在思考中,你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 刚才她确实被吓了一跳,心跳加速,轻拍胸口缓了缓,然后抬起拳头轻轻锤了他肩头一下。 这一拳并不重,只是对刚才他突然出现的小报复。 “你在想什么这么投入?” 他笑着握住她的小拳头,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听说过萧桓吗?”她问道。 一提到这个名字,萧湛的表情微微变化,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问:“你怎么会知道他?” “我去了镇北侯府遇到的他了。”姜雪将事情说了出来。 当听到萧桓最后对姜雪说的话时,萧湛眼中的阴霾越来越浓。 “姜雪,以后如果见到他,尽量远离。” 萧桓盯上了姜雪,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他盯上了我,即便我远离,也无济于事。”姜雪说道。 她明白萧湛是出于对她的保护,但她不认为逃避就能确保安全。 听了她的话,萧湛暗暗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即使避开,按照萧桓的性格,他还是会找上门来。 但涉及心爱的人,他还是像普通人一样,希望她离危险越远越好。 “我宁愿与你共同面对风险,而不是自己躲得远远的。之前我也说过,要与你同舟共济,不是吗?”姜雪牵起他的手: “既然决定共同面对困难,我又怎么会撇下你一个人面对萧桓那条毒蛇呢。与其考虑如何躲避,不如你把关于他的信息详细告诉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吗。” “真没想到,我曾经最欣赏你的特质,竟然会成为我最担心的地方。” 萧湛苦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的聪明伶俐和大胆细心,原本是在这宫廷生存的最大优势,但现在这个优势却引来了一头怪兽,真是世事难料啊。 算了,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勇敢面对吧。 只要他在她身边,就一定会保护她安全无忧。 想通了这点,萧湛先前纠结的心情豁然开朗,他整理思绪,开始一点点地向姜雪讲述有关萧桓的一切。 萧氏皇族中有两大禁忌话题,一个是萧湛的身世,另一个就是萧桓这个人。 一双竖瞳,如同毒蛇,周身环绕着阴森气息,仿佛来自幽冥。 他天资过人,动作敏捷,但心思毒辣,行事诡秘残忍,十多年间,受害于他的人不计其数!然而,每次他都能逃脱制裁。 这并非因为皇族的庇护,也不是官员们的故意放纵,而是因为他做事总是干净利索,不留任何痕迹!即便人人都知道是他所为,但没有证据,也无法定罪。 正因为如此,他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从平民百姓到贵族,最后竟然扩展到朝廷官员。 北凌皇害怕这个儿子有一天会对准自己,于是下令严查,决心要为那些被他迫害致死的官员伸张正义,以此来教训这个儿子。 而萧湛正是当时负责调查的主要人物。 是他竭尽全力,抽丝剥茧,从那桩命案中找到了关键线索,才让北凌皇得以发布命令,将萧桓流放,关押在北境边塞的冰牢中。 “难怪他对你恨之入骨,原来是这个原因。”姜雪点头,若有所思。 她前世曾听君离提到过北境边塞的冰牢,据说那里终年积雪,寸草不生,四季如冬,连食物都稀缺。 身为皇子的萧桓,从小锦衣玉食,突然被囚禁在那种冰天雪地中,遭受酷寒折磨,确实是极大的落差,难以承受。 在那冰冷刺骨的牢房里,他对萧湛的仇恨必然已经累积到了极限。 “不过既然北凌皇也畏惧他,为什么还要让南景行把他接回来?难道就不怕萧桓对他进行报复?” 要知道,那份将他囚禁冰牢的圣旨,可是北凌皇亲自颁布的。 第一卷 第306章 了如指掌 萧桓既然记仇,肯定不会忘记在自己的复仇名单上加上萧衍的名字。 “他当然害怕,但他更担心我的实力日益壮大,会威胁到他的皇位。”萧湛冷笑: “萧桓毕竟是萧衍的亲生儿子,他高调派遣南景行去接他,就是要让世人看到萧桓回来了。如果萧桓这时候对他下手,那就会坐实谋反弑父的罪名。 到时候除去他,就是名正言顺,萧桓不是笨蛋,他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就算再恨萧衍,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但他的愤怒总得有个出口,我,就成了最合适的靶子。” “萧衍是想借萧桓之手,遏制你的势力,以维持北凌的平衡。” 姜雪接过他的话头,仔细分析:“但像萧桓那样的人,仅仅遏制你的势力,绝对不会就此罢手。更有可能,他会要你的命。” “如果真的这样,萧衍反而会乐见其成,他本来就打算除掉我,通过萧桓的手,他既能达到目的又可以避免沾染血腥,何乐而不为。” 萧湛说:“现在北凌知道我身世的人寥寥无几,表面上我还是萧衍的儿子。如果萧桓真的杀了我,萧衍定会以伤害兄弟的名义,再次将他关进冰牢。借刀杀人,过河拆桥,这些都是他的惯用手段。” 从当年父王遇难,大哥身亡,再到乾国皇凤巽的死亡,这一切他都历历在目,铭记于心。 “看来,我们必须好好筹划,如何应对这位桓王殿下。”姜雪敛起眉头,表情严肃。 她宁愿主动出击,也不愿被动挨打。 “不急。”萧湛说:“要对付毒蛇,得等它先出洞,否则惊动了它,反而不妙。” “说的也是。”姜雪点头:“那我们就静观其变,看看这条蛇会如何行动。” 自从萧桓回到玉京,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玉京城表面风平浪静,平静得让人感到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忐忑不安。” 这天,萧允抽空来到恭王府,一边向萧湛汇报宫中的近况,一边来找姜雪为江充仪配药。 “安王殿下如此感慨,宫里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姜雪把配好的药递给他,顺便询问了江充仪的状况,得知她自从流产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尽管服用了很多补药,但效果并不明显。于是,姜雪特意给萧允一些能让女性开心的小玩意儿,表达她的一片心意。 “还不是因为七皇兄回宫闹的。”萧允接过姜雪的东西,感激地行了个礼。 他接着说道:“七皇兄从冰牢回来后,整个人变得更加阴森恐怖。这些天,他经常去凤鸣宫,每次出来,我都能听到皇后在咆哮。皇后一旦不高兴,后宫怎么可能安宁。 而且七皇兄这个人很邪门,即使他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不安。 更糟糕的是,他每次进宫,宫里都会有一个宫女失踪,短短一个月,已经有十几个宫女不见了。 父皇即使知道也不管,任由他胡作非为。而且我听说他最近和君离走得很近,刚才出宫时,还看到他们勾肩搭背,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君离和萧桓…… 姜雪和萧湛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来,君离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扩大自己的势力了。 萧桓刚入宫一个月,竟然这么快就跟君离搭上线了。 “八弟,你出入宫中方便,帮忙多留意萧桓。如果他有什么可疑举动,记得及时通知我。” 毕竟萧允有江充仪这位母妃在宫中,他进出后宫的理由比萧湛充分得多。 “四哥你这话说到哪儿去了,只要你一声令下,哪怕是刀山火海,八弟也为你闯。” 萧允拍着胸脯保证。 他和萧湛从小一块长大,互相支持,彼此照应,虽然不是同一母亲所生,但这兄弟情谊比亲兄弟还要深厚!自从萧湛决定争夺皇位,萧允就下定决心,要誓死追随他,绝不背叛。 面对兄弟的忠诚,萧湛欣慰地笑了,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碰了一下,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对了,之前父皇不是让冯兵查那个害江充仪流产的人吗?查得怎么样了?” 江充仪流产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萧湛记得,萧衍只给了冯兵三天时间去检查,这个期限早就过了,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这让他感到很奇怪。 “冯兵在期限一到,就拖了一具尸体来交差,说是宫中潜伏的朔月门余孽,气得父皇再次下令追杀朔月门,要彻底清除玉京城里与朔月门有关联的所有人。” 萧允回答道。 “有没有证据证明那尸体真的是朔月门的人?” 她之前费尽心思,用般若坊转移了北凌皇对朔月门的注意力,现在却被冯兵重新引了回去。 如果南宫月知道,恐怕要气得七窍生烟了。 幸好她提前安排南宫月跟着般若去了乾国,否则现在他恐怕插翅难飞。 “冯兵带来的尸体上有朔月门的暗器,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是谁,只能通过这些随身物品来判断。”萧允解释道。 “冯兵一向守卫宫门,应该从未与朔月门这样的江湖门派交手,怎么知道那是朔月门的暗器?” 姜雪感到疑惑,卫尉负责守卫宫门,如果没有皇命,不得擅自出宫,自从她作为质子来到北凌,从未见过北凌皇派卫尉出玉京。 “这……”姜雪的提问让萧允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对劲,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 “我想起来了,在冯兵报告之前,我从母妃的宫中出来时,好像看到冯兵跟君离身边的侍从有过接触。当时我以为只是君离有些琐事交给侍从去办,所以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会不会跟这事有关?” 君离这个人,真是个谜一般的存在。 萧允跟随萧湛这么久,也见识过他的一些手段。 虽然身处深宫,但对江湖上的势力却了如指掌。 一年前,他差点就把内线安插进了玲珑阁。 幸好四哥及时发现,将那个人处理掉了,否则一旦玄机公子的真实身份曝光,四哥即使不死,也得被父皇削去半条命。 第一卷 第307章 囊中之物! 姜雪的表情变得严肃,看来,君离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之前有萧离和萧宴的压制,即便他有能力也施展不开,现在那两个障碍消失了,又与萧桓这个危险人物搭上线,再加上之前他救了北凌皇一命,现在成了萧衍眼中的红人,这股势头,可以说是无人能挡。 他打算趁着这股势头,在北凌壮大自己的势力,而他们恭王府,正是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她有种预感,君离可能已经知道了朔月门和他们的关系,说不定现在正在琢磨如何利用这一点来对付他们恭王府。 “君离已经迫不及待了。”萧湛心中有数,是啊,隐忍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委屈,也该是他爆发的时候了。 “青锋,让各里的人密切监视君离,把这几天他的所有行动细节都汇报过来。”萧湛吩咐道。 既然人家已经开始行动,那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另外,联系玉京城内的朔月门弟子,让他们这些天行事低调些,不要轻举妄动。”姜雪补充说。 南宫月临行前特意将玉京城内的门徒托付给她,她自然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频繁进宫搜集情报,如果回来晚了。”萧湛停顿了一下,露出轻松的笑容:“还是给我留盏灯吧。” 他本来想让她不要等他,但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即使说了,她也不会听。 所以改变了说法。 “嗯。”姜雪微笑点头:“这几天,我也会进宫打听消息。” 后宫的消息,有时候并不比前朝慢,毕竟居住在那里的女子,都代表着各自家族的势力。 “一切小心,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记住,鸾仪殿是你的避风港。”萧湛说道。 在上次的审判中,太后已经向后宫明确表示了她的立场,她会成为恭王府的坚强后盾,只要他们夫妇有任何不测,太后绝不会袖手旁观。 “公主,我总觉得这宫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这天,以探望正在修养中的叶昭仪为由,姜雪带着两个侍女进了宫。 半路上,她们就感觉到周围氛围不对劲。 以往有人经过,那些宫女们都神情自然,各司其职,遇到主子时行礼鞠躬。 可今天,一见到她们走近,宫女们就显得极度恐慌,远远地就放下手中的活,匍匐在地,额头贴地行大礼,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一路上,所有的宫女和侍从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姜雪皱起眉头,她又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为什么这些宫女会如此恐惧? 她在一个小宫女面前停下,满腹疑惑地蹲下身,亲自扶她起来。 手指刚碰到她手臂,小宫女竟然尖叫一声,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公主。”拂冬看到姜雪手背一片红,惊叫一声,随即指着小宫女怒斥:“大胆。” “恭王妃饶命,恭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恭王妃不要杀奴婢。” 小宫女被拂冬一喝,立刻跪倒在地,用头猛磕地面。 那恐惧的模样,仿佛姜雪是个嗜血成性的恶魔。 “我不会要你的命。”她轻轻摇头,对拂冬示意自己没事。 姜雪的声音平和稳定,低头对那小宫女说。 “你先起来。”她眼角瞥见几个宫女畏畏缩缩地往这边看,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立刻转身逃跑了。 这情形,实在古怪,非常古怪。 姜雪心里觉得极其不对劲。 “恭王妃饶命。”小丫头完全不理睬姜雪的话,自顾自地磕头求饶。 “拂冬,把她扶起来。”既然她听不进道理,姜雪懒得再多费口舌。 拂冬直接把小丫头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没做什么,你就这样磕头求饶,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收起你的眼泪,告诉你,我的脾气可不好,再这样装可怜,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莫及。” 她面带微笑,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几句低沉的警告,让小丫头瞬间止住了哭泣。 她瞪大眼睛看着姜雪,不敢说话。如果说刚才的恐惧是假装的,占了七分,那么现在这真实的恐惧,简直达到了十二分。 “长乐姐姐这是在干什么?” 真是巧了,就在姜雪准备从小丫头嘴里套点话的时候,乌美凤带着德妃出现了。 “这不是小翠吗?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长乐姐姐,小翠只是个小宫女,如果她做错了什么惹恼了你,还请你宽宏大量,不要怪罪她。” 乌美凤把叫小翠的宫女护在身后,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开口就把一口黑锅扣在姜雪头上,虽然没有直接说姜雪欺负弱小,但她的姿态,却让姜雪看起来像个恶人。 “恭王殿下如今权势滔天,恭王妃这狐假虎威的本领倒是日益精进,难道你以为这皇宫是你恭王府的后花园? 随意欺凌宫女,眼里还有没有宫规。 今天,本宫就要替皇后娘娘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让你长长记性!来人!给我打她嘴巴,本宫没说停,就不许停下。” 德妃尖酸刻薄的话传来,指着姜雪的鼻子大声命令。 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宫人,她现在就想冲上去,亲手撕烂姜雪这个贱货。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的女儿才会惨遭烈火焚烧,不仅如此,这个贱人还害得她哥哥被罢官,家族衰败。 她也因此在后宫的地位一落千丈,现在,就连乌美凤这个无品级的南蛮女子都敢骑在她头上,住进她的主殿耀武扬威。 她所有的屈辱都是姜雪造成的,就算是喝她的血,啃她的骨也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 今天,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从这个贱人身上找回点面子,一解这段时间的憋屈。 “我看谁敢。” 面对一群听令围攻的侍女,姜雪站在原地不动,一股凛冽的气势从她体内迸发,这股不可侵犯的威严,让那些侍女不敢再上前一步。 “怎么不敢?你无端欺凌宫女,就是不把皇宫的规矩放在眼里,无视皇室的威严,今天如果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这天下已经成了你恭王府的囊中之物了。” 第一卷 第308章 不可置信 见宫女们被姜雪的气势震慑,不敢上前,德妃的怒火蹭蹭往上涨。 她猛地推了身旁最近的一个宫女,用力之大,差点让她摔了个趔趄。 “恭王妃,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琴文知道你素来娇贵,恭王殿下对你宠爱有加,所以你的性子可能有些任性。德妃娘娘这是为你好,她在宫里资历深厚,做事有分寸,恭王妃稍微忍一忍,一个小小的巴掌,忍过去就好了。” 乌美凤温声细语地劝解,态度诚恳,一副真心为她考虑的样子。 然而,这话细细品味,却充满了讽刺。 姜雪甚至能感受到她话语中隐藏的冷笑。 小小的巴掌?忍一忍就过去了? 乌美凤可真会说话,真会做人。 “既然你们二位口口声声跟我提规矩,那我就跟你们讲讲这规矩。在皇宫里,说话做事都得有依据,你们说我随意欺负宫女,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 姜雪冷眼看向小翠:“小翠,你是当事人,你说说看,我哪个动作对你造成了实际伤害?” 小翠被问得浑身一颤,眼神慌乱地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问话的是恭王妃,旁边这两位,一个是德妃,一个是来自乾国的和亲公主,这三位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她只是按照琴文公主的吩咐,在这里等着恭王妃,演这么一出戏,她只是遵命行事啊。 见小翠哆哆嗦嗦,不敢开口,德妃的怒气无处发泄,心中暗骂她废物,随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 乌美凤顺势退到一旁,给德妃腾出打人的空间。 这个不成器的奴才,确实该教训教训。 姜雪冷眼旁观,德妃的巴掌落下,清脆的声响在这院子里回荡。 小翠的脸上立刻显出五道血痕,原本娇嫩的小脸肿胀得厉害。 “啊!”小翠发出一声惨叫,嘴里涌出一股腥甜,一张嘴,一颗牙齿掉了出来。 “都给我看清楚了,这一巴掌,就是恭王妃打的,都看清楚了没?” 德妃对着院子里所有的宫女又喊又叫,声音歇斯底里,整个院子里的宫女都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反驳德妃的话。她眼中的疯狂让姜雪心底的阴霾又深了几分。 姜雪冷冷地瞥了一眼躲在一旁似笑非笑的乌美凤。 看来,今天的这一幕,是她们精心策划的。 “恭王妃,你想要证据是吧,这满园的宫女都是证据,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德妃疯狂地大笑几声,随后指着姜雪:“给我打,打到我满意为止。” “休想碰公主一根毫毛。” 在德妃的命令下,园子里的侍女们都站了起来,纷纷向姜雪靠近。 晓春和拂冬分别站在姜雪两侧,用敏捷的身手轻松地挡回了靠近的侍女。 然而,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晓春感到不妙,刚一回头,肩膀就重重挨了一脚。 这速度?是那天在昭仪宫内与她交手的黑衣人。 在交手的瞬间,晓春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强烈的胜负欲和想要洗刷耻辱的决心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的身法和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与对方正面交锋。 晓春突然加速,让绝措手不及。 前一秒还在他脚下后退的女人,下一秒她的面容就在他眼前放大了好几倍,紧接着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绝踉跄着落地,被晓春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 鞋底与地面摩擦,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直到几十米后才停下。 这丫头晓春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了得? 乌美凤惊讶至极,明明一个月前,这丫头还远不是绝的对手。 现在竟然能和绝打得难解难分。 姜雪望着眼前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看来,铁衣这家伙这一个月来对晓春的特训,确实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自从上次晓春在昭仪宫遭遇暗算后,铁衣每天早晚都拉着她练习武功。 这身法和速度,就是在这样的刻苦训练中磨炼出来的。 当然,这一切,乌美凤是不可能知道的。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 看到侍女们没有一个能碰到姜雪的衣角,德妃像是疯了一样冲了上来,戴着护甲的手如同鹰爪一般朝着姜雪的脸袭来。 就算杀不了她!她也要毁了这个贱人的容颜。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靠近,手腕就被拂冬牢牢抓住。 “下贱的奴婢,本宫的手是你可以碰的吗?放手!” 德妃眼角抽搐,恶狠狠地瞪着拂冬:“你听见没有?放手,你这个没教养的蛮夷女,贱蹄子,你弄脏了本宫的手,不过是个野蛮人,竟然敢在本宫面前嚣张。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脸妖艳的样子,霸占着本宫的寝殿,吃本宫的,喝本宫的,活脱脱一个乞丐。” 每一句话,都是无尽的侮辱,但到最后,似乎偏离了初衷。 德妃借着这次谩骂姜雪来发泄长久的压抑情绪,吼叫中,似乎把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也一并倾泄了出来。 姜雪听着,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听德妃娘娘最后一句话,似乎并不是在说长乐啊。” 嘲讽的目光慢慢转向脸色已经铁青的乌美凤。 这整个皇宫里,谁不知道乌美凤现在住的是坤仪宫的主殿。 德妃最后那句话,如果不是在说她,还能是谁? 乌美凤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杀气弥漫。 而德妃正沉浸在咒骂的快感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依然骂得痛快淋漓。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卢从芳那个贱人四处勾搭,行为不检,她女儿自然也是个下贱胚子。” 这污蔑之词,竟然扯到了她母亲身上。 姜雪脸色一沉,缓缓走到德妃面前,抬手,落掌,干脆利落地赏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整个院子陷入了死寂,空气中回荡着清脆的巴掌声。 德妃侧过脸,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她打她?这个小贱人竟敢动手? 愣了片刻,德妃像疯了一样朝姜雪扑过来,却被拂冬及时拦下。 “你敢打我?你这个小贱人,我要打死你!” 德妃就像个街头泼妇,张牙舞爪地叫嚣。 第一卷 第309章 忍俊不禁 姜雪瞅准时机,给拂冬使了个眼色,让她巧妙地用力,导致德妃方向失控,猛然向前冲去。 “啊!”正好,拂冬瞄准的是乌美凤所在的位置。 德妃刹不住车,直接撞倒了乌美凤,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德妃的手肘狠狠撞在旁边的花坛上。 剧痛袭来,乌美凤忍不住呻吟。 “德妃娘娘的言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看着地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姜雪冷笑道:“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德妃娘娘好歹也读过圣贤书,怎么说出的话却如此粗俗不堪,真是让人难以入耳。” “你这个小贱人,竟敢打宫中妃嫔,不怕我向皇后娘娘告状,狠狠惩罚你吗?” 德妃挣扎着站起来,头饰散落一地,头发凌乱,模样更像一个疯婆子。 “皇后娘娘?”姜雪嗤笑:“皇后娘娘最近正为离王殿下被赐死的事烦恼,哪有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德妃要是想去告状,尽管去,别怪长乐没提醒你,打扰了皇后娘娘的清净,你可担当不起后果。” 如今的德妃,才华、美貌、家世、势力,一无所有,皇后早就将她视为弃子,不然怎么会把坤仪宫的主殿直接给了乌美凤。 如果她真拿这种事去给皇后添堵,倒霉的,绝不会是她姜雪。 “德妃姐姐啊,你要是再玩火,长乐我就没那么好说话喽。”这话一出,配上警告的小眼神,就像给德妃套了个紧箍咒,她顿时愣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喘。 “行了,这出戏也该落幕了,各位姑奶奶还不撤退?” 姜雪撇撇嘴,瞅着周围那帮被晓春拂冬教训的服服帖帖的丫鬟们,“给你们个机会,十分钟后,要是谁还在这儿装模作样,我保证,接下来的日子,她可有的乐子享受了。” 说完,姜雪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不一会儿,几条绿油油的小蛇就扭着身子游了过来,在丫鬟们的脚下打转,吓得她们哇哇大叫,四散奔逃。 “蛇啊!救命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丫鬟们慌不择路,不到十分钟,刚才还跪满院子的丫头们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留下的只有乌美凤和德妃,还有她们的贴身丫鬟。 那几条小青蛇在姜雪的指挥下,开始往德妃和乌美凤的腿上爬,两人吓得面如土色,嘴唇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 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那条缠在自己腿上,吐着芯子的小青蛇,生怕它突然亲昵一下。 “姜……姜雪……你这个不要脸的,快让这玩意儿下来,快让它下来。” 乌美凤最怵的就是蛇,现在被蛇缠着,吓得妆都花了,顾不上形象,直接骂姜雪是不要脸的。 “这才像话嘛,乌美凤。”姜雪看着恐惧中露出真面目的乌美凤,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终于,这女人的假面具被她亲手撕破了。 “乌美凤,我告诉你,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北陵皇肯定饶不了你,还有君离,你以前不是对他有意思吗?他也不会轻饶你!” 眼看青蛇越爬越高,逼近自己的脸庞,乌美凤吓得魂不附体,但对着姜雪,她就是不肯认怂,搬出北陵皇和君离来威胁她。 “真的吗?那长乐我可得好好想想,我到底干了什么,你们俩就非得跟我过不去呢?” 姜雪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慢慢靠近的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她轻盈地迈步上前,纤纤玉手精准地抓住青蛇的要害,将它们一一拿下,“这季节,小青蛇们可活跃了,德妃姐姐和琴文公主啊,你们可得小心点,别让它们伤着了。” “什么情况?” 君离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他的视线一落到姜雪身上就粘住了,瞥了眼乌美凤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和德妃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了疙瘩。 “怎么就成了这副德行?” “咱们……”乌美凤一瞧见救星来了,马上切换成柔弱模式,眼眶泛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准备决堤。 她先是对着君离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然后又回头朝姜雪那边投去欲言又止的目光,那副样子,就像是被人欺负了却不敢吭声的小白兔。 这演技,简直满分啊。 刚才她冲自己呲牙咧嘴威胁时,可不是这副温柔乡里的模样。 姜雪心里暗自嘀咕。 君离一看她那副惹人疼惜的样子,心里那根弦立刻就被拨动了。 “恭王妃这是为什么要羞辱琴文和母妃呢?” 乌美凤现在可是他的心头肉,价值连城的宝贝,见她受委屈,他哪能坐视不理? “羞辱?睿王殿下这话有点言过其实了吧,你刚刚也看到了,也听到了,那两条缠在琴文公主和德妃娘娘身上的青蛇,是我长乐亲自解下来的,你可曾见到我有半点羞辱她们的意思?” 姜雪的笑容里带着刺,每一次面对君离,她都是这么一副毫不掩饰的鄙夷。 “……”君离被她这一反问,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罢了,睿王殿下,是琴文自己不好,惹恼了恭王妃,恭王妃教训我,我认了。但是德妃娘娘是长辈,恭王妃教训我这个晚辈也就罢了,怎么连德妃娘娘也牵扯进来了呢。” 乌美凤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呵护。 这双重标准,两面派的功夫,炉火纯青,除了乌美凤,姜雪还真没见过谁能将这套把戏玩得如此溜的。 跟乌美凤那奥斯卡级别的表演比起来,德妃刚才那泼辣到家的发飙,简直就是街头巷尾的水平,差得远了。 “德妃娘娘,瞧瞧人家,这才叫专业。” 姜雪忍不住挖苦了一句,然后转向正哭得梨花带雨的乌美凤,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用手指头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抬,强迫她和自己四目相对。 姜雪个子高挑,足足比乌美凤高出一头,她故意把手臂举高,弄得乌美凤只能踮着脚尖才能和她平视,这场景从旁边看过去,乌美凤就像是一只被拎起来的小鸡,让人忍俊不禁。 第一卷 第310章 千倍奉还 “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我是男人,说不定还真会被你的柔弱激起保护欲。” 姜雪的手指滑过她的嘴唇,低下头,靠近乌美凤的脸,那清新的气息拂过她虚假的面容,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低语说: “可惜,你内心深处的污秽,我看得一清二楚。一朵披着白莲花外衣的黑煤球,我就想看看,你这戏能演到何时。” 说完,姜雪猛地抬头,甩开手,乌美凤的脸蛋被甩得偏向一边。 “你刚才自己也承认了,是你有错在先,本王妃给你点教训,那是正当防卫。”姜雪借着乌美风的话,顺水推舟,眼神中透出冰冷: “论身份地位,无论是在乾国还是北凌,本王妃都比你高出一大截,教训你是我的权利。刚才那青蛇突然冒出来,吓到了德妃娘娘,打断了我的教训,现在德妃娘娘缓过来了,本王妃自然要继续完成未竟之事。” “你想干什么?”君离站了出来,护在乌美凤前面。 “睿王殿下,咱俩几天不见,你的耳朵是越来越不灵光了。长乐刚刚说得明明白白,琴文自己都认了错,按宫里的规矩,犯错就得受罚,不是吗? 她都这么主动认错了,我如果不惩罚她,以后她在宫里怎么立足?难道让人背后指着她说,这是个不懂规矩的南蛮夷女? 她可以不在乎名声,但我乾国的面子可不能丢,虽然我不是北凌人,但嫁给我家王爷也有段时间了,这北陵皇宫的规矩我还是懂的。我这样做,是为了琴文好,毕竟她还得在北凌混下去呢。” 姜雪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每个字都精准有力,让乌美凤和君离无从辩驳。 今天明明是她设局要对付姜雪的,结果却被这个女人反击得毫无招架之力。 乌美凤那高傲的自尊心遭受了重创,她紧咬牙关,眼泪停了,刚才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现在变得狠毒。 “琴文放心,同为乾国之人,本王妃自然会手下留情,不会让你太难受。小小的教训而已,你忍一忍就过去了。”这话听着耳熟,姜雪把刚才德妃要找茬时,乌美凤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 “拂冬。”姜雪一眼看出乌美凤咬牙切齿,却又不敢明面上发作,她一声令下,拂冬便绕过君离,来到乌美凤身后,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她的膝后。 “哎哟!”乌美凤一声尖叫。 膝盖一软,整个人朝着姜雪的方向跪了下去。 旁边的德妃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这个小贱人,活该!没有封号,却霸占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宫殿,用着自己的东西耀武扬威,早就该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恭王妃,好歹她也是乾国的公主,你怎么能让一个丫鬟对她动手?” 君离一看这架势,立马沉下脸,语气严厉。 “公主?哼,长乐我可没听说我多了个姐妹。睿王殿下,我现在是以乾国嫡长公主的身份,管教自家的人,你这外人啊,最好别插手!”姜雪撂下这句警告,目光又回到乌美凤身上,她正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拂冬牢牢按着。 “你放心,我可不会亲自动手。我还轮不到用最野蛮的方式教训人!” 这“野蛮”二字,当然是指刚才德妃那泼辣的样子。 “既然你承认错了,那就得有认错的态度,现在,你就在这个院子里,当着大家伙的面,给本王妃磕头赔罪,我原不原谅你,就看你有多诚心了。” 君离刚才不是说我羞辱乌美凤了吗?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做做样子,岂不是白挨骂?那多不划算。 乌美凤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她的自尊,今天,姜雪就是要她当众给自己下跪,把她那玻璃心一样的自尊砸个稀巴烂。 也算是给前世那个惨死的自己,讨回一点公道。 “磕头?”乌美凤惊呼一声,瞪大眼睛抬头看着姜雪。 她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除了对天对地对爹娘,她可从没给谁磕过头,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姜雪这一招,分明是要让她丢尽脸面,自尊扫地。 心中的怒火和恨意更甚,这贱人,竟敢如此羞辱她。 她发誓,绝对不会让这贱人和她身边的人好过。 “有什么好惊讶的?” 姜雪面对乌美凤的震惊,眉毛一挑:“凭我的身份,就算是你爹你哥来给我磕头,我也担得起,何况是你?” 她可是乾国皇族的正统血脉,乌家上下效忠的对象。 要是乌老将军在这里,也绝不允许乌美凤对她有半点不敬。 姜雪这句话,就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乌美凤的心头。 这丫头简直是滴水不漏,一句反驳的话都挤不出来。 乌美凤咬紧牙关,一股强烈的不服和耻辱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紧紧攥着裙角,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经过一番内心的激烈斗争,最后只能按照姜雪的吩咐,低头磕头认错。 姜雪,你给我记着,今天你给我的羞辱,我早晚要千倍奉还。 就在她额头触地的那一刻,心中的野兽在乌美凤的胸膛里嘶吼。 “琴文疏忽大意,惹恼了恭王妃,现在向恭王妃磕头谢罪,请恭王妃海涵,原谅琴文这次的过失。” 在姜雪的步步紧逼之下,乌美凤强忍着屈辱,跪在地上磕头,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看着她一脸不甘心地向自己低头,姜雪胸口积压了两辈子的怨气,总算消散了一些。 “看在你初犯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希望琴文公主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雪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好了,我在这儿耽搁得太久了,也该离开了。晓春,拂冬,咱们走吧,别让昭仪娘娘等急了。” 她迈开脚步,带着两个丫头向着昭仪宫的方向走去。 路过君离身边时,胳膊突然被他一把抓住。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姜雪侧头看向紧紧抓着自己的君离,冷冷地说:“睿王殿下,我是恭王的王妃,你,是五公主的驸马,当着德妃娘娘这个岳母的面,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第一卷 第311章 脱离困境 姜雪用力抬起胳膊,挣脱了君离的束缚。 两个丫头立刻挡在她面前,警惕地盯着君离,防止这位西辰的皇子再做出什么有损公主名誉的事。 “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 君离那坚定的语气,让姜雪眉头紧锁。 看君离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他到底在策划什么? 心中的疑惑逐渐扩大,她隐约感觉到他眼底潜藏的危险漩涡正在加剧。 “哎呀,睿王殿下的梦可真是越来越精彩了。不过,长乐我得提醒你,早点醒神,沉迷于白日梦可没什么好处。”扔下这句既轻巧又带刺的话,她转身潇洒离去。 小雪,你等着,我说到做到。 用不了多久,你会主动来找我,到时候,我会把你紧紧锁在身边,再也不放手。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君离心里暗暗发誓。 “晓春,你在那灰衣人身上找到什么线索没?” 一转过身,姜雪表情变得严肃认真,等到她们来到昭仪宫前一处僻静的角落,立刻停下脚步,向晓春询问起来。 之前她让晓春和绝在宫里和那人交手,可不是光为了防御那么简单。 那灰衣人看起来是乌美凤的心腹,不然她也不会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这人背景神秘,姜雪的想方设法找出点关于他的线索。 “奴婢在和他交手时,从他身上顺走了这个。”晓春递过来一块折叠整齐的绢帕。 这块绢帕质地细腻,用的是离国特有的丝织品,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货色。 列国和乾国接壤,两国交流频繁,这种高档绢丝通常由两国皇室商人供应,专供贵族使用。 灰衣人身穿普通棉麻布料,这种精致的绢帕显然不属于他。 姜雪凑近绢帕嗅了嗅,上面残留的香味和乌美凤常用的香粉一模一样。 “啧,看来他是乌美凤的爱慕者。” 乌美凤这女人,长得甜美好看,娇小玲珑,平时总爱装柔弱博取别人的同情和保护欲。 普通男人确实很难抵挡她的魅力。 姜雪手指轻轻掂量着绢帕,感觉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她打开一看,发现帕子中间藏着一张折叠工整的信纸。 读完信的内容,姜雪脸上的严肃神情愈发浓重。 “哦,那信件,竟然落入了那丫头手中了啊。” 在桓王府里,萧桓慵懒地倚在主位的椅子上,他那独特的竖瞳扫过乌美凤和绝,其中透露出的怪异笑意,就连一贯冷静的绝都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乌美凤垂着头,不敢正视萧桓,他那似蛇眼般的竖瞳,让她心底直打鼓。 君离坐在另一边,神情淡定地开口:“计划进展顺利,接下来只需等待萧湛上钩即可。” 绝身上的信件,原本就是他们故意放置的诱饵,目的就是让姜雪取走。 现在,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顺利完成。 “顺利……”君离的话吸引了萧桓的注意,他的瞳孔转动,与君离对视,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不错,南宫月与萧湛是旧交,若是朔月门的人遭遇不幸,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君离,如果这招奏效,本王承诺,你想要的一切,本王都会给予。” 十万府兵,对萧桓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在此,问水感谢桓王殿下厚赐。”放下茶杯,君离拱手致谢。 “当然,本王不做亏本买卖,你可别忘了,你对本王的承诺。” 竖瞳缓缓收缩,周身弥漫的危险气息更加浓厚。 “问水铭记于心。”君离应道:“萧湛此人,任凭桓王处置,问水也将竭尽全力,助桓王殿下登上九五之尊。” “嗯,说得好。”萧桓眯起双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有一点,之前本王遗漏了,现在想补充进去。” “桓王殿下请讲。” 为了换取十万府兵,无论什么条件,君离都会答应。 “本王要姜雪。”沙哑的声音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仅仅是提及,萧桓的心中就涌现出无法抑制的狂热。 这女人太吸引人了,让他忍不住想独占,把她锁在身边,尽情蹂躏,撕裂她冷静的面具,聆听她凄厉的哀嚎,观赏她被鲜血浸透的美丽。 她的肌肤雪白无瑕,在鲜血的映衬下,定会美得令人窒息。 君离面色一凛,他想过萧桓可能要权力,要地位,甚至觊觎西辰的土地,但他万万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也看上了同样的女人。 “长乐?丫头,你在想什么呢?” 在昭仪宫里,叶昭仪见姜雪一脸严肃地盯着手里的茶杯,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便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长乐这丫头平时冷静得跟个冰块似的,难得失神,这让叶昭仪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缠上了她? 自从上次姜雪帮她脱离困境,叶昭仪就越发喜欢这个孩子,对她的关心也是日益增加。 “娘娘,不好意思,长乐失态了。” 姜雪回过神来,笑着道歉:“府里最近事儿多,一不小心就走神了,您别介意。” 朔月门的事关系重大,为了不让叶昭仪卷进来,姜雪只好用府里的琐事搪塞过去。 叶昭仪轻抚着姜雪略显消瘦的脸颊,满脸心疼:“云澈那小子不受宠,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自己打拼,你作为他的王妃,跟着受了不少苦。唉,真是难为你们了。” 明明是两个特别优秀的孩子,一个从小就孤苦伶仃,见识了世态炎凉;一个独自一人漂洋过海,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这让叶昭仪这个旁观者看了,真心觉得心疼。 “娘娘的关怀,让长乐和王爷在困苦中感受到了温暖和甜蜜。” 姜雪对叶昭仪展露出感激和真诚的笑容。 “你这丫头,嘴巴就是甜。” 叶昭仪掩嘴轻笑,被姜雪逗得心里乐开了花。 陪着叶昭仪聊了好一阵,等到姜雪离开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今天的夕阳,被一层厚重的阴云遮盖,看上去阴森森的,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在回府的马车里,姜雪一直盯着手中的纸条,脑海里飞速转动着。 “公主,咱们到家了。” 第一卷 第312章 绝对靠谱 在晓春的提示下,她回过神来,下车步入府邸,一进门就逮着王府的管家问:“王爷呢?” “回禀王妃,王爷还在宫里,还没回府。”管家答道。 “等王爷回来,告诉他赶紧来书房,我有急事找他商量。” 说完,她径直走向萧湛的书房,留下一脸懵的管家望着她的背影。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王妃看起来挺严肃的,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到了戌时,萧湛才从皇宫赶回,刚踏入府门,管家就急忙迎上去。 “王爷,王妃已经在书房等您一个多时辰了,她交代您一回来就立刻过去,说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和您谈。”管家简洁地转述了姜雪的话。 “知道了。”萧湛点头,步伐坚定地往书房走去。 “小雪,发生什么事了?”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姜雪正托着腮帮子,眉头紧锁地盯着手中的信笺。 “你看看这个。”她把信递给他。 “朔月门的人,被萧桓发现了?” 信上大致写着,玉京城内朔月门的落脚点已被找到,萧桓打算在今晚子时,将他们一锅端。 萧湛迅速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剑眉微挑,萧桓才回来没多久,这么快就摸清了朔月门的底细? “你怎么看?”姜雪望向他询问。 “这事的真实性,值得怀疑。” 萧桓本事确实不小,但朔月门也不是吃素的,毕竟是南宫月亲自训练的,而且上次朝廷打压和恭王府的提醒后,留在玉京城的门徒行动异常小心,不可能轻易被发现。 就算是玲珑阁那种神通广大的组织,想要查出他们的行踪也得费老大劲,更别说萧桓这个刚回来没多久,势力还没站稳脚跟的家伙? “我和你想的一样,对这事儿我也是半信半疑。”姜雪说。 她对萧桓的能力不太了解,但对于朔月门的实力,她可是了如指掌。 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刚回京的家伙给收拾了,那南宫月怎么可能放心把他的人丢下,跑去乾国帮她收集情报? “这信你是怎么拿到的?”萧湛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信的来历。 于是,姜雪就把今天宫里发生的所有细节,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嘿,这可真稀罕,一个随从居然随身揣着主人的绢帕,就不怕被人发现,坏了主人的名声?”当听到晓春从绝身上搜出那块绢帕时,萧湛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查不到底细的灰衣人,乌美凤的绢帕,里面藏着的信件。 一股阴谋的味道扑鼻而来。 “我仔细观察了乌美凤对待那灰衣人的态度,好像并不怎么好。再说,乌美凤她爱慕虚荣,绝对不会看上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随从。所以,这绢帕绝不可能是乌美凤给他的。 相反,那家伙对乌美凤恭敬得不行,说是唯命是从都不过分。如果说这绢帕是他偷乌美凤的,难道他会看不出帕子里包着信纸? 以他对乌美凤的忠诚,偷绢帕的可能性也不大。这样一来,这绢帕出现在他身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东西是故意放他身上的。” 姜雪把自己的推理说了出来,这是她想了好久,觉得最合理的解释。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封信就是君离他们故意让你发现并带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自乱阵脚。”顺着姜雪的思路,萧湛继续往下分析。 现在北陵皇正在大肆搜捕与朔月门有关联的人,萧桓肯定是从君离那里得知了南宫月和他的关系,于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引他出手,一举消灭朔月门和他。 “殿下,王妃,需要属下去探探朔月门那边的情况,看看信上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听着主子们一来一回的猜测,铁衣主动请缨要去调查情况。 “不行。”姜雪立刻阻止。 为什么?铁衣一脸不解,与其瞎猜,直接去验证不是更好吗? “如果这信真是萧桓他们故意让小雪拿到的,那么咱们府外肯定有不少萧桓的眼线盯着。一旦你出去找朔月门,他们就会跟着你找到真正的藏身处,那可就真要大难临头了。 到时候,一顶私藏罪犯,勾结叛党的帽子扣下来,咱们恭王府上百口人,一个都别想跑掉。” 萧湛替姜雪给铁衣做了完美的解释。 铁衣一听这话,心头猛地一震,一滴冷汗悄无声息地沿着鬓角滑落。 如果不是殿下提醒,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之前就听说那位七皇子手段阴狠,城府深沉,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这环环相扣的计谋,分明是铁了心要置他们殿下于死地啊。 “公主,殿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晓春问道。 总不能干坐在这儿,得想个办法才行。 “我琢磨了半天,倒还真想出了个主意。” 从拿到这封信到萧湛回来,姜雪可没闲着,一直在绞尽脑汁想对策。 “这计划有点复杂,每个环节的人都得把握好时机,默契配合才行。” 说着,她的眼睛在自己两个丫鬟和萧湛的两名护卫身上来回扫视。 眼前的这四位,都是她和萧湛最信任的人,把事情交给他们,她放心。 “王妃您尽管吩咐,属下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铁衣和青锋明白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低头行礼,恭敬地等待着她的指示。 他们俩对自家王妃那是五体投地的佩服,王妃的计划,绝对靠谱。 看到自己这两个挑剔的护卫如此信任姜雪,萧湛也为自家王妃感到自豪。 他抬头与姜雪相视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好,接下来,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 一番详细的布置,半个时辰后,书房的门被推开,铁衣第一个冲出了王府的大门。 “哦?铁衣出府了?” 在桓王府里,萧桓手指转动着玉扳指,听到探子的消息,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君离一眼。 “派几个轻功好的,别跟丢了。”君离立即下令。 铁衣在玉京城可是大名鼎鼎的踏云高手,轻功一流,这次萧桓特意选了几位腿脚利索、轻功出众的眼线,目的就是为了紧跟铁衣的步伐。 第一卷 第313章 朔月门的余孽 “是!”探子偷偷瞥了萧桓一眼,见他没对君离的命令提出异议,立刻应声,准备执行任务。 “派出了踏云护卫送信,看来萧湛有点着急了。”萧桓把玉扳指举到光亮处,仔细欣赏那透明的纹理,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不过,这急匆匆的举动,是真的乱了阵脚,还是在演戏给我们看呢?”在光线照射下,他的竖瞳微微放大,诡异地看向君离。 “殿下请放心,即使铁衣这是在演戏误导我们,问准我还有后手。” 君离说完,拍了拍手,一群身穿朔月门服饰的人应声而至,整齐地站在萧桓面前。 这些人穿着的衣料,正是朔月门特有的,腰间还挂着朔月门的暗器,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与真正的朔月门成员毫无二致。 “有点意思。”萧桓收起玉扳指,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向前倾斜,看着这群装扮得与朔月门无异的人,眼中的冷笑道意愈发浓厚。显然,君离是打算硬生生地给萧湛扣上一顶罪名的帽子。 “本王听说,南宫月这人花钱如流水,极其讲究享受,整个朔月门的衣料和暗器都是高价定制的,市场上根本找不到,你这些是从哪里搞来的?” 萧桓手指向眼前这群人,从左边滑到右边,询问道。 “之前镇北侯回京,朔月门受人雇佣前去阻挠,问水就是在那时拿到了这些物件。”君离回答。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本王那两个不成器的皇兄干的。呵,两个办不成事只会添乱的废物。”萧桓冷哼一声,转向君离,继续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就按你的安排来,去吧,本王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子时将近,恭王府门口开始有了动静。 拂冬先出来四处打量,确认四周无异后,回头道:“殿下,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随后,萧湛现身,那些跟踪的探子们精神高度集中,确认萧湛上了马车后,立刻回去向萧桓和君离汇报。 “睿王殿下,恭王已经上了马车,不过没看见王妃。” 探子向君离报告。 姜雪没一同前往,大概是留在王府守候。 她行事谨慎,考虑周全,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君离点了点头,表示知晓,计划进展顺利。 “盯紧他们,记住,保持距离,别露馅了。另外,通知假据点的人,让他们严阵以待,等萧湛和他们会合,你们就以通敌叛国的名义,一网打尽,听明白了吗?” 君离眯起眼睛,冷冰冰地下达下一步的命令。 “遵命!” 众人齐刷刷的拱手应诺,随即按照指示,悄悄尾随着恭王府的马车而去。 萧湛,今晚,你的命就是我的了,看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小雪。 勾结乱党,蓄意谋反,这样的罪名一旦坐实,就算太后出手也救不了你。 小雪,我早就说过,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只要萧湛没了,你就是我的人。 看着探子们离去时掀起的尘土,君离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拥着美人,看着萧湛在自己脚下卑躬屈膝的场景。 至于萧桓想要姜雪的事情,他自有办法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什么?人都跑哪儿去了?” 跟着恭王府马车的探子们,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树林,一脸懵圈,怎么一转眼的工夫,人和车都没了影?真是见鬼了。 大伙儿在原地东张西望,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你们几个,分头找找!” 领队的探子开始分配任务,让大家四处搜寻。 他自己也选了个方向,独自寻找。 “呃!唔!” 刚扒拉开面前的灌木丛,他就被人捂住嘴巴,拖进了灌木丛后。 “你这招够狠的。” 青锋看着晓春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探子头目,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铁衣这家伙看上的女人,还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真怕他将来万一惹恼了这丫头,后果不堪设想。 “谁让他帮坏人,陷害殿下和公主呢。” 凡是想对公主不利的,晓春绝不会手下留情。 青锋听了,差点没憋住笑,这丫头外表冷冰冰的,其实是个一根筋的直性子。 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可爱,难怪铁衣那小子对她情有独钟。 脱下毯子的衣服穿上,青锋回头对晓春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找拂冬会合了。” 晓春默默点头,下一秒,人影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看来铁衣真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压箱底的功夫都教给了这丫头,这轻功,短短一个月就突飞猛进,不止提升了一个档次。 重色轻友的家伙,以前不管自己怎么求他,想从他那儿学点私藏的技巧,他死活不肯。 等他回去,非得好好用这件事修理他不可。 青锋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走出灌木丛,低着头,借着夜色掩护,奔向那些探子:“睿王殿下有令,立刻前往据点集合。” 见是头儿下的命令,众人也没怀疑,只当是计划有变动,纷纷按照指示,往据点赶去。 “怎么会是你们?” 在假据点,乔装成朔月门的探子们等了好久,没等到恭王府的马车,却看到了一大群同伴冲过来,当场懵圈。 这是什么情况?计划变了? 正当两个人一头雾水时,头顶突然落下一张巨大的网。 把他们全部罩住。 “南将军!这边!” 铁衣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伴随他而来的,是南家的少将军南景行,身后还跟着一队羽林骑兵。 “朔月门的余孽?全部拿下!” 南景行看着眼前一帮打扮成朔月门探子的人,直接将他们划归为追捕的重犯,当即下令,全员逮捕。 探子们一看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大喊自己并不是朔月门的门徒,但南景行根本不信这一套。 对于几个叫嚣反抗的,他干脆一刀毙命,震慑得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多亏踏云护卫引路,还请代本将军向恭王殿下致谢。” 把伪装成朔月门探子的家伙们全部捆结实后,南景行向铁衣拱手行礼,以此表达对萧湛的感激之情。 第一卷 第314章 挥之不去 北陵皇下了死命令,限他一个月内必须肃清朔月门的所有残余,否则,南家上下都要受到惩罚。 南景行正愁眉不展时,恭王殿下的情报犹如及时雨,帮他解了燃眉之急。否则,这么短的时间里,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我家殿下说,能帮到南将军就好。” 面对堂堂少将军的礼遇,铁衣自然要回礼:“少将军,殿下有个小小的要求,还请少将军成全。” “踏云护卫请讲。”萧湛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自然要有所回报。 只是一点请求而已,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定会全力以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朔月门的人,少将军您抓回去交差就行,不过这另一批与朔月门勾结的叛逆分子,希望少将军能交给我们殿下处理。 刚才来的时候,少将军也看到了,这群人一直尾随在我们殿下的马车后,如果不是殿下机智摆脱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会对我们殿下干出什么。为了安全起见,殿下想留下他们,详细审问清楚。” 铁衣按照姜雪教他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南景行。 条理清晰,理由充分,南景行听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他只带走了那些假扮朔月门探子的人,而把刚才跟踪王府马车的那帮人,全都留给了铁衣。 “殿下,王妃,这群人该怎么处置?” 晓春、拂冬、青锋、铁衣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这群人团团围住。 不远处,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大水缸静静地矗立着。 在青锋的邀请下,姜雪和萧湛从暗处缓缓现身。 看着这群被渔网困住的鱼儿,姜雪开口道:“都收拾干净吧,然后把他们装进水缸,给他们的老大送去,当作是我们恭王府送给桓王殿下迟来的欢迎礼。” 她就是要让君离和那位桓王殿下知道,他们恭王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两位殿下。”接近寅时,负责打探情报的侍从急匆匆地返回了桓王府。 他一回来,君离和萧桓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情况如何?”萧桓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手肘撑在右侧的桌面上。 “殿下,咱们的人被抓了。” 侍从低头小声回答,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直视面前的两位王子。 “抓了?看来进展挺顺利啊。”君离嘴角上扬,以为是萧湛落网,得意忘形之际,完全没有察觉到侍从的异样。 “既然一切顺利,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萧桓见侍从迟迟不敢抬头,眯起眼睛,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指着侍从,声音幽幽传来。 这位桓王殿下散发出的寒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侍从被他一瞪,浑身一抖,立刻跪倒在地:“殿下息怒,是,是咱们的人,被抓了!” “你说什么?” 这意外的结局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君离所有的得意。 只见他猛然站起,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力量之大,桌面顿时裂开一条缝隙。 跟萧桓比起来,君离的震惊可就明显多了。萧桓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往椅子背上一靠,眼神里透着寒冰,死死地盯着地上哆嗦嗦的侍从:“还有什么没说的?” 看这小子吓成这样,萧桓心里有数,肯定还有更劲爆的消息没往外倒。 “还有……睿王殿下安排的那帮人,被南少将军给带回去交差了,再有恭王府那边,派人送来一口大水缸,说是……说是给桓王殿下的回京礼物补送……” 侍从边说边抖,那水缸里的玩意儿简直让他毛骨悚然,一想起那恐怖的场景,他就忍不住一阵阵反胃。 “拖他出去,看着就恶心。” 萧桓一脸嫌弃,眼瞅着地上被侍从吐得一片狼藉,赶紧拿衣袖捂住鼻子,下令把这小子大卸八块,把那些恶心的东西全塞进肚子里,然后丢给府里的看门狗做点心。 他天生就有洁癖,最见不得脏乱差。 以前在地牢里,谁要是不小心在地上吐了一口痰,立马就得被他活生生地剥皮抽筋,晾在牢房里晒干。 现在出来了,这狠劲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手段,连见多识广的君离都觉得太过分,更别提周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厮了,一个个吓得腿软,魂飞魄散。 “你,去把那水缸给我抬来。” 萧桓随意一指,被面前的侍从吓得动弹不得,听到指令,差点儿当场跪倒。 “把水缸抬过来,别让本王重复第三遍,不然,你就跟他一样,剁碎了喂狗。” 话说得不快不慢,声音不大不小,但配上这狠辣的威胁和那双阴森森的眼睛,简直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鬼。 “是!”侍从哪敢犹豫,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那口大水缸给拽了过来。 “殿下……奴才……奴才把水缸拖……拖过来了。”拖缸的手掌已经被粗糙的绳子磨破,血水渗进了绳结里。 虽然手疼得火烧火燎,但侍从连哼一声都不敢,老老实实地站在水缸旁边。 “嗯。”萧桓这才站起来,动作慵懒又邪魅:“君离,你来开缸。” 这命令式的口吻让君离心里极不舒服,但在萧桓面前,他不会轻易表露。 他伸手揭开水缸盖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烂味道直冲脑门。 两人凑近一瞧水缸,嚯!里面竟然全是派到恭王府当眼线的暗探脑袋。 整整十二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被齐刷刷地割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在水缸里。 这水缸君离越看越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之前他在南苑截住姜雪时,那装着头颅送到府门口的同一款吗?那次,他成了玉京城里的笑话。 “姜雪!” 君离咬牙切齿,那丢脸的场景再次在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 和君离的怒火中烧相反,萧桓强忍着那股恶臭,仔细检查了水缸里的每颗人头,紧接着,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 他的竖瞳因为大笑而微微眯缝,瞳孔变得粗大,那眼神,看得人心底发凉。 第一卷 第315章 忙得不可开交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一边狂笑,一边仰天长啸,这种诡异的反应,让人看了直打冷战。 姜雪这娘们儿,正合他的胃口。 好久没碰到这么能玩的女汉子了。 将计就计,借力打力,这些都是他常用的招数,现在却被这女子反手用在他身上,好玩,太好玩了。 她是第一个敢跟他叫板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让他刮目相看的女人。 如果说之前对她是好奇,那么现在,这女人彻底激起了他的兴趣,他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桓王府现在怎么样了?” 和此刻桓王府的鸡飞狗跳相比,恭王府这边可就安宁多了。 姜雪和萧湛收拾完残局回到府上,喝口水清嗓子,玲珑阁的人就来汇报了。 姜雪放下杯子,向探子打听桓王府的情况。 “回王妃,桓王看到水缸里的脑袋,笑得停不下来,之后把那些人头交给睿王处理,睿王不仅一把火把那十二颗脑袋烧了,还把那水缸砸得粉碎。”探子如是说。 “看来,那水缸真戳中了君离的痛点。”姜雪听了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特意选了跟上次装君离头颅一模一样的水缸,目的就是要让他心里不痛快。现在他这副反应,正中下怀。 “这次桓王府损失的探子加上杂役,足足四十人,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手,萧桓大概能消停几天。” 萧湛计算了一下,笑了,看来萧桓对他还真是上心,不惜重金调动大批人马来对付自己这个眼中钉,他真是倍感荣幸。 不过这样也不错,围猎的日子快到了,没有了萧离和萧宴,北陵皇要找人筹办,除了萧允和萧湛,没有更好的人选。 萧桓虽然是个选项,但他离京时间太长,很多事务都不熟悉,不可能让他接受这么重要的活动。 而萧允……萧湛苦笑。 这个八弟,要是让他全权负责,自己多清闲,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肯定会哭丧着脸赖在恭王府不走。 所以,筹办围猎的重任,非他莫属。 到时候,他得忙于围猎的各项准备,没空理会萧桓。 如果能趁此机会让他安静些,对自己来说,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这样挺好,折腾了这么久,咱们也该韬光养晦一阵子了。”姜雪点头赞同。细想一下,从她重生醒来到现在,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 这段时间一直被北凌的事情牵绊,乾国的消息和哥哥的下落,她都没来得及查探,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信息。 经过恭王府的这次反击,萧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正如萧湛所预料,没有再来骚扰恭王府,不过要说他彻底消停,那倒也不尽然。 这也不奇怪,毕竟萧桓这人,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如果他真的完全销声匿迹,萧湛反而会担心。 桓王府因为损失了大量人手,最近招了不少新人入府。 因为萧桓开出的待遇优厚,吸引了不少人竞争家丁的位置,选拔过程的激烈程度,一度成为玉京城最热门的话题。 就连北陵皇册封乌美凤的圣旨,都没有桓王府招家丁来得引人注目。 北陵皇也听说了这事,平时他肯定觉得萧桓抢了自己的风头,就算不处罚,至少也会训斥一番。 但现在,他正需要萧桓来牵制萧湛,就算心里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就当没看见。对这件事既不过问,也不提及。 反正那些家丁肯定被他折磨得够呛,才会急着大规模招聘。 “乌美凤的册封仪式,定在围猎之前,具体日期嘛,得奉常府来定夺。” 姜雪手握狼毫,边写边听萧湛讲述近况。 “她一直青睐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没想到最后却嫁给了年纪跟她爹差不多的北陵皇。”真好奇,乌老将军得知这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她本就是凤启元用来和亲的妻子,从接受了琴文公主的封号起,自由就离她远去。来北凌这么久,之前萧衍忙得不可开交,没空理她,如今空闲下来,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礼物’。”萧湛语气中带着嘲讽。 萧衍这人,本性残暴,贪恋美色,哪怕年岁已高,欲望丝毫未减。 乌美凤正值豆蔻年华,让这样一个青春少女独守空闺,不符合萧衍的作风。 “你在忙什么呢?” 见她埋头书写,忙得不可开交,萧湛好奇地问。 “前些日子太忙,没空整理玲珑阁和乾国的消息。现在正好,我把积攒的信息整理一下。” 姜雪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玲珑骰子和旁边堆成小山的纸条。 终于核对完最后一条,握笔的手腕已经僵硬,一动就扯得筋脉疼痛。 “你握笔太用力了。” 见她皱眉,萧湛几步上前,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按摩她疼痛的手腕。 “这握笔姿势是我师父教的,我知道有点怪,可习惯了十几年,要改可不容易。” 说到这里,姜雪不禁想起在长乐山学艺的日子,师兄们常笑话她奇怪的握笔方式。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的微笑,那时的长乐山真好。 “自从咱俩成了真夫妻,你经常提起你师父,我很好奇,能培养出你这样出色弟子的,到底是怎样一位高人。” 他羡慕那位师父能早早就认识姜雪,占据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位置,甚至有些嫉妒。 但更多的是感激,若非他的教导,萧湛怎么可能遇见如此绝色佳人。 “师父隐居不出,从我记事起,就没见他离开过长乐山。有机会,我带你回长乐山,介绍你给师父认识如何?”姜雪提议。 “好。”这简单的回答,蕴含着萧湛满满的喜悦。 对萧湛而言,姜雪这不只是带他见师父,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信任和认可。没有什么比心上人当着亲人面承认自己的身份更让人高兴的了。 姜雪的倒影映在他的黑眸中,充满了温柔。 “来看看我汇总的情报吧。” 在萧湛的按摩下,手腕的疼痛很快就缓解了,不一会儿就能自如转动。 姜雪牵着他的手,两人并排站在书桌前。 第一卷 第316章 敬重有加 她指着面前亲手记录的摘要:“北奚边境的动乱已经彻底平定,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应对北奚的侵略者。那位匿名援助你舅舅的义士,在平乱后就神秘消失了,派去追踪的人跟着他进入北奚领土,到现在还没带回新消息。” “乾国那边,墨添已经晋升到光禄勋的高位,还和蒙太尉搭上了线,有了他的助力,相信不久就能拿到调动铁云军所需的虎符。” 铁云军只忠于皇室直系血脉,但调动他们还需要特定的虎符。 之前乾国遭受北凌入侵,就是因为虎符被凤启元藏匿,导致父皇无法及时调动铁云军,结果乾国沦陷。 因此,她派墨添回乾国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他找回虎符,从凤启元手中夺回来。 “你提到的蒙太尉,是指辅佐乾国两代君主的老太尉,蒙淳意吗?” 萧湛问道,这位老太尉在乾国与北凌的战争中展现出的智慧和担当,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的奇策多次将乾国从危机边缘拯救回来。 “对,就是他。”姜雪点头确认。 蒙老太尉和乌孟川将军一样,是父皇最信任的臣子,也是目前乾国凤启元不敢轻易招惹的元老之一。 她原本打算给蒙老太尉写信,让他多多照顾墨添,但现在看来,不必担心了。 毕竟是皇兄亲自培养的人,智慧和能力毋庸置疑。 “对了,我想让玲珑阁的人帮我把这封信送到乾国给余般若,白鬼已死,般若坊应该由小鬼掌管。趁着这段时间,我让晓春和拂冬四处打听,在去乾国的路上发现了她的行踪。” 笑般若是三位般若中最凶狠狡猾的一个,而且她与余般若之间早有恩怨,现在好不容易掌握了般若坊的大权,对余般若的追杀只会更加猛烈。 她得提前警告余般若,让她提高警惕,别让小鬼有机可乘。 “青锋,挑几个可靠的人,一定要亲手把这封信送到余般若手上。” 萧湛接过姜雪手中的信,转手交给了青锋。 “殿下,王妃,宫里有人来,说是琴文公主新得了一只宠物,想请您前去观赏。” 青锋刚走,王府的管家就来通报。 “乌美凤的邀请?这里面恐怕有文章。”姜雪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为了让你难以推辞,她兴师动众地派了这么多人来,真是用心良苦。” 萧湛朝王府门口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那支庞大的邀请队伍。 这女人别的本事不见得有多少,但宫斗的手段倒是挺高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如果恭王府当面拒绝,岂不是太不给她这个北陵皇的新欢面子了? “既然来了,就随遇而安吧。既然躲不开,那就去瞧瞧,我还真想看看,这次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姜雪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迈开步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哎呀,这可是稀世珍品啊。” “没错,你看这毛色,多纯白啊,一点杂色都没有。” “果然是皇上赏赐的宠物,就是与众不同。” 一进坤仪宫,姜雪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在人影攒动中,她隐约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白狗在人群中穿梭。 梦里,这畜生是君离为了讨好乌美凤特意找来的,在乌美凤的纵容下,这畜生把她的寝宫搞得一团糟,不仅抓伤了琉璃的肩膀,还让明朗吓得生了一场大病。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因为命运轨迹的改变,这祸害不会再次出现,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是让她撞见了这孽畜,而且,这还是北陵皇钦赐的宝贝,轻易动不得。 “本宫的宠物一向喜欢与人亲近,只是它过于活泼,不懂得分寸,皇后娘娘最好别让公主和皇子靠近。” 回忆中,乌美凤斜躺在美人榻上,对前来为儿女讨公道的姜雪投以轻蔑和嘲笑的目光。 她手里还拿着逗狗的小玩意,故意朝着这边抛掷,差点让这畜生伤到了她。 为了保护她,晓春赤手空拳驱赶这畜生,却被咬伤了胳膊,连续三天高烧不退。 尽管她竭力救治,但由于宫中最好的药材都被乌美凤扣押,原本七天就能恢复的身体,硬生生拖了一个月才好转,在这段时间里,她和两个丫鬟受尽了委屈。 而君离那个男人,明明知道乌美凤对他们做了什么,却不闻不问。 当她放下皇后的尊严,恳求太医院的人分点药物时,他却与害她的女人在温柔乡里缠绵。 过往不堪回首的记忆历历在目,眼前的白狗吠叫声让姜雪心中的杀气更盛。 “公主,您怎么了?” 拂冬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姜雪神情异常,轻声询问。 “没事,走吧。” 姜雪摇摇头,收敛起眼中的杀气,挺直腰背,优雅地走向人群。 “恭王妃来了,琴文真是感到万分荣幸。” 在众多贵妇面前,乌美凤热情友好地握住姜雪的手,将她拉向那白狗。 “琴文公主与恭王妃的感情可真好。” “是啊,毕竟她们都来自乾国,自然更亲近些。” 这些贵妇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纷纷赞叹她们的关系。 亲近? 听着周围人的感叹,姜雪只觉得啼笑皆非,她低头瞥了一眼乌美凤,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 明明恨自己入骨,还能在人前装得如此亲密无间,这演技真是让人佩服。 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姜雪拿出手帕,细致地擦拭着被乌美凤触碰过的每一根手指,随后吩咐拂冬将这块手帕丢入香炉焚化。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做得相当自然,没有引起他人丝毫的注意。 只有乌美凤,她全程注视着姜雪的每一个动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琴文公主派了十几名宫女排在恭王府门口请长乐,长乐岂能不来?” 姜雪开口,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说什么荣幸,她完全是迫于这个女人的威逼,不得不赴约。 “十几名宫女,如此浩大的阵容,看来琴文公主对恭王妃真是敬重有加啊。” 一位不知名的小姑娘站在母亲身边,低声嘀咕。 第一卷 第317章 言听计从 乌美凤立刻瞪了那小姑娘一眼,吓得她一个激灵,躲到了母亲背后。 尊重?笑话,姜雪这个贱人凭什么让她尊重。 “琴文公主,这孩子说错了什么吗?你的眼神为何如此可怕?” 姜雪淡淡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乌美凤。 小姑娘的母亲察觉到乌美凤凶狠的目光,原本和颜悦色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护着自己的女儿,迎上乌美凤的目光,冷声道:“琴文公主,我这女儿向来直言不讳,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在场的都是北凌的贵族女性,个个身份显赫,乌美凤一个都不敢得罪。 论地位,她低于姜雪;论身份,姜雪是正牌的恭王妃,属于北陵皇族的一员,而她,虽然北陵皇已经宣布要册封她为妃,但至今仍无品级,无封号,什么都不是。 尽管她与姜雪同为乾国出身,但两人受到的待遇和尊敬程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些贵族女性不会也不敢为难姜雪,但对于乌美风,她们的态度则要强硬得多。 特别是这位护着女儿的妇人,她的丈夫家族和娘家都是北凌的显赫世家,人脉广泛,就连宫中的贵妇和公主们都与她交情匪浅,不敢轻易冒犯。 因此,面对这位夫人,乌美凤只能陪着笑脸,微微低头:“方夫人误会了,琴文只是觉得万小姐长得清秀可爱,所以多看了几眼。” 哼,她还挺会圆场,这番解释,虽然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心,但至少表面上没有闹得太难堪。万夫人在北凌的上流社会混迹多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见乌美凤服了软,她也就不再追究,脸上的笑容再次绽放,语气也变得温和,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琴文公主如此赏识小女,真是小女的荣幸,巧儿,快来,还不谢谢公主的夸奖。” 方夫人轻轻把女儿从身后拉出来,给了个暗示的眼神。 “巧儿谢谢公主的赞美。” 万家小姐眨巴着眼睛,虽然不明白为何妈妈让她向刚才瞪自己的乌美凤道谢,但妈妈的吩咐一定是为了她好,于是乖乖照做。 “巧儿小姐不必客气。”乌美凤弯下腰,轻轻扶起她。 这一弯腰,让白犬以为主人要抚摸它,立刻摇着尾巴来到乌美凤身边。 “阿雪,你又撒娇了。” 乌美凤顺势摸了摸它的脑袋,目光诡异地从万巧儿身上移到了背后的姜雪。 阴冷的笑容在眼底慢慢绽放,在没人注意的瞬间,将早已藏在指尖的一粒小药丸塞进了白犬嘴里。 万巧儿看着白犬那柔软雪白的毛发,心中痒痒,她本来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犬的背部。 谁知,白犬被她一碰,立刻转身,凶狠地咬向她纤细的手。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立刻响彻坤仪宫。 “巧儿!”方夫人尖叫一声,立刻上前把女儿拉回到自己身边。 看着女儿那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她心疼得不得了。 “汪!” 一声震耳欲聋的狗吠在耳边炸响,只见那白犬满嘴鲜血,像发了疯似的撞开周围的人群,直奔姜雪而去。 乌美凤压抑着内心的狂喜,紧盯着白犬的行动,随着它与姜雪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姜雪,我要让你彻底完蛋。 “公主小心!” 这白犬气势汹汹,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到了姜雪面前。 后腿猛地一蹬,腾空而起,血盆大口直扑姜雪而来。 晓春和拂冬两个丫鬟急忙冲上前,保护姜雪,两把暗器嗖嗖地钉在了白犬的腿上。 “嗷唔……”白犬痛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前爪一片血红,低低哀嚎一声后,再次起身,疯狂地发起第二次攻击。 这白犬看来是吃了什么药,完全失去了理智。 看到它不顾一切也要攻击自己的样子,姜雪心中有了定论。 “阿雪!”乌美凤在旁边假装呼唤白犬,一脸关切,但眼底的狠毒却被姜雪看得一清二楚。 在她的召唤下,白犬像是打了兴奋剂,变得更加狂躁。 一个甩头,猛地将挡在前面的晓春和拂冬甩到了一边。 然后再次猛跳,扑向了无人保护的姜雪。 只要阿雪这一口下去,姜雪的美貌就将不复存在。 乌美凤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笑意从眼角溢出。 咬下去!阿雪!咬下去。 她紧紧盯着白犬,内心疯狂地呐喊。 “嗷唔!” 然而,一声凄厉的哀嚎从白犬口中传出,它那半人高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连站在一旁的贵族女士们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姜雪眉头微蹙,显然对这味道并不满意。 她的美丽面容未受丝毫损伤,眼底的寒意如同利刀,直射向乌美凤。 “阿雪!” 看到姜雪安然无恙,而自己的宠物却倒下,乌美凤之前的狂喜瞬间变成了惊恐。 她不敢正视姜雪的目光,匆忙上前查看宠物的情况。 将白犬翻过身来,只见它双眼已经失明,鲜血不断从眼眶中流出,将周围的白毛染成了鲜红。 “这是……金针……” 在白犬的伤口处,隐约可见金属的光泽,乌美凤伸手一探,抽出一根亮闪闪的物体,认出这是姜雪特制的金针。 “来人!抓住恭王妃!” 看着手中的金针,乌美凤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随即起身命令手下捉拿姜雪。 坤仪宫的丫鬟们这些天深受乌美凤的训练,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她们纷纷冲上来,想要制服姜雪,却被晓春和拂冬挡在了门外。 “琴文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要抓长乐?” 面对十几个丫鬟的围攻,姜雪淡定自若,直视乌美凤的双眼,冷声质问。 “恭王妃,你可知道,阿雪是皇上亲自赐予我的礼物,平时琴文我都舍不得碰它一下,今日却被你的金针伤成这样! 如果你对我有不满,直接对我动手就是,反正论身份论地位,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敢反抗!但是你不能对阿雪下手啊!这是对皇上的不敬,对北凌的不敬啊!” 第一卷 第318章 不太雅观 看着乌美凤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姜雪只觉得有些可笑。 这话说的,仿佛是她姜雪故意找麻烦,想要欺负乌美凤。 还扯上了对北陵皇的不敬,这顶帽子扣的,既生硬又缺乏水平。 “这是唱的哪一出?”正当此时,北陵皇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现身。 他听说乌美凤对那条他赐予的宠物狗宠爱有加,今天特意邀请了各家贵妇和千金,包括万家的女眷,来一起欣赏这条所谓的“灵犬”。 万家是北凌的名门望族,财大气粗,人脉广博,正是北陵皇想要紧紧巴结的对象。 忙完朝政,他就急匆匆带着随从赶来,打算趁机与万家套近乎。 没想到,刚踏进坤仪宫,迎接他的不是温馨和谐的画面,而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 只见方家的夫人面色铁青,护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万家小姐;姜雪和她的两个丫鬟被一群宫女团团围住,神情冷峻;乌美凤泪眼婆娑,周围则是被吓傻了的其他女眷。 视线往下移,北陵皇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那条他刚赏给乌美凤的爱犬,此刻竟满身是伤,瘫倒在地。 这可是帝王的恩赐,岂能轻易糟蹋,简直无法无天。 “皇上!” 北陵皇的意外到来,让乌美凤惊喜交加,机会来了,她要借这个男人的嘴,让姜雪尝尝苦头。 她如疾风般扑进北陵皇怀里,挥舞着金针,对着这位暴君哭诉: “皇上,琴文本想请各位夫人小姐来一同欣赏皇上赐的灵犬,谁知道,恭王妃一来,就用这金针刺瞎了阿雪的眼睛,还让她的丫鬟把阿雪打得遍体鳞伤。 阿雪是皇上御赐的,琴文我疼爱它如同珍宝,舍不得伤它一根汗毛,可恭王妃竟敢如此虐待它,蔑视皇权,琴文我为皇上您感到委屈啊!” 说完,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哗啦啦地掉,惹得北陵皇对她怜爱有加。 “琴文别哭,朕知道你对朕的情意。”他轻轻抚过她细腻的肌肤,一股暖流瞬间窜遍全身,眼中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如果不是碍于这么多女眷在场,这色胆包天的家伙恐怕早就地宠幸了乌美凤。 姜雪看穿了北陵皇的龌龊想法,心底对他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长乐,你胆大包天,这灵犬是朕亲自赏赐的,你公然虐待它,是想挑战朕的权威吗?如此无视皇权,大逆不道,朕如果不惩罚你,天理何在,来人,把恭王妃给我拿下,送她去内廷司。” 安抚好乌美凤后,北陵皇厉声喝令,身后的侍卫立刻行动,准备逮捕姜雪。 乌美凤半边脸埋在北陵皇胸口,假装抽泣,其实已经在暗自得意。 等着看好戏,看姜雪如何落败。 姜雪,这是你自找的。 随着北陵皇的命令,先前围堵的宫女与侍卫一齐逼近姜雪一行。 晓春和拂冬两个丫鬟见状,立刻摆出防守姿势,却被姜雪制止。 “别轻举妄动,退后。”姜雪说道,脸上波澜不惊。 “公主……” 公主为何不让她们出手?眼看着局势如此紧张。 要是真让他们把公主押进内廷司,她们俩倒没什么,可公主怎么能承受那样的折磨呢。 只见姜雪微微一笑,就在下一秒,刚刚还在地上抽搐的牲口竟然诡异地站了起来。 它呲牙咧嘴,朝着乌美凤和北陵皇那边狂吠,然后踉踉跄跄地,气势汹汹地冲撞过来。 那牲口经过的地方,顺带着咬伤了好几个人,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因为侍卫和婢女们都围着姜雪,反倒给她们三人形成了一道安全的防线。 而北陵皇那边,由于没人阻挡,让那牲口畅通无阻地冲到面前,在北陵皇的脚踝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北陵皇一声怒吼,一脚踢向那牲口的面部,谁知越踢,那牲口越是疯狂。 它四处乱窜,疯狂撕咬,甚至把乌美凤的裙子都咬破了。 “来人!快来人!”乌美凤吓得面色苍白,与北陵皇互相推搡,只是为了躲避这只发疯的狗。 “杀了这牲口,给朕宰了这牲口。”眼看白犬跳起来要咬自己的脸,北陵皇厉声吼道。 唰!一道寒光闪过。 晓春迅速拔出旁边一个侍卫的刀,甩手一扔,一刀穿透了疯狗的身体,救下了岌岌可危的北陵皇。 “皇上受惊了,还不快去保护陛下?”姜雪扫视了一圈围在自己身边的奴才,冷冷说道。 奴才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从姜雪身边撤离。 姜雪嘴角闪过一抹冷笑,也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去。 “皇上,让长乐为您检查一下吧。” 北陵皇的脚脖子鲜血直流,被那疯狗咬出的伤口在破烂的布料下显得狰狞可怖。 姜雪弯下腰,让太监帮着拆开那块被咬破的布料,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周围那些贵妇们吓得尖叫连连,捂着胸口往后退。 万夫人算是镇定,抱着自家女儿,冷静地看着姜雪用针灸止住了北陵皇的血。 “行了,赶紧去喊太医来。” 姜雪利落地给北陵皇止血,站起身,吩咐人去请太医。 接着,她让身边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扶着北陵皇,把他安置在旁边的石凳上。 至于乌美凤,姜雪瞥了一眼她那被疯狗扯烂的衣服:“琴文公主,要不要先回去换件衣服?我知道你肌肤洁白,但在这些侍卫面前这样袒胸露乳的,实在不太雅观。” 乌美凤这才慌忙整理衣服,但裙子早已被那牲口撕扯得七零八落,东拉西扯的,遮掩不周。刚拉好领口,雪白的小腿又暴露出来,引得侍卫们一阵窃窃私语。 北陵皇脸面挂不住,怎么能容忍自己还没碰过的美人被一群下三烂的奴才看光,当即大发雷霆:“你们这群蠢货还杵着干嘛?还不快扶她进去换衣服,想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这顿训斥让乌美凤倍感羞辱,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匆匆忙忙地躲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皇上,不知可否让恭王妃也给小女检查一下?” 万夫人带着女儿走上前,行了个礼,向北陵皇请求。 万家人,本就是北陵皇今天想要笼络的目标,既然万夫人开口了,他当然不会拒绝。 第一卷 第319章 撕成了两截 但他好奇,万夫人让姜雪看的是什么? 直到万夫人稍微侧身,露出了万巧儿那只被血迹斑斑遮住的手。 “这是怎么搞的?” 北陵皇大吃一惊,这万家小姐的手怎么伤成这样? “回皇上,小女的手,是被这只白狗咬伤的。” 方夫人指着那已经毙命的白狗答道:“小女见白狗可爱,伸手想去抚摸,没想到这牲口突然袭击,咬伤了小女的手,然后又发疯似的攻击恭王妃,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幸好恭王妃及时制止,否则皇上刚才看到的,可能就是一片血海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北陵皇愤怒地瞪着那牲口的尸体,脚踝的剧痛提醒着他,这疯狗确实野蛮无比。 连他这个皇帝都敢下嘴,更别说那些柔弱的女子了。 “来人,把这孽畜给朕剁碎,连骨头都别剩下。” 皇帝一声令下,旁边的侍卫们立即拔刀,将那白犬的尸体剁成了数段。 当乌美凤换好衣服出来时,只见到一团混着血的白毛躺在脚下,不远处,侍卫们正忙着将一块块尸体碎片装进麻袋。 “这牲口,朕原本看它聪明且品种罕见,才作为礼物赠予琴文,没想到竟是一条疯狗,乱咬人,算了,既然是疯狗,杀了也就算了,长乐,你去给万家小姐看看手,看看能不能治好。” 北陵皇一改之前要将姜雪抓进内廷司的凶相,不再提及伤害御赐之物的惩罚,而是对姜雪态度温和地说。 刚才如果不是这女子的侍女出手,那疯狗恐怕已经把自己咬得遍体鳞伤了。 再加上她及时为自己止血并派人去请太医,无论是从情感还是道理上,他都应该对她和颜悦色,否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指责是非不明,黑白不分? “遵命,皇上。” 姜雪行礼,走到万巧儿身边。她轻轻地抬起万巧儿受伤的手,取出金针,在关键穴位上精准地扎下。 “娘……” 万巧儿从小就怕疼,对针这类东西尤其恐惧。 一看到姜雪拿出金针,她立刻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可怜兮兮地叫着,根本不敢看施针的过程。 方夫人怜爱地抱着女儿,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留意着为女儿施针的姜雪。 她和女儿前几个月都在云州旅行,几天前才回到玉京。 刚回来,就听说了玉京城内形势的变化,其中恭王府的势力急剧增长,引起了她的关注,特别是这位恭王妃,简直是一位传奇女性。 她不仅击败了曾经风光无限的王家,还将皇贵妃林宛及其背后的林府彻底摧毁。 不仅如此,听家中的父亲和兄弟说,就连被贬为庶民、至今下落不明的三皇子萧宴似乎也与这位王妃有着复杂的关系,虽然只是推测,但她相信父亲和兄弟的判断不会出错。 她们万家在玉京既不是官员也不是贵族,能够在这座城市屹立不倒多年,靠的就是这些人脉和情报。 要说谁能与她们万家的情报网络相媲美,放眼整个十国,恐怕只有江湖上势力强大的玲珑阁能够匹敌。 “好了,血已经止住了。”姜雪针法高超,不一会儿,就为万巧儿止住了血。 瞅着万小姐原本嫩滑如玉的手指,被咬成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姜雪忍不住轻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膏递给了万夫人: “万小姐这双手,精致细腻,要是就这样废了,真是太可惜。这盒玫瑰凝脂膏,是长乐独家秘制的祛疤良方,她自己用了好几年,效果杠杠的。 如果万夫人不嫌弃,就请收下吧,早晚各一次,涂在伤口上,不出三个月,伤疤应该就能淡化很多。” 手可是女子的另一张脸蛋,哪有姑娘愿意自己的手上留下这么吓人的痕迹呢? 尤其是万巧儿,出身名门,身上有伤疤,难免会被别人嚼舌头。 方夫人正为此事焦虑,想着以后女儿这触目惊心的伤痕,该如何才能找到好婆家。姜雪这盒玫瑰凝脂膏,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万夫人感激涕零地接过药膏,带着万巧儿一起向姜雪行了个大礼:“恭王妃您的大恩大德,玉娘和巧儿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北陵皇听到万夫人的话,眼底闪过一抹深思,目光锁定在姜雪身上。 玉娘是万夫人的闺名,轻易不会对外人透露。 自打万夫人嫁给万有道,除了对丈夫,她从不对他人自称玉娘,显得格外亲密。 然而今天,她却对姜雪如此称呼,可见对她是何等的信任。 他费尽心思想要笼络万家,增强皇室经济实力,花了将近一年,才勉强拉近了与万家的关系,没想到姜雪仅用半天时间,就赢得了万夫人的真心。 这让他这个皇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原本缓和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 乌美凤在一旁,目睹方夫人与姜雪相处和睦,嫉妒的牙痒痒,眼神像淬了毒一样盯着她们。 她原计划是想让阿雪在大庭广众之下毁掉姜雪的美貌,让她成为玉京城的笑谈。 没想到,这女人毫发无损,反而害得她的宠物被剁成肉酱,还让她当众丢脸。 就连北陵皇也受了伤,这样一来,她的封妃大典可能要推迟,她将成为宫廷里的笑话。 贱人,贱人,贱人。 乌美凤心里咒骂不停,手里的丝帕被她狠狠一拧,咔嚓一声,竟然撕成了两截。 “那疯狗竟然敢咬伤父皇和万小姐,长乐不仅救了他们,还赢得了万家夫人的欢心?” 桓王府内,萧桓品着茶,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这女人,真是个宝贝啊。 万家那是什么背景,连父皇都得给几分面子,挖空心思地想笼络,最近还在琢磨怎么把万家的千金小姐许给那个合适的皇子,这样一来,就能彻底掌握万家的势力。 可惜忙活了一整年,也就是让万家多掏了些银子,充实了国库。 至于真正的实权,皇室连边都没沾上。 姜雪这招可高明,借着给万家小姐现场止血疗伤的时机,轻松就赢取了万夫人的心。 要知道,玉京城谁不晓得多情的万家当家和他夫人感情如胶似漆,简直是神仙眷侣。 第一卷 第320章 温暖如春 这万有道对夫人那是尊敬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万家上上下下,大事小情,全得经过万夫人的手。 可想而知,万夫人在万家的地位有多重要,不用多说。 君离仔细分析着双方的势力对比,眉头越皱越紧。 前几天,他派出去的密探回报,说南家的少将军南景行好像跟镇北侯府走得挺近,这让君离心里直犯嘀咕。 南家和顾家表面上是对头,但如果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私底下勾结,那萧湛手下岂不是又要多一位猛将? 这绝对不能发生。 我们这边,先不说能不能说服乌美凤让她父兄调动那十万乌家军,就算能,加上萧桓手里的十万府兵,跟三十万铁云军比,还是差一大截。 而且萧桓现在掌握的,全是以前从萧离、萧宴那里接手的势力,少府陈恩是萧离的老部下,卫尉冯兵以前跟着萧宴,这两人身上都有前任主子留下的坏习惯,用起来真心不顺手。 只有新任的太仆马益,不属于任何派系,还能好好利用。 “放心,万家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选边站队。”萧桓放下茶杯,锐利的目光扫过君离:“万家不涉足政坛,能在玉京城屹立不倒,靠的可不是随便插手皇室的事。即使姜雪和万夫人成了闺蜜,也不意味着万家愿意把万、钱两大世家的命运押在皇位争夺战上。” 萧桓的话有道理,君离点了点头:“殿下言之有理,看来是我过于担忧了。” “也不算过度担忧。”萧桓冷冷一笑:“万家或许不会参与这场豪赌,但这人情债可是欠下了。在这个世界上,欠钱可以还清,但人情债,呵呵,就没那么容易还清了。” 萧桓背着手,走到窗边,抬头望着天空中缓缓逼近的一片乌云,诡异地一笑:“说起来,围猎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去看看本王的猎物了。” 君离盯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藏在身后的手猛地攥成拳头。 他要对小雪下手了吗? “公主,那白狗本来都趴地上了,怎么突然就冲向皇上呢?” 在返回王府的马车里,晓春满脑子都是问号,她记得清楚,那条白狗被公主用金针扎了,躺在地上快不行了,怎么转眼又活蹦乱跳了呢?难道是回光返照? 姜雪抿嘴一笑:“那金针就是制服那畜生的法宝。” 接着揭秘:“乌美凤拔出金针,想拿它当证据,让北陵皇开口判我的罪。但她不知道,金针一拔,等于放了那畜生,狗的鼻子可灵敏了,加上之前乌美凤给它喂的药,让它亢奋不已,自然会顺着金针上的气味去找她。北陵皇受伤,也是被牵连了进去。” 不过,他被牵连是咎由自取,谁让他想对我动手呢? 而且,这次事件正好给她提供了躲避责罚的机会。 还得感谢乌美凤的自大,不然她还得想别的办法脱身,真是省了不少事。 “那女人真狠,居然给狗下药!”拂冬气得直磨牙。 “从她邀我进宫开始,就知道这顿饭不好吃。只是没想到,方家的小姐也卷了进来。” 想到万家小姐被咬时的尖叫,姜雪不禁摇头,满是同情。 “万家小姐真可怜。”晓春对那位天真无邪的姑娘印象颇佳,对她的伤感到惋惜。 主仆三人边聊边赶路,很快就到了王府门口。 一下车,姜雪就被一双温暖的臂膀紧紧抱住,熟悉的龙涎香扑鼻而来,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四嫂你终于回来了,要是再晚一刻钟,四哥就要闯宫抢人了。” 萧允站在萧湛身后,见她平安归来,松了口气。 “抢人?”姜雪轻轻推开萧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听说乌美凤的疯狗在宫里咬人,萧衍定了你的罪,要把你交给内廷司处理。” 当他听到这消息时,焦急万分,连青锋的话都没听完,拿起佩剑,拉着来王府讨论围猎的萧允就要进宫救人。 一脚跨出房门,正巧撞见姜雪轻盈地从马车里跳下来,一时情急之下,萧湛不由自主就把她搂了个满怀。 “你放心,哪怕这皇宫深似幽谷,我也绝不会让自己受一丁点儿伤。” 明白萧湛是心疼自己,姜雪心里甜滋滋的,温暖如春。 她柔情地捧着他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我要陪你一起走过剩下的日子,怎么可能在这儿就停下脚步呢。” 这一句话,就像春风拂过,轻轻触动了萧湛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刚才的担忧全被她那如春风般的微笑吹散了,萧湛收起手中的佩剑,递给了旁边笑得一脸灿烂的管家。 大手握住她的,点头示意,然后领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府邸。 “行了,老管家,别摆出那副慈祥姨妈笑啦,快帮四哥收拾一下行李,咱们有的是事要做呢。”萧允搭着管家的肩膀,调皮地把自己的剑也塞给管家处理。 说完,就跟在哥哥嫂子后面,屁颠屁颠地往书房方向跑。 围猎的准备工作在萧湛和萧允的操持下一切就绪,三天后,皇室成员和王公贵族们纷纷起程前往围猎场。 围猎场离皇宫不算太远,但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在路上。 皇家的车队奢华无比,整个队伍气势磅礴,为了安全,他们特意选择了宽敞的官道,沿途让百姓见识皇家的威仪。 “这排场,不像出自你手笔啊。” 在恭王府的马车内,姜雪放下窗帘说道。 原本闭目养神的萧湛听到她的话,慢慢睁开了眼睛:“我和八弟只负责围猎场内的事务,至于前往围猎场的排场,是君离特别向萧衍请求的。” 萧衍最爱面子,这浩大的场面正中他的下怀。 君离这一招,确实深得圣上欢心。 第一卷 第321章 战斗的激烈 “嘁,装模作样,花架子罢了。” 马车外,十皇子萧锦坐在高头大马上,不屑地眯起了眼睛。 他离着恭王府的马车没多远,声音刚好钻进了姜雪的耳朵里。 姜雪扭头一看,那是个才七岁的小豆丁,不由得愣了一下:“狩猎这事儿,侍卫们虽然严阵以待,但毕竟是跟野兽斗法,这小家伙怎么也要掺和进来呢?” “狩猎可是咱皇家的大日子,自打北凌立国起就是个求福的规矩。不管家里娃儿大娃儿小,男的女的,一个都不能少。哪怕是刚出生的小宝宝,也得凑个热闹。” 萧湛解释道,这规矩听起来有点古板,但祖宗定下的就得照着办。 姜雪点了点头,又多看了两眼那马背上小不点的身影。 “你对这小十皇弟挺上心的嘛。”萧湛跟她心有灵犀,一眼看穿了她的眼神。 “死里逃生,确实是奇迹啊。”姜雪心想,这小家伙的经历和自己还挺有共鸣的。 她对这位十皇子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没错。”萧湛笑着回忆起萧锦当时的模样。 “儿子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母妃和妹妹能一辈子平安喜乐。” 这六岁的小屁孩,双手一抱拳,头一低,清脆的声音在修容殿里回响,语气中透着坚定。 “他没给自己许愿,反而给修容娘娘和十一求了个护身符。” 听了这话,姜雪对这个孝顺又仁义的十皇子好感倍增。 “身为皇室的一员,他知道皇族女儿的命运大多坎坷。公主们看似衣食无忧,实则可能成为和亲的牺牲品,远嫁边疆,只为换取北凌的繁荣。 十一现在还小,没这烦恼,但过几年,也可能难逃此劫。文苑从一开始就为她争取这份保障,让她不必承受作为棋子的痛苦。再加上孙太尉即将退休,他这样做,也确保了孙修容晚年无忧。” 这一步棋走得既深思熟虑又滴水不漏,萧湛这个做哥哥的从心底里对萧锦感到佩服。 “这孩子看得远,懂事得让人觉得心疼。”明明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却心思缜密,不知道他在皇宫里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成熟。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萧湛笑着回应,他对这个孩子同样抱有很高的期望。 队伍行进到一半,已是中午时分,众人在一处阴凉地停下休息。 所有人都下车透气。 萧湛去找萧允商量进入围场后的计划,而姜雪则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一个清澈的水潭边散步。 “恭王妃,你也在这儿啊。” 原以为水潭边会清净,没想到漫步中竟遇到了同样来此的乌美凤。 上次宠物被杀,乌美凤对姜雪的怨恨颇深,见她独自一人来到这僻静之地,便打算悄悄跟来,给姜雪一点颜色看看。 “拂冬、晓春,我们走吧。” 没有旁人在场,姜雪懒得与她虚与逶迤,连正眼都不给,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刚迈出一步,两把飞刀呼啸着从身后袭来。 砰砰。 拂冬迅速反应,投出暗器,电光石火间,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暗器带着飞刀钉在两侧的树干上,刀身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淬了毒的。 “绝,给我杀了她们!” 乌美凤一改平日里温婉的形象,露出狰狞的面孔,对身旁的男子下令。 晓春和拂冬这两个丫鬟实在是碍眼,不如除掉来得干脆。 “乌美凤,你这副模样还真让我想起了从前。” 姜雪转过身来,清澈而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如古老的深井,透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与寒意。 她记得,上次看到她脸上如此鲜明的嫉妒与怨恨,还是在她临死前。 “姜雪,凭什么你能拥有我梦寐以求的一切,不就是因为你是乾国公主吗?现在,你就要完蛋了,哈哈哈!你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我,都将是我的。” 在梦境中,她吐着黑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乌美凤从后面揪住她的头发,将她强行拉起,那时她脸上狰狞而疯狂的笑容,让她难忘。 怀念? 乌美凤听到她这古怪的话语,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毛。 这是她第一次在姜雪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哪来的怀念一说。 这女人难道是在故弄玄虚,想让她自乱阵脚? 乓!铛。 一旁,拂冬和晓春联手对抗那个行动如鬼魅的绝对,兵器的碰撞声透露出战斗的激烈。 这水潭离大部队有一定距离,即使发出什么动静,也不一定有人能听到。 因此,即使他们这边打斗再激烈,几乎也不会有人过来查看。 乌美凤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打算偷偷过来找茬,反正没有目击者,到时候出了事,她随便找个借口就能蒙混过关,谁也不会怀疑她。 “乌美凤,我劝你最好让你的打手停止。” 姜雪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威胁的光芒。 但乌美凤一心只想挽回上次在皇宫中失去的颜面,完全忽视了她眼中的警告。 “我看,你是怕你的两个贱婢被绝伤到吧。我告诉你,今天,她们俩的命,我是要定了,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两个丫头,你姜雪还能嚣张多久。” 她的面容扭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平静,眼中泛起的疯狂,令人恶心。 第一卷 第322章 不愿承认的事实。 “哦,是吗?”姜雪轻声叹息,看来这人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宽大的衣袖掩藏着动作,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根金针如同闪电般射出。 精准地穿透了绝对的颈部。 绝的动作戛然而止,只一瞬间的迟滞,就被晓春和拂冬合力击倒。 二人分别站在绝地左右,踩在他的背上,使其动弹不得。 “你!”乌美凤惊愕地抬起头。 她知道姜雪会点功夫,但听说的,不都是些花拳绣腿吗? 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身手? 乌美凤哪里知道,她收集到的关于姜雪的信息,十之八九都被玲珑阁做了手脚。 即便有真实的,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啪啪。 战斗刚结束,三声掌声从树林中传来。 姜雪眉头微皱,侧目望去,只见树荫下,萧桓的身影缓缓显现。 那双诡异的竖瞳微微放大,散发出更加阴冷和危险的气息。 他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缓缓向姜雪走来,在离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下。 “四嫂真是了不得,本王看得心生敬慕。” 说着,他低下头,阴森的竖瞳与姜雪对视,对她的毫无畏惧感到满意。 “姜雪,你越发让本王着迷了。这样吧,你跟我如何?” 低沉沙哑的声音钻入耳朵,像是在诱惑姜雪一般。 “哟,桓王殿下您这是给长乐戴高帽呢。”姜雪稳稳地往后挪了一小步,她的贴身丫鬟晓春和拂冬立马像两只小母鸡护食般,冲到前头,瞪大眼睛把萧桓挡了个严实。 “这两小妮子手脚挺利索,本王正缺的就是这等好帮手。这样吧,长乐,咱俩联手,你想要啥,本王包你应有尽有。” 萧桓瞅了瞅俩丫头,只是眼皮一抬,完全不当回事。他朝着姜雪伸出手,眼神里透着几分戏谑。 不过他可不想在这里大打出手,免得惊扰了美人儿。 “真的假的?”姜雪嘴角一翘,灵巧地躲开萧桓的手:“殿下这么有把握,看来是对长乐知根知底喽?” 她的心思,可不是那些寻常女子的金银财宝,那些东西,上辈子她早尝过滋味了,现在看,就跟路边的土坷垃一样,不值一提。 “嘿,那当然。”他眼里的笑意像猫儿见了鱼:“我听说你一直挂念着你大哥的下落,是不是?” 这话一出口,姜雪心里咯噔一下。 关于皇兄还活着的事,除了玲珑阁和恭王府,外头应该没人知道,这小子咋就知道了? 瞧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姜雪猜他是想诈她一诈? 她脸上的表情滴水不漏,不让萧桓抓到半点线索,姜雪慢悠悠地回道:“看来桓王殿下的耳目有点水土不服啊。大伙儿都知道,长乐的大哥早就牺牲在乾国和北凌的战场上。对一个已故之人,长乐哪会白费力气去找呢?” 萧桓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紧盯着她说话时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这演技要么是太棒了,要么就是她说的全是真的。 萧桓自认无人能在自己面前藏得住秘密,更别说躲过他的试探。 看来之前君离派来的探子,本事也就那样,连这种胡扯八道的消息都敢往回带。 回去得好好教训教训那探子,让他长长记性。 “长乐在外头晃悠的时间也不短了,要是再不回去,惹得我家那位殿下担心,可就不妙了。” 这一男一女,一个是毒蝎心肠的女人,另一个简直是活脱脱的蛇蝎男,跟他们多呆一秒,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姜雪转身就走,拽着俩丫头离开水潭,结果那个行动起来跟幽灵似的灰衣佬,嗖的一下从地面弹起来,眨眼间就挡在了她面前。 “停手!” 萧桓这两字出口,袖子一甩,一股猛劲直奔那人胸口,直接把他像破布娃娃一样甩到树上去了。 “管好你的手下,要是再敢跟我唱反调,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那双毒液般的眼睛瞪着满脸不服气的乌美风,萧桓这话说得阴森森的。 这女人,他盯上了,就算要毁,也得他自己来,更何况,他现在可没那心思。谁要是敢在他前面动她一根汗毛,他萧虺第一个就撕了他。 “行,琴文明白了。” 乌美凤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面对萧桓这毒蛇,她骨子里全是害怕,半点都不敢反抗,只好先忍着这口气,暗自盘算着以后再找姜雪算总账。 姜雪斜眼瞥了眼被萧桓揍得不轻的绝,然后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溜了。 萧桓这身手,真不是盖的,一招就把跟晓春拂冬打了半天的绝收拾了,看来这小子的武艺,跟萧湛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 她的心脏开始咚咚跳,眼皮也跟着抽搐。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盘旋。 “嘿嘿,长乐,本王会让你明白,到底是我萧桓还是萧云澈更厉害。” 望着美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萧桓那蛇眼闪着诡异的光芒。 “小雪……” 回去的路上,君离冒了出来。 看他那一副装模作样的深情样,姜雪直想翻白眼。 平时她还能演戏,维持表面的和谐,但萧桓刚才的试探让她心里乱成一团,面对君离,她连假装客气的力气都没了。 姜雪冷着脸,眼角都不带瞟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擦过去,连个招呼都不想打。 “给我站那儿别动。”君离再也忍不住了,这态度转变太大,一年前她还对他亲热得跟啥似的。 他这一嗓子吼得震天响,好像要把肚子里的闷气全倒出来。 可姜雪根本不吃他这套,反而脚步更快,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君离见状,气得火烧眉毛,几步跨上前,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那劲头大的,姜雪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被他拧成麻花了。 “撒手。”冷冰冰的命令,姜雪头都没回,直接下达。 “看着我!” 君离蛮横地把她扭过来,盯着她那双黑宝石似的眼睛。 那眼神里的厌恶,像尖刀一样,扎得君离心口生疼。 她竟然这么恨他。 这可是君离打死都不愿承认的事实。 第一卷 第323章 成了众人的焦点 可今天,这眼神就像揭伤疤一样,把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他眼前。 “看完了?我再说一遍,撒手。” 姜雪一字一顿,警告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君离被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确实松了一些,但是手指还死死扣着她细嫩的手腕。 “放开公主。”晓春一声厉喝,扑上去就要揍君离。 虽然她身手了得,但在君离面前,还是差那么一口气。 才十几招的功夫,她就被打得节败退,拂冬见状也冲了上去,结果和晓春一个下场,挨了君离一拳。 “哎呦。”就在君离收拾完两个丫鬟的当口,姜雪瞅准时机,金针一抖,从虎口直插进去,顺着血脉窜得飞快,君离疼得闷哼一声,手指一松,姜雪赶紧抽回自己的胳膊。 君离又想伸手抓她,却只捞到了她衣袖的一角。 “嘶啦。”一声布料撕裂的响声,姜雪的衣袖被扯得七零八落。 老婆的衣服被撕了,残片还在别的男人手里,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瞎琢磨。 “想拿这要挟我?”姜雪看穿了他的意图,冷笑一声:“你当我的夫君是何许人也?一块破布能说明什么?” 君离话还没说完,姜雪打断了他,脸上表情有些玩味:“就怎样?” “嗯,本王也很想知道,睿王殿下想对本王的王妃做什么?” 萧湛从树林里慢慢走出来,站在君离背后,眼神似笑非笑。 但这笑没到眼底,那双眼,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怎么来了?” 姜雪走到萧湛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的柔情只属于他一个人。 “看你这么久没回,心里挂念,就来找你。” 他温柔地帮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看到被撕破的衣袖,看向君离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 萧湛脱下外套披在姜雪身上,宽大的衣服轻松遮住了破损的衣裳。 牵起她的手,两人肩并肩站着。 “睿王殿下,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既然捡到了本王妃的衣袖,是不是该还回来了?” 他掌心向上,对着君离伸出了手。 “捡的?嘁,萧湛,你也太能自我安慰了吧,要是这布真是本王路上捡的,怎么可能连点泥星子都没有?”君离晃了晃手里的布条,那架势仿佛在向萧湛示威。 他们俩那紧握的双手,简直就是在扇君离的脸,搞得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越发扭曲。 今儿个不管事实怎么样,他就得在萧湛的心里扎一根刺。 谁叫他抢走了本该是自己的女人,占了本该是自己的风光。 “真是既可怜又可笑。”萧湛瞅着他拿着块破布装模作样的样子,只想笑。 就一块破布,被君离捧得跟圣旨似的?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以前还以为他是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对手,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高看他了。 “不信?行,咱们就拿到大伙儿面前说个明白,看看到底是谁更可怜,更可笑!咳咳。” 一激动,气血上涌,被姜雪扎进血管的金针随着血液流进了心脏附近,君离咳得满嘴是血。 “你这状态,多走几步都难。这林子离营地还有一段路,估计你还没走到,人就得趴下了。” 话音刚落,君离就像萧湛说的那样,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胸口剧痛让他蜷缩成一团,浑身抽搐。 “王妃。” 青锋走上前,从君离手里拿回了姜雪的破布,恭敬地递给了自家王妃。 “这衣服脏了,回去换一件吧。” 姜雪接过布条,在袖口上打了个结,把大袖子变成了收口的样式,不仅遮住了破洞,还别有一番风情。 “走吧。”萧湛眼睛一亮,满脸骄傲地拉着她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长乐姐姐。” 刚回来,姜雪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看到一个小粉团子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跑来。 小家伙抱住她的腿,圆乎乎的小脸仰起来,笑得天真烂漫。 “十一公主。”姜雪蹲下来,和萧月四目相对,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地笑了。 这小家伙总让她想起梦境里那个乖巧伶俐的女儿琉璃,每次看到萧月,她就忍不住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满脸宠溺。 “小调皮,叫声四嫂听听。” 萧湛逗弄着小丫头,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额头,眼底满满的都是疼爱。 “才不嘛。”小十一皱皱鼻子,紧紧抱着姜雪,“长乐姐姐看着这么年轻,叫嫂子多显老啊。” 这童言无忌,逗得姜雪和两个丫鬟笑得花枝乱颤。 萧湛摇头苦笑,这小丫头,别看人小,这张嘴可甜了。 不过这夸奖偏心眼得很,全落在了小雪身上。 “长乐姐姐,你的衣服真好看。” 小孩子见到新鲜玩意儿就兴奋,萧月看着姜雪改良过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围着她的胳膊转,赞不绝口。 这声音也引来了一圈人围观。 “还真是,北凌没见过这风格的衣服,挺有特色的。” “这收口的袖子可实用,再也不用担心袖子拖地弄脏了。” “活动起来也方便,恭王妃真是有创意啊。” 队伍里的贵族夫人和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对姜雪的衣服兴趣满满。 一时间,怎么改袖子成了女人们热议的话题,给旅途劳顿的她们带来了新鲜感和活力。 没想到,为了遮挡袖子裂口随手一绑,居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姜雪低头看看怀里的萧月,小家伙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的袖口,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引起的轰动,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十一公主要是喜欢,长乐帮你把袖子也绑一个怎么样?” 第一卷 第324章 不容小觑 姜雪话音刚落,萧月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和萧湛相视一笑,这孩子真是让人打心底里喜欢。 萧湛还得忙乎别的事情,就留青锋在这守着,自己先闪人了。 姜雪亲自抱着萧月进了营帐,先给她的小袖子做了个美美的收尾。 收好的袖口用半透明的丝带扎了个蝴蝶结,就像是森林里飞舞的粉色蝴蝶,俏皮又可爱。 “哇塞,太美了。”萧月左瞧右看自己的新娘子,高兴地原地转圈圈。 “我要给母妃看。”话音未落,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出了帐篷,一路小跑去找孙修容。 “慢点跑,小心别摔跤哦。” 姜雪轻声叮嘱,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跑远。 “这十一公主,天真烂漫,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 拂冬拿着新衣服过来,帮姜雪换装,抬手的瞬间,眉头拧成疙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生怕姜雪担心,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衣服我自己来,你和晓春坐那边,把衣服脱了。” 尽管拂冬想把伤势藏起来,但她的情况,姜雪心里跟明镜似的。 君离那家伙武功高强,挨了他一拳,怎么可能没事。 两个丫鬟自从挨打后,脸色就惨白得不行,姜雪都看在眼里。 换好衣服,姜雪看着晓春拂冬脱下的上衣,发现她们胸口都有伤,这种软组织损伤可不轻,一不小心,养个半年也是常有的事。 她们皮肤下已经渗出血痕,可见君离下手有多狠。 “忍一下。”姜雪掏出随身的金针,开始给两个丫鬟针灸治疗。 针头刚一扎进去,两人疼得直冒冷汗。 “晓春。”正当姜雪忙着治疗时,铁衣抱着一堆野果,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他知道晓春最爱吃这酸甜口味的水果,特意摘了一大堆来哄她开心。 “嘿,你先停下。” 青锋摸了摸脑门,这小子挑这时候来凑热闹,真是的。 “怎么了?”铁衣一脸懵。 “让你在安王殿下那儿帮忙,你倒好,跑去摘果子了?” 青锋指了指他怀里的一大堆。 “安王那边我都搞定才去的,这不是晓春那丫头爱吃嘛。” 铁衣乐呵呵地解释。 嘶,这小子这是在炫耀甜蜜生活呢! 青锋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哥们儿。 “对了,晓春在帐篷里吧,我去找她。”铁衣急着让晓春尝尝鲜。 刚要往帐篷里钻。 “你给我回来,王妃和丫鬟们在里面换衣服呢,你进去不怕殿下打断你的腿?” 这小子是不是忘了,这帐篷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哦,我……忘了。”以前萧湛不在,青锋铁衣作为心腹,的确可以随便进出帐篷,十几年的习惯,铁衣一下子还真没反应过来。 青锋一提醒,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跟青锋并排守在帐篷外面。 “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 一个稚嫩但沉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十皇子萧锦正叉着腰,挺着胸看着他们。 “十皇子殿下。”这小家伙虽只有七岁,但气场十足,不容小觑。 青锋铁衣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回殿下,我家王妃正在换衣服,殿下特意吩咐我们好好照看。” 萧锦听了,目光转向姜雪所在的帐篷:“我有事要找四嫂,你们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青锋铁衣互相对望,一脸纳闷,这十皇子和王妃平时接触不多,能有什么事? “十皇子大驾光临,什么事儿啊?” 姜雪从帐篷里缓步而出,一身淡雅的蓝色衣裙,清新脱俗。 萧锦眨巴眨巴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美女身后有只凤凰在飞?他使劲揉了揉眼,再仔细瞅,凤凰却没了踪影。 肯定是自己想太多,出现幻觉了,萧锦摇摇头,清醒了点,对着姜雪行了个标准的礼:“我来,是想问四嫂一个问题。”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十一不见了,四嫂知道她在哪儿吗?” “十一公主不见了?”姜雪惊讶。萧月才离开自己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就失踪了? “没错,一个时辰前,十一从母妃的帐篷出来,到现在都还没回去。母妃着急,让我来找她,可我在整个队伍里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她。听说她最后见的是四嫂,我就来问问,四嫂知道十一去哪儿了吗?” 按理说,这围猎的队伍就这么大,一个时辰足够找到十一,可偏偏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真是让人担心。 “十一公主一个时辰前确实在我这儿,但她去哪儿了,我真不清楚。十皇子,真是不好意思。”她的歉意是真心实意的,对萧月,她真心喜爱,绝不希望她遇到什么不幸。 萧锦原本唯一指望的就是姜雪,现在这条线索也断了,两条浓眉拧成了疙瘩。 姜雪这人,他观察得仔细,看得出,她对十一很疼爱,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但这样一来,十一的下落就没了头绪,那孩子单纯得很,这荒郊野外的,如果她贪玩走出了队伍,穿着华丽的衣服,很容易成为坏人绑架的目标。 在这种情况下,每耽误一秒,她遇到危险的几率就增加一分。 “四嫂,文苑有件事求您。” 十一失踪让平时冷静的萧锦有点焦躁不安,但他知道,光焦虑解决不了问题。他想了想,目光转向了姜雪,深深地鞠了一躬。 “十皇子这是干什么?” 姜雪赶紧扶住他的手肘,轻轻一拉,让他站直。 虽然萧锦名义上是她弟弟,行个礼没什么,可这么大的礼,她可承受不起。要是被有心人看见,添油加醋一番,对她和萧锦都不好。 “四嫂,十一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母妃的心肝宝贝。她要是丢了,对文苑和母妃来说都是天塌下来的事,我知道四哥和四嫂都是能人,求四嫂和四哥帮忙,帮文苑找到十一。” “公主失踪,这事儿可不小,十皇子为什么不找皇上,让皇上下令找人,不是更快吗?” 姜雪有些疑惑,萧月是北陵皇帝的女儿,是北凌的公主,她不见了,身为父皇的萧衍难道不知道? 第一卷 第325章 翻了个底朝天 “……”萧锦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满是对萧衍的不屑:“那个男人,肯定还在那毒妇怀里享乐呢,哪有心思管十一的事。” 他也不是没想过找萧衍,可一到帐篷门口,里面就传来让人恶心的呻吟。 萧锦觉得反胃,立刻打消了求助的念头,决定自己找人。 那个男人?听着萧锦这么称呼北陵皇,姜雪心里有数了,看来又是个对萧衍感到羞耻的皇子。 呵,堂堂皇帝,竟然没有一个儿子真正尊敬他,真够凄凉的。 “你说的毒妇是乌美凤吧?”现在北陵皇宫里能让萧衍感兴趣,也就只剩乌美凤了。 萧锦没否认,算是默认了。 这些日子,那女人靠着北陵皇的宠爱和皇后的庇护,在宫里嚣张跋扈。 除了皇后,哪个娘娘没被她算计过? 就连前几天刚养好身体的江充仪,她都没放过。 这女人演戏一流,在北陵皇面前装得楚楚可怜,背后却凶狠得像个鬼。 可偏偏北陵皇就吃她这一套,公开护着她,就算嫔妃们抱怨,他也只是一句:“她刚进宫,不懂事,你们多包容点”就完了。 前几天,母妃去看江充仪,半路上,十一被她故意绊倒,十一还没哭,那女人倒是先告状,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把萧衍哄得当众让母妃丢脸。 不但命令母妃连夜为她抄两卷《道德经》,还罚十一在坤仪宫跪了两个小时,回来时,小姑娘都快昏倒了,手心肿得跟馒头一样,明显是被荆条打的。 从那以后,萧锦就把这女人列入了黑名单,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替母妃和妹妹出这口气。 “我懂了。”他的沉默,等于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姜雪知道,乌美凤和萧锦之间肯定有梁子,不然这孩子不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既然皇上没空管十一公主,作为她的四嫂,我自然要全力以赴。青锋,找些信得过的人,在队伍里仔细找找十一公主。铁衣,你带着晓春去周围五里范围搜查,看看有没有公主的踪迹。” 一个七岁的小孩,就算调皮跑出了队伍,以她的速度也走不了多远。 就算最糟糕的情况,她被人带走,半个时辰内,一般人也走不出五里地。 “拂冬,你去通知殿下,让他向皇上报告这事,让队伍在这多停留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十一公主为止。” 公主失踪这档子大事,必须得上报北陵皇,藏着掖着只会惹来欺君之罪,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姜雪的指令果断干脆,一点儿不含糊。 萧锦看在眼里,心里是满满的敬佩。 “多待一会儿?为什么?” 北陵皇的帐篷里,刚折腾完的两人已经穿戴整齐,听到萧湛让队伍原地不动的命令,脸色顿时黑了,对着来报信的小厮一顿训斥。 围猎是皇家大事啊!选了黄道吉日,掐了吉时的。 要是耽误了行程,错过了良辰,给北凌招来祸端,谁扛得起这责任。 “回皇上,恭王殿下说,是十一公主不见了,得在这等着,免得公主找不到队伍。” 伺候的小太监哆嗦嗦地回答。 “萧月不见了?”北陵皇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好好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派人找了没?你们这帮废物!看个孩子都看不好!朕养你们有什么用?”皇家的公主当着众人面消失,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才怪。 一脚踹在倒霉的太监身上,吓得他连忙磕头请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奴才疏忽,是奴才没看好十一公主,眼下恭王妃已经安排好人手去找了,公主很快就能找到的。” “滚,你们也给朕去找,找不到十一公主,你们这些狗命也别想要了。” 恭王妃,恭王殿下,这群奴才开口闭口就是恭王府,难不成北凌就剩下萧湛的恭王府能干点什么?什么事都得靠他? “皇上何必动怒。”乌美凤强忍恶心,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腻歪地靠在北陵皇怀里,白嫩的小手在他胸口来回摩挲: 她看在眼里,北陵皇对恭王府的不满,故意挑这个时候,在北陵皇面前把恭王府捧上天,就是要火上浇油。 “厉害?哼,朕倒要瞧瞧,他恭王府到底有多厉害。”果然,北陵皇被她几句话一撩拨,对萧湛的火气更大了。 “来人,传令下去,朕准许队伍多待半个时辰,找十一公主的事,全权交给恭王,告诉他,要是半个时辰内带不回萧月,他就自个儿抹脖子谢罪吧。” “怎么样?” 铁衣和晓春分头行动,按照姜雪的指示,把方圆五里的地界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也没有,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铁衣挠了挠头,这荒郊野外的,想找个人家都难,十一公主才七岁,半个时辰能跑多远?怎么就一点线索都摸不着呢。 两人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毕竟北陵皇的圣旨已经下来了,要是半个时辰找不回十一公主,殿下就得自个儿抹脖子赔罪。 “回营看看吧,说不定青锋那边有什么发现。”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全押在青锋身上了。 “我也什么都没找到。” 回到队伍里,青锋的话像乌云压顶,笼罩在他人头上。 队里队外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见着十一公主的影子,眼看北陵皇的死限就要到了,殿下的危机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姜雪也带着拂冬和萧锦到处搜寻萧月,结果和青锋他们一样,两手空空。 正当三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孙修容的身影突然闯入视线,只见她神情紧张,东张西望了一圈,然后急匆匆地朝萧桓的帐篷走去。 “母妃这是干什么?” 萧锦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和姜雪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月不见了,孙修容不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等消息,跑去萧桓那儿干什么? 第一卷 第326章 深不可测 “去看看。”姜雪说,带头跟在孙修容身后,来到了萧桓帐篷旁边的一个隐蔽角落。 萧锦和拂冬紧跟其后,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边。 “孩子呢?” 帐篷里,孙修容双手紧握,紧张兮兮地看着斜躺在榻上的萧桓。 他那对竖瞳一扫过来,吓得她后退了半步。 这眼睛太瘆人了,就像毒蛇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哼,蠢货加胆小鬼。 萧桓看见她那副吓傻的模样,心里不屑地嗤笑。 果然,只有姜雪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 论胆量和智慧,她甩这些凡夫俗子十八条街。 看着孙修容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硬着头皮说话,萧桓觉得特别好笑。 连正眼都不给她,只顾着玩弄手上的翡翠扳指,慢悠悠地说:“本王的要求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修容娘娘您也是有文化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换回闺女吧。” 显然,十一是被萧桓给拐走了。 帐篷外的三人,一字不落地听见了萧桓的话。 姜雪瞄了眼萧锦,只见他脸色铁青,小拳头攥得关节都白了。 这孩子的自制力真不是盖的,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儿恐怕早就冲进去,大喊大叫要萧桓放人了。 可萧锦却强压着自己的冲动,依然守在原地,等待最佳时机。 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看到萧锦的表现,姜雪在心里给他打了满分。 “太尉的位子,可不是父亲一个人说了算。官职调动,历来由皇上拍板,桓王殿下想要当太尉,得自己向皇上申请。”孙修容面露难色,解释道。 原来是想要当太尉,姜雪总算明白,萧桓为什么要绑架和他没什么恩怨的小十一了。 孙太尉退休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北陵皇下了圣旨,让他列出下一任太尉的候选人名单。 虽说退休官员不掌官职调动,但他们提交的名单,是要公示让大家评论的。 一旦通过,名单上的人,就成了太尉的候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合格的,就能正式担任太尉。 也就是说,孙太尉虽然不能直接任命官职,但却有重要的提名权。 而这,正是萧桓目前急需的。 “修容娘娘,本王虽然多年不在宫里,但这官职推荐制度我还是知道的。娘娘就算贵为嫔妃不能干预政务,但前朝后宫消息相通,总不至于连这规矩都不知道吧。” 见孙修容有推脱之意,萧桓的脸色不太好看,停下了玩弄扳指的手,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孙修容,盯着她的脸,用那毒蛇般的声音命令道:“来人,把十一皇妹请上来。” 话音刚落,帐篷内外的人都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从帐篷的缝隙里,姜雪看见一个侍从抱着昏迷的萧月走出来。 “十一。”孙修容一见女儿,急得就要冲上去抢人。 但萧桓一只手轻松地扣住了她。 “修容娘娘别急,十一皇妹睡得正香呢,你这么闹腾,万一吵醒了她多不好。” 萧桓的大手紧紧按住孙修容的肩膀,手指按在关键穴位上,稍微一用力,孙修容的肩膀可能就废了。 孙修容出身武将之家,对穴位和功夫也略知一二,知道自己被萧桓抓到了要害,不敢轻举妄动。 “你对十一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昏睡不醒?” 十一平时睡觉很浅,有点动静就会醒来,刚才孙修容的声音不算小,可这孩子还是睡得死死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担心和愤怒涌上心头,对孩子的保护欲战胜了对萧桓的恐惧。 孙修容一改之前的惧怕,对着萧桓大声质问。 “哦?有意思,刚才还怕本王怕得要命,现在倒敢质问本王了?” 萧桓竖瞳里闪过嘲讽,嗤笑一声,开口道:“放心,不过是一点安神散而已,十一皇妹认生,本王好心邀请她过来,她却吵得本王心烦。为了让她安静,也为了本王舒服,只好让她小憩一会儿。” 安神散。 姜雪眉头一皱,这药听起来是安眠的,但实际上,对大脑的伤害极大。 一不小心用药过量,人就会变成傻子,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萧桓竟然把这么狠的药用在十一身上。 一股怒火在姜雪心里燃烧。 “你,十一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她下这么狠的手,你要对付就冲我来好了。” “十一皇妹和本王的确没冤没仇,可谁说没仇就不能利用了?”萧桓挑了挑眉,把孙修容扔给侍卫看管,自己走向萧月,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你别碰她。”孙修容挣扎着怒吼。 “瞧瞧,本王留她在这儿小憩,既能让你乖乖答应我的条件,又能顺便解决萧湛那块绊脚石,一箭双雕,划算得很呐。” 萧桓收起手指,笑容一收,对着孙修容下了最后的通牒: “娘娘啊,你与其在这儿白费力气吼叫,不如动动脑子,想想怎么让孙太尉在推举名单上写上本王的名字。你得快点儿,要不然安神散气多了,十一皇妹醒来还跟以前一样机灵不机灵,那可就说不准了。” “这混账。”目睹妹妹被绑架当筹码,母亲受制于人的场景,萧锦气得牙痒痒,低骂了一句。 话音刚落,一股寒气逼人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萧桓耳朵一动,顺着声音透过帐篷缝隙一看,嘴角又勾起那诡异的弧度。 “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进来坐坐吧!老躲在帐篷外面,岂不是说我这主人待客不周?” 他给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冲出来,把姜雪他们团团围住。 “对不起!” 萧锦低声道歉,如果不是自己沉不住气,他们也不会被萧桓发现。 “十皇子不必自责,从我们踏进这里起,桓王殿下恐怕就已经留意我们了。” 在冰牢那种恶劣环境下熬了好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 姜雪对他淡淡一笑,然后转向领头的侍卫队长:“麻烦带路。” 侍卫队长愣了愣,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侍卫围着,很少有人能如此镇定。 这恭王妃,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深不可测。 “王妃,请这边走。”被姜雪的气场所震慑,侍卫队长不自觉地降低了姿态,往旁边一站,伸手为她引路。 第一卷 第327章 安然无恙 “长乐,真是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看着姜雪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萧桓的眼神兴奋地闪闪发光。 是啊,真巧。 姜雪心里暗暗讽刺,一天之内,不到一个时辰就和这毒蛇见了两次,不巧才怪呢。 “修容娘娘。”见到孙修容,姜雪微微行了个礼。 毕竟论辈分,孙修容还是高她一等的。 “长乐……” 孙修容一见她来,急切地拉住她的手,眼神里满是恳求和无助。 姜雪的能力她是了解的,当初皇后和林宛联手都没能奈何得了她,这次如果她出手,找回十一应该是没问题的。 “娘娘放心。” 姜雪轻拍她的手背,简简单单四个字,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原本惊慌失措的孙修容慢慢镇定了下来。 “桓王殿下,十一公主失踪的事,队伍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皇上和各位娘娘都很担心,既然殿下找到了公主,不如交给长乐或是孙修容带回去,免得大家继续挂念。” 姜雪远远地观察了一下萧月的情况,脸色还是和之前一样红润,嘴唇有些发紫,但还在可控范围内,看来安神散的剂量不大,暂时不会伤到脑子。 “呵,长乐,你也看到了,十一皇妹睡得正香,吵醒她似乎不太好。本王想着,不如让她多睡会儿,等她睡饱了,本王自会带她去见父皇。”萧桓说道。 等睡醒? 如果不使用金针刺激穴位排出体内的安神散,她可能一天一夜都醒不来。 再过一刻钟,北陵皇的期限就要到了,如果还不把十一带回,云澈就得受罚。 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人受苦,所以,无论如何,她得把十一带走。 “殿下虽然是十一公主的皇兄,但毕竟男女有别,照顾起来不太方便。况且,孙修容娘娘作为亲妈,理应在场。按情理,桓王殿下也应该把公主交给娘娘。不然,要是传出去,对公主和殿下都不好,这不是明智之举。” 姜雪的话句句到位,就连善于挑刺的萧桓,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么说,只要这事不泄露,就能保住皇妹和本王的名声了。” 竖瞳微眯,杀气越来越重。 帐篷里弥漫着杀气,逐渐包围了姜雪他们。 “七皇兄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 萧锦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机,冷冷地问道。 小手紧紧握住藏在腰间的防身匕首,那是他特意让人打造的,小小身躯勇敢地挡在孙修容前面,把她护在身后。 看着自己七岁的儿子在危急时刻如此挺身而出,孙修容既震惊又感动。 这孩子平时从不轻易表露感情,但关键时刻,他就是她的坚实依靠。 “十皇弟真是聪明伶俐,你说呢?”萧桓死死盯着他,声音阴冷地说道。 这小子外表稚嫩,但心思和才华远超同龄人,甚至比少年时期的萧湛还要沉稳老练。 要是再让他成长几年,恐怕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劲敌。 不行,光是萧湛就够他头疼的了,要是再加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他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这个碍眼的小子,必须早点解决。 萧桓竖瞳中映出的萧锦身影,随着瞳孔收缩,变得越来越小。 “桓王殿下,您可得考虑清楚,这里是皇家围猎的队伍,要是皇家的人出了什么事,皇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追查起来,您觉得能逃得掉吗?” 姜雪把手搭在萧锦的肩膀上,轻轻施力,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目光从萧锦移到萧桓身上,嘴角的笑意消失,脸上写满了严肃,话语中充满了警告。 “殿下,恭王殿下带着人过来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帐篷外的侍从匆忙送来消息。 萧桓眉头紧锁,萧湛?他怎么来了? 他不应该在外面带着人寻找十一吗? 难道是因为她? 目光锁定在姜雪身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线索,但一切都是徒劳。 姜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眼神平静如水,萧桓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哪里知道,自己的随从中早就有了萧湛的眼线。 从姜雪踏入这片地儿起,就有人火速向萧湛通风报信了。 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全都在萧湛的掌控之下。 姜雪心里有数,毕竟一进来她就跟线人提前沟通过气儿。 “看来本王来得有点晚,没想到七皇弟这儿这么热闹。” 侍从话音刚落,帐篷的帘子就被掀开,萧湛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起姜雪的手,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放心地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礼貌地向孙修容点了点头,问候了一声,低头看着像小卫士一样守护在她面前的萧锦,眼神里满是赞赏,然后转向一脸阴郁的萧桓。 一番寒暄,萧湛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总管上前把孩子接走。 “四皇兄真是太看得起本王了。” 眼看着北陵皇身边的贴身太监走过来,萧桓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目光。 这小子,竟然带来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这样一来,十一公主在他这里的秘密是藏不住了。 要是他不交出人,别人会怎么议论?萧衍又会怎么想? 要是只是萧桓和萧湛两兄弟斗法,萧衍乐得看热闹。 但如果牵扯到其他皇子,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十一现在还有用,他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这女儿出什么岔子。 “殿下,还请把公主交给奴才,皇上那边正等着呢。” 太监总管双手高举,低头说道。 明明再撑一刻钟,萧衍给的期限就到了。 他还等着看萧湛自刎谢罪的好戏,现在全泡汤了。 第一卷 第328章 不堪设想 萧桓瞪了太监总管一眼,这碍眼的家伙。 “还杵着干嘛?快把人交给总管大人。” 他冷冷地下令,怒气难以掩饰。 “是。”抱着萧月的奴才哪敢不从,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赶忙把人递给了太监总管。 “十一。” 当总管抱着孩子退到萧湛身后时,孙修容立刻迎上前,关切地望着萧月。 孙修容是萧月的亲娘,又是后宫嫔妃,见她过来,总管连忙把孩子递给她,也算给孙修容一个面子。 “多谢总管。”孙修容接过孩子,感激地向总管道谢。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本王得带着十一去向父皇复命,至于七皇弟的配合,本王会向父皇汇报的。”话音刚落,萧湛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牵着姜雪,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萧桓的帐篷。 “可恶。” 萧湛刚一出帐篷,身后就传来一声怒骂,紧接着是乒乒乓乓的响声。 听那动静,应该是东西被砸到地上了。 “看来桓王殿下气得不轻啊。” 姜雪微微一笑。 “就是要气他。”萧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这小子平时深藏不露,很少见他发脾气,今天把他气得当众发作,也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今天多亏四哥帮忙。” 等到萧湛从北陵皇的帐篷复命回来,萧锦立刻上前,向萧湛行礼表示感谢。 这萧锦,心高气傲,从懂事以来,没人能让他这样真心实意地道谢。 而今天,萧湛是第一个。 “十皇弟,咱哥俩不用这么客气,兄弟之间互相帮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萧湛把他扶起来,笑着说道。 “十一公主体内的安神散残留已经被我用金针逼出来了。幸好剂量不大,只是让她睡得沉了点,脑子没受影响,十皇弟和修容娘娘可以放心了。” 姜雪收好金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起身把十一公主抱到一边等候的孙修容怀里。 “四嫂的恩情,文苑铭记在心。” 萧锦再次向姜雪深深鞠躬,心中的感激溢于言表。 “恭王妃对十一的救命之恩,静娴永生不忘,今后王妃有任何需要,我们孙家必定全力以赴。” 这是姜雪第二次救萧月了,两年前的天花加上这次,两次救命之恩让孙修容铭记于心,她对着姜雪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修容娘娘不用客气。十一性格纯真,聪明伶俐,我从心底里喜欢她,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她两次化险为夷,也是她自己福气深厚,我只是起了点辅助作用。” 姜雪扶着孙修容的手肘,帮她起身,搀扶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再休息一会儿,咱们就要继续上路了。预计今晚就能到达围猎场,我已经跟父皇说过了十一的情况,请他批准让修容娘娘你们母子三人和我们夫妻一起坐车。我的医术还可以,有个照应总是好的。”萧湛说道。 “真的?”萧锦有些惊喜,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本来因为马车数量有限,孙修容和孩子们得和乌美凤挤一辆车。 但是乌美凤那点小心思太多了,母子三人根本不想跟她同行。萧锦之前向北陵皇请求过,想让他们母子三人单独一辆车,却被萧衍当场拒绝。 萧湛的提议,正好符合萧锦三人的愿望。 “当然是真的。”萧湛摸了摸他的头说。 想到刚才提出这个要求时,北陵皇那别扭的表情,萧湛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他知道北陵皇是担心他借此机会拉拢孙修容,从而得到孙太尉的推荐。 不好意思,萧衍猜得没错。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孙太尉是北凌的老前辈,德高望重,在北宋朝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推荐可是重如泰山啊。 一旦他的奏折上落下谁的名字,那下一届太尉的人选基本就定下来了。 他知道孙太尉疼爱孙修容,所以他多次帮衬孙修容,就是为了博得孙太尉的好感。 “殿下的关照,本宫铭记在心。”萧湛多次出手相助,孙修容这些年都记在心里。 身为嫔妃,她在深宫里住了这么久,自然明白萧湛之所以帮她,必定有所图谋。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深宫如海,要在玉京城这个吃人的地方立足,利益交换,这是玉京城的生存法则,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有所图谋,反而让孙修容心里踏实,付出代价换来的平静,更让人安心。 “本官今天会写一封信,送到太尉府,把今天的事详细告诉父亲。” 孙太尉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这次围猎他没参加,留在玉京的太尉府修养,正好可以仔细考虑下一任太尉的人选。 孙修容这封信的作用,不言而喻。 “本王在此,多谢修容娘娘。”孙修容话里的意思,萧湛心知肚明。 他满怀感激,对着孙修容深深鞠躬,表达谢意。 姜雪坐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微微一笑。 各取所需,结成联盟,今天孙修容算是和他们恭王府确立了同盟关系。 今后在玉京城,他们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 夕阳西下,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围猎场。 在萧湛和萧允的安排下,每个人都被安排进了各自的房间。 本以为奔波一天后,至少能休息一晚,养足精神迎接第二天的围猎。 谁知道晚饭过后,北陵皇就把所有人召集到院子里。 “这是要搞什么名堂?” “不清楚啊。” 在等待北陵皇现身的这段时间,四周议论声此起彼伏。 “四哥,你猜得出,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萧允双手插在袖子里,用肘部轻轻撞了撞萧湛,身体微微倾向他,悄声问道。 “圣上的想法,咱们可别乱猜。”萧湛轻声提醒,目光扫过旁边站着的宫女太监,给萧允递了个眼色。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即使不在皇宫,也得牢记于心。 不然一不留神,被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哇,人好多啊!长乐姐姐,好热闹呀。” 萧月在路上就醒了,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劲儿,拉着姜雪的手跳来跳去。 这孩子天生爱热闹,在宫里难得见到这么多人聚一块,兴奋得不行。 第一卷 第329章 挑选地盘 而她身旁,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萧锦,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只见他目光在人群中穿梭,脸色严肃,不知为何,他总感觉今晚有种不祥的预感。 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十皇子为什么这么严肃?” 姜雪看着他,轻声问道。 这孩子,她一路上观察了很久,成熟稳重的根本不像是个七岁的小孩。 “四嫂,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他回答。 话音刚落,就听太监总管大声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北陵皇搂着乌美凤出现在众人眼前。 “明天围猎,大家都清楚,这围场就这么大,猎物数量有限。如果不事先分配好,划定各自的区域,很容易乱成一团。所以今晚,朕让你们聚在这儿,就是要提前划分地盘,免得明天现场乱糟糟的,不好管理。” “这地盘划分,以往不都是狩猎前抽签决定的么,为什么这次要提前分呢?” 萧允一头雾水,疑惑地望向萧湛。 “估计是有人煽风点火,才会有这样的变故。” 萧锦下巴朝北陵皇怀里的乌美凤一努。 这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父皇英明,今年弟弟们都有长进,围猎肯定会更精彩,提前划分地盘,确实是明智之举。”萧桓上前一步,附和着北陵皇,眼角余光扫了乌美凤一眼,满意地笑了。 温柔乡,英雄冢,屡试不爽。 终究,乌美凤这女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皇家围猎不只是狩猎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展示权力和实力。 围猎中分到的地盘好坏,象征着每位皇子在北方的地位。 正南方位最好,东南、西南其次,接下来是正东、正西,与北方相连的则最差,特别是正北,几乎没什么猎物,一片荒凉。 围猎中,谁猎到的动物最多,谁就能得到最高荣誉。 而猎物少的,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罚,起到警示作用。 “往年划分地盘都是抽签决定,太单调乏味了,所以今年,朕决定换个新玩法。你们各自选一名侍从来比试,赢的人可以优先挑选地盘。” 北陵皇手指在皇室成员间划过,目光在萧湛和萧桓身上停留了片刻。 “皇上,这主意挺好玩的,琴天我也想参与,凑凑热闹行吗?” 乌美凤妖娆一笑,纤纤玉指在北陵皇胸口轻轻划过,让他心神荡漾。 “当然可以,只要你有合适的人选,说出来就行。” 北陵皇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爽快地答应了。 皇后坐在一旁,表面上笑眯眯的,但看到她膝盖上被揪出褶皱的裙子,就知道她内心是多么嫉妒和恼火。 这个乌美凤,她本想扶持她接近皇上,培养自己的势力,可现在这女人不仅没帮上忙,反而一次次在她面前晃悠,实在让人厌烦。 察觉到乌美凤的目光转向自己,姜雪心里明白,这女人又要搞事情了。 “琴文听说,恭王妃身边的两位丫鬟身手了得,不如让她们中的一个代表琴文出战如何?”乌美凤心中窃喜,对着北陵皇撒娇道。 “好。”北陵皇连问都不问姜雪,直接答应:“你说,要哪一个?” “嗯,就她吧。”乌美凤指着晓春说。 她早就看晓春不顺眼了,这次正好借机给她点颜色看看。 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毒,脸上却保持着无辜的微笑。 “皇上,长乐这两个丫鬟身上有伤,恐怕不适合参加比赛。” 姜雪上前一步,把晓春护在身后,对北陵皇说道。 “比试点到为止,有伤也无妨。”北陵皇完全不理会她的意见:“琴文也只是玩玩,一个丫鬟而已,恭王妃不会舍不得吧?” 北陵皇盯着姜雪,话里有话。 皇帝态度强硬,如果她当众反对,恐怕会被扣上抗旨的罪名。 到时候别说保护晓春,连她自己都难保。 回头给想要帮腔的萧湛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既然皇上说点到为止,相信大家都懂得分寸,那长乐就不担心了。” 姜雪特意强调了“点到为止”,行了个礼,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乌美凤一眼。 “一切小心。”回头,她低声对晓春叮嘱了一句,看着她缓缓走向乌美凤。 铁衣看着晓春的背影,满心忧虑。 那琴文公主明显没安好心,指名要晓春出战,不知道会对她做什么。 要是她敢动晓春一根毫毛,他一定帮晓春讨回公道。 “好了,圈地划分的比试马上开始,你们赶紧定下人选,别耽误时间。”北陵皇说道。 很快,所有在场的人都选定了代表自己出战的侍从。 萧湛选了青锋,姜雪自然派上了拂冬,萧锦则借用了铁衣,而萧桓选的,是那位连玲珑阁都查不出底细的神秘人物——绝。 “看来,今晚注定不会太平。” 姜雪看着萧桓身边的灰衣人,神色凝重,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果然,正如她所料,北陵皇刚宣布比试开始,乌美凤就站了出来,直指姜雪,不怀好意地说:“皇上,琴文想和恭王妃比试。” 这话让现场一片哗然。 这圈的比试的第一局,居然不是皇子之间的对决,而是两个女人的较量,这在北凌历史上可是第一次。 “这怎么行?”还没等姜雪开口,萧允就着急地说道。 “怎么不行?”乌美凤挑了挑眉毛,眼神带着嘲讽看向萧允:“我刚才说了,只是来凑个热闹,既然不是真刀真枪的比试,我自然不会胡闹到影响各位皇子。 在场的人里,我觉得最合适的,最熟悉的,就是恭王妃,所以我想请恭王妃一起玩玩,有什么不对吗?” 她说得滴水不漏,是啊,一个凑热闹的,当然不能找认真准备的皇子比画,免得被人说不懂事。 况且晓春实力强劲,在场的女眷中,除了她身边的拂冬,恐怕没人敢和晓春过招。 这样一来,姜雪就成了最合适的靶子。 “琴文说得对,墨,不要无礼。” 北陵皇紧紧搂住乌美凤,为她撑腰,毕竟是最近的新欢,他当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长乐,琴文诚意邀请你为这圈的比试开个好头,你怎么说?” 第一卷 第330章 教导无方 北陵皇的目光带着威胁,似乎姜雪不答应,他就要立即下旨治罪。 “既然皇上开口了,长乐自然遵旨。” 她这话,等于服从皇命,可不是接受乌美凤那什么邀请。 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心知肚明,姜雪根本没把乌美凤当回事。 乌美凤脸色一变,这臭丫头竟然敢当众轻视她?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她想发飙,但北陵皇在场,她只能憋着。 因为她看见姜雪说话时,北陵皇眼底那股得意的光芒。 姜雪的话正好满足了北陵皇想控制别人的帝王心理。 他就是喜欢别人对他言听计从的感觉,所以就算他知道姜雪明里暗里贬低乌美凤,他也不会为乌美凤说半句好话。 “好。”北陵皇说。 就要宣布比试开始。 “皇上,琴文还有个小请求。” 乌美凤突然踮起脚尖,凑到北陵皇耳边嘀咕了几句。 只见北陵皇脸色微变,从疑惑到恍然大悟,随后笑容变得古怪诡异。 姜雪看在眼里,眉头微皱。 这俩人,肯定有鬼。 “四嫂,你得小心,我总感觉接下来不会有好事。” 萧锦在她身后低声提醒。乌美凤这女人心机深沉,从她故意支开晓春,再到当众挑战姜雪,他就知道这女人肯定要搞事情。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小雪,别太担心。”相比萧锦的高度紧张,萧湛看起来更淡定。 他轻声对姜雪说:“见招拆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雪心领神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主意真棒。”这边,北陵皇眉飞色舞,转身对大家说:“以往圈地都是皇子们的事,今天咱们来点新鲜的!琴文和长乐比比,如果长乐赢了,正南的圈的就归恭王!要是长乐输了,正北的圈的也归恭王。” 这不就是欺负人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原本凭恭王殿下的护卫实力,就算比试,也至少能拿到东或西南的圈地。 现在直接把正北圈地的概率提高到一半,分明是要找萧湛的茬。 那正北圈地里,除了几只野鸡野兔,什么都没有,去了那儿,还能猎到什么? 到时候白白被人嘲笑,还得挨罚受训,谁愿意去那个鬼地方。 “皇上,这办法不行。” 叶荣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萧湛可是他的得意门生,他不能看着他受这等欺负:“琴文公主本来就是图个乐呵才参加的,这事儿不能和圈的正经事混为一谈。” “叶爱卿这是要抗旨不遵了?” 北陵皇双眼微眯,透出威胁之意。他就是要整萧湛,才同意乌美凤的提议,叶荣休这老头瞎掺和什么?别以为在大理寺工作,他就动不了他。 感受到北陵皇的危险气息,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叶师父只是关心过度,父皇别往心里去。” 萧湛见状,上前一步,站在叶荣休身边扶住他。 然后对着北陵皇拱手行礼:“这个划分方法,云澈没意见。” “殿下……”叶荣休满脸忧虑地看着他。 这孩子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他作为大理寺卿都看在眼里。 那北面圈地是什么地方,他很清楚,到处是悬崖峭壁,别说狩猎了,走路都费劲,真要分到那种地方,他怎么狩猎?谁能保证北陵皇不会借机除掉他? 萧湛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没再多说。 原本那北面的圈地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北陵皇这么一来,反而省了他不少麻烦。 毕竟,如果按照以往的比试,以他的实力,要是落在最后,肯定会引起各种猜测,那才真叫头疼。 “好,既然恭王都表态了,那就这么定了,琴文,长乐,你们俩开始吧。” 看到萧湛当众接受这种圈地方式,北陵皇以为是自己的皇权威慑了他,一改刚才的阴沉,得意洋洋地下令开始。 众人往后退,围成一个圈,给比试的人留出中间的空间。 姜雪和乌美凤站在指定位置,拂冬和晓春分别代表两人上场比试。 这女人可真够狡猾的,姜雪看到乌美凤得意的笑容,心里暗自嘀咕。 拂冬和晓春从小陪她长大,彼此熟悉得很,乌美凤故意支走晓春,又主动找她比试,就是要让她们俩自相残杀。 而且,这比试比的是硬功夫。拂冬擅长的是暗器,讲究速度和敏捷,若要比拳脚,她比晓春差一截。 乌美凤正是看准了这点,认定这次比试晓春会赢,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恭王府推向北面圈的。 “哎哟。”场内,两个丫头无奈地交手,晓春一时力道没控制好,让拂冬踉跄后退,脚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才停下。 “拂冬,你没事吧?” 晓春立刻收手,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 这一招她只用了六成功力,考虑到拂冬体质较弱,没想到还是重了,眼底满是对拂冬的歉意。 “晓春,我知道你和拂冬情同姐妹,但这是圈的比试,得遵守规则。你中途撤招去扶对手,似乎不太妥当吧?难道你的主人没教你比试的规矩?还是说,你故意手下留情,让你家主子轻松取胜?” 乌美凤嘴角一翘,阴阳怪气地开口。 她这话是特意说给北陵皇听的。她知道这男人绝不会坐视姜雪轻易胜出,让萧湛白白捡便宜。 果然,北陵皇被她一激,立刻拍着椅子怒道:“比试就有比试的规则,你现在代表琴文出战,要认清自己的立场,要是乱来破坏规矩,朕绝不轻饶,现在,按照朕的命令,全力战斗,再敢手下留情,朕让你知道欺骗朕的后果。” “晓春,皇上都发话了,还不照圣上的吩咐做?”见晓春迟迟不愿放手,乌美凤心中冷笑,继续说道: “晓春啊,赛场上就应该拿出真本事决出胜负,才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才算公平。如果你这样感情用事,本宫敢说,就算拂冬赢了,也会有人背后说恭王妃管教不严,教导无方,在皇家圈的比试上纵容丫鬟放水,用卑劣手段取胜。” 第一卷 第331章 雪上加霜 “我们公主才不是那样的人。”晓春心思单纯,被乌美凤几句话就给激得上了当。 乌美凤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这傻丫头真是容易上钩。 “既然不想让你家主子蒙受不白之冤,你就得用尽全力和拂冬比拼。否则,这破坏比试规则,损害公平的惩罚,恭王妃就得替你扛了。” 晓春被她唬得有点懵,一想到姜雪可能因她受罚,就犹豫着放开了扶着拂冬的手。 拂冬挨了晓春一击,本来就有些站不稳,晓春一松手,她晃得更厉害了。 前不久才被君离伤过,虽然姜雪简单处理过,情况有所好转,但受伤的部位还需要时间恢复。现在又挨了晓春一击,真是雪上加霜。 伤口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但她硬是撑着不倒下,因为她知道,一旦倒下,自家主子就得无条件去那片荒无人烟的北部圈地。 上场前她隐约听到叶大人和恭王殿下讨论那片禁地,听说那儿悬崖峭壁密布,地形极其险峻,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和殿下前往。 要是对手是别人,她早就毫不留情地解决了,偏偏乌美凤挑了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晓春。 晓春比她小,她一直把晓春当亲妹妹对待,平时练功时也对她多有照顾,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袖中的暗器始终没用,生怕伤到她。再加上晓春近身战比她强,论力道和拳脚,她确实比不过晓春。 晓春看着眼前这个视如亲姐的拂冬,手举起又放下,放下不久又犹豫地抬起,如此反复,乌美凤没了耐心:“晓春,动手。” 她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把拂冬撂倒。 毕竟她出身将门,面对受伤的拂冬,她有信心打败她。 “晓春,你得想清楚,不出手的后果。” 在乌美凤的催促和威胁下,晓春在极大的矛盾中摆出战斗架势。 咬着牙,看着拂冬,哽咽道:“拂冬姐姐,对不起。” 说完,她冲向拂冬,出手时不敢再留手,生怕连累姜雪。 乌美凤见状,得意地笑了,故意挑衅姜雪:“恭王妃,都说养狗久了会认主,外人使唤不听使唤。今天我发现,这话不一定对,你看,晓春这丫头,我使唤起来,挺顺手的。” 这贱人在水潭边惹她不高兴,她就要从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身上找回场子。 哎呀,这事儿闹得,姜雪心里别扭,她也决计不让乌美凤得意,管不住乌美凤,难不成还管不住那俩丫鬟? 这坏女人把丫鬟当亲姐妹疼,姜雪偏偏就要给她们来点苦头尝尝,好让乌美凤瞧瞧,她在乎的人,怎么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姜雪面对乌美凤的挑衅,声音里带着寒霜,故意强调‘咬人的白狗’这几个字,一下子勾起了北陵皇被狗咬的尴尬回忆。 北陵皇的脸色唰的一下黑了,瞪了乌美凤一眼,这女人真是不怕死,居然又在他面前提起狗。 她这是故意要他回想被狗咬的耻辱?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不会说话就别瞎哔。” 北陵皇气急败坏,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乌美凤。她气得七窍生烟,但又不敢顶嘴,只能低头咬牙,脸憋得通红。 “皇上,这场比拼,咱就算了吧。” 姜雪看着晓春和拂冬互相折磨,心疼得不行。两个丫头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哪里经得起这些家伙的折腾。 姜雪低头行了个礼,诚恳地说:“长乐甘拜下风。” 话音刚落,晓春拂冬立刻收手,惊愕地看着自家公主低头,对那个她们恨之入骨的对手说出认输的话。 “公主,我们还能……” 两个丫头相劝,她们心里早有打算,准备让拂冬先生的。可没想到,她们刚找到点门道,姜雪就先认输了。 “安静。”姜雪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只说了两个字,语气坚决。 这俩丫头乖乖闭嘴,乖乖站在原地。 她认输了? 旁观的君离和萧桓都傻眼了,姜雪这人,向来不会轻易低头认输的。 如今,她居然为了两个丫头,向北陵皇这个她应该恨到骨子里的仇人低头? 这场景,现场的人都没想到,除了萧湛。 “四哥,四嫂这是怎么了?”萧允见状也吓了一跳,赶紧看向旁边的萧湛。 四嫂是不是脑子一热?她知道认输就意味着她和四哥得去北边那片荒地了吧? “为了两个丫鬟,四嫂竟然给萧衍低头了。” 萧锦也惊得不轻,在他看来,为丫鬟出手没什么奇怪的。但向萧衍那种人低头,他实在理解不了。 “四哥,你就不说两句?”萧锦抬头看着萧湛,毕竟姜雪这一举动,不只关系到她自己,对吧? “没什么好说的。”萧湛的眼睛里映着姜雪的身影,满满的宠溺。 他耸了耸肩,轻松地对身后的护卫说:“青锋,铁衣,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去北边圈的得用的东西。” “四哥。”萧允急了,拽着他喊了一声。 声音有点大,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长乐,你知道认输的后果吗?” 北陵皇眯着眼睛,怀疑地问姜雪。 他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这女人会主动认输。 看来这两个丫鬟在她心中的位置,不一般啊。 这话,她是肺腑之言,深情厚谊,触动人心。 在场的很多贵族小姐和嫔妃都被这份主仆情深打动,纷纷开口,向北陵皇求情。 “皇上,恭王妃和丫鬟的感情真让人感动。既然恭王妃已经认输,就不必让两个丫鬟比了,皇上仁慈宽厚,放过她们吧。” “对啊皇上,像恭王妃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不多,皇上仁德,肯定也不忍心为难王妃和丫鬟的。” 第一卷 第332章 让人恶心 这些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北陵皇捧上了天,说得他飘飘然。 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找个理由把萧湛发配到北边,姜雪认输,正好帮他实现了目标,既然如此,两个丫鬟的确不需要再比了,放了她们还能顺便挣个仁德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不行啊!皇上,这圈的比武是大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收场?没个胜负就结束,这不是吊人胃口嘛?就算恭王妃认输,咱们也得有个圆满的结局,不是吗?” 乌美凤一看北陵皇有点松口,立刻跳出来反对。 她还没整够姜雪和她的丫鬟呢,哪能让她们就这么溜了。 “琴文公主这话不对味吧,恭王妃已经认了输,这就算是结案了,再比下去,不就是白费力气,浪费时间嘛。” 叶昭仪可不惯着乌美凤,这种爱耍阴招的女人,她叶蓉最瞧不上眼。 而且,这女人还针对的是对她有恩的姜雪,叶昭仪当然得挺身而出,为恩人仗义执言。 “昭仪娘娘说得在理。”九公主萧瑰也站在叶昭仪这边:“四嫂都已经认输,这比武也算落幕了,琴文公主何必揪着不放呢?” “说真的,恭王妃认输也是合情合理。琴文公主挑晓春出战,难道没想到会有这一幕?晓春跟恭王妃一起长大的,感情比一般主仆要深,琴文公主该不会不知道吧? 刚才晓春在场上被琴文公主压得喘不过气,恭王妃怎么可能看不见?她认输,就是为了不让晓春受罪。可现在,恭王妃都让步了,琴文公主还不依不饶,这也太过分了吧。” 卢临猗一改往日的怯弱,挺直腰板,直接质问乌美凤。 自从这女人来到北凌,就没少给小雪添堵。 如今爹在北奚前线,镇北侯府就靠她卢临猗撑着,她要是不出头,岂不是让这种没品级的女人肆意欺负她们顾家的人。 “你……”乌美凤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狠狠瞪了卢临猗一眼,然后转向君离,指望他能帮她讲句话。 “琴文公主不过是想让事情有个完整的结尾。”乌美凤可怜兮兮的眼神,让君离心里直犯恶心。 但想想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替她圆场。 “行了,长乐既然认了输,那两丫鬟也就不用再比了,都散了吧。” 一挥手,姜雪带着丫鬟们行礼谢恩,然后退下了。 接下来是皇子们的较量,因为没人捣乱,不到一个时辰,胜负已定。 萧桓果然技高一筹,拿下了正南方的圈地。萧允和君离各自获得了东南和西南的圈地,萧锦则夺得了东方圈地,而西方圈的,则归了这一世一直默默无闻的六皇子萧慎。 这六皇子啊,姜雪心里有点印象,上辈子她跟他好像打过一两回照面。 他是淑妃赵谨言的宝贝疙瘩,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对金银财宝什么的都不感冒,就喜欢逍遥自在,像那山间飘逸的云,水里的野鹤。可惜啊,他投胎在皇宫里,规矩多如牛毛,这些条条框框就像绳索一样,把他捆得死死的,让他飞不起来。 “虽说西边比不了南边那么风光,但是猎物嘛,还算体面。宁远啊,你可得给我争口气,让你娘脸上有光。” 淑妃对他寄予厚望,自从林宛和萧宴那两倒霉蛋倒台后,她在宫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特别是乌美凤这狐狸精进了宫,她原来一个月还能见皇上一面的好事,全被抢走了。 赵家的势力在萧桓回京后,那是遭了殃,现在的淑妃,除了萧慎这根独苗,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她火急火燎地让人快马加鞭,把正在云州游学的萧慎叫回来,就是为了这场皇家狩猎大会。 她巴望着儿子能在狩猎会上大显身手,拿个第一,这样她也能沾沾光,重新得宠。 可是,跟她的满心期盼相比,萧慎却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天生就不爱凑热闹,尤其这次狩猎开始时的暗流汹涌,让他看得一阵恶心。 好端端的狩猎,被那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搅和得乌七八糟!真够倒胃口的。 “六哥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啊?”萧桓晃悠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位六哥。 啧啧,这赵谨言,一个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世俗女子,居然能生出萧慎这么个清高孤傲的孩子,真是个大奇迹。 “阴谋诡计,让人恶心。”萧慎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地瞥向他身后的绝和君离。 “七弟啊,当哥哥的话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事,你碰不得。一旦沾上了,可得小心,别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说完这番话,萧慎头也不回地走了,根本没正眼瞧萧桓。 “六哥这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盯着萧慎远去的身影,萧桓那双奇特的竖瞳猛地缩成一道细缝,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杀气。 不远处的萧锦,刚刚他们俩的对话看得一清二楚,顺着萧慎刚才的目光,他也把注意力转向了君离和绝,眉头轻轻一皱,好像发现了什么猫腻。 “公主,对不起。” 屋子里,晓春一边收拾着明天要用的东西,一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姜雪跟前,心里头那叫一个悔啊。要不是她被乌美凤拿捏了,公主哪用得着为了护住她们,硬着头皮认输啊。 更别说恭王殿下和公主还得去北边那片荒凉的圈地,那地方人迹罕至,鸟都不拉屎地。 “这事真不能怪你,你这是干嘛呢,快起来吧。” 姜雪放下手里的衣物,弯下腰,亲自扶起晓春。 “乌美凤能动你,还不是北陵皇默许的。当时那情况你也在场,谁也没法子,现在这样,反而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所以,晓春啊,你可别往心里去。”姜雪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可那北边圈的……”一想到圈地的位置,晓春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北边圈的挺好,没你想的那么惨。”这时,萧湛推门而入,打断了晓春的忧虑。 第一卷 第333章 完好无损 刚跟青锋和铁衣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就赶过来探望姜雪了。 一进屋就听见晓春这姑娘在那儿自责,他心里暗自感叹,这丫头真是单纯的可爱,难怪铁衣那小子对她念念不忘。 “殿下。”拂冬和晓春见状,赶紧行礼。 “你那边都搞定了?”看到他走近,姜雪笑眯眯地抬头看他。 “搞定啦,一切妥当。”萧湛一把搂过她,还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完全不顾旁边两个丫头是不是正害羞得满脸通红。 “你这人……”姜雪对他的突然亲热有点无奈,瞥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丫鬟,假装生气地拍了他一下,结果手被萧湛轻轻松松接住。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之前你说将计就计,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瞄上了北边的圈的吧?”姜雪好奇地问道。 “没错。”萧湛点点头,他的王妃就是机灵。 “为什么?北边圈的不是地形险恶,人烟稀少么?那儿连只兔子都逮不着,对你有什么好处?”她实在琢磨不透,萧湛为什么非得要那块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地儿。 “谁说没好处,那里藏着大秘密呢。”萧湛一脸神秘兮兮的。 秘密?姜雪眉毛一挑:“什么秘密?” “能解你体内血毒的秘密。”萧湛揭晓答案,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递给姜雪:“这棵药草就是解毒的关键。” 姜雪低头仔细看图纸,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浮屠?” 浮屠是古籍中记载的神奇草药,几十年难遇一株,有解百毒、消千痛的奇效。 小时候,她曾在长乐山有幸见过一次,但只是浮屠的一段根茎。 师父曾告诉她,浮屠确是世间罕见的宝物,只要有口气在,就能起死回生,绝非虚言。 如果真能找到浮屠,她体内的顽固血毒,或许真的能够清除。 “没错,正是浮屠。”看到她惊讶的模样,萧湛觉得格外可爱,微微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了。 “阁中确切情报,这浮屠生长在北边圈地之中,既然萧衍想尽办法要把我推到北圈,那我正好顺水推舟。”萧湛说。 传说浮屠喜好阴寒,越是险峻的环境越能茁壮成长,而北边圈地的条件正好适合浮屠生长,再加上它位于偏远地区,人迹罕至,少有野兽,更确保了浮屠的完好无损。 看来,浮屠在北边圈地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如果真能拿到浮屠,的确是个好消息。”姜雪也有些期待。 这些日子,血毒的发作频率越来越高,每一次的疼痛也越来越强烈,她的用药量从一颗增加到现在的三颗,这样下去,恐怕连药物都无法缓解疼痛了。 这件事她一直没告诉萧湛,怕他担心。现在有了希望,她自然感到欣喜。 “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帮你拿到浮屠。” 第二天清晨,所有皇子早早起床,前往各自的圈地,女眷们则大多留在围场。 姜雪作为萧湛的王妃,本应随他进入北边圈地,没想到江充仪一大早就突发高烧,萧允焦急万分,天还未亮就来找姜雪帮忙照看。 眼看江充仪病得连床都起不来,萧允又因为之前宫里的事,对随行的太医失去了信任,于是苦苦恳求姜雪留下来照顾江充仪。 没办法,姜雪只好答应,毕竟萧允是萧湛在宫里唯一能交心的兄弟,多次帮过她,他的请求,她没法拒绝。 “那,你自己去北边圈的,千万要小心。” 姜雪亲自送萧湛上了马车,临别时站在车窗边,轻轻地叮嘱萧湛。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一想到萧湛身边还有青锋、铁衣两个得力护卫,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过于紧张,想多了。 握着他的手,姜雪迟迟不愿放开,直到马车缓缓启动,才慢慢松手。 “放心,我会当心的,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留下这句话,萧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随着马车离开了围猎场。 “恭王妃娘娘,我们娘娘吐血了,求您快来看看啊。” 刚送走萧湛,江充仪的丫鬟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神色慌张地向姜雪求助。 “快去看看。”姜雪立刻跟着她回到屋内,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转头一看,江充仪半个身子从床上滑下,趴在地板上,被子和床幔上都是血迹。 “娘娘。”丫鬟惊慌地冲上去,想要扶起江充仪,刚迈步,就被姜雪制止。 “等等。”姜雪耳朵微动,目光紧盯着江充仪吐出的那滩血。 滋滋,滋滋。 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姜雪面色一变,急忙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撒向那滩血水。 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穿透耳膜,在场所有人都捂住耳朵。 片刻之后,尖叫声消失,姜雪和丫鬟们低头一看,那滩血水中,躺着两条裹着粉末的细长血虫。 “啊。”小丫鬟吓得尖叫,姜雪立刻捂住她的嘴。 “安静。”一声命令,小丫鬟立刻噤声。 “拂冬,把江充仪扶回床上。晓春,去打一盆热水过来,顺便去我屋里把我的金针拿来。” 两个丫鬟接到指令,麻利地按姜雪的要求行动起来。 姜雪放开小丫鬟,让她准备好一个盒子,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那两条丑陋的血虫装进盒子里。 血虫还在挣扎,生命未尽,在姜雪触碰时,它们还轻微收缩了一下。 由于沾上了姜雪的药粉,血虫现在半梦半醒,没有了攻击性。 给江充仪把过脉后,姜雪眉头紧锁,久久未舒展。 “公主,充仪娘娘的病情很严重吗?” 拂冬认识姜雪的表情,每当遇到棘手的毒素,她就会露出这样的凝重神色。 “充仪娘娘的内脏正在加速恶化,就算我,也只能暂时延缓她器官的衰竭,至于她的生命,唉,我无能为力。” 手指从江充仪手腕上移开,姜雪沉默片刻,取出金针,细致地为江充仪施针。 第一卷 第334章 活儿干得利索 金针的力度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一,现在的江充仪,内脏就像布满裂纹的玻璃,稍有不慎,就会碎裂。 萧允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照顾好江充仪,至少,她得保证江充仪平安等到他回来。 三刻钟后,施针完成,江充仪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脸上的痛苦也渐渐消散,安然入睡。 “好好照顾江充仪。”收起金针,姜雪留下自己的两个丫鬟在此照料,自己则拿着装有血虫的盒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随着她移动的脚步,一双幽暗的目光也悄悄跟随。 黑暗中,一道黑影如同幽灵,从江充仪的房间前一闪而过,跃上了姜雪的房顶。 果然是沈云深的得意弟子,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血虫,难怪白鬼会栽在这姑娘手里。 黑影从屋顶的缝隙窥视着姜雪房间内的动静,看到她研究血虫时,眼底闪烁着兴奋又残忍的光芒。 嘴唇微抿,发出细微尖锐的哨声,原本昏睡的血虫立刻苏醒,趁姜雪不注意,咬破了她的手指,瞬间从伤口钻入她的体内。 “啊。” 姜雪迅速抓住血虫露在外面的尾巴,用力把它扯了出来。 可时间不等人,血虫肚子里的毒液早就混进了血液,顺着血管一路侵蚀,攻占姜雪的身体堡垒。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瞬间席卷全身,这血毒一发不可收拾,疼得比以前狠了几倍不止。 这疼痛抽空了她的力气,姜雪连吃止痛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剧痛击垮,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在地。 终究是个嫩芽儿,天赋再好又能怎样?碰上她,还不是得老老实实认栽。 黑影得意扬扬,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昏迷的姜雪身旁,那双涂得乌漆墨黑的手,慢慢伸向了失去意识的她。 “嘶!” 姜雪是被冻醒的,那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服,钻进了骨髓里。 她本来就怕冷,现在这寒气入体,简直像是刀割一样难受。 眼睛被蒙得严严实实,四周一片漆黑,想扯掉眼罩,却发现双手已经被反剪在背后,绑了个结实。 费劲得从地上爬起来,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哐当。 突然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距离她不远。 脊梁骨一紧,她朝着声向的方向转去。 可刚一扭头,另一边又是一阵哐当响,她连忙再转过去。 每次她换个方向,就有声音从别的方位传来,就像在跟她玩捉迷藏。 “挺有意思吧?” 几番折腾后,姜雪面对前方,冷冰冰地开了口。 对面站着的,正是那天夜里把她从房间掳走的黑衣人。 “哦?挺让我刮目相看的,你的警觉性。” 黑衣人咧嘴一笑,对姜雪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找准她的方位,还挺佩服的。 “我还以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会把你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你不但没慌,还能在黑灯瞎火里头保持冷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换成别人,早就被自己内心的恐惧给打败了,吓得屁滚尿流。 这小妮子不光头脑清醒,还能在短时间里判断出她的位置,确实让她刮目相看。 “夸奖了,如果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太独特,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你在哪儿。” 这人身上的气息,对姜雪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就算混在人堆里,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味道?黑衣人挑了挑眉,差点忘了,曾经听白鬼说过,这丫头的鼻子特别灵。 “你特地在江充仪身上种蛊虫,就是为了把我钓到这儿来?”姜雪边问边偷偷摸摸地解着手上的绳子。 “你倒是挺机灵。”黑衣人冷笑一声:“没错,那娘们身上的血虫就是我放的,目的就是要抓你。” “咱们俩有什么梁子?”她被蒙着眼睛,看不见对方长相,听声音也不是熟人,所以她猜不出是谁把她带到这儿。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旧仇新恨。 “说到梁子,你害死我的徒弟,这算不算?”黑衣人想了想,撇撇嘴:“不过我对这徒弟也没什么好感,你杀不杀她,对我没什么影响。” “你徒弟?”姜雪皱眉,脑海里迅速翻查了一遍,犹豫着说:“白鬼?” 左思右想,死在她手下的,也就只有白般若和养血虫的有关系了。 “没错,白鬼的确是我手下的徒弟。”黑衣人点头:“那丫头天赋不错,就是太自负,眼里没人,所以我只教了她一年,就把她踢出门外了。” 她喜欢听话的孩子,像白鬼那样心机重又不听话的,她实在看不上眼。 “听你刚才的话,你好像挺不喜欢白鬼的。你也说了,我杀了她对你没影响,那你为什么还要抓我?”姜雪手腕上的绳子已经松了许多,马上就能挣脱了。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手臂,尽量动作轻微,不让面前的人察觉。 “我就不可以有别的理由抓你?”黑衣人轻蔑地笑道:“我只是替人办事而已。” 话音刚落,姜雪听到那人挪动脚步,对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说道:“人已经给你带来了。” 哒哒哒。 脚步声轻巧地靠近,一缕熟悉的香味随风而来,姜雪立刻辨认出,这是乌梅风常用的香粉味。 “你这活儿干得利索。”乌美凤望着眼前被黑布蒙住双眼的姜雪,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对着黑衣人竖起了大拇指。 “我帮你忙,可不是白干的,你欠我的账记得清清楚楚。”黑衣人斜眼瞅了她一下,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放心吧,这女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消息传到长乐山,沈云深那小子还不飞奔而来?”乌美凤坏笑着勾了勾手指,紧接着,一帮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这帮家伙一个个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盯着眼前的三个女人,特别是铁笼子里被捆得结结实实、双眼被蒙住的姜雪,那猥琐的脸上露出让人恶心的笑容。 平时他们这些街头混混哪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今天一下子见到仨,简直是撞大运了。 尤其是笼子里那位,就算眼睛被蒙住,那份倾国倾城的美依旧挡不住。 第一卷 第335章 吃足了苦头 哼,姜雪,你不是倾国倾城么?你不是清高孤傲么?你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么? 今儿个,我就让你的清白见鬼去,看看一个没了贞洁的女人,萧湛还会不会要你,我要你这朵高傲的花儿从枝头凋零,被人狠狠踩在烂泥里,烂在脚底下。 此刻,姜雪背后的绳索已经被她悄无声息地解开,但她握着绳子,没让对面那两人察觉。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些汉子猥琐的笑声,心里却在嘀咕:经历两辈子了,乌美风,你这智商还停留在小学生水平啊。 破坏名声,败坏清誉,这种低端操作,乌美风早就用得烂大街了。 就算她不嫌腻歪,姜雪都觉得乏味得紧。 “你就确定这招能吸引沈云深出山?”黑衣女撇了撇嘴,本以为这女人有什么高招,结果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看来君离那小子挑人的品味也太次了,挑来挑去,挑了个这样的货色,真是让人摇头叹息。 “等这帮人爽完,只要把这个贱人的名声搞得臭不可闻,萧湛定会跟她一刀两断,北陵皇室也不会容忍一个有污点的王妃。 到时候,绝对闹得满城风雨,就算不取她性命,也得让她脱层皮。我听说这贱人是沈云深的心肝宝贝,要是把她在北凌受辱的消息传到长乐山,我就不信沈云深能坐得住!到时候,你不就能见到他了吗?” 乌美风说得跟没事儿似的,好像一切都已在她掌控之中。 “呵,真的假的?”姜雪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乌美风,有人告诉你,你的脑袋是用来垫高的吗?” 当我姜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切片不成?如果我这么简单就成了引师父出山的诱饵,那我这些年学艺岂不是白费了心血。 “你……”姜雪这冷言冷语让乌美风脸色大变,她扭头狠狠瞪了姜雪一眼,随即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姜雪,你尽管骂,我倒要看看,你这嘴巴子待会儿还能不能开合自如。” 说完,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帮糙汉子厉声道:“这女人,你们随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客气。” 话音刚落,关着姜雪的铁笼门被哗啦一声拉开。 那帮猥琐壮汉眼睛发亮,带着恶心的笑容,一窝蜂地朝敞开着的铁笼逼近。 乌美风微微俯身,看着姜雪被一群肮脏的男人包围,眼底闪过近乎疯狂的笑意。 姜雪,你死定了!今天,我非要看看,你这朵绝世之花如何被蹂躏得满地找牙。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铁笼,搓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笼子里双眼被蒙住的姜雪。 一想到能碰触到这么个大美女,他们心里那个激动啊,恨不得立刻动手。 虽然看不见他们,但这群人身上的臭味已经让姜雪感到极度不适。 乌美风在这方面的确有一套,恶心人的手法一流,尽管手段下流,但效果显著。 “嘿嘿嘿,美人儿,哥哥来了。” 一个急不可耐的家伙钻进了铁笼,不怀好意地走向姜雪。 越接近,他眼里的兴奋就越浓烈!这可是他这辈子梦寐以求的美人儿啊!今天必须得好好享受一番。 乌美风则找了个位置坐下,像个看热闹的观众,盯着笼子里的动静,等着看姜雪被蹂躏的样子,想听听她发出的哀嚎。 可是,第一个人进去有一会儿了,却迟迟没有听到姜雪的动静,她感到不对劲,正想上前查看。 刚一站起来,一道寒光掠过,一根金针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深深扎入了她身后的石缝里。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突然间,一声嘶吼传来,却是那个猥琐大汉粗哑的声音。 乌美风吓得够呛,就连那黑衣人都愣了一下,两人赶紧凑上去看,只见铁笼里,姜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绳索,眼罩也被她一把扯掉。 正一脸嫌弃地盯着眼前捂着血窟窿在地上打滚的恶心汉子,眼神里全是平日里不曾显露的凛冽杀气,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使者。 她五指间,金针闪烁着寒光,轻启朱唇,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空气,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乌美风寻声望去,差点没当场晕厥。 铁笼四周,突然出现了一群毒物。 蜘蛛、蜈蚣、蝎子、青蛇、蟾蜍…… 这些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五毒。 “五毒齐聚,挺有意思的。” 与乌美风的惊恐不同,黑衣人看到满地毒物,两眼放光。 她猛地掀开头上兜帽,露出一张妖冶的面容。 “正好拿来试验我新炼的血虫,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话音刚落,黑衣女子挥手一甩,数十条鲜红细长的软体虫子扭动着身子,快速朝前窜去。 与姜雪的五毒展开了一场激战。 “啊。” 双方毒物的激烈交锋,让夹在中间的那帮乡野汉子吃足了苦头。 血虫和五毒以闪电般的速度覆盖全身,将这些汉子的身体当作战场,展开生死搏杀。 毒液侵蚀下,血肉逐渐腐烂,没过多久,毒液就把他们化成了血水,一股腐臭味弥漫开来,整个空间变得诡异恐怖。 咚咚咚。 几个壮汉相继倒下,剩下的都吓得缩在角落。 刚才的猥琐和兴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他们只想着怎么保住小命,哪里还敢对姜雪有半点非分之想。 乌美风这个看热闹的,早被这一堆毒物吓得腿肚子转筋,一屁股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想尖叫来缓解恐惧,可声音就像卡在嗓子眼儿,嘴巴张得老大,愣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几条长脚蜈蚣嗖嗖地朝她这边爬过来,她吓得连连后退,冷汗直冒。 直到后背贴上墙壁,无路可退,才不得不停下这狼狈的动作。 “啧!这臭丫头真是难缠。” 激烈的毒虫大战,双方都损失惨重。 尤其是黑衣女子的血虫,她本来就养得不多,数量上根本没法跟姜雪源源不断的五毒大军比。 眼看血虫所剩无几,她心疼地赶紧收手。 把最后几条塞进怀里,转身一把拎起已经瘫软成泥的乌美风,撒腿就往外跑。 第一卷 第336章 心脉受创 不如先撤,改天找机会再跟这丫头好好算账。 见黑衣女子和乌美凤溜了,姜雪也没穷追猛打,而是轻哼一声,把正奔向二人的五毒召唤了回来。 “公主。” 晓春和拂冬循着姜雪的口哨声赶来,一进门就看见姜雪站在血淋淋的场景中,铁笼角落里还蜷缩着一群瑟瑟发抖的汉子。 两人急忙跑到姜雪身边,仔细检查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你们不是想跟我玩玩么?”姜雪背对着两个丫头,低着头,对着那群汉子,脸色阴沉得可怕,幽幽地开口,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那群汉子一听这话,吓得哆嗦得更厉害了。 这女人的厉害他们刚才见识过了,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主。 现在他们只盼着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根本不想多留片刻。 姜雪像阎王爷一样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铁笼。 见她走开,这群糙汉子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正暗自窃喜,结果耳边突然传来“哐”的一声巨响。 姜雪竟然把铁笼的门给牢牢锁上了。 “想玩?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姜雪从一开始就在忍着一肚子的火。 最让她火冒三丈的,就是那些随意侮辱女性的浑蛋,从上辈子到现在,她目睹过太多好女人遭受欺凌。 皇后母亲,钟情,还有前世的卢临姨,萧瑰…… 一想起刚才这群男人那猥琐恶心的模样,她就想到自己在乎的人曾受过的伤害。 原本平静的心湖,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火。 今天,不管是出气还是迁怒,这群渣滓,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竹笛,红润的嘴唇轻轻一吹,悠扬的笛声响起。 五毒之中最致命的粗壮毒蛇,摇摆着身体,向那群汉子缓缓靠近。 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嗷嗷大叫着想从铁笼里逃出去,有的甚至拼命把身体挤进狭小的栅栏缝隙,结果把自己卡得喘不过气,活活憋死。 等到毒蛇各就各位,姜雪的红唇暂时离开竹笛,扯出一抹冰冷的微笑:“你们,谁先上?” 声音温柔,就像在问谁先吃饭一样。 只有拂冬和晓春明白,姜雪这话,问的可不是这群男人,而是在问那群蠢蠢欲动的毒蛇。 沈先生下山前曾再三叮嘱,使用五毒力量极其耗神,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可轻易动用。 因此,下了长乐山后,公主很少使用五毒之力。 但今天,公主如此兴师动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才会让公主不顾师父的命令,下此重手。 晓春和拂冬同时抬头,看着背对着她们的主人,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嘶。”最右侧的青蛇有些迫不及待,吐了吐红红的蛇芯,对着眼前的猎物扭动了一下身子。 姜雪瞥了它一眼,轻声安抚:“饿了?乖,马上就有大餐了。” 话音刚落,姜雪的红唇贴上竹苗的孔眼,音符如泉水般流淌,那条青蛇仿佛瞬间解开了枷锁,张开大口,一口咬住离它最近的倒霉蛋,直接吞了下去。 “救命啊!救命。” “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再也不敢了,姑奶奶!再也不敢了!求您呐!啊。” 青蛇一开杀戒,剩下的蛇群紧随其后,一波接一波地向那群人发动攻击。不仅如此,潜伏在蛇群后面的其它四毒也蜂拥而上。 撕咬、拉扯、吞噬、惨叫,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一首最震撼人心的交响乐,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唔,噗。” 待到最后一丝残骸被五毒吞噬殆尽,姜雪只感到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一股腥甜之气上涌,她一张嘴,鲜血喷洒而出。 竹笛从手中滑落,整个人像片羽毛般往后倒去。 “公主。”晓春和拂冬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接住,见她双目紧闭,昏了过去,焦急万分。 “小雪?小雪。” 卢临姨守在床边,焦急地呼唤着尚未苏醒的姜雪。 都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怎么还不醒来? “临姨,别着急,御医说了,四嫂她心脉受创,需要些时间才能恢复意识。” 九公主萧瑰拿着一块温热的湿巾走过来,细心地给姜雪擦拭着脸庞。 “唔……” 脸上感受到的温暖让姜雪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卢临姨那惊喜的面容。 “小雪,你终于醒了。” 见她苏醒,卢临姨喜形于色,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身来。 姜雪头痛欲裂,她在太阳穴上揉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表姐,九公主,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抬头望瞭望两人,声音轻柔地询问。 面对姜雪的疑问,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小雪,是皇后娘娘带我们去你那地方的。” 卢临姨开口,一想到铁笼里那一滩滩血水和残骸,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们赶到时,正好看见姜雪被晓春和拂冬搀扶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那场景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一样。 “皇后?”姜雪眉头紧锁,她在哪儿,皇后怎么知道的? 一丝不寻常的线索开始浮现。 “嗯,皇后听说江充仪生病了,亲自去探望,但不知江充仪跟她说了什么,母后勃然大怒,立刻冲出房间,带着我们去了你所在的地点。” 萧瑰看出了她的困惑,便解释道。 “九公主,你听到了什么吗?”姜雪追问。 这让姜雪觉得非常蹊跷,江充仪到底说了什么,能让皇后找到铁笼那边? 难道,江充仪知道她被乌美凤抓了? 但这说不通,如果江充仪知道自己被抓,即使要求助,也绝不会去找皇后。皇后对她恨之入骨,巴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找她求救,无异于自投罗网。 第一卷 第337章 最后一次机会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皇后和嫔妃谈话,你们保持一定距离是应该的。”姜雪看着萧瑰歉意满满的表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安慰。 “说起来,我醒来后就没见到晓春和拂冬,她们去哪儿了?” 东张西望,没见着晓春拂冬的影子,姜雪心里头直犯嘀咕,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从她醒来到现在,房间里只有卢临猗和萧瑰陪着,可她的两个得力助手却不见人影。 晓春和拂冬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三人几乎是寸步不离,这次醒来不见她们,姜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卢临猗见她掀开被子,像是要下床找人,赶紧按住她,满脸焦虑地望着她。 “到底怎么了?” 直觉告诉她,两个丫头肯定出了状况,不然卢临猗和萧瑰从头到尾的举止不会这么古怪。 从她苏醒到现在,每次两人交换眼神,她都看在眼里。 那份为难和担忧,她看得明明白白。 心猛地一紧,晓春拂冬该不会…… “四嫂,你放心,两个丫头没事。”萧瑰安慰道。 “没事……”这四个字,意味深长。 姜雪低声重复。没事,那还有什么? 她可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知道,这世间最可怕的未必是死亡,有些折磨能让人活着还不如死去。 萧瑰知道她担心两个丫头,肯定会拣些容易接受的话说,至于真相,就不敢全盘托出,生怕她承受不住。 姜雪心里明白得很,所以当萧瑰说出这四个字时,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们在哪儿?”抬起头,姜雪直视萧瑰,那眼神锐利得像鹰,让她无法回避。 不管怎么样,先得知道她们在哪儿,她才能想办法把人捞回来。 眼下正值狩猎时节,皇上和各位皇子都各自去了圈地打猎,围场里只剩下女眷,而皇后在这里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她要是想扣下两个丫头,谁能说个不字? 再说皇后对姜雪那叫一个恨得咬牙切齿,要是姜雪这时候跑去要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眼下恭王殿下又不在身边,万一皇后下令对姜雪下手,谁能护得了她? 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表妹落入皇后那毒妇的魔爪。 “就算皇后再怎么有权有势,扣人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我倒是要问问她,这回编了什么借口。” 姜雪冷冷地说道,眼神锐利得能刺穿人心。 她重生以来,早就发过誓,谁要是敢碰她或她在意的人一根汗毛,她定要让那人后悔出生。 不顾身体的虚弱,她果断利落地下床,换上衣服,然后大步流星地往皇后那边赶去。 萧瑰和卢临猗根本拦不住,只好跟在她后面,一同前往。 一想到刚才皇后在铁笼前说的话,两人都忧心忡忡地盯着姜雪。 “哎哟。” 在皇后所在的花园里,拂冬和晓春被倒挂在树上,除了脸以外,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两个太监拿着带倒钩的鞭子,不停地抽打她们!他们累得满头大汗,手里的鞭子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但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晓春和拂冬紧咬牙关,尽管浑身疼痛难忍,也只是闷哼几声,坚决不开口求饶。 皇后坐在一旁,优雅地品着刚泡好的玉茶,眼角余光轻蔑地扫过两个丫头。 “哼!没想到,两个小丫头,嘴比钢铁还硬。挨了三个时辰的鞭打,愣是什么都不肯透露。”月桃站在皇后身边,轻轻地给她扇着风,对两个丫头冷言冷语。 “停。”眼见那两个挥鞭的小太监都快虚脱了,可这两个丫头的嘴里依然守口如瓶,皇后这才示意太监停下。 两个执行鞭刑的太监如释重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在宫里混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这么能扛揍的。 “本宫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恭王妃是不是因为偷情后为了掩盖证据,所以才杀人灭口的?” 皇后目光幽深,盯着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两人,期盼她们能松口,把这个罪名扣在姜雪头上,这样一来,她就能顺理成章地除掉那个贱人。 到时候,就算皇上和萧湛那个孽障追问,她也有个说法。 然而,回应她的,依然是那俩丫头坚如磐石的否定,跟这三个时辰里的每一次回答一样,齐刷刷地拒绝了她的指控。 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皇后脸色一沉,猛一甩手,滚烫的茶水泼在了二人的伤口上。 两个丫头疼得浑身抽搐,但仍旧只是咬牙闷哼,硬是挺了过去。 “既然这样,你们活着也没什么用了。”没用的东西,她从不留着。 皇后手指一指,厉声吩咐:“接着打,给我往死里打。” “是。”那俩执行鞭刑的太监听令,噌地站起身,举起鞭子就要再次抽打。 “停手。”一声怒吼如雷贯耳,两根金针嗖嗖穿过空气,精准地刺入太监的手腕。 长鞭因为惯性反向甩出,正巧朝皇后飞去。 “娘娘小心。”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月桃站在皇后身前,替她挡下了飞来的长鞭,娇美的脸庞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姜雪,你胆子忒大了。” 长鞭落地,看着月桃原本俏丽的脸蛋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一想到刚才若不是月桃反应快,现在脸上受伤的可能就是自己。 恐惧和愤怒交织,皇后的怒火腾地一下被点燃。 “来人,把恭王妃给我拿下。” 皇后一声令下,一群侍卫迅速将姜雪团团围住。 “咳咳。”胸口猛地受压,姜雪捂住嘴剧烈咳嗽,指缝间隐隐可见血迹渗出。 “小雪。”卢临猗见状惊呼,急忙扶住她,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 第一卷 第338章 不会露出破绽 萧瑰也没料到她会咳出血来,眼见侍卫逼近,立刻张开双臂挡在姜雪身前:“住手!不许靠近。” 侍卫们听从公主的命令,全都停下手,原地待命。 “安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让开。” 萧瑰挡在前面,让皇后怒火中烧。 这个臭丫头,竟然保护这个贱人,这是要公然和她这个东宫皇后对着干吗? 萧瑰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四哥不在,她必须保护好四嫂。 “四嫂,你没事吧?”确认侍卫们暂时不会有所行动,萧瑰转头轻声询问姜雪的状况。 “没事。”姜雪放下手,掩饰掉掌心的血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撑住。 之前驱使五毒之力导致体内血毒爆发,再加上不顾身体虚弱强行出手救人,加剧了血毒的侵蚀。现在,她的五脏六腑承受巨大冲击,疼痛难忍。 但在皇后面前,她不能表现出虚弱,否则不仅拂冬和晓春保不住,连她自己也可能当场丧命。 “哦?她的情况似乎挺有意思的。” 在花园的一角,黑衣女子远远观察着姜雪,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看出了什么?” 乌美凤不满地追问,这个女人总爱卖关子,让人心里痒痒的,实在烦人。 “她嘴唇苍白,皮下血管发紫,看起来像是血毒发作的症状。”黑衣女子说道。 “她中毒了?”乌美凤脸上闪过一丝狂喜:“那毒厉害吗?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她巴不得姜雪立刻毙命。 “她是沈云深的得意门生,本身具有妖人体质,要毒死她,哪有那么简单。” 黑衣女子不屑地瞥了一眼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女人,心里暗自嘲笑,真不知道君离那小子看上这女人哪一点,非要留下她。 在她看来,无论是容貌、智慧、才能还是胆识,乌美凤哪一点都比不上姜雪。 偏偏君离护得紧紧的,如果说他是因为喜欢这个女人而保护她,她还能理解,但她观察了这么久,也没觉得君离对乌美凤有多在乎,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加码,你不是说她中了血毒嘛?那血毒可是你的发明,难道你就没办法让它更狠一点?”乌美凤咄咄逼人地说。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别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跟我说话。”黑衣女子实在是受不了她了。 在西雍,谁不对她毕恭毕敬,从来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这乌美凤算哪根葱? 不过是家族里的弃儿而已,如果不是凤启元觉得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给她封了个公主的名号送到北凌来联姻,凭她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大小姐,早就流落街头了。 这女人居然敢对她吆五喝六,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黑衣女子一把掐住乌美凤的脖子,轻轻一提,森冷的目光瞪着她,警告后把她扔到了地上。 另一边,姜雪偷偷地用金针扎了几下自己的穴位,暂时把痛感给封住了。 她慢慢挺直身子,对皇后说:“长乐和我的丫头做错了什么?咋就惹得皇后娘娘这么大火气,要抓我们三个?” “做错了什么?”皇后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姜雪跟前,离她也就几步之遥:“恭王妃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心里没数吗?再说,你刚才以下犯上,伤了我的侍女,难道不该受罚吗?”说着,一把拽过旁边的月桃,指着她脸上的伤痕生气地说。 “皇后娘娘这话让长乐摸不着头脑了。” 姜雪身体虚弱得很,只能靠着卢临猗才能站稳。 好在皇后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只要自己撑得住,就不会露出破绽。 “皇后娘娘说我以下犯上,可我刚才只是打掉了两个奴才手里的鞭子,至于鞭子怎么伤到月桃,完全是惯性作用,这也能怪在我头上?这满院子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连月桃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这话让皇后一时语塞,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只能狠狠地瞪着她。 “还有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长乐实在想不出自己干了什么丢脸的事。”姜雪冷冷地看着皇后,等着她的解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长乐姐姐,皇后娘娘都看见了,你何必隐瞒真相呢?人都不是圣人,谁会不犯错?既然犯了错,大方承认就好,皇后娘娘明察秋毫,看你坦白肯定会从宽处理的。” 皇后还没开口,乌美凤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走上前去,装出一副老好人样子,温柔地劝说道。 见有人给自己撑腰,皇后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眼里满是对乌美凤的赞赏。 她来得太及时了,正愁着怎么对付姜雪呢。 顺着乌美凤的话,皇后收起了刚才的凶相,换上一副假惺惺的笑容对姜雪说: “长乐,琴文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为你好,也为北凌好。这世上谁会不犯错,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只要你肯承认错误,我会从轻发落,但如果你顽固不化,那我也帮不了你。” “为我好?”姜雪看了看那两个挂在树上的丫头,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为我好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皇后注意到姜雪的眼神,抬头看了看那两个丫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 “主子要是犯了错,奴才就得跟着受罚,这是宫里的规矩,长乐你应该明白。我知道这两个丫头是你的心腹,要是让你来处理,你肯定舍不得,到时候别人就会说你管教不严,手下的人也不听话。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皇后娘娘,您还是直接说说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儿,需要您这么关照吧。” 姜雪已经没多少耐心了,她不想再跟这两个女人在这里耗下去。 “长乐姐姐你……唉……”乌美凤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跟皇后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长乐姐姐,琴文和皇后娘娘本来是想在奴才们面前给你留点面子的,没想到你这么倔强,既然这样,那琴文也没办法保护你了。” 姜雪暗暗冷笑,心想:是你自己不要面子,可别赖我。 第一卷 第339章 蛛丝马迹 乌美凤心里暗自嘲讽,接着说:“大家都看到了铁笼里的那一幕,那角落里的男尸,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是围猎的时候,按道理来说,围场里应该只有女子,那些男人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他们会和长乐姐姐单独在一起? 这真让人纳闷。难道是长乐姐姐因为少了恭王殿下的陪伴,觉得空虚寂寞,所以找了这些人来,又担心他们泄密,干脆把他们都解决了,来个死无对证?” 乌美凤的话里全是针对姜雪的恶意诽谤。 “乌美凤,说话做事得有真凭实据,你这么胡乱给我泼脏水,你有证据吗?”姜雪目光扫视四周,冷笑道:“既然你们都看到了那一幕,那你们倒是说说看,有谁亲眼看到我和那些人有过什么不正当的行为?” 皇后和乌美凤没想到姜雪竟然当众向奴才们提出这样的问题。 这女人还真不好对付。 奴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不敢开口。 他们这些人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宫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见得多了。谁干过什么,谁没干过什么,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事实上,他们只看到恭王妃倒在血泊中,而且还是被两个丫头扶着的,那些男尸早就躺在一边冰凉了。 而且恭王妃离那些人有一段距离,身上的衣服也规规矩矩的,哪里像是有什么苟且之事? 明显是皇后和琴文公主趁着殿下和皇上们不在,来找恭王妃的茬。 才会一唱一和地诬陷人家的清白。 “长乐姐姐何必为难这些奴才呢?他们就算看到了,为了保住小命,也不敢说出来。”乌美凤讽刺道,她那双充满毒意的眼睛扫过这群奴才,心里骂他们是废物。 这种事情,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只要制造出流言蜚语就行。 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说的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她不信,等萧湛回来听到这种消息,还会像以前那样宠着这个女人? 还有北陵皇,如果这种玷污皇家尊严的丑事传到他耳朵里,姜雪的日子恐怕也不长了吧。 “长乐,你真是让本宫太失望了。” 皇后摆出一副痛心的样子叹道:“云澈那孩子对你那么好,你却在他外出打猎的时候干出这种丢脸的事,你怎么对得起他对你的疼爱和信任?虽然我不是云澈的亲娘,但我对他的关心一点也不少。出了这种事,我既心疼他,也为你感到难过。” “皇后娘娘,从头到尾,您和琴文公主一直在说,留给小雪辩解的机会了吗?” 卢临猗看在眼里,对皇后和乌美凤的狠辣手段感到十分愤怒。 都说女人狠起来比蛇蝎还毒,这皇宫里果然是吃人的地方。 没有证据,就凭这两张嘴,就把事实歪曲得不像样,只要能把小雪搞垮,她们简直是拼尽全力。 难怪爹临走前那么担心,看来他是预见到皇后这群人会对小雪不利了。 “母后,快乐也觉得这件事不能只听您和琴文公主的一面之词,四嫂作为当事人,应该有权为自己辩解。”萧瑰一改平时对皇后唯唯诺诺的态度,坚定地为姜雪说话。 对于女子来说,在北凌名声比命还重要。 要是任由皇后这么胡乱给四嫂扣帽子,受影响的不只是她的名誉,还有四哥,甚至是整个恭王府。 四哥和四嫂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坐视苏玉姝这么糟蹋他们,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维护四嫂到底。 “你们……”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最好欺负的两个姑娘,这次态度竟然这么强硬。 就为了护着姜雪那个小贱人?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铁笼里的场景,大家都有目共睹,快乐,你和卢小姐当时也在场,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皇后脸上的虚伪面具被怒火冲刷掉,两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竟敢当众顶撞她这个皇后,这是要造反吗? 问完之后,根本不等两人反驳,直接指着姜雪说:“来人,把恭王妃关在房间里,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随意走动。这件事,本宫要等皇上和恭王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理。至于这两个丫头,看不住主子,留着也没用,赐死吧。” 她知道姜雪的这两个丫头身手了得,好不容易抓住了,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当然要先折断她的羽翼,然后再慢慢地折磨这个贱人。 反正离皇上他们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她有的是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让姜雪这个贱人生不如死。 “是,娘娘。”得到命令的奴才们起身,捡起地上的长鞭再次朝晓春拂冬走去。 眼看皇后独断专行,两个丫头命悬一线,卢临猗和萧瑰焦急万分,大声喊停,却没人理会。 “寒食散。”姜雪眼神冷冰冰地盯着皇后,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一下子让皇后脸色变得跟锅底似的,赶紧喊停身边的奴才:“先别动。” “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皇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步步逼近姜雪,压低嗓门带着威胁的口气说:“恭王妃啊,说话可得小心点儿。” “长乐说的什么,皇后娘娘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寒食散,这些年可一直是娘娘亲口吩咐尚膳房给各位娘娘们常备的调料吧?” 自从十一公主降生后,北凌后宫九年都没再添丁进口,这九年里,尚膳房可都是唯皇后马首是瞻,其中的猫腻,想想都让人后背发凉。 她是在照料江充仪的时候,从她的饮食里发现了寒食散的蛛丝马迹。 这寒食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手的东西,就算是在北凌的贵族圈里,也没几个能搞得到这宝贝。 也就只有像苏家这样的豪门大户,才有可能拿到。 丞相苏明人脉广得很,不光是在北凌,就连西雍、北奚,甚至是离北凌最远的东暘都有他的眼线。 要是他想要这寒食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怎么会知道寒食散的?” 皇后把声音压到了最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警惕地瞄了一眼周围的奴才们,确认他们都离得老远。 第一卷 第340章 微弱的光芒 就连乌美凤想凑近,也被她厉声喝退。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乌美凤当众挨骂,脸上挂不住,对皇后越来越不满。 这女人,刚才还让她帮忙挤兑姜雪,现在又把她当仆人使唤,这不是过河拆桥嘛? 任由乌美凤在那儿绞着手帕生闷气,皇后现在可顾不上她。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姜雪身上,这小丫头居然知道了寒食散的事儿,万一她把这事捅到北陵皇那儿,那她这个皇后可就座不安稳了。 伤害皇家血脉,不管她地位多高,都是一条死路。 而且,还会连累整个家族衰败。 一涉及家族的利益,就算北陵皇不杀她,她哥哥也绝对不会饶了她。 “借琴文公主刚才说的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娘娘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长乐了,应该明白,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长乐是不会乱说的。这点上,我们俩可不一样。”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意味,要是平时,皇后早就以大不敬的罪名收拾姜雪了,但现在,这点讽刺她根本不在乎,她最担心的是寒食散的事会不会曝光。 “你想干什么?”这一年里,姜雪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后看得明明白白。 这女人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的,既然她当众提到了寒食散,那她手里肯定有确凿的证据,她得赶紧找到被对方抓住的把柄才行,否则,这女人随时可能让她陷入绝境。 “我要的很简单。”姜雪从皇后眼中看到了慌乱,知道她已经抓住了她的软肋,现在局势逆转,主动权到了自己这边。 向前迈了一步,姜雪说:“只要皇后娘娘放过长乐的丫头,并且保证,刚才那些无稽之谈的谣言从此消失,那长乐自然不会为难娘娘。”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反复考虑。 比起毁掉姜雪,保住自己的地位更重要。 没了皇后的位置和权势,她苏玉姝怎么立足? “好。”不到一刻钟,皇后立刻点头同意:“来人,把那两个丫头放下来,还有,今天的事,谁要是敢透露半个字,别怪本宫手下无情。” “娘娘。”乌美凤听了这话,大惊失色。 姜雪这女人究竟跟她说了什么,怎么只是一刻钟的时间,皇后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惊叫一声,劝皇后:“娘娘,今天的事关系到皇家的面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如果今天放过了恭王妃,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奴才学她!那宫里岂不是乱了套?” “后宫的事,一向由本宫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没有品位没有地位的联姻牺牲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讲规矩。”皇后本来就心烦意乱,乌美凤这时候啰嗦个不停,自然是要挨骂的。 姜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种无中生有的谣言要是放任不管,那才真是乱了套。皇后娘娘英明,看得清形势,不像有些人,明明什么都不是,还要在这里多管闲事,白白丢了我们乾国国君的脸。” 连续的训斥和讽刺就像重重的巴掌打在乌美凤脸上,只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 周围的奴才们带着同情、讽刺或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这个丢尽脸面的女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现在轮到你了。” 皇后根本不关心乌美凤的情况,只是一直盯着姜雪,等着她的回应。 “皇后娘娘放心,长乐不会让娘娘难做的。” 说完,姜雪强忍着身体极度的不适,在卢临猗的帮助下微微鞠了一躬,在两个丫头获得自由之后,带着她们转身离开了皇后的花园。 “小雪。” 刚走出皇后的花园,姜雪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还好有卢临猗扶着,加上萧瑰赶紧上前帮忙,这才把她稳住。 拂冬和晓春两个丫头想搭把手,但她们伤得不轻,能走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是怎么回事?恭王妃这是怎么了?” 就在卢临猗和萧瑰正头疼该怎么把姜雪送回房间的时候,方夫人和另一个端庄的夫人正好散步路过这儿,看见姜雪虚弱的样子,连忙赶了过来。 “万夫人,永安侯夫人。” 萧瑰见到她们俩,抢先开了口请安。因为她正扶着姜雪,没法行礼,只能口头问候。 万夫人身边的这位,正是永安侯谢瑜的夫人,安轻颜。她和万夫人从小就是闺蜜,关系特别铁。 卢临猗和两个丫头见状,也跟着打了招呼。 “你们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看到晓春和拂冬满身是血的样子,万夫人惊讶不已。这两个丫头功夫不差,怎么会弄得这么惨? “王娘,等会儿再问吧,咱们先帮忙把恭王妃送回去。” 安轻颜回头对身后一个英俊的侍卫轻声说:“临渊,去让人把我的轿子抬过来。” 这位永安侯夫人年轻时为了救丈夫,舍身引开猛虎,腿受了伤,不太方便行动,所以出门总带着轿子。正好今天可以派上用场。 “是,夫人。”名叫临渊的年轻人恭敬地答应一声,按照谢夫人的吩咐去找轿子了。 萧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眼神有些迷离,从他跟着谢夫人走过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过。 没过多久,轿子来了,安轻颜和卢临猗小心地把姜雪扶上轿子,抬回了房间。 回到姜雪的房间后,方夫人特地派人请了徐太医来给姜雪和她的丫鬟们诊治。 徐太医给两个丫头检查了一下,主要是些皮外伤,很快就给她们开了些外用药膏,让她们好好涂上。 到了姜雪这儿,情况就不那么简单了。徐太医仔细检查了半天,一句话不说,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两位夫人看着徐太医的表情,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难道,恭王妃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在睡梦中,姜雪不停地奔跑着。 周围一片漆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前方那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时隐时现,就像在狂风中努力坚持的小火星,随时可能熄灭。 第一卷 第341章 复杂的怜悯 寂静的黑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不停地朝着那点光芒跑去,好像那里就是她的希望所在。 小雪。 从那点光芒中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萧湛的声音。 他在叫她。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叫她,她得赶快过去。 小雪。 随着她的步伐加快,萧湛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点光芒也越来越亮。 终于,她来到了光明之处,来到了他的身边。 但是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看到他躺在自己面前,满身是血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生命垂危。 恐惧和不安像海啸一样席卷了她的心。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 她飞快地冲上去,想要为他治疗,但一支飞箭突然划破夜空,直直地朝着萧湛的心脏飞来。 “云澈。”在极度恐慌中,她猛地睁开双眼,从梦中惊醒。 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显得既凌乱又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她喘着粗气坐起身,环视四周,确认自己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个梦。” 她双手撑在床边,仔细回想刚才的那个梦,萧湛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让她心里感到十分不安。 云澈,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抓着床沿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我呢?” 正当姜雪心情难以平静时,窗外传来了萧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似乎在跟某人争执。 姜雪披上衣服下了床,慢慢走到窗边。 不远处,萧瑰正站在一个穿着侍卫服装的青年男子对面,这个青年看上去相当帅气。 这小伙子怎么这么眼熟? 姜雪仔细打量着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萧瑰的脸微微泛红,那不是害羞的红晕,而是因为生气而涨红的。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谢临渊,等着他给出解释。 只见谢临渊拱手,俯身低头,对着萧瑰恭敬地行了个礼。 “多谢公主厚爱,临渊实在不敢当。我只是永安侯府里的一个小侍卫,身份低微得很,而公主您是皇上亲闺女,北凌的金枝玉叶,我们俩的地位简直是天上地下,所以我不敢痴心妄想,更不敢高攀。” 谢临渊低着头说话,句句在理,可每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扎进了萧瑰的心窝里。 “身份地位……”萧瑰看着他垂下的脑袋,心碎地说:“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原因吗?” 她暗自苦笑,他知道吗?她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个公主的名号。 从小到大,因为这个名号,她不能放声大哭,不能开怀大笑,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些普通姑娘拥有的快乐和自由,她连一丁点儿都没尝过。 而且,因为她母亲去世得早,她被寄养在皇后名下,表面上看她是北凌唯一一个未成年就被封号的公主,风光无限,可私下里,皇后对她漠不关心,任由她被后宫里的嫔妃和其他有背景的公主欺负。 好几次,皇后甚至想要把她送给权贵当妾室,要不是四哥多次出手相救,她哪还能平安活到现在? 就连那次差点被送去给北奚那个废太子欺负,也是因为这个公主的身份。 在萧瑰看来,如果能离开那个吃人的皇宫,自由自在地过完下半辈子,她情愿放弃公主的名号。 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话语,谢临渊心里一软,一股心疼之情涌上心头。 别哭,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 公主和侍卫,这样的身份差距,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 北陵皇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侯府的小侍卫,更不会允许亲近恭王殿下的永安侯府与朝堂扯上关系。 他不是不想答应,而是不能答应,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接受了萧瑰,引发的风波足以让永安侯府一夜之间覆灭。 不只是永安侯府,恭王府和萧瑰本人也会在这场风波中遭遇不幸。 所以,哪怕她的眼泪让他心痛得无法呼吸,哪怕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他也只能违背她的愿望。 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是。” “你……”萧瑰气得倒退了几步,指着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姜雪打断。 “安乐,你能过来帮个忙吗?” 眼看院子里有人走过来了,姜雪不得不打断他们俩的对话。 要是被人看到萧瑰和陌生男子单独在一起,还这么伤心,不知道会传出多少闲言碎语。 萧瑰听见姜雪的话,抬头时也看到了院子门口渐渐靠近的人影,立刻明白了姜雪的意思。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匆忙让谢临渊离开,自己则赶紧进了姜雪的房间,对她感激地行了个礼。 “恭王妃醒了。” 两人在房内没等多久,就看到方夫人和永安侯夫人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姜雪醒来,两位夫人的脸色从阴转晴,又惊又喜。 在她们进来之前,萧瑰早就告诉姜雪是两位夫人帮忙,她和两个丫头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因此一见到两位夫人,姜雪就向她们行了一个大礼表示感谢。 “恭王妃不用这样。”两位夫人见她行大礼,连忙上前扶起她。 “两位夫人对长乐慷慨相助,长乐应该向二位致谢。”姜雪说道。 “这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再说,恭王妃之前还救过巧儿一次,今天就算是玉娘还个人情吧。”万夫人看着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怜悯。 姜雪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快就察觉到万夫人的笑容有些不同寻常。 “万夫人还有什么话要对长乐说吗?” 哎,真是个心思敏锐的孩子,什么都瞒不过她。 安轻颜和万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叹了口气。 只见安轻颜走上前来,神情严肃地对姜雪说:“恭王妃,我知道你现在身体虚弱,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件事,但你是恭王殿下的王妃,有权知道实情。” 听到安轻颜这么说,姜雪心头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但她外表依旧保持着冷静:“永安侯夫人,是不是云澈出了什么事?” 第一卷 第342章 五雷轰顶 她试探性地问道,希望能从安轻颜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结果让她失望了,只见安轻颜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北方圈的突然发生了混乱,恭王殿下失踪了,现在羽林骑正在四处寻找他,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安轻颜安慰道。 “混乱……”听了安轻颜的话,姜雪低声重复了一遍:“北边圈地一向荒凉,怎么会突然出现混乱呢?” “据说是因为桓王殿下追捕的一只猎豹闯进了北边圈地,打乱了恭王殿下的围猎活动。” 安轻颜说,这个说法她根本不信。 萧桓占据的是正南方的圈地,按地理位置来看,离萧湛是最远的。 而猎豹虽然跑得快,爆发力强,但耐力有限,让它从南边一路狂奔到北边,根本不可能。 安轻颜虽然腿脚不便,但读过很多书,对这些动物的习性了解得很透彻。听到萧桓的解释后,她立刻判断出他在撒谎。 当年萧桓被审判的时候,她和永安侯作为证人出席过法庭。 所以她很清楚萧桓对萧湛有多么恨之入骨。 这次恭王殿下出事,八成是萧桓搞的鬼。 “猎豹?呵,看来萧桓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在围猎中把云澈逼入绝境。” 姜雪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切都是萧桓的阴谋。 梦境中萧湛奄奄一息、满身是血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的心猛地一紧。 难道刚才那个梦是在预示着什么。 “恭王妃娘娘,两位夫人,南将军回来了。” 这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报告了南景行返回围场的消息。 这丫头是卢临猗身边的,南景行的消息卢临猗一定不会错过。现在只有丫头回来了,却不见卢临猗,这让姜雪心中一沉。 “表姐呢?”姜雪问道。 “回禀恭王妃,南将军受了重伤,小姐非常担心,就吩咐奴婢回来通报,自己则独自去照顾南将军了。”小丫头回答。 小丫头的话让在场的几个女人脸色都变了,特别是姜雪,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现在他受了重伤,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厉害的角色。 “走,咱们去看看。” 事情越来越严重,万夫人有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感觉。 她看着姜雪沉重的表情,轻声提议道。 “嗯。”姜雪点点头,和两位夫人以及萧瑰一起前往南景行所在的房间。 一到南景行房间外面,还没进门,就看到太医们进进出出,忙得团团转。 见到姜雪四人到来,他们匆匆行了个礼,继续忙着给南景行治疗换药。 “南将军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进屋,姜雪就看到了正在帮忙照料的卢临猗,上前询问情况。 “血一直止不住,他背上挨了十几刀,每一道伤口都深及骨头……” 说到这里,卢临猗喉咙有些哽咽,看着心上人受这样的苦,她心疼不已。 “小雪,我知道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但是能不能请你帮南将军看看,帮他止住血。我怕再拖下去,他就没命了。” 紧紧握住姜雪的手,卢临猗带着歉意恳求道。 太医院的太医们害怕承担责任,只愿意采取最稳妥的方法,但这并不能减轻南景行的痛苦。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卢临猗心如刀绞。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也不想让还在恢复期的姜雪操心费力。 看着表姐焦急痛苦的样子,姜雪感同身受。 现在的自己不也是为了心中所爱的人焦虑担忧吗? “表姐放心,交给我吧。”郑重地许下承诺,姜雪推开周围的太医,亲自为南进行治疗。 她全神贯注地捏着金针,果断而迅速地刺入每一个穴位。 周围的太医都紧张地在一旁观看。 大家一边赞叹姜雪的施针手法,一边为她的大胆方案捏了一把汗。 因为她选择的穴位都是生死攸关的关键部位,所以每一分力道、每一处穴位都要极其精准。 稍有不慎,南景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姜雪拔出最后一针时,只见南景行轻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血止住了,南将军醒了。” 不知是哪个太医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呼喊,刚才屏住呼吸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卢临猗紧握在胸口的手终于放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把伤药给我。”姜雪一声令下,太医立刻把手中的伤药递给了她。 她亲自为南景行上了药,然后让太医们为他包扎伤口。 “多谢,恭王妃……” 趴在床上的南景行想要起身行礼表示感谢,却被姜雪按住。 “南将军身上有伤,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 等他完全包扎好了之后,她才继续问道:“南将军,你知道我家殿下现在怎么样了吗?” 她现在急切地想知道萧湛的情况。 “……”只见南景行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满怀愧疚地对姜雪回答:“是景行无能,没能保护好殿下。” 这句话一出,姜雪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他这话的意思是…… 不安和恐惧瞬间袭上心头,身体剧烈摇晃了两下,吓得卢临猗和萧瑰立刻上前扶住她。 “四嫂。” “小雪。” 两人一左一右,担心地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 “南将军,请您把事情详细说清楚吧,您说得这么含糊,王妃真的很担心。到底恭王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方夫人和安轻颜见姜雪这样,都很同情,催促南景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至少要让大家知道萧湛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殿下他……坠落悬崖,下落不明。景行下崖找殿下时,遭遇了袭击,带来的人都伤亡惨重,只在崖底找到了一块染血的布料,然后我就因为伤重昏过去了。” 说着,南景行递过那块在崖底找到的残布,姜雪接过仔细看了看,确认这就是萧湛离开时穿的衣服布料。 这布料是她亲手挑选的,一眼就能认出来。 布料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让姜雪浑身颤抖。 第一卷 第343章 突发情况 扶着她的萧瑰和卢临猗感觉到她的颤抖,既心疼又担心。 “铁衣和青锋呢?有没有他们的消息?” 尽管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一开口还是明显地颤抖,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心疼。 “没有任何消息。”南景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悬崖陡峭,摔下去多半凶多吉少。如果两个护卫跟着恭王殿下一起坠崖,恐怕也难逃一劫。 “袭击你的人是谁?”姜雪继续追问,只要找到袭击者,一定能找到云澈。 “他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南景行感到惭愧不已。 这么多年以来,玉京城内能和他一战的人寥寥无几,他原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很强了,直到这次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连袭击者的脸都看不清,怎么可能不失败。 玉京城内能压制南景行这样的羽林骑高手的人,少之又少。这个人要么故意隐藏实力,要么就不是北凌的人。 “帮我准备马车。”思考片刻后,姜雪把那块带血的碎布仔细地揣进怀里,对仆人吩咐道。 “恭王妃这是要去……”安轻颜看着她坚定的表情,猜测道。 “我要去找他。”她的男人,活着要见人,死了要见尸。 无论情况如何,她必须亲自去确认。 她必须要亲自去找他。 “四嫂,那边的山又高又险,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羡鱼怎么跟四哥交代呀?” 萧瑰一听姜雪想去北边那块地,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赶紧一把拽住了她。 卢临猗也跟着劝:“小雪啊,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去那种鬼地方,我们实在放不下心。恭王殿下都已经出事了,你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要是晓春和拂冬两丫头能陪着姜雪去,卢临猗还不至于这么担心。 可眼下两丫头都伤得不轻,没法同行。 姜雪虽说有点功夫底子,但毕竟根基浅薄,万一碰上什么危险,怕是自保都难。 “正因为殿下出了事,作为王妃,长乐更要亲自去才行。” 姜雪语气坚决:“如果不能亲眼看到云澈,长乐心里总是不安。” 说着,她手按着胸口那块染血的破布,不管卢临猗和萧瑰怎么劝,还是吩咐人准备了马车,径直往门口走去。 “恭王妃,请留步。” 刚迈出一步,就被安轻颜轻声叫住,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向安轻颜,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保养得挺好:“永安侯夫人也要劝长乐别去吗?” 安轻颜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小姑娘为了心上人豁出去的样子,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不由得更加喜欢起她来。 真是个重情重义又冷静聪明的姑娘,恭王殿下眼光真不错。 “恭王妃对殿下的深情厚谊,让人感动。轻颜不拦着王妃,只是那北边圈的山高路险,两个丫头又受了重伤没法跟着,恭王妃一个人去真是太让人揪心了。如果恭王妃信任我们永安侯府的话,不如让我们的侍卫陪你一起去吧?” 说完这话,安轻颜拍了拍手,很快,永安侯府的侍卫们就在她身后排好了队,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姜雪眼前。 本来她是想让谢临渊跟着一块儿去的,可是想到连南景行那样的高手都受伤了,实在不想让谢临渊也去冒险,于是改主意让侍卫队陪姜雪同去。 虽然谢临渊只是永安侯府的一个侍从,但从第一次见面起,安轻颜就对他特别有好感,好像两人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缘分,让她格外关心他。 对待谢临渊,安轻颜甚至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用心。 “这些侍卫,都是侯爷特地安排来保护我的,他们的身手不输给羽林军,肯定能帮到恭王妃的。”恭王府和永安侯府交情深厚,恭王殿下出事,永安侯府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更何况侯爷出发前还特意交代过,桓王和睿王似乎早就密谋对付恭王,这批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得用上这些人了。 “多谢永安侯夫人。”姜雪瞄了一眼安轻颜派来的侍卫队,从他们集合的速度和姿态就能看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身手矫健的精锐部队。 永安侯夫人这是真心实意地要帮她。 姜雪满心感激,把这份恩情牢牢地记在心里。虽然她早就打算带着恭王府剩下的人一起去,但留守的人手实在不多,大部分都被萧湛带去围猎了,所以永安侯夫人派来的队伍就像雪中送炭一样及时。 “王妃不用客气,这是我们永安侯府该做的。只希望殿下平安无事,王妃也能安心,我们永安侯府也就放心了。”安轻颜微笑着说道。 “那晓春拂冬她们……”姜雪想到自己离开后,两个丫头没人照顾,不免有些担心。 “关于那两个丫头,王妃您就别操心了,这儿有我和轻颜呢,我们会好好照顾她们,不让她们受到半点委屈。” 方夫人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两个丫头的责任,立即安排人把她们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有方家的庇护,就算是皇后也不敢随便找麻烦。 “长乐,多谢两位夫人相助。”姜雪感激不尽,弯腰行了个乾国的大礼。 之后,姜雪带着人马,一路飞驰,向着北边圈地进发。 “轻颜,她简直就像是年轻时候的你。” 望着远去的车队,方夫人不由得感叹,侧头望向好友。 当年,永安侯遭遇虎患的时候,安轻颜也是这样,明明知道前面充满了危险,也要义无反顾地奔向她心爱的人。 这种勇气,这种激情澎湃的感情,她钱玉娘从来没有体验过。 以前,她羡慕安轻颜;现在,她羡慕姜雪。 这种为了爱人不顾一切的爱情,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渴望拥有,可惜这辈子,恐怕她是没机会了。 听到方夫人话里暗含的羡慕之情,安轻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微笑,她轻轻拍了拍万夫人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玉娘,比起轰轰烈烈的爱情,我更羡慕的是那种细水长流的温情。” 虽然波澜壮阔的爱情听起来很精彩,但其中的艰辛和危险,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 第一卷 第344章 把握好时间 她和谢瑜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有多么苦涩,外人只能看表面,感受不到背后的辛酸。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愿意过安稳平静的生活呢?经历过生死考验、痛苦挣扎后,才会明白平凡生活的珍贵。 虽然万有道不是一个懂得浪漫的人,但在生活细节上处处考虑周到,对玉娘也确实关怀备至。他对玉娘的深情,并不表露在外。 恐怕玉娘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年钱家因为得罪了萧宴,被林家陷害举报贩卖私盐,如果不是万有道从中斡旋,四处求助找到证据洗清钱家的罪名,恐怕钱家十年前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正因为这样,钱家老爷才认定万有道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才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钱玉娘嫁给了他。 万夫人听了这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心里暗自感叹,人啊,越是缺少的东西就越渴望得到。 轻颜这一生过得轰轰烈烈,所以她才会向往那种平淡安稳的日子;而万夫人自己,因为生活太平淡无奇,反而渴望能有点波澜起伏。 “希望恭王妃能找到恭王殿下。”万夫人转头望向姜雪离开的方向,默默地转换了话题。 “会的。”安轻颜也朝那个方向望去,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恭王殿下肯定没事,姜雪一定能把他平安带回来。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到达北边圈的已经是深夜。 月黑风高的晚上,月光洒在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白霜,冷冷的夜风从衣领缝隙钻进去,和着月光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你们几个去那边,悬崖那边,你们几个跟我来,剩下的就在这里扎营生活。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大家。” 姜雪简洁明快地布置任务后,拿起一把防身用的佩刀,带着挑选好的侍卫,准备下山崖去找萧湛。 在悬崖边上的一片隐蔽树丛后面,隐藏着一条狭窄的小径。 这条小径非常窄,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周围除了右手边的峭壁外,没有其他可以借力的地方,往下一看,深不见底,让人不寒而栗,两腿发软。 姜雪特意挑了几位不怕高的侍卫同行,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走到半路,突然,一支冷箭嗖地一声从对面山头射了过来。 箭矢擦过其中一位侍卫的脸颊,深深扎进了右侧的石壁。 “啊。”被瞄准的侍卫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滑,手也没抓住什么,整个人向左侧一歪,就掉进了漆黑的深渊。 “趴下。” 姜雪立刻命令大家趴下,自己也率先伏下身子,回头看了看那支插在石壁上的箭,样子几乎和她梦里的箭一模一样。 她猛地回头,仔细观察对面的山头,过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一道闪光掠过,她立刻大声提醒:“第三个位置的人,快往后躲。” 话音未落,又一支冷箭嗖地飞了过来。 目标直指第三个人的脑袋,好在他听了姜雪的话,及时往后一仰,这才勉强躲过。 看着箭尖离自己的鼻子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他吓得满身冷汗。 “哦哟,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这么敏锐的观察力,真是独一无二。” 另一个山头上,藏在灌木丛里的萧桓,那双竖瞳就像毒蛇一样,在光线的作用下眯成了一条缝,眼里闪烁着既兴奋又危险的光芒。 “把弓放下,暂时别出手了。” 旁边的君离按住了正准备再次拉弓的绝,冷冷地下令。 “怎么了?心疼了?”萧桓挑了挑眉毛看着君离,他还想多瞧瞧这女人遇到危险时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表现呢。这小子坏了老子的好事,就不怕老子宰了他? 那双诡异的竖瞳里,透出一股骇人的威胁。 但面对萧桓的死亡凝视,君离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害怕。 只见他嘴角一翘,开口解释说:“桓王殿下,咱们在这儿蹲守,是为了找萧湛。姜雪的观察力这么强,如果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找到咱们的位置。 到时候咱们人没找到,还暴露了行踪,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看现在这情况,她也是来找萧湛的。 以她对萧湛的了解,很可能比我们先找到人,现在咱们不如按兵不动,跟着她找到人,最后再一网打尽,这样既省心又省力,不是更好吗。” 君离这一番话,彻底说服了萧桓,他眼里的威胁慢慢消失了。 不得不说,君离的话还真有点道理。 他们在这儿蹲守了快四个时辰了,愣是什么也没找到,就连青锋和铁衣那两个护卫都没什么线索,更别说萧湛了。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正好姜雪来了,跟着她,可能找到萧湛的机会更大些。 一旦找到萧湛,立马干掉,到时候姜雪一个弱女子落到他手里还不是任他摆布?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萧桓轻轻点了点头,冷冰冰地对半跪在地上的绝说:“收起你的弓箭。” 绝听令,立刻把弓箭收了起来。 乖乖站起来,站在一边。 哼,乌美凤那女人身边,也就这个仆从还算有点用。 也不知道她凭什么本事,能得到这么听话又好用的奴才。 萧桓冷眼扫了扫绝,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对面的姜雪,脸上浮现出玩味的表情。 来吧,姜雪,让本王瞧瞧,你和萧湛之间的牵绊到底有多强,能在多快的时间里找到他。 趁着萧桓分神盯着姜雪的时候,君离凑近绝,递给他一颗丹药让他吞下。 “这颗药,每隔一个时辰吃一颗,能让你的力量翻倍。不过别太依赖它,吃得越多,药效持续的时间就越短,你得把握好时间。” 回想起临行前黑衣女人说的话,君离看着自己身上仅剩的一颗药,眉头皱了起来。这药不多了,得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萧湛解决才行。 停手了吗?姜雪看着对面的山头,心里琢磨着。 这边峭壁上,一行人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第三支箭,再看过去,刚才闪着寒光的地方似乎已经没了动静。 第一卷 第345章 最大的问题 姜雪带头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侍卫说:“继续往下走,注意脚下,小心四周。” 侍卫们答应一声,跟着她一步步往下挪。 “嗯?” 不知道走了多久,姜雪觉得双腿有些酸软,就靠在身后的一块大石头上稍作休息。 但是这块石头在她的触碰下稍微移动了一些,引起了姜雪的注意。 她转头看了看自己靠的那块石头,个头不小,但比周围的石头要松动得多。 仔细观察边缘,似乎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而且这块石头的形状和旁边的石头不太契合,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她弯下腰,从缝隙往里面窥探。 突然,一只眼睛跟她对上了。 姜雪吓得心脏猛地一跳,好在这一世她已经锻炼出自控力,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没有失声尖叫。 “王妃?” 青锋的声音从石缝里钻了出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青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雪之前的惊吓瞬间变成了惊喜。 青锋在这里,那云澈肯定也在。 “是的,王妃,我是青锋。王妃您稍等,我这就把石头移开。” 在青锋的努力下,石头一点点挪开,一个宽敞的石洞展现在大家眼前。 “原来他们躲在峭壁里的石洞里,怪不得我们在下面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看着姜雪一行人进了石洞后,青锋重新封住洞口的样子,萧桓冷冷一笑:“君离,告诉兄弟们准备好,咱们该去探望探望本王那位受伤的四哥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下山,去那个石洞。” 君离一声令下,带着绝和萧桓一起朝石洞出发。 “小雪……” 刚进到石洞里,姜雪就听到了萧湛低沉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一声接一声,声音虚弱无力。 她心里猛地一痛,快步走到萧湛身边,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脸色苍白,衣服被鲜血浸透,紧闭的眼睛下,瞳孔在眼皮底下不停翻动,脸上满是痛苦和不安。 这情景,跟她的梦里一模一样。 “云澈,我来了,我在这里。” 姜雪蹲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细语地说道。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皮肤时,被他滚烫的身体吓了一跳。 “殿下在采药的时候被暗箭射伤,箭上有毒,所以殿下一直发烧。铁衣为了保护殿下,也被射中一箭,现在也是高烧不退。”青锋一脸愧疚,单膝跪在姜雪面前:“是我没本事,没能保护好殿下,请王妃责罚我吧。” 明明在出发前,他还向王妃保证一定会确保殿下的安全,现在殿下发烧不退,他觉得自己辜负了王妃的信任。 采药啊,姜雪低头看了看萧湛紧握着一株奇怪草药的右手,即使昏睡过去,他的手还是牢牢抓着那株异草。 还真是浮屠草。 “傻子……”姜雪心疼地看着他那因为采摘浮屠草而划伤的手背。 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到了萧湛的手上。 “这不怪你。”擦干眼泪,姜雪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让青锋站起身。 为了让萧湛减轻痛苦,姜雪给他喂了一颗药丸,然后拿起金针开始刺穴,帮助他排出体内的毒素。 一边施针,一边对青锋说:“我这会儿腾不出手来照顾铁衣。你先给他喂点药,稳住他的心脉,然后按我说的方法帮他推穴排毒。” 萧湛不仅中毒,还有外伤,她实在腾不出手来亲自给铁衣治疗,只好让青锋帮忙。 还好铁衣没有其他伤口,处理起来轻松多了。 就是可怜他要在青锋那股子蛮力下受点罪。 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让他们两个平安无事。 可就在治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石洞口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 没过多久,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就跟着来了。 “啧啧啧,四嫂真是能耐非凡,本王找了好几个时辰都没能找到的人,你这么快就找到了,真是让本王佩服的五体投地呐。” 一群人散开,把姜雪他们团团围住,萧桓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那双竖瞳死死地盯着正忙着给萧湛施针的姜雪,笑得阴森又诡异。 没想到萧桓竟然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姜雪心里暗叫不好,正在关键时刻,她没法对付萧桓。 斜眼看了看青锋那边,他也正忙着帮铁衣推穴排毒,脱不开身。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石洞口还有一段距离,要是想派人给崖顶守候的人送信,就地穿过挡在前面的萧桓和他的手下。 要是铁衣和青锋都没事,这点小障碍根本就不算什么,但现在…… 姜雪看了看跟着自己下来的这几个永安侯府的人,她对他们的真实本领不太了解,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办得到。 “四嫂这是在考虑怎么给上面的人通风报信吧?” 萧桓看穿了姜雪的想法,冷笑一声:“我看四嫂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带来的那些人估计已经被本王的人给收拾了。如果不信,本王可以让你们派人去石洞口试试,看有没有人来支援你们。” 说着,萧桓真的让开了路,对着其中一个侍卫招了招手,示意他去石洞口。 姜雪认真地看着萧桓,她说不定萧桓的话是真的。 既然他知道她在崖顶留了人,那就说明他一开始就掌握了她的行动。 萧桓就像一条毒蛇,一旦锁定目标,就不会轻易放手。 所以他所说的崖顶的侍卫被收拾了,估计是真的。 不过,既然他这么自信地给她机会让她求援,她就不能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对吧? “殿下,不行。” 君离见状,脸色一变,立刻上前阻止:“万一他们引来更多的人怎么办?” 萧桓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自负了。 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知不知道,这种狂妄自大迟早会成为他的败笔。 君离对萧桓这一点尤其反感。 再过两年他就能平安回到西辰,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萧桓拖累。 君离没等萧桓回答,直接命令手下把姜雪带来的所有侍卫全都控制起来。 “君离,你这是在质疑本王的能力吗?” 第一卷 第346章 措手不及! 萧桓对君离的行为相当不满。 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擅自做主,特别是这个人只是一个来自战败国的质子。 别以为在北凌混了个异姓王的称号就能跟他平起平坐。 说到底,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小丑罢了。 萧衍随便封个名号玩玩,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君离并不是质疑殿下,而是以防万一,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姜雪的头脑反应有多快,和她多次交手的君离是清楚的。 这女人随机应变的能力特别强,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她都能抓住并发挥到极致。 要是给了她求助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利用呢。 求助不一定非得对准崖顶,别忘了,东南边的萧允和东边的萧锦都有可能看到求助信号。 他们能从离这里最远的南边赶来,那萧允和萧锦同样可能从他们的圈地过来。 而且用的时间可能还不到他们的一半。 原本划分圈地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如果他们被人发现没有去围猎,而是来围杀萧湛,那可是违反了围猎规则,轻则被打入内廷司,重则被判绞刑。 “君离,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萧桓的竖瞳里满是讽刺,他推开君离,挥挥手让人放开其中一个侍卫。 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君离。 “整个北凌,还没有本王办不成的事,怕引起风险?呵,本王就让你看看,一个小小奴才的求救,能带来什么风险。” 说完,亲自拉着那个侍卫来到石洞口,把他半个身子推出洞口,让他整个人只能靠萧桓拽着他衣领的手臂支撑。 “现在,本王给你机会求救,喊啊。” 被萧桓那毒蛇般的竖瞳瞪着的侍卫头皮发麻,偷偷看了一眼石洞里的姜雪。 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侍卫深吸一口气,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以闪电般的速度发射向天空,绽开一朵鲜红的花瓣。 花瓣在空中绽放不久就慢慢消散了,等了许久,外面仍旧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静。 萧桓得意地一笑,一把松手,把侍卫甩倒在地。 “风险?”他慢慢走回君离身边,眼底的嘲笑愈发浓重:“风险在哪里?君离,你看到了吗?” 竖瞳逼近君离,那毒辣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吞噬。 君离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忍受着萧桓满眼的讽刺。 “胆小如鼠的懦夫,怪不得连个女人都留不住。” 目光转向姜雪,萧桓阴森的声音如同水蛇般钻入君离的耳朵。 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了君离的自尊心。 连个女人都留不住。 最后一句话的回音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好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该是言归正传,说说正事的时候了。” 萧桓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姜雪身上:“四嫂,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本王来是要什么。本王挺欣赏你的,不太忍心让你受伤。所以还请四嫂体谅一下本王的心情,乖乖把四哥交给本王怎么样?” “云澈是我的丈夫,他现在受了重伤,我作为他的妻子,是不会放心把他交给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的。还请桓王殿下体谅一下四嫂的心情,不要提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好吗?” 姜雪反驳道,当众拒绝得一清二楚。 捏着针,只剩最后一针了,她绝不能出差错。 全神贯注地找准最后一个穴位,正要下针,突然,一道冷光闪现!瞄准了萧湛的心脏射来。 “王妃娘娘。” “小雪。” 滴,哒。 鲜血顺着衣衫滴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姜雪面对着萧湛,手中的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最后一个穴位上。 力度和位置都恰到好处,一针下去,萧湛体内的毒素被完全逼了出来,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而姜雪,原本射向萧湛的冷箭却被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了下来。 背部左肩下方一点的位置,冷箭穿透了她的身体,箭头从前面露了出来。 剧痛让她身形猛地一晃,踉跄了两步后才勉强站稳。 君离看到她被箭射中的样子,心头一紧,痛得几乎要窒息。 他大步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姜雪用力推开。 “王妃,你怎么样?”终于为铁衣逼完毒的青锋迅速冲了上来,迅速救出姜雪带来的侍卫,让他们守在萧湛身边,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姜雪。 “噗。”姜雪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一口鲜血喷出。 咻。 趁着她吐血之际,又一支飞箭袭来。 这一次,目标是姜雪。 “谁让你动她的?”君离朝绝怒吼道。 他从侧面一把截下飞箭,强大的冲击力擦破了他的手掌,箭身上沾满了血。 萧桓也没想到,这个绝竟然擅自行动,对姜雪下杀手。 他要的只是萧湛的命,这个女人,是他看上的。 动手之前,他还特意叮嘱过,不准任何人动姜雪,没想到这个一向听话的奴才竟然第一个违背了他的命令。 铁拳近距离砸在绝的太阳穴上,打得他当场倒地。 “起来。”萧桓甩了甩拳头,看着他带着冰冷的怒气下令。 绝被打得眼前直冒星星,但一听见萧桓的命令,马上又站了起来。 “给我瞄准了,我非要他的命不可。要是你再乱射箭,小心我先结果了你。” 萧桓亲自抬起绝的手,把箭头对准躺在地上的萧湛,恶狠狠地威胁绝说。 “你试试看。” 青锋瞪着拿弓箭的绝,眼神里全是怒火。 就是因为这家伙搞偷袭,殿下在采药时才被他的冷箭伤到。 作为殿下的贴身保镖,他怎么可能让这混账再伤殿下一次。 把姜雪交给后面的侍卫照顾,青锋往前一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弓箭前头,摆出战斗的架势。 “嘁,真是自不量力。”萧桓见状冷笑:“青锋,你上次都输给了绝,你觉得这回赢他的机会有多大?” “不管机会多小,我都不会让你们碰殿下一根汗毛。” 说完,青锋脚尖一点地,嗖的一下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铁衣,但力气可大多了,再加上是突然袭击,让绝措手不及。 第一卷 第347章 十分欣慰 就算绝勉强躲开了青锋横扫过来想要锁喉的那一刀,脸上还是被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刀痕。 受伤带来的刺痛反而让绝兴奋起来,他扔掉弓箭,拔出腰间的刀跟青锋干上了,两人打得热火朝天。 趁着他们俩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萧桓弯腰捡起地上的弓箭,使劲拉开,对准昏迷中的萧湛。 “都说猎物越尊贵,猎杀后的奖励就越丰厚,不知道四哥的价值和重量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萧桓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种变态般的兴奋。 “呃,噗。”姜雪见状,不顾自己的伤势,挪动脚步挡在萧桓前面,但这勉强的动作扯到了伤口,让她再次吐出血来。 “四嫂,你这虚弱的样子真让人担心。既然受伤了,就别乱动,免得伤势更严重。那样的话,我会心疼的。” 萧桓瞥了一眼旁边,声音一下子冷了不少,对君离说:“你扶四嫂去边上歇着,别让她累着了。” 看着姜雪忍着剧痛保护萧湛的样子,君离心里燃起了嫉妒之火,顺着萧桓的话,准备动手把姜雪拉到自己这边。 “别碰我。” 君离靠得太近,姜雪觉得恶心,她生气地喝止他。 可是她那嫌弃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扎得君离透不过气来。 愤怒、嫉妒,还有被姜雪讨厌的感觉一股脑儿涌上来。 凭什么她就这么讨厌他?现在只有他能保护她啊!她难道不明白吗?君离心里咆哮着。 “你给我过来。” 君离不再装模作样,直接粗暴地抓住她的胳膊,根本不考虑会不会弄疼她,一把把她拽到自己跟前。 “君离,你轻点儿,你看四嫂都疼成这样了。” 萧桓不太高兴地看着君离,他看上的女人,就算要欺负,也轮不到别人来动手。 君离这才发现姜雪因为疼痛脸色更苍白了,赶紧放松了手劲,但是还是紧紧抓着她不放。 好了,现在障碍清除了,终于可以开始围猎了。 萧桓目光转向萧湛,手里的弓拉得更紧了。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这次围猎的目标从头到尾就只有萧湛一个人。 这北边荒无人烟,把他逼到这里来解决,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这里山高路险,稍不留神就可能跌下悬崖,到时候就算萧衍问起来,一句‘北地险要,不幸坠崖’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 再说,他不相信萧衍会为了萧湛的死大动干戈,毕竟最希望萧湛消失的人,除了他自己萧桓,恐怕就是那位父皇了吧。 所以,萧湛,你的死是大家所期望的,别怪任何人。 “再见了,四哥。”冷冷得意的声音缓缓说出这几个字,拉弓的手指慢慢松开。 姜雪努力挣扎想要摆脱君离的控制,但是自己的伤痛加上男女力量的差距,让她无能为力。 想用金针对付萧桓,可是装着金针的布包在刚才治疗的时候,落在了萧湛身边。 眼看那一箭就要射出去,她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停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响遍整个洞穴,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萧桓手里的弓箭就被砍成了两截。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萧允握着长剑站在不远处,当他看到昏迷的萧湛和重伤被君离抓着的姜雪时,胸中的怒火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 四哥和四嫂是他最敬重的人,谁敢对他们下手,他萧允绝对饶不了。 “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萧允长剑一挥,指向萧桓带来的侍卫们,大声命令。 “抓起来?呵呵,八弟,你的人还没我一半多,怎么抓?” 萧桓从来没把萧允当回事,在他眼里,萧允就是个跟在萧湛屁股后面的小跟班。 整天无所事事,手下也没什么能打的人,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八皇兄的人不够,那加上我的,应该就够了吧。” 稚嫩的童声响起,萧锦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萧桓面前。 在他小小的身影背后,跟着上百名侍卫,其中包括原本已经被萧桓控制的永安侯府的侍卫。 “你们,应该是死人了才对……” 萧桓脸色一沉,眼中闪烁着阴森恐怖的怒意。 他记得很清楚,那些永安侯府的人已经被制服了,而且他还下了命令,抓到之后,一律格杀勿论。 怎么这些人还在这儿?难道是因为这小孩? “六皇兄没记错,你的人确实已经抓了永安侯府的侍卫,也确实是按你的命令要格杀勿论。可惜,他们动作慢了点,没在我赶来之前动手。” 萧锦微微一笑,看起来天真烂漫,但仔细一看,眼底却藏着对萧桓的讽刺。 “我的人呢?” 萧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阴沉,他那充满毒意的眼神紧盯着萧锦和他的手下,那里头一个他的人影都没有。 “六皇兄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他们去哪儿了。” 说完,萧锦拍了拍小手,身后的一个侍卫拎着个大布袋往地上一扔。 黑色的布散开,二十多颗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萧桓面前。 杀气和怒气交织成吓人的火焰,从萧桓的眼中迸发出来。 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杀他的人。 谁给他这么大胆子? “六皇兄别这么生气嘛,文苑这样做也是帮你教训那些奴才。毕竟他们明知道我是谁,还敢下杀手。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六皇兄肯定得受牵连。所以我自作主张,提前帮你解决了这些问题,免得六皇兄受到责罚,不是吗?”萧锦说道。 这孩子,她还真没看错人。 姜雪看着萧锦,心里感到十分欣慰。 出发之前,她就派人给东边的萧锦送信,让他尽快赶到北边来。 至于萧允,她也派人通知了,但没抱太大希望。 毕竟从东南到北边需要很长时间,她不确定萧允能不能及时赶到。 萧锦这孩子,除了年纪小之外,智谋、决策和判断能力都是一流的。 而且他的行动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就算有人发现他从东边来到北边,最多也就以为他年纪小,认不清方向,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第一卷 第348章 难以忍受 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萧桓的自大,让自己的人有机会放出信号弹。 毕竟这石穴位置很隐蔽,如果没有信号,萧锦可能也很难找到这里。 “哼,十皇弟真是替本王着想啊。”萧桓带着戾气说道。 他现在真想立刻把这个臭小子撕碎,竟然敢破坏他的计划。 “为皇兄分忧,是皇弟该做的事,这道理文苑这七岁的娃娃都懂,想必六皇兄也应该明白。只是文苑有点纳闷,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四皇兄遇到麻烦时,六皇兄好像没打算出手帮忙,不知道六皇兄对此有何解释?” 话音刚落,萧锦抬手一挥,身后的百名侍卫如同潮水般涌上前来,把萧桓的手下全都按倒在地。 正在旁边打得热火朝天的绝和青锋也被强行分开,两人都挂了彩,青锋伤得更重一些。 绝被三个人合力才按得住,即使手脚被限制,他仍像头猛兽一样不停地挣扎,想要冲向青风。 “放手。”姜雪眼疾手快,从一名侍卫腰间抽出佩刀,对着君离的手臂就是一刀。 君离疼得松开了手,姜雪趁机挣脱出来。 “王妃。”青锋急忙把她扶住,把她护在身后。 “十皇弟是不是看错了?本王也是来帮四皇兄的,可能是本王长得不太慈眉善目,让你们误会了。”萧桓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那是相当熟练。 反正这里除了他们几个,也没外人在,想怎么说,还不是他说了算。 “你撒谎,刚才你明明是要置四皇兄于死地。” 对于他的谎言,萧允气得火冒三丈,开口就是一顿吼。 “八皇兄,冷静点。”萧锦的小胳膊横在萧允前面,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转向萧桓说道:“六皇兄,你费心了。不过现在有我和八皇兄在,四哥和四嫂就交给我们吧,你们还是请回吧。” 他那看似天真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威胁之意。 “六皇兄,明早便是验收之时,你要是交不出东西,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萧锦看着站着的萧桓,好心提醒。 萧桓听了话后,反驳不了。 这一天的时间,几乎都花在对付萧湛上了,围猎的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原本以为今天能轻松解决萧湛,明天早上拿他的尸体交差,万无一失。 没想到会栽在这个小鬼手里。 一想到明天清晨的验收大会,萧桓狠狠地瞪了萧锦一眼,不甘心地对君离说:“君离,咱们走。” 从这儿回到自己的领地还得赶时间,要想赶上明天早上的验收,今晚肯定是别想睡觉了。 君离捂着被姜雪砍伤的手臂,一脸不甘地跟着萧桓离开了石穴。 这次,他又没能带走姜雪,心中的怨气越积越深,既是对自己的无奈,也是对萧桓的不满。 下一次,下一次他一定要把她带回自己身边,必须的。 带着这样的决心,他回头深情地望了姜雪一眼。 临走的时候,君离顺手把绝也带走了。 这时候的绝,药效已经完全消失了,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完全没有之前跟青锋交手时的那种狠劲儿。 看着被君离拖着走的绝,青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四嫂,你怎么样?” 等萧桓他们离开后,萧允几步并作一步跑过来扶住姜雪。 看着她左胸口上那根带血的箭头,萧允担心得不得了。 这种穿透身体的疼痛,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深有体会。 就算是男人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剧痛,更别说女人了。 “我没事,还能撑得住……”话音刚落,姜雪双眼一闭,整个人就晕过去了。 “四嫂。”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听到了萧锦和萧允焦急的呼喊。 “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把姜雪从昏睡中唤醒。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箭头正慢慢地从前面往后拔出,尖锐的箭头划过体内肌肉,发出刺耳的声音。 原来的伤口被撕开,疼痛加剧,冷汗像瀑布一样直往下淌。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这剧痛,可是身体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耳边,各种声音渐渐清晰,她听到了晓春拂冬的惊呼,还有萧允、萧锦关切的询问。 “徐太医,公主疼得直哆嗦,您能不能轻点儿?” 拂冬按着姜雪的肩膀,感觉到她身体的痉挛,心里很是担心。 “拂冬姑娘,这箭头本来就比箭身大,要取出来,难免会有些疼。”徐太医也是满头大汗,床上躺着的是恭王妃,是自己的恩人,他已经尽全力减轻她的痛苦了。 捏着箭身的手缓缓往后抽,随着姜雪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整支箭都被取了出来。 “快,热水、纱布、金针还有剪刀。” 冷箭取出后,黑血汩汩往外冒,原本就被血浸透的衣服,现在因为血渍的重叠,变得更加深黑。 萧锦、萧允亲自端水递针,隔着轻纱幔帐紧张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殿下,您慢点儿。” 正当姜雪接受治疗的时候,萧湛醒了,一听说姜雪受了伤就立刻赶了过来。 脚步匆匆,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势,青锋和铁衣跟在后面不断提醒,但他根本没减速。 “四哥。”看见萧湛进来,萧允立刻迎了上去。 见他的伤口因为动作过大而有些崩裂,赶紧叫下人过来给他重新上药包扎。 “小雪呢?她怎么样?” 萧湛现在满脑子都是姜雪,一进屋他就闻到一股血腥味,透过轻纱幔帐看过去,只见水盆那儿,一片红彤彤。 心里一紧,疼得难以忍受。 推开萧允,他掀开幔帐走了进去,来到床边,看到姜雪背后那片血淋淋的伤口。 心疼、自责、愧疚、疼爱,无数情感汇聚在一起,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 一阵阵的,痛彻心扉。 “总算止血了。”看到徐太医放下金针,萧湛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 他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姜雪因为疼痛而变得惨白的脸色,俯下身,在她的发际轻轻亲了一下。 “拂冬,晓春,好好照顾她。” 第一卷 第349章 比试一番 说完,他站起身,眼神温柔地深情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姜雪,转身掀开幔帐走了出来。 一出门,眼神瞬间变得冷酷狠厉,浑身散发出的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坐到一旁,自己解开衣服让徐太医换药,一边换药,一边抬头看着萧允和萧锦。 “御墨,文苑,这次多亏你们相助,萧湛在此谢过你们救命之恩。” 他郑重地向两位皇弟低头致谢。 “四哥,咱们都是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萧允被他这么正式的感谢吓了一跳,急忙回应。 相比之下,萧锦显得冷静得多,等萧湛抬起头后,他直视萧湛的眼睛问道:“四哥打算怎么对付萧桓?” 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四嫂都差点丧命,萧湛肯定不会毫无动作。 “这件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萧湛问道。 “永安侯夫人、方夫人,还有去找四哥却被重伤的南少将军。其他人都被我下令封锁了消息,连萧衍那边也还不知情。”萧锦回答。 “做得好。”萧湛向萧锦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个年仅七岁的十皇弟,确实超乎他的预料,小小年纪做事如此周全,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四哥,我也能做好的。” 见萧锦得到了四哥的夸奖,萧允也孩子气地想要比试一番。 “放心,接下来对付萧桓,我相信你能帮我做得很好。” 萧湛笑了笑:“现在距离明天的收养大会还有一点时间,御墨,你去帮我猎四只狐狸回来,记住一定要四只,而且必须猎死。” 狐狸? 萧允一头雾水,不是说要对付萧桓吗?怎么还让他去猎狐狸了? 虽然心里满是疑问,但四哥让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萧允也没多问,干脆利落地拿起武器就出去了。 “四哥是想用那个不成文的规矩来对付萧桓?” 萧锦似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问道。 “你还真知道不少。”萧湛有些惊讶,那规矩可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萧锦才七岁,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情没法简单解释清楚。反正我知道这些对四哥有好处,不是吗?”萧锦留下了模棱两可的回答,这让萧湛对他越发好奇了。 以前只知道这孩子思想成熟,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 看来有必要让玲珑阁的人查一查这孩子的背景,他真的很想知道这孩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肩膀上的疼痛把姜雪从沉睡中唤醒,因为徐太医没给她用镇痛药,伤口的疼痛在一个时辰后变得更加严重。 “公主,你醒了。”拂冬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守在床边,见姜雪睁开眼睛,立刻小跑上前。她眼里含着泪花,既高兴又担忧。 “拂冬……”姜雪虚弱地叫了她一声:“帮我把药拿来。” 她指了指旁边的衣柜顶层的红色药瓶,让拂冬帮她拿过来。 她忍着痛想要坐起来吃药,但因为伤口的缘故,使不上劲。 “我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湛走进了房间,从拂冬手中接过药瓶,走到床边蹲下来。 “拂冬,你也受伤了,不宜过度劳累,先回去休息吧,小雪我来照顾。”萧湛一边说,一边拿出一颗药,轻轻地喂到姜雪嘴里。 “是。”拂冬遵命,转身离开了。 有恭王殿下照顾公主,她自然是非常放心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到姜雪吃了药后,脸上的痛苦表情有所减轻,萧湛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但一看到她红肿的伤口,他的眼神又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徐太医的药效果不明显。 “疼痛是减轻了些,但效果还是不太明显。”姜雪感受到伤口还在一跳一跳地疼,感觉有些难受。 见她趴着不舒服,萧湛起身坐在床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因为腿和床之间的空隙,姜雪胸口的压力减轻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要是我自己能用针就好了。”姜雪苦笑了一下,这种程度的肿痛,她的金针其实可以大大缓解,但现在她动不了手,而且伤口的位置也够不到。 “要不要我帮你?”萧湛拿出装着金针的布包,放在她面前。 “你会吗?”姜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种消肿的针法其实不难,只要找准穴位,用对力度就行,只是有些穴位比较少见,如果不是学医的人,可能找不到。 “男人哪能说不行。”萧湛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笑着拿起一根金针:“这十多年在宫里摸爬滚打,我也受过不少伤,以前御医们可不太管我,大多数时候都得自己治疗,幸好这样,我对穴位位置还算熟悉。” 这话让姜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堂堂一个皇子,受伤了还得自己治疗,可想而知他受了多少苦。 “别皱眉头。”手指轻轻按在她皱起的眉心,萧湛温柔地看着她:“正因为有了那些经历,才造就了现在的我。小雪,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再为我难过。” 他可不想让他的小雪这么难过。 “嗯。”姜雪看着他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他拿着金针跃跃欲试的样子,姜雪忍不住笑了。 对啊,他的小雪笑起来最美了。 看着她那迷人的笑容,萧湛感到非常满足。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姜雪红肿的伤口消下去了很多,先前难以忍受的肿痛也减轻了不少。 萧湛用针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简直难以想象,一个从未学过医术的人,对于施针的力度能掌握得如此精准。 而且他找穴位也很准,落针可以说分毫不差。 “你这天赋简直了,要是学医,师父们肯定抢着收你当徒弟。”姜雪说道。 当初自己学穴位针灸的时候,足足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准确无误地找准穴位,下针如神。 萧湛没经过系统的训练就有这样的水平,要是师父知道了,估计会不远千里也要跑来看看。 第一卷 第350章 四只死狐狸 “王妃医术这么高明,作为夫君的我天天耳濡目染,能有这点儿本事,全靠王妃的福气啊。” 萧湛笑嘻嘻地哄着姜雪,一边细心地把金针收好,放到一边。 “行了,就会逗我开心。”疼痛消失后,姜雪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腿,忽然想起昏迷前萧桓那双充满恶意的竖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严肃地问他:“对了,萧桓那边,你有什么安排?” 这次差点让他们夫妻俩命丧黄泉,这笔账可不能这么算了。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墨和文苑已经在着手处理,相信明天早上就会有好消息。” 他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那株浮屠草我已经让人送给徐太医了,让他好好研究,尽快给你配制出清理血毒的解药。” “嗯。”姜雪对他的安排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受伤,其实解药完全可以自己配制,毕竟她的体质和常人不同,交给别人配制会很麻烦。 好在徐太医算是自己人,交给他比交给别人放心。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北陵皇和其他圈地的皇子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围猎场。 一匹马,北陵皇就把路上猎到的三只野兔扔给了门口的太监,得意扬扬地坐在了围猎场中央。 侍卫们忙着把各位主子猎到的猎物一件件搬进来,不一会儿,围猎场上就摆满了各种山林野兽。 每个参加围猎的主子都站在自己的猎物后面,排成一条直线,而每位皇子猎物上面,都盖着一层红布,等着北陵皇揭开。 萧湛为了遮掩自己的伤势,特意换了一件深色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时更有威严,贵气十足。 旁边的萧允和萧锦也都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相比之下,萧桓和君离则脸色难看,一脸疲惫地站在那里。 眼底的黑眼圈暴露了他们彻夜未眠的疲惫,加上那双阴森恐怖的竖瞳,更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斜着眼睛看向旁边的萧湛,看到他面前那几乎塌陷下去的红布,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看来,北边那块地确实荒凉得可以,四皇兄的收获竟然这么寒碜。” 本来因为这次没能亲手干掉萧湛而气得不行的萧桓,现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真是老天爷帮忙啊,虽然他之前没法亲自结果了萧湛,但是可以借着这次围猎收获不多的理由,让萧衍替他收拾萧湛。 想到这儿,萧桓现在巴不得收养大会赶紧开始。 君离一直盯着姜雪那边,只见她今天穿的衣服和往常大不一样,选了一件颜色很深的衣服,黑色为主,红色镶边,把她整个人衬托得格外尊贵不可侵犯。 而且她和萧湛当众穿同一色的衣服,这种明晃晃的主权宣誓,让在场的所有女人都既嫉妒又羡慕。 在北凌,夫妻穿同样的颜色,代表着彼此是对方生命中的唯一。 自从北凌建国以来,只有两位男子当众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的妻子做出过这样的承诺。 一个是现在的萧湛,另一个则是当年的北凌二皇子,萧云谏。 这衣服,真是刺痛了君离的眼睛,就像是利剑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小雪,你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你怎么能和别人许下这样的诺言。 这一身黑衣,就像催化剂一样,让君离对萧湛的仇恨和对姜雪的占有欲达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 “今天的收获,让我看看咱们北凌的皇子们,收获怎么样。” 北陵皇冷冷的目光从萧湛面前扫过,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掀开了各个皇子盖在猎物上的红布。 因为顺序的关系,萧桓的红布比萧湛先被揭开。 原本他还兴高采烈地等着给萧湛找茬,但是红布一揭开,北陵皇顿时大怒,几步冲上前,朝着萧桓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萧桓侧过头,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有一股腥味,一张嘴,一颗牙齿掉了出来。 他的竖瞳猛然紧缩,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阴森的气息。 这诡异的气氛让周围的空气都冷飕飕的。 北陵皇被那双竖瞳瞪得心里直打鼓。 但当他看到红布下的猎物时,怒火噌噌地又往上冒了。 这个不孝子,别以为他留着他去对付萧湛,就能无法无天,今天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真要翻天了。 “你这孽障,谁让你去猎狐仙的?”北陵皇指着红布下已经断气的四只狐狸,吼道: “猎人有三大忌讳,不猎狐,不猎龟,不猎蛇,这些都是灵兽,你要是抓了它们,肯定会遭到老天爷的惩罚,你倒好,一出手就弄死了四只,四通死,这都不知道?你这是想毁了我们北凌啊?” 自从萧衍当上了北陵皇,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打猎时有三种动物不能杀——狐狸、乌龟和蛇。 其中,狐狸排第一,是绝对不能碰的头号保护对象,谁要是敢违反,肯定要受到严惩。 这条规矩没对外公布过,因为这是北陵皇迷信玄学的结果。 在玄学里,狐狸可是狐仙,特别有灵性,既然是仙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宰杀呢? 再说,北陵皇年轻时曾杀过一只狐狸,结果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晚上根本没法睡觉。后来他偷偷溜出皇宫玩的时候,遇到一个道士,道士告诉他去找那只狐狸的尸体,给它做个法事,这才让他安心睡觉。 正因为有了这段经历,北陵皇对玄学深信不疑,对狐狸更是敬若神明。 整个北凌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所以当北陵皇因为四只死狐狸大发雷霆时,大家都有点懵。 萧桓顺着北陵皇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红布下那四只死狐狸,排得整整齐齐的。 明明他熬了一夜猎到的都是些野猪野兔,哪来的狐狸啊!这些畜生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猎物里? 他想了想,突然目光转向了一旁站得笔直的萧湛。 就是他,萧桓立刻明白了,肯定是萧湛搞的鬼。 “你看他干嘛?现在是朕在跟你说话。” 看到萧桓竟然不理自己,反而一直盯着萧湛看,北陵皇觉得面子挂不住了,火气更大了。 第一卷 第351章 付出代价 他又抬手准备打下去,这次却被萧桓一把抓住了手腕:“父皇要生气也得找对人啊!这些狐狸不是儿子猎的,是有人故意放到我的猎物里的。” 说着,萧桓用力甩开北陵皇的手,指着旁边的萧湛,恶狠狠地说。 北陵皇一听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也将目光转向萧湛:“萧云澈,他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真的是萧湛干的,他就有足够的理由狠狠教训他一顿。 到时候就算传到太后耳朵里,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父皇,您也知道儿臣的围猎区在北边,北边的环境您也知道,如果儿臣真能在那儿猎到四只狐狸,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收获呢?” 说完,他伸手一掀,亲自揭开了红布,露出了里面的几只扑腾翅膀的飞鸟。 这些飞鸟长得很特别,羽毛华丽,尾巴有三根,长长地拖在地上,样子有点像凤凰。 “皇上,北边的围猎区荒凉险峻,恭王殿下能捕到这几只飞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那种地方根本不可能出现狐狸这样的动物。” 叶荣休抢先一步上前,拱手为萧湛说话。 他带头,永安侯爷谢瑜也跟着说:“是啊,皇上。那北边的围猎区大家都知道是个荒凉的地方,那里多是悬崖峭壁,食物也很少,狐狸这样的灵物怎么可能选择在那里生活呢?所以臣认为,桓王殿下的说法还需要商榷。” 谢瑜的话说得非常谨慎,在公众面前也算给足了萧桓面子,没有说得太过分。 两位朝臣为萧湛说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让人无法反驳。 这让北陵皇找不到惩罚萧湛的理由。 “皇上,如果一个人真想做成什么事,外界的因素是挡不住的。就算北边的围猎区再怎么荒凉,凭恭王殿下的本事,猎几只狐狸应该是能做到的吧。” 乌美凤娇滴滴的声音听得姜雪差点吐出来。 这女人真会恶心人。 姜雪瞥向乌美凤,正好碰上她挑衅的眼神。 “琴文公主毕竟是将门出身,想必是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竟然连基本的地势和物种分布都不清楚了。北边的围猎区到底怎样,如果琴文公主不清楚,还是不要胡说八道的好,免得被人笑话,不仅丢了自己的脸,还损害了皇室的名声。” 姜雪当众不留情面地讽刺,说得乌美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女人,现在竟然在公众场合一点都不给自己留面子,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吗? 乌美凤四处张望,想找人为自己撑腰说话,但是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主动帮她。 连之前一直挺她的皇后,这会儿也把脸扭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这让乌美凤心里的怨气更深了。 特别是瞅见坐在姜雪旁边,因为姜雪的话而偷乐的卢临猗,她简直要被怒火烧焦了。 这帮贱人,居然合伙嘲笑她,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姜雪,你……”乌美凤气得噌地一下站起来,直呼姜雪的名字,满脸通红,准备跟姜雪好好理论一番。 “够了,吵什么吵?”北陵皇被她吵得脑壳疼,一声大喝,直接打断了她。 “你这孽障自己做错了事,不反省就算了,居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诽谤亲人,今天如果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皇室的规矩是摆设啊。” 不管怎样,这事儿既然开了头,就得有个说法。 既然萧湛那边没法定罪,那就只能拿萧桓来说事儿了。 反正这小子本来就不太正常,从回京城到现在,惹的事比数星星还难。 之前,为了利用他来制约萧湛,自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他竟然在围猎时公然破坏规矩,要是再放任他胡闹,迟早得翻天,干脆趁着这机会给他点教训,让他明白,在北凌,还是老子说了算。 “来人啊!把桓王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 一声令下,一群侍卫应声而动,打算左右夹击把萧桓带走。 “谁敢。”萧桓一声怒吼,杀气腾腾。 他那双竖瞳瞪了一圈,吓得那些侍卫动都不敢动。 “六弟,我劝你还是别违抗圣旨的好,不然父皇能让你从冰牢里出来,也能让你再回去。”萧湛转身对他说道。 萧湛这话就像一盆冷水,泼醒了萧桓。 没错,现在的北凌还是萧衍说了算,自己还没拿到绝对的权力。 只要萧衍一句话,他可能就得从玉京回到那个活地狱。 他可不想那样。 身上的杀气慢慢散了,可心里对萧湛的恨意却越来越浓。 侍卫们见他好像冷静了些,互相看了一眼,飞快地上前把他押下去行刑。 刑杖砸在身体上的沉闷声音,混着萧桓时不时的低哼声从远处传来。 姜雪隐约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咔嚓”一声,三十杖的最后一击,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萧桓的腿,断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可是北凌开国以来,第一个被杖刑打断腿的皇子。 就连北陵皇也没想到,仅仅三十杖的刑罚,竟然能把萧桓的两条腿废掉。 放眼望去,只见萧桓咬紧牙关,硬撑着上半身爬起来。 他是皇子,是北凌高高在上的桓王,哪怕腿断了,也不能趴在地上让人笑话。 毕竟是萧衍的亲儿子,骨子里那种不容侮辱、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劲头,跟萧衍简直一模一样。 他那双竖瞳强忍着痛苦,带着满满的仇恨,从萧湛和萧衍身上扫过。 总有一天,他要让所有侮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萧桓的眼神狠狠触动了北陵皇的心弦。 这副不肯屈服的样子,简直跟他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心里头,一股共鸣油然而生,让北陵皇突然想保护这个他原本嫌弃的儿子。 “来人,快叫太医来,给桓王治腿。” 一声令下,原本满是怒气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作为父亲的关怀。 等太医赶到后,他甚至下令当场砍掉打断萧桓双腿的侍卫脑袋,罪名是企图谋害皇室成员。 这一幕吓得在场的人都心里发毛,特别是那些侍卫和丫鬟们。 第一卷 第352章 胆大包天 他们心想:明明按主子的意思去办,结果却落得个身首分离的惨状,以后还怎么干活儿啊? 萧湛和姜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两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雪抬起头,跟方夫人对视了一眼,见她心领神会地一笑,接着姜雪的目光转向了萧湛射下的那几只造型独特的鸟: “哎哟,这不是白冠长尾雉嘛?今天真是太走运了,能见到这么吉祥的鸟儿,全托了皇上的福气。” 万夫人惊喜的声音,一下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萧湛面前的那几只鸟身上。 就连北陵皇也没例外,他身上的阴沉气息淡了不少,转头看向所谓的吉祥鸟。 整个场地的紧张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 “白冠长尾雉?”北陵皇重复了一遍这鸟的名字,眉头微微一挑:“这是什么鸟?朕怎么没见过?” “回皇上,白冠长尾雉可是种稀罕的鸟儿,长得小巧玲珑,因为样子有点像凤凰,所以百姓认为它能带来好运。”姜雪从座位上站起,行了个礼,恭敬地回答。 这白冠长尾雉确实稀有,但说它像凤凰、能带来好运,不过是姜雪为了应对北陵皇临时编出来的。 现在北陵皇正因狐狸被杀觉得不吉利,她当然得找些吉利的话来哄哄他,才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正好这白冠长尾雉有三条长长的尾巴,乍一看,除了体型小点,还真有点像凤凰。 于是她就灵光一闪,说了刚才那番话。 果然,北陵皇听了她的话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几只鸟,越看越觉得它们就是姜雪说的那个样子。他的脸色也从阴转晴,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 “好,太好了,有了这吉祥的征兆,我们北凌国必定会越来越兴旺。”连说了几声好,北陵皇的心情总算舒畅了。 虽说杀了狐仙是大凶,但幸好有像凤凰一样的吉祥鸟来化解,这样北凌国的运势就不会受损,这对北陵皇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皇上,这吉祥之物是恭王殿下猎到的,咱们北凌国的兴旺发达,恭王殿下功劳不小。” 永安侯谢瑜走上前,拱手说道。 北陵皇的表情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永安侯一眼,然后又回头看了看站在那儿既不卑也不亢的萧湛。 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顺着谢瑜的话说:“永安侯说得没错,恭王猎到这奇异的鸟儿,的确立了大功。云澈,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要是立了功还不给奖励,肯定得招来一堆闲言碎语。所以哪怕北陵皇看着萧湛就不爽,既然人家的功劳被当众抖搂出来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按功行赏。 “替父皇打猎抓吉祥鸟,本来就是云澈分内的事儿,我可不敢领这份奖赏。” 这话一出,北陵皇嘴角轻轻一翘,心说这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正当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萧湛接下来说的话让他直接傻眼。 “云澈要的,只是一个说法。” “说法?”北陵皇眼睛一眯,这话什么意思? 周围的人也都因为萧湛这句话议论开了,恭王殿下这是要跟皇上讨个说法,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恭王殿下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怪皇上没主动给你行赏?你这也太把自己当棵葱了吧。”乌美凤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她这么一说,北陵皇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他瞪着萧湛,心说这小子算哪根葱,自己给他面子问要什么奖赏,他居然还敢嫌自己没主动欣赏,这不是把自己当大爷了吗? 这家伙还真是不经意。 姜雪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琴文公主不但诗文一般,歪曲别人的意思倒是挺有一套。” 姜雪站起身反驳,她可不想自己的人被这婆娘贬低。 “皇上,我家殿下在打猎的时候差点被刺客干掉,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安王和十皇子出手相救,这吉祥鸟可能就没法儿送到您面前了。殿下要的说法,就是希望皇上能主持公道,严惩那些刺杀殿下的混账东西。” 姜雪头也不回,无视了被她怼得脸色铁青的乌美凤,转身恭敬地对北陵皇说道。 “刺杀皇室成员?这可是大罪过啊。” 这话一出就像扔进水里的石头,激起层层波澜,大家一听萧湛遇刺的事都震惊了。 这可是皇家围猎啊,居然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对皇族动手,真是胆大包天。 北圈那地儿地形险峻,四周都是陡峭的悬崖,要是想搞刺杀,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到时候人没了,就说是因为地形不稳摔死的,谁也不会怀疑。 “长乐,这里是皇室专用的狩猎场,一般人根本进不来,你说有人刺杀恭王,有证据吗?刺杀皇子可是大罪,你可别胡说八道。”北陵皇一脸严肃地说。 “皇上如果不信长乐的话,可以找南少将军来问问。将军知道我家殿下遇刺后,去救援时被刺客狠狠揍了一顿。”姜雪回答。 北陵皇听了这话,立刻让人把南景行叫来。 没过多久,南景行在卢临猗的搀扶下出现在北陵皇面前。 北陵皇看到卢临猗细心地扶着南景行,眼神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不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 “臣拜见皇上。”虽然身上有伤,南景行还是忍着疼完成了行礼。 “南少将军,朕问你,恭王是不是真的被刺杀了?你的伤是不是在救援过程中被刺客打的?” 北陵皇没让南景行站起来,直接问了起来。 “回皇上,是真的。臣一听说恭王殿下遭刺杀,就立刻跑去救人,在悬崖下面找到了殿下染血的衣服,接着就被刺客袭击了。” 南景行虽然行礼的姿势很痛苦,但作为军人,他的忍耐力非同一般,只要北陵皇不下令让他起来,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 “起来吧。”看到南景行的伤口开始流血,北陵皇冷冷地下令让他起来。 听到命令,卢临猗立刻心疼地扶着他站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北陵皇打量的目光。 第一卷 第353章 伤痕累累 “刚才长乐说,安王和十皇子也帮忙了,有这回事吗?” 北陵皇的目光从卢临猗身上转移到萧允和萧锦身上,继续问。 “回父皇,确实有这回事,儿臣和十皇弟亲眼看到是睿王手下的灰衣人动手的。” 萧允指着君离说。 两个皇子加上北陵皇亲自支持的南家大公子一起作证,现在北陵皇已经完全相信了萧湛被刺杀的事情。 北陵皇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西辰的质子,居然敢放任手下人在北凌伤皇族成员。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是不是觉得仗着“质子不可妄动”的规矩,笃定他不敢对他怎么样? 归根结底,这不就是没把他这个北陵皇放在眼里吗? “父皇,云澈要的公道很简单,既然这灰衣奴才胆敢刺杀云澈,那就把他交给我处理得了。至于睿王殿下嘛,他是父皇亲封的异姓王,我可不敢轻举妄动,还得请父皇您来拿主意。” 萧湛缓缓说道,语气平和,但这话每一句都在挑战北陵皇的底线。 异姓王怎么了? 还不是他一时兴起封的虚衔,花架子而已。 君离以为有了异姓王的头衔就能在北凌嚣张了?做梦去吧!封他也能撤他。 北陵皇心里咆哮着。 “行,你的要求,朕答应了。”北陵皇一声令下,把绝判给了萧湛处置。 “至于你这个西辰皇子,看来睿王的称号根本不适合你,从今天开始,你这个异姓王的封号就取消吧。 你管不住手下,在北凌行凶,刺杀北凌的皇族,按照北凌的规矩,该是立斩不赦,但看在你是质子的份上,饶你一命,不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回去后,马上关进内廷司反省去。” 这次判决,萧桓可算是吃了大亏了。 “皇上,绝这个奴才,琴文我是了解的,他根本就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刺杀恭王殿下呢!肯定是殿下认错人了,那个刺客不可能是绝。” 听到绝要被带走,乌美凤急得乱了方寸,她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就是绝。 要是他离开了自己,以后办事找谁啊?谁来保护她? 姜雪身边有两个身手矫健的丫头保护,她要是没了绝,怎么跟人家斗啊。 所以绝一定要留在她身边,绝对不能让他们带走。 她赶紧上前,拉着北陵皇的袖子跪下哀求。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北陵皇有些心软。 “不会武功?”姜雪冷笑一声,目光扫向一旁看上去萎靡不振的绝。 他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在石洞里差了不少。 但不管怎样,对于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来说,想要试探他的实力,简直是小菜一碟。 姜雪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这是她给拂冬的暗号。 拂冬立刻从腰间摸出暗器,嗖的一声朝绝扔了过去。 暗器破空而来,直奔绝的脑门而去。 只见绝本能地往旁边一闪,手指准确地夹住了飞来的暗器。 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立刻变得警惕万分。 “这就是琴文公主说的不会武功?看来琴文公主对这位奴才并不了解啊。” 姜雪当众揭穿乌美凤的谎言,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看琴文公主这么在乎这个人,难不成这刺客是琴文公主的手下?” 这个问题让乌美凤冷汗直冒。 绝已经被认定为刺杀皇室的刺客,如果她承认绝是自己的人,那她的结局岂不是和君离一样? 不行,她可不想去内廷司那种地方,刚进宫时,皇后就带她去过那里给她下马威。 “不是。”她的回答激动极了:“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奴才。” 面对北陵皇审视的目光,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皇上,我只是看他不会说话,挺可怜的,所以平时多照顾他一些。他平时看起来很老实,还经常被别的奴才欺负,所以我以为他不会武功。” “当真?”由于姜雪对绝的试探,北陵皇对乌美凤的信任有所动摇。 所以他这个问题是对皇后问的。 比起一个来自蛮荒之地的和亲公主,他更信任一直陪伴在侧的皇后。 “回皇上,琴文说的是真的。这奴才是个哑巴,别的奴才欺负他,他又不能告状,所以确实受了不少苦。而且他一向都是被打也不还手,所以我们都以为他就是个普通人。 没想到,他竟然是个身怀绝技的刺客,想想他在臣妾的宫里待了这么久,我都没发现,真是后怕不已。” 不管怎样,乌美凤毕竟是萧桓的人,之前萧桓曾向皇后提出过结盟,皇后也在考虑之中。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她决定帮乌美凤一把。 听了皇后的话,北陵皇这才相信了乌美凤的说法。 拍拍她的手,让她起身:“这小子既然确认是杀手,就交给恭王严办吧,不然留在宫里也是个定时炸弹。” 乌美凤听了这话,只好憋着气算了。 她表面装作听北陵皇的话,点头应允,心里头却恨透了姜雪,恨她给自己砍掉了一个得力助手。 收验大会结束后,给各位皇子颁完奖,大伙儿这才往家赶。 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直到傍晚才回到玉京城。 “给他泼点儿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恭王府的地牢里,被萧湛抓回来的绝被五花大绑在刑具上。 这家伙身上伤痕累累,衣服破破烂烂。 一瓢咸水浇在他伤口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地从梦中惊醒。 从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期间一直被青锋和他的手下轮番审讯。 可愣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青锋大哥,这小子舌头都没了,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这么折腾下去,有什么意义啊?” 地牢里的守卫见他又昏了过去,无奈地对青锋说道。 “谁说情报非得用嘴巴说出来?” 没等青锋开口,地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姜雪和萧湛一起走了进来。 “殿下,王妃。” 青锋领头,带着其他守卫向两人鞠躬。 “有什么新发现没?”萧湛抬手让大家站起来,然后凑近仔细打量着绝。 “回殿下,到现在为止,一点进展也没有。”青锋有点不好意思。 这可是自从跟了殿下以来头一遭答不上他的问题。 第一卷 第354章 根本察觉不到 “别往心里去,连玲珑阁都查不出底细的人,要是能轻易问出消息来,那才叫怪事呢。” 萧湛看出他有点自责,赶紧安慰道。 “我想我知道他是哪儿来的了。” 就在萧湛和青锋说话的时候,姜雪围着绝转了一圈。 最后,她在绝地左侧停下脚步,掀开他破烂衣服的一角,发现了他左腰上的一个标记。 这个标记她见过,当年父皇第一次带她去见凤启元时,在他府邸的一群侍卫身上就有这个标记。 不过那些侍卫很快就不明不白地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她还记得父皇为此大发雷霆,把凤启元关了大半年,直到凤启元派人送来道歉信,才让父皇消了气把他放了出来。 “他是丹士。”姜雪指着绝左腰上的标记解释说:“凤启元和萧衍一样,都迷信道教那一套,追求长生不老。只不过他比萧衍更痴迷炼丹,一心想着自己炼出长生不老药。 每炼出一批丹药,都要找一批人来做试验,要是有人活下来,就会被打上这样的标记,叫做丹士,方便凤启元识别,好让他们继续做试验。” 长生丹是凤启元秘密炼制的,所以这些试药的人自然不能有任何身份。 他们大多是从小就养在宫里的孤儿,身世背景全都是空白,这就是为什么玲珑阁查不到绝的身份。 “既然是试药的,为什么要派他到乌美凤身边,还让他来北凌?”萧湛问道。 这种人不应该留在身边才对吗?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当年父皇还在的时候,因为丹士的事对凤启元大发脾气,那时候我还小,不清楚父皇为什么生气,只记得站在门外听到‘力量催化’和‘寿命缩短’这几个词。” 好几年前的事了,她记不清。如今她又不在乾国,没法了解情况。 “这件事,我得写信回去问问墨添或者般若他们,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遭受残酷的拷打。 奇怪的是,不管他受了多重的伤,第二天伤口总是止血结疤,特别诡异。 就连姜雪这种见过各种稀奇古怪病症的人都觉得挺神奇的。 在她看来,萧湛的恢复能力已经很强了,那次在围猎中被绝刺伤的伤口,经过几天的休养已经开始愈合,正常的活动没问题,只要别太过用力让伤口裂开就行。 即便恢复这么快,萧湛要想完全康复,至少还得再休息半个月。 绝这恢复速度,简直不科学。 “乾国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萧湛一进屋就看见姜雪正看着墨添的来信,便坐到她旁边,给俩人都倒了杯茶。 “凤启元那家伙还真是一直没放弃搞长生不老的研究。” 姜雪把信递给萧湛,脸色沉甸甸的:“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年父皇那么在意那些丹士的下落。原来,他们没死,而是被凤启元那半吊子的长生丹变成了怪物。” 凤启元梦寐以求的长生丹,其实根本不能让人长生,那些试药的丹士要么死翘翘,要么就全身气血乱窜,力量爆棚,变成速度、力气和爆发力都超乎常人的怪物。 这些怪物一个顶十个普通人,战斗力爆表。 但是这超凡的战斗力是以牺牲生命为代价的,说得直白点,就是能力越强的道士,活得越短。 短的也就一个月或半个月,长的也不过十几年。 当年凤巽得知这事,对凤启元大发雷霆,就是因为这种事情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如果乾国的百姓知道了,凤氏皇族怎么对得起乾国的百姓!怎么面对那些为了乾国繁荣操碎了心的老祖宗。 “难怪那绝恢复力和爆发力这么非同寻常,原来是吃了长生丹的缘故。” 萧湛知道了前因后果,心中的谜团也解开了。 “但还是有点不对劲。”姜雪总觉得哪里不对:“信里说,吃长生丹半成品的人最多也就活十几年,我看绝的脉象和骨骼,肯定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至少也有二十多岁了,按理说,作为道士,他早该没命了。” 判断一个人的真实年龄,看骨骼是最准的,这是沈云深亲自教她的,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帮他续命?” 萧湛马上明白了姜雪的意思。 “嗯,除非这样,否则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姜雪点点头,回想起在圈的石穴里,君离带走绝时的表情动作,好像发现了什么线索。 “对了,你有没有派人去内廷司搜查过君离的东西?” 进了内廷司,除了身上的单衣,其他东西都不能带进去,君离身上的东西应该都被收走了。 “嗯,都在这儿了。” 萧湛朝铁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一个盘子端上来。 盘子里放的都是从君离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一样不少,一件不多。 姜雪仔细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最后眼睛落在一个小瓷瓶上。 她拿起瓷瓶轻轻摇晃,里面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珠子在里面碰撞。 揭开瓶口的红绸布,倒出了一颗紫黑色的圆形丹药,放在手心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香味很轻,如果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 但这点味道,可瞒不过姜雪那灵敏的鼻子。 她把丹药凑进鼻子仔细闻了闻,和之前确认绝身份时在他身上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姜雪立刻确定,这颗丹药就是那种长生丹的半成品。 这股味道,除了在绝这个试药者身上闻到过之外,还有一个人身上也有相同的气味。 她想起了当初被那个黑衣女子关进铁笼时闻到的味道。 “是她……”姜雪低声说道,那个和乌美凤联手想要羞辱她的女人。 她身上的特殊气味,确实让姜雪印象深刻。 “谁?”萧湛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姜雪说的“她”是谁? 姜雪转头看着萧湛,简单讲述了在他不在场的时候,乌美凤和那个黑衣女子对她做了些什么。 当然,她说话简洁明了,对于那些猥琐男人想对她做什么,她没细说,但萧湛一听提到一群男人,就已经能想象到那些人的恶心嘴脸。 第一卷 第355章 油尽灯枯 萧湛的拳头悄悄攥紧,指关节都发白了。 原来在他不在的时候,姜雪差点遭遇那种事情。 幸好姜雪机灵聪明,能耐非凡,否则要是真被那群男人…… 光是想想,萧湛就忍不住想杀人。 那些人应该庆幸自己死在了姜雪的五毒之下,要是落到他手里,他非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一股杀气从他眼中慢慢溢出,萧湛心里已经给算计姜雪的两个女人打上了死亡的标签。 乌美凤还有那个黑衣女人,竟敢如此算计姜雪,他定要这二人为她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不用动怒,这笔账我会讨回来的。” 看到萧湛为她动怒,姜雪心里暖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柔声说道。 “既然你确定这颗丹药多半是那个黑衣女人弄的,那我们正好可以用它来引她出来。” 他的女人,自然要他守护,这笔账自然要他来讨。萧湛反握住姜雪的手,看着那颗紫黑色的丹药,心里有了个主意。 至少,先从那个黑衣女人身上讨回点利息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药制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么说来,那个女人也跟着君离有一阵子了,除了上次算计我的时候露过面外,其他时候似乎并没有露脸。 这就说明,她的行踪是个秘密,不能让人知道,那只要我们透露一点点关于这丹药的消息,她必定会自乱阵脚,自己送上门来。”姜雪说。 人只要有想要隐瞒的东西,就会有弱点,顺着这个弱点往下踩,要想引蛇出洞,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说恭王府搜出来丹药?” 坤仪宫内,乌美凤从得到消息很是惊讶。 没想到那个丹士身上的丹药竟然还没用完,居然还被恭王府的人搜出来了。 这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原本以为,上次君离会让绝把丹药用光,一口气干掉萧湛。 现在看来,萧湛之所以还活着,估计跟君离没把药用完有点关系。 无论如何,那颗丹药她必须得拿回来。 不然姜雪那丫头对药理的造诣,不出三天就能认出制药手法,到时候顺着线索找到她头上,遭殃的就是她自己了。 被黑衣女子这么一威胁,乌美凤立马闭上了嘴。 这女人用毒有多厉害,她是亲眼见识过的。 “我出去一趟。”琢磨了一会儿,黑衣女子起身,黑色的指甲甩了甩,就要走出宫殿大门。 “你要去哪儿?”乌美凤立刻追问。 “这不关你的事。”黑衣女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还是担心怎么把君离救出来吧。别忘了,没了他,你就得一个人面对那个像毒蛇一样的萧桓。凭你那点胆量,你敢吗?” 一想到那双毒辣的眼睛,乌美凤浑身颤抖,但在黑衣女子面前,她还是硬撑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哼,最好如此。”冷笑一声,留下这句话,黑衣女子瞬间消失在乌美凤的视线里。 恭王府的地牢里,绝的伤口再次缓慢愈合。 只是这次,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看来,这药效要过去了。”姜雪仔细观察着伤口愈合的速度,抬头看了看天色,计算了一下时间。 以前半个时辰就能恢复的伤势,现在需要两个时辰才能愈合,药效过后,这恢复速度连普通人都不如。 她用手指按了按绝伤口周围的肌肉,一按一个坑,半天都弹不回来。 肌肉组织已经开始萎缩,这副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没了维持生命的药物,绝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败。 之前结痂的地方开始裂开,露出里面鲜红的伤口。 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出气多,进气少。 只见他浑身一抖,迷迷糊糊地醒来,挣扎着伸手在怀里摸索着什么。 “姜雪,过来。” 萧湛上前把姜雪搂在怀里,警惕地看着绝,让青锋铁衣挡在前面。 生怕绝会伤害到姜雪。 然而看到绝拿出来的东西,两人都愣住了。 那竟然是……乌美凤的手帕…… 绝看着那方手帕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 那种温柔,就跟萧湛看她时一模一样。 原来是个痴情汉,姜雪心里叹了口气,轻声对萧湛说:“他也是个可怜人。” 作为丹士,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操控下,就连性命也不是自己的,偏偏还动了情,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真是让人既叹息又同情。 不过,尽管可怜,但他对自己和萧湛下的杀手,还有之前对晓春的陷害,姜雪可一点都没有忘记。 这一声感叹,也只是感叹而已。该他还的债,她会一分不差地从他身上讨回来。 “来了!” 一股独特的异香从地牢门口飘来,姜雪立刻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 萧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地牢外,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能得到恭王殿下和恭王妃的亲自迎接,奴家真是受宠若惊。” 黑衣女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她那曼妙的身材被黑衣紧紧包裹,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又迷人的魅力。 妖娆艳丽的脸庞,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萧湛那帅气的脸。 像,真是太像了。 黑衣女子被萧湛的模样深深吸引,看着眼前这张与沈云深极其相似的面孔,她的目光根本移不开。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 “你和沈云深是什么关系?”黑衣女子问道。 “本王跟他不认识。” 她的注视让萧湛感到很不舒服,眉头紧锁,给青锋铁衣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冲上去准备擒住她。 “不可能,你长得跟他那么像,怎么可能没关系。” 面对两个护卫的攻击,黑衣女子挥袖一扫,撒出一堆白色的粉末。 青锋铁衣及时屏住呼吸躲开,而黑衣女子则趁机向萧湛冲了过来。 “唔!” 姜雪出手如电,近距离将金针刺入女子肩头的穴位。 逼得她急忙后退,一落地,全身一软,瘫倒在地。 “你对我用了软筋散?” 女子四肢无力,挣扎着向后退,好不容易退到了墙角,靠着墙壁勉强坐了起来。 第一卷 第356章 下达命令 “沈云深的徒弟,竟然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你就不怕败坏你师父的名声吗?” 因为动弹不得,黑衣女子只能通过怒骂来发泄对姜雪的不满。 “兵不厌诈,我要的是抓住你,至于用什么方法,重要吗?” 姜雪冷笑一声,这女人之前用血虫对付她的时候,不也是玩阴的吗? 怎么着?统治者能够胡作非为,老百姓的正当言行却受到种种限制。真逗。 “你到底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姜雪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衣女人。 师父常年戴着面具,就算是他们这些徒弟,也从来没见过师父的真面目。 而这女人一看见云澈就说他和师父长得像,肯定是见过师父的样子,而且从之前她抓自己就是为了见师父来看,这女人和师父肯定有很深的关系,不然她怎么会这么执着于师父。 “想知道?行啊!你放了我,我就考虑告诉你。”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威胁着姜雪。 “我们也算交过手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她不喜欢被人威胁,特别是被这个女人威胁。 “你的存在是个秘密吧,既然这样,你应该很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行踪。你说,我要是把你吊到城墙上,让你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你想隐瞒的人会不会得到消息来找你?”姜雪的话让黑衣女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敢!”她怒吼道。 “我有什么不敢?嗯?”姜雪弯下腰,一手捏住女子的下巴,用力往上抬:“现在你在我手里,我知道你的弱点,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而你呢?你凭什么和我讨价还价?” 说完,手一甩,把女子的脸甩到一边。 “正好,之前你算计我的账,我们也一并清算。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要么你就等着在城墙上好好欣赏玉京城的风景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 黑衣女子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好,好啊!沈云深的徒弟,气势果然不一样!小丫头,这次,算你赢了。”疯狂的笑容下藏着狰狞的表情。 她目光突然转向一旁的绝,嘴角诡异地上扬,被姜雪看在眼里。 “不好,她在激发最后的药力,控制住绝。” 姜雪立刻反应过来黑衣女子的意图,随即下达命令。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只见绝仰天发出一声嘶吼,体内最后的能量爆发,挣脱了束缚他的枷锁。 他朝着姜雪和萧湛疯狂地冲过来。 青锋的速度跟不上绝,来不及保护主人,便将手中的佩剑扔给了萧湛。 只见萧湛准确地接住佩剑,一手将姜雪护在身后,一手持剑,对准绝地要害用力一挥。 顿时,鲜血四溅,绝的头颅在一道寒光闪过之后与身体分离。 头颅咕噜噜滚到姜雪脚边,身体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等到危险过去,再看向刚才黑衣女子的位置,人已经趁着混乱逃走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看来她是用放血的方法缓解了软筋散的效果。 姜雪心里暗想。 “真可惜,让她跑了。”萧湛低声叹息。 “没关系,能抓一次就能抓第二次,下次,她来了就别想走了。”姜雪说。 “这个人,用箱子装好送到乌美凤那里去吧。” 回头看了看身首异处的绝,姜雪下达了命令。 既然杀了鸡,自然要给猴子一个警告,免得她以为可以随意找茬,以为自己真的怕了她。 “啊!” 坤仪宫内响起尖叫声。 在散步的德妃被吓了一跳。 德妃扭头问身边的丫鬟:“怎么回事儿啊,她怎么这么激动呢?” 丫鬟低头回答:“娘娘,是这样的,司宝库那边特地给琴文公主做了一个装饰用的瓷瓶,可能是样式不太合她的心意吧。公主一看见那瓷瓶,脸色就变了,把所有人都轰出去,自己对着瓷瓶又喊又叫的。” 那个瓷瓶看着挺有特色的,上面的花纹也挺好看的,琴文公主刚看到时还挺满意的。 可等她走近仔细一看,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宫里的奴才们也都议论纷纷,猜想着瓷瓶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但很快他们就被赶出来了。 “嘁,这小妮子真够娇气的,一个没名没分的和亲公主,居然敢挑我们北凌司宝库的东西毛病,她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了。”德妃瞪了一眼乌美凤的房间,酸溜溜地骂了一句。 房间里,乌美凤被瓷瓶里塞满的尸体吓得浑身哆嗦。因为瓶口收窄,尸体被挤得变了形,头壳都裂开了,里面的白色液体看得清清楚楚。乌美凤恶心地跑到脸盆边吐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姜雪,你这个贱人,竟然这样羞辱我。” 乌美凤一怒之下把屋里的八仙桌掀翻了,茶碗茶壶全都摔得稀巴烂。 她瞪着眼睛,仿佛姜雪就在眼前,双眼红得像兔子一样。 “姜雪,你必须要死。” “杀人得动脑子,光动嘴皮子有个屁用。” 黑衣女子捂着伤口,一进门就看见乌美凤发飙的样子,冷笑着讽刺道。 “你行你上啊!”本来就被姜雪的警告气得半死的乌美凤,听到黑衣女子的嘲讽更是火冒三丈,冲上去对着女子一顿咆哮,平时对她的惧怕此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也斗不过姜雪那贱人,你还好意思教训我,你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女人,这么大岁数还跟着男人瞎折腾,有本事你就杀了姜雪,杀了她,你要的男人自然就来了,你倒是动手啊!呃!” 正当乌美凤骂得起劲时,突然感觉喉咙被紧紧掐住了。 黑衣女子的脸色变得阴沉,眼神里似乎要把乌美凤碎尸万段。 “论本事我不如姜雪,但这张嘴倒是比她厉害百倍。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不想成为我吸血虫实验的对象,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听清楚了吗?” 黑衣女子这一吓唬,效果立竿见影。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乌美凤,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鸡,吓得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吱声了。 “哼!”黑衣女子松开手,把她往旁边一扔:“你去救君离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第一卷 第357章 中毒身亡. 她现在受伤需要调养,但总得有人继续干活。萧桓那家伙两条腿废了,闭关养伤,管不了事;至于这个女人嘛,简直就是个软柿子,指望不上。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君离还能靠得住,得赶紧把他从内廷司捞出来。 “咳咳,已经在办了,不过萧允那小子挺难对付的,所以……”乌美凤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黑衣女子的表情。 “我不管你想什么招儿,最多七天,我要见到君离出来,不然,别怪我把你的命拿来喂我的那些宝贝。”这是黑衣女子给乌美凤下的最后通牒。 “安王殿下,轮到你了。” 恭王府里,萧湛和萧允正在下棋,姜雪则坐在一旁观战。 萧湛的黑棋已经落了很久,萧允却迟迟没有动静。姜雪抬头一看,只见他眉头紧锁,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根本没看棋盘。 姜雪轻轻提醒了一声,萧允才恍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萧湛和她笑了笑,匆忙落下一枚棋子。 “安王殿下,你心里有什么事儿吗?"姜雪看了看他棋子的位置,跟萧湛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问萧允。 “四嫂怎么这么问啊?”萧允有点慌张,避开姜雪的目光,低头反问道。 “你这步棋,可是死棋哦。”萧湛用手指敲了敲棋盘的边缘,指着萧允刚下的位置:“你这一步下去,后面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死局。这步棋这么明显,连刚学棋的孩子都能看出来,你学了这么多年棋,如果不是心里有事,怎么会出这种错?” 萧湛对这个弟弟太了解了。 这小子从小在他面前就藏不住事儿,只要有点儿反常,萧湛一眼就能看穿。 今天萧允一进王府,萧湛就觉得不对劲。虽然萧允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但从他跟自己说话时总是走神开始,萧湛就知道他肯定心里有事儿。 “与墨,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萧湛问。 “我……”面对最信任的哥哥的追问,萧允本能地就要开口,但一想到乌美凤的威胁,他刚要说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要是充仪娘娘的命,全看安王殿下的决定了。只要你帮琴文公主把西辰皇子从内廷司救出来,那充仪娘娘身上的血毒,琴文公主自然会给你解药。当然,这件事最好别让恭王殿下知道,否则充仪娘娘还能活多久,琴文公主就不敢保证了。” 乌美凤说的话在萧允脑海里来回响个不停,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开口求助,但是亲娘的命捏在别人手里,他又不能坐视不管。 看着萧允欲言又止的样子,姜雪和萧湛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向直爽的萧允变得这么拘谨? “四哥……我……” 就在萧允结结巴巴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的时候,铁衣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萧湛面前,着急地说:“殿下,大事不好,徐太医去世了。” “你说什么?”萧湛脸色大变,顾不上听萧允的话,立刻起身,拉着姜雪快步往太医署赶。 徐太医的离奇死亡,让整个太医署人心惶惶。 太医署直接归北陵皇室管理,出了人命,总得有人担责。 更何况,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所有的太医都聚在太医署里,等着廷尉府的人来调查。 “叶师父。” 萧湛一进门就看到叶荣休正站在徐太医的尸体旁边,仔细检查。 “殿下,王妃。” 看到萧湛和姜雪来了,叶荣休迎了上来,对两人抱拳行礼。 “叶师父不用客气。” 姜雪亲自扶起叶荣休,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徐太医,快速地扫了一眼。 脸色发青,指甲紫黑,看来是中毒身亡。 姜雪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叶师父,情况怎么样?”萧湛关切地问。 徐太医是唯一知道姜雪身中血毒的太医,也是萧湛唯一信任能接手浮屠的太医。 现在徐太医死了,血毒的解药怎么办?怎么解除姜雪身上的血毒?这些都是萧湛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殿下,根据老臣初步判断,徐太医是被人下了毒害死的。他桌上常用的文件都被拿走了,还有一些笔记也不见了。另外,据太医署的学徒说,徐太医研究的一些药材也不见了,估计也被拿走了。” 叶荣休说着,让人把廷尉记录的册子拿过来,上面详细记录了徐太医丢失的所有物品。 萧湛认真地翻看着册子,特别留意那些不见的药材,在看到最后一味药材的名字时,心情沉重了起来。 浮屠!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两个字,心里的愤怒慢慢升腾。 “看来,凶手是为了浮屠而来。” 姜雪也大致浏览了册子上的物品,这些药材里,除了浮屠以外,其他的在市场上都能轻松买到。 “萧桓!” 萧湛首先想到的就是萧桓。 当初他在北方采集药材的时候,君离和萧桓都知道这事。 现在君离被关在内廷司,只有萧桓有可能有能力在太医院下手杀人。 “我觉得不是他。”姜雪摇摇头:“萧桓双腿残废,现在根本没法行动,而且我们的人一直盯着桓王府,这几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不可能是他。” “如果不是他,那还有谁知道浮屠在徐太医手里?而且还敢大胆到进入太医署杀人?”萧湛说。 话音刚落,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那个黑衣女子的身影。 “那个女人……” 那黑衣女子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恭王府的地牢,又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凭她的本事,溜进太医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那女人擅长用毒,既能无声无息地杀人,又能轻易辨认出浮屠这种稀罕药材。 这么看来,她确实是最可疑的嫌疑人。 “没错,肯定是她。” 姜雪也立刻想到了那个黑衣女子。 除了她,还真想不到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那女人行踪神秘,就算犯了事,廷尉也找不到线索,由她来作案,简直是完美。 “她和乌美凤关系匪浅,说不定现在就在坤仪宫里。” 姜雪抬头看向萧湛:“你是皇子,不方便进后宫,我去坤仪宫一趟。” 第一卷 第358章 后悔莫及 “嗯,带上晓春拂冬,一切小心。”萧湛点头,叮嘱两个丫头好好保护姜雪,他自己则带着青锋和铁衣两个护卫,去内廷司找君离打听关于那黑衣女子的情况。 之前坤仪宫的眼线亲眼见过乌美凤和君离有过亲密举动,萧湛猜测君离很可能和那个黑衣女子有瓜葛。 这边,姜雪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地来到了坤仪宫找乌美凤。 刚一走进宫门,德妃就像疯狗一样冲了过来。 “小贱人,你还有胆子来这儿。” 德妃双眼瞪得圆滚滚的,一脸狰狞地盯着姜雪:“来人,这贱人擅自闯入坤仪宫,给我把她抓起来。” 大声命令,唤来一群奴才就要对她动手。 这坤仪宫里的奴才们可都见识过姜雪的厉害。 就算德妃下令处罚,他们也不敢对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动手。 “怎么?本宫的话你们是聋了吗?给我动手,抓起来,往死里打,出了什么事,本宫担着,要是不服从本宫的命令,小心本宫治你们抗命不遵的罪名。” 在德妃的威胁下,奴才们战战兢兢地挪动脚步,围住了她和两个丫头。 “德妃娘娘,这宫里一向是讲道理的,我刚进来连句话都没说,哪来的擅闯一说?再说,您又不是坤仪宫的主人,根本没资格抓人。” 姜雪淡定自若,挺直了腰板,冷冷地怼了德妃一句,然后缓缓扫视周围的奴才们: “你们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规矩应该都懂。我是不是擅闯坤仪宫,你们心里有数。 我知道你们作为侍奉的人,一向是听命行事,只要你们乖乖站在原地不动,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但如果有人敢对我无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围着的奴才们都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即便德妃气得拽他们,他们也不敢对姜雪有丝毫的不敬。 “废物,全都是废物。”德妃气得连扇了几个人的耳光,最后自己从地上捡了个石头,朝着姜雪扔了过去。 “啊!” 晓春眼疾手快地替姜雪挡下了石头,还一脚将石头踢回去,正好砸中德妃的头,她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总算安静了。 姜雪瞥了一眼被石头砸晕的德妃,对围观的奴才们说:“都看到了?德妃娘娘是被自己扔的石头砸晕的,如果有人问起,你们知道该怎么说。” “是。”奴才们立刻跪下应道。 这位恭王妃的手段他们是知道的,而且他们在德妃手下做事,受了多少委屈,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这次看着德妃被砸晕,他们心里不知道暗自乐了多少次,当然愿意让她吃这个哑巴亏。 “好了,你们主殿的主人呢?” 解决了德妃,姜雪直接问起了乌美凤的下落。 “回恭王妃,主人在午睡,说是午睡期间,谁都不见。” 呵,谁都不见是吧? 姜雪心里冷笑一声,回头给晓春使了个眼色。 晓春领会了意思,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吓得躲在里面的乌美凤一激灵,手中的茶碗都给打翻了。 “姜雪,你怎么敢闯入坤仪宫主殿,你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尊卑。” 为了遮掩心里的慌乱,乌美凤对着姜雪大声嚷嚷。 “尊卑有序?乌美凤,我看你在北凌待久了,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姜雪逆着光走进来,身影被光线包围,气场十足。 “姜雪,你别高兴得太早,皇上之前已经说了要封我为妃,等我真的成了北凌的嫔妃,你就算贵为乾国嫡长公主又怎样?到时候还不是得给我行大礼。” 乌美凤早就憋着一口气,就等着北陵皇给她提级封妃,好给自己出口恶气。 “那你就等着真封了妃再说吧。” 这几天,北奚那边战事紧张,萧衍估计忙得焦头烂额。 紧急的军报堆积如山,他现在忙着处理国家大事,哪有心思去搞什么封妃典礼。 只有乌美凤还在这里痴心妄想,天真地做着即将成为妃子的美梦。 “别再耽误我的时间,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姜雪懒得跟这个女人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现在在哪儿?” “想知道?那你跪下来求我呗。” 乌美凤得意地笑了:“哼,我还以为我们的长乐公主什么都知道呢,结果还不是得来找我。” “求?你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了,对你,我不需要求。” 说着,姜雪手指轻轻一弹,两根金针飞入乌美凤体内,正好落在她的肩胛骨缝里。 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姜雪,你真卑鄙。”乌美凤痛得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发白。 “承蒙夸奖。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手段,再合适不过。你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所以我也不必对你客气。说,那黑衣女子在哪儿?” 因为前世今生的恩怨,姜雪对她毫不留情:“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我要是发现你敢说半个字的谎话,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莫及。” “我不知道。”乌美凤被姜雪狠厉的威胁吓得直哆嗦,脱口而出。 “看来,琴文公主是嫌我下手不够重啊。” 姜雪微微侧头,示意拂冬上前。只见拂冬走到乌美凤面前,对着她的肩胛骨猛地一掌。 这一掌让金针深深嵌入,乌美凤能清楚听到针体与骨头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 “啊!我真的不知道,梦薰她从来不听我的话,她只听君离的。”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乌美凤失去意识,冷汗直冒,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只剩满脸痛苦。 “原来,她叫梦薰。”这女人总算还有点用,至少透露了一个名字。 姜雪让拂冬减轻了些力气,乌美凤这才得以喘息。 梦薰,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好像师父以前提过几次,不过因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她没太在意这个人。 第一卷 第359章 灵魂的躯壳 “你说,她只听君离的?” 那个女人虽然只接触过几次,但她看起来是个非常高傲的人。 这样的人竟然只听君离的话,要么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协议,要么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嗯。”乌美凤点点头,闷声应了一句。 她现在既生气又懊恼。 气自己被姜雪威胁,不得不顺着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好,我暂时相信你。” 注意到乌美凤的变化,姜雪知道她没有撒谎。 于是让拂冬完全放手,径直走出了坤仪宫的大门。 “公主,我们现在去哪儿?” 晓春跟在姜雪身后,有些疑惑地问她。 这方向似乎不是出宫的路。 “去内廷司。” 既然梦薰只听君离的命令,那么她杀害徐太医并抢走浮屠的事,君离肯定知情。 只要抓住君离,还怕找不到梦薰吗? 然而到了内廷司,那里的气氛异常紧张,让姜雪感到有些不对劲。 萧湛的表情非常严肃,眼中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怒气,青锋站在他身后,脸上露出担忧。看到姜雪来了,他像是在寻求帮助似的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 姜雪抬头看向萧湛,轻声问道。 “君离被放走了。” 萧湛说,尽管他对姜雪说话时已经尽量温和,但仍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愠怒。 “被放走了?怎么会这样?内廷司里的人,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出来的吧?” 如果是北陵皇下的旨,恭王府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王妃,是安王殿下今天特地求了皇上的口谕来放人的。” 内廷司的管事太监回答道。 安王殿下?萧允? 他怎么会求皇上放了君离? 君离和他们恭王府是死对头,这他不是不知道。作为萧湛最信任的八弟,他为什么要帮助敌人逃脱束缚? 无论如何计算,萧允请求放走君离这件事,无论是萧湛还是姜雪,都没有预料到。 “对了殿下,铁衣人呢?”一进来就只见青锋,明明铁衣也是一起来的,但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晓春没看见人,就直接问萧湛。 正说着,铁衣从远处跑了过来,连看都没看晓春一眼,一脸严肃地向萧湛报告: “殿下,我去了一趟安王府,安王殿下没回府。府里的管家告诉我,安王殿下昨天出门一趟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定,一晚上没睡,今天一大早跑我们王府来了,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铁衣这么一说,事情显得更加诡异了。 “昨天安王殿下出去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心神不宁。” 姜雪可没忘记,之前萧允下棋时,那神情恍惚的样子,还有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看得出来,他是有话要对他们说,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敢开口。 “与墨这人一向直率正直,让他这么为难忧虑的,肯定是什么大事。”萧湛不相信萧允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放走了君离,今早他那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安王殿下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像他这样性格直爽的人,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对他构成威胁,除非……” 姜雪低头思考了一下,没多久,她和萧湛同时抬头,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江充仪!” 当姜雪带人赶到充仪殿时,就听到呼喊声传来。 “安王殿下节哀,娘娘走了!”太医安慰道。 姜雪慢慢走向充仪娘娘所在的床榻,目光停在那张已经失去生命的脸庞上。 作为医生,她不用检查也知道,江充仪是真的已经去世了。 “老臣参见恭王妃。” 老太医转头看到姜雪,立刻起身行礼。 萧允听到“恭王妃”这三个字时,身体一震,不敢回头。 但一想到姜雪那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之前几次将江充仪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奇迹,他再次燃起了希望。 他鼓足勇气转过脸,跪在姜雪面前,低下头恳求:“四嫂,求你,求你救救母妃。” 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私下请求父皇释放君离,这对四哥和四嫂来说,就像是背叛。 心中的愧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今天早上本想告诉四哥和四嫂这一切,可是母妃的生命掌握在他人手中,他进退两难。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没有挽回的余地,想必在四哥和四嫂心中,他已经成了叛徒。 “安王殿下,您先起来吧。” 姜雪此刻心里五味杂陈,面对萧允,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如果云澈在这里,他的心情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吧。 她弯腰亲手将萧允从地上扶起来,虽然她已经确定充仪娘娘已经去世,但还是在萧允期待的目光下,为江充仪把了脉。 “安王殿下,节哀顺变吧。这次,即使是我也无力回天了。” 姜雪的这句话,就像给萧允宣判了死刑,重重地击在他的心口。 萧允绝望地坐在地上,双眼呆滞地看着江充仪苍白的脸。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无息,那悲痛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同情。 “母妃!” 他用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声,萧允悲痛欲绝的哭泣。 侍女和侍从们不忍心地看着别处,整个充仪殿弥漫着悲伤。 很快,江充仪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玉京城。 北陵皇简单表示哀悼后,把江充仪的丧事全部交给了萧允来操办。 太后见这孩子可怜,派了莫言去帮忙,一起把丧事办完。 整个过程中,萧允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整个人显得精神不振,反应迟钝,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看得太后心疼不已。 “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与墨那孩子这么好,为什么要受这种苦啊。” 陪太后聊天时,姜雪看得出来老人家真的很担心萧允的状态。 “长乐啊,哀家知道,与墨那孩子私自放了君离,肯定让云澈和你不舒服。但他这么做一定有苦衷,你和云澈可别因此记恨他。这孩子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受第二波打击了。” 君离被放出内廷司的事,太后也有所耳闻,虽然她也好奇萧允为什么会这么做,原本想把他叫来问个清楚,没想到江充仪突然去世,看他现在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第一卷 第360章 荒废的院子 这件事只好先放一放,等他状态好转后再问。 萧湛和萧允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她不希望他们之间产生嫌隙。 “太后的意思,长乐明白,云澈也不想和安王殿下因此产生隔阂。只是这件事,其中的疑点太多了,如果不查清楚前因后果,恐怕后患无穷啊。” 她和萧湛自然相信萧允并不是故意要和他们作对,他这么做一定是受到了威胁。 现在他们只想让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这样才能确保萧允不再受到威胁。 否则这种威胁一旦开了头,就可能有第二次,下一次不知道会让萧允做些什么。 而且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徐太医被杀,君离被放,还有江充仪去世,这三件事一环扣一环,时间上也接近,真的是巧合吗? 太后对姜雪的话表示赞同。 是啊,这隐患总得解决才能放心。 等姜雪从太后的鸾仪殿出来,太阳已经下山,刚走出宫门,就看到萧湛站在自家马车前。 “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看着他微笑着朝自己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牵起自己的手。 “想和你一起回去,所以就在这儿等着了。不过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等不了多久。” 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在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后,心疼地紧紧握住。 “对不起,如果我盯得紧一些,浮屠就不会被人抢走,你也不用再受这血毒的折磨。” 原本他还指望徐太医能赶紧把解药弄出来,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 “这不是你的错,干嘛要道歉。”姜雪轻声安慰: “梦薰明显是冲着浮屠来的,她的手段你见识过,就算你盯得再紧,她也有办法把浮屠偷走。再说这血毒虽然还没除掉,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还有李大夫的药呢,你别太担心,别自责了。” 她的安慰让萧湛心里暗暗感叹,有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 明明她是深受血毒折磨的人,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大手揽住她的细腰,轻轻一拉,把她搂在怀里,低声保证:“我一定会尽快帮你把浮屠找回来。” “嗯,我相信你。”她双臂绕过他的腰,闭上眼睛,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轻轻点头。 “你要干什么?” 阴暗的小巷里,满身是伤的君离看到宫门口拥抱的两人,嫉妒地直想冲上去。 却被梦薰一把拽住,拖了回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留下了五条明显的指印。 “清醒点了吗?清醒了就跟我回府。” 她好不容易才从乌美凤手里把这男人救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他发疯的。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君离稍微冷静了下来。 再次抬头看向姜雪他们,只见他们已经上了马车,向着恭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萧允呢?我还有几个朋友,要他帮忙弄出来。” 好不容易把目光从恭王府的马车上移开,君离阴沉沉地说。 “君离现在在哪?” 这几天,萧湛让人盯着。 “回殿下,有消息城南那边有座院子搬进了人,属下去查看发现是西辰的皇子。” 回答问题的是听风楼的掌柜。 昨晚因为店铺关门晚,回家时已经是半夜了,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辆马车远远开来,停在了离他家只隔一条街的荒废院子外面。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这荒废的院子十多年没人管,怎么突然有人来了。 凭着多年搜集情报的经验,掌柜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于是躲在暗处,仔细观察。 他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人从马车上下来,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模样,但这身形掌柜觉得特别眼熟,事后一想,和君离几乎一模一样。 “荒废院子?”姜雪一听,眉毛轻轻一挑,那个院子她听说过,位置不错。 以前是一个富商的宅子,后来那富商生意失败,家道败落,欠了一屁股债,这座宅子就被拿去抵债了。 到现在都没人动过,成了一个荒废的院子。 “那院子的位置真是好得不得了,要想买下来,按现在的地价,得花不少银子。君离作为一个质子被送到北凌,他真的能拿出这么多钱吗?”姜雪表示怀疑。 就算是君离有钱,在之前攀附萧宴和萧离的时候也应该花的差不多了。 哪还有余钱去买那处在黄金地段的荒废院子? “你确定没看错?”萧湛也有同样的疑问。 按道理来说,君离应该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他看着掌柜,再次确认。 “属下也不能完全肯定,毕竟是在夜里,视线不好,要看清楚不容易。还请殿下给属下几天时间,让属下去查清楚。”掌柜说道。 萧湛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有劳掌柜去调查一下了。” 等掌柜离开后,姜雪看着萧湛手里的文件:“这几天,这份文件你一直带在身边,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几天前,叶荣休来过恭王府,和他在书房聊了一个多小时,留下这份文件后就离开了。 这几天,萧湛早出晚归,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直到深夜才回来,看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姜雪对此很担心。 “说不上是什么大难题,只是涉及二十几条人命,确实不是小事。” 知道自己这几天的忙碌让姜雪担心了,萧湛把文件摊开在她面前,让她也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城西江家血案?”姜雪慢慢念着这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江家血案,她记得,江充仪的娘家人好像是玉京城里的一个小门小户,不会吧! “没错,城西的江家就是江充仪的娘家人。”萧湛一脸凝重地说。 果真如此。 她秀眉紧锁,自己的猜测竟然成真了。 “江充仪刚去世不久,现在江家上上下下二十多条人命也都跟着去了,这事儿绝对不是巧合。” 她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搞鬼。 但是江充仪胆子小,她的娘家人也只是个小门小户,既没权也没钱,就靠这个织布坊过日子,怎么会惹到别人头上? 第一卷 第361章 打击太大 “我跟叶师父也是这么琢磨的,所以这几天我们都在查江家有没有跟谁结过梁子。可查来查去,什么线索也没有。江家的人待人和气,跟邻里相处得特别好,按邻居们的话说,这么好的一家人,根本不可能跟人结仇。 就算江充仪因为出身问题被皇后她们瞧不起,也不至于连累家里人啊,这事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萧湛说着,这就是为什么这两天案子卡壳了。 “也许这不是仇杀呢?”姜雪指着卷宗里关于江家人的伤痕描述:“你看,根据他们的伤口来看,都是一刀毙命,没留下一丝挣扎的痕迹。如果是仇杀,带着那么大的怨气,肯定会用更残忍的手法,让他们生不如死之后才结束他们的性命。” “如果不是仇杀,那为什么要灭了江家满门呢?” 这里面的谜团越来越深了。 “这件事儿,安王殿下他知道了吗?” 毕竟是萧允他母亲的娘家人,出了这么大个事儿,总得通知他一声吧。 “这些天光顾着查案了,还真把看看与墨的事给忘到脑后了。” 被姜雪这么一提,萧湛才想起来,从出事到现在,自己确实忽略了萧允那边的情况。 他刚失去了他母亲,要是再听说江家也出了事,这打击太大了,他怕是扛不住。 “我们得去趟安王府看看他才行。” 萧湛心里挺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做哥哥的没尽到责任,这事儿发生后,他应该第一时间去看望弟弟的。 “我和你一块儿去。”姜雪说着,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到了安王府门前,发现这里异常冷清。 除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大门紧闭着,完全没有往常那种热闹的景象。 “恭王殿下,恭王妃娘娘。” 俩侍卫见到他们,恭敬地低下了头行礼。 萧湛挥挥手让他们起来:“你们家殿下最近怎么样?” “这……”两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显得挺为难:“殿下,您还是亲自进去看看吧。” 说完,他们打开了大门,请姜雪和萧湛进府。 “这……” 一进门,院子里杂草长得老高,仆人们少了一大半,管家拿着扫帚扫地,时不时抬头看看萧允的房间,叹气连连。看到萧湛夫妻俩进来,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迎了上来。 “殿下,王妃娘娘,终于等到你们了,求求恭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劝劝我家殿下吧!我家殿下已经好几天滴米未进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就要垮了。” 管家跪在他们面前,恳求他们,并告诉他们萧允最近的情况。 原来萧允在江家出事那天就知道了消息,那天晚上他像发了疯一样冲到江家想去救人,可惜去晚了。 等他赶到时,江家的人已经倒在血泊中,一个活口都没有。 管家看到萧允浑身是血地回来,吓得差点晕过去,赶紧给他洗澡换衣服,生怕他惹上什么麻烦,还把那些带血的衣服埋在了后院。 接着萧允神情呆滞地遣散了一半的仆人,说是怕他们被自己连累,撕了契约,还给每人一笔钱让他们安顿生活。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直到现在。 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劝说都没用。 他本来打算自己去恭王府找恭王帮忙,没想到被恭王知道了,用自杀威胁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出门。 “恭王殿下,老夫是看着我家殿下长大的,看他这样子,老夫真是心疼得不行啊!” 管事眼眶湿润,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萧允担忧。 “管事,你先起来,与墨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他呢。” 萧湛扶起管事,然后和姜雪一起走向萧允的房间。 敲了敲门,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湛也不讲究什么规矩了,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屋里传来一股怪味,像是食物腐败的味道,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与墨。” 两人强忍着那股臭味走进去,往右边一看,只见萧允蜷缩在地上,背靠着床边。 他脸色苍白,瘦得皮包骨头,桌上放的食物都已经烂了,那股味道就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 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即使门被踹开了也没什么反应,还是保持着双手抱膝的姿势。 直到萧湛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与墨,四哥来了。” 就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萧允身子一颤,目光缓缓转向萧湛,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嘶哑地喊了一声四哥后,就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他怎么样?” 萧允哭了好一阵子,嗓子都哭哑了。 最后还是姜雪用针刺了他的睡穴,才让他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趁着萧允熟睡,姜雪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 看她脸色不太好,萧湛有些担心地问起萧允的情况。 “他的状况很糟。”姜雪摇了摇头:“好几天没吃东西,身体虚弱得很,再加上母族被人灭门,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现在他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想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恐怕不容易。” 想想以前那个开朗活泼的萧允,再看看现在这个如同行尸走肉的样子,两者之间的反差太大了。 姜雪心里有点难受,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命运对他这么不公。 “管事,按照这张方子去给安王殿下抓药,每天给他煎两次。还有,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粥和小菜送来,一定要轻油轻盐。” 安排完这些,姜雪拿出金针开始给萧允调理身体,得先把他的五脏六腑调整好,不然几天没吃东西,突然进食肠胃可能会受不了。 “青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掉,找两个人来把院子打扫干净。” 姜雪忙活着照顾萧允,萧湛也没闲着,指挥着人把安王府内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还从恭王府调了些人过来专门照顾萧允。 “四嫂……” 萧允睁开眼时,房间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清粥的香味飘了过来,肚子也跟着咕咕叫。 “看来你的肠胃没什么大碍了。”听着肚子发出的响声,姜雪松了口气,把金针从穴位上取了下来。 第一卷 第362章 没心没肺 “你几天没吃东西,身体虚得很,现在只能吃点清淡的,先养养胃。” 她收好针,让拂冬端着一碗清粥过来,亲自把粥递给他。 “四嫂我……” 萧允心里更加愧疚了,明明是他背着四哥四嫂放走了他们的敌人,现在却还要四嫂来照顾他。 “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姜雪说道:“我和云澈今天来,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你不吃饱哪有力气说话。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们,那就先喝粥,喝完了,我们听你说。” “嗯。”萧允点点头,乖乖听话,把碗里的清粥喝了个底朝天。 “感觉好些了吗?” 看他放下粥碗,萧湛走了进来,站在姜雪身后,关切地看着他。 “四哥……” 萧允不敢正眼看萧湛,只轻轻叫了声。 萧湛瞧着他,发现萧允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眼神不再那么黯淡无光,脸色也有了点血色,这让他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你的情况,管事都跟我们说了。城西江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考虑到萧允身子还虚,萧湛直接开门见山,不绕弯子。 一提江家的事,萧允眼珠子猛地一缩,悲痛溢于言表,他深呼吸一口,才慢慢开口:“这事得从母妃去世讲起。” 接着,隐藏在背后的实情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原来自从君离被关进内廷司后,乌美凤在梦薰的压力下,拿江充仪的命威胁萧允,逼他想法子把君离救出来。 起初,萧允没答应她的要求,结果乌美凤转身就给江充仪下毒,让她体内的血毒发作。 萧允见母妃命悬一线,只好妥协,赶紧去找北陵皇求情放人。 君离出来后,乌美凤按之前的承诺,给了他所谓能解血毒的药,让他给江充仪服用。哪知那药根本就是假的,江充仪吃下去不久就去世了。 之后,乌美凤又来找萧允,让他再从内廷司里捞几个人出来。 因为江充仪的死,萧允对乌美凤恨得牙痒痒,这次说什么也不答应。 他原以为这样他们就能消停,没想到乌美凤竟然杀了城西江家二十多口人作为报复。 等他得知消息时,一切都太迟了,二十多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至此水落石出,江充仪的去世、君离的获释、城西江家被灭的真相全都摆在了两人面前。 “乌美凤故意让人传话给我,说要在子时灭掉江家,但她实际上提前了一个时辰动手!”这女人简直是把他当成猴子耍,先给他希望,再把他推入绝望!想到这里,萧允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故意让你亲眼看到亲人的惨死,让你悔恨终生。这是她最擅长的心理折磨。” 想起前世,自己的孩子临终前也是被这女人如此戏弄。 所以现在,姜雪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同身受萧允的感受。 “可她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救君离的人选多的是啊。 “因为你是最受云澈信任的弟弟,你的背叛对他来说是致命打击,这才是君离的目的。” 姜雪对君离这人太熟悉了,这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根本不在乎会牺牲多少无辜的生命。 听完姜雪的话,萧允陷入了沉思。 都是因为他,背叛了四哥,内疚和懊悔再次涌上心头。 “这不怪你。”看着萧允自责的样子,萧湛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是被人利用了,别这么自责。” “四哥!”萧湛的话让萧允心里暖洋洋的。 “好好休息吧,我会让拂冬经常给你送药过来,你这身体得好好调养调养。” 萧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对于他放出君离的事,姜雪当然不会怪罪他,反而觉得挺心疼的。 “放心吧,你吃的这些苦头,四嫂会帮你一一讨回来的。” 乌美凤这女人,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身边的人,如果再让她这么胡作非为,怎么对得起自己重生的机会呢? 现在看来,她不就是君离最得力的助手吗? 那她就要把这只翅膀给折断,看看君离还能蹦跶多久。 到了晚上,在恭王府里,姜雪洗漱完毕后躺在萧湛腿上,看着墨添送来的信件。 乾国那边的形势,墨添已经基本掌控住了,现在就差找到虎符的下落了。 “凤启元这老狐狸,真是狡猾透顶,到现在连虎符藏哪儿的线索都没有。” 就算是蒙太尉和乌老将军联手,也没能从他嘴里撬出半点儿消息,这让姜雪有点儿火火。 “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肯定藏得很严实。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找到,说不定还是个圈套呢。” 萧湛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宠溺地笑了笑。 “今天萧衍在朝堂上定了乌美凤封妃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初三,没几天了。” 萧湛一边梳理着姜雪乌黑发亮的头发,一边说道。 “封妃的日子?充仪娘娘才过世不到半个月,他就这么急着封新妃?” 想想也是,江充仪去世那天,北陵皇不过是走个过场就把所有事都扔给萧允处理,之后连问都不问一声。 就连叶昭仪和孙修容都守了一夜灵,而萧衍那天晚上却忙着跟宫里的妃子风流快活,真是无情得让人心寒。 “他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萧湛说。 江充仪出身不高,对萧衍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她。 就连江家那二十几条人命的大案,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可惜就算了。 在萧允神情恍惚、情绪崩溃的那几天里,身为父皇的他,连一次都没来看过。 在他眼里,有用的人才值得他关注,没价值的,哪怕是亲儿子,也是任其自生自灭。 “乌美凤现在肯定得意得很,她一直想要的封位,总算要到手了。” 不用想也知道,乌美凤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肯定是小人得志的表情。 一旦有了封号,她在北凌的地位就超过了自己,她怎么可能不借机炫耀,打压自己? 姜雪对乌美凤的套路和心思拿捏得非常准确。 果然,第二天刚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宫里就派人来了,说是请玉京城里的贵妇小姐们去坤仪宫参加茶会,顺便学学北凌的规矩。 第一卷 第363章 不予理会 “恭王妃,我们公主定了时间的,请您动作快些,别耽误了。公主在茶会上准备了点心小吃,如果您饿了,可以在那儿享用。” 见姜雪没有起身的意思,乌美凤身边的侍女开始催促。 可能是觉得自己主子很快就要压过姜雪一头了,说话的口气也傲慢起来。 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态度也很不礼貌。 “晓春,你给这丫头上课,让我恭王府的规矩给她讲讲。” 姜雪不理她,自己夹了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满嘴的清香。 晓春接到命令,上前一脚踢在丫头的膝窝,让她对着姜雪跪下。 “哎哟!”丫头的膝盖狠狠撞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疼得她大叫一声。 萧湛看着这一幕,面不改色地继续吃早餐,顺手给姜雪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荷花酥有点干,喝点粥润润嗓子。”他语气温柔,满脸宠溺。 姜雪笑着接过碗,喝了一口,喉咙果然舒服多了。 “虽然我恭王府不是那种特别讲究规矩的地方,但也得分人分事。你一个小小宫婢,自己的身份地位应该很清楚。 就算你主子将来是皇后,你见了本王的王妃,也得行个跪拜礼,更何况你家主子还没正式封妃呢。你在我面前对我的王妃这么不恭敬,按照我们玉京城的规矩,该怎么收拾你?” 萧湛吃完早餐,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丫头,面无表情地说。 他语气平静,不算生气,但在丫头听来,却让人害怕。 “殿下饶命,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忘了自己是谁,冒犯了恭王妃,请殿下宽恕。” 丫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怜悯她。 乌美凤的审美,果然就是这样类型的。 姜雪吞下最后一口荷花酥,漱了漱口,目光在丫头脸上扫过。 这小姑娘长得不错,瓜子脸,杏仁眼,一脸惹人怜爱的模样,再加上这晶莹的泪水,谁见了能不心软? 只见她泪眼汪汪地盯着萧湛,摆出一副寻求庇护的娇柔姿态,当真以为姜雪眼瞎,看不出她是在诱惑自己的丈夫?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容易解决了。”萧湛朝她微笑了一下,让丫头觉得自己肯定勾住了这个男人的心,正得意着呢,结果下一句话,让她脸色大变。 “拖下去,打三十下嘴巴。”这三十下打完,无论她多漂亮的脸蛋,都得肿成猪头,没法看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丫头大喊饶命,但最后还是被人拖下去,重重打了三十下嘴巴。 “这么进宫,别人该说我是个泼妇了吧。” 姜雪看着那丫头肿得跟包子似的脸,自嘲道。 “你当泼妇,我就当泼夫,我们俩正好一对。” 萧湛笑着调侃:“要是这名声传出去了,就没人敢打你的主意了,我觉得挺好。” “去你的。”姜雪被逗乐了,举起拳头假装要捶他。 可拳头还没落下,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拳头偏了方向,捶了个空。 还好萧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不然她差点摔倒。 “怎么了?” 萧湛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痛苦表情,担心地问。 “没事,可能刚才岔了气,胸口疼了一下。” 姜雪笑了笑,放下拳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他。 “真的只是岔气?”萧湛半信半疑地追问:“现在呢?还疼吗?” 他生怕是血毒发作了,上下打量着姜雪。 “嗯,就是岔气,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姜雪站起身转了个圈,证明自己没什么问题,这才让萧湛慢慢放下心来。 “那就好。”他这才松了口气。 “那丫头的惩罚也快结束了,我也该进宫了。”既然人家特意设局请她去,她怎么能不去捧场呢。至于这局到底针对谁,那就等着瞧好了。 说完,姜雪带着拂冬和晓春,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进了宫,姜雪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 主要还是因为那领头的宫婢顶着一张肿得像馒头的脸走在前面,路过的人都得多看两眼,忍不住偷笑。 这让原本对自己的美貌颇为自豪的宫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想让人看见。 “恭王妃娘娘,到了。” 被人一路嘲笑,那奴婢一到茶会门口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要是以这副模样进去,岂不是自找羞辱。 她侧过身,指着通往茶会的小路,忍着疼痛告诉了姜雪方向后,再也不愿意往前挪一步。 姜雪明白她在意什么,想想这一路上她受到的嘲笑,也够让她吸取教训了。 于是也不再为难她,挥挥手让她离开,自己带着两个丫头沿着小路往里走。 还没走到地方,就先听到了乌美凤的欢笑声。 “呵呵,皇上!” 声音娇滴滴的,听得姜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北陵皇也在现场。 她加快步伐,循声来到了庭院中央。 “四嫂。” “姜雪。” 卢临猗和萧瑰见到她,高兴地迎了上来。 万夫人和永安侯夫人也向她投来友好的目光。 “恭王妃可真够娇贵的,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了这么久!” 德妃坐在一旁,没好气地瞪了姜雪一眼。 “……”皇后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姜雪,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今天府上有事需要处理,所以来晚了,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见谅。”面对德妃阴阳怪气的质问,姜雪不予理会。 她恭敬有礼地向北陵皇和皇后行礼,态度既不卑不亢,理由也充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身为王府主母,确实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好在时间相差不大,本宫和皇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长乐,入座吧。” 令人惊讶的是,平时对姜雪不太友好的皇后竟然为她说话了。 现场除了姜雪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北陵皇,都感到非常惊讶。 皇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姜雪,让人猜测她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美凤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之前在围场时,皇后还故意刁难姜雪,怎么现在反而帮她说话了。 第一卷 第364章 太过苛责 只有姜雪知道,皇后是因为自己手上握有她的把柄,所以选择暂时站在她这边。 皇后怕她用寒食散的事来威胁她,所以先给她一个人情,让她不要说出其他的话。 “多谢皇后娘娘。”虽然姜雪并不打算用寒食散来要挟皇后,但既然对方先给了面子,她也不客气。顺从皇后的话,行了个礼,转身坐下。 “皇后和长乐的关系,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啊。” 北陵皇充满深意地说了一句试探的话。 “臣妾只是就事论事罢了。”皇后微笑着回答。 毕竟是在宫中身居高位的女人,表情管理和演技都是一流的,当着众人面前,将端庄娴静演绎得淋漓尽致。 北陵皇从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破绽,便不再盯着她看,收回了目光,看向怀中的美人。 “下月初三就是琴文封妃的日子,今天召集各位前来,也是为了让你们提前熟悉。各位夫人也知道,琴文来自乾国,对我们北凌的规矩不太熟悉,以后相处时希望大家多多包容。”北陵皇的手一直没有离开乌美凤的腰,说话间还不停地抚摸着。 这让在场的夫人们看着实在辣眼睛。 大白天的,这么不检点,真是有损德行。 大家都在心里骂乌美凤不知羞耻,可表面上谁都不愿得罪这位即将晋封的新宠妃,只好挤出笑脸,点头附和北陵皇的话。 “皇上,臣妾有些宫里的规矩还不太清楚,能不能现在请教一下呢?” 乌美凤用柔软的手指在北陵皇的胸口轻轻划着圈,勾得他心痒痒的,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要,什么都行。”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眼底的欲火几乎要燃烧起来,手也不老实,在乌美凤娇柔的身体上游走。 乌美凤压住对北陵皇的反感,勉强露出笑容推开他的手,起身扫视了一下殿下的夫人小姐们,最后目光不怀好意地落在了姜雪身上。 “想了又想,只有恭王妃跟琴文最接近,我们俩都是乾国出身,又同样嫁入皇室,琴文觉得让恭王妃来指点我最合适不过了,皇上您说呢?” 甜美的语调背后藏着阴险的算计。 晓春和拂冬一听这话,心里都咯噔一下,担心地看着姜雪。 “公主……” “说得没错,长乐和琴文同出一国,让她来指导,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北陵皇哈哈一笑说道。 “那,琴文现在就有个疑问,想要请教恭王妃。”北陵皇的话让乌美凤的笑容更得意了: “这北凌宫里的行礼规矩特别繁琐,以前我还没封号,如果行礼出差错还能理解,但现在有了封位,再出错就丢皇上的脸了。 恭王妃已经在宫里待了两年,肯定很清楚如何给地位高的人行礼,刚才看你给皇后娘娘行礼的样子,感觉特别恭敬,不知道恭王妃能不能对着我也完整地行个礼?就算是给我做个示范怎么样?” 乌美凤心里做梦都想看到姜雪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三跪九叩的样子。 以前,姜雪是高贵的嫡长公主,都是她给姜雪行礼;现在,她乌美凤要成为北陵皇妃,她就要高高在上地让姜雪向自己行礼,她要让姜雪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这怎么行!”还没等姜雪开口,卢临猗就一脸愤怒地站了起来,开口反对。 “怎么不行?”乌美凤冷冷的目光扫向卢临猗,这个女人真讨厌。 “琴文只是让恭王妃做个示范,有什么不行?”她瞪大眼睛,步步紧逼。 她今天就是要让姜雪给自己下跪磕头。 “表姐。”见卢临猗还要说什么,姜雪缓缓叫了一声,对她摇了摇头。 姜雪缓缓起身,抬头挺胸地直视着乌美凤,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居然要用这种手段来满足内心的虚荣心。 “表姐也是为你着想,才会出声反对。你刚来北凌,确实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正好,既然皇上让我来指导你,我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跟你聊聊。免得你以后再提些不合时宜的要求,让人笑话。” 姜雪瞥了一眼北陵皇那不太好看的脸色,接着说: “在北凌,那种完整的行礼仪式只用于祭祀天地,拜的是天上的神明。你刚才要我用这套礼法对你行礼,请问你是把自己当成神了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地位比皇上还要高,需要比帝王之礼还要隆重的仪式来参拜你?”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乌美凤顿时脸色苍白。 她转头望向北陵皇,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 “皇……皇上,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不知道这礼法只能在祭祀时才能用的。” 惹恼北陵皇对她来说毫无益处,于是她急忙趴在他膝盖上,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乞求他的宽恕。 “算了,不知者不罪,你并非故意挑战朕的权威,朕不会怪你。”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一看到乌美凤那娇滴滴的模样,也不忍心太过苛责。 毕竟她是个新宠,对她的容忍度还是要有的。 “皇上,琴文公主想要学习规矩是件好事。依我看,学规矩得一步步来,从基础理论学起。如果没有搞清楚基本的东西,很容易像今天这样闹出笑话。 还好今天在场的都是北凌人,大家都能理解,不会责怪什么。但如果这是在与其他国家交流或者接待他国使节的时候发生,那就丢脸丢大了。 所以我觉得,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皇上还是应该费点心思,找几位资深的嬷嬷来好好教导一番。”姜雪缓缓说道。 “长乐公主说得对,皇上,一个国家的皇妃不能连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会损害皇室的形象。”万夫人也跟着我的话说。 万夫人的意见通常代表着万家的态度。万家是北陵皇极力想要拉拢的家族,因此万夫人的话,北陵皇自然会重视。 “嗯,万夫人说得不错。”北陵皇点了点头,召唤来一位太监:“去,挑几个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老嬷嬷,让她们来教教琴文。” 第一卷 第365章 不留情面 “皇上,我……” 老嬷嬷?乌美凤心里一百个不愿意,那些在深宫里混迹多年的老嬷嬷,哪个不是精明能干,让她们来教自己?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而且有这些外人在,她想做什么都不方便。 正准备开口拒绝这个建议,但北陵皇的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他不喜欢女人违背他的意愿,特别是这个女人已经当众让他丢了面子。 看着乌美凤吃瘪后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姜雪心里冷笑。 就这么点儿事就难受了?乌美凤,这还远远不够呢!害死江充仪一家,逼得萧允几乎崩溃的这笔账,她还没从这女人身上彻底讨回来呢。 茶会在这一波小插曲后继续进行。 姜雪和卢临猗等人聊得火热,而乌美凤则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使出浑身解数又把北陵皇哄得开心无比。 “皇上,琴文真是羡慕卢家小姐,不仅年轻貌美,还满腹经纶,真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儿。不过卢家小姐好像也不小了,这么优秀的姑娘,有没有婚配呢?” 说着说着,乌美凤突然提到了卢临猗的婚事,这让姜雪眉头一皱。 这女人又要搞什么鬼? “琴文公主,临猗还在守孝期间,三年内不能考虑婚事。” 卢临猗心里也是一紧,这女人突然提起自己的婚事肯定没好事,立刻起身,用守孝的理由想堵住乌美凤的嘴。 可乌美凤闻言无奈一笑:“守孝期间不能办喜事,但这婚事怎么能耽误呢?皇上完全可以先赐婚,定下这桩婚事,等卢小姐守孝期满后再办婚礼。” 乌美凤这么一说,北陵皇恍然大悟。 对啊!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先定下婚事,就可以把卢临猗牢牢拴住,这样一来,镇北侯也能稳稳控制在手里。 更何况,最近他发现,自从围猎回来后,南景行和卢临猗似乎走得越来越近。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南家是他一手扶持起来要取代卢家的势力,如果两家联姻,那他想对付卢长风就难了。 得赶紧把卢临猗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想到这儿,北陵皇当即开口:“琴文说得对,临猗也不小了,这婚事不能再拖了。” “皇上,婚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如今不在玉京,这婚事恐怕……” 卢临猗吓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急忙用父亲不在身边为由想要推辞。 在围猎期间,她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受伤的南景行,好不容易打动了他,两人相互许诺了一辈子,他还答应会娶她为妻,她也一直等着。 这回北陵皇突然搞这么一出,卢临猗真是打死也不答应。 “别担心,这事我来办,派人跑一趟书边境,知会镇北侯一声。”北陵皇这回是铁了心了,完全不理卢临猗的拒绝,转头就跟皇后说道:“皇后啊,你说说看,这玉京城里面,有哪些合适的好小伙子,都叫来让临猗这丫头瞅瞅。” “回皇上的话,玉京城里适合的人选有两位,一位是德妃家的,王氏家族的老大,王睿轩;另一位就是我们的桓王殿下。”皇后应道。 王睿轩?这家伙居然还没翘辫子,真是命大。 姜雪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张让人作呕的脸。 这可是个曾经侮辱了一国公主,害得老爹丢了官还被调查的人,皇后竟然还把他提出来。 听说那次王睿轩被逮到侵犯公主后,莫言直接把他扔给了内廷司,还给他做了个阉割手术。从那以后,他就一年没出过门,一直窝在家里。 自从王长青被免职后,王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姜雪路过王家时还特意看了一眼,那地方现在冷清得跟什么似的,连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王睿轩躲在里面一年多,就算没死,也跟废人没什么两样。 “王睿轩这小子,品行恶劣,又是个残废,根本配不上临椅。”一提到这个人,北陵皇脸上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当初如果不是德妃哭着求情,说什么也要给王家留个种,这王睿轩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那,就只剩桓王殿下啦。”乌美凤冷笑看着脸色苍白的卢临猗,哼,上次这小妮子笑话她的事她可没忘。 谁让她惹到自己了,这就怪不得她乌美凤不留情面了。 收拾不了姜雪,教训一下这卢临猗总可以吧。 要怪就怪她跟姜雪穿一条裤子。 “卢小姐啊,你就知足吧,虽说萧桓手段狠辣了些,但好歹也是个皇子,你嫁过去也能当上王府的正牌夫人,你这是捡了个大便宜。” “恒儿虽然脾气古怪,不过还算明白事理,加上长相帅气,身份地位也都门当户对,嗯,不错,不错。” 萧桓虽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好歹是自家的孩子,正宗的北陵皇室血统。把卢临猗嫁给萧桓,从外面看来,也没亏待卢家。 这样一来,卢临猗就跟皇室绑在一起了,牢牢地攥在萧衍手里,有了这层关系,他还怕控制不住卢长风吗? “来人啊!起草圣旨,赐婚卢家大小姐卢临猗给桓王殿下,等守孝期一结束,马上成亲!”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北陵皇当下就宣旨。 “我……”卢临猗脸色苍白,正想开口拒绝,却被姜雪一把拉住手腕。 “长乐和表姐谢主隆恩。”姜雪拉着卢临猗行礼感谢。 为了防止卢临猗当众拒绝惹怒皇上,姜雪替她答谢,接旨谢恩。 这当着众人的面,北陵皇是铁了心要赐婚,没人能阻止的了。 一旦当众拒绝,那就是抗旨不遵,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北陵皇本来就打算牵制并除掉舅舅这个眼中钉,她们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递刀子。 不过是个赐婚而已,她们还有守孝期间可以缓冲,这段时间她会想办法帮卢临猗摆脱与萧桓的婚约。 “真是恭喜卢小姐,贺喜卢小姐啊!这桓王殿下可是皇上最倚重的王爷之一,能和桓王殿下结为连理,真是卢小姐的福气呀。” 乌美凤幸灾乐祸地看着卢临猗紧握衣角、强忍悲愤的表情,觉得特别解气。 第一卷 第366章 难以治愈 一想到这丫头将来会受到萧桓怎样的折磨,她心情就格外好。 听着乌美凤暗含讽刺的话,卢临猗气得咬紧牙关,浑身颤抖。 “表姐,冷静,她在激你。” 姜雪一手轻轻放在卢临猗的手背上,轻声安慰。 看着血脉相连的表姐这么委屈,她心里也不好受。 乌美凤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从她在意的人身上下手。 “恭王妃,恭喜啊,桓王殿下很快就会成为你的表姐夫了。” 刺激完了卢临猗,乌美凤又来刺激姜雪,拿着精致的小茶杯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姜雪面前。 眼神里带着几分嚣张,只是因为她背对着其他人,所以只有姜雪能看到。 “你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 姜雪也站起身来,比乌美凤高出半个头的她,俯视着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从我在乎的人下手,效果的确不错。” 声音中透露出几分冷怒。 “交手这么久,总该有点进步吧。”乌美凤得意地笑着:“毕竟你的痛苦,就是我最好的兴奋剂。”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姜雪心里暗想。 “谢谢琴文的祝福,长乐也在此以茶代酒,祝琴文你封妃大喜。” 音量提高,脸上带着微笑,姜雪亲自为乌美凤的茶杯斟满茶水,先干了自己手中的那一杯。 乌美凤见她喝了个底朝天,也跟着举杯,将茶一饮而尽。 从旁人的角度看,如果不了解两人之间的恩怨,还真像是两个感情深厚的姐妹在相互祝福。 “轻颜,我怎么觉得,恭王妃话中有话啊。” 方夫人细细品味着姜雪刚才的祝福语,悄悄对安轻颜说。 安轻颜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不停地玩着手中的精致小茶杯。 “哈哈哈,好好好,琴文能得到长乐的祝福,朕真是太高兴了!” 北陵皇大笑着对乌美凤伸出胳膊,看着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回到自己怀里。 没过多久,歌舞升平,偌大的茶会场的中央,舞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舞姿优美动人,皮肤白皙,腰肢纤细,看得北陵皇目不转睛。 乌美凤依偎在北陵皇怀里,渐渐觉得身上有些痒,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可越挠越痒,手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哎呀!” 一不小心,指甲刮破了皮肤,鲜血慢慢地渗了出来,还带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怎么了?”北陵皇被她的惊叫声吸引,低头看了看她被指甲划破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点缀在雪白的肌肤上,有种别样的美感。 一股热流从小腹涌上来,北陵皇的眼神变得暗淡,感到口干舌燥。 他用力把乌美凤拉到腿上,凑近她的脖子,仔细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 “琴文,你可真香啊。” 他的手不规矩地要去解开她的衣带,看得周围的女眷们面红耳赤,纷纷转过头去。 这……皇上就算是要宠幸妃嫔,也得注意时间和场合啊。 “皇上,茶会还没结束呢。”皇后看着这一幕,强忍心中的怒火,低声提醒道。 她的眼神如同利刀,狠狠地瞪向乌美凤,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然敢当众引诱皇上,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然而北陵皇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胆。 所有人的目光要么看向别处,要么集中在那对即将发生亲密行为的人身上。 很少有人注意到,庭院两侧,越来越多的毒蝎正循着乌美凤血液的味道向她靠近。 “姜雪?” 卢临猗疑惑地看着姜雪给她喂下一颗丹药,旁边的萧瑰,对面的万夫人和安轻颜也被姜雪的人分发了同样的丹药。 “嘘。”姜雪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让她和其他夫人一样看向远处。 而姜雪自己则注视着那群黑压压的毒蝎缓缓爬向龙椅,一只接一只地爬上了乌美凤的身体。 好戏开场了。 “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只见高座之上,正与北陵皇缠绵的乌美凤突然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也不管身上的人身份有多高贵,一把将他推开,脸上、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毒蝎。 她双手拍打着身体,想要把这些毒蝎全都拍掉,可是这些蝎子就像是被她吸引了一样,即便是掉落在地,也会很快再次爬到她身上。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只蝎尾接连不断地刺破她娇嫩的皮肤,毒素很快渗入肌肉,乌美凤痛得倒地不起,整个人被毒蝎覆盖。 “来人,快来人,把这些蝎子都赶走!快!” 北陵皇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衣衫散乱来不及整理,连连后退,还不停地大叫指使身边的侍从驱赶毒蝎。 “啊!救命啊!皇上!救命啊!” 乌美凤在蝎毒的折磨下,疼得四处打滚,一边滚一边不住地哀嚎。 因为她的滚动,许多毒蝎从她身上掉下来,乱了方向,跑到了其他嫔妃身上,吓得嫔妃们和夫人们四处乱窜。 只有姜雪这几个服过丹药的人,毒蝎会自动避开。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毒蝎们才渐渐散去,随着黑压压的蝎群撤走,乌美凤惨不忍睹的模样映入众人眼帘。 “呕!”北陵皇和身后的几名侍卫看清乌美凤的现状后,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眼前的乌美凤,哪里还有刚才那妖艳绝美的容貌。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到处都是毒蝎蛰过留下的血孔,黑漆漆的,不断往外渗着黑血。 血孔周围的皮肤红肿溃烂,好像一座座小山包,铺在原本光滑的皮肤上。 “真是可惜了这绝美的容貌,全毁了。这般模样,怕是难以治愈,那下月初三的封妃大典,琴文公主还能参加吗?” 不知是谁幽幽地说出这么一句,让北陵皇猛地回过神来。 “太医,传太医,快。”北陵皇转身大吼大叫,不敢正眼看全身千疮百孔的乌美凤。 这场景真是太倒胃口了。 乌美凤的封妃大喜啊,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大喜贺礼,你可要好好享受才行。 从你算计我所关心之人的时候开始,你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第一卷 第367章 效果更胜一筹 姜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惨状的乌美凤,心里冷冷地想。 接到皇上的命令,太医署的人匆忙赶到茶会现场,一看到乌美凤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这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全身上下布满了数不清的血孔,不断往外流淌着黑血,伤口发炎红肿,明显的白色脓包快要破裂,就像是一座座活火山。 “愣着干什么,快诊断。”北陵皇拉着皇后站在离乌美凤很远的地方,冲着太医怒吼。 太医们这才慌忙应了一声,上前诊治。 “这……” 连续三位太医,号过脉后都脸色沉重。 “怎么样?”北陵皇见太医脸色不对劲,急忙问道。 难道,这人已经不行了? 乌美凤可是乾国那边特意选来和亲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向凤启元那边交代? “回皇上,这蝎毒不至于危及生命,但是琴文公主身上的伤……哎,老臣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势,要治愈不难,但是这容貌恐怕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老太医们惋惜地摇头,多么漂亮的人啊,可惜,太可惜了。 “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北陵皇忍着恶心瞥了眼地上的乌美凤,这千疮百孔的模样,就算治愈了,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看着就让人作呕。 一想到下月初三封她为妃之后,还要长期与她同床共枕,北陵皇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恕老臣无能为力。”太医们跪地俯首:“这么严重的伤势,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至于容貌……哎……如果琴文公主恢复顺利,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痕会逐渐淡化。” 淡化有什么用!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北陵皇心里暗骂,沉着气说:“好吧,那琴文就交给你们医治,不过朕得提醒你们,下月初三就是封妃大典,这时间已经定好,消息也放出去了,你们务必在这个时间之前把人治好。” 下了死命令,北陵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会场地。 他可不想再对满身创伤的乌美凤多看一眼,免得晚上做噩梦。 “好了,琴文公主受伤需要静养医治,各位就先回去吧。” 皇后留下来主持大局,让大家都散了。 目光扫向倒地不起的乌美凤,她眉眼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呵,小贱人,在本宫面前引诱皇上,这就是你的报应。 回去的路上,万夫人与安轻颜双双过来向姜雪道谢:“多亏恭王妃的丹药,这才让我们免于受灾。” 正是因为服用了姜雪给的丹药,那些四处乱窜的毒蝎才会避开她们,没有让她们受伤。 离开的时候,安轻颜特别留意了一下其他的夫人小姐,她们或多或少都被毒蝎误伤。 “两位夫人多礼了。”姜雪微笑回应:“二位夫人之前对长乐多有照拂,长乐怎能让二位陷入危险之中呢。” “那毒蝎可是恭王妃你之手笔?”安轻颜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里毕竟是皇宫内部,隔墙有耳,所以她必须得小心谨慎。 “祸水红颜,秽乱后宫,引诱君王,寡廉鲜耻,是以天公发怒,降下报应罢了。” 含蓄一笑之后,姜雪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 安轻颜与万夫人心领神会,了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有这么一个祸国妖妃,的确是容易惹怒鬼神的。” 悉簌簌。 此话一出,不远处的草丛轻轻一动,过了一会儿,一道黑影悄咪咪地离开。 姜雪和两位夫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皇后身边的丫鬟月桃,赶紧跑去给主子通风报信,这话她肯定爱听。 一出宫门,卢临猗和萧瑰就跟姜雪一块儿上了马车。 “四嫂,刚才你跟那两夫人的对话,是真的吗?琴文公主真的因为搞乱后宫惹恼了神仙,所以才遭到了惩罚?” 萧瑰这丫头好奇心特别强,一进车厢,见四周没人盯着,立马就问起了姜雪。 “哎呀,什么鬼神啊,都是瞎扯淡。”姜雪笑着摇摇头:“你看今天皇后那脸色,想必你这安乐公主也瞧出来了,乌美凤当着大家的面勾搭皇上,跟皇后抢风头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皇后可不是个大方的人,心里肯定不爽。但是当着皇上的面,还有她那副皇后的样子,她不能直接发作。 但是如果借着红颜祸水,害了北凌的说法,她要整乌美凤就名正言顺了。刚才我说话的时候,月桃不是偷听去了嘛,现在肯定一字不差地告诉皇后去了。” “所以,四嫂你是故意这么说,让皇后去对付琴文公主?”萧瑰追问。 “这些天,听说皇后因为乌美凤闹心,就把气全撒在你头上。我和你四哥担心的不得了,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让皇后把注意力从你身上转移到乌美凤那儿,这样你也能轻松点儿。” 姜雪摸了摸萧瑰的头,这一年多来,她早就把萧瑰当成自家妹子了,知道她在宫里不好过,姜雪和萧湛都挺心疼的。 “谢谢四嫂。”萧瑰听了姜雪的话,心里暖洋洋的,眼眶也湿润了。 她还以为自己受的委屈藏得很好,没想到四哥四嫂都知道,还这么用心帮她。 “如果这不是天谴,那些毒蝎是怎么回事儿……”萧瑰还是想不通。那些毒蝎子怎么就像被指挥了一样,全都冲着乌美凤去了? “还记得我跟她一起喝茶吗?”姜雪看到萧瑰一脸迷茫,忍不住笑了:“我在茶里加了点东西,能让乌美凤的血散发出吸引毒蝎的独特香味。不过我没想到她会对那东西过敏,抓破了皮,血流了出来,这才引来了一堆蝎子。” 过敏这事儿确实出乎意料,但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想的大致相同,甚至效果更胜一筹。 如果不是她抓破了皮,毒蝎的数量可能会少一半。 现在这种情况,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报应了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萧瑰这才明白过来,所有疑问都解开了。 她扭头看了看一上车就独自坐着,低头不语的卢临猗,轻声叫了声:“临猗。” 第一卷 第368章 滔天大罪 “听说茶会上闹腾了一番,你没事儿吧?”边说边上下打量姜雪,确认她平安无恙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要知道,当萧湛听说茶会乱成一锅粥时,心里那个急呀,生怕小雪有个三长两短,跟南银行聊天都心不在焉的。 还好,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我没事,不过表姐卢临猗摊上事儿了。”姜雪的目光转向一边眉头紧锁的卢临猗,又瞥了眼南银行,看那家伙脸色也不怎么的。 “嗯哼,这事儿我听到了风声。南少将军今天大驾光临,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儿。"萧湛接着说: “真没想到萧衍这时候来这一手,原本以为卢小姐还在守孝期间,至少三年内他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看来,形势不妙啊。 镇北侯正在边疆平叛,萧衍趁机定下卢小姐的婚约,显然是想把她攥在手里,好制约镇北侯。要是真让他得逞,镇北侯府怕是离完蛋不远了。” “这可怎么整啊。”萧瑰一听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紧抓着卢临猗的手:“四哥,你清楚得很,我们七皇兄萧桓那是什么德行。他心狠手辣,临猗又是个柔弱女子,要是嫁到桓王府,那不就是羊入狼窝嘛。” 一想到萧桓那双毒蛇般的眼睛,萧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说临猗心里早就有人了,逼她嫁给七皇兄,这不是拆散鸳鸯嘛。”大家都知道,卢临猗心里头装的是南银行。 从打猎回来后,南银行也对临猗动了真心,两人好不容易情投意合,萧瑰真心替临猗高兴,可这还没乐呵几天,父皇就来这么一出。 “南少将军,你怎么看这事?”姜雪从进门到现在,南银行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这关系到表姐的幸福,既然两人情投意合,这位仁兄应该有他的打算才对。 顺着姜雪的话头,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南银行身上。 卢临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银行,心里头那叫一个期盼,巴不得他能出手把她从这苦海里捞出来。 “放心,我这就去找皇上理论,这婚约绝对不能成立,绝对不能嫁给那种货色。”南银行一字一顿,严肃得跟宣誓似的。 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卢临猗,眼神里全是爱意。这姑娘,就是敲开他心房的最后一位佳人。 南银行原本以为,自从未婚妻姜萱香消玉殒,他就再也不会对别的女子动心,直到卢临猗的出现。 两人头一回碰面,正好是姜萱的忌日,他沉浸在悲痛中,对卢临猗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后来相处多了,她那份纯真和善良像磁铁一样吸引着他,慢慢地,南银行发现自己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越留意,就越心动,这背后还夹杂着不少矛盾和挣扎。姜萱在他心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即便她走了这么多年,那份感情依然如初。 现在他居然对另一个姑娘动了心,总觉得这是背叛了对姜萱的承诺。 所以,每当卢临猗向他示好,他都硬生生地把那份悸动给压下去,狠心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原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久而久之,这份心动就会烟消云散。 结果,那次围猎差点要了他的小命,生死关头,卢临猗那张活泼俏丽的脸庞,成了他脑海里的最后一幕。 那一刻,他才明白,对她的感觉不仅没随时间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 当他睁开眼,看见卢临猗忙里忙外,细心照料他,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突然间释放了。他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心底有个声音响亮且坚定——他爱她,他要娶她。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挚爱,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这次他要牢牢抓住,好好守护心爱的人,决不让悲剧重演。 “南将军,你这份胆量,长乐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姜雪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她表姐的眼光果然不错,这南银行遇事冷静,有责任有担当,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不过,就是有点太老实了。 “南将军,云澈那小子的话你耳朵也听进去了吧,皇上这招数,明摆着是想用表姐当棋子,控制你老舅。 而且婚书都写好了,就差昭告天下,这节骨眼上你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你觉得皇上会点头吗? 况且,明面上你南家和卢家对着干,你要是亲自出马求情,皇上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们南卢两家串通起来造反呢?”姜雪一语中的,南银行的脸色顿时乌云密布。 “那怎么办?王妃,您指条明路呗。”南银行两手一拱,向姜雪求教。 说到打仗,他南银行那是顶呱呱;可这朝廷里的钩心斗角,他就一窍不通了。 姜雪和萧湛对视一眼,夫妻俩心照不宣,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南银行。 “圣旨一下,想让北陵皇改主意,这条路走不通。不过,如果能让这圣旨失效,表姐的麻烦自然就没了。”姜雪开口道。 “圣旨失效?小雪,你的意思是……”卢临猗心头一颤,赐婚的圣旨要想失效,而又不算抗旨不遵,除了那个办法,还能有什么?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难道小雪她…… 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啊。 “只要新郎不见了,这婚事自然也就黄了。”姜雪点了点头,没错,她的主意,就是让萧桓见阎王。 “这……”萧瑰震惊不已,这可是要人性命的大事,而且还是皇亲国戚的命,她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嫂,怎么这么淡定地说出这么惊天动地的话。 连南银行也没想到,姜雪会出这么个狠招。刺杀皇子,这可是滔天大罪。 虽说接触过几次,南银行知道姜雪不是普通女子,有见识,有胆量,可没想到她胆子能大到这种程度,难道她不怕这样做,会连累恭王殿下? 他抬头望向萧湛,只见他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自家媳妇。 第一卷 第369章 尖锐的小刀 看样子,恭王殿下也挺赞同这主意。 确实,萧桓一挂,临猗就能脱离苦海了。 话说回来,弄死个皇子,皇室能就这么算了?到时候一查,他们这群人能躲得了吗? 自己死了也就罢了,万一连累了家人,那他不就成了万世骂名的罪人。 干,风险忒大,怕是连累全族;不干,心上人就得受苦,跳进火坑。 这矛盾、纠结和苦恼啊,就像刀子一样割着南景行的心。 “景行,有段往事,本王想给你讲讲,兴许听完,你的心态能变变,到时候再告诉我们你的决定。”见南景行半天没吭声,萧湛知道他心里多难受,想了想,还是得把这个秘密抖出来。 “九妹,还有卢小姐,如果你们感兴趣,也一块儿听听吧。”萧湛眼神扫过萧瑰和卢临猗,礼貌地发出了邀请。 话说多年前,北凌商会的老大可不是现在的方家,而是名声在外的姜家。 放眼十国,只有北凌这地儿,商人和商会的地位高人一等,其他九国都是按士农工商排座次,北凌这儿却是士商农工。 所以在北凌,商会的头头脑脑们,个个有分量,说话管用。 看看如今万家的风光,当年姜家的威风也不遑多让。 “姜家老爷本是举人出身,混过一阵子官场,在朝廷里头人脉广。这也是姜家能在商会里站得住脚,发展壮大的关键。”提起姜家,萧湛有种怀旧的滋味,姜家的主母可是太后的表姐,他小时候还被她抱过呢。 南景行也陷入了回忆,关于姜家的点点滴滴,就像泉水一样从记忆里涌出来。 当年的姜家,富的流油,北凌民间流传,说姜家是北凌的秘密金库。 正因为如此,姜家的财富成了北陵皇室眼红的目标。 “姜家老爷几十年如一日,诚信经营,名声响当当。他经常做善事,接济穷人,名声传遍北凌,连其他国家的商会都对姜家耳熟能详,纷纷跑来北凌,就为了和姜家合作。” “可惜好景不长,姜家在一次商会合作中,为了给大伙儿争取更多利益,得罪了那时贪财的萧桓,结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报复。”说到这,萧湛的眼神落在南景行身上。 下面要说的,可是能搅乱他的心湖。 那阵子啊,北凌跟应元打得热火朝天,边境那边乱成一锅粥,玉京城内也是人心惶惶,时不时就有流窜的土匪进城瞎搞,形势简直糟透了。 南家和卢家的大军都跑到前线去拼死拼活,留下的守城部队只能勉强守着玉京。这时候,萧桓这家伙看准机会,趁着乱局把姜家大小姐姜萱从珠玉轩给绑了,这丫头正挑着首饰呢,结果就被卷进了这档子事。 萧桓拿姜萱的命威胁姜家老爷,逼着他放弃商会合作的油水,姜家老爷为了闺女的安全,什么条件都答应了,还跟萧桓签了个合同。 可他哪知道,这份合同不只是要了他的商业利益,连姜家所有的产业都给坑没了。 等姜家老爷回过神来,一切都完了。 合同刚签完,一群士兵就冲进姜家,把他们家上百号人给灭了门,而姜萱呢,在合同签之前,已经被萧桓折磨得不成人样,差不多跟家里人同一时间就香消玉殒了。 卢临猗注意到,南景行听到姜萱的事儿,整个人激动得不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拳头捏得咔响,那架势,就像是要找人拼命似的。 她心里明白,姜萱和南景行之间肯定有段不浅的故事,不然他不会反应这么大。 姜雪听完这段故事,对没见过面的姜萱充满了同情,问起了后续。 云澈提到姜萱的悲惨结局,她猜到姜萱应该是南景行那位早逝的未婚妻。 自从发现卢临猗对南景行有意思后,她跟萧湛提过撮合两人的事,萧湛告诉她南景行的过去,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对表姐那么冷淡。 “我也琢磨过让他们俩凑一对,毕竟卢家和南家联姻对我有好处。可南景行这小子要是心结不解开,走不出过去的阴影,我们再怎么撮合也没戏。”这是萧湛的原话。 萧瑰举手回忆道:“姜家上百人被杀,这事当时轰动全城,凡是受过姜家恩惠的老百姓和商会的人都出来声援,请求给姜家申冤。当时皇帝抓了一帮土匪,说是他们趁乱闯进姜家抢劫,当场定了他们的罪,直接在菜市场门口咔嚓了,还把脑袋挂城墙好几天。” “土匪?城外不是有守城军队吗?怎么能让这么多土匪混进来?守城军这不是失职嘛?难道不该受罚?”卢临猗满肚子疑问。 “那些人,不过是萧桓的背黑锅者。”萧湛说:“姜家在玉京城人缘好得很,要是老百姓知道是皇室的人害死了姜家,舆论和民愤能把萧衍压得喘不过气。所以他找了个借口,既能脱身,还能借着为民除害的名义,赢得民心,给自己贴金。” 萧衍这脸皮厚的做法,也不是头一回了。萧湛对他这种无耻之徒,一脸鄙视。 “至于萧桓,我收集了一堆证据上报,但全被萧衍压下来。没办法,我只好绕过他,直接把证据送到皇祖母那里。”姜家是皇祖母的心头肉,一直撑着她的腰杆,这事捅到她那里,萧衍想压也压不住。 “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皇祖母大发雷霆,说要处决七哥。”萧瑰这才明白当年为什么事情会那样发展。 姜家的事解决后,皇祖母突然怒不可遏,直接让人把七哥拖进宫,嚷嚷着要他的命,结果被急匆匆赶来的父皇拦住了,两人关起门密谈半天,最后七哥逃过一死,却被扔进了冰牢那个苦寒之地。 “为什么……明明皇太后都下了死命令,皇帝想要的也得到了,为什么还要保萧桓,难道萧桓的命比金贵,我未婚妻和她家人一百多条命就不值钱了吗?” 真相像晴天霹雳,南景行震惊无比,他南家效忠的皇帝,竟然是这么个助恶为虐,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 那“未婚妻”三个字,就像尖锐的小刀,狠狠扎进了卢临猗的心窝子里。 第一卷 第370章 一定照办 心头百感交集,看着南景行为了姜萱这么伤心欲绝,卢临猗心里既心疼又有点小醋意。 唉,哪个姑娘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心里还藏着另一个影子呢? “我猜啊,可能是北陵皇手里捏着萧桓什么小辫子。”姜雪想了想,开口道:“你想想,姜家老爷刚签完契约,立马就有一群士兵杀进去,赶尽杀绝。按道理说,南家、卢家的主力都上战场了,玉京城就剩下守城军,哪还有多余的兵可以调啊?” 来来回回琢磨,唯一能随时调动的,恐怕就是北陵皇身边的那队羽林骑了。 “皇上他……也有份?”这话一出,南景行高大的身影猛地摇晃了一下。 这一刻,他对北陵皇和萧桓动了真格的杀机。 “只有这样,事情才讲得通。北陵皇眼馋姜家的钱袋子,所以默许萧桓干了这档子血腥勾当,还借给了他一队士兵。 等到萧桓被捅到太后那里,为了保住小命,拿真相威胁北陵皇,北陵皇怕太后知道了他也有份,搞不好皇位不保,这才千辛万苦说服太后,把死刑改成发配坐牢。” 姜雪把整个事件按照最可能的逻辑串了起来。 为了吞掉姜家这块肥肉,北陵皇真是挖空心思,最后还是得逞了。 “景行,这就是我当年知道的所有内幕。那时我刚陪皇祖母从普陀寺回来,根本不知道你的未婚妻是谁,所以,对不起,拖到现在才让你得知真相。” 萧湛说的是真心话,即使对南景行,他也是在普陀寺才相识,只知道他有未婚妻,具体是谁,他也没多打听。 姜萱这个名字,也是这几天他翻阅玲珑阁的档案,无意中发现的。 “殿下肯告诉我真相,景行已经感激不尽了。”声音低沉带着悲凉,紧绷的牙关透露出南景行此刻的压抑和忍耐。 刚才,他还纠结要不要干掉萧桓,现在,知道了当年的来龙去脉,他的主意已经打定了。 “殿下、王妃,对付萧桓这事儿,我南景行责无旁贷。”他下定决心,低头拱手,对着姜雪和萧湛郑重其事地说。 “南少将军别急,萧桓毕竟是皇子,随便动他对我们都没好处。要收拾他,得有个周全的计划,最好是不用我们亲自动手。”姜雪说道。 这些事儿,她心里都有谱,没把握的事情她不会轻易出手,否则万一连累了在乎的人,那可就亏大了。 “得等多久呢?”南景行边问,边自然地握紧了卢临猗的手,时间对他俩来说,可不富裕。 那股暖意顺着掌心流淌进心田,卢临猗刚刚还纠结的酸溜溜的心,瞬间被抚慰了一把。他在乎我,她心里暗暗想着。 “不用太久,信我的,很快,这颗毒瘤就能给它剜了。”姜雪答道,三年,说短不短,说长还真不算长。 再说,萧衍真能老老实实等三年?瞧他这波操作,她才不信那家伙有这份耐心。 所以,萧桓这不定时炸弹,越早处理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又过了几天,姜雪进宫探望太后,跟太后聊了好一阵子,才从鸾仪殿出来。 “这些日子,多亏了王妃您陪着,太后娘娘才没觉得孤单。”送姜雪出门时,莫言笑眯眯地夸奖道。 这些年,除了恭王和安王偶尔来问候,其他人都不太愿意来,就连太后一手带大的皇上,也很少过来。 尽管有两孙子作伴,太后挺知足的,但毕竟是爷们儿,有时候想说点贴心话,总有点不方便。还好有了姜雪,太后这才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恭王妃一有空就来陪太后聊天解闷,太后对她那是打心底里的喜欢。 看着太后每天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莫言心里乐开了花,对姜雪那是赞不绝口。 “莫言嬷嬷您太客气了,陪太后,本就是长乐分内的事。”姜雪浅浅一笑,温柔地说。 “哎呀,你这狗奴才,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正当她们聊得起劲,前头花园里突然炸开了锅,尖锐的骂声此起彼伏,姜雪和莫言齐刷刷扭头,透过园子里雕花的窗户往外瞅。 只见一位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士站在那儿,头戴斗篷,面罩轻纱,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丫鬟劈头盖脸地训斥一个小姑娘。 “又是她?在皇宫里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莫言低声埋怨,对那位女士投去不满的目光。 “嬷嬷,那是谁啊?”那女士裹得严丝合缝,连个轮廓都看不清。 “琴文公主呗,最近老爱往这儿跑,也不知道什么心思,明明身上有伤,太医叮嘱过别乱动,她就是不听。”莫言解释道。 “嬷嬷,这里是不是有人住啊?琴文公主受了重伤还非要过来?” 奇怪的是,这花园中间,出现了一座姜雪从未见过的小屋,看来是新近搭建的,不知道是派什么用场的。姜雪手指着小屋,好奇地问莫言。 “哦,那个啊。”莫言看了看姜雪,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告诉她:“原先被端王殿下烧掉的锁心阁拆了重建的,太后说要用它来供佛祈福,超度亡魂。” 边说边留意着姜雪的表情。 听到这话,姜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太后真是用心良苦。” 眼里满是对太后的感激,她向莫言微微行了个礼:“嬷嬷,请您回去代我向太后娘娘转达长乐的谢意。” “奴婢一定照办。”莫言难得露出笑容,太后一番心意总算没白费,恭王妃这么懂得感恩,真是让人宽慰。 等莫言离开后,姜雪转身往乌美凤所在的花园走去。 骂声依然不停,反而越发响亮,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吓得浑身发抖,额头紧贴地面,后脑勺还被乌美凤的丫鬟踩着。 “这是闹哪样?”还没等姜雪走进花园,萧桓低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轮椅滚动的声音。 第一卷 第371章 说话算数的主 姜雪停下脚步,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带着两个丫鬟躲在暗处,观察着院内的情形。 只见萧桓坐在一把精致的轮椅上,由墨雪推着,慢慢地从小屋里出来。 那双让人毛骨悚然的竖瞳直勾勾地盯向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乌美凤,冷冰冰地开口:“你这么闹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儿啊?” 他侧头给墨雪使了个眼色,瞬间,那被欺负的小丫头全身开始剧烈抽搐,没一会功夫,就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清理现场。”他命令那欺负人的侍女,然后目光转向乌美凤:“你跟我进来。” 这声音,冷得跟冰窖似的,半点感情都没有。 乌美凤一声不吭,乖乖地走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没过多久,屋里传来一声闷哼,听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公主,他们在干什么?”拂冬一脸迷茫地望向姜雪。 听这动静,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我们走吧。”姜雪心里大概有数,里面发生的是什么事儿。 乌美凤,为了恢复美貌,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来了就走,这么匆忙?” 刚转身要走,背后传来那阴冷得像毒蛇的声音。 轮椅的滚动声逼近,回头一看,正对上那双让人心里发毛的竖瞳。 那笑容,渗人得很,就像毒蛇盯着猎物一样。 虽然这人双腿瘫痪,坐在轮椅上,但这股阴森森的气势,竟然比以前更强烈了。 “桓王殿下看起来心情不错嘛。”姜雪淡淡地说。 “人逢喜事精神爽,父皇亲自给本王和卢家小姐赐婚,这样的大喜事,怎能不让本王精神百倍。” 他故意在姜雪面前提起这事,就是要挑战她的底线。 “是吗?我倒是不清楚,桓王殿下什么时候对表姐动了真情,一个赐婚,居然能让你乐成这样。不过,你听过一句话没?强扭的瓜不甜呐。”话里透着嘲讽的味道。 “只要想到卢临猗能把你和镇北侯给拴住,单凭这点,我就心动了。至于那瓜甜不甜,我压根不在乎。”萧桓冷笑:“看恭王妃的样子,好像不太乐意我娶卢小姐啊。” “你觉得呢?”姜雪反问。 “可惜哦,不管你愿不愿意,那卢临猗早晚得归我。”萧桓得意扬扬地盯着她,仿佛捏住了她的命脉:“不过嘛,如果恭王妃能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倒是可以考虑求父皇取消这门婚事。” “什么心愿?”姜雪问。 嘴角慢慢勾起一抹阴险:“干掉萧湛,卢临猗我就放她一马。” “是选夫君还是亲人,长乐,你自己掂量吧。”丢下这句话,萧桓操控轮椅往边上挪,给她让出路来,那双竖瞳中闪烁着阴森诡谲的笑意。 “我们走。”姜雪头也没回,挺胸抬头,带着晓春拂冬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你真以为她会上你的套?” 萧桓背后的门开了,墨雪从里面走了出来。 乌美凤这娘们儿还挺能扛,那种生不如死的剧痛都能咬牙挺住,让她动手割肉,愣是一声不吭,这才让墨雪这么快就搞定。 擦着手指上的血迹,望着姜雪远去的身影,墨雪漫不经心地问。 那女人可不简单,她才不信姜雪会这么容易上钩。 “她会的。”萧桓冷哼:“你忘了吗?西辰祭司怎么说的?经历过前世那种家破人亡的惨状,这女人怎么可能不把亲人看得比什么都重。”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还是这么刚愎自用,自负地让人发笑。 墨雪斜眼看了看自信满满的萧桓,心里暗暗嗤笑。 君离想干掉这小子,也难怪,留着他就是个定时炸弹。 “公主,您打算怎么办?” 回到府上,姜雪在窗边站了老半天,一句话没说。 晓春和拂冬看她这样,明白她肯定是因为今天桓王那家伙说的话头疼。两丫头轻手轻脚地凑过来,想知道姜雪的打算。 姜雪叹了口气,收回眺望远方的眼神,转过身看着她们:“晓春,你去一趟桓王府,传个话……” 低声交代了几句,晓春一脸纠结地出了门。 “公主,真要这么做?殿下他……”拂冬一脸担忧,刚想劝几句,就被姜雪抬手打断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话一出口,事情就这么定了。 当天晚上,玉京城风云突变,暴雨倾盆而下,雷声轰隆,大雨如注,夜里的嘈杂声全被这雨声盖过去了。 “昨晚的雨下得可真猛,吵得我一夜没合眼。” “雨声吵你?你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昨晚恭王府出大事了,你不知道?” “什么大事?恭王府怎么了?哎哟,昨晚风雨交加的,哪听得清啊!喂喂喂,快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听说啊,恭王府昨晚遭贼了,恭王殿下受伤了,生死未卜啊。” 街上百姓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萧桓的耳朵。他嘴角的得意笑容越来越浓。 昨晚姜雪就派人传话,答应干掉萧湛,让他今天一大早就进宫,找北陵皇取消和卢临猗的婚约。 为了验证这女人的话,他今天特意绕了远路,先来恭王府这边看看情况。 嘿,那娘们儿果真没让他失望,萧湛这小子真给弄得命悬一线了。 哼!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早料到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女人,亲人永远排第一。”他得意扬扬地瞟了墨雪一眼,炫耀起来。 墨雪一脸无所谓,继续打磨着她那乌黑的指甲。 “这么说,你准备遵守诺言,进宫取消婚约了?”这问题问的,满是讽刺。 从这段时间和萧桓的交道,墨雪看出这货绝对不是个说话算数的主。 果不其然,萧桓嗤之以鼻:“取消婚约?开什么玩笑,卢临猗这枚棋子,我怎么舍得放手。” 有这女人在手,不仅能牵制镇北侯,连姜雪都得乖乖听话,他做梦都想看她低头。 这次进宫,他不仅不打算退婚,还要让北陵皇提前婚期。 最好是明天就把人娶进门,到时候姜雪肯定又来找茬,他就能利用卢临猗逼她就范,让她彻底成为他的。 第一卷 第372章 悄无声息 然而,当他沉浸在美梦中,得意扬扬地跨进宫门,踏入旭辰殿的那一刻,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只见萧湛笔直地站在殿中央,正恭敬地向北陵皇汇报政务。 那身姿挺拔,步伐稳健,哪里像个命在旦夕的病秧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惊怒交加,脱口而出。 管他什么场合,会不会招人怀疑,他现在只想问个清楚。 “本王来汇报政务,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萧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七皇弟这样子,好像很意外?怎么了?本王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吓到你了?” “你……”萧桓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皇上,恭王这话什么意思?”北陵皇听出萧湛话中有话,眉头拧成了疙瘩,追问起来。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心里琢磨着他们俩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 看萧桓那副抓狂的样子,莫不是他又背着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呵,回皇上,没什么大事,就是七皇弟和本王的王妃打了个赌,他输了,心里有点儿不痛快。”萧湛收敛起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 姜雪那贱人,竟敢玩他。 轮椅扶手上的手指渐渐收紧,关节都发白了。 看来,恭王府外头那些传言,也是姜雪故意散布的。 昨天传的话,纯属虚构,她根本就没动萧湛一根汗毛,恭王府哪有什么刺客。 这一切,都是那贱人把他当成猴儿耍的把戏。 “皇上,这批军火物资都点好了,随时可以送往边境。” 一个管事太监拿着清单走过来,毕恭毕敬地报告。 北奚边境,自从北邻国内乱平定后,两国关系越来越紧张,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边境物资本来就紧缺,加上之前镇压内乱消耗了不少资源,军需物资更是捉襟见肘。 镇北侯接连发了三次紧急物资请求,这才让北陵皇咬咬牙,从国库里挤出了一批军火物资准备送去。 “嗯。”北陵皇心疼地瞄了一眼这批物资的总价,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随手丢给萧湛。 “这批物资赶紧给镇北侯送过去,别耽误了。” 说着,还狠狠瞪了萧湛一眼。 要不是这小子煽风点火,让朝臣联名请愿,他怎么可能舍得掏腰包给镇北侯花钱。 三道紧急物资请求,这孽障不按规矩走奏折,偏偏在早朝上公开喊,摆明了不给他留退路。 “多谢皇上。”萧湛接过了卷宗,斜眼看了看一边冷着脸的萧桓:“皇上,看七皇弟好像有话要说。” “你小子又跑来干嘛?” 本来无子的事就让他心情不爽,再看到萧桓那张冷脸,更是添堵。 北陵皇的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 “回父皇,儿子是来道谢的。多亏父皇赐婚给儿子和卢小姐。” 想起此行的目的,萧桓回过神,对着北陵皇拱手行礼。 姜雪,你敢耍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卢小姐温婉大方,玉京城的名门闺秀,儿子以前就对她心仪已久,只是没机会表白。现在承蒙皇恩赐婚,儿子高兴得很,希望能早点和卢小姐结成秦晋之好,还请父皇成全。” “哦?你是想让朕早点给你俩办婚礼?”北陵皇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父皇英明,儿子觉得,儿女的婚事是父母的大事,现在镇北侯在边境抗敌,正是需要鼓励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听说女儿婚事定了,一定能给他打气,说不定士气一振,就能旗开得胜呢。” 北陵皇刚给镇北侯送了一大批军火,心里正不痛快,萧桓的建议正好让他出口气,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哼!卢长风,你从朕身上割肉,朕也要从你那儿讨回来。 “说得对,朕同意,正好借你们的喜事,给北凌添添喜气,顺便给镇北侯鼓鼓劲,至于什么小气的,特殊时期,就别讲究那么多了,回去准备吧,五天后,朕亲自给你们主婚。” “没想到,北陵皇这么急不可耐,连孝期都不顾了,五天后就要成亲……” 恭王府里,姜雪他们围着石桌坐下,听萧湛复述旭辰殿里的事。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爽。 卢临猗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手指不停地搓着腰间的衣带,愁容满面。 整个人就像被乌云压顶,卢临猗只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南景行坐在她身旁,壮硕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放心,有我在。” 虽然他的话确实让卢临猗心头一暖,但皇上的圣旨已下,出嫁已成定局,就算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这铁定的事实。那丝温暖被心底的绝望淹没,卢临猗眼中的忧虑越来越浓。 “表姐,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跳进火坑的。”姜雪看出了她的焦躁,也出言宽慰。 “相信你?”卢临猗红着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冷笑一声,甩开了姜雪伸过来的手,情绪激动地瞪着她:“就是因为信了你,我才落到这步田地。” 脸色因激动而涨红,只见卢临猗慌乱地站起来,失控地大声吼叫。 “之前你保证会保护我,说还有时间,还有办法可想!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希望?现在倒好,原本三年的缓和期没了,只剩下五天,五天后我就得嫁给那条毒蛇,姜雪,你答应过要救我的,现在呢!这就是你所谓的拯救吗?” “表姐……”对姜雪来说,亲人的责骂,是最能刺痛她的心。 看着卢临猗绝望失态的怒吼,姜雪心如刀割。 无尽的自责涌上心头,这种无力感,和前世的经历何其相似。 “别叫我表姐,姜雪,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你,是你害我到这步田地,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狠狠地甩袖离去,连南景行都劝阻不住。 暗处,一道身影目睹了这一切,悄无声息地消失。 “真的吗,卢临猗真这么说?” 桓王府里,萧桓听探子汇报后,得意地笑了。 “姜雪,看看你的选择带来了什么后果。” 仰望天空,萧桓幸灾乐祸的低语。 “桓王殿下,卢小姐来了,说是要好好跟你谈谈。” 守门的侍卫急匆匆赶来,跪地禀告。 第一卷 第373章 心服口服 嘿,这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看来,这位卢小姐还真是求生欲望强烈啊。 萧桓让侍从推着他往正厅去,顺口吩咐:“去把卢小姐请进来,可别怠慢了人家。” 没过多会儿,卢临猗在侍从的带领下,出现在正厅。 她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面对萧桓时,尽量避免和他那蛇一般阴冷的竖瞳对视。 萧桓看着她明明害怕却又硬撑的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嘲讽。 他向来瞧不上弱者,卢临猗正好属于这类。 “卢小姐可是桓王府的贵客,不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他玩味地看着她,就像在欣赏一只惊慌的小动物。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卢临猗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迎上那双让她心生畏惧的眼睛。 “哦?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杯茶,揭开盖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水面漂浮的茶叶。 这种被人求着的感觉,让他沉醉。他就是喜欢看别人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地向他乞求的模样。 “我可以帮你搞垮恭王府,干掉姜雪,只要你跟我结婚后,你别折磨我,也别折磨镇北侯府。” 卢临猗想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话说完,萧桓久久没有回应,长时间的沉默像一座大山,压得卢临猗心头喘不过气来。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快要崩溃的时候,萧桓放下了茶杯。 茶杯触碰桌面的清脆声响,吓得卢临猗浑身一颤。 “行,这交易,本王接了,不过有一点得改改,卢小姐不会反对吧?” “你说。”卢临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被吓得乱跳的心,回应道。 “姜雪这女人,得由本王亲自收拾。”这女人,只能他来料理。 卢临猗听了这话,表情复杂,愣了半晌,才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接着,她双手恭敬地递上一把钥匙给萧桓:“这是从姜雪身上拿来的,听说是军需库的钥匙。库里刚到一批军火资源,是皇上特地让恭王保管,准备运往前线的。 要是这批资源丢了,恭王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我知道皇上一直在找恭王的茬,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回,有了这个借口,恭王府肯定完蛋。” 她捧着钥匙的双手微微颤抖,萧桓只当她是害怕自己,也没多想。 接过钥匙,他露出阴险的笑容:“有内应就是不一样,办事就是顺手。卢小姐,你这钥匙来得正是时候,本王很满意。” 军火失踪,这可是大事,尤其是这批军火正是前线急需的。 萧湛,这回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萧桓带领着一群人悄无声息地从桓王府出发,直奔军需库。 到了军需库门口,府兵分列两排,整齐划一,手持火把为萧桓照亮。 萧桓在侍从的推助下,来到军需库门前,轻松用卢临猗给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动手!给本王搬。” 大门一开,里面堆满的军火装备赫然入目。 萧桓一声令下,手下府兵开始搬运物资。 刚卸下一捆物资,突然间,四面八方射来数十支冷箭。 正在搬运的十几个府兵,瞬间背上插满了箭矢,来不及喊叫,就倒地不起。 “什么人?”萧桓惊恐万分。 萧桓猛地转动轮椅,对着四周大喊大叫。 “逆子。”怒吼声响起,冕旒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火把的光芒下,北陵皇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右手臂缠着白布,血迹斑斑,双眼瞪得溜圆,怒火中烧地盯着坐在轮椅上的萧桓,那眼神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朝廷大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桓身上。 南景行护在他右边,萧湛和姜雪站在左边,而给他钥匙的卢临猗则紧紧挨着姜雪,那亲密的样子,哪里像是要搞垮姜雪。 除了他们四个,其他人满脸的难以置信,有的甚至满腔怒火。 “皇上,您亲眼所见,恭王殿下和长乐所说不虚。萧桓因为狩猎场受杖刑断腿,怀恨在心,不仅派人刺杀您,伤害龙体,还偷盗军火,图谋不轨。这等恶行,若不严惩,君心不安,臣心更难平。” 姜雪冷冷地瞥了萧桓一眼,向北陵皇俯首说道。 “你这孽障,竟敢弑父篡位,来人,把这个孽畜给我拖下去,今天,我要当着百官的面,清理门户。” 北陵皇怒火中烧,整张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如同火山爆发。 他指着萧桓,怒吼着要宰了这个叛逆之子。南景行立刻派出两名羽林军,毫不客气地把萧桓从轮椅上拉了下来,拖到北陵皇面前。 整个过程中,萧桓毫无反抗,直到整个人趴在地上,手掌被石子磨破的疼痛传来,这才让他彻底清醒。 又被这女人摆了一道。 他抬起头,盯着高高在上的姜雪,又看了看她身旁三人的表情,萧桓恍然大悟,什么姐妹反目,什么交易,全是假的。 这是姜雪导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除掉他。 “刺杀?偷军火?还图谋造反?哈哈哈哈,别逗了,姜雪,你想诬陷本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本事,想把这些罪名扣在我头上,你有证据吗?啊?” 萧桓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那双诡异的竖瞳闪烁着疯狂,他双手撑地,用力抬起身体,力量之大,就连压在他肩膀上的两个羽林军士兵都挡不住。 “滚开。”萧桓心中烦躁,一只手用力往后一挥,甩开了押着他的士兵。 他手指抠住一棵树,用尽全力,一点点让自己“站”了起来。 他选的是一棵粗壮的老树,树干粗糙,布满了坚硬的树皮。由于双腿无力,要支撑起整个身体,全靠双手的力量。 十个手指头里,已经有两个指甲被树皮刮得脱落,鲜血糊了一脸。 但是,为了不让萧湛和姜雪看扁,他强忍着剧痛,依靠着老树撑起身体,让自己能“站”着面对姜雪这群对手。 “谋反这种大事,长乐怎敢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面对萧桓的质问,姜雪一脸淡定。 “既然桓王殿下要看证据,长乐自然会让你心服口服。” 第一卷 第374章 真中了计 话音刚落,姜雪拍了拍手,一群蒙面人被押了上来,排成一排跪在北陵皇面前。 “今夜立时三刻,这群人扮成太监潜入皇宫刺杀皇上,幸好南将军入宫面圣时听见皇上呼救,及时出手,才避免了一场灾难,但皇上右臂还是受了点轻伤。这群人在被抓时,一口咬定是奉了桓王之命,想必桓王殿下对他们应该很熟悉。” 姜雪一个个摘下这些人的头罩,萧桓看着他们的脸,脸色大变。 这些人,正是当年和他一起迫害姜家,侮辱姜萱的家伙。 当初为了销毁证据,他特意解散了这些人,还找了所谓的“流寇”顶替他们。 从此以后,他再没见过这些人,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会再次见到他们。 “桓王殿下,救救我们。” “殿下救命啊!我们都是按您吩咐行事的啊。” “殿下,我们对您忠心耿耿,刺杀一事,我们都是遵照您的命令行事的,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一看到萧桓,这些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向他求救。 “住口,本王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竟敢诬陷本王,你们知道吗?诬陷皇室成员,可是杀头的大罪。” 萧桓怒喝一声,如果不是站不起来,按照他的脾气,现在肯定一巴掌把这些人的脑袋拍飞。 什么刺杀,什么奉命行事,他自从离开皇宫后,就一直待在桓王府,一步都没迈出过。 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命令,他压根没下过。 “桓王殿下好大的胆子,证据确凿之下,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长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好吧,刺杀的事暂且放一放,我们说说偷军火这档子事,这可是大伙儿亲眼所见,桓王殿下不会想赖账吧?” 偷军火,私藏兵马,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大庭广众之下,萧桓就是有千百张嘴也辩解不了。 “呵,好一个贼喊捉贼,卢临猗,这军需库的钥匙,是你亲手交给本王的,真要追究起来,这谋逆的帽子,镇北侯府也得一块儿戴上。” 赖不掉,也要找个垫背的,萧桓一手紧抓树干,另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指着卢临猗,咆哮如雷。 卢临猗本来就怕萧桓,现在被他那毒蛇般的目光盯着,又被当众怒吼,吓得脸色苍白。 南景行见状,立刻挡在她前面,为她遮挡萧桓的视线,把她护在身后。 “七皇弟你罪证确凿,别乱扯无辜。你说这钥匙是卢小姐给你的,有什么证据?”萧湛见卢临猗吓得不轻,便挺身而出,正面怼萧桓。 “证据?哼!这娘们儿拿着钥匙到我桓王府来的,我王府上下都是见证。” “是吗?那不妨让桓王府的侍从们也来评理。” 萧湛话音刚落,桓王府的侍从们一个不落全被带上前来。 “你们当着皇上的面,知道说谎的下场吧?不想因为欺君之罪被砍头的话,就实话实说,听明白了吗?”萧湛一声令下,侍从们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们主子说,这军需库的钥匙是卢家小姐给他的,对不对?”萧湛问。 侍从们看了看萧桓,又瞄了瞄卢临猗,相互交换了眼色,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对。” “胡说,你们竟敢胡说。”萧桓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面容扭曲。 “你给我闭嘴。”北陵皇被他吵得脑袋疼,右臂上火烧火燎的疼痛提醒着他被刺杀的事实,对这个儿子,杀心更甚。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桓,手指在空中指点那些侍从:“一个两个敢欺君,难道他们都不想要命了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胆大妄为,贼心不死,朕养你十多年,自问对你不错,可你呢! 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竟然敢弑君杀父,私藏兵马,我萧氏皇族,英明千秋,这一代,竟然出了你这种败类渣滓。” 北陵皇越说越激动,脸涨得跟个红苹果似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皇后见状,生怕他憋出什么毛病,连忙在他胸口和背上轻轻拍打,帮他顺气。 好一阵子,北陵皇才缓过劲来,脸色和呼吸慢慢恢复正常,这才开口说话。 “来人,萧桓这逆子,犯下弑君叛父,欺君罔上,偷窃军火,图谋不轨的滔天大罪!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废除桓王爵位,逐出皇室,贬为奴隶,由廷尉府收押,三天后,执行斩首,绝不姑息。” 话音一落,萧桓这颗毒瘤,终于被彻底清除。 “皇上,这些刺客,臣请命一并清理。” 萧桓这个幕后黑手被抓了,剩下的几个欺负过姜萱的家伙,南景行当然不会放过。 “准奏。”北陵皇刚经历了一番大喜大悲,精力耗得七七八。 处理完萧桓,他觉得身心俱疲,实在没心思管别的,既然南景行主动请缨,他乐得把这摊子事丢给他。在皇后的搀扶和百官的簇拥下,他回宫去了。 “铁衣,帮南将军把这些人押回去。” 看到羽林军人手不够,萧湛让铁衣带着恭王府的人去搭把手。 “殿下,王妃,多谢。” 南景行对着萧湛夫妇深深鞠了一躬,这一声“谢谢”,包含的意义太丰富了。 姜萱的仇,卢临猗的苦,都在这一夜,得到了最好的了结。 若不是这对夫妻的精心布局,南景行别说复仇,连当年的真相都未必能知道。 风、萧二人的恩情,这辈子,南景行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你猜得没错,萧桓果真中了姜雪的计。” 城南的废弃宅院里,墨雪连门都没敲,径直闯进了书房。君离正提笔写字,凑近一看,纸上写的,全是姜雪的名字。 “看不出,你对那小妮子倒是挺上心。怎么了?得不到的总是让你心里痒痒的?” 墨雪冷哼一声,手撑在君离刚写完的纸上,身子贴近了过去,一副暧昧的模样。 “北陵皇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砍萧桓的脑袋?” 君离没接她的话茬,看着纸张在她手下皱巴巴的,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表现出不高兴,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自己的问题。 第一卷 第375章 十分看重 墨雪靠得太近,她身上的香味钻进君离的鼻子,他并不喜欢这味道。 于是放下手中的毛笔,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三天后,说砍就砍,不带犹豫的。”墨雪把北陵皇的原话告诉他。 见他后退,墨雪无所谓地耸耸肩,把手收了回去。 她活动了下手腕,接着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看出姜雪在演戏的?” 当时她也偷偷摸进了恭王府,亲眼看到了卢临猗和姜雪吵架的情景。 要不是君离提前告诉她这是两人在演戏,她也跟萧桓那傻帽一样,以为两人真的掰了。 “你不觉得,你们和萧桓的人潜入恭王府,顺利得有点过分了么?” 自从他从内廷司出来后,不止一次派手下潜入恭王府,唯独这次,墨雪成功了。要说这里面没鬼,怎么可能。 经他一提醒,墨雪才意识到,当时桓王府的探子和自己相继潜入恭王府,过程异常顺利,府里的守卫跟瞎子似的,一点都没察觉,确实不合常理。 “就算你从这一点看出破绽,但仅凭这个,你就推断出姜雪的全套计划?” 光凭这一点,最多也就是猜到她们姐妹俩要联手搞萧桓,至于派刺客刺杀,偷军火这些细节,根本不可能推得出来。 “还记得恭王府外的传言么?”君离说:“萧桓进宫前,特意绕远路经过恭王府,就是为了听那关于刺客混进恭王府的谣言。” “嗯,听到了。那不过是用来捉弄萧桓的谣言,萧湛当时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旭辰殿汇报政务么。”在她看来,姜雪故意散播那种谣言,就是为了捉弄和迷惑萧桓。 “捉弄?你见小雪出手多少次了,哪次不是一击致命,哪次仅仅是捉弄那么简单?”这女人,出手必见血,这是君离和她交锋多次后悟出的真理。 “她散播的谣言,是为了在萧桓心里点一把火,加速他的毁灭。” 见墨雪一脸疑惑,君离进一步解释:“萧桓一向自负,受不得半点欺骗,当他发现自己被小雪捉弄时,他那高傲的自尊心会加倍受伤,这就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在斗智斗勇的较量中,情绪失控的一方最容易落入对方的陷阱,萧桓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其实,只要他稍微冷静点,仔细想想就知道,恭王府从来戒备森严,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绝不是夸大其词。这么严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刺客闯入?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姜雪散播的谣言之所以有人信,关键在于她放出的消息半真半假。这世上最高明的谎言,就是掺杂着真实成分的谎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半信半疑,浮想联翩。 百姓口中所说的刺客确实存在,前夜也确实发生了打斗,惊扰了百姓,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传言。” “经历过一世的女人,对人心的揣摩确实有一手。”墨雪看向君离:“她今天的成就,说到底还得感谢你这个前世的丈夫。” 这略带讽刺的调侃,让君离心头一刺。 他不满地瞪了墨雪一眼,这女人,就是爱戳人痛处。 自从得知自己和姜雪前世的纠葛后,君离就无比痛恨前世的自己。 如果前世的他对姜雪好一点,今生他就不必面对这么棘手的对手。 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今生的姜雪才是让他心动的那个。 “我看你是不想见沈云深了吧。”君离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继续。”墨雪耸耸肩,两手一摊,行,她闭嘴。 “第三点,关于宫廷刺杀的刺客,那些人都是当年害死姜家的帮凶。萧桓当年为了掩盖罪行,明明将他们分散到北凌各地,隐藏踪迹,为何一夜之间,全都聚集到了玉京城? 而且被抓后,异口同声说是奉了萧桓之命?这不难猜,毕竟萧湛是玄机公子,作为玲珑阁的主人,掌握着天下的秘密,区区十几个人的行踪,怎么可能难倒他。” 了解前世纠葛的君离,自然对萧湛这个前世今生的对手格外关注。 对于他的身份,现在的君离了如指掌。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湛借用了萧桓的名义,召集了这些亡命之徒,让他们重新聚集在玉京城。”顺着君离的话,墨雪大致推断出结论。 “没错。”君离点头确认:“而且他用萧桓的名义,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攻打恭王府,为刺客的谣言预先铺垫。任务失败后,加上谣言四起,这些刺客心生恐慌,失去了判断力。这时,萧湛随便指条路,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哪怕是条死胡同。” “所以,他指引的路,是刺杀皇帝?”墨雪接上话茬。 “对,就是这条路。而且是以萧桓的命令下达,我猜他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只要最高统治者一死,萧桓就能登基称帝,他们所做的,都是奉旨行事,根本不存在反叛。正是有了这番保证,那些人才敢如此大胆妄为。”不得不说,这场心理游戏,萧湛玩得相当精彩。 “至于偷军火,藏兵作乱的指控,全都是为了坐实谋反的罪名。” 北陵皇本来就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者,对于那把龙椅,有着一般人难以理解的痴迷,这意味着,只要有人敢动谋反的念头,他必定会立即铲除,永绝后患。 “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和其中的疑点,我都跟你讲清楚了,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君离站起身,绕过书桌,站在乌美凤面前,伸出手掌,摊开在她面前。 “萧桓的府兵调动令,你应该已经到手了吧。” 这是他让墨雪留在萧桓身边的最重要目标之一。 只要拿到萧桓的府兵调动令,那十万府兵就归他调遣。 “小小的调动令,怎么可能难得到我。”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令牌,放到君离手里。 “这块令牌,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可见萧桓对它十分看重。” 墨雪说道。如果不是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机关暗格,这玩意儿还真不好找。 第一卷 第376章 如此反常 “这支府兵,是萧桓秘密训练组建的,是他暗藏的杀手锏,当然重视。” 君离把玩着手中的令牌,颇为满意。有了这十万府兵,他的实力又增强了。 从一开始,他接近萧桓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十万府兵,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 “说起来,乌美凤那边你不打算搭理搭理?她那儿也有你想要的东西吧。” 墨雪一想到这几天乌美凤三番五次来找麻烦,早就想向君离吐槽了。 “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一说到乌美凤,君离眉头紧锁。 这女人,除了外表还算标致,论智谋、胆识、远见和手段,哪一样能跟姜雪比? 更何况,论颜值,姜雪可是公认的乾国第一美女。 “原本恢复得挺好,可那女人一看到自己的脸就崩溃了,对着我又是吵又是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忍了下来。”那毒蝎咬得伤,就算愈合了,也免不了留下疤痕。 现在乌美凤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脸上也坑坑洼洼,谈不上好看。 “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看重,如今毁容,崩溃也在情理之中。”君离说:“十万乌家军的调动令还没拿到手,那个女人暂时还得留着。只有她成了妃子,才有资格向凤启元讨要调令。 眼看封妃大典就要举行,如果她的脸不能恢复,可就是个大麻烦。你医术高明,难道就没有办法让她恢复美貌?” “办法当然是有的,但她得付出巨大代价,风险也极高。”墨雪说道。 身为西雍的老牌血毒师,她可不容许别人质疑她的医术。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要乌美凤完美无瑕地登上妃位。”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才不在乎乌美凤会付出什么代价,承担什么风险。 “可以,那你先给我找十个肤白貌美的女子。” 墨雪点点头,既然君离都不在乎那女人会付出什么,她自然更无所谓。 这老妖婆要这么多女子干什么?君离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找了十个女子给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要的这些人都有大用场。等着吧,三日之后,我给你一个恢复如初的乌美凤。”说完,墨雪带着这十人离开了荒废的院子。 三天后,在菜市场附近的刑场上,衣衫破烂的萧桓被拖上了断头台。 姜雪、萧湛、卢临猗和南景行四人站在台下,看着他被强行按在断头台上,魁梧的刽子手举起大刀,一刀下去,鲜血四溅,那颗罪恶的头颅从断头台上滚落下来。 萧桓的脸正对着人群,姜雪清楚地看到,那双毒蛇般竖立的瞳孔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这颗毒瘤总算被清除了。”回家的路上,姜雪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和萧桓斗智斗勇,她和萧湛都付出了不少,两人都受过重伤,现在终于尘埃落定,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可以稍稍放松了。 看着她心情好转,萧湛宠溺地笑了笑,这段时间确实让她受累了。 “景行,那批刺客怎么样了?你处理得如何?” 主谋已经伏法,那些交给南景行的帮凶,萧湛很好奇他们的下场。 “回殿下,他们的脑袋都摆在了姜家的墓碑前,至于尸体,恐怕已经被山里的野狼啃得差不多了。”那天晚上,南景行就把这十多个人拖到姜萱的坟前,让他们向逝去的姜萱忏悔,然后在她的坟前,一一砍下了这群人的头颅。 “殿下,小雪,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卢临猗神色有些恍惚,眉头自打看到萧桓上断头台起就一直紧锁。 只见她捂着胸口,带着自己的丫鬟往镇北侯府走去,南景行想送她,却被她婉拒了。 “表姐,你这是怎么了?”姜雪注意到她的异常,轻声询问。 理论上,萧桓死了,卢临猗不用嫁给不喜欢的人,这应该是一件喜事,可是看卢临猗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不仅如此,她还反常地拒绝了南景行的陪伴,往日这种时候,她肯定会喜笑颜开,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反常? “没什么,就是胸口有点闷,可能是刚才看到血腥场面吓到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小雪,你别担心。”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姜雪的手背,对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南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卢临猗离开前,看向南景行的目光被姜雪捕捉到了,她敏锐地感觉到,表姐的反常,可能和南景行有关。在她走后,姜雪向南景行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见南景行苦笑了一下,开口道:“临椅她,应该是听到了那晚我对阿萱说的话。” 在亲手砍下那些人的头颅后,他在姜萱的坟前独自待了很久,倾诉着这些年对她的思念。当他回去时,恰好看到卢临猗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这边。 “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只是对我微笑,手下说她刚到,所以我当时以为她没听到那番话。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听到了,而且记在心上了。”南景行说道。 实际上,那天晚上,他在解决了那些伤害姜家的帮凶后,是准备和阿萱告别的。 告别的言语一早就说出口,只是不知道卢临猗是否听到了。 “原来是这样。”姜雪听完,轻轻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情,外人很难插手。既然是你们俩之间的情感纠葛,那只能由你们俩来解决。表姐是个重情义、善良的女子,得知姜小姐的遭遇后,肯定对她深感同情。 而南将军和姜小姐生前是未婚夫妻,这样的关系对于喜欢你的表姐来说,确实复杂,希望南将军能够理解。” “唉,临猗的苦楚,我懂。王妃放心,既然我南景行今生认定临猗,就不会轻易放弃,我定会守护她一生平安幸福。”南景行诚恳地说。 “有南将军这番话,长乐就放心了。”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姜雪的表姐。 “咦?奇怪了,是不是我眼花了?为什么我觉得宫里的这些丫头都这么陌生呢?” 第一卷 第377章 腐肉的气息 今天,姜雪和萧湛一同进宫向太后请安,封妃大典即将举行,宫里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见皇后忙不过来,太后便想着帮忙分担。但老太太毕竟体力有限,得知消息的姜雪二人立刻赶来支援。 走在去鸾仪殿的路上,很多宫女向他们行礼请安,姜雪仔细观察了这些人的脸。 发现原本熟悉的面孔只剩一半不到,其余的似乎都是新人,看上去年龄都很小。 “可能是最近宫里事务繁重,临时调了很多人手来帮忙吧。”萧湛解释道。 “怎么这么小的丫头就派到庭院里干活?难道不需要在宫女宿舍接受培训么?” 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细小的手臂捧着比她肩膀还宽的托盘,因为力气不足,手臂一直在颤抖。 姜雪见状,赶紧让晓春把托盘从孩子手中拿下来,轻轻抚摸着她一直低着的头,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皮肤细嫩,看身高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恭王妃问你话,快回答。” 见那小姑娘一直低头不敢吱声,管事嬷嬷推搡了她一把,催促道。 姜雪抬头,目光犀利地瞪了嬷嬷一眼:“小孩怕生是常有的事,嬷嬷不必这么严厉。” “是。”被她这么一呵斥,嬷嬷立刻收敛了气焰,再也不敢在姜雪面前对这小姑娘动手动脚了。 “我叫琉璃。”怯生生的声音钻进耳朵,熟悉的名字让姜雪心头一震。 这难道是巧合?这孩子的名字竟然跟她女儿一模一样。 “抬起头来。”这个名字勾起了姜雪的好奇心,她迫切地想看看这孩子长什么样。 “殿下,王妃娘娘。”正当孩子要抬头时,莫言从不远处走来。 她刚从内务局出来,帮太后处理了一些封妃大典的准备工作,一出门就撞见了姜雪和萧湛。 “莫嬷嬷。”萧湛先向莫言打了招呼。 姜雪也转过身,正对莫言,顾不上再看那孩子的脸了。 “殿下,王妃,奴婢们还有活计要忙,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带这丫头先告退了。” 管事嬷嬷见莫言出现,生怕被责怪偷懒,急忙向萧湛请示。 “嗯。”萧湛扫了二人一眼,特意留意了一下琉璃的样貌,点头示意,让她们先离开了。 这孩子,眉眼之间和小雪有几分神似。 看到琉璃的面容,萧湛心中颇为惊讶。 “殿下和王妃来得正是时候,太后刚才还在念叨着你们呢。”见到他们,莫言也是满脸欣喜。 边说着,边领着二人往鸾仪殿走去。 姜雪依依不舍地望着琉璃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个叫琉璃的小姑娘。 跟随莫言踏入鸾仪殿的大门,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太后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这顶翠玉冠是司宝库精心挑选上等翡翠制成的,尺寸是根据之前量好的数据定制的,你试试看,合不合头。”语气冷漠,听起来毫无温度,显然太后对试戴翠玉冠的人没什么好感。 “琴文遵命。”一抬头,乌美凤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她用那双修长洁白的手轻轻托起那顶华丽的翠玉冠,戴在头上,缓缓转过脸来。 肌肤如雪,细腻无瑕,与上次被毒蝎蜇得满目疮痍的模样截然不同,甚至比受伤前的皮肤还要好。 姜雪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团疑云。 她的伤,居然恢复得如此完美?连一丝疤痕都没有? 五毒之术是她的独家秘技,召唤出的五毒个个毒性惊人。 之前,她在乌美凤的茶里放了自制的药物,不仅能激发奇异香气吸引毒蝎,更能将蝎毒威力提升到极致,让伤口久久难以愈合。就算治好了,也必然留下痕迹,不可能像乌美凤这样,伤痕无踪。 就算是她的师父沈云深亲自出手,也不可能让被彻底破坏的皮肤恢复如初。 “墨雪……”灵感犹如闪电划过脑海。 难道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小雪,该向太后请安了。”萧湛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两人一同向太后行礼问安。 “参见皇祖母。” “长乐、云澈,你们来了啊。” 见到两人,太后原本严肃的面容绽放出慈祥的微笑。 她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靠近,完全无视了一旁的乌美凤。 当姜雪与乌美凤擦肩而过的刹那,她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淡淡的怪味。 这味道并不强烈,大部分被香水味掩盖,但那独特的气息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仔细辨别,那似乎是腐肉的气息。 姜雪心中逐渐形成一个猜测。 “皇祖母,封妃大典的事务繁重,您年纪大了,应该将这些负担分给其他宫里的娘娘们。” 看着太后略显疲惫的眼窝,萧湛关切地说。 “叶昭仪和孙修容已经分担了一些,剩下的那些嫔妃,个个都管不了事,交给她们只会添乱。与其如此,不如我多费点心。 说来奇怪,以往皇后忙不过来,德妃总是第一个来帮忙,这次即使皇后上门求援,她也各种推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后说着,目光转向乌美凤:“这宫里就你和德妃住得近,都在坤仪宫,你不知道德妃到底在忙些什么?” 如果不是看皇后实在忙不过来,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个女人的封妃大典。 “回太后,德妃娘娘这些天一直对臣妾倾诉,说想念五公主和她的哥哥,难免感伤,所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出来。这种事情,臣妾也不好多问,或许过几天,娘娘想通了,自然会出来的。” 乌美凤边说边对着镜子端详,见翠玉冠合适,便满意地取下:“太后,这翠玉冠尺寸正好,无需再改动了。” “嗯,你放在那里吧。”太后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那边还有一套珠宝首饰,你自己试试看。我坐得有些久了,想活动活动。长乐、云澈,你们俩陪我走走吧。” 说完,她撇下乌美凤,带着姜雪和萧湛往花园方向走去。 呸!这老不死的。 装什么冷淡,给谁看呢!今天她才是主角,凭什么姜雪一来,就把她晾在一边。 第一卷 第378章 井底更深处 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乌美凤气得咬牙切齿,握紧了一支玉钗,用力过猛,只听“咔嚓”一声,玉钗在她手中断成了数截。 花园里,姜雪和萧湛左右搀扶着太后悠闲散步,两人一唱一和,逗得太后笑逐颜开。 “还好你们来了,不然对着琴文那丫头,我得多无聊啊。” 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乌美凤,第一次见面就反感,再加上后来乌美凤屡次陷害姜雪,太后对她更加厌恶。 若不是因为她是送来和亲的,太后根本不会让这种女人进宫。 “能让太后心情舒畅,是长乐的荣幸。”姜雪笑着说。 “哟,云澈,你看这孩子,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太后露出慈祥的笑容,轻轻抚摸着姜雪光滑的脸颊。眼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满满地溢出来。 眼前的两位女性,一位是此生唯一的挚爱,另一位是将他抚养成人的重要亲人,看到她们和谐相处,萧湛感到无比欣慰和满足。 正当祖孙三人其乐融融之时,前方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打破了这份温馨的时光。 “发生什么事了?”太后被那尖叫声吓得不轻。 脸色刷地变得苍白,手捂在胸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姜雪轻轻为老人顺气,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连她都吓了一跳,更别说心脏本来就不太好的老人了。 “走,我们去看看。”等太后稍微缓过神来,她拉着姜雪和萧湛的手,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身后,莫言率领着一大群宫女,紧跟太后步伐。 那声尖叫穿透力十足,几乎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听到了,大家纷纷闻声赶来。 皇后领头,叶昭仪和孙修容紧随其后,淑妃和其他嫔妃也相继到达。 一时间,后宫众人齐聚一处荒废已久的冷宫院落。 这座冷宫院落常年无人打理,整个宫殿显得破败衰败,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鬼魅气息。 只见一个宫女瘫坐在院子中央,惊恐万状,一手撑地,另一手指着不远处一口干涸的枯井,惊慌失措地尖叫,任凭同伴怎么安抚也停不下来。 她的尖叫声吵得皇后头疼,见她喋喋不休,皇后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两记耳光。 挨了两巴掌后,或许是疼痛让她回过神来,宫女安静下来,战战兢兢地跪在皇后面前。 等到姜雪他们赶到时,她已经能正常对话了。 “后宫规矩,奴仆不得随意喧哗,嬷嬷们在宫女舍时就应该教导过你!你这样鬼哭狼嚎,惊扰了多少嫔妃,连太后娘娘都被惊动,若没有合理的解释,别怪本宫无情,将你送去内廷司受罚。” 皇后低头瞪着那宫女,厉声呵斥。 “皇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惊扰各位娘娘的,实在是被那枯井里的东西吓得失去理智,才失声尖叫。 奴婢知错了,娘娘怎么处罚奴婢都行,求娘娘别把奴婢送往内廷司,求娘娘,求娘娘。”宫女一听到内廷司三个字,刚刚恢复的理智瞬间又混乱了。 不停地向皇后磕头,只求她不要将自己送到那个比鬼还恐怖的地方。 “皇后,这丫头刚才叫得太过凄厉,想来的确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那枯井里到底有什么,让人去看看再做定夺也不迟。” 见那宫女额头上磕破的伤口染红了地面,太后看出她没有说谎,便让莫言带着几个宫女去枯井旁查看情况。 谁知道,这一看,莫言还好,那几个宫女跟先前的宫女一样,吓得尖叫连连。 脸色变得惨白,虽然莫言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与她相处多年的太后一眼就看出她眼中的惊骇。 能让莫言这位在深宫中历练多年的老嬷嬷如此震惊的,绝非寻常之物。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皇后和其他嫔妃见状,也都确认了那枯井里确实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每个人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她们满脸恐惧,远远地盯着那口枯井,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莫言嬷嬷,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皇后虽然害怕,但她身为后宫之主,这种时候她必须站出来。 她鼓起勇气,向莫言询问。只见莫言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回到太后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皇祖母,不如让长乐去看看吧。”姜雪一进入冷宫,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越靠近枯井,血腥味越浓,她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枯井里的东西。 但如果只是具尸体,怎么可能让莫言这样在深宫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都露出恐惧的眼神,这激起了姜雪的好奇心。 “恭王妃还是别看了。”连她这个老人都受不了,姜雪一个年轻女子,怎么经得住那样的惊吓。莫言担忧地劝道。 “皇祖母,让孙儿陪长乐一起去看看吧。”萧湛也好奇,枯井里到底是什么,竟能让太后和莫言如此震惊。 太后看了看自己的亲孙子,又看了看姜雪,她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有主见和胆识。 就算她阻止他们看,这件事终究会被他们知晓,于是她没有阻止,只是叮嘱他们小心,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同走到枯井边,小心翼翼地低头望向井内。 还没等他们看清井底的东西,突然,一只血淋淋的,类似手臂的东西窜了出来,它紧紧趴在井口下方几寸的位置。 紧接着,一张血肉模糊、看似人脸的东西映入眼帘。 借助从井口射入的微弱阳光,姜雪看清了这个血红色“物体”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全身皮肤被残忍剥除的人。 由于那人不停移动,阳光照进了井底更深处,揭露了一个更加骇人的场景给姜雪和萧湛。 井底,堆满了数不清的被剥皮的尸体,和这个仍在挣扎的人一样,血肉模糊,根本辨认不出她们的身份。 但从身体构造和特征来看,姜雪辨认出她们都是女性。 除了这个试图爬出井口的活人,其他的都已经死亡。 第一卷 第379章 身首分离 这个人用这些尸体堆砌成台阶,希望能借此逃生,但因为数量不够,只能达到目前的高度。 眼看只需再跃几十寸就能逃脱,这个人一次次跳跃,试图触碰井口。 正是这样,她那恐怖的模样被人看见,吓坏了前来调查的人。 那人见姜雪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吓得魂飞魄散,便发出啊啊的叫声,仿佛在向她求助。 她的声音与常人大相径庭,姜雪一听便知她的喉咙遭到破坏,声带受损。 这凶手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晓春,找根木棍来。” 接过晓春递来的长棍,姜雪将其伸向那个被剥皮的人。 在萧湛的帮助下,用力一拉,将那团血肉模糊的身体拉了出来。 “啊。” 看到那具剥皮后血淋淋的身躯,后宫中响起了无数惊恐的尖叫声。 “这是……”北陵皇刚下朝就被莫言带到冷宫这里来。 一看到地上那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体,他吓了一跳。 这些尸体全都明晃晃的,没有皮肤,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排成了一条长龙。 枯井旁,尸体还在不断地被捞出,原本荒凉的冷宫庭院此刻挤满了所有嫔妃,前所未有的拥挤。 太医院的人早被太后叫来验尸,第一次见到如此多且如此恐怖的尸体,他们也惊得不轻。 “皇上,这些尸体是从枯井里捞出来的,太医们已经确认过了,都是各宫的宫女。” 太后指着庭院里排列的女尸对北陵皇说,这些宫女加起来将近五十人,还不包括枯井里尚未捞出的。 姜雪看着眼前这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终于明白了为何宫女人数减少了这么多,原来都在这里。 但整件事疑点重重,首先这么多宫女失踪,居然没人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剥皮这事儿,残忍至极,从这些女尸肌肉损伤的程度来看,她们在被剥皮时进行了激烈的挣扎,这意味着她们在意识清醒、活着的状态下被活生生剥皮,整个过程中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皇上,这是确认的宫女名单,明面上有的都在这里,至于还没捞上来的,老臣正在尽力补充完整。”一位老太医递上一本名册给北陵皇。 翻开册子,北陵皇仔细查看了名册上的名字。 坤仪宫、凤鸣宫、栖梧宫…… 各宫各院都抽调了几名宫女,都是新提拔不久的,不受主子重视,也没有任何背景。这些宫女即使消失一段时间,几乎没人会注意到。 “皇后,如此大规模的宫女失踪,难道你一点都没察觉?” 北陵皇首先指责皇后,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后宫的秩序和人事管理都归皇后负责,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自然首当其冲受到质问。 “回皇上,这些宫女都是从各宫抽调出来协助封妃大典的,抽调后,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臣妾还以为是她们勤奋努力的结果,还准备了赏赐打算在大典结束后奖励她们,谁知她们都……” 封妃大典事务繁重,皇后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精力去留意底下那么多人的动静。 反正只要事情能顺利进行就好,但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全都不在人世了。 “事情之所以进展顺利,是因为我看着人手短缺,才从宫女舍调了些新手上来帮忙。皇后你抽调的那些人,我可一次都没见过。” 见宫中的准备工作乱糟糟的,老太婆我这才出面协调,现在听说皇后说早就安排好人手,太后心中不免起了疑窦。 如果皇后说的是事实,那这些宫女在被抽调后立刻就遇害了。 而抽调的决定是皇后临时做出的,能如此迅速得知皇后决定并下手的人,一定对皇后非常了解。 “皇上,抽调人员的命令需要盖上封印,下发口谕,命令还在臣妾手里,如果太后有疑问,臣妾可以拿出来给大家看。” 太后的话让皇后有些慌张,她怕太后和北陵皇误会她撒谎,赶紧为自己辩解。 “太后,依长乐看,皇后娘娘的抽调令应该是真的,要抽调宫女,首先会通知各宫娘娘,如果娘娘的话有假,在场的各位娘娘早就反驳了。” 姜雪环视四周,只见各宫娘娘都没有否认她说的话,接着说:“看来,是有人趁皇后娘娘下达调令的空档,私自把人带走了。” “私自带走?”皇后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姜雪:“是谁?” 她眼中燃起怒火,她是堂堂皇后,如果让她知道谁敢如此大胆截走她的人,差点让她被太后和皇上误会,她非得要那人好看不可。 “这长乐就不清楚了。不过能这么快得知调令消息的,皇后娘娘应该不会陌生。” 姜雪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皇后猛然醒悟。 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两张脸。 下令时,她正在坤仪宫要求德妃帮忙处理事务,这么说来,最可疑的莫过于乌美凤和德妃这两人。 德妃……肯定是德妃。 这些天来,德妃一直没露面,对外宣称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但实际上的情况,谁也不知道,现在看来,她行踪最为神秘,也是最有可能干这事的人。 “德妃在哪里?”皇后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德妃的身影。 这么严重的事件,后宫所有嫔妃都到场了,德妃没理由不知道。 她此刻的缺席,让皇后更加坚信德妃就是这起骇人听闻的剥皮案背后的主谋。 皇后一提,北陵皇和太后也发现,唯独德妃没有现身,就连之前还在鸾仪殿试戴首饰的乌美凤都赶来了。 两人对德妃产生了怀疑,思前想后,北陵皇带着一大群人就要前往坤仪宫寻找德妃。 可他还没迈出冷宫大门,一道血红的身影突然扑向北陵皇。 北陵皇吓得大叫,随即从贴身侍卫腰间抽出佩刀,对着那血肉模糊的脖子狠狠砍下。 鲜血四溅,喷涌而出。 姜雪来不及救援,眼睁睁看着被剥皮的人就这样身首分离。 “这是什么?活人?” 当看清眼前这个身首异处的人和其他尸体一样时,北陵皇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切断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第一卷 第380章 可要大祸临头 懊恼地把刀扔回侍卫手中,带着怒气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头颅。 一根沾满鲜血的发钗从凌乱的头发中掉落,飞到了姜雪面前。 姜雪用帕子包裹着拾起了发钗,发钗上的血迹在空气中暴露太久,已经完全变黑,根本看不清原本的样式和纹路。 看来只能带回府里慢慢研究了,姜雪心想。 她默默地将发钗包好,放入怀中,看着侍卫粗暴地将被砍头的尸体丢在一旁。 随后,她跟随着众人,一起跟随北陵皇走出了冷宫的大门。 “德妃,开门,是朕。” 一行人抵达坤仪宫,围堵在德妃寝宫门前。 太监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皇上驾到”,但德妃宫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北陵皇耐心耗尽,上前一步,厉声要求德妃开门。 然而,过了许久,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北陵皇的脸色越发阴沉,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强行推开德妃寝宫的大门。 “这……” 大门一开,众人面面相觑,对眼前的景象惊讶不已。 德妃的寝宫空无一人,室内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散落一地。 衣物零乱地散落在地上和床上,窗户和门上也挂着一些,看上去就像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或抢劫。 “桌面上和床上都积了灰,看来已经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 姜雪看着阳光下清晰可见的灰尘,轻声说道。 她向前几步,一阵血腥味袭来,姜雪掩住口鼻,眉头紧锁,略显不悦。 萧湛见状,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床榻一角露出一块黑褐色的床单。 “皇上,床榻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萧湛对北陵皇说。 “去看看。”北陵皇命令皇后的贴身侍女月桃去查看情况。 月桃虽然心里不情愿,但皇命不可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她掀开床前的纱帐,缓缓步入,拉开棉被,一大片血迹赫然映入眼帘。 床单上几乎全是血迹,只剩下最边缘的一小部分还保持着洁白。 月桃小心翼翼地捏住仅存的干净一角,将整张床单展开,展示在北陵皇面前。 “哎呀,德妃娘娘的床单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这量,似乎不止一个人啊。” 乌美凤捂住嘴巴,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一步步退到门外,假装干呕。 “皇上,臣妾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想回房休息一下。” 她柔弱地捂住胸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北陵皇心软:“去吧,刚才那些尸体确实吓到你了,去休息,朕会派个太医来给你检查身体。” “皇上费心了,但是太医毕竟是男子,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恭王妃来给臣妾看看?” 乌美凤的目光扫过姜雪。 让她去? 姜雪察觉到这其中有蹊跷,之前她和乌美凤明争暗斗,关系已经破裂,这时候让她陪同,肯定没好事。 “嗯,也可以。长乐啊,你就陪琴文去给她看看。” 北陵皇不容姜雪和萧湛拒绝,直接下了命令。 萧湛有些担忧地握紧了她的手,姜雪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乌美凤的寝宫就在院子对面,外面这么多人守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乌美凤是跑不掉的。 再说,晓春和拂冬会跟着她进去,两人的身手大家都知道,不必过于担心。 跟着乌美凤走进她的房间,刚一进门,房门就被关上了。 乌美凤背对着主仆三人,对着昏暗的内室说:“出来吧。” 话音刚落,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突然出现在屋内,将姜雪三人团团围住。 “西辰暗卫。”姜雪一眼认出黑衣人刀柄上的图腾,冷冷地道出他们的身份。 为首的黑衣人和乌美凤都吃了一惊。 西辰暗卫是西辰皇室的秘密部队,外界从未有过风声,姜雪怎么会知道? “很吃惊吧?我也是,没想到西辰暗卫会现身在北陵皇宫,看来西辰皇的日子不多了。” 身为前世的西辰皇后,姜雪怎么可能不了解西辰暗卫的存在。 这些暗卫直属于皇帝,不受任何势力制约,一切行动遵循皇命。 他们只会忠于皇帝,或是即将登基的储君。 如果西辰皇来到北凌,北凌这边不可能毫无察觉。 所以,暗卫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为君离这个未来的太子而来。 梦境里,她记得西辰皇在兴武三十一年因病驾崩,现在也改变了诸多命运轨迹,所以西辰皇提前一年病重也是合理的。 想必西辰皇已经颁布了遗诏,将皇位传给君离,这些暗卫才会不远万里赶来北凌。 “哼,不愧是玲珑阁的女主人,连西辰暗卫的存在都知晓。” 乌美凤想起之前疗伤时,隐约听到君离提到萧湛就是玄机公子,便认为姜雪知道西辰暗卫是因为玲珑阁的缘故。 这话一出,姜雪眼眸微颤,玲珑阁的事,乌美凤怎么会知道? 乌美凤捕捉到姜雪的震惊,得意地笑了,姜雪,这次我终于赢你一回。 “哎呀,瞧我这记性,玲珑阁三个字在宫里可不能随便提哦,万一皇上知道,还以为我和玲珑阁有瓜葛,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 威胁的话语悠悠传入姜雪的耳中,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真恨不得撕下她那张得意的面具。 “你想要什么?”姜雪冷冰冰地盯着她。 既然她知道玲珑阁和萧湛的关系,却没有在众人面前泄露,显然是想以此为筹码,换取某些利益。 “把你刚才在冷宫捡到的东西交出来。”乌美凤伸出一只手,笑容收敛,眼神凶狠地盯着她。 别以为她没看见这个贱人将东西揣进怀里。 那支发钗要是落入北陵皇之手,她可要大祸临头。 “你说这个?”姜雪从怀中摸出那支被血迹包裹的发钗,在乌美凤面前晃了晃。 乌美凤想冲上去抢,却被晓春一掌挡开。 见晓春对乌美凤动手,包围她们的西辰暗卫纷纷亮出兵器,对准了中间的主仆三人。 “我劝你们最好收起兵器,否则这扇门,我随时都能打开。”姜雪冷冷地扫过一群暗卫,最后目光停留在领头的人身上。 第一卷 第381章 绝非任人宰割 拂冬的暗器已经准备就绪,只要她一出手,紧闭的大门就会被暗器轰开。 到那时,这十几名西辰暗卫暴露在北陵皇面前,他们不仅自身难保,还会连累君离。 “诸位,想清楚了,这里是北凌的地盘,你们武功再高,面对北凌上万兵马的围攻也毫无胜算。到时候不只是你们,你们的主子也难逃一死。” 姜雪的话让暗卫首领心头一颤,盯着她看了片刻,确认她所言不虚后,抬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她的言辞、神情和那无法匹敌的气势,就像无形的压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乌美凤,你这么急着要这支发钗,看来这发钗藏着不少秘密。”手指轻轻触摸发钗,姜雪发现发钗顶端有个机关,轻轻一按,一条细长的血虫顿时从中窜出。 血虫狠狠咬了姜雪一口,随即顺着伤口侵入她的体内。 体内的血毒因血虫的刺激被激发,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姜雪捂住胸口,手撑在桌面上,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站立。 拂冬和晓春大惊,立刻左右扶住了姜雪。 “哈哈哈!姜雪,没想到吧!你中计了。” 看着姜雪被血毒折磨得面色苍白,乌美凤狂笑得肆无忌惮。 她又一次试图夺走姜雪手中的发钗,却被拂冬甩出的飞刀割破了手。 但这并未阻止乌美凤的攻势,拂冬见状,使出绝招,一脚猛踢向乌美凤的肩膀,只见乌美凤整个人往后飞去,头部重重撞在后面的柱子上,顿时昏厥过去。 “她的手……”姜雪忍着剧痛,瞥见乌美凤被割破的手。 伤口处并未像普通伤口那样流出血水,反而渗出黑黄交织的恶心脓液,散发出阵阵腐臭难闻的气味。 这股恶臭迅速在屋内弥漫开来,连那些忍耐力极强的暗卫都忍不住作呕。 “什么声音?”暗卫们的呕吐声引起了门外青锋的警觉,他立刻高声询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乌美凤寝宫的大门上。 “头儿,怎么办?” 眼看行踪即将暴露,一名暗卫紧张地看向他们的首领。 那暗卫首领瞥了一眼被血毒折磨得虚弱的姜雪,狠声道:“把她抓起来。” 要想逃离这个皇宫,只能利用这个女人做人质。 “铁衣,青锋,把门砸开。” 房间内传来明显的搏斗声,萧湛担心姜雪的安全,不顾礼仪,当着北陵皇的面下令,强行破拆房门。 砰。 一声巨响后,房门洞开,一群黑衣蒙面人挟持着姜雪窜了出来。 同时,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刺鼻腐臭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晓春和拂冬与黑衣人缠斗,试图从他们手中救出姜雪,但双拳难敌四手,她们被对方的人手困住,无法抽身救援主人。 幸好青锋和铁衣及时加入战局,终于阻止了挟持姜雪的那伙人。 萧湛看到姜雪被黑衣首领拽得眉头紧皱,心中的愤怒如火山爆发,他借来侍卫的佩剑,脚尖一点,飞跃而上,一剑穿透了黑衣首领的胸膛,随即轻松地将姜雪抱回自己怀中。 “小雪,你没事吧?”看着姜雪因疼痛而苍白的脸庞,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萧湛心疼得像是被刀割,恨不得将这些黑衣人碎尸万段。 姜雪咬紧牙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好:“抓住他们。” 她气息微弱地在萧湛耳边低语:“他们是西辰暗卫……” 萧湛闻言,脸色凝重,立即下令:“青锋、铁衣,把他们全部拿下。” 与两个丫头联手,四人在一炷香的短暂时间内,制服了十多个黑衣人。 “琴文公主。”乌美凤的侍女看到昏倒在地的主人,惊慌地奔过去,特意用帕子捂住她的伤口,不让别人看见。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擅闯皇宫,打伤嫔妃,挟持王妃。” 待这些人都被控制,北陵皇才从侍卫的重重保护中走出,上前大声质问。 那些西辰暗卫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咬碎了藏在牙齿中的毒丸,瞬间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这……”北陵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选择当场服毒自杀,看着一具具倒下的尸体,他目瞪口呆。 “皇上,这些人佩剑上的独特纹饰表明他们隶属某个组织,请允许云澈将他们带回,仔细调查他们的来历和身份。”萧湛说,尽管他知道他们是西辰暗卫,但在北陵皇面前,他不能直接透露。 西辰暗卫的身份极其隐秘,如果现在告诉北陵皇,以他多疑的性格,肯定会怀疑情报的来源。如果顺藤摸瓜让他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玲珑阁和恭王府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北陵皇凝视他片刻,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现在宫中的这些皇子中,只有萧湛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 “皇上,要查清这十几个人的底细可非易事,恭王殿下一人恐怕分身乏术,不妨让宁远搭把手,助他一臂之力。那小子刚从云州归来,一直渴望为皇上效劳,这几年磨砺下来,能力也大有长进,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一展身手,您意下如何?” 淑妃插话进来,硬是把萧慎推到了风口浪尖。 宁远,是萧慎的字号。 看着淑妃如此热心地推荐自己的儿子,北陵皇心中自有盘算。 目前的形势,萧湛独领风骚,这不是北陵皇乐见的局面。 随着三位皇子的相继失势,萧湛的势力愈发壮大,对北陵皇构成了巨大威胁,如果任其发展,一旦萧湛起兵反叛,皇位将岌岌可危。 正当北陵皇苦恼如何牵制萧湛时,淑妃的建议给了他灵感。 没错,正是六皇子萧慎。 况且,淑妃家族虽不算强大,但也绝非任人宰割。 这对萧慎来说,不失为一大助力。 第一卷 第382章 寻找新的浮屠 细细一想,萧慎确实是理想的人选。 稍作思考,北陵皇顺着淑妃的话头,赞同道:“淑妃所言极是,云澈,就让宁远与你共同调查这十几人的背景,以及剥皮血案的真相。” 看到这十几名西辰暗卫,北陵皇第一时间将他们与剥皮血案关联起来。 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给他们定下了罪名,完全没有考虑其他可能性。 “遵命。”萧湛没有异议,点头应允。 只不过又多了一个对手,对萧湛来说,这算不上难题。 与此同时,在城南的一座荒僻院落,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君离握着笔的手悬在空中,一滴墨汁沿着笔尖滑落,滴在宣纸上,沿着纸张纹理慢慢扩散。 墨雪翘着腿坐在旁边,听完密探汇报宫中的事态后,静静地观察着君离的反应。 啧啧,看来这小子气得不轻。 “十多名暗卫,全军覆没了。”许久,书房里响起君离的声音。 语气中带着几分冰冷和愠怒。 那是他西辰的暗卫,竟然就这样被萧湛的人逼得自尽。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一下子损失十几个助手,就像砍断了君离的一只臂膀。 “乌美凤那蠢货,谁让她把所有人都聚在坤仪宫的。”君离低吼道。 “她可能是想让这些人再帮她抓些宫女。毕竟她的皮囊,现在支撑不了多久,必须不断用新鲜人皮来维持,人皮下的肌肉组织早已腐烂生蛆了。” 墨雪说,感觉到君离不友好的目光,她耸耸肩:“别这么瞪我,我警告过你,要她恢复美貌会有巨大代价,当时可是你自己说的,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恢复原貌。” 君离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怒火,这女人的态度确实令他不快,但她的话却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偏偏他们的尸体全被萧湛带走了,相信不久,他们的身份就会曝光,到时候我君离在玉京恐怕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冷静下来后,君离分析了当前的局势,从他的话可以看出,情况并不乐观,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我看你倒是镇定自若,难道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墨雪放下翘起的腿,身体前倾,问道。 君离没有说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对墨雪颇有气势地说:“明天,我们去恭王府走一趟就知道了。” “噗。” 恭王府内,被血毒折磨得几乎失去理智的姜雪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半盆血水,萧湛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犹豫片刻,最终决定给姜雪喂下李大夫的药。 丹药吞下,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全身的疼痛才开始缓缓减轻。 “李大夫,小雪的情况怎样?” 姜雪恢复平静后躺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萧湛请来的李大夫正一脸严肃地为她细心诊脉。 见李大夫脸色越来越凝重,萧湛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殿下……唉……” 李大夫收回手,带着惋惜叹了口气,拉着萧湛到门外,这才开口:“王妃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血毒对她的伤害会日渐加重,老夫开的药,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不起作用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萧湛眼神逐渐暗淡,思考着如何告诉他接下来的坏消息。 片刻后,他还是下定决心,直接说:“此外,老夫之前说过,那药服用过多,对王妃身体有害,从她脉象来看,王妃日后怀孕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原本血毒的侵蚀加剧就已经是沉重打击,现在又加上难以生育的噩耗。 可想而知,萧湛此刻的痛心。 他痛心的,并非不能有孩子,而是小雪被剥夺了成为母亲的权利。 对那样一个坚强的人,这样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李大夫,这件事,请暂时不要告诉小雪。”他担心她承受不住。 “唉,殿下,王妃本身也懂医理,这件事即便现在不告诉她,早晚她也会知道的。” 李大夫不赞同隐瞒病情,他认为患者有权知道自己的状况。 “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这么多打击一时之间,我怕她承受不住。这件事,暂时请不要告诉她,等到时机合适,本王会亲自告知,还请李大夫理解。”萧湛说着,向李大夫拱手行礼。 见萧湛如此为姜雪考虑,李大夫颇为感动,想了想,最终点头答应了萧湛的请求。 “至于解药,殿下,那浮屠可有消息?”李大夫对姜雪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格外赞赏,不愿见她遭受这般痛苦,这些天他没少钻研血毒的破解之道,可尝试了多种方法,最终还是离不开浮屠。 没有浮屠,血毒就无药可解。 “浮屠的下落,我们的人一直在搜寻,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提及浮屠,萧湛满腹忧虑。 这些日子以来,对浮屠的追踪,他一刻不曾松懈,但墨雪行踪飘忽,实在难以捉摸。 “唉。”听到这话,李大夫叹息道:“这血毒日复一日侵蚀着王妃的身体,尽管王妃体质特殊,也只能延缓衰败,若不解毒,最终还是危及生命。” 听到这番话,原本就忧心忡忡的萧湛,内心更加沉重。 “大夫,别给云澈太大压力了。”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两人侧身一看,姜雪已在拂冬的扶持下走到门口。 “你身体还很虚弱,怎么出来了?”萧湛接过拂冬,扶着她。 她刚才的话都听见了吗?包括生育的事? 心疼之情从他的眼神中流露。 “听见你们谈话,我就过来了。”姜雪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放心,我的身体与常人不同,这血毒即便在我体内停留三五年,我也不会有危险。浮屠虽难寻,但并非世上仅此一株,若真找不到,再找别的就是。” 原来她听到的,只是关于浮屠的部分。 这稍稍让萧湛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见到姜雪伤心的模样。 “嗯,我知道,我会派人继续寻找新的浮屠。”萧湛说道,但对于丢失的那一株,他同样不会放弃。 “老夫这边也会让弟子留意浮屠的下落,希望能尽快找到,让王妃摆脱血毒的折磨。”李大夫决心贡献一份力量,郑重承诺。 第一卷 第383章 根本不存在 “多谢李大夫了。”夫妻俩微微低头,向李大夫表示感激。 “殿下,外面有人求见。”这时,门童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张折好的纸,恭敬地递给萧湛。 “既然有人来访,那老夫就先行告退了。”得到萧湛的首肯后,李大夫便离开了。 展开那张纸,上面的信息让萧湛的瞳孔骤然收缩。 “请他们进来。”带着寒意吩咐完毕,萧湛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姜雪。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 “嗯。”姜雪点头,轻声应允。 刚刚经历了血毒的折磨,她的体力确实不佳,便听从萧湛的建议,由拂冬扶着回到床榻上休息。 萧湛看着她缓缓合上双眼入睡后,起身前往前厅,面容严肃地迎接来访者。 很快,门外的两人步入,他们都包裹得严丝合缝,但萧湛一眼便认出了领头的男子。 “君离,你竟敢光明正大地来我恭王府,胆子不小啊。” 萧湛直接揭穿君离的身份,语气中透着不善。 “不愧是玄机公子,问水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还是被你一眼识破。” 君离猛地掀开兜帽,露出那张带着嘲讽笑容的脸。 话音刚落,萧湛眼中的温度骤降,青锋、铁衣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异,随即杀气弥漫。 这个男人竟然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 如果他向皇上泄露这个消息,岂不是要给殿下带来灭顶之灾。 青锋的剑缓缓出鞘,寒芒闪烁,打算直接出手解决君离,消除隐患。 然而,突然间,握剑的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条通体鲜红的异虫咬了他一口,半个身子已顺着伤口钻入体内。 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青锋感到四肢乏力,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他赶紧抓住那只异虫的后半部,用力将它扯出。 扔在地上,他正欲一脚踩死,但那血虫动作敏捷,在他脚踏下的瞬间,迅速溜回了主人身边。 君离身后的黑衣女子蹲下,用竹筒将血虫收起,缓缓站起,对已显得无力、步履蹒跚的青锋露出一丝嘲笑。 “这位兄台怎么能对人家的小宠物下狠手呢。”看着青锋跌坐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墨雪嗤笑:“兄台,你还是乖乖坐着吧,被我的血虫叮咬,至少半天,最多三天才能恢复,如果你硬要活动,这麻痹感只会愈加强烈。” “你就是墨雪?”萧湛的目光转向墨雪,就是这个女人,之前设计陷害小雪。 这使萧湛对墨雪充满了敌意,他的双眼如同深邃的井,透出不同寻常的寒意。 “既然玄机公子认出了墨雪,就应该明白问水纸条上所言不虚了吧。” 君离得意一笑。 萧湛再次低头审视纸条上工整的“浮屠”二字,一把将纸条揉成一团。 “你想怎样?”抬头看向君离,萧湛知道,这个男人费尽心思取得浮屠,在小雪最需要它的时候上门,无疑是想提出条件。 “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一点就通。”君离直视萧湛的眼睛,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脸色变得阴沉:“那就看,恭王殿下对恭王妃的深情,究竟能有多深厚了。” 君离从怀中掏出一株草药,正是萧湛日夜寻找的浮屠。 看着萧湛目不转睛地盯着浮屠,他似笑非笑:“问水听说恭王妃身中奇毒,急需此草药救治,恭王殿下这些日子为了寻找它的下落,可谓废寝忘食。正好,问水手中恰好有这样一件宝贝,特地拿来给恭王殿下过目。” “君离,今日我总算见识了你的厚颜无耻。”萧湛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温度骤降。 双眼紧盯着君离,他总觉得,君离的气息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变得更加阴冷,更加沉郁,对他的仇恨也更加炽烈,即便他在笑,萧湛也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敌意。 不久前的君离,即便有野心,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看来,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导致他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厚颜无耻?呵呵,萧湛,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君离冷笑。 说他无耻,那萧湛抢走姜雪,从他手里横刀夺爱,难道就高尚了? 这浮屠虽然是他摘取,但有规定说摘了就归谁吗? “你既然带着浮屠来,肯定不会轻易交给我,直说你的条件吧。” 萧湛懒得与他争辩,眼下浮屠才是重中之重,有了它,小雪体内的血毒才能彻底清除。 “我的条件很简单,交易讲究的就是等价交换,这浮屠值多少,恭王殿下就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这要求很公道吧。”君离说。 在萧湛看来,浮屠的价值在于它能救姜雪,这样一来,君离的意图昭然若揭,他要萧湛用等同于姜雪本人价值的东西来交换。 而能与姜雪相提并论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 “你想要小雪。”萧湛冷声道。 身后,青锋和铁衣怒视着君离。 这个卑鄙小人,竟敢觊觎他们的王妃。 “恭王殿下真是聪明。”君离得意扬扬:“你应该知道,小雪本来对我痴迷不已,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她本该是我的人,我要小雪,不过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萧湛冷笑道:“小雪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意志,有自己的判断,她只属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属物。她的选择,由她自己决定。” 即使他是她的丈夫,他也没有权利随意决定她的归属。 “话说得真好听。”这个男人简直是疯了,在这个年代,哪个女子不是依赖男人而活。 在君离看来,无论女子多么强大,都不能超越男人的控制。 因此,听到萧湛这番言论,他除了惊讶,更多的是鄙夷。 “瞧瞧这幅模样,恭王您对小雪的心意简直比长江水还深沉嘛!”君离冷笑着,高高举起了那株浮屠: “看这样子,恭王您是打定主意不让小雪离身喽?哎呀,真遗憾,这株浮屠要是换不来我想要的宝贝,那它在我眼里就跟废柴没啥两样。要知道,咱君离最见不得的就是废物,不如干脆一把火烧了,免得看着碍眼。” 第一卷 第384章 一塌糊涂 说着,他就要付诸行动,临了还不忘给萧湛添堵:“嘿,恭王您听好了,整个北陵地界,但凡能长出浮屠的地儿,我的人马都搜了个遍,如今就剩下这么一株孤零零的。要是这株浮屠也香消玉殒了,想救恭王妃,那可就难上加难喽。” 萧湛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眼神却像冰刀一样直射君离。 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君离此刻估计早被剁成了肉酱。 “慢着。” 萧湛沉稳的声音响起,迫使君离暂停了手上的毁灭动作。他知道,这小子就是故意在逼自己就范。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 “除了小雪,别的条件本王全答应。” 为了保住小雪的小命,他愿意妥协,就算明知道对方会借此欺侮自己。 “哈,萧湛,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君离心里暗自冷笑,这才缓缓放下手:“光说不练假把式,万一哪天恭王您翻脸不认账,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铁衣,快,笔墨伺候。” 萧湛眉头紧锁,立即吩咐铁衣准备文书。 “咱们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殿下,这……” 铁衣一脸愁云地看着自家主子,要是君离狮子大开口,那可怎么整啊。 “恭王殿下真是痛快人啊。”君离哈哈一笑,迈步向前,从铁衣手里夺过毛笔,手一挥,协议书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大名,然后笔杆一伸,示意萧湛也来一发。 两人各自按上了自己的手指印,这场交易才算尘埃落定。 君离心花怒放,把协议往怀里一揣,手一抖,干脆利落地折下了浮屠的一半,往八仙桌上一搁。 “你这家伙!”铁衣见状,气得牙痒痒,差点没冲上去跟君离干一架。他们家殿下都已经签字画押,答应了他的条件,这人居然还敢糟蹋王妃的救命稻草。 “看在恭王殿下一片赤诚的面子上,这半株浮屠算作问水的定金。别担心,虽然只剩一半,但这浮屠依旧能清除血毒,不过效力减半。至少能清掉小雪身体里一半的毒素,让她少遭罪。 另一半嘛,等恭王殿下把答应的事都搞定,温水自然双手奉上。相信恭王殿下不会让我空欢喜一场的。”君离说道。 萧湛瞥了一眼他得意扬扬的样子,面无表情,连个屁都没放,转身拿起桌上的半株浮屠,直接下达逐客令:“送客。” 铁衣遵命,板着脸把人往外轰。 君离也不恼,对着萧湛的方向又叽里呱啦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墨雪扬长而去。 萧湛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厅,回到姜雪的房间,把那半株浮屠交给了拂冬,让她赶紧送给李大夫研究解药。 他自己则守在床边,默默地陪着姜雪,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从夕阳西下到月挂梢头,他的视线就没从她绝美的容颜上挪开过。 修长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她丝滑的肌肤,掠过高挺的鼻尖,触碰着柔软的双唇,最终停留在她天鹅颈般的脖颈上。 “小雪……” 他低低唤着这个名字,如同吟唱着一首只有他俩懂的情歌,慢慢俯下身子,靠近她。 额头贴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他轻轻一吻,将满腔柔情注入姜雪的身体。 “一旦‘西辰暗卫’这四个字入了北陵皇的眼,玲珑阁怕是也难逃一劫。” “嘿,想都别想和小雪成双成对的,既然恭王殿下不乐意让小雪跟我走,我哪能让你们俩鸳鸯戏水呢。 记好了,别让小雪嗅出一丝不对劲,不然这半拉浮屠草,我随手就能让它灰飞烟灭。只要小雪跟你划清界限,剩下那半,我亲自送上,保证不缺斤短两。” 萧湛这一夜坐在床沿,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君离临走时撂下的狠话。 一种被捏住七寸的无力感从脚底窜到头顶,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就像被绑住手脚的小虫子,动弹不得。 “嗯,云澈,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醒了?” 床上,姜雪揉了揉惺忪睡眼,侧过身来,发现萧湛整个人藏在阴影里,周身弥漫着一股愁云惨雾。 她心里一紧,坐了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萧湛的一条胳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萧湛沉默良久,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眼神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纠结成一团,直到好一会儿,那股乱麻才渐渐平复。 “没什么,天色还早,你再躺会儿,我有点事儿要去忙。” 说着,他轻轻拂开那双缠绕在胳膊上的小手,起身,没回头,径直出了门。 自始至终,他连眼角也没朝姜雪这边瞟一下。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姜雪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第一次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陌生的冷漠。 到底发生了啥事,让她和萧湛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冰? “哟,公主,李神医驾到!” 萧湛刚闪人没多会儿,拂冬领着李大夫就进门了。 这次,李大夫一改往日那副苦瓜脸,满脸喜气洋洋,跟开了挂似的。 “王妃娘娘,好消息,解药出炉啦!” 李大夫捧着个精致的木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一颗亮晶晶的丹丸。 姜雪用指尖轻轻夹起丹药,凑到鼻子底下一闻,惊喜地发现这玩意儿竟然是用浮屠草炼制的。 “找到浮屠了?” 她拿着丹药,好奇地看向李大夫。 “对头,殿下昨天让人送来的,老夫一拿到手,连夜加班,赶制出了这解药,立马给您送来。王妃,快趁热吃下吧。” 李大夫没见过真正的浮屠长啥样,自然不清楚他手上的是半株。反正,姜雪的血毒有救了,他就铆足了劲儿,赶工制丹。 看着手中的救命丹,一股暖流涌进了姜雪的心田。 不管这浮屠是新发现的,还是找回的,云澈肯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么一想,他之前那副爱答不理的态度,估计也是累坏了。 想到刚才瞥见他眼窝里的黑眼圈,姜雪感动得一塌糊涂,昂首吞下了丹药。 丹药入肚,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觉得体内开始发生变化。 第一卷 第385章 袖手旁观 四肢百骸的气血流转顺畅,原先胸口那股揪心的疼痛一点点消散,经脉里仿佛有股暖流在游走,疏通堵塞的穴位,感觉爽歪歪。 “见效了,真的见效了。”眼瞅着姜雪那张苍白的脸蛋渐渐有了血色,拂冬激动得小声嘀咕起来。 一旁貌似淡定的晓春,其实手都抓着拂冬的衣角,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家主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话说这会儿,萧湛在书房里磨磨蹭蹭地写完奏折,眉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然后跳上马车,直奔皇宫,那心情沉重得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殿下,您吩咐的事儿,都办妥了。” 青锋脸色苍白,拖着病体来到马车旁,向萧湛汇报。 “嗯。”萧湛淡淡应了一声。 “殿下,您真打算这么做?”青锋憋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青锋,你伤还没好,回去好好歇着。”萧湛没正面接招,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把青锋晾在原地,自己带着铁衣单枪匹马进了宫。 现在除了这招,没别的路可走。 为了姜雪的安全和玲珑阁的命运,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过了两小时,宫里传来爆炸性新闻,说是一群潜入皇宫的刺客,十几号人,全被活捉后剥皮示众,挂在城墙上了。 官方说是警告桓王的残党,让他们知道擅自闯宫的下场。 这消息一出,玉京城的百姓们炸锅了,都说这桓王殿下真是阴魂不散,死了都不安生,手底下的人居然还敢潜入皇宫搞刺杀。 “桓王余孽?这啥情况?云澈,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些人明明是西辰暗卫,怎么就成了桓王的余党了?”萧湛一回府,姜雪就急吼吼地追问他。 可萧湛这回没像往常那样温柔细语地跟她解释,反而板着脸:“这事你就别管了。皇上已经定了调,说他们是桓王余党,那就是桓王余党。” “可……”要是能坐实那些人是西辰暗卫,干掉君离不就跟切菜一样简单? 她想起前世的种种,西辰皇帝快不行了,君离为了回国当老大,曾发起叛乱,突破北陵的包围圈,这跟她预测的剧情一模一样。 那些暗卫对乌美凤唯命是从,肯定是君离的安排。看来,君离对乌美凤有所企图,所以才派暗卫保护她。 最近,她还发现玉京城冒出了不少讲西辰方言的陌生人,频繁进出城南那片荒废的院子。她猜得不错的话,这些人就是君离为发动叛乱招募的。 如果不早点解决君离,等他发动叛乱,整个玉京城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以往,她对玉京城的祸乱毫不在意,甚至还想着火上浇油,趁乱逃离北陵。但现在不同了,有了萧湛这个老公,她得顾及他的立场。 北陵这片土地,是他的心头肉;玉京城,是他从小长大的温馨摇篮。 姜雪真心不想让他品尝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涩滋味,亲眼目睹家园被外人肆意蹂躏。 所以,当得知那些家伙是西辰暗卫时,她心里就有了盘算,打算借着他们的身份,一举干掉君离,这样就能掐灭未来的灾难苗头。 可萧湛的做法,让她大跌眼镜。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篡改那些人的身份,白白放过铲除君离的大好时机。 “别再提了,我现在累得跟狗一样,想好好休息。后面还有那帮刺客被剥皮的案子等着我去收拾烂摊子。” 萧湛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冷着脸丢下这两句话,扭头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掩人耳目,既要瞒过同僚萧慎,又要规划后续事宜,他确实是绞尽脑汁,从昨晚到现在连眼都没眨一下,这头疼程度,简直堪比脑壳开裂。 还好,李大夫那边传来消息,说姜雪已经吞下那半株浮屠草炼制的解药,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但是,一想到还有一半的血毒未解,那颗悬着的心,依旧没法彻底放下。 带着满腹忧愁,他缓缓沉入梦乡,眼皮下的眼球不停地翻滚,满脸的愁云密布,透露出他在梦中正经历着怎样一番煎熬。 接下来的几天,姜雪几乎全天候见不到萧湛的踪影。 要么是在宫里开会讨论大事,要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连睡觉时间都躲在里面不出来。 这几天,她都是孤零零地入睡,连灯都没舍得关。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泄露的,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皇宫里传开了。 宫里的人对此议论纷纷,说恭王殿下对恭王妃失去了兴趣,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有加。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的人多了去了,其中最卖力的,就是那位即将封妃的乌美凤。 有一天,太后以协助筹备封妃大典为借口,召唤姜雪进宫。 姜雪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老太后肯定是风闻了一些闲言碎语,心里头犯嘀咕,这才急着找她问个明白。 可还没等她跨进鸾仪殿的门槛,乌美凤就带着淑妃和一群后宫佳丽,像是掐着点儿似的迎面撞上了。 “恭王妃。”乌美凤嘴角挂着一抹不善的笑,轻飘飘地喊了一声。 就算姜雪对乌美凤那是一万个不待见,但当着这么多娘娘的面,她也得绷着面子,不能说走就走。 “各位娘娘吉祥。”她客套地打了声招呼。 “恭王妃这是往哪儿赶呀?”淑妃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透着探究。 “太后娘娘召唤,让我帮着筹备琴文的封妃大典。”姜雪淡淡答道。 “真是辛苦恭王妃了,自己府里的事儿都忙得团团转,还得操心琴文的封妃,这份情谊,琴文真是感激不尽。”乌美凤阴阳怪气,话里带刺,姜雪眼中寒芒一闪。 “琴文妹子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谁叫你是皇上的心头肉呢,这封妃大典,哪个敢不上心?就连太后娘娘都亲自上阵帮忙。可见啊,得宠的女人,这待遇就是不一样,恭王妃你说是不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嫔妃,仗着人多,公开挑衅姜雪,口气那叫一个狂妄。 淑妃和乌美凤也没拦着,就在一旁袖手旁观,这默许的态度,更让其他嫔妃们跟着起哄,话语酸溜溜的,话里有话。 第一卷 第386章 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深宫里的女人们,常年被皇后和地位高的嫔妃压得死死的,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再加上女人之间那点攀比心,看到谁比自己过得滋润,心里就像猫爪挠似的难受。 以前恭王对恭王妃那可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当众同穿一色的衣服,那恩爱秀的,让这些不受宠的嫔妃眼红得不行。 她们表面风光,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娘娘,但背后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北陵皇那人,花心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跟吃饭一样寻常,后宫里的大多数嫔妃,也就初夜后就被扔在了一边,有的都快忘了北陵皇长什么样了。 所以,看到姜雪被萧湛捧得跟个宝似的,心里那个酸爽,别提了。 这次听说恭王妃失宠的消息,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地挤过来,恨不得踩上两脚,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糟糕。 “哟,听说恭王殿下最近对恭王妃冷淡得跟冰棍似的,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恭王妃不够给力,让殿下没兴趣了?” 这话越说越过分,连一向脾气不错的拂冬都有点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开怼。 晓春更不用提,拳头握得咯吱响,要不是拂冬拦着,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这位娘娘,对长乐和殿下的闺房秘事这么感兴趣啊。” 姜雪强压怒火,抬眼直勾勾盯着那个嘴巴不饶人的嫔妃,幽冷的眼神吓得对方头皮发麻,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僵硬,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刘美人这是在关心恭王妃嘛,王妃何必要生气呢。说不定刘美人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才让你这么火冒三丈?”淑妃斜眼瞥了刘美人一眼,心里骂她是个怂货,然后往前一步,对姜雪说道。 “淑妃娘娘过奖了,长乐没生气,只是觉得奇怪,没想到后宫的娘娘们闲聊的内容,跟村口的大妈一样,东家长西家短的。与其八卦别人的私事,不如多琢磨琢磨皇上的喜好,说不定这样,皇恩才能降临到各位头上。” 要拼嘴皮子,那她姜雪这辈子还没遇到对手呢。 既然人家先出手,她当然得反击,专挑人家的痛处下手。 这话一出口,刚才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娘娘们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这女人,真是伶牙俐齿,明知道她们不受宠,还拿皇恩说事,戳她们的痛处。 还把她们比作乡下大妈?太过分了。 “恭王妃,你说话注意点!”淑妃一声厉喝,瞪着眼睛看着她。 她骂那些小角色也就算了,竟然连她赵瑾言也扯进来,看来不给这女人点颜色看看,她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恭王妃,琴文知道你在恭王殿下那儿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可你也不能把气撒在关心你的娘娘们身上啊。她们也是为你好,才问东问西,想帮你出谋划策,结果你却拒人千里,伤了大家的心呢。” 乌美凤和淑妃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走向前,只见淑妃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位置。 “姜雪,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吧,昨天皇上已经下旨给恭王殿下纳妾,而且恭王殿下已经答应了。” 乌美凤慢慢靠近姜雪,两人的脖子擦肩而过,她凑近姜雪的耳朵,低声道。 这消息,对姜雪来说,就像晴天霹雳,震得她心神俱裂。 原本风平浪静的心海,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纳妾这事儿,云澈居然半个字都没跟她提过。 “我好心好意告诉你这事儿,你得好好谢我才是。” 察觉到姜雪的震惊,乌美凤笑得花枝乱颤。 没错,这就是她想看到的表情。 跟姜雪斗智斗勇这么久,乌美凤终于尝到了胜者的甜头。 “哎呀,对了,我还没问呢,这些晚上,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睡觉挺孤单的?” 重重一击之后,乌美凤这句又像是致命一拳,狠狠砸在姜雪的心坎上。 她怎么知道这几天自己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睡? 脑子飞速运转,片刻之间,姜雪猛地抬头。 难道…… “正如你所想,长乐姐姐。” 一声姐姐叫出,姜雪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长乐!长乐!”鸾仪殿里,太后喊了两嗓子,才让姜雪回过神来。 手指传来阵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绣花针扎破了手指,鲜红的血珠滴在了绢帕上,正好染红了她绣的梅花。 “你这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手指头被扎了都不知道。” 太后见姜雪手指受伤,心疼地放下绣花针,让莫言赶紧拿来最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涂抹。 “太后,我听说,云澈他要娶个小娘子?” 姜雪嘴里嘟囔着,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滋味。 太后一听这话,手上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继续忙活着。 “长乐啊,皇家男儿,三妻四妾那是常有的事,你得学会看开点。” 三妻四妾……寻常…… 姜雪反复品味着这六个字,只觉得满嘴苦涩。 也是,放眼这十国,哪家皇族子弟不是妻妾成群的。就算是她爹当年那么爱她娘,后宫里也有三四个小妾围着转。 她沉浸在这段和萧湛的爱情里,忘了他终究也会娶亲。 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梦境中,当得知君离左拥右抱时,她的心情也差不多。 本以为这一世这种情感不会重现,可命运偏偏喜欢开玩笑。 “在我独守空房的夜里,我好好伺候了你的夫君。”乌美凤离开时说的话,就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狠狠撕咬着姜雪的心。 她敢告诉她,显然不怕她声张。 嫉妒这东西,再次从心底冒头,她又一次体验到了和前世一样撕心裂肺的酸楚。 接下来的日子,太后发现姜雪脸色不太好,知道她肯定是因为纳妾的事儿不高兴,叹了口气,提前放她回家休息了。 回到恭王府,姜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闷声不吭地坐在桌边,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王妃这是怎么了?”青锋因为伤还没好利索,留在府里帮忙,看到姜雪一回来就这么反常,就去找守在门口的那俩丫头打听情况。 第一卷 第387章 归我所有 晓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你们主子惹的祸!” 说完,狠狠踹了青锋一脚,转身往厨房去了,眼看晚饭时间快到了,她得给公主准备点吃的。 “哎哟!”晓春这脚踹得够狠,青锋疼得龇牙咧嘴,叫出了声。 他皱着眉头看向拂冬:“这丫头话里有话啊?” 拂冬叹口气,指着旁边的石桌说:“你坐这儿,我慢慢跟你说。” “殿下要娶小娘子?”青锋从拂冬嘴里听到这消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这事儿,殿下从来没提过。 “你也不知道?”拂冬更吃惊了,按理说,青锋是萧湛身边的贴身护卫,又是玲珑阁的亲信,这种大事,萧湛不应该瞒着他。 青锋摇摇头,娶小娘子这事儿,他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他们殿下绝对不会干这出。 当年云谏二殿下和怀素公主的爱情故事,他们这些小喽啰都看在眼里,二殿下当时只娶了怀素公主一个,别说小娘子,连个丫鬟都没沾过。 那时候,他们俩被称为神仙眷侣,殿下就是在那种恩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从小就发誓要像二殿下那样,一生只娶一个人,永远不变心。 殿下这个人,说到做到,怎么可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去娶什么小娘子。 正当俩人纳闷的时候,萧湛带着铁衣回府了。 青锋立刻迎上去,急切地问:“殿下,属下听说你要娶小娘子,是真的吗?” 萧湛看着青锋一脸严肃,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去准备几间偏房吧。” 接着,萧湛没理会青锋那呆若木鸡的样子,独自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今儿你回来得可真早。” 房间里,姜雪侧着脸,见他进来也没转过身来。 “小雪!”萧湛望着她的背影,拼命克制住想要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艰难地开口:“接下来几天,会有几位新人进府,你作为正室夫人,得好好安排一下。” “你娶了多少房啊?”他话音刚落,姜雪就直接问。 “……”萧湛一时语塞。 “你娶小娘子的事,到板上钉钉了才告诉我,现在哑巴了,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姜雪慢慢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云澈,你现在后悔,是不是有点晚了?” 喉咙干涩,胸口憋闷,萧湛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有苦难言。 看着姜雪眼中的痛苦,他的心像被火燎、被针扎一样痛。 要是可以,他真想立刻违抗圣旨,他真想告诉姜雪,这辈子,他只想要她一个。 可不行啊,一想到她的安全还在君离手里,想到恭王府上百条人命,他不能任性。 “五房,这五个人都是皇上钦点的,明天就会上户口,搬进王府。” “行,我知道了。”酸楚涌上心头,姜雪只觉得眼眶发热,湿润的空气模糊了视线,连萧湛的身影都变得朦胧。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但还是没能忍住。 带着体温的泪水沿着光滑的脸颊滑落,那强忍悲痛的模样,让萧湛原本就疼痛的心,更是被紧紧揪住。 他忍不住大步跨上前,想要把她揽在怀里,老天知道,她的眼泪对他有多大的杀伤力。 每一滴眼泪落在地上,都像是在剜他的心。 然而姜雪突然往后一退,第一次拒绝了他的拥抱。 “五房小娘子我会连夜给她们安置好,从今天起,我就搬到别的房间去住,这屋子,殿下您留着吧。” 搬家?萧湛一听吓一跳:“为什么要搬家?” 这可是他俩的爱巢,她应该就住这儿。 “今夕不同往日,小娘子一进门,殿下肯定不能天天跟我同床共枕。再说殿下也清楚,我鼻子灵,哪怕殿下身上有一点点别人的味道,我都能闻出来。我可不是个大度的人,要是吃醋了,对小娘子们动手脚,家里怕是不得安宁。” 说着,姜雪拉开房门,让门外候着的拂冬他们帮忙搬行李。 “再说了,我可不想跟沾了别的女人味的男人睡一块儿。”临走时,她扭头,冷冷地撂下这句话。 城南那座破旧的院子,君离听着密探的汇报,得意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分房睡,看来萧湛娶小娘子这事,真把她刺激得不轻。” “你目的达到,下一步怎么打算?”墨雪翘着二郎腿,轻松地看着他。 “咱们的人,应该已经混进那五个小娘子里了吧。”他特意安排了人,趁着这个机会打入恭王府内部,目的是确认萧湛就是神秘的玄机公子。 他很快就要发起叛乱,得先把萧湛这个绊脚石踢开,这样才能顺利带着小雪回西辰。 “回禀殿下,百面已经混进去了。”密探回复。 “好。”君离满意地点点头:“那咱们就等着封妃大典过后,乌美凤的调令了!” 萧湛,你等着吧,很快你的一切都将归我所有。 小雪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 “王妃,这五位就是冯、程、楚、卫、周五位夫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把五个小娘子从侧门领进王府,站成一排,站在姜雪面前。 这五个姑娘个个长得水灵灵的,青春洋溢,确实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姜雪那清冷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过五人,特别在中间的楚夫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移开。 “各位的房间都给你们安排好了,丫鬟仆人也分好了,拿着你们的东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姜雪说完,转身就要走,可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喊住了。 “王妃娘娘,且慢。”开口的是五个人里年纪最长的冯夫人。 “什么事?”姜雪回头,看着她,脸色谈不上温和,但面对这些小娘子,她已经尽量保持冷静。 “王妃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姐妹五个?虽然我们比不上您尊贵,好歹也是北陵的贵族出身,可您给我们的房间又小又偏,这哪像给小娘子住的?说给丫鬟住还差不多。你看,晓春和拂冬的房间都比我们好,离殿下近,方便侍候。” 冯夫人一张口,满肚子的酸水,对姜雪的安排指手画脚,一副她才是恭王府当家人的模样。 第一卷 第388章 绝对唯一 她可是北陵贵族家的大小姐,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本以为能嫁个王公贵族当正室,结果被皇上赐给恭王做小娘子。 还得在南蛮质子面前低头,冯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决定第一天就给这位恭王妃点颜色看看,树立自己的威信。 “所以,你想住晓春和拂冬的寝房?”姜雪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两个丫头是她的心腹,怠慢了她们,就是不给姜雪面子。 当初进府时,管家知道她对两个丫头的看重,特地挑了最好的房间给她们。 这冯夫人既然出身贵族,自然知道这两个丫头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她这样做,就是要给姜雪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这些小娘子也不是好惹的。 “没错,王妃娘娘,说实在的,拂冬和晓春不过就是两个丫鬟,我们虽然是小娘子,但地位总比她们高吧,哪有丫鬟住得比主子还好的?” 冯夫人的眼睛在晓春和拂冬的房间转来转去,最后盯上了拂冬的房间,也不问姜雪的意见,直接指挥人要把东西搬进去。 “就这间了,宽敞明亮,来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我的东西搬进去!” 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乱七八糟地扔出来,拂冬有苦说不出,这冯夫人背后的家族在贵族中地位显赫,她要是顶撞了,对公主可不是好事。 “住手,我们公主还没发话呢!你们凭什么动拂冬的东西。”晓春看着拂冬最爱的一对瓷枕被摔得稀巴烂,气得七窍生烟,直接上前制止。 她性格直爽,看着冷淡,其实很容易冲动,不会像拂冬那样考虑那么多,有火直接就爆发了。 不过因为在姜雪身边久了,她也懂得分寸,不会动手伤人,只是大声呵斥。 “一个丫鬟,敢对主子大呼小叫,难道是因为王妃平时太惯着你们,让你们尾巴都翘上天了?”冯夫人见姜雪毫无反应,冷笑一声:“连你主子都不吱声,你算哪根葱!” 说完,她让两个下人把晓春按住,扬起手,啪啪就是两巴掌。 “你们在干什么?” 啪啪两声脆响后,一声怒吼从院子口炸开,紧接着,一道黑影如箭般窜来,一脚一个,踢得那俩挟持晓春的冯家随从四脚朝天。 铁衣心疼地望着晓春被扇得红扑扑的脸蛋,急吼吼地让人拿来冰袋,轻轻敷在她脸上。 “这是唱的哪一出?”萧湛的声音如寒风一般刮过,他身形一晃,出现在众人跟前。 瞅着拂冬门口一片狼藉,还有晓春脸上那刺眼的五指山,萧湛眉头拧成了麻花。 他望向姜雪,她脊梁挺得笔直,眼神冰冷,与他对视。 “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您瞧瞧这院子里的光景,应该一目了然吧。”在冯夫人撒泼前,空气中飘来的龙涎香气已经泄露了秘密,萧湛就在附近,所以姜雪没去拦冯夫人的胡闹,她就想让萧湛亲眼看看这疯婆子的疯狂表演。 她虽是正室,有权管教那些小娘子没错,可今天是她们进府第一天,如果一进门她就给人家下马威,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什么善妒、悍妇、小心眼儿,这些帽子扣上来,想想都头疼。 虽说她不在乎那些空名,但作为女人,谁愿意背这种锅?这会让关心她的人担心,这不是她的风格。 反倒是,如果萧湛出手教训,大家的注意力会集中到那些小娘子的身上,要骂也是骂她们,姜雪的名声就不会受影响。 “回禀殿下,是冯夫人嫌王妃娘娘给的房间不行,非得霸占拂冬姑娘的地盘,晓春姑娘看不下去,这才吵了起来。 说真的,王妃娘娘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心安排住处被人嫌弃,就连心腹都被这么羞辱,妾身我实在为王妃娘娘鸣不平,恳请殿下您为王妃娘娘主持公道。” 楚夫人竟然站在姜雪这边说话,这不但让其他几位夫人惊掉下巴,连姜雪也没想到,她的眼神再次落在楚夫人身上,意味深长地打量着。 “真有这事儿?” 萧湛听完前因后果,嗓音降了好几度,看向冯夫人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仿佛要把她剖开来瞧瞧。 看来冯家的人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她们能踏进恭王府,全因为萧衍想安插眼线,而自己不能当面违抗圣旨!区区一个夫人的名号,就真把自己当成恭王府的老大了? 这辈子,他的心头宝只能是小雪,绝对唯一,谁要是对小雪不客气,那就是跟他的底线叫板。 “这个……亲王殿下……我我只是想找个离您近点的房间,好随时服侍您呢!” 在萧湛那能杀人的眼神下,冯夫人哪还有之前的嚣张跋扈,整个人吓得哆嗦嗦,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说话结巴得跟绕口令似的。 “离本王近的房子多了去了,既然王妃安排的你不满意,那本王亲自给你挑一个。” 侧头瞄了一眼铁衣:“铁衣,去把马棚边上的小屋收拾一下,让冯夫人搬进去,你想离本王近是吧,那间房离本王最近,你满意了吧?” 那马棚边上原本是马夫住的地方,说是离萧湛的房间近,那是直线距离的事儿。 实际上,要是走起路来,七弯八拐的,还不如从偏院到萧湛的寝室方便。 而且那小屋在下风向,马棚那边马粪堆成山,一刮风,臭气熏天,要不是马夫鼻子不那么灵光,那小屋早就不在那里了。 “殿……殿下亲自安排,我自然满意。” 恭王殿下亲自挑选的房间,就算不满意,她也得点头哈腰。 “那你现在就跟铁衣过去吧,你们几个,有谁对王妃安排的房间有意见的,都站出来,本王一次性给你们解决。”眼光扫过剩下的四个女人,没一个敢吱声。 开什么玩笑,跟马棚为邻的房间,跟这里比?她们才不想跟冯夫人一样傻乎乎地,被赶到那种鬼地方。 “既然没人有意见,那就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各自的房间里,别再让本王看到今天的这场闹剧。” 话音刚落,四位夫人立马麻溜地搬着行李进了各自的房间。 第一卷 第389章 恶性循环 姜雪见一切都搞定,转身就想回房,结果被萧湛一把拽住了。 “殿下还有什么事儿吗?”她头也不回,冷冰冰地问。 她想挣脱他的手,但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 “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清楚。”萧湛见她连正眼都不给自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明白,她本来就反感他纳妾,虽然她没明说,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对纳妾的反感。 特别是今天被讨厌的小娘子恶心到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我和殿下之间,没什么可解释的。”她现在心情糟透了,糟到连看他一眼都不想。 因为一看见他,她就想起乌美凤的挑衅,想到以后要和这些小娘子朝夕相处,想到要和她们分享同一个男人,这让姜雪心里特别烦躁。 “关于我和乌美凤的事,你真不想听听我的解释?” “你说来听听。”姜雪坐在萧湛对面,心里憋着气。 他和乌美凤的纠葛,她心里确实有疙瘩。这些天她也不是没派人去查,可是皇宫戒备森严,加上宫女太监的嘴紧,说出来的多是半真半假,想问出点什么,实在太难了。 “我听说上次你进宫,乌美凤为难你了。”与姜雪不同,皇宫内院,萧湛从小就埋了不少暗线。这些暗线只认萧湛一个主子,所以,他打听消息的速度和质量,自然比姜雪强得多。 “……”姜雪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前几天我深夜没回家,确实是在她宫里。”萧湛开口。 见姜雪眼神一凝,他接着说:“但是,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暧昧。” 尽管答应了君离会让她对自己死心,但他也不想让姜雪误会他和乌美凤有什么。 “你知不知道,夜宿后宫,要是被北陵皇抓到,那是什么罪名?”姜雪压着火气,努力控制自己不发飙:“你说你和她没关系,那你告诉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你们是在品茶聊天不成?” 说到三观,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更何况他还清楚地知道,那女人和自己有多大的仇恨。 所谓关心则乱,如果是别人,姜雪肯定能保持冷静,理智分析。 可现在这事涉及到她身边的人,她也是个活生生的女人,得知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单独相处,怎么可能像分析别人一样保持冷静。 “小雪,你先冷静。”看到她气得桌子上的手都在颤抖。 萧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那天晚上,不止我和她两个人,还有铁衣他们在。只是她被下了迷药,所以她一直以为这几天,只有我和她在一起。” 这女人可是小雪的死敌,他怎么可能碰她一根汗毛? 他接近乌美凤,只是为了利用这次机会,帮小雪出口气。 “剥皮血案一天不查清,萧衍的刀就一天悬在我的脖子上。这些天我让宫里的线人不分昼夜地调查,总算找到了乌美凤的罪证,现在就差当面拆穿她……”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聊到了天亮。 第二天,封妃大典正式开始,姜雪和萧湛换上朝服,一同进宫参加典礼。 中途,因为接到太后的传唤,姜雪跟着侍女暂时离开了宴席。 “这条路不对,去鸾仪殿不是这么走的。” 姜雪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停下了脚步,盯着前面背对着她的侍女。 拂冬警觉地挡在她前面,手指间已经准备好暗器,随时准备战斗。 而晓春,因为要在宴席上待命,所以没跟来。 姜雪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金针出手,拉着拂冬往旁边一躲。 一支箭矢正好从她刚才站的位置飞过,直接穿透了带路侍女的胸口。 “嘭!”一声闷响,侍女应声倒地,当场毙命。 “真可惜,就差一点点就能送你上西天了。”乌美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姜雪转过身,只见乌美凤站在一群侍卫后面,一脸得意地盯着她。 “假冒太后的旨意,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姜雪面不改色,冷冷地说道。 “你要是死了,谁还知道我假冒圣旨啊?”乌美凤的手指发紫,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侍卫,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血丝,看起来挺渗人的。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这个毁了她美貌的女人,恨不得亲手撕下她那张漂亮的脸皮,让她也尝尝自己遭受的痛苦。 一阵风吹过,姜雪的鼻子轻轻动了动,眉头紧锁。 今天是乌美凤的封妃大典,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全身上下涂满了香粉,妆容浓重。 可即便香粉的味道再浓,也掩盖不住她身上散发的阵阵腐烂恶臭,这气味似乎比之前更重了,里面还夹杂着新鲜的血腥味。 “离大典开始没多少时间了,你这张脸皮,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你现在要是不过去,到时候露出真容,你觉得你还能保住现在的地位吗?” 上次从坤仪殿回来后,她反复推敲,终于搞清楚了那些惨死宫女的皮都去哪儿了。 德妃房里的大量血迹,乌美凤伤口流出的腐臭液体,一点一滴证实了姜雪的猜测。 五毒之术造成的伤口,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永久的疤痕。乌美凤全身皮肤被毁,要想恢复原貌,唯一的方法就是换皮。 所谓的换皮,说白了就是把别人的皮移植到自己身上,短时间内恢复美貌。 但是,换皮前自己的皮得先去掉,不然新皮和旧皮无法融合,反而会坏事。 可别人的皮毕竟不是自己的,和自己的血肉会有排异反应。而且皮层覆盖了大面积的伤口,不透气,导致肌肉组织逐渐腐败,形成脓肿。 这些脓肿挤压皮层和血肉,使得皮肤鼓胀,最终失去作用。要想保持外表,只能揭开皮层,排出脓血,然后再换上新的皮。 如此循环往复,造成恶性循环,而且新皮的寿命会急剧缩短。 现在乌美凤的侧脸下颌已经开始肿胀,姜雪不用检查就知道,那下面的脓肿正在膨胀。如果不及时处理,脓肿挤破皮层,她皮下那恐怖的真面目就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落到这步田地,你以为是谁的错。”下颌的剧痛让乌美凤心慌意乱。 第一卷 第390章 问天的环节 这层新皮可是她刚刚才换上的,因为时间紧迫,她没来得及排脓就直接穿上了。 本来,她计划得挺好,先参加完典礼,再回来换皮,时间绰绰有余。 可一看到姜雪现身,她心中的怨恨就像火山爆发,根本抑制不住。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君离和墨雪早就告诉她了,她之所以毁容,全是拜这女人的五毒之术所赐。 她怎么能放过她。 恨意如火,她顾不上多想,只想趁着典礼前的混乱,把姜雪干掉。 之后,再把整件事推给萧桓的余孽!反正之前也是恭王府的人在查那些人的!说余孽报复杀害恭王妃,也挺合理的。 于是,她派人假传了太后的旨意,把姜雪引到这里,准备暗中解决。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层新皮竟然出了问题,还被姜雪这个贱人发现了。 这样一来,这女人更不能留。 “愣着干嘛!给我瞄准那女的,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一声令下,一群侍卫拉满了弓弦。 嗖嗖嗖。 数十支箭矢在礼炮声的掩护下,齐刷刷地朝着姜雪的方向飞去。 “殿下?” 晓春看到萧湛突然回头,目光投向姜雪离开的方向,手里的茶碗都被他捏碎了,他却浑然不觉,于是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过了一会儿,萧湛转过头,轻声说了一句没事,也不知道这两字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晓春。 也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心里突然慌了神,连手里的茶碗都差点拿不住。 小雪她出去了这么久,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眼看封妃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姜雪还没回来,他心里开始打鼓,坐不住了。 不行,得去看看,他实在放心不下。 正要起身,手撑在桌面上,却发现姜雪就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她的裙摆沾了点血迹,手背上的血还在往外渗,被长长的袖子遮住。 好在她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深,血迹滴在上面并不显眼。 “你受伤了?” 萧湛心里一紧,立刻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轻手轻脚地给她上药包扎。 因为有大衣袖遮挡,旁人只当这对夫妻在秀恩爱,完全不知道萧湛其实是在给姜雪处理伤口。 “拂冬,到底怎么回事?”一边包扎,一边向站在一旁的拂冬询问。 这皇宫里,谁这么大胆,敢对王妃动手? 趁着典礼还没开始,拂冬简要地讲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在箭雨即将倾泻的那一刻,一个神秘人突然出现,和拂冬一起挡住了大部分攻击。 但是,再严密的防护也有漏洞,尽管大多数箭矢被拦截,还是有几支箭擦伤了姜雪。 幸好姜雪身上带有软筋散,一挥衣袖,软筋散随风洒在那些侍卫脸上。 吸了软筋散的乌美凤一伙人,顿时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拂冬这才找到机会,带着姜雪逃出生天。 可当她们俩安全了,那个神秘的援手却已经没了踪影。 眼看典礼就要开场,恭王妃要是不入座,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姜雪只好先搁下神秘人的事,和拂冬赶回了座位。 “铁衣,记住这人,回去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神秘人?这得是个多大的高手,才能悄无声息地混进皇宫,这家伙肯定不简单。 “好在伤口不深,药已经给你上了,包扎的绷带回去再换,现在就这样凑合吧。” 萧湛小心翼翼地放下姜雪的手臂,动作轻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生怕弄疼了她。 看着他如此细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姜雪的目光黏在他身上,久久不愿移开。 这些日子他对自己冷淡了许多,态度忽远忽近,再加上纳妾的事,两人心生隔阂。 现在看他这么紧张自己的伤,让她想起了从前他独宠自己的模样。 “嗯?怎么了?”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萧湛问道。 她本想问问,为什么这些天对自己态度大变,但眼下的场合不太适合,也就忍住了。 “没事,典礼快开始了,不知道乌美凤能不能按时到场。”姜雪收回目光,望向舞台。 乌美凤中了自己的软筋散,如果没有帮手,她很难出现在这。 “我想她会来的。”那女人可是今天的主角,他不会让她错过。 果然,如萧湛所说,典礼一开始,乌美凤准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身华丽的红袍,贵气逼人,由于是嫔妃身份,所以颜色不是正红。 脸上略施粉黛,显得面色还算红润,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她的皮肤看起来特别苍白,下巴那里似乎有点肿胀。 现场很多人猜测,可能是前两天太紧张,没休息好。 也是,毕竟这是两国联姻的封妃大典,紧张是很正常的。 “她好像又换了一层皮。”下巴的肿胀比之前姜雪看到的减轻了。 她估计,肯定是乌美凤挤出了部分脓血,又换了一层新皮。 这意味着又有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丧命于她手下。 “好戏开锣了。”封妃仪式结束后,到了奉场占卜问天的环节。 萧湛低声嘀咕,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响,吓得在场众人心里一惊,急忙起身向天跪拜。 问天时雷声大作,这是不祥的预兆啊。 北陵皇见状,也是一阵心慌,站起来看向奉常:“奉常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奉常君天问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状况,封妃大典占卜问天,竟然遭到天神警告,莫非,上天在暗示,这女的疯不得? 君天问望向高台,被雷声吓到的乌美风,随后向北陵皇跪下:“皇上,上天警示,恐有凶兆,雷声隆隆,这是神的愤怒,恐怕这封妃大典上,有怨灵作祟啊!” “怨灵?”北陵皇大吃一惊:“这些怨灵是哪来的?” 君天问反手一指乌美凤:“既然封妃占卜,那就和大典的主角有关!原因可能出在琴文公主身上。” “琴文?”北陵皇侧头看着乌美凤,瞪大了眼睛。 “皇上,您可别听信谣言啊!琴文的为人,皇上您是了解的,琴文平时吃斋念佛,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可能会和怨灵扯上关系呢!” 第一卷 第391章 触目惊心 这北陵皇天生就是个容易迷信的主,什么牛鬼蛇神的传说,他都信得跟真的一样。要是真把他身边的乌美凤和怨灵鬼怪扯一块儿,那乌美凤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只见乌美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天地为之动容,喊冤叫屈说自己清清白白。 “琴文公主这撒谎功夫,脸不红心不跳,本王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萧湛见时机成熟,迈步走到大殿正中央,对着北陵皇一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皇上,今儿个大喜的日子,云澈本不想扫了您的兴,打算过后再说。可这怨灵都急得用占卜来警告了,云澈觉得,这事拖不得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北陵皇被萧湛这么一闹,心里跟猫抓似的,急吼地想知道事情原委。 “皇上,之前那剥皮血案的幕后黑手,云澈已经查出来了,您猜是谁?就是您身边这位,琴文公主。” 萧湛手指一指乌美凤,声音洪亮,字字如金,揭露了她的真面目。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劈在乌美凤不远处,地面瞬间变成了一片焦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就像是老天爷发怒,直接来了一记天谴。 “你瞎说!”乌美凤面对萧湛的当众指控,心慌意乱,脑子一片混乱,除了喊“瞎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萧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一边是眼中钉肉中刺,一边是即将封妃的佳人,萧衍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站队乌美人。 “皇上别生气,云澈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湛早就料到萧衍会这样,面对质疑,他一脸淡定。 “恭王殿下,琴文我扪心自问,咱俩无冤无仇,您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难道是因为上次我和恭王妃的小摩擦,所以您……要是这样,琴文愿意向恭王妃赔不是,何必费这么大劲儿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皇上,今天是我封妃的大喜日子,您就任由恭王殿下在这儿信口开河,诽谤臣妾吗?” 乌美凤缓过神来,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泪汪汪地向北陵皇诉苦,那副柔弱的样子,简直能融化北陵皇的心。 “别怕,有朕在,谁也别想欺负你。”英雄救美嘛,北陵皇一把搂住乌美凤的细腰,气势汹汹地对萧湛说: “恭王,当着满朝文武和后宫佳丽的面,这么严重的指控可不能乱讲,作为皇子,你应该清楚,诽谤嫔妃是大罪,你说琴文是血案的主谋,有什么证据?” “既然云澈在这么多大人和娘娘面前都敢如此断言,显然他手握确凿的证据。”萧湛话音一落,便侧头向铁衣示意,让他呈上证据。 乌美凤听闻此言,心头猛然一震,情绪如翻江倒海般涌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铁衣,只见他离开宴会场地,随后带着一群人和一个硕大的麻袋走了回来。 那群人全都垂首低眉,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们的面容,而那麻袋底部渗出的一抹鲜红,随着拖动,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乌美凤的心跳随着铁衣的靠近而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即便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但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同样,对于麻袋中的内容,她心中也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皇上,这些人都是目睹了琴文公主的暴行的宫人。至于这麻袋里装的,为了避免惊吓到各位娘娘,还请娘娘们暂且回避一下。” 众嫔妃面面相觑,大多数都选择了转身回避,但也有像皇后和叶昭仪这样选择直面惨状的。 十一皇子因为难耐好奇,挣扎着想要看清麻袋里的内容,却被孙修容和萧锦联手制止,强行遮住了他的双眼。 “皇上,这些是从坤仪宫主殿搜出的证据,与冷宫枯井中发现的血肉完全相同。”萧湛命令铁衣从麻袋中拖出两具被残忍剥皮的尸体,置于大殿之上。 朝臣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残忍的场面,纷纷倒吸凉气。 坤仪宫主殿的主人是谁,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的目光在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和高台上的乌美凤之间游移,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憎恶。 乌美凤在众朝臣的指责目光下,惊慌失措地辩解道:“这是栽赃,是有人故意杀人后栽赃给我。” 面对乌美凤的歇斯底里,萧湛不为所动,“栽赃?当然,这两个人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不过,我们可以听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说。”他示意那些跪在尸体旁的人抬起头来。 “琴文公主,这些人你应该不陌生吧?” 侍从们一个个抬起头,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乌梅凤的怨恨。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仅强迫他们忍受恐惧活剥人皮,还想杀人灭口,其手段之残忍,简直人神共愤。 “什么?不认识呀,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们。”乌美凤吓得魂飞魄散,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边说边往后退,结果膝盖撞上了后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头上的饰品也七零八落的。 北陵皇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数,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雷阵雨。 一个小夷女,居然在他的地盘上,干掉了他的子民,这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北陵老大放在眼里。 “琴文公主,你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真不认识?如果真不认识,干嘛这么大的反应?” 萧湛嘴角一勾,冷笑道,然后眼睛一转,看向了一旁的皇后:“皇后娘娘,既然琴文公主不承认认识这些人,那就请您出马,帮我们认认这些人是谁吧。” 皇后? 北陵皇的眼睛在皇后和萧湛之间来回扫视,满脸惊讶。皇后和云澈平时针尖对麦芒,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云澈竟然让她出来指认? 姜雪盯着萧湛的背影,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们俩长谈时的情景。 前几天他彻夜未归,原来是在拼命笼络那位平时跟他对着干的皇后。 在这个深宫里,只有一个人有能力悄无声息地保护这些宫人,免受乌美凤的毒手。 第一卷 第392章 恶心到不行 他知道,虽然一开始是皇后扶植乌美凤上位的,但这女人得势后,并没有像皇后期望的那样增强她的势力,反而处处跟她抢风头,早让皇后对她恨之入骨。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他提议和皇后联手,对他俩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这世上的确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目标一致,敌人也能变成队友嘛。 “回禀皇上,这些人,确实是我亲自安排去坤仪宫伺候琴文公主的宫人。不过人数不对,好像少了两个小丫鬟。”皇后开口道。 “也许,这血肉模糊的两位就是她们吧。”萧湛指了指地上被残忍剥皮的尸体,示意手下送上一些首饰和发钗给皇后看:“这些都是从尸体上找到的,估计剥皮的人太匆忙,来不及收拾,才给云澈留下了这些证据,请皇后娘娘确认,看是不是那两个丫鬟的东西。” 皇后只看了一眼,就指着托盘里的一个耳环说:“这对耳环,是我赏给其中一个丫鬟的,这耳环是用应夏的珍珠玉石雕刻的,非常珍贵,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北陵皇也瞅了一眼那对耳环,的确,那光泽一看就是应夏进贡的上等玉石。 “皇上啊!求您为我们主持公道!琴文公主胡乱杀人,强迫我们活生生地从别人身上剥皮,说是用来做美容!更过分的是,事后还派人来灭口!如果不是恭王殿下和皇后娘娘及时搭救,我们根本活不到今天,没法为您揭露这个恶女的真面目啊!” 一群奴仆扯着嗓子,咚咚磕头如捣蒜,哭得肝肠寸断,控诉着天理难容的罪行。 “皇上啊!连德妃娘娘也惨遭那毒妇毒手,娘娘被扔进枯井时,还活着呢!” 这话一出,现场的嫔妃们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北陵皇更是瞪圆了眼,眼眶都快裂开了,踉跄着往后退,直接摔坐在龙椅上。 原来,在那井里挣扎呼救的,竟是久寻不见的德妃。 “皇上,这是从那挣扎之人头上掉下的发钗,当时沾满了血迹,看不清模样,长乐拿回去稍微清理了一下,现在能看清了,请皇上过目。”姜雪掏出那支捡来的发钗,递了上去。北陵皇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他在德妃得宠时赏给她的发钗。 他猛地抓过发钗,紧攥在手里,痛不欲生地朝天大喊:“玉珠啊!” 这副模样,像是失去了挚爱,如果不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姜雪差点信以为真,觉得他是真心为德妃的死而悲痛。 但当他看到王家人的表情——那种感激涕零的样子,姜雪不得不佩服这位北陵皇帝,他利用人心的手段真是炉火纯青。 要知道,德妃可是被他亲手斩首的,而现在这出苦情戏,却让他稳稳地抓住了王家的心。 “你这不要脸的货!”哭喊完,北陵皇拿着发钗的手狠狠甩向乌美凤的脸。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乌美凤扑通倒地。 她捂着半边脸,指缝间流出的是黑黄混杂、臭气熏天的液体。 “我的脸!我的脸!啊!”这新换的皮还没多久,皮下的脓包还没清理干净,北陵皇这一巴掌下去,手上的发钗正好割破了她的脸皮,连脓包也一并戳破了。 外皮开始从脸上剥离,逐渐脱落,露出下面溃烂流脓的腐肉。 这场景,比剥皮的血淋淋的尸体还要吓人。 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了,片刻之后,宴会厅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这!孽畜!孽畜啊!来人!把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给我拿下!” 那美艳不可方物的佳人眨眼间变成了恐怖片里的腐肉怪,这谁能受得了,尤其是北陵皇这颜值控。 一想到这几天他抱着这浑身烂泥一样的玩意儿嬉笑玩闹,他的胃就开始翻江倒海,恶心到不行。 门口守着的卫兵听到命令,立马冲了进来,硬着头皮,直接动手,把这满身黑黄脓液的“玩意儿”给拖了出去。 “这什么玩意儿,这诡异的怪物竟然杀了我北陵皇宫几十条命,还害死德妃,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封你这种怪物为妃。”北陵皇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皇后身边,跟这怪物一比,就算是老态龙钟的皇后,在他眼里也变得美艳动人了。 “凤启元那畜生,竟然给我送来这么个心狠手辣的怪物,我看他这乾国皇帝是不想干了。”乌美凤可是凤启元绞尽脑汁送到北陵的,现在她变成这样,还搅得北陵皇宫鸡犬不宁,这口气,北陵皇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给我把这怪物的头砍下来,连同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统统送回乾国,我倒要看看,凤启元怎么跟我解释。”话音刚落,乌美凤还没来得及哼一声,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一场原本风光无限的封妃典礼,就这么在一片血光和恐慌中草草收场。 “公主,那乌美凤不是已经搞定了吗?为什么你还是眉头紧锁的?” 回到恭王府,已经是夕阳西下,萧湛被留下来收拾残局,没能和姜雪一起回来。 看着姜雪坐在桌前,对着满桌的美食愁眉苦脸,拂冬有点担心。 从回家到现在,公主一句话没说,饭菜端上来,她只是看着,连筷子都没动过。 一整天滴米未进,这身体哪受得了啊。 “萧衍的话,让我心里没底。”一想到萧衍可能会因为乌美凤的事迁怒乾国,姜雪就一点食欲也没有,心里急得跟猫爪似的。算了,放下筷子,起身到花园里透透气吧。 夕阳的余晖还没有完全消失,橘黄色的光线洒在花园的花草树木上,给它们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套,看起来特别亮眼。 “姐姐,这朵花要不要摘啊?”不远处传来一个稚嫩又熟悉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小巧的身影正踮起脚尖,手指着一朵海棠花问旁边的侍女。 “琉璃?”因为声音太像了,姜雪试探性地叫了叫她的名字。 小女孩转过脸,怯生生地看着姜雪,乖巧地行了个礼:“恭王妃娘娘好。” 第一卷 第393章 早有打算 楚夫人交代过,见了恭王妃必须行礼,不然就是不懂事儿。姜雪一瞧清小姑娘的模样,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娃,长得跟梦境中的琉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姜雪赶紧上前,喜滋滋地把孩子搂进怀里,眼泪唰唰地就下来了,止都止不住。她那柔软的手轻轻地在孩子的背上摩挲,一遍又一遍地轻唤着琉璃的名字,好像永远也叫不够。 小琉璃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受到了那份暖暖的温度,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从没被人这样抱过。那些大人总是板着脸,让她学这个学那个,学不好就要饿肚子,甚至挨冻挨揍。 就算偶尔表现好,也只能换来一句淡淡的“干得不错”,连个真心的笑容都得不到。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对这孩子来说就像是奇迹一样。 拂冬看着自家公主抱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像是捡到了宝贝似的,心里直犯嘀咕。 以前也没见公主有多喜欢小孩啊,怎么今儿对这叫琉璃的小姑娘这么热情? “王妃安好。” 就在姜雪抱着孩子舍不得放手的时候,楚夫人带着两个侍女悠悠走来。她温柔一笑,对姜雪紧抱着琉璃的场面习以为常,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楚夫人,不用客气。”在别人面前,她得保持形象。 姜雪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优雅地擦干眼泪,放开了琉璃站起身,对着楚夫人微微点头致意。 “楚夫人。”琉璃那稚嫩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行了个标准的礼,然后乖乖地挪步到楚夫人背后。 “这小姑娘,是你带来的?”姜雪好奇地问道,她记得没错的话,上次见这小姑娘时,她还只是个小宫女呢。 “嗯,这孩子啊,当初入籍前,皇上召我们五个人进宫训话,我看见她在宫里被管事嬷嬷欺负,心里不忍,就跟皇上请求把她领过来。”楚夫人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姜雪这才恍然大悟。 “看娘娘刚才的模样,似乎挺喜欢这孩子。” “这小姑娘,我看着就顺眼。”姜雪的目光落在楚夫人身后那小小的人影上,眼神里全是温柔。 这就是她的琉璃,终于见面了。 自从她重生以来,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是否还能遇到自己的孩子,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了。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得到了命运的额外恩赐。 “能得到王妃娘娘的青睐,这孩子真是有福气。如果王妃娘娘喜欢,不如就把这孩子留在您身边伺候怎么样?”楚夫人提议,眼中闪过一抹深意的笑意。 如果是其他人,姜雪肯定不会轻易让外人进入自己的内室,但偏偏是琉璃。 这和她前世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让姜雪无法拒绝,当即同意了楚夫人的建议,决定把琉璃接到自己身边。 “这样吧,琉璃还有一些东西在我那里,等我帮她整理好,晚饭后再让她来王妃娘娘的院子里,怎么样?”楚夫人说道。 “行。”姜雪想了想,小孩子换环境总会有不适应,带上熟悉的东西有助于缓解陌生感,她点点头,带着拂冬先回自己的院子,准备给琉璃收拾一间整洁的房间。 “你的任务是什么?” 等到姜雪离开,楚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她带着琉璃回到房间,低头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小丫头。 现在的琉璃,眼神里不再是稚嫩的天真,而是藏不住的杀气,和刚刚在花园里的小女孩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抬头直视楚夫人,语气严肃地说:“让王妃和恭王变成仇敌!” “不错,记住,你是西辰的一员,别让咱们未来的皇上失望!” “明白,师父!” 在城南的荒废庭院里,君离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把手中的信纸付之一炬。 “乌美凤挂了,那十万乌家军的调动命令泡汤了,你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墨雪盯着这男人,十万大军可不是闹着玩的,少了这十万,怎么拉队伍?怎么搞叛乱? “十万乌家军算个什么,凤启元给了我更好的东西。” 他摊开手掌,一枚精美的虎符出现在墨雪眼前。 “这……这是铁云军的虎符?”墨雪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铁云军的虎符怎么会跑到君离手里? “你觉得,乌美凤一命呜呼,谁最心慌?”君离玩弄着虎符,乐不可支。 三十万铁云军,乾国两代君王的王牌部队!现在这支部队的指挥权在他手里,怎么能不让他兴奋。 “我听说北陵皇把乌美凤的尸首寄回乾国了。”墨雪顺着君离的话头,低声说道。 “对啊,乌美凤在北陵活生生剥了一百名宫人的皮,这可是当着所有人打了萧衍的脸,羞辱了整个北陵皇室,萧衍把尸体送回去,就是要凤启元给个说法,让他代表乾国解释清楚。 凤启元这人没本事,没担当,外交手腕差劲,手下要么是废物,要么根本不服他这皇帝,能用的人少得可怜。这种情况下,他肯定吓得不轻,在乾国找不到帮手,只好找我帮忙。” “所以你就趁机给他开条件,拿到了铁云军的虎符?”墨雪说到这,虎符是怎么来的,不用细说,她也猜到了个大概。 “想当年凤巽当政,乾国虽小,却没人敢欺负。这凤启元可好,一有事就乱了手脚,还把最强的军队拱手让人。这样的皇帝,历史上头一遭。看来,我还真替乾国的老百姓感到悲哀,摊上这么个没用的主子。”墨雪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么一比较,他们西雍的皇帝虽然残暴,但在国力和军力上确实是顶尖的,连北陵都不敢轻易招惹,比乾国强出不知多少条街。 “多亏了凤启元这糊涂蛋,我才能拿到这铁云军的虎符。”君离感叹道。 “但是要调动三十万铁云军,除了虎符,还得有乾国正统子孙的号令才行……”墨雪话说一半,自己都觉得多虑了,这种事情,君离肯定早有打算。 第一卷 第394章 大事不好 “放心,我相信琉璃不会让我失望的。”毕竟,就算萧湛真的让小雪对他彻底死心,小雪也不一定会来找他。但有了琉璃就不一样了,那孩子,小雪是绝对抗拒不了的。 在恭王府里,晓春烦躁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头,这一脚力气没控制好,石头飞起来,正巧砸到了来找她的铁衣。 “哎哟!”铁衣一声尖叫,脑门上立刻泛红。 “丫头,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突然挨了一击,铁衣本来想发飙,但一看是自家媳妇干的,立马怂了。唉,谁让这是自己人呢,只能忍着。 一边揉着脑门,一边小心翼翼地凑到一脸冰霜的晓春旁边,轻声询问。 “殿下好多天没来公主这儿了,反倒频繁光顾那些夫人那里!”晓春替自家主子鸣不平,那些程夫人、卫夫人、周夫人,天天没事就来给公主添堵。 这个说殿下怎么夸她字写得好,那个说殿下多么温柔,分明是故意气公主的。 更过分的是那个周夫人,居然说想学公主的折梅舞,好在殿下面前献丑助兴。 助什么兴,助你个大头鬼。 明知道殿下不来公主这里,还一个劲儿在公主面前提殿下,生怕别人不知道殿下常去她们那儿。 刚才她从偏房那边过来,还听到这三个家伙背后说公主坏话,什么不下蛋的母鸡,什么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她听了都快气炸了,没忍住,上去一人给了一巴掌,这才气冲冲地跑回来。 “你,你不是吧,你真扇了那三个婆娘一人一大嘴巴子?” 铁衣一听她动手了,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刚才在书房时,三位夫人的亲戚都找上门了,都在那儿跟殿下理论呢。 现在程家、卫家、周家这三家贵族,可是殿下最倚重的助力,轻易得罪不起。这丫头倒好,一巴掌下去,一口气全得罪了。 还没等晓春回应,府里的侍卫就冲了过来,见着晓春就要捆人。 “晓春姑娘,得罪了,带走!”侍卫队长一挥手,几个侍卫就要对晓春下手。 可晓春的功夫,这几个哪是对手,一使劲,就把冲上来的侍卫全撂倒了。 她一个转身,撒腿就跑,侍卫队长和铁衣只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追。 等他们走远,一道黑影闪现,站在被撂倒的侍卫面前,手起掌落,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就像根本没人来过一样。再看那些侍卫,早已断了气。 一番追逐后,晓春还是被侍卫们逮住,给绑了起来。 “大头,这是怎么回事?”大头是铁衣对那侍卫队长的昵称,他们俩从小在王府长大,感情深厚。 知道晓春是铁衣的心上人,大头也挺为难:“哥们,别怪我,是殿下要带晓春姑娘问罪,我也是照章办事。” “因为三大贵族的事?”铁衣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啊,三大贵族的族长都来了,非得让殿下给个交代。你也知道,安王殿下自从充仪夫人去世后,一直郁郁寡欢,根本帮不上忙。 南将军那边因为卢小姐的事,跟皇上闹别扭,也没工夫来帮咱们。万家更不用说,他们作为皇家大商,忙得团团转,殿下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至于那三大贵族,都不是吃素的,一不小心,这火就能烧到咱们头上。”大头虽然外表憨厚,但心里明白得很,人情世故一套一套的。 “也不用这样绑着晓春吧。”铁衣看着晓春被绑,心里不是滋味。 哎呀,哥们儿,你以为我乐意这样啊。谁不知道晓春姑娘是王妃的心腹呢,可正因为是心腹,这事儿才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表面功夫得做足,下手得狠,绝不能让那三大佬说咱偏心眼儿,不然的话,不但晓春姑娘要遭殃,王妃娘娘也得跟着受牵连。 得了,别扯淡了,殿下和那些大佬还在书房等咱们呢,快走吧。 在书房里,萧湛跟三位族长大佬面对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侍卫尸体,一个个脸拉得跟苦瓜似的。 “这几位,真是晓春干的?”萧湛皱着眉头问。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见的,那晓春姑娘为了逃过侍卫的追捕,直接把他们撂倒了。”一个跪在地上的侍卫,脑袋耷拉着,嘴角却挂着一抹邪气的笑。 “造反了,造反了,恭王殿下,这丫头胆儿肥了,连您的人也敢下杀手,更别说对我们家闺女拳脚相加了,照老夫看来,肯定是她主子管教不严,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的。”卫族长气得直跳脚。 “一个黄毛丫头,在府里打夫人,对同事下死手!我敢说,要是没有恭王妃撑腰,她哪敢这么嚣张!”卫族长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青筋直冒。 “殿下!不管是怂恿还是放任,反正那丫头和恭王妃都得有个说法!给我们闺女讨个公道!我们三家在北陵可是老牌贵族,哪能任人欺负!” 姜雪正忙着整理墨添的信件,拂冬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公主,大事不好啦!晓春被殿下抓了,正跪在书房外,要受审呢!” 姜雪吓得一激灵,脸色唰地变了,手里的信件哗啦一下散落一地。 琉璃赶紧蹲下身子,一封封地抬起信件,趁姜雪和拂冬没留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封信藏进了自己衣服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澈怎么突然抓晓春?”晓春和姜雪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在姜雪心里,早把她和拂冬当成亲姐妹了。 出了这档子事,姜雪当然急得火烧眉毛。她把信件交给琉璃整理,自己拉着拂冬往书房方向狂奔。 “听说是晓春一时冲动,扇了程、卫、周三位夫人耳光……”路上,拂冬把她知道的一股脑儿全抖了出来。 一到书房,院子里已经围了好些人,晓春跪在地上,面对着萧湛和三大族长。 铁衣站在晓春旁边,不停地求情,让萧湛饶了晓春,而挨了晓春巴掌的三位夫人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脸上肿得跟猪头似的,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顿,而不只是挨了一巴掌。 第一卷 第395章 隐晦的指责 “殿下,晓春是冲动了些,但她可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她不会平白无故就对各位夫人动手的。”铁衣拦住拿着刑具走向晓春的小厮,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向萧湛解释。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丫鬟,以下犯上,这是大罪,必须严惩,难道踏云护卫觉得,我们贵族的千金,还不如一个卑贱的丫鬟?任她这样撒野?” 程族长咆哮着,手指着他那被打肿了脸的女儿:“你瞧瞧我闺女,被她整成什么样了,这野蛮劲儿,也不知是哪个没头脑的主子惯出来的。” 那隐晦的指责,姜雪听得一清二楚,眼中寒光一闪:“程族长这是在暗讽昌乐我么?” 她迈着从容的步伐向前,每一步都透着一府之主应有的威严和端庄,冷眸微眯,自带威严,那强大的气场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压力,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那三位贵族族长见到她,也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之前的嚣张气焰瞬间减半。 萧湛自打她出现在院门口,目光就一直黏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这些天,他忙着与三大贵族打交道,再加上君离那边再次用剩下的半株浮屠来威胁,他不得不与小雪保持距离,算算日子,已经有小半个月没见她了。 这半个月里,他对她的思念犹如潮水般汹涌,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他却深切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老夫哪敢责怪王妃娘娘,我只是心疼自己的闺女。”在姜雪的冷眼注视下,程族长好一阵才缓过神来,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不满地说。 姜雪收回目光,转向旁边三位脸部受伤的妇人,心中冷笑。为了打压她,这些女人对自己也真够狠的,对自己的脸下这样的狠手,可见她们的决心。 “整件事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有所耳闻,不过有些细节我得亲自核实。不知道殿下是否允许我逐一询问这几位夫人?”面对萧湛,她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 但看着她如此礼貌地对待自己,萧湛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她没必要对我这么客套。 “你是王妃,你想问,不必请示。”他声音有些低沉,让姜雪微微一怔。 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复杂的眼神。 一股酸涩从腹部涌起,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胸口有些憋闷,有些疼痛,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用那样充满深情却又不刻意掩饰的眼神看着自己。 “多谢殿下。”姜雪压下喉咙里的一丝哽咽,调整情绪,走向三位夫人。 “请问三位夫人,你们脸上的伤,是不是都出自晓春一人之手?” “那还用说,除了这丫头,谁还敢动我们一根汗毛。” “对啊!晓春仗着自己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对我们这些妇人从来就不放在眼里。” “没错,我看这丫头应该断手断脚,让她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后果。”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齐刷刷地把晓春当成了靶子。 她们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只要这丫头倒了,恭王妃的实力就折损大半,某位大人曾说,等到王妃的两个心腹都被清除,她也就不足为怪了,到时候,王妃之位,她们想夺就夺,易如反掌。 “是这样吗?”姜雪一句意味深长的反问,让三人眼神一紧,不自觉地扭开头,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这女人的眼神,锐利得像鹰,感觉在她面前什么都瞒不住。 “长乐我略懂医术,想必大家都知道。三位夫人脸上的伤,我看得很仔细,除了各位左脸上的晓春掌印,其他伤痕另有来由。如果不信,可以请太医署的人来诊断,结果也会一样。” 姜雪捏着三人的脸,一个个仔细检查,确认晓春的确如拂冬所说,每人只给了轻轻一掌。 还好这丫头还算有分寸,只用了两成功力,否则以她平时和铁衣练功的力度,这些娇滴滴的夫人们不死也得重伤。 “这些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湛对姜雪的话深信不疑。 这些贵族小姐,从小生长在深宅大院,什么都不学,唯独这钩心斗角学得炉火纯青。 这些伤就算她们不说,他也猜得出是她们自己弄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小雪难堪。 “奴婢们罪该万死,请殿下宽恕,是我们不小心,伤了夫人们,是我们该死。” 正当三位夫人不知如何回答时,身后一群丫鬟纷纷跪下,低头认罪。 “你们这群蠢货,让你们跟着夫人来王府是为了伺候夫人,你们不仅没伺候好,竟然还让主子受伤,留你们有何用,来人啊!把这些贱婢都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这些丫鬟都是三位夫人从各自家族带来的,所以各族长有权处置她们。 萧湛冷眼看着那些丫鬟在乱棍下哀嚎,脸色一沉:“住手,这里是恭王府,容不得你们在此任意妄为,滥杀无辜。” 恭王殿下一声令下,那些挥舞棍棒的贵族仆人们立刻停手。 “你们以下犯上,按理说该处死,幸亏殿下宽宏大量饶了你们一条命,下次再犯,小心你们的小命。” 周族长一声怒喝,被处罚的侍女们这才保住小命,对着萧湛磕头如捣蒜,感谢恩典。 “殿下,我们三族的奴仆犯错已经受罚,那晓春姑娘,是不是也该负起责任,向我们道歉呢?”卫族长开口道。 原本他们是想借这件事把姜雪从王妃的位置上拉下来,好让自己的女儿上位。可一碰到这个女人,他们才发现她不是省油的灯,单是气势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要想扳倒她,没那么容易。既然硬的不行,那就先从她的左右手开始,一点点削弱她的实力。 “卫族长打算怎么办?”萧湛冷冷地问道。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鬼知道他脑子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砍下她的双手作为警示。”卫族长阴森森地说。 “不行。”铁衣连忙制止:“殿下,晓春不至于要受这种惩罚,这太过了。” 第一卷 第396章 将计就计 凭什么!晓春只不过扇了一巴掌,那些奴才把主子打得鼻青脸肿也没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 “不至于?踏云护卫你是不是护短过头了,她可是练家子,她那一巴掌落在手无寸铁的夫人身上,你考虑过后果吗!她这一下,至少等于这群奴才十下的伤害。 再说,殿下您别忘了,这丫头不仅犯上,还杀了恭王府前来拘捕的侍卫,尸体现在还摆在书房里呢!这样的惩罚,我都觉得太轻了。”周族长指着晓春,恨不得亲自上阵砍下她的双臂。 “不可能。”铁衣怒吼:“拘捕的时候我也在场,晓春根本没杀人。” 姜雪这时才看透,刚才那些挨打的丫鬟,不过是这些贵族老头为了让萧湛严惩晓春而做的铺垫。 “侍卫之死,是怎么回事?”姜雪转向晓春,一路上她可没听说这事还牵扯到人命。 “奴婢不清楚。”晓春摇摇头,她记得与侍卫交手时并未下重手,况且那些侍卫都是久经沙场的,怎么可能轻易被她毙命。 姜雪再次看向萧湛,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贵族老头们说的不假。 往书房里一瞥,那排成一排的尸体赫然在目。这下子事情可复杂了,人命关天,还不止一条,她该怎么才能保住晓春呢? 现在的局势,萧湛也头疼得厉害。 要是只跟那三个女人有关还好说,偏偏还搭上了几条人命,这些都被贵族们看在眼里。他该怎么办才好? 没办法,他只能先下令把晓春关进地牢,等他想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王妃娘娘,尝尝这茶果吧,这是琉璃跟陈婆学了很久才做出来的。” 自从晓春被关进地牢,姜雪连晚餐都没吃,站在窗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救她出来。如果放任不管,那三个贵族老头加上府里那三个麻烦精,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必须尽快把晓春救出来。 因为一心一意在思考,连琉璃端着茶果站在那儿好半天都没注意到,直到小丫头手都酸了,才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嗯?琉璃啊,不好意思,我太投入了。” 姜雪回过神来,心疼地从琉璃手中接过沉重的托盘放在桌上,拉着她坐下,轻轻揉捏她颤抖的手臂。 那细嫩的小胳膊,握在手里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和前世的女儿相比,这个孩子实在是太瘦弱了,这让姜雪更加怜爱眼前的琉璃。 “嗯?”顺着手臂向上按摩,隔着衣袖的布料,姜雪摸到一个硬块,好奇地想拉开衣袖看看怎么回事,琉璃却快速把手抽了回去。 “王妃娘娘,吃茶果!”她双手捧着茶果递给姜雪,甜甜地笑着。 不忍心拒绝这孩子,姜雪低下头,顺着她的手把那颗小巧的茶果一口吞下。 “味道怎么样?”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满的期待挂在上面。 “挺好,甜得很。”其实甜得有点腻,但为了不让小家伙失望,她还是夸了一句。 “说起来,琉璃啊,刚才摸到你胳膊上有硬块,怎么回事?” 接过拂冬泡的茶,抿了一口,总算解了点腻。 “小时候被狗咬过,伤口好了以后,这块就一直硬邦邦的。”小手在上臂的位置比画,正是姜雪之前摸到的地方。 听着孩子回忆过去的伤疤,姜雪心里更疼她了。 “茶果吃完了,琉璃,该把盘子拿去洗洗了。” 小耳朵一竖,走廊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琉璃马上找个借口,抱着盘子就要溜。 还没等她出门,萧湛的身影已经在门口出现了。 “殿下驾到。”看着半个月没露面的男人,姜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对他行了个礼,尽到了王妃的本分。 琉璃也对他行了礼,低头退了出去。 萧湛低头看了看她,然后目光回到姜雪身上。 “我们两,现在也需要这么客气了?”嘴角挂着一丝苦笑,萧湛关上门,拉着她坐下。 “还不是你先不理我的。”姜雪的语气冷淡,却夹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今天殿下过来,是想和我商量怎么处理晓春吧。” 亲自为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姜雪轻轻把他的那杯推到他面前。 “如果没事的话,殿下这时候应该在哪个夫人那里安抚吧。” 姜雪的话像针扎在萧湛心上。 不是那样的…… 他心里嘀咕,去她们那里只是为了打探贵族的消息。每次拿到情报,他从不多待,只是暗中下药,把那些女人都迷晕在床上,让她们误以为得到了宠爱。 这样既能降低萧衍对他的防备,朝堂上他的党羽也能喘口气。 但是这些,他暂时还不能告诉姜雪。 纳妾虽是北陵皇的主意,可这些贵族千金是他亲自挑选的。 萧衍想利用她们监视他,他正好将计就计,挑了五个最有影响力的贵族家庭。他想通过她们掌握各方动态,同时演一出戏给君离看,拖延时间,为小雪寻找那半株浮屠的下落。 那些女人带来的侍从中,有不少北陵皇的眼线,为了恭王府的安全,他必须尽快找出这些间谍。在此之前,他必须瞒住所有人,包括小雪。 “小雪,晓春这次行事鲁莽,事情牵扯太多,为了给你和贵族那边一个交代,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窗户边,一道黑影掠过,萧湛看到了,忍住了解释的冲动,叹了口气,对姜雪说。 然后他叫青锋进来,青锋背上,背着遍体鳞伤的晓春。 “你……”看到晓春浑身是血,生命垂危的样子,姜雪怒火中烧。 她猛地站起身,手碰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整个手背瞬间红肿。 萧湛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一把抓住她,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拉,避免茶杯砸到她脚上。 “晓春打妾室,是以下犯上,所以我让三位夫人各自抽了她一鞭,算是解决了恩怨;她伤人致死,扰乱秩序,本应处决,但考虑到她多年侍奉你,本主饶她一命,废去武功,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话掷地有声,窗外的黑影在他最后一句话说完的瞬间再次出现。 第一卷 第397章 熟视无睹 萧湛空着的那只手在背后给青锋打了个暗号,只见青锋放下晓春,立刻追了出去。 当然,姜雪背对着窗户,全神贯注在晓春身上,根本没留意到窗外的动静。 她挣脱萧湛的手,和拂冬一左一右扶起晓春,小心翼翼地把她送进内室。 “小雪……” 当她从他身边走过时,萧湛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脚步停顿,她叫了个侍女过来接替自己。 转身,她冷冷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晓春从小就酷爱武术,苦练多年才练就一身好功夫,殿下今天废了她的武功,这简直是要了她半条命。掌掴妾室,晓春已经认了,那三鞭,罚得也理所应当。 可是侍卫的死,是不是晓春造成的,这还两说着呢。殿下在真相大白前就急着做出判决,连个商量都没有,伤了人就直接送过来,这事儿我实在无法接受。” 强忍的怒火化为悲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每个字都像是烙铁一样烙在心上。 萧湛心疼不已:“小雪,我知道你关心晓春,她受伤你生气,但我仔细检查过侍卫的尸体,他们身上确实只有晓春的掌印,没有其他痕迹。考虑到可能是晓春出手失了分寸,我才费尽心思保住她的命。” 而且当时贵族都在场,他要是不做个决断,那些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说不定他们还会闹到皇帝那儿,那时候,晓春就真的没人能救了。 废掉武功,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废了武功?这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得知消息的君离心情大好。 晓春在小雪心中的地位可不轻,萧湛动了她,小雪和他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紧张。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小雪那边什么反应?”他急切想知道姜雪现在是不是对萧湛恨之入骨。 “还能有什么反应?两人大吵一架,那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火爆得很。现在恭王府上下都知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萧湛气得夺门而出,当晚就去了周夫人那儿过夜。 这玉京城的人,八卦得很,才一天时间,全城都知道这事儿了。大家都在说,以前那个放荡不羁的恭王又回来了。” 墨雪一手撑在桌上,慵懒地坐在君离对面,一副妖娆撩人的姿态。 “这真是太棒了,浪荡公子的名声,可是结婚市场上的香饽饽啊。”君离得意地笑了。 “说起来,琉璃那小妮子托我给你捎了封信,给。” 她用纤细的手指从丰满的胸口间抽出一封信,上面盖着乾国的官方印记。 君离翻开信纸,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信的内容,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眼神越来越阴沉。 “姜辰还活着?”信中提到的“殿下尚存”四个字,让君离嗅到了一丝威胁的气息。 如果姜辰还活着,一旦他露面,铁云军根本不可能听从君离的调遣。 作为乾国的嫡系子孙,皇位的首要继承人,他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姜雪。 “嗯?不是说他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吗?”墨雪挑了挑眉。 当年北陵和乾国的战争,各国皆知,乾国的惨状人尽皆知。 乾国皇室除了姜雪和凤启元,其余成员都已列入死亡名单。 如今突然听到姜辰还活着的消息,自然令人震惊。 “来人。”君离没有理会墨雪的疑问,立刻召唤自己的密探:“去,立刻派人查探消息!看看姜辰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还有,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如果找到,务必除掉他。” 他绝不允许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破坏他的计划。 午后,恭王府内一片宁静,午宴的菜肴已经摆满餐桌,侍女和仆人们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主人用餐。 没过多久,萧湛率先入座,五位夫人依次落座。 “冯姐姐,你脸色不太好,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见冯夫人脸色苍白,周夫人在心底暗笑,表面上却装出关切的模样。 周家和冯家历来不合,再加上冯夫人没嫁人时,常常仗着家里有钱,当众让周夫人下不了台,现在冯夫人一进府就被安排在马厩旁边,地位自然比不上周夫人,周夫人哪肯放过这个挖苦她的机会? 这小贱人,明知道她住在马厩附近,白天被臭气熏得头昏脑涨,晚上又被牲口吵得夜不能眠,脸色能好看才怪,这明显就是在挑衅,看她笑话。 冯夫人知道周夫人在故意嘲笑她,气得咬牙切齿,很想当场发作,但碍于恭王殿下在场,只能忍气吞声。自己一开始就已经失了先机,现在可不能再让殿下讨厌自己。 “多谢周妹妹关心,我的肤色本来就比一般人白,今天没化妆,所以看起来没有往日红润。哪像妹妹你,有殿下的宠爱,肌肤如凝脂,光泽动人,让人羡慕。”最后半句,是她瞥见走廊口的姜雪时,特意加上的。声音故意放大了一些,就是要让姜雪也听见。 如果不是姜雪,她怎么会遭到殿下惩罚,让她住在马厩旁。 冯夫人完全忘了当初是她自己先挑事,才惹得萧湛对她反感,把所有的怒气,包括刚才周夫人给她的侮辱,一股脑儿全算在了姜雪头上。 她故意在姜雪面前提起周夫人受宠的事,就是要让她心里不爽。 就算自己现在不能对恭王妃做出实际的报复,恶心她也好。 这话一出,周夫人的脸色变了,眼神复杂地看了萧湛一眼,见他目视前方,毫不动摇。 昨晚这个帅气的男人突然闯入她的房间,她还以为是天赐良机,使出浑身解数想跟他共枕,然而这个男人对她熟视无睹,只是一壶酒喝了一整夜。 夜风寒冷,这男人不顾她是否会冻得睡不着,大开着窗户,双眼紧盯着恭王妃的方向。 于是她躺在床上,陪着萧湛吹了一夜的冷风,到现在还头痛欲裂。 这让她对姜雪特别嫉恨。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怎么会遭到恭王殿下的冷遇,怎么会冻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在她看来,自己受的所有苦,都是姜雪这个红颜祸水造成的。 第一卷 第398章 不敢擅自行动 “多亏了殿下的宠爱,妹妹才有这份荣幸,冯姐姐这么说,妹妹真是不好意思。” 眼看姜雪正要进门,周夫人想报复一下她,故意起身换了位置,坐在萧湛身边,双臂环住他的胳膊,一脸羞涩地靠在他身上,看向姜雪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 “周妹妹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嫁入了王府,是殿下的女人,能受宠是荣耀,你是这里最年轻的,如果能早点生个儿子或女儿,那就是府里的大功臣了。” 程夫人咬牙切齿地说,虽然她也嫉妒周夫人昨晚的恩宠,但表面上还得装得大方贤淑。 萧湛见状本想抽回手,但看到姜雪一脸冷淡,突然想看看她会不会吃醋,于是强忍着没动。 看着周夫人霸占了他的位置,还一副挑衅的样子盯着自己,姜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回瞪她。 虽然没有发怒,但那股气势如同山洪暴发,震慑得在场的其他夫人都不敢正视她。 “周夫人得宠是好事,但要记住,不可恃宠而骄,失去分寸。”目光扫过她环着萧湛的手,对上周夫人道:“只要我还是这恭王府的王妃,府里的规矩,轮不到一个妾室随意破坏。” 话语坚定,语气坚决! 周夫人被她这股气势吓得心虚,但觉得就此认怂太丢脸,于是没有放手,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滴滴地对萧湛说: “殿下,奴家并没做错什么,王妃这么强势,实在让奴家惶恐。奴家知道王妃可能对奴家受宠有些不满,但也不能这样压迫,如果欺压妾室的事传出去,对我们王府和王妃的名声都是损害啊。” “周夫人能为王妃着想,真是难得,小雪,别这么严肃。”萧湛对小雪的斥责感到满意,至少说明小雪还在乎他。 昨晚的争吵是婚后最激烈的,他担心小雪会因此疏远他。但现在看来,她还会因他吃醋生气,这是个好兆头。 不过,这样黑脸很容易引起对她名誉不利的流言,所以萧湛轻声提醒,并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周夫人一听萧湛赞同她,以为他站在自己这边,对姜雪的敬畏减少了几分,看向姜雪的眼神更加挑衅。 然而,姜雪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她的嚣张:“殿下说得对,长乐在态度语气上确实需要改进。但这都是为了教育妾室,请殿下理解。 周夫人擅自坐在正妃的位置,如果不及时管教,将来会铸成大错。如果只是在王府内嚣张,几个巴掌、几板子象征性惩罚也就罢了。 但如果在宫里或公开场合做不合规矩的事,说不合时宜的话,甚至触及不该触及的人,那可能要她一条命都是轻的。为了她好,长乐就算背负骂名,也要好好教训她。” 话音刚落,她抬手示意,只见庭院中,侍卫们拿着刑杖和长凳走了过来。 姜雪指着坐在主位上的周夫人:“周夫人无视规矩,不分尊卑,拉下来,打十杖,午膳不用吃了。” “你们敢。”见侍卫们要抓她,周夫人猛地站起来,喝道:“我是北陵贵族周家的大小姐,你们这些奴才谁敢碰我?殿下,您就任由这毒妇胡作非为吗?” 她一改先前柔弱的模样,现在惊慌失措,竟敢质问起恭王。 “顶撞殿下,不敬,加三十五杖。”姜雪命令道。 北陵贵族又怎样?她是乾国公主,论身份,在座的没一个能跟她比。 “王妃说得在理,本王赞同。妾室冒犯,确实该罚,就按王妃的吩咐办。” 萧湛一锤定音,现场的夫人们都吓了一跳,不是说殿下和王妃关系紧张吗? 她们原本以为今天能借周夫人之手看王妃的笑话,没想到,虽然殿下对王妃的态度比以前冷淡,但关键时刻还是站在她这边。 “遵命。”庭院里的仆人接到指令,迅速将周夫人从原本属于姜雪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伴随着啪啪的掌声,姜雪安然就座,与萧湛一起用餐,面色平静,对周夫人的惨叫声置若罔闻。 其他几位仆人见状,纷纷低头,刚才看热闹的心情早已烟消云散。 周夫人昨晚才得宠,今天早上就因为她对王妃不敬而挨了板子,这明显是在警告她们,恭王妃的地位高于一切,让她们懂得尊重。 她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深宅里的钩心斗角,从小耳濡目染,萧湛的意思,她们怎么可能不明白,看来,想抢夺恭王妃的位置,远比她们想象的复杂。 很快,十五杖结束,虽然力道不大,但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周夫人来说,那细皮嫩肉还是受到了一些伤害,走路都有些困难。 姜雪特地吩咐仆人,将她脸朝下抬回了房间。 其他四位夫人吃完饭,有了周夫人的前车之鉴,四人起身,毕恭毕敬地向姜雪行礼,然后缓缓离去。 “啧!这恭王妃比我们想象的难缠多了。”四人走到花园,围坐在凉亭中,程夫人咬牙切齿,紧紧攥着手帕。 “不是恭王妃难对付,而是恭王殿下对她还有感情,所以我们才这么难以得逞。”楚夫人不疾不徐地开口,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那按照楚姐姐的看法,我们应该怎么办?”卫夫人靠近她,小声询问。 在她们五人中,论地位和才华,楚夫人首屈一指,特别是之前楚夫人借助一个小丫头,和姜雪建立了联系,这让楚夫人对她十分钦佩。 冯夫人原本自恃年纪最大,喜欢指挥别人,但在上次失败后,再也不敢擅自行动。听楚夫人似乎有主意,她也凑过来,想听听她的想法。 “你们还记得和我一起进府的那个小丫头吗?就是今天在恭王妃身边伺候的。”由于晓春武功尽失,正在休养,所以一部分伺候姜雪的工作就落到了琉璃头上。 经楚夫人这么一提醒,三位夫人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 但是,她们不是要商量对付姜雪吗?楚夫人提这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面对三双迷茫的眼神,百面在心里骂了声笨蛋,随即以楚夫人的身份解释:“我们觉得恭王妃难对付,是因为恭王对她还有情。 只要在他们之间制造裂痕,让恭王殿下厌恶、憎恨王妃,除去那个女人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想想看,一个男人最受不了的是什么?” 第一卷 第399章 软禁的原因 “出轨?”卫夫人猜测。 “孺子可教啊,就是这个意思。”这卫家的女人,还算有点脑子,百万心想。 “别忘了,恭王妃婚前曾痴迷西辰的皇子一年,追着他跑的事玉京城谁人不知。以她那时的疯狂,主动投怀送抱给君离也不足为奇。你们仔细回想,看看今天她身边那个小丫头的相貌,是不是觉得特别眼熟?”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恭王妃,尤其是那眉眼,简直就是翻版。”冯夫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不止,除了像恭王妃,那鼻子、嘴唇,整体轮廓仔细一看,跟西辰皇子君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程夫人也惊呼。 “可那孩子的年龄和恭王妃……”卫夫人犹豫,就算那孩子长得再像君离和姜雪的结合,年龄上根本对不上。 那孩子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岁,姜雪今年还没到二十岁,算算时间,根本对不上。 “不用在意年龄问题,我们要做的是让恭王殿下想起他妻子曾经对另一个男人多么痴迷。姐妹们只需在城里散布这孩子和那两个人的关系即可。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不会让姐妹们失望的。”百面说完,众夫人交换了眼神,含笑点头。 “王妃娘娘,您在干什么呢?” 姜雪正专心致志地练字,琉璃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看着她的字迹小声询问。小脸因为刚做完活儿而红扑扑的,显得格外可爱。 姜雪低头看着这让她疼爱有加的小脸,微微一笑,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点空间。 “我在练字,你想不想试试?” 看见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她笑着把笔递到琉璃面前。 “嗯。”琉璃从小在组织里长大,自懂事起,每天都是练功学武,虽然组织教会了她识字,但从没教过她书法,她的字只能说勉强认得,谈不上工整。 今天看到姜雪那秀丽的字迹,不由得有些羡慕,激发了她也想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能否写出好看的字来。 可当她提笔一试,看着宣纸上那墨迹四散的模样,小丫头懵了圈。同样是这支笔,为什么在姜雪手中就能变魔术似的写出那么好看的字,到她手里就成了一团糟呢? 不服气的小丫头接连再试了好几回,可还是没什么长进,字还是歪歪扭扭的,让她心里直犯嘀咕。 见小丫头有点泄气,姜雪忍不住笑了,这场景和前世琉璃第一次握笔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太逗了。 “别急躁,你的握笔方法有点不对头,瞧,这手指得这样放,力道嘛,要轻柔一点……” 姜雪弯下腰,从后边握住琉璃的小手,帮她调整握笔姿势,然后亲自带着她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字。这一回,字迹端庄大方,让人看了心情都好了起来。 “殿下,怎么不进去呢?” 窗外,萧湛望着姜雪耐心教导琉璃写字的画面,她身上散发的母性光芒让他觉得更加温柔迷人。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琉璃身上,背在身后的大手突然收紧,手中的信纸被攥得皱巴巴的。 虽然信纸折了起来,但从一角隐隐约约能看到“琉璃”“君离”和“姜雪”这几个字。 见他站那儿半天不挪窝,铁衣觉得挺纳闷,殿下的脸色怎么变来变去的。 刚才还一脸柔情蜜意地看着王妃,转眼间就变得阴沉纠结,特别是看到琉璃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机。 “铁衣,最近给我把王妃的院子围起来,这几天,一步都不准她踏出大门。” 萧湛思前想后,最终下了这个命令,转身准备走人,脚步停了一下,又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等琉璃出来后,把她带到我的书房来。” “不能出门?什么原因啊?”姜雪放下手中的信,一脸疑惑地望着两手空空回来的拂冬。 最近她总感觉头昏脑涨,有时候还会呼吸困难,自我检查一番后,发现身体里的经脉好像不太畅通,于是打算让拂冬去药店买点药材,自己熬药调理一下。 没想到拂冬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有侍卫守在院子门口,不准任何人出入。 即便拂冬告诉侍卫姜雪的状况,那些侍卫也没松口,只说这是恭王殿下的旨意,从今往后,王妃不能随便离开院落。 得知这事儿,姜雪眉头拧成了疙瘩,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不让她出个门呢? 不光是她自己,就连她院子里的人都被圈起来了,云澈这家伙到底抽的哪门子风? “公主,晓春那边的药眼看也要见底了,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这可怎么办啊?”拂冬愁眉苦脸地瞅着姜雪,正好赶上这种节骨眼上限制出行,真不知道殿下打的什么算盘? 该不会是因为上次公主给周夫人上了一课,那些小娘子们又在背后捅娄子了吧? 没药吃,她姜雪还能扛一扛,可晓春就不行了。想了想,姜雪决定亲自出马,对着门口的侍卫喊:“去,赶紧把踏云护卫叫来,就说本王妃有急事找他。” 王妃发话,侍卫哪敢不从,屁颠屁颠地跑去,很快就把铁衣给带来了。 “王妃娘娘。”铁衣一见姜雪,立马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 “你总该知道,为什么我要被关小黑屋吧?”姜雪盯着铁衣,这汉子可是云澈的心腹大将,她被软禁的原因,他肯定心里有数。 “王妃娘娘,殿下这么做全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再忍耐几天,过不了多久,您又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了。”铁衣心里清楚得很,殿下特别交代过,对王妃半个字都不能透漏,所以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劝姜雪相信萧湛。 看铁衣这么卖力地安慰她,姜雪心里有数了,外面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萧湛也不会捂得这么严实。 “好吧,我知道了。”问铁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她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我被关起来也就算了,但晓春的身体可撑不住,你也清楚她武功被废,精神和身体都受了重创,现在正是需要药物调养的关键时刻。她的药快没了,如果不及时补给,恢复可就遥遥无期了。” 第一卷 第400章 致命的打击 铁衣一听这话,脸色唰地变了:“我马上去把李大夫请来。” “不用了,我现在这处境,找李大夫只会添乱,不如你把晓春接到你那边去,你和李大夫一起照顾她,我更放心。”姜雪提议道。 铁衣对晓春的那份心意,她这个局外人看得明明白白,知道他是真心实意,所以才放心大胆地把晓春托付给他。 再说,现在自己的人都被囚在这个小天地里,消息闭塞,趁这个机会把晓春送出去,才能掌握更多信息。 铁衣一听,觉得姜雪的话在理,二话不说,立马把晓春接到了自己的住所,悉心照料起来。 临走前,姜雪环顾四周,突然叫住了他:“铁衣,你知道琉璃去哪儿了吗?” 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没见到琉璃的身影。如果她也被禁足,作为姜雪院子里的人,琉璃应该也在才对。 铁衣脚步一顿,缓缓开口:“王妃娘娘,那个小姑娘,您还是别挂念了。” 说完,他带着晓春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铁衣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姜雪心中蔓延开来。 “王妃娘娘。”铁衣刚离开没多久,楚夫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姜雪的庭院门口。 她刚走进院子,门口的两名侍卫立刻伸手拦住她。 “殿下只是说王妃娘娘不能私自离开院子,但没说我们这些妾室不能来问候啊。” 楚夫人眉毛轻轻一挑,目光扫过他们,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侍卫们愣了愣,确实,殿下没有禁止夫人们来拜访,如此一来,他们没有理由不让楚夫人进来。 两人同时放下手臂,各自退后一步,给楚夫人让出一条路。 “楚夫人来有什么事吗?”姜雪让拂冬去泡一杯茶,然后和楚夫人一起在凉亭里坐下。 “听说王妃娘娘这里缺药材,所以我特地出府买了一些。”说着,楚夫人拿出包好的药材,放在桌上。 “楚夫人费心了。”姜雪接过药包,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 “听说殿下对王妃下了禁足令,我非常担心,所以过来看看。来的时候,我还遇到了踏云护卫和晓春姑娘。晓春姑娘脸色很苍白,看来是吃了不少苦。” 楚夫人借着晓春的话题,仔细观察姜雪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晓春那丫头需要好好调养,你看看我这儿的情形,显然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所以我让铁衣送她到李大夫那里去了。楚夫人既然出府走了一遭,不妨跟我聊聊城里的新鲜事儿,帮我缓解一下这禁足的乏味。” 这女人挑这个时候来送药问候,要说她没别的意图,姜雪才不信呢。 “新鲜事儿嘛,不多,不过今天玉京城里的热门话题倒有一个。”说着,她眉眼间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琉璃那小丫头,模样出挑,年纪轻轻就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在玉京城挺有人缘的。大家伙都说,她的眉眼和神韵跟你姜雪王妃挺像,但鼻子和嘴巴又和西辰皇子君离如出一辙。 所以,大家对她的身世,还有你和君离殿下之间的关系特别好奇,甚至对你俩的过往议论纷纷。” 她话说得委婉,但姜雪一下子就听出了里面的猫腻和即将掀起的风波。 琉璃的长相并不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他们关注的是她和君离的疑似关系。 那孩子长得和她与君离太像了,随便找个人一看,都会认为她是他们的女儿。 这对已经嫁给恭王,成为王妃的姜雪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现在玉京城内肯定是谣言满天飞,她不用想也知道,城里的百姓在谈论些什么。 即使琉璃的年龄对不上,但他们不在乎,他们要的就是那种八卦的乐趣。 没有什么比皇室的丑闻更能让人津津乐道了。 恭王妃红杏出墙,和旧情人私生一女的消息,自然会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 这事越闹越大,甚至闹到了皇宫里。 北陵皇为此大发雷霆,下令要废黜姜雪的王妃身份,将她关进内廷司,却被萧湛坚决保护。 恭王派系的力量也纷纷站出来,为恭王和恭王妃说话。 “反了,反了。”北陵皇一怒之下,掀翻了面前的桌椅,砚台、镇尺从高台上掉落,砸在萧湛脚边。 如此丑闻,皇家脸面何存!这孽子竟然还要护着那贱人!他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对着干吗? 北陵皇双目圆睁,狠狠瞪着萧湛,怒不可遏之下,嗖地从护卫腰间拔出佩刀,冲到萧湛面前,挥刀就要劈下。 “父皇您消消气。”好久不见的安王萧允突然跳出来,站在萧湛前面,扑通一声跪下,挡在北陵皇面前。 “你给我闪开。”北陵皇一看萧允满脸络腮胡子,憔悴得跟什么似的,心里更不爽了,抬脚就往萧允肩上踹,但这小子愣是没挪窝。 “父皇啊!您听到的那些全都是瞎掰,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长得有点像四嫂和君离,就说四嫂给我们皇家丢脸了吧?这也太不经推敲了。”萧允咬牙忍着疼,抬头直视北陵皇,语气坚定有力。 “安王这话就不对喽,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嘛!要是恭王妃和西辰的皇子真的一清二白,光凭一个小姑娘的长相,怎么可能会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来,一脸严肃,身着朝服,显得威严庄重,一股子不可抗拒的气场扑面而来。他一站定,周围的朝臣们纷纷行礼:“丞相大人驾到。” 没错,这位就是北陵的丞相,皇后亲哥哥,苏明。 也是萧湛在玲珑阁红名簿上唯一记下的大人物。 红名簿,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势力排名榜单!十国之内,只要本事了得的,都能在这上面占一席之地。 红名簿上的人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数量不多,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整个北陵,从玲珑阁成立以来,能上红名簿的,除了当年的萧云谏,也就只有苏明一人。 第一卷 第401章 如出一辙 这人虽然不会半点武功,但他那脑袋,抵得上千军万马。 在北陵,人们提起文采飞扬的苏丞相,就知道他实力非凡。 “苏丞相这么快就回京城了,看来宿宁的水灾已经圆满解决了。”萧湛看着这个让他头疼的对手,嘴角露出一丝寒意。 苏明回京的消息,连玲珑阁的情报网都没捞到,这让萧湛警觉起来。 他在宿宁布了不少眼线盯着苏明,没想到直到这家伙回到玉京,自己都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可想而知,那些眼线估计都被他发现,一个个给收拾掉了。 “恭王殿下对臣的关怀,臣真是感激涕零。”苏明瞄了他一眼,礼貌地鞠了一躬: “宿宁的事儿基本搞定,剩下些扫尾工作,用不着臣守着了,就交给当地官员,自己先回了玉京。没想到刚一回来,就听到这种丑事,真是让臣痛心疾首。 堂堂乾国的嫡长公主,竟如此轻浮放荡,妇德全无,这简直是给我们北陵抹黑,让皇室蒙羞,这种女人若不严惩,我们北陵的脸面往哪儿搁?皇上的尊严又何在?”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气势如虹!话音刚落,之前皇后派系的朝臣立刻响应,高声呼吁要废除姜雪的王妃地位,严刑拷打,以此为戒。 “苏丞相这一路从宿宁赶回来,莫不是累糊涂了,耳朵也跟着不灵光了?安王殿下的辩解,您就像没听见一样啊?”萧湛冷哼一声,反唇相讥: “就凭几句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就要给人定罪,我们北陵的法律什么时候变成嚼舌头根子了?就因为一个黄毛丫头长得有点像某人,就要给人泼脏水?这算什么道理?我北陵的朝臣都这么随随便便判案的吗?” “凑巧?啧啧,恭王殿下,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儿?就算模样像一个人也就算了,那小丫头,谁瞅一眼都得把她当成那俩人的私生女。”苏明的眼神透着不屑:“恭王殿下,不如把那小丫头带出来给大家看看,看大家的反应是不是跟臣说的一模一样。” “丞相说得在理!恭王!把人带来。”北陵皇顺着苏明的话茬,当即拍板。 于是,琉璃在众人注视下走进大殿,低着头,怯生生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受惊的小兔子。 “把头抬起来。”北陵皇一声厉喝,孩子吓得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看到她的模样,满朝文武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 确实如传言所说,这小家伙的模样,跟姜雪和君离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恭王,这模样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你还护着那个轻浮的女人到几时!你可以为了一个不知自重的女人丢掉你的面子,但我们北陵皇室的脸面可丢不起。” “皇上口中的那个轻浮的女人,可是长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众人吃了一惊,扭头看去。 只见太后一脸威严地站在门口,姜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步入大殿。 “参见太后。”大臣们齐声行礼,北陵皇也不例外。 站起身,萧湛诧异地望着太后身边的姜雪,他不是下了死命令不准她随便出门的吗? 现在这局势动荡,玉京城内一片风言风语,对她的诽谤和议论铺天盖地,连大殿上都在为此事争得不可开交,他不让姜雪出来,就是想隔绝外界的流言蜚语,保护她不受伤害。 可她现在不但出来了,还直接跑到大殿这个是非之地,她难道不知道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正盘算着怎么对她下手吗? 姜雪感受到了萧湛投来的满含担忧的目光,却没有与他对视, 而是望向了瑟瑟发抖的琉璃,心中满是怜惜。 她从楚夫人那儿听说了城里现在满天飞的谣言,加上皇宫里头那乱糟糟的状况,特别是萧湛带着琉璃进宫见皇上,她心里的疙瘩越积越大。 立马让楚夫人帮忙,把自己的腰牌递进宫里,这才请动了太后的懿旨,让她得以入宫。 虽说这辈子这琉璃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就冲着她那张和前世女儿一模一样的面孔,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母后,你怎么来了?” 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北陵皇向来毕恭毕敬,尽管见到姜雪让他火冒三丈,可在太后跟前,他只好憋着那股子火气。 “哀家听说了些伤风败俗的闲话,影响皇家声誉,所以过来看看。还没到宫门,就听见一堆难听的脏话,这旭辰殿的肃穆都被他们糟蹋了。”太后眉毛一挑,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北陵皇都有点喘不过气。 “母后,无风不起浪地,而且主角就在眼前,还有这小姑娘,您看看她的模样,就知道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啊。”北陵皇一把拉过琉璃,让她面对太后。 “的确挺像的。”太后打量了琉璃一番,又瞄了瞄姜雪,不得不说,这孩子确实像极了小雪和君离的合体。 “既然这样……”见太后也点头,北陵皇准备发号施令,却被太后打断了。 “就算如此,这天下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长得像长相的,都是她的娃?” 这话跟萧允之前说的如出一辙。 “你是堂堂皇帝,审案子办事情应该讲道理,凡事得有真凭实据,就因为一个孩子的长相就随意断定长乐失德,这要是传出去,不怕被其他国家嘲笑?”说到后来,太后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北陵皇从小怕嫡母的威严,这会儿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这关系到皇室的面子,皇上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苏明见状,赶紧上前替北陵皇说话:“因为这孩子的相貌,玉京城都快炸锅了,百姓们对恭王妃和西辰殿下的猜测已经严重损害了我们北陵的名声,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皇上必须给出一个说法。” “你们的说法,就是毫无证据地往一个女子身上泼脏水?皇帝,这就是哀家教你的吗?”太后一顿训斥。 “别的不说,就这个孩子的年龄,如果真是长乐生的,倒推回去,长乐十岁就生了她?这不是扯淡是什么。”太后手指套着指环,指着琉璃,气得直乐。 第一卷 第402章 焦急万分 “太后或许不清楚,臣年轻时游历过乾国,知道那里有种神奇的药物,能加速人体发育,最多能缩短五年成长周期。长乐公主医术高明,又是乾国出身,要弄到这种药应该不难。说不定她把这个药用在这孩子身上,也不是不可能。”苏明用阴冷的眼神紧盯着姜雪。 “既然苏丞相一口咬定这娃娃是长乐的骨肉,那干脆我们就来个现场鉴定,做个亲子鉴定呗,看看我和这小家伙到底有没有血脉相连。”姜雪面对苏明那咄咄逼人的态势,不慌不忙地抛出了验亲的点子,想借此澄清一切。 “验亲就算了吧。说白了,无非就是那套融血的老掉牙招数,长乐公主医术高明,万一她在融血过程中小动作一番,我们也是一头雾水,不是吗?”苏明直接否决了姜雪的建议。 他在宿宁时,就听闻过长乐公主在玉京的传说,就连皇后寄来的家书也提及她的丰功伟绩。 萧离、萧宴,甚至萧桓都败在她手下,这女人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他决不容许她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丞相大人,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凭空臆测就能定人生死,这算哪门子的公正?”萧湛站了出来,直视苏明,护在姜雪身前,准备迎战这波挑衅。 “那当然不是。”苏明笑眯眯地退了一步,然后猛地拽过琉璃,把她推向萧湛。 “最有力的证据,莫过于恭王妃亲手结果这孩子的性命。” “你说什么孩子?”姜雪的心脏猛地抽紧,眼睛瞪得滚圆,眼中仿佛要喷出火焰!上辈子,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无能为力;这辈子,这头畜生竟要她亲手结束琉璃的生命? “苏丞相,这小姑娘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你这样做未免太冷酷无情了。”连太后都感到这提议寒心至极。一个稚嫩的孩子,何罪之有?竟要承受如此厄运? “启禀太后,臣之所为,实为恭王妃考虑。眼下玉京城中,因为这孩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若不妥善处理,不仅影响恭王府和恭王殿下的声誉,连皇室的脸面都会受损。 若不采取强硬措施表明态度,谣言恐将愈演愈烈,皇室的权威也将受到挑战,权威一垮,百姓对皇室的敬畏之心又剩几何?” 不愧是文官之首,苏明这番话滴水不漏,就连心思细腻的姜雪和萧湛也找不出反驳的漏洞。 “因此,为了展现我北陵皇室不容侵犯的尊严,臣认为,以鲜血作为回应,最能震撼人心。只要这孩子消失,因她而起的谣言自然烟消云散,面对生死,百姓自会掂量轻重,收敛口舌,不再胡言乱语损害皇室名誉。同时,恭王妃也可借此洗清嫌疑,一箭双雕啊。” 苏明话音刚落,全场陷入死寂。 片刻之后,北陵皇拍案而起,嘴角挂着冷笑:“朕赞同丞相的观点,长乐,若这孩子与你无关,那就请你立即行动,否则,就是承认你与君离之间的丑事。” 说着,他将手中的佩刀掷给身边的侍卫,示意递给姜雪。 “王妃娘娘……”琉璃被苏明抓着,左臂疼痛难忍,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佩刀。她已下定决心,只要姜雪接过那刀,她就立刻出手。 活下去,这是她此刻唯一的念头。 姜雪盯着眼前横陈的佩刀,纹丝不动, 她的眼里寒意汇聚,杀机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长乐,动手啊。”北陵皇厉声催促。 “看样子恭王妃不愿意接刀,难道是舍不得杀这孩子?”苏明阴阳怪气地讽刺。 “长乐……”太后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眼里满是疼爱。 耳边的喧嚣声此起彼伏,吵得姜雪脑袋嗡嗡作响,她一时怔住了。 突然,就在她沉默不语之际,一道寒芒掠过眼前。 手心一沉,背后传来温暖,只见佩刀被抽出,一只大手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一挥。 寒光一闪,佩刀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琉璃娇小的身体。 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几滴沾染在她白净的脸上,让姜雪看起来妖艳异常。 “娘……娘……”琉璃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佩刀还未拔出,她的手已经无力地垂落。 “咚”的一声,她倒在了一滩血泊中,没过多久,气息就停止了。 萧湛这一刀干脆利落,直击要害,尽量减少了她的痛苦。 这一幕,让大殿上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苏明同样震惊不已。 他原以为姜雪绝不可能亲手杀害这孩子,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利用这个孩子继续攻击姜雪,可没想到萧湛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王妃。” “长乐。” 眼前的一幕仿佛历史重演,看着琉璃倒在血泊中的惨状,姜雪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前世那段令她肝肠寸断的记忆。 胸口一阵翻江倒海,一股腥甜直冲喉咙,她忍不住张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沿着嘴角滑落,神情凄苦万分。 紧接着,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双眼一闭,整个人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太后和萧湛的党羽们惊呼连连,焦急万分。 萧湛一把揽住她即将倾倒的娇躯,强忍着眼底的疼惜,左手轻轻一托她的膝弯,将她横抱起来。 他冷眼扫过北陵皇,最后目光锁定在苏明身上,那眼神冷冽如冰,锐利得让北陵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想要躲闪,避开那锋利的视线。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示弱,只能硬着头皮,与萧湛对峙。 “皇上,这样的结局,您满意了吗?”萧湛的话语平静如水,却让人感觉寒气逼人。 萧允看着四哥的眼神,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里,他读出了浓烈的杀气。 面对萧湛的质问,北陵皇一时语塞,只是低头凝视着地上那小小的生命,眉头紧锁。 “恭王殿下和王妃联手终结了这孩子的命运,这确实出乎意料。”苏明缓过神来,蹲下身子,亲自检查了琉璃的脉搏,确认她已无生命迹象。 看来,萧湛对这位恭王妃的感情,正如皇后所说,深沉而热烈,为了保护她,居然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此狠手。 第一卷 第403章 隔墙有耳 原本打算今天一举除去姜雪,看来计划泡汤了。 “皇上,既然殿下和王妃遵从您的意愿,展示了他们的态度,看来这谣言果真只是无稽之谈。” 苏明转身,恭敬地向北陵皇说道。 换个人,遇上这等大事被搅黄,早就气得跳脚想杀人了,可苏明那是寻常人。 计划被打乱就打乱,他有的是备用方案,急什么急。 “啊……嗯……丞相说得有道理。”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北陵皇,点头附和,但心神早已飘忽不定。 “既然小雪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现在我可以带她走了吧?”萧湛这哪是在问,根本就没打算等北陵皇同意,只是向太后行了个礼,便径直抱着姜雪离开了旭辰殿。 “四哥……”望着他抱着姜雪决绝离去的身影,萧允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安悄然升起。 “你说什么?萧湛在大殿上把琉璃杀了?”城南的偏僻宅院里,君离暴跳如雷,一怒之下掀翻了书桌。 砚台摔落,砸伤了桌面。 百面忍着额头的疼痛,擦了擦眼前的血迹,抬头对君离说:“殿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琉璃的死正好可以加剧长乐公主和恭王之间的矛盾。之前晓春被废武功已经让他们之间有了裂痕,再加上今天的事件,肯定能让长乐公主对恭王彻底绝望。” 从最初让那些贵族夫人散布谣言开始,百面就预料到了这一步,他就是要利用琉璃的死,彻底摧毁姜雪和萧湛之间的信任。 君离听了这番分析,情绪逐渐冷静,转念一想,百面的话似乎颇有道理。 看着心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关心的人,对小雪而言,这是她今生无法接受的。 哼,萧湛,本王倒要看看,以后你该怎么面对小雪。 与此同时,恭王府里,姜雪躺在床上,面容痛苦。 手指焦虑地搓揉着衣角,秀美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殿下,公主这是怎么了?”拂冬见她嘴角残留着血迹,连忙拿起热毛巾为她擦拭。 萧湛沉默不语,站在床边,眼神深邃复杂,心里乱成一团麻,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醒来后的小雪。 他看得出来,小雪对那孩子有着特别的情感。 至于琉璃,萧湛也暗中留意了很久。自从上次在小雪的房间发现她胳膊上的伤疤后,他就让手下调查了她的来历,结果发现,这孩子是西辰的人,从小就被训练成暗卫。 西辰的暗卫竟然潜伏在他恭王府,还靠近了小雪身边。 萧湛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这孩子,不能留下。 得知琉璃的真实身份后,他心里就有了这个决定。 除了身份问题,他坦承,看到那张与小雪和君离极其相似的脸,他心里泛起了嫉妒的涟漪。 小雪曾详细地给他讲述过过去的故事,他知道,故事里的小雪曾与君离有个女儿,虽然没见过那孩子的模样,但从小雪对琉璃的态度,他不难推测,故事中被君离残忍杀害的女儿与琉璃长得极为相像。 每当看到琉璃,他就会想起故事中她与君离的纠葛,作为丈夫,作为男人,他怎能没有一丝醋意? 所以在大殿上,当他握着小雪的手结束那孩子的生命时,说实话,他有种解脱的感觉。 “铁衣,把那丫头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拿到院子烧了。”沉默良久,萧湛下令彻底清除琉璃的一切痕迹。 那丫头是西辰的暗卫,万一留下什么隐患,到时候他恭王府上下都得受牵连。 所以,只要是她的东西,一律不留。 “停下!”正当铁衣遵命搜寻东西时,姜雪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尽管胸口剧痛难忍,她还是挣扎着起身,眼中带着怒意,蹒跚着向前,试图从铁衣手中夺回琉璃的遗物,却被萧湛一把揽入怀中。 “你身体虚弱,得好好歇着。”她的小手冰凉,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萧湛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轻声细语地哄她躺下休息。 可姜雪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眼神如同刀割,深深扎进了萧湛的心窝。 那种冷若冰霜、疏远无情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只会在面对敌人时才会出现。 但现在,小雪却用这种眼神望向自己…… “放手。”她的话语和眼神一样,冰冷刺骨,犹如冬日寒风。 搂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却并未依她所求松开。 “放手。”一声怒吼,姜雪终于爆发了心底积累的所有怒火。 她拼尽全力推开萧湛,挣脱他的束缚,红肿的双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滚落,紧咬着下唇,直到咬出血珠。 刚才在梦里,她反复梦见自己杀死琉璃的画面,那种痛苦,就像是在活生生地剥皮抽筋。 “为什么?”她质问,声音颤抖得厉害。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么在乎那个孩子,他明明可以避免致命一击,可他却握着她的手,将刀插入了要害。 “那孩子必须死。”萧湛答道。 她的存在已经对小雪构成了威胁,他不能让她存活。 “可她是我的……”还没等她说完“孩子”二字,萧湛厉声打断:“她只是个丫鬟。” 如今王府不同往日,到处都是萧衍的耳目,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人捕捉,成为新的攻击目标,小雪现在因为琉璃丧失了理智,他不得不借着怒火提醒她现实的严峻。 虽然明白他在暗示隔墙有耳,但此时的姜雪已被悲伤彻底淹没,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其他。 深深吸了口气,把嘴里那股子腥味儿往下咽,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对着萧湛有气无力地说:“我真没劲儿了,得躺会儿,你让那些人都闪人吧。” 铁衣他们一听这话,停下手中的活计,瞅见萧湛叹了口气,抬手做了个退下的动作,大家伙儿就乖乖地撤了。 “拂冬,你也先留吧。” 拂冬一愣,见自家公主那副身心俱疲的模样,虽然心疼,但也只能福了福身子,默默地退了出去。 拂冬一走,姜雪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 好在萧湛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第一卷 第404章 根本没法走路 “你……你也走吧,我这会儿……不想看到你……” 不知道怎么的,萧湛身上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味儿一钻进鼻孔,姜雪的泪水就跟开了闸似的,一边哭一边推着萧湛的胸膛,使劲儿想把他推远点儿。 “小雪……”从成亲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萧湛头一回见小雪哭得这么伤心。 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挤得他连气儿都喘不上来,疼得要命。 他紧紧搂着她的后背,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撒手。 瞧着姜雪这副精神快崩溃的样子,萧湛心里明白,自己小看了那个叫琉璃的小丫头对小雪的重要性。 “哥,你为什么不干脆劝皇上直接废了姜雪,为什么还要留她一条命。” 凤鸣宫里,皇后对着苏明气得直跳脚。 这回多好的机会啊,本来可以干掉姜雪那个贱人,给自己出口恶气的!结果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你凭什么冲我吼?”瞪着这个亲妹子,苏明的语气满是嘲讽:“你是苏家正儿八经的女儿,你爹没教你‘隔墙有耳’,做事说话小心点儿的道理吗?看看你现在这德性,哪有一点儿做皇后的样儿。” 这妹妹从小娇生惯养,以前在家怎么闹腾都行,可现在她可是皇后,这皇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还能这么失态,真是烂泥巴糊不上墙。 “大哥……”被老哥这么一教训,皇后吓得脊背一紧,乖乖地耷拉着脑袋,再也不敢乱发飙了。 从小到大,她最怵的就是这位兄长,但最依赖的也是他。在他面前,她既怕挨骂,又忍不住撒娇使性子。 见妹妹乖乖收了脾气,苏明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刚才的情形你也瞧见了,那小丫头确实死在她和萧湛手里,他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我怎么能乱扣帽子?万一这事传出去,老百姓怎么想?皇室怎么想?难道要让我们苏家背负害人命、滥杀无辜的罪名?” “可那女人害死了霆川和与墨,萧桓那变态也是栽在她手里,不仅如此,我们的势力被她和萧湛搞得七零八落,就这么放他们一马?”皇后反问,一想到自己的底牌被姜雪和萧湛一个个破解,她就气得牙根痒痒。 “我们苏家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别急,我自有招数收拾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敢跟我苏家作对,得付出多大的代价。”苏明咬牙切齿,一拳砸在八仙桌上,桌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怎么样?公主还是不肯吃饭吗?” 自打琉璃一命呜呼,姜雪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五天,谁也不见,萧湛也不例外。不,更准确地说,正因为是萧湛,所以更加疏远。 见门外放的饭菜动都没动,拂冬长叹一口气,放下新饭菜,把凉了的端回去了。 回到厨房,陈婆瞧见她端回来的剩菜剩饭,心里一阵揪心。 “人是铁饭是钢,王妃不吃东西,身体哪受得了啊。” 王妃本来就瘦弱,这么下去,饿出毛病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陈婆赶紧盛了一碗熬了一夜的热汤,让拂冬送去。 “就算不想吃饭,喝口汤总是好的,丫头,这碗汤可是我独家秘制,开胃又养生,你劝劝王妃喝下,保证胃口大开。” 陈婆对王妃是真心喜爱,从进府到现在,除了那次她带着卢小姐炸厨房,其余时间王妃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王妃和殿下相处和睦,互相扶持,这些下人们都看在眼里。 他们殿下从小吃苦,不怎么跟人交心,多数时候苦楚自己扛,对恭王殿下,他们这些老人不只是把他当主子,更多的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见他难过,他们也跟着心疼。 好不容易娶了个心爱的王妃,而且两个人还特别合拍,自打成亲后,明显感觉殿下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这让他们对姜雪是既佩服又感激。 所以这回两人闹矛盾,最着急上火的反而是他们这些恭王府的老臣。 这五天里,王妃过得不舒坦,殿下那边也乌云密布,送饭的侍从一个个跟踩着猫尾巴似的,生怕触了殿下的霉头。 “陈婆,我们夫人那顿饭准备好了没?”正当拂冬端着汤要出门,厨房的门帘被一掀,闯进来的是周夫人的贴身丫鬟。 一见拂冬,那丫鬟白眼一翻,然后瞄了瞄她手里的汤,阴阳怪气地笑道:“嘿,这汤香味扑鼻的,正好,我们夫人正口渴呢,这汤先送到我们夫人院里去吧。” 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拂冬是姜雪的人,也知道她身为正妃的丫鬟,不是她能支使得动的。 可现在王妃和殿下不是在冷战嘛?而且这五天,殿下都待在她们夫人那儿,所以现在王府里头数她们夫人地位最高,既然如此,她使唤拂冬也是天经地义。 拂冬没动弹,只是板着脸站在那儿,冷冷地盯着那丫头。 要是那丫鬟稍微有点眼力劲儿,就能看出拂冬正强压着火气,可惜她没看出来。见拂冬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更是得寸进尺,上前挑衅:“怎么了?聋啦?听不见我说话?南蛮子,果然不懂规矩。” 说完,伸手就要抢拂冬手里的汤。 拂冬可是练过拳脚的,对付这种嚣张的小丫鬟,小菜一碟。 只见她手一扬,一颗石子嗖地飞出,正中那丫鬟的脚踝,咔嚓一声,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拂冬面前,脚踝扭伤,肿得跟馒头似的,根本没法走路。 “哎呀!我的脚啊。” 尖叫声刺耳,拂冬和陈婆都皱了皱眉。 她的喊声太大,引来了一堆人围观,不少其他夫人的丫鬟也混在人群中。 一群人围成圈,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拂冬姐,我不过是看我家夫人渴了,想端碗汤回去,你就算为了王妃,也不能这样动手啊!王妃是正宫娘娘,我家夫人不过是个侧室,你要是开口说这是给王妃娘娘的,我肯定会恭恭敬敬地让给你啊!你怎么能仗着有王妃撑腰,就这么霸道呢。” 当着大伙儿的面,这丫鬟立刻换了副面孔,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泪鼻涕一把,控诉起拂冬来。 第一卷 第405章 四寸长的针 这变化让拂冬和陈婆一时之间都傻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拂冬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都说王妃娘娘不好惹,我还以为是吹牛皮呢,没想到她还真这么小肚鸡肠。” “是啊,不就是一碗汤嘛,她身为一家之主,怎么能跟个小妾计较呢?这不是自降身价嘛。” “这几天,殿下都在周夫人那儿,王妃肯定是吃醋了,这才气头上使坏,让手下人干出这事儿。”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挑的头,议论声越来越大。 很快,“王妃因嫉妒周夫人得宠,纵容手下商人。”的消息就像野火一样,迅速在府里传开。 不光府里,整个玉京城都开始风言风语,街头巷尾都在说恭王妃是个醋坛子,容不下府里的小妾,经常欺负打压。 这让刚从“红杏出墙”谣言中脱身的姜雪,再次被推到了嫉妒凶残的风口浪尖。 大殿过后,贵族们又围住了萧湛,强烈要求恭王府对这事给个交代。 特别是周家,女儿接连受欺负,态度强硬,放出话来,要是恭王府不给个满意的处理,他们一定联合其他家族一起对抗恭王府。 回到府里的萧湛,脸色阴沉地吓人,好不容易通过周夫人让周家松口,这事儿又让一切回到原点。 “到底怎么回事?”萧湛坐在高位,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丫鬟。 一个腰杆挺得笔直,毫不畏惧地迎上萧湛的目光;而另一个丫鬟低着头,抽泣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夫人站在那丫鬟旁边,一脸委屈地解释:“回殿下,奴婢中午口渴,就想喝口热汤,就让娟儿去厨房拿一碗,没想到碰到拂冬姑娘,她说王妃要喝汤,硬是从娟儿手里抢走了,还伤了娟儿的脚踝,说是王府规矩,妾室不能跟王妃争。 其实拂冬姑娘没必要这样,只要她说王妃要,奴婢哪敢跟她争呢?可怜我们娟儿手无缚鸡之力,却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让奴婢心疼得不行。” 说着,她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生同情。 “颠倒是非,恬不知耻。”听完周夫人那一套,拂冬面无表情,冷冷地蹦出八个字,“陈婆可是在场,殿下叫人一问便知。” 周夫人脸色一变,难看得不行,要不是碍于萧湛在场,她恨不得直接撕烂拂冬的嘴。 顺着拂冬的话,萧湛叫来陈婆:“陈婆,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她本来就对那些贵族夫人没好感,一个个矫情难伺候。所以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话里带着明显的倾向,现场的人多少觉得她偏向拂冬。 “周夫人仗着殿下的宠爱,竟然公然诋毁王妃,连带着下人都敢对王妃不敬!这风气要是不刹住,我们恭王府可就乱套了。” 见陈婆指着自己,义正辞严地为姜雪辩护,周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这老不死的,不过是个下人,竟然敢当面指责她,从小到大,她哪受过这种侮辱。 “殿下,陈婆一个人的话不能算数,要说人证,我多的是,不信,您问问陪娟儿一起去的侍女们,问问她们事情是不是跟陈婆说的一样。” 这些侍女的底细,周夫人早查得一清二楚,她们的把柄牢牢抓在她手里。 要是敢跟她唱反调,后果她们心里有数。 果然,受周夫人威胁,这些侍女被推出来后,争先恐后地重复了娟儿事先编好的说辞,完全和陈婆的说法相反。 两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其他的夫人站在周夫人这边,王府里的其他下人则支持拂冬和陈婆。 吵吵闹闹了好一阵,直到萧湛一声冷喝:“够了。” 大家都乖乖闭上了嘴,静静地盯着他。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小雪可是最大的倒霉蛋。一个不小心,连恭王府都得被那些贵族老爷们指着鼻子骂。 萧湛琢磨了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拂冬身上,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咬咬牙:“拂冬,挨十五杖,给大家提个醒。” “殿下。”王府里的下人们纷纷为拂冬求情,明明是娟儿先找茬,为什么要让拂冬受这份罪。 贵族夫人们那边,个个笑得跟捡了便宜似的。 看吧,南蛮子而已,她主子现在都失宠了,一个丫鬟还想跟她们斗?真是自不量力。 “殿下,十五杖对女孩子来说太狠了,奴婢觉得,王妃最近本来就心烦,要是再看到拂冬姑娘伤痕累累,心里更难受。这样吧,改成十五针如何?拂冬姑娘能扛得住,也不会让王妃太伤心。”周夫人这话一出,陈婆和王府上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人怎么这么狠。 真刑啊!四寸长的针,一扎就是五根,每次都连根扎进去再拔出来,换个地方继续扎。 十五轮下来,腰上全是血窟窿,伤口虽然不大,但内脏伤得可不轻,那疼劲儿,一般人扛不住。 这刑罚,比挨板子狠多了。 萧湛冷眼瞪着周夫人,她那点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下令罚拂冬,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保护拂冬和小雪,不让那些老家伙有借口找她们麻烦。这女人竟然以为他在给她撑腰?还敢当着他的面,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娟儿也一块受罚。”他冷冷地下令,周夫人刚才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殿下,娟儿她身子弱,怎么能受得了这刑罚。”开什么玩笑,娟儿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丫鬟,打她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你要是觉得她受不住,你可以替她挨。” 周夫人立马闭嘴,之前提的量刑也就不了了之了。 “执行。”一声令下,庭院正中央,拂冬和娟儿双双跪倒在地,等着那无情的棍棒降临。 可就在这当口,一道金色光芒嗖地一闪,一根金针飞速而来,精准地打掉了即将砸向拂冬的刑杖。 一阵夹杂着女子特有芬芳的清风拂面而过。 “之前你没征求我的意见就处置了晓春,这回又想偷偷摸摸地处理拂冬?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随意摆布我的人了?” 第一卷 第406章 记录的信息 清亮的嗓音里夹杂着丝丝寒意,虽然音量不大,但能明显感受到,平静话语背后隐藏着的雷霆万钧。 五天没进食,姜雪原本就纤细的肩膀现在瘦得像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颧骨更加突出,线条愈发清晰,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更添了几分冷艳和深邃。 萧湛看着她瘦得脱险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小雪,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因为面对她的质问,他确实无言以对,事实摆在那儿,不容辩驳。 “是吗?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姜雪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打听清楚,虽然没有亲眼见证全过程,但她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不是拂冬的错。 “王妃这是怀疑殿下的判断?还是说,王妃想要袒护拂冬姑娘?奴婢知道王妃这些天心情不佳,对奴婢得宠于殿下可能有些不满,可再怎么嫉妒,怎么能任由一条狗三番五次地顶撞主子呢! 既然王妃舍不得管教,那奴婢只好请殿下主持公道了,请王妃不要见怪。” 周夫人故意站在萧湛身后,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嫉妒?狗?”姜雪气得笑了出来。 看着她的笑容,周夫人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我听说了外面的流言蜚语,真是精彩绝伦。”笑罢,姜雪一把揪住周夫人,把她从萧湛身后拽了出来。 “哎呀,殿下。”周夫人惊叫一声,想拉萧湛来当靠山。 可她这一抓,却抓了个空,什么也没捞着。 情急之下,她尖锐的指甲朝着姜雪袭去,划破了她的脖子,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萧湛见状,赶紧从后面拽住周夫人,生怕她发疯再伤到小雪。 然而,刚拉开没几步,空气中就响起了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周夫人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接着整张脸像火烧一样,又热又疼。 “你敢打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捂着脸推开姜雪,踉踉跄跄往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拖地的裙摆,整个人扑通一声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没错,我打了。”姜雪甩了甩手,毫不在意地斜睨了她一眼,露出了自己脖颈上的伤痕:“周夫人以下犯上,动手伤了本王妃,这两巴掌算是给你的教训。” 说着,她迈开大步向那些夫人走去,那气势,吓得包括周夫人在内的贵族女子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各位费尽心思对外宣称我这王妃是多么嫉妒,苛待妾室,如果我还跟从前那样好言相劝,岂不是白费力气。所以,我决定顺应大家的心愿,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对待你们,怎么样?” 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在笑,但仔细一看,那笑意根本没达到眼底,反而透出一股子冷意。 这眼神,让萧湛仿佛看到了婚前的自己。 “拂冬我先带走了,至于娟儿,殿下你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亲自扶起拂冬,只留给萧湛一句冰冷的话,随即离开了庭院。 深夜,姜雪给晓春换了药。 也在这时,铁衣来传了口信,“王妃娘娘,殿下请您去书房。” 姜雪的脚步顿了顿,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领我去吧。” 一直躲着他终究不是办法,她心里明白,总得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书房里,萧湛正对着一封令人头疼的信件,听到门外铁衣和姜雪的对话,迅速把信收了起来。 “殿下找我有何贵干?”进门后,她正面面对萧湛,注意到他眼底的疲惫,知道他这几晚肯定没睡好。 “姜辰的消息来了。”说着,他递给她一张纸条。 “北奚边境的情报人员报告,与北陵军交战时,他们在北奚军队中发现了姜辰的身影。” 姜雪边听边打开纸条,阅读上面记录的信息。 手指微微颤抖,透露出她内心的激动。 等待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哥哥的消息。 “北奚军队啊!皇兄他在北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好。 “对,看来上次援助镇北侯的物资,很有可能就是姜辰安排的。” 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侠士,终于揭开神秘面纱。 “原来是皇兄啊。”之前她也曾猜测过,那位神秘人会不会就是皇兄,但由于一直没有确凿信息,她也就只是想想罢了。 如今得知真的是朝思暮想的皇兄,她内心别提多高兴了。 见她久违的笑容,萧湛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了几分。 但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刚缓和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还有一件事……”萧湛犹豫了一下:“周夫人将成为我恭王府的侧妃。” 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姜雪缓缓抬起目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久久无言。 刚刚还因为姜辰的消息而温馨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那么,恭喜殿下。”过了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恭敬地行了个礼。 “周夫人……不,现在应该称呼侧妃娘娘,她的住处我会重新安排,也会按照规矩,带她入宫修改玉碟。” “修改玉碟,我来带她去就行,你好好打理府里。”萧湛说道。 他要亲自带周氏修改玉碟啊! 这个举动代表的意义,她心里明白。 五个贵族千金中,唯独周氏受宠,被恭王亲自带去修改玉碟,这不仅是周氏的荣耀,更是对姜雪这个正妃地位的挑战,甚至可以说是公然的挑衅。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红唇轻启,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 “嗯。”萧湛点头,神情复杂。 “知道了。”四个字轻轻落下,姜雪淡然地后退一步,再次行礼:“一切依殿下之意。” 话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小雪。”他从后面叫住她,开口说了几句。 姜雪强忍的眼泪终于滚落,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下……”铁衣从没见过自家王妃掉眼泪,脸上露出不忍,看向萧湛。 只见萧湛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处理手头的文件。 第一卷 第407章 棋局宏大 “小雪哭了啊!”城南的偏僻小院里,百面把恭王府发生的所有细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君离。 当听到姜雪从书房哭着跑出来的消息时,君离心满意足地笑了。 “看来给周家的银子没白花。”这些日子,他可没少给那些贵族塞钱,就是为了能在北陵安稳立足,当然,他也向他们承诺了不少好处。 “那些老狐狸,一边拿着你的银子,一边又靠着恭王府的势力捞好处,真是老奸巨猾。”墨雪坐在桌上,两条长腿在空中悠哉地晃动,说起那些贵族族长时,一脸不屑。 “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他们怎么做无所谓。现在周氏成了恭王府的侧妃,想必从萧湛那里能得到更多情报,而且凭着她那刁钻做作的性格,我相信,小雪很快就会对萧湛彻底死心。”君离说。 几天后,萧湛亲自带周氏入宫修改玉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玉京城。 而且在周氏被封为侧妃的第二天,周族长的两个庶子就被调入了少府任职。 周氏家族的势力,一下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殿下,你怎么把那两个花花公子调进少府了?那可是专门为皇上服务的地方,要是他们捅出什么娄子,皇上怎么会轻易饶过你?”叶荣休得知此事后,在大殿外拦住了萧湛。 “叶师父,那两人并不是云澈推荐的。”萧湛说。 “不是你?” “嗯,不是我,我推荐的都是寒门才子,可你也知道,皇上一向不喜欢我,我推荐的人,他一定会反其道而行,这不,周家公子就是他自己选的。” 这正是他的算盘,他就是要让北陵皇选中那两个花花公子。 毕竟,少府这差使,是要时刻伴君如伴虎,怎么可能真把学问之士放在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身边呢。 叶荣休一听,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萧湛的盘算。 “殿下是想借助皇上的手,剪除周氏一族的羽翼?” 最近,周家嫡女在恭王府独享宠爱的消息,在玉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周氏家族的地位随之飙升,多少人眼红得不行。尤其是那些与他地位相当的其他贵族,更是嫉妒的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原先五家贵族的联盟,今早圣旨一下达,就开始摇摇欲坠,周家如今成了其他四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日子,因为恭王妃两度成为舆论焦点,他对恭王府的事情格外上心。 以他多年的识人经验,自然知道那些针对姜雪的诽谤纯属无稽之谈,明显有人在背后搞鬼。 前阵子,周家动作频频,拉拢其他四家贵族,合力向恭王府施压。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起初,他还担心自己的徒弟会不会真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但现在看来,这小子的智慧和手段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叶师父果然懂弟子的心思。”这句话,等于间接回答了叶荣休的问题。 “唉,你这棋局,可真是强大。”叶荣休深吸一口气:“但是,你这么做,王妃她……知道吗?” 他真心喜欢那个机智伶俐的姜雪,她和云澈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他不希望这个棋局让她受到伤害。 萧湛苦笑,没有直接回答。 因为琉璃的死,小雪现在对他冷淡至极,和他沟通甚少,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向她解释这一切。不过她很聪明,应该能猜到这盘棋真正的布局吧。 话说这会儿,在恭王府里头,周侧妃在她的新院子里开起了轰趴,那叫一个热闹啊,完全不顾就在不远处,姜雪正美美地补个午觉。您瞧,周侧妃这派头,就跟开了个私人派对似的。 “侧妃娘娘驾到。” 程夫人领头,给周侧妃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其他三位夫人一看,也只好乖乖地跟上,齐刷刷地低头哈腰。 周侧妃瞅着面前这一片黑脑袋,心里那个美啊,特别是看到以前跟她平起平坐的那四位夫人,现在都得跪在自己跟前,优越感蹭蹭往上涨。 “都起来吧,我们这儿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我们都是好姐妹,用不着这么客气。”周侧妃声音大得跟唱戏似的,生怕隔壁的姜雪听不见。 “哎哟,侧妃娘娘真乃名门闺秀,这气度,这风范,比某些野蛮丫头强多了。”程夫人一爬起来,就开始给周侧妃拍马屁,话里话外还夹枪带棒地朝着姜雪那边扔石头。 “可不是嘛,周姐你封了侧妃,当家主母竟然连个面都不露,太不给面子了。”卫夫人也跟着凑热闹,平时被姜雪那气势压得抬不起头,这回可逮着机会,背后捅刀子那是相当爽快。 “各位别这么说,王妃娘娘最近遇上了两档子事,心情肯定受影响,不来见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信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这话听着挺客气,但出自几个爱嚼舌根的嘴里,那讽刺味儿就浓了。 这两次的风波,哪次没她们掺和?现在周氏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脸皮厚度可见一斑。 “侧妃娘娘,您心肠真好。不过奴家觉得,您的好心只会让某些人蹬鼻子上脸。这刚封了侧妃,王妃连个庆祝的影儿都没有,这不是摆明了不给面子吗? 要是这事传出去,您面子往哪儿搁啊?我们这些名门望族的千金,怎么能受这窝囊气,要是让周家老爷子知道,非心疼不可。”程夫人自告奋勇,要亲自去姜雪那儿,把她请来给周氏捧场。 周侧妃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很诚实,随着程夫人的话,她带着一众夫人浩浩荡荡地往姜雪的院子进发。 自从琉璃不在了,姜雪的院子也没人看守了,周侧妃一行人轻松闯入,把整个院子挤得水泄不通,连晾在石桌上的药草都被挤得七零八落。 拂冬一看这阵仗,一群乌合之众吵醒了自家公主的午觉,气得直接用出俩石子,精准命中那俩捣乱的丫头。 第一卷 第408章 自责又担心 只见她们一个趔趄往前一栽,顺势带倒了一大片,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一群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地趴在地上。 “废物,还不快给我起来,真丢脸。”程夫人见她们如此不中用,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不耐烦地朝她们吼了一嗓子。 “王妃还在午睡,各位夫人这是想干嘛?” 拂冬堵在门口,不让她们靠近,给姜雪院子里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这群人围起来。 “什么夫人,拂冬姑娘难道不清楚这位已经是我们王府的侧妃娘娘了吗?在侧妃娘娘面前,你身为丫鬟不跪下行礼,反而这么嚣张,这算不算以下犯上啊?” 程夫人冷笑一声,根本不把拂冬放在眼里。 “程姐姐别这么说,拂冬姑娘是王妃娘娘身边的红人,我封了侧妃,她为王妃出头,有些失礼也是情有可原。”话虽客气,但脸上挑衅的表情却藏不住。 周侧妃扬了扬下巴,眼底的轻蔑一览无余。 “侧妃娘娘,您现在可是王府里最受殿下宠爱的,论地位,王妃恐怕也要给您让三分。拂冬再怎么是王妃的心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丫鬟,丫鬟再高级也是丫鬟,该向侧妃娘娘您行礼。 王妃娘娘不是常说要遵守王府规矩吗?现在拂冬不守规矩,自然该罚,侧妃娘娘您不必这么宽容,您太善良了,才会让一个南蛮子骑到头上。” 这话出自冯夫人之口,一脸刻薄相,字字句句酸溜溜的,明里暗里给周侧妃煽风点火,就是要挑拨两人的关系。 最后一句,暗箭伤人,一个南蛮子,不仅是在骂拂冬,更是在羞辱姜雪。而“让蛮夷骑在头上”这句话,彻底触动了周侧妃的痛点。 周氏身为贵族千金,从进府那天起就瞧不上姜雪,就算她是公主又怎样。 乾国不过是个南蛮小国,她可是北陵的贵族之女,论身份,周氏自认为比姜雪高贵多了,凭什么要受她压制。 冯夫人说得没错,她现在是王府里最受宠的人,她们周氏一族因为她的得宠,实力不是也得到了皇上的提升嘛!那她还有什么理由要像以前那样,委曲求全看姜雪的脸色? 想到这,周侧妃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狠毒:“冯夫人说得有道理。没错,在恭王府就得守恭王府的规矩,王妃都这么守规矩,我身为贵族之女,怎么能违背她的意愿呢?拂冬,你见了我这个侧妃不跪,还敢这么无礼,阻拦我来向王妃请安,你该受罚,来人,准备针刑。” 上次让这丫头躲过了惩罚,害得她的娟儿受尽了苦头,这次,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拂冬。 “看来周侧妃的记忆力不太好。”还没等周侧妃身后的丫鬟们有所动作,拂冬背后的门缓缓打开。 姜雪走出来,冷冷地扫了一眼门口那群来闹事示威的女人,暗讽她们不自量力。 “上次在殿下面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的人不容许别人随意动,周侧妃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不好,听不懂吗?” 那上扬的调子,吓得周侧妃浑身一颤。 明明姜雪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儿反问了一句,可周侧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冷,完全控制不住。 其他的夫人们也被姜雪的气势震慑,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王妃娘娘您强调规矩,妹妹也是按规矩行事。拂冬对侧妃无礼,难道不该受以下犯上的惩罚吗?”周侧妃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开口反驳姜雪,结果被她轻描淡写地顶了回去。 “规矩是吧?行!那本王妃今天就跟你好好捋规矩。”这是姜雪第一次当众自称“本王妃”,今天,她要用这个身份让这群女人们认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这儿,是本王妃的院子。你们未经召唤,按规矩不能私自踏入!可你们呢,趁着本王妃午睡,不但擅自闯入,还贼喊捉贼,要对维持秩序的拂冬施以惩罚。怎么,想造反吗?” 姜雪带着讽刺的语气,让周侧妃无言以对,眼看自己在气势上输给姜雪,周氏心里极度不服。 她手里的衣料被揉得变了形,目光四处乱飘,恰好瞥见不远处,萧湛的身影正慢慢接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嘴角一撇,装出一副快哭的样子,上前几步,突然抓住姜雪的手臂用力一推。 “哎呀。”一声尖叫。 只见周侧妃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石子地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而姜雪因为被推,踉跄了几步,幸好拂冬及时扶住。 “公主,您没事吧?”拂冬既自责又担心。 刚才她一时疏忽,竟然让周侧妃接近了公主。 “我没事。”姜雪摇了摇头,只觉得袖口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啧,周侧妃把她衣袖扯破了。 哒哒哒,一颗精致的骰子从她袖口滑落,转了几圈后,她迅速捡了起来。 回头悄悄观察了一下面前这些女人的反应,还好,她们都是深闺妇人,不懂江湖事,就算看到了那颗玲珑骰子,也只当是寻常装饰,没放在心上。 然而,伪装成楚夫人的百面在看到那颗玲珑骰子时,眼睛猛地一缩。 玲珑骰子?恭王妃和玲珑阁有关联?他在恭王府潜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帮君离搜集恭王府和玲珑阁有瓜葛的证据,没想到苦苦寻找多时,今天却意外发现了线索。 看来今晚有必要来趟恭王妃的庭院了。只要拿到那颗玲珑骰子,他们殿下就能借此扳倒萧湛。 “侧妃娘娘,您还好吧。”周侧妃摔倒,程、卫两位夫人左右搀扶,准备把她扶起来。 在接收到她的眼神信号后,两人异口同声地指责姜雪:“王妃娘娘,您怎么可以推侧妃娘娘呢!侧妃娘娘是好心来给您请安的呀。” 萧湛一到,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姜雪庭院的热闹场景。 只见周侧妃被程、卫两人扶着,脸色惨白,眼睛含泪,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姜雪则脸色铁青地看着她,旁边站着的拂冬也是一脸阴沉。 第一卷 第409章 一番打量 “这是怎么回事?”他走过来,低沉地问道。 “殿下。”周侧妃二话不说,一头扎进萧湛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仿佛积蓄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泪水浸湿了萧湛的衣襟。 “殿下,您得为侧妃娘娘主持公道啊。侧妃娘娘原本是想着受封,来向王妃娘娘请安的,可是没想到王妃娘娘竟然趁侧妃娘娘行礼时,狠狠推了她。 侧妃娘娘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一看,娘娘的手都破了。”程夫人举起周侧妃的手,让萧湛看了看她故意在摔倒时弄破的伤口。 “殿下,不是这样的。”拂冬急着想为自家主子辩解,可惜被萧湛一句话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周侧妃,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姜雪。 他轻叹一声,一把抱起周侧妃的双腿,将她横抱起来:“我带她回去休息。” 留下这句话后,他带着哭泣的周侧妃离开了庭院。 “公主,殿下这……”拂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周侧妃在离开前,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殿下居然真的一言不发,直接搂着那女的闪人了?他连我们公主的辩解机会都不给?这事儿也太离谱了吧,他到底信了什么歪理邪说?以前我们公主可是他的心头宝,什么时候变卦了? 姜雪公主这会儿跟块冰似的,只蹦出两字:“回屋。” 说完,带着拂冬一头扎进房间里,门“砰”地一甩,那叫一个决绝。 拂冬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琢磨着公主这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跟殿下把事儿说开?那周侧妃玩的那点小伎俩,明明是自己脚底打滑,却硬往公主身上栽赃。 眼瞅着殿下抱着那女的走远,公主也不拦着,一脸的漠然,直接回屋。这公主难道真不在乎殿下怎么看她? “拂冬,你有什么事儿?”姜雪注意到拂冬一直盯着她看,停下了手里的笔,转头望向她。 “公主,您怎么不跟殿下解释解释呢?”拂冬憋不住了,非得问个明白。 “没什么好说的。”公主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这一阵子,事儿是一桩接一桩,晓春失了武艺,又娶了妾,琉璃还挂了,每一件都像石头一样压在她和萧湛之间,让两人间的裂痕越来越深。 周侧妃那点小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却还是选了抱那女的走。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拂冬,我打算去趟北奚。”自从知道姜辰的消息后,她就盘算着去北奚找人,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行动受限。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公主,您是要去找皇子殿下吧。”拂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们兄妹俩感情深。 “嗯,不止是皇兄,舅舅那边我也挂念着。”北奚那边的战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月,不见消停。 从上次的援助行动来看,皇兄应该是知道舅舅的部队在边境驻扎,按理说,他该尽力调和,别让战事再升级。 可玲珑阁传来的情报却说,双方的摩擦越来越大,战事愈发激烈,甚至到了非要对方主将的人头不可的地步。 这事儿让姜雪心里没底,她必须亲自去一趟看看。 “可北陵王是不会放您走的啊。”北陵的规矩严得很,贵妇人不准插手政事,不准随便离开玉京。 更别说公主现在还是乾国的侄子,北陵王怎么可能让她跑北奚去?没了这人质,他怎么跟乾国交代?万一惹怒了乾国百姓,引来铁云军,凭北陵现在守城的这点兵力,哪挡得住人家三十万大军的冲锋。 “我明白你的担忧,拂冬。”姜雪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原本是想找萧湛聊聊这档子事,但是最近这堆乱七八糟的事儿,让她觉得还是算了。 这回,她打算单干,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一个天赐良机,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主仆俩就这么静默着,谁也没察觉到一道黑影在姜雪窗户外一闪而过。 夜半三更,房间里黑灯瞎火,安静得吓人。 姜雪的房门轻轻一晃,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门缝里挤出一丝细弱的“吱呀”声。 那人猫着腰,摸到姜雪晾衣的屏风边,伸出手摸索着,最后找准了目标——袖子里藏着的东西。 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抓到了个骰子般大小的玩意儿,借着微弱的光,只能瞧见是个四方形,跟骰子差不多,具体什么样,看不清。 “这就是传说中的玲珑骰子?”百面低声嘀咕,手指捏住那方块,突然“咔哒”一声,机关启动,一根金光闪闪的针嗖地一下射出,正中百面脖子。 瞬间,一股酥麻感窜遍全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百面腿脚无力,真气被锁,眼皮一搭,直接晕倒。 “把他弄走。”这时,屋里灯火通明,姜雪一身利落打扮,站在床边,冷冷地瞪着地上瘫倒的男人,语气坚定地下令。 哗啦。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百面整个人湿透,衣服紧贴着皮肤,勾勒出他的身材线条。 “醒了?”姜雪侧坐一旁,斜睨着他。 “咳咳。”水呛进喉咙,百万咳得撕心裂肺。 “你这张脸有点眼熟,咱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话说这男人的手,怎么能这么细长柔滑,不看脸的话,还以为是姑娘的手呢。 他的眼神贼熟悉,一对眼珠子瞅着姜雪,她脑海里唰地闪过楚夫人的模样。 这娘们儿警惕得跟什么似的,稍微露个馅,身份就得大白天下。百面抿紧嘴唇,对姜雪的问题一言不发,生怕一张嘴,楚夫人的声音就露了馅。 “不吭声是吧?”姜雪见他闭口如瓶,眼里的寒气直冒:“楚夫人,你以为捂着嘴,姐就认不出你了?” 身份被戳穿,百面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的易容术,十国之内数一数二,怎么可能被这婆娘一眼识破。 “惊讶个什么,没必要,你的伪装再厉害,你身上的味儿可是藏不住的。” 在她的五感里,鼻子最灵,加上刚才对他的身形一番打量,猜出他是楚夫人,就跟喝凉水一样简单。 第一卷 第410章 气绝身亡 细细一想,下午那会儿,她的袖子被扯烂,玲珑骰子掉地,其他女人都没注意那小玩意,唯独楚夫人,盯着看了半天。 既然是原形毕露,白面也不装了,轻松一笑,对着姜雪说:“长乐公主真是高人一等,小生练易容术以来,除了师父和殿下,您是第三个一眼识破我的。” “你这家伙是君离的人?”既然是来偷玲珑骰子,肯定不是萧湛那一伙的。 视线落在他腰上的小刀,刀鞘上刻着西辰的标志。 “公主既然瞅见了标志,何必多问呢。”百面说道。 “扮成小妾混进恭王府,哼,这确实君离的路数。”那家伙,从来就不按套路出牌。 从他偷骰子这事儿看,君离要么知道了,要么怀疑恭王府跟玲珑阁有瓜葛。 不然为什么派个人来捞证据。 “看来长乐公主对我们殿下挺了解嘛,也是,一年多了的纠缠,加上梦境那段孽缘,换成我,估计也断不了这份情。”百面看见暗处有个影子,心里乐开花,意味深长地对姜雪说。 眉头拧成一团,姜雪心里咯噔一下,这货扯什么梦境恩怨。 这家伙知道什么内幕? 关于重生这档子事,她从没跟任何人提过,就连萧湛,她也只是当成故事来讲给他听。这男人突然蹦出“梦境”俩字,简直让她大跌眼镜。 “你到底知道多少?”她那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恼火,质问起来。 “知道多少?长乐公主,你记不记得,梦境这时候,你和我们家殿下那叫一个腻歪,天天腻在一起?记得不,你俩带着琉璃和明朗去看花,多温馨?记得不,西辰皇宫里,你俩手牵手站在高台上,帝后同框?还有……” “你给我住嘴。”还没等百面说完,姜雪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絮叨。 “长乐公主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我说中了你的痛处?还是说,在恭王面前,你不敢承认对梦境的好时光还有留恋?”萧湛从暗处慢慢走出来,白面笑得越发得意。 他今晚来,原本是想跟姜雪解释下午他抱走周侧妃的事,没想到去她房间没找到人,一打听才知道她抓了个贼,带到地牢去了,这才追过来。 结果刚到牢门口,就听到她和君离梦境的那些甜蜜往事。 虽然他之前听过她讲的故事,但心里总有点怀疑。毕竟那故事太玄乎,谁能因为一个故事性格就天翻地覆?但现在一听百面提梦境,心中的疑惑总算有了合理解释。 回想她之前讲的故事,再结合百面说的梦境纠葛,萧湛心里滋生出一种叫嫉妒的情绪,开始悄悄蔓延。 萧湛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强得不行,特别是对姜雪,他简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拍飞了。 一听她和君离之间有那么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心里那股子酸爽简直比山洪暴发还快。 “说起来,王妃啊,您对小生特地给您挑的那小姑娘还满意不?长得跟您闺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您看着可还欢喜?”百面眼瞅着萧湛一步步靠近,而姜雪背对着他没在意,于是他越说越来劲,添油加醋的功夫那是杠杠的。 闺女! 难怪姜雪对那小姑娘疼爱有加,原来是她和君离的女儿的翻版,这就对了,她会因为他干掉了那孩子而跟他渐行渐远,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她心里还藏着君离的影子? 被背叛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熊熊怒火已经烧到胸口,眼看就要喷薄而出。 他从背后死死盯着姜雪,眼神复杂,满是沉重。 “琉璃,是你特意找来的?那些谣言也是你散播的?”一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她的琉璃再次倒在她面前,而她却无力回天的景象,姜雪气得牙痒痒,牙齿直打架。 “那孩子的模样,长乐公主您以为别人会视而不见?只要您跟恭王在一起,她的悲剧就注定上演,现在公主是不是有点后悔没跟我们殿下厮守终生呢?如果是那样,那孩子可能还在您身边活蹦乱跳呢。” 反正他横竖是个死,死前他也要完成殿下的使命,拼尽全力,把姜雪和萧湛之间的裂痕撕得更宽更深。 琉璃死了又怎样,在这种局面下,死反而是最好的结局,死了,她的价值才能最大化。 “我再告诉您吧,长乐公主,我们殿下已经找到了今生的明朗,您要是不想让他步琉璃的后尘,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这话就像一颗深海炸弹,在萧湛和姜雪的心湖里炸开了花。 她,真的会为了那个孩子回到君离身边吗? 惊恐、不安,这些在萧湛面临生死关头都没出现的情绪,如今却像疯了一样涌上心头。 姜雪也是一时间懵了圈,这辈子头一遭,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明朗,她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梦境那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的身影在她眼前浮现。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琉璃,还要再失去明朗吗? “他人在那儿……”姜雪脱口而出。 这话一出口,萧湛那颗本就沉甸甸的心,像是被千斤顶压了一下,沉得不能再沉。 眼神阴郁得能拧出水来,浑身散发出阵阵寒气。 “他……呃……”百面还没来得及吐露半个字,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旋转,再旋转,整整九十度,伤口被生生撕开,他的心脏瞬间成了碎渣。 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头一歪,气绝身亡。 “你……”眼看就要知道真相的姜雪惊得目瞪口呆,回头一看,只见萧湛脸色铁青地站在自己身后,右手平举,剑尖正对着百面的方向。 显而易见,那致命一击出自他手。 “跟我走。”无视她责问和惊讶的目光,萧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与往常的温柔不同,这次力气大得惊人,拽着她匆匆离开暗牢。 此刻,他内心波涛汹涌,根本没法冷静下来。 一路上,他只是拉着姜雪疾步前进,一句废话也没说。 第一卷 第411章 地上的残局 起初,她还想挣扎着摆脱他的束缚,可惜男女力量差距太大,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法抽出手来,只好无可奈何地跟着他走。 这条路不是回她房间的,而是直奔萧湛的卧室。 进了屋,萧湛反手一关门,“砰”的一声,拂冬和青风被挡在了门外。 “你放手。”刚进门,她就被一股猛力推向了墙壁。 瘦弱的脊背撞在墙上,疼得她皱起了眉。 她咬紧牙关瞪着萧湛,不知为何,姜雪心中竟生出一丝恐惧。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君子,而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随时可能爆发。 那双眼睛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姜雪能读得出,在那深邃的眸底,藏着怎样汹涌澎湃的情感。 “你还忘不了君离?”萧湛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把她问了个措手不及。 “是因为琉璃那孩子的离世,你才故意拉开距离,是不是因为你对君离的感情还没彻底放下?你会不会为了那个叫明朗的孩子,重新投向君离的怀抱?” 他有点失控,毕竟她和君离之间有过一段梦境的纠葛,他怕,怕她会因为明朗,弃他而去,重回君离身边。 她,是他这些年唯一想相守一生的女人,在遇见她之前,他对任何女人都不曾有过这般炽烈的执着。 她的苦楚,她的智慧,她的善解人意,她的通达事理,对她的一切,对萧湛来说,都是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守护的宝贝。 “我……”姜雪刚想开口,话音未落,就被他薄薄的双唇堵住了嘴。 热情如火的吻覆盖了她的樱桃小嘴,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要吸走她口腔里的每一缕空气。 这个吻,热烈而霸道,根本不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他的大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另一只胳膊紧紧环住她的腰。 用力将她揽入怀中,那股劲头,好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两人合为一体。 她挣扎着,双手在他背上使劲拍打着,但对于萧湛来说,她的力气微不足道。 她越是挣扎,他抱得越紧,到最后,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他害怕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肯定的回答,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选择逃避问题。 于是,直到姜雪因为缺氧而浑身无力,他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小雪,就算你因此恨我,我也绝不让你离开我。” 萧湛的大拇指轻轻划过姜雪被吻得有些红润的唇瓣,眼中闪过一抹暗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弯腰一把抱起姜雪,向床边走去。 “殿下不会欺负我们公主吧?”拂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些许关切。 拂冬猫着腰,耳朵贴在门缝上,听见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急得直想破门而入,探个究竟。 青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 “你干什么?”拂冬甩开青锋的手,一脸不耐烦。 “殿下心里有数,主子们的事,我们小的别掺和。”青锋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房间里不宜外传的声响,干脆拎着拂冬的衣领,往前面的凉亭走去。 这会儿,殿下和王妃哪是能随意打扰的?这丫头要是闯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房间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东西打翻的声音。 两人一听,对视一眼,连忙奔到门前守着。 不久,房门缓缓开启,只见萧湛一身整洁地站在门口,帅气的脸上隐约可见一抹红痕。 他低头对着拂冬冷冷地吩咐:“把王妃的东西全搬到这儿来,从今往后,王妃一步都不能离开这院子。” 说完,带着青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王妃又被软禁了,这次禁足,周侧妃和其他贵族夫人们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在她们看来,王妃的禁足,正是殿下给贵族们的一个交代。 “侧妃娘娘,殿下对您可真是上心,知道您在王妃那儿受了气,立马就下令禁足了。”周侧妃的院子里,程夫人边品着茶,边酸溜溜地说。 这周氏,仗着自己青春貌美,独享殿下的宠爱,连带着周家最近也是权势大涨,压过了其他四大家族。明明她们程家在贵族中实力最强,现在却得看周家的脸色,想想就憋屈。 “殿下恩宠,是妾身的福气。一个南蛮野丫头,想跟我北陵的名门闺秀斗,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周侧妃得意扬扬地摆弄着手里的鲜花,拿着剪刀,剪掉了花枝上枯黄的叶子。 “鲜花总得有绿叶衬托,现在花儿开得正艳,叶子没用了,自然地扔。”对周氏而言,区区一个侧妃的位子,哪能满足她的野心。 这些天来,恭王殿下的宠爱和周家权势的膨胀,让周侧妃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站得更高,这样才能配得上她高贵的出身。 她的眼睛盯上了恭王妃的正宫位置。 反正现在殿下对那南蛮女也没什么兴趣了,趁这当口,干掉那女的!到时候,王妃的宝座还不手到擒来。 “哐当。” 姜雪的房间里,忽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 拂冬看着地上冒泡的白汤,心里七上八下的。 “公主……这……” 这碗汤是恭王殿下特别吩咐下人送来的,说是给公主滋补身体的,结果汤里居然有毒药。 幸亏公主嗅觉灵敏,又是药理高手,一闻就知道有问题,直接就把汤给掀翻了。 “打扫干净,别让外人看见。”姜雪坐在床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绸睡衣,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连看都不看地上的狼藉,对拂冬吩咐道。 “是。”拂冬赶紧收拾地上的残局。 自从公主搬到这里,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殿下来看公主的次数,数都数得过来。 拂冬记得,下禁足令那天,殿下走后,她进屋看到公主,那时公主冷着脸,裹着单薄的被子,光着脚站在窗边。 地上、床上乱七八糟,公主之前穿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被子下一丝不挂,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红痕,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一卷 第412章 跟刀割似的 拂冬心里暗自叹气,对自家公主疼爱有加,同时又为两人的关系担忧。 原本如胶似漆的两人,怎么就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自那次事件后,公主的脾气变得更加冷淡,每次殿下来访,她对殿下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冷。 自从那之后,公主的性格比起以前更加清冷了,每次殿下来时,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 “公主,殿下到了。”拂冬拿着摔碎的餐具出门,一开门,迎面撞上了萧湛。 “……”姜雪侧过头,瞄了眼门口,什么也没说。 “什么情况?”萧湛瞅见拂冬手里的碎瓷片,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体内还残留着一半的血毒,李大夫说了,剩下的血毒最近似乎有复发的苗头,为了防止她再次遭受血毒的折磨,他特意让李大夫配了药汤来压制残留的毒素。 “回禀殿下,汤里有毒,公主不能喝。”拂冬实话实说。 “有毒?”这汤可是他特地让厨房为姜雪熬制的,谁这么大胆,敢给王妃下毒? 萧湛回头,给铁衣递了个眼色,铁衣心领神会,立刻着手调查。 “本王明白了,你先忙去吧。”打发走拂冬,萧湛独自进了房间,把门带上。 “我会查清楚是谁下的毒。”来到姜雪跟前,见她光着脚丫坐在床边,瘦弱的肩膀在单薄衣裳的衬托下更显得弱不禁风,他叹了口气,拿起屏风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整个过程中,姜雪连正眼都没看他,只是望着窗外:“我不在乎是谁下的毒,我只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离开。” 把她关在这金碧辉煌的笼子里,对今生的姜雪来说,比死还难受。 听到她想走,萧湛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帮她披风的手指猛然收紧,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你就那么想走?我每次来,你关心的只有这个,你离开后想去找谁?君离?还是那个叫明朗的孩子?” 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她因为琉璃的死责怪自己,为了那个叫明朗的孩子离开他去找君离,梦见她和君离可能做过的所有亲密举动。 嫉妒的藤蔓疯长,几乎要将他的心勒断。 如果不是还剩下最后一丝理智,他现在就想率领兵马杀进城南荒原,直接取君离的小命。 但问题是,他办不到。君离可是西辰的主子,哪怕是北陵的皇帝,也不能随随便便动他。 姜雪没搭理他的追问。 她的承认,她确实想去找到那个和她儿子明朗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就算明知道这辈子他跟她没关系,但她心头那股子执念就是放不下。 “那楚夫人的事,你是怎么收尾的?”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她故意转移话题,聊起了百面四合的事。这一个多月来,虽然她被软禁在这里,但他每天都让青锋或铁衣来向她汇报当天的事,所以她对外界的消息还算灵通。 “百面的尸体交给了大理寺处理,楚家出卖情报给西辰的事,我已经写奏折上报给皇上,萧衍气得七窍生烟,以叛国罪名,灭了楚家满门。”顺便,他还趁机清理了恭王府里的仆役,现在府里的耳目比以前少了不少。 这算得上是这些天来难得的好事,反正楚家也指望不上了,萧湛正好借此机会,彻底清除了楚家的势力,也算是遂了心愿。 “楚家被灭,贵族势力受损,照目前的形势看,其他三大贵族家族肯定会依附周家壮大势力,这么说来,殿下您现在应该去陪伴周侧妃才对,这样才好笼络那些贵族,不是吗?” 姜雪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声音空灵得像鬼魂一样。 “你这是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萧湛脸色一沉,语气冰冷了几分。 “为了大局考虑,殿下您应该去陪陪周侧妃地。” 是气话还是真心话,她已经懒得去分辨了。 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 一股怒气卡在喉咙,如果换作其他人,他才不管那么多,可偏偏是她,他心中的挚爱,哪怕他能写出世界上最刻薄的词句来讽刺尘世,也不愿意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强压着怒火,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一字一顿地问:“你真的要我去陪别的女人?” 没有什么比心爱的人推开自己更让人心痛的了。 “殿下您胸怀大志,收她们进府,不就是为了她们背后的势力吗?就算你现在不这么做,将来登基为帝,面对后宫佳丽三千,你难道不需要雨露均沾,广施恩泽吗?” 她能感受到,随着话一句往外蹦,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劲越来越大,疼得她直抽气。 “好,好,好……”萧湛气得直笑,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他松开了掐在姜雪下巴上的手指,缓缓站起身来。 “本王真是娶了个懂事明理、贤惠大方的王妃啊。”萧湛这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 姜雪听了,感觉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但在萧湛面前,她硬是没露出半点内心的煎熬。 看着她那张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萧湛心里跟刀割似的。 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为什么在她脸上,他看不到一丝涟漪。 梦境的君离伤她那么深,提起他,她至少还能表现出厌恶和恨意。 可现在面对自己,却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难道在她心里,自己连君离都不如?难道就算是自己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她也毫不在意? 这想法让萧湛心里发慌。 “姜雪,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萧湛带着心痛和焦虑,用沙哑的声音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然而,等待了好久,却没有回应。 苦笑了一声,萧湛自嘲道:“看来是没有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满脸的凄凉,转身离开。 “噗。” 他一转身离去,姜雪红唇轻启,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那雪白的单衣瞬间被染红,她像片孤独的落叶,虚弱地倒在床上。 姜雪病倒了,这是她重生后病得最严重的一次。 她躺在床上,全身像火烧一样滚烫,意识模糊,口渴得厉害,却连抬手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第一卷 第413章 一言一行 身体的不适加上内心的煎熬,让她鼻子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枕头一角。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响起,姜雪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可眼皮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她使出吃奶的劲儿,连眼皮缝都没能撬开一条。 甘甜的水慢慢流入她的口中,滋润了她干涸的喉咙。刚刚还像着了火的嗓子顿时舒服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渐渐地,她沉入了梦乡。在梦里,她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娇小身影,穿着华美的衣裳,圆圆的小脸蛋甜美可爱,正笑盈盈地朝她跑来。 “琉璃!” 萧湛转身那一刻,突然听见她喊出那孩子的名字,手中的水杯荡起一圈圈涟漪。 一眨眼,三个月过去了。这三个月里,姜雪和萧湛之间的相处,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萧湛似乎又恢复了婚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频繁出入听风楼,要么就是待在周侧妃的房间里。 现在,玉京城内四处流传着一个传言,说这周侧妃很可能要取代恭王妃的地位。 当姜雪听到晓春一脸严肃,怒气冲冲地告诉她这个传闻时,她没说话,只是缓缓走到窗边,抬头望向窗外,树枝上的嫩芽已经长成了茂密的绿叶,能为她遮风挡雨。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盛夏时节。 只是,为什么明明天气炎热,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回想起这三个月来,每次见到他,他身上总有不属于她的气息。 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从小腹涌上来,搅得她心口一阵阵疼,抽痛得她直不起腰。 为了不让拂冬她们担心,她紧闭双眼,默默承受着这份痛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难受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她看了看晓春和拂冬两个丫头担忧的神情,然后目光转向镜子里那个因为一个月病痛变得瘦弱苍白的自己。 哎呀,这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手指轻轻拂过镜面,沿着自己的脸庞往下划,这副憔悴虚弱的样子,就像是梦境里那个软弱无力的自己。这可是她最讨厌的样子。 “拂冬,帮我打扮打扮。”重活一世,她可不想再活成梦境那个样子。 振作精神,她坐在梳妆台前,让拂冬帮她梳理头发,整理妆容。 看到自家公主终于有了点精神,拂冬和晓春两个丫头这才松了口气。 她微微一笑,动手帮着自己打理起来。 没过多久,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焕然一新的姜雪。 无论世事多么艰难,她都要活得有尊严,光彩照人。 “陪我出去透透气吧。”在屋子里闷了三个月,是时候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了。 刚在庭院里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王府的管家领着几个侍女走了进来。 侍女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件做工精美的衣服。 “管家大人,这是……”拂冬一看那衣服的材质极为讲究,绣工堪称顶级,不禁好奇地问。 “王妃娘娘,这件衣服是殿下送来的,是为了半月后的朝凤宴准备的礼服。”管家解释道。 朝凤宴,每年盛夏时节,由皇后主办的盛大宴会。 这场宴会邀请的全是皇室贵族的女眷,简直就是上流社会女人们的交际盛会。 说白了,就是个攀比、吹捧的舞台。 这事儿,她梦境中当皇后的时候也没少主持,虽然表面上是攀比和阿谀奉承,但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拉近彼此的关系。毕竟朝廷和后宫联系紧密,有些在朝廷上不好明目张胆拉拢的关系,在这里就能暗搓搓地搞定了。 所以每逢这种宴会,各家夫人小姐都会煞费苦心地准备,不仅仅是为了不让人小瞧,更是为了自家的家族能攀上更有利的关系网。 过去这一年,恭王的势力如同火箭般蹿升,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重权的亲王。这种爆炸式的崛起,让他成为了所有贵族竞相攀附的目标。 因此,在这次的朝凤宴上,姜雪自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她的服饰装扮,一言一行,都会成为大家议论的热点,一旦出错,不仅自己丢脸,连带着恭王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礼服真好看。”还没等姜雪开口,周侧妃就擅自闯进了庭院。 这几个月周家势力如日中天,周侧妃又得宠得不行,所以侍卫们都不敢拦她。 她一看到那件做工精美的礼服,眼睛就像粘在了上面,挪不开。 她径直走到捧着礼服的侍女面前,连个招呼都没跟姜雪打。 “这衣服归我了。”她伸手就从侍女手中抢过衣服,理直气壮地说:“王妃娘娘,这衣服颜色太鲜艳了,不适合您,还是让给妾身吧,妾身的年纪正合适这颜色。” 拂冬眉头紧皱,这周侧妃是在拐弯抹角地说她们公主老了吗? 事实上,周侧妃只比姜雪小一岁,她哪来的资格嘲笑公主。 晓春更是直接抓住衣服的下摆,用力一拽,想把衣服抢回来,谁知力气用大了,只听“嘶”的一声,柔软的面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破坏了整件衣服的完美。 “你这……”周侧妃眼见心爱的衣服没抢到,还被晓春给毁了,气得七窍生烟,正想破口大骂,但想到上次因为对姜雪无礼而受到的教训,心头一颤,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不由自主地看向姜雪,见她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 “不就是件衣服嘛,王妃娘娘何必这么抠门。昨晚殿下跟我保证,只要我想要的,都可以向王妃娘娘讨要,娘娘大方得很,肯定不会让妾身难堪的。”她明知道姜雪和萧湛最近一直在冷战,还故意提昨晚和萧湛在一起,分明就是要气气姜雪。 她不过是个失宠的女人,看上她的衣服,对她来说是荣幸。 居然还敢让丫鬟跟她抢东西,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身份。 “晓春,放手。” 姜雪看了一眼周侧妃,示意晓春松手。 “这衣服,你喜欢就拿去吧。” 第一卷 第414章 划清界限 “公主。”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地惊呼,公主为什么要让步,这岂不是让周侧妃觉得公主好欺负?以前公主可不会这样做,看来这次真的被恭王殿下伤得不轻。 “王妃娘娘果然豁达。”姜雪的退让让周侧妃得意扬扬,看来这女人也知道现在府里谁才是真正的女主人,冷笑一声,甩开晓春的手,就要拿走衣服。 “等等。”就在她转身之际,姜雪叫住了她。 周侧妃不耐烦地转过身,“王妃娘娘该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这衣服刚才被撕了个口子,你拿回去也穿不了。不如先放我这儿几天,我让人把裂口修补好,再给你送去。” 她这么好心?周侧妃投来怀疑的目光。 “说实话,自从你们进府,吃穿用度,我可有少给你们半点?”姜雪问得坦坦荡荡。 周侧妃说不出话反驳,账房里每一笔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想诬陷也找不到借口。 “那就有劳王妃娘娘了。 三天吧,三天后,妾身等着王妃娘娘把衣服送过来。”周侧妃这才转身离开。 周侧妃从姜雪手里夺到了那件礼服,乐得跟什么似的。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哼起了小曲。 想到刚才拂冬晓春俩丫头那愁云密布的模样,她哼的小曲儿就越发欢快起来。 这感觉真是太爽了,今天总算扳回一局,让姜雪吃瘪,就是这样嘛!现在王府里最得宠的就是她呀! 那些好东西,本来就该归她所有,这件衣服不过是开始,以后她还要从姜雪那儿多抢点东西,总有一天,恭王妃的位置也得归她所有。 心情大好之下,她破天荒地没刁难身边的侍女们,这可让那些平时被她折腾得够呛的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在她面前说尽了好话,赚了不少赏赐。 再看看姜雪这边,自从周侧妃走后,晓春拂冬两人就没个笑脸。 她们看着自家主子静静地坐在凉亭里看书,越看越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姜雪为啥这么干。 明明周侧妃就是故意来挑事儿的,抢走本属于公主的衣服,这是明摆着挑衅嘛。 为啥公主这次不反击,就这么任由她欺负? “拂冬,衣服送去修了吗?”姜雪翻了一页书,眼睛都没离开书页,轻轻地问了一句。 “已经送去了,说是三天后肯定能修好。”拂冬回答,声音里带着点气愤。 “公主,为啥要把衣服让给周侧妃啊?那可是去朝凤宴的重要礼服啊,给了她,您到时候穿啥呀?” 拂冬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疑惑,走到姜雪身边,想听听她的解释。朝凤宴的重要性她是知道的,要是没个像样的礼服撑场面,到时候公主可就要被人笑话了。 “有些东西,得到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姜雪淡淡地说,既然周侧妃那么想要那件礼服,那就给她吧,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得让她自己承受了。 姜雪合上书本,站起身来,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香囊递给拂冬:“把这个送到方家去,告诉他们,我听说万夫人最近睡眠不好,所以特地做了这个安神香囊。” 都这时候了,公主还让她送香囊?拂冬一脸懵逼,盯着姜雪手里的香囊,半天没回过神来。 “赶紧去吧。”见拂冬愣在那里,姜雪干脆把香囊塞进她怀里,然后坐下来继续看书。 “公主把衣服给了周侧妃?”铁衣的话让正在写字的萧湛停下了笔。 那件衣服是他特意为姜雪挑选的,没想到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送给了别人,萧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是在闹脾气吗?还是在跟他划清界限?连他送的东西都不争一下? “殿下,要不要我去跟周侧妃说一声?”铁衣察觉到自家主人脸色不太对劲,提议道。 “不用。” 萧湛绷着脸,周围好像冷了几分:“她爱怎样就怎样。” 唉,明明挺在乎的,却偏偏这么说。 青锋作为旁观者,看到萧湛的所有反应,心里默默感叹,殿下和王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回到从前的样子呢! 没多久,改好的衣服送回来了,姜雪看了一眼修改过后的衣服,毫不留恋,直接让人送到了周侧妃那里。 收到衣服那天,周侧妃高兴得像过年一样,穿着新衣在王府里到处炫耀,就是要显示她在王府的地位。 萧湛那天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了姜雪很久,最后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很快,朝凤宴的日子到了,玉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家的女眷们纷纷来到皇宫门口集合。 姜雪和周侧妃各自乘坐自己的马车,而其他的夫人则是共乘一辆。 到了宫门口,按照惯例,应该是王妃先下车,可周侧妃仗着自己在王府里正得宠,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抢先一步下了马车。 一身华丽的装扮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周姐姐,你今天真是太耀眼了!” “没错,真是绝配!” 这些贵族的女眷们都知道周侧妃现在是恭王府里最得宠的女人,于是各种赞美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往外涌。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这句话真是一点不假。 周侧妃本来底子就好,再加上这一身华美的服饰衬托,整个人看起来比花儿还娇艳,站在人群里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被一群女人围着,听着她们为了巴结自己说的那些赞美之词,周侧妃感觉自己仿佛飞上了云端,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衣服,还真是抢对了,周侧妃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她得意地瞥向姜雪的马车,好奇那个被她抢了礼服的女人今天会穿成什么样亮相,最好别太丢脸了。 随着车帘缓缓掀开,姜雪的一只秀美脚踝轻轻触地。 她的秀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斜插着一支银色步摇,细长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更添几分灵动之美。 身上的衣裳颜色清新淡雅,一袭淡蓝色的衣裙,用料考究,做工更是精致无比。精致的花纹环绕在领口,设计独特,裙摆如花瓣般绽放,就像是幽兰和白雪的结合,韵味十足。 第一卷 第415章 名副其实 这样的打扮加上她原本倾国倾城的美貌,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这样的姜雪就像是降临人间的仙女,轻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刚才还在围着周侧妃献殷勤的女人,此刻无不将视线转向了姜雪。 这让周侧妃大受打击,心里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她紧握着手中的衣袖,原本精美的衣袖被她捏得皱巴巴的。 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一身衣服。 她记得清楚得很,殿下定做的衣服就只有这么一套。 “王妃娘娘,您今天真是太美了!” 万巧儿像个小精灵一样蹦到姜雪面前,真心实意地赞叹着。 “多谢万小姐夸奖。”姜雪看着眼前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心里满是欢喜。 这孩子清澈的眼神,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在长乐山学艺的日子。 “这身衣服果然最适合王妃娘娘了。”方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看着自己年轻时珍藏的衣服,在姜雪身上焕发出了新的光彩,心里十分欣慰。 这件衣服是她出嫁时母亲特地为她做的,她以前特别喜欢,生怕弄脏了,舍不得多穿。 后来有了万巧儿,身材丰满了一些,这件衣服就穿不上了,就这样压在箱底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穿上它,万夫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长乐多谢万夫人。”之前她让拂冬去万家送香囊,其实是请万夫人帮忙,帮她找一套合适的礼服。 毕竟萧湛定制的礼服就那一套,时间紧,再定制一件显然来不及,所以她想到了万夫人。 方家毕竟是皇上,再加上她和万夫人因为之前的交情还算不错,让她帮忙找一套合适的礼服并不是难事。只是她没想到,万夫人送来的礼服竟然这么珍贵。 “王妃就是王妃,就算殿下对她的宠爱淡了,凭着她的身份,依旧尊贵非凡!你看她那身衣服,那料子可是离国最珍贵的锦缎啊!” “没错,盛宠不过一时,地位才是真正的保障!别看周侧妃现在得势,等将来殿下对她没兴趣了,她一个侧妃的地位,哪能比得上恭王妃这样的尊贵!” “恭王殿下以前就是个玩世不恭的人,连王妃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都只让他宠爱了一年,更别说周侧妃了,虽然她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比起王妃还是差远了,也不知道这份恩宠能持续多久……说是侧妃,其实也就是听起来好听一点,实际上,不就是个妾室么……” 大家看着姜雪那光鲜亮丽的样子,纷纷在她和周侧妃之间窃窃私语,对比着两人。 这些议论声,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姜雪和周侧妃的耳朵里。 周侧妃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刚才她还是众星捧月的焦点,结果姜雪一出现,她就成了大家嘲笑的对象。 她本来打算今天当众给姜雪点颜色看看,结果反被对方弄得灰头土脸。 她气得牙痒痒!狠狠地瞪了姜雪一眼,周侧妃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姜雪吃不了兜着走。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各位贵族女眷们依次进入宫殿就座,朝凤宴在皇后主持下正式开始了。 因为都是恭王府的人,姜雪和周侧妃被安排在同一张桌子上。 刚坐下没多久,周侧妃突然身体一歪,两条腿咚的一声撞到了地上。 顿时,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纷纷看向她们这边。 只见周侧妃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可怜兮兮地坐回到姜雪旁边。 她不停地揉着靠近姜雪的那条腿,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姜雪的脸色。 那样子,就像是受了欺负却又不敢吱声。 “周侧妃这是怎么了?”淑妃懒洋洋地支着身子,眯着眼睛问道。 “没,没什么,是妾身自己没坐稳,不小心摔倒了,和王妃娘娘没关系。” 周侧妃带着哭腔解释,这话一出,就像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姜雪。 在这种情况下,周侧妃说“和王妃娘娘没关系”,反而像是在暗示姜雪有问题。 这次的朝凤宴上,本来就有不少人等着看姜雪的笑话,现在这种情况,大家更是议论纷纷。 “都说恭王妃心眼小,今天一看,果然是名副其实。” “是不是因为周侧妃一开始就抢了风头,她心里不痛快,所以才出手教训人。” “就算是这样,作为一家之主,做出这种事情也太不够大气了,看来还是蛮夷之地出身,上不了台面。” 女人们小声议论着,除了几个跟姜雪关系不错的没说话,其他人几乎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皇后坐在高高的位置上,按理说她应该出来维持秩序,但她却没有这么做。 她只是懒洋洋地把手肘放在扶手上,闭目养神,任由这些贵族女眷对姜雪说三道四。 “哎,周侧妃,你辛苦了,这样吧,你过来这边,跟本宫坐吧。”淑妃瞥了眼毫无反应的姜雪,心想这女人还真沉得住气。自己都被说得跟个醋坛子似的,还能面不改色,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为了树立自己善良仁慈的形象,同时也为了帮助儿子萧慎拉拢周家的力量,淑妃朝周侧妃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这边来。 周侧妃见状起身,继续装出一副柔弱受欺的样子,向淑妃那边挪动。 可还没走几步,突然“唰”的一声!她的裙摆不知挂到了什么东西,整片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内衣。 正当所有人都盯着周侧妃的时候,拂冬手指一动,收起了一枚钉住了周侧妃衣物残片的暗器。 “那是什么?” 有人眼尖地发现周侧妃内衣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指着她大声喊叫。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周侧妃那边。 当她看到周侧妃内衣上绣着的周家家徽时,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 家徽是一个家族荣耀的标志,在北陵只有皇室以及皇帝亲自册封的武将和大臣才有资格在衣服上绣上代表自己家族荣誉的家徽。 贵族们,从北陵建国以来就没有被允许过在公开场合穿着绣有自己家徽的服饰。 就连贵为皇商的万家都没有过这种待遇,更别说周家这种老牌贵族了。 第一卷 第416章 严惩不贷 何况,今天是朝凤宴,是向一国之母——高座上的皇后致敬的日子。 在这样一个重要的宴会上,周氏竟然穿着绣有自家家徽的衣服前来,这是要向皇后挑战?还是要向苏家挑衅? “来人,把周氏给我拿下,把她这身衣服脱了。” 皇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意,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周氏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群侍从按住,当众剥掉了衣服。 她最后只能穿着一身单衣,双手抱在胸前,紧张不安地站在宴会中央。 “恭王妃,她是你府上的人,穿着这身衣服入宫,你知道吗?” 皇后放下了撑在扶手上的手,坐直了身子,盯着姜雪质问。 “回娘娘,长乐并不知情。” “你在撒谎,这衣服明明就是你送给我的,皇后娘娘,那衣服上原本是没有家徽图案的,肯定是恭王妃见我不受待见,心生嫉妒,所以才加上了那个图案,就是为了陷害我。” 周氏跪在地上,大声向皇后喊冤。 面对周氏的指责,姜雪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她已经容忍这个女人嚣张太久了,今天这一出,就是她特意为她准备的,看来效果还不错。 “长乐,是这样吗?如果周氏说的是真的,你知道你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皇后正好利用这次朝凤宴来收拾姜雪,既然有人递刀,她当然乐意借来用。 “衣服的确是长乐送去的。”姜雪话音刚落,周氏就立刻打断了她。 “娘娘您听,她承认了,她承认就是她做的。” “周侧妃,你得听完整的话才行。长乐还没说完,你就急着下结论,很容易造成误会。误会了长乐倒还好,但如果让皇后娘娘因此做出错误的判断,引起不必要的争议,那可就麻烦了。” 这几句话,成功地让皇后没法立刻给她定罪。 毕竟皇后是一国之母,如果只凭一句话就武断地做出决定,传出去,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往哪儿搁?苏家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皇后娘娘,这衣服的确是长乐送去给周侧妃的,不过其中的原因,周侧妃,你愿意向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们亲自解释一下吗?”姜雪低头看着周氏,只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咬着牙不说话。 “不愿意说吗?那只好由长乐来说了。”没错,作为一个侧妃,居然硬是从正妃手里抢东西,这种事她怎么敢当众承认呢。 姜雪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在场的人都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周侧妃。 当然,她们鄙视周侧妃的原因各有不同。有的人是真心为姜雪感到不平,比如卢临猗和萧瑰。 有的人是因为觉得周侧妃丢了贵族的脸面,比如之前跟着周侧妃一起贬低姜雪的贵族小姐们。 还有的人是因为她偷鸡不成蚀把米,让自己失去了整治姜雪的机会,比如皇后。 “至于衣服内衬上的家徽刺绣,如果娘娘不信,可以亲自问问制作这件衣服的绣工,问他长乐是否让他特意在内衬上绣上家徽。” 姜雪说完,招手示意,把制作礼服的绣工带了上来。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 绣工是个普通人,平时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进来就双膝跪地,朝着皇后拜倒。 “本宫问你,这件礼服是不是你做的?” 皇后把破损的礼服丢在绣工面前,质问道。 “回娘娘,确实是草民做的。” “那你有没有在内衬上绣过家徽?” “这……”绣工仔细看了看内衬上的刺绣,眉头紧锁:“在修补好破损的地方后,确实接到了追加刺绣的命令。” 皇后眼睛一亮,身体往前凑了凑,继续追问,同时瞥了一眼旁边的姜雪:“是谁给你下的命令?是旁边的这位恭王妃吗?” 她的手指紧紧扣住扶手,只要绣工一点头,她立刻就会下令把姜雪抓起来。 只见绣工抬头看了看姜雪,然后摇了摇头:“不是这位娘娘。” 失望涌上心头,皇后刚刚翘起的嘴角立刻垮了下来。 “好像是那位娘娘。”接着,绣工伸手指向穿着单衣站在后面的周侧妃。 “嗯,对,就是那位娘娘,她说是为了让家族门楣增光,所以特意追加了刺绣,给的就是这个图腾。” 说着,绣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上去,上面清楚地画着周家的家徽图案。 “你胡说,我没干过这事,皇后娘娘,我没干啊!肯定是这个贱人串通好了陷害我的,皇后娘娘您得相信我啊。”这下子,周侧妃彻底慌了神,当众破口大骂姜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简直就像个疯婆子。 “大胆,在皇后娘娘面前,你怎么能出言不逊,侮辱凤皇?”永安侯夫人安轻颜大声呵斥,接着转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女人无视规矩,不仅诽谤皇室成员,还以下犯上辱骂恭王妃,行为如此嚣张,性质十分恶劣,请娘娘一定要严惩不贷。” “请娘娘一定要严惩。”安轻颜带头,萧瑰、卢临猗等人也纷纷附和。 在这么多女眷的请求下,皇后只好点了点头:“来人,周氏对上不敬,心思不纯,违反宫规,把她带到内廷司受罚。” “不,我不去,我不去。”一听到“内廷司”这三个字,周侧妃就像被魔鬼缠身一样尖叫反抗,但最终还是抵不过众多侍卫的力气,被强行拖走了。 周侧妃被带走后,整个宴会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压抑。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生怕触及皇后阴沉的脸色,宴会上除了偶尔的杯盘碰撞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这种压抑的气氛,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连皇后都有点受不了,于是下令中场休息,让大家在宫里随便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这个消息一出,现场的女眷们都像是得到了特赦一样,松了一口气。 她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宴席,到别处透透气去了。 安轻颜因为行动不便,并没有移动位置,方夫人为了照顾她,也留在了原地陪她坐着。 只有万巧儿,性格活泼爱动,根本坐不住,总想着到处逛逛。 第一卷 第417章 坐在网里 万夫人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又担心她一个人到处乱跑不安全,就把她托付给姜雪帮忙照看。 “恭王妃,麻烦您了。” “夫人放心,长乐一定会好好照顾巧儿小姐的。” 姜雪向万夫人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万巧儿的小手,带着她和萧瑰、卢临猗一起离开了宴会现场。 四个人边走边聊,来到了皇宫里的花园。这花园离前朝只有一墙之隔,偶尔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音乐声。 “王妃娘娘,那边在干嘛呀?怎么会有乐器的声音?” 万巧儿年纪小,好奇心旺盛,听到音乐声就凑近墙边,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 她那副认真的样子,逗得姜雪她们仨直乐。 “那边是皇上和大臣们还有皇子们的宴会,估计正在欣赏歌舞表演,所以才有这些乐器的声音。” 姜雪微笑着解释道。她挺喜欢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也很羡慕她能在玉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保持着一颗纯净的心。 走了一段路,由于天气实在太热,姜雪她们就找了个凉亭坐下休息。 “王妃娘娘,我想去看看那边。”小姑娘精神头十足,指着不远处的假山,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晓春,你陪万小姐一起去吧。” 姜雪知道这里是后宫,万巧儿身份特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让晓春陪着她。 “那小姑娘,真是少见的活泼可爱。”看着万巧儿欢快地跑远,卢临猗由衷地感慨道。 “巧儿小姐今年也十二岁了,听说求婚的人已经快把门槛踩平了。”萧瑰说道。 毕竟方家是皇家的商人,背后有皇族撑腰,他们的地位比一般贵族还要高出不少。很多人梦想着能娶到万家的千金,借此攀上高枝。 “万夫人只有一个女儿,疼爱得很,肯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保证她一辈子无忧无虑。” 卢临猗说。 “门当户对……”萧瑰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里闪过一抹忧郁:“其实只要真心相爱,也不一定非得讲究门当户对的……” 这番话引起了姜雪的注意,她脑海里浮现出上次看到萧瑰和谢临渊在窗户外争论的情景,再结合萧瑰现在的表情,不难看出她的心思。 一位公主,竟然喜欢上了侯府的侍卫。 在等级森严的北陵,这段感情能有个好结果吗? “恭王妃,皇后娘娘请您去一趟凤鸣宫。” 正当三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月桃带着一群侍女出现在姜雪面前,传达了皇后的命令。 “皇后娘娘?” 皇后找自己干什么?姜雪眉毛轻轻一挑,瞥了一眼月桃身后的一大群侍女,人数可真不少。 如果是普通的邀请,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是的,娘娘想和王妃详细谈谈关于周侧妃的事情。” 见姜雪没有立即动身,月桃便示意两名侍女上前,准备强行拉姜雪走。 不过还没等她们碰到姜雪的衣袖,就被拂冬拦了下来。 “恭王妃,皇后娘娘的命令,您难道要违抗吗?” 月桃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威胁的意味。 “既然皇后娘娘有请,长乐自然会遵命。” 看这架势,皇后不见到自己是不会罢休的。 姜雪向卢临猗和萧瑰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然后起身准备带着拂冬离开。 “等等。”月桃伸手拦住了拂冬,“娘娘说了,只让恭王妃一个人过去,其他人统统得留在这里。” 就让她一个人去? 卢临猗和萧瑰心里都挺担心的,她们俩都知道皇后对姜雪没半点好意。这次不让拂冬跟着,偏偏要姜雪单独前往,准没好事。 “卢小姐,皇后娘娘的话就是圣旨,你可不能随便挡驾啊。”月桃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脸上的伤疤都红了,看起来更吓人了。 “表姐,别担心。”姜雪轻拍了一下卢临猗的手,然后转向拂冬说:“你就在这儿守着吧,看好九公主和卢小姐。” 说完这话,姜雪便迈步朝凤鸣宫方向走去。 “姜雪……”看着姜雪远去的身影,卢临猗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把手攥紧,突然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低头一看,居然是个小号的信号弹。 信号弹后面还绑了个小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若酉时未归,请放烟花求援。 现在是申时中间,酉时也就是半个时辰以后。 原来姜雪早有准备,留了这么一手。 卢临猗看着手里的信号弹,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里,目光坚定地望向北陵皇宴场的方向。 “不知道皇后娘娘对于周家的事还有什么疑问?”去凤鸣宫的路上,姜雪问月桃。 “这个问题,等恭王妃见到娘娘的时候再说吧。”一想到自己脸上的伤痕是这个女人造成的,月桃就恨不得也在她的脸上划上同样的伤痕,她的态度也因此变得十分恶劣。 当她们走到一棵老榕树下,月桃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 “嗯?”姜雪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回头望去。 突然间,一张密不透风的地网从地下冒了出来。 嗖的一下,把姜雪给困住了,吊到了空中。 这网编得密密麻麻的,姜雪挣扎了好一会儿也没法脱身,最后为了节省力气,索性安静地坐在网里。 “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依旧镇定自若,不像个身处险境的人。 这让本来想看她惊慌失措的月桃非常不爽,拿起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棍子,对着姜雪一顿猛敲。 还好这吊的高度不算低,棍子的长度只能打到她的小腿,就算月桃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是让姜雪的小腿受点儿皮外伤。 “月桃。”等月桃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皇后才从榕树后面走出来。 她抬头看着挂在空中的姜雪,冷笑道:“长乐,你在这上面感觉怎么样?”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长乐感觉还好。”姜雪轻轻揉了揉被打的小腿,明显感到疼痛。 但她忍着没吭声,反而讽刺地说:“皇后娘娘的见面方式还真是独特,让长乐大开眼界。长乐现在可是高高在上,要是被人看见这场景,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第一卷 第418章 不祥的预感 皇后知道姜雪这是在威胁自己,脸色微变:“长乐,你的嘴皮子功夫本宫见识过,不用这样威胁。放心,你不会在上面待太久,本宫这就放你下来。” 话音刚落,一根银针不知从哪儿飞来,扎进了姜雪的脖子,她眼前一黑。 身体晃了晃,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把她放下来。”确认姜雪失去意识后,皇后抬手让人把姜雪放了下来。 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姜雪,月桃拿出小刀就要划她脸。 刀光一闪,在刀刃即将落下之际,又一根银针飞了过来,偏开了月桃的手,刀刃猛地插进了月桃的脚背上,剧烈的疼痛让月桃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看到贴身宫女受伤,皇后怒目圆睁。 “别这么瞪我,是你们先违背了约定,说好了这个人你们不能动,既然她动手了,就别怪我不客气。”阴影中,墨雪慢慢现身,她穿着宫女的衣服。 她蹲下身,在姜雪的颈部探了探,确定没事后半扛起了她。 “好了,人我带走了,喏,你要的东西。”她随手丢了一个金色的钥匙在皇后脚边:“对了,万家小姑娘的尸体在假山后面,别找错了地方,撤退的路线,你应该安排好了吧。” “从暗道出去就行。”皇后捡起金钥匙,嗯,确实是万家宝库的钥匙没错。 再抬头,墨雪已经带着人消失了。 哼!姜雪,就算你口齿伶俐,这次看你怎么办?皇后紧握着钥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狠。 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姜雪还没回来,卢临猗毫不犹豫地点燃了信号弹。 红色的烟花直冲云霄,虽然天空晴朗,但那赤红耀眼的烟花还是格外显眼。 “四哥,你看看。”萧允抬头一指,话音未落,身边的萧湛就像一阵风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宴会上的人都被那红色的烟花吸引,很少有人注意到恭王已经悄悄离开了座位。 “这烟花真够特别的,竟然在白天放,难道是皇后娘娘安排的特别节目?”北陵皇望着天边自言自语。 “皇上何不亲自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苏明嘴角挂着笑,怂恿北陵皇往宫后去看看。 此时此刻,姜雪那个女人应该已经被君离的人带走了。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戏,不去看看效果怎么行。 萧湛赶到信号弹发出的地方,只见卢临猗正拿着空空的竹筒站在那里,心头猛地一紧。 这信号弹是专门为姜雪准备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用。现在信号弹不仅用了,而且还不是她本人发射的,情况的紧急可想而知。 “她在哪儿?” 一见到卢临猗,萧湛的第一反应就是问姜雪的下落。 “小雪被皇后娘娘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卢临猗的话刚说完,萧湛就像一阵风一样,从她面前消失了。 “九妹,到底怎么回事?”萧允也跑了过来,见萧湛停留不到片刻就匆匆离开。 他知道一定是非常紧急的情况,为了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停下来向萧瑰询问。 小雪! 奔跑的过程中,萧湛一直在心里默念着姜雪的名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恭王如此匆忙来到本宫殿中,有何贵干?” 皇后躺在美人榻上,明知故问地看着站在殿中的萧湛。 看着他罕见的阴沉脸色,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快感。 “本王听说王妃被皇后娘娘召见,本王有事要找王妃,请娘娘让王妃出来一见。” 萧湛像鹰一样环视四周,却没看到姜雪的踪影。 “恭王妃?本宫的确召见过她,但是只聊了几句就让她走了,怎么?她没回去?”皇后坐起身来,一脸无辜:“堂堂王妃,能跑到哪儿去呢?” “这正是本王想问娘娘的。”萧湛冷冰冰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在明面上对皇后这么不客气:“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娘娘作为最后一个见到王妃的人,还请告诉本王妃究竟去了哪里。” “恭王这话让本宫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也知道恭王妃是个大活人,她想去哪儿谁管得了?何况恭王妃的性格,这北陵上下谁不清楚?谁能强迫得了她做什么?” “本王可从没说过有人强迫她,皇后娘娘又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萧湛眯起眼睛,那眼神让皇后感到一阵寒意。为了不显得心虚,她挺直了背。 “恭王这咄咄逼人的架势,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本宫对王妃用了强制手段。身为庶子,这就是你对嫡母的态度吗?”因为萧湛的气势太强,皇后最后竟然搬出身份来压制他。 “皇上驾到。”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内侍的声音响彻宫中。 北陵皇随后走进凤鸣宫,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乌云,仿佛随时都要爆发。 “参见皇上。”皇后立刻起身行礼,等北陵皇坐下后,她才缓缓坐在凤位上。 “皇上的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皇后注意到北陵皇的严肃神情,试探着问道。 北陵皇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万家的千金没了,你知道吗?” 万家是他费尽心思笼络的家族,他们的财富是北陵的重要支柱。 今天朝凤宴,他还特意让皇后好好照顾万家母女,最好能给万家的女儿定下一门亲事,以便将万家收入囊中。 可是在来的路上,却发现万巧儿的尸体躺在庭院假山后面,这让他的计划彻底泡汤。 “巧儿没了?怎么回事?”皇后假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萧湛站在一旁听着,眼皮直跳,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发现她的时候,她躺在假山后面,已经没有了呼吸,全身冰冷。”北陵皇的语气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他转向萧湛: “和她一起被发现的,还有恭王妃身边的侍女晓春。恭王,你的王妃现在在哪儿?既然这件事牵扯到她的侍女,为什么不见她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难道就不解释一下吗?”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随即换上焦急的表情,顺着北陵皇的话说:“是啊,恭王殿下,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晓春作为恭王妃的贴身侍女出现在案发现场,恭王妃理应过来解释。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第一卷 第419章 焦躁不安 “皇后娘娘记性可真差,本王来凤鸣宫,不就是为了找娘娘要人吗?怎么现在反而是娘娘向本王质问?”萧湛冷声回应,强大的气势让皇后几乎喘不过气来。 “恭王妃不见了?”北陵皇听出了萧湛话里的意思,瞥了一眼皇后,见她微微点头,随即立即下令:“来人,封锁玉京城,派人去找,今天,就算是把玉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恭王妃给朕找出来。” 当晚,玉京城灯火通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搜寻的士兵。他们挨家挨户敲门打听恭王妃的下落。 而在城南的一个荒废院子里,墨雪坐在君离的书桌上,双腿交叉,悠然地摇晃着脚。 “这阵仗可真够大的,封城搜捕啊,我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搜到这里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君离站在窗前,右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手中的虎符。 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还没醒来的姜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好不容易把人带出来了,当然不能送回去。” “万家金库的钥匙,你交给皇后了?”他和苏明交易的时候,已经谈妥了条件:他帮苏明拿到象征财富的万家金库钥匙,而苏明则帮他解决在北陵的所有麻烦。 所以就算外面那些北陵士兵再怎么折腾,这所荒废的院子永远都不会成为他们的搜索目标。 “啊,给她了。我就想不通了,不就是一个小小装饰品吗?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苏家竟然这么看重。”墨雪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那把钥匙在她看来再普通不过。 堂堂一个权贵世家,竟然这么重视一把钥匙,简直不可思议。 “那金钥匙可不只是个小玩意儿,它是开启万家宝藏的关键,你以为为什么拥有无数珍宝的方家,在女儿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只送了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金钥匙?这把钥匙背后控制的是万家庞大的产业!那财富,足够买下好几个北陵国。” 他以前就奇怪,为什么北陵皇会对一个富商家族如此拉拢,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想要的不过是万家富可敌国的财产。 墨雪这才意识到,原来那把小小的钥匙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价值。 难怪苏明一听是金钥匙,就直接答应了他们的所有条件。 那种财力,谁不想拥有呢。 “现在人已经在我们手里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就算外面的人不会进来搜查,可这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等她醒来,难道不会想办法逃走吗? 而且萧湛那个男人那么聪明,要是找上门来,该怎么办? 君离笑而不语,拿起桌上的剪刀来到姜雪身边,剪下她两缕头发,又摘下她手腕上的绿松石手串,交给门口的暗卫:“把这个拿去恭王府。” 随后他拿来一封信,在信封上盖上姜雪的印章。 把虎符的其中一半装进信封,递给另一个暗卫:“带着这封信去乾国,把它交给一个名叫墨添的将领,告诉他,暴雨将至,铁云涌动。” “殿下,门口有人说有东西要交给殿下。”青锋敲了敲书房紧闭的房门说道。 萧湛站在书桌前,心神不宁。 晓春现在被关在内廷司,万巧儿的死因嫌疑重重,小雪又下落不明,这些事情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再加上周氏被打入内廷司,周家不断施压要他出面救她,原本就复杂的局面现在更是一团糟,萧湛心里焦躁不安。 对于青锋的报告,他根本没心思理会,只说了句:“进来把东西放下。” 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一下。 这时,卫夫人正好从这里经过,看到青锋手中的绿松石手串,眼前一亮:“好漂亮的绿松石手串,青锋护卫这是在哪儿得的?能否让我瞧瞧?” 说着,她不等青锋反应,就要伸手去拿。 “哐”的一声,房门打开,萧湛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吓得卫夫人伸出去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萧湛低头看去,青锋手中捧着两缕绑好的青丝,还有他在灯会上送给姜雪的手串。 整颗心都揪紧了,一把抢过青锋手上的东西:“送东西来的人呢?” 他问的是送东西来的人。 青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那人送了东西之后就离开了,速度很快,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往哪个方向去了?”人跑了,方向总该知道吧。 “城南方向。”青锋说:“他还让属下带句话给殿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萧湛身后的卫夫人。 “你先退下。” 在萧湛的命令下,卫夫人不太情愿地退了下去,离开时,目光还一直盯着他手中的那串绿松石。 “说吧。”等卫夫人完全看不见之后,萧湛示意青锋开口。 “城南荒原,过时不候。”青锋这才说出那人传来的话。 黑暗之中,姜雪不断地奔跑着,身旁一幕幕闪过前世的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 她看到那时的自己对君离那样眷恋,看到琉璃和明朗开心地依偎在自己怀中,看到长乐山上,用心教导自己的师父,以及疼爱自己、呵护自己的父母兄长。 那是一个美好的梦境,温馨而令人向往。在那里,她深爱自己的丈夫,有两个宠爱的孩子,还有一个一直尊敬崇拜的师父,一切都那么美好,仿佛人间仙境。 然而,这样一个仙境在一瞬间被打破了,琉璃突然一脸震惊地倒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剑,温热的鲜血喷了她一身,脸上也被溅到了不少。 刚才还天真无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渐渐消散逝去,随后呼吸停止,睁大了双眼咽了气。 绝望和痛苦从天而降,她哭着冲过去抱住琉璃的身体,真切地感受到她的体温渐渐褪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必须死。 一道冰冷的声音钻入耳中,无情且冷酷,让姜雪原本就痛苦不堪的心灵备受煎熬。 “咳。”一缕鲜血从昏迷的姜雪嘴角流出,君离一惊,皱起了眉头,立刻让墨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条鲜红细长的血虫从姜雪耳中钻出,蠕动着身躯回到了墨雪随身携带的葫芦里。 第一卷 第420章 一封休书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君离难得心软:“别弄了。” 说着,亲自去水盆边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为姜雪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噬心蛊都快要完成了,你确定要停下?”墨雪眉梢一挑:“不是你说要彻底篡改掉这丫头的记忆吗?怎么?心疼了?” “我可不想她被你弄死。”君离瞪了她一眼:“到刚才的程度,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吧。” “这个我可不清楚。” 毕竟她还从来没见识过噬心蛊中断后的反应。 “也罢,先看看情况再说。”君离把带血的毛巾丢进水盆里,看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姜雪,有些不耐烦地问:“她怎么还没醒?” “中了我的迷魂针,再加上刚才血虫的折磨,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得睡上一天一夜。”墨雪解释道。 听了这话,君离这才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殿下,恭王来了。”门口,暗卫敲了敲门。 “哦?果然是深情一片啊,这东西才送过去不久,这么快就到了。” 墨雪调侃道。 “来得正好。”君离冷冷一笑:“把人带过来吧。” “嗯?带过来?我还以为你会把这丫头藏起来,不让他见到呢。” 墨雪有些意外,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只有让萧湛亲眼看到,他才会彻底死心。” 话音刚落,萧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着床上一脸惨白的姜雪,他的心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痛得难以忍受。 “小雪。”他冲到姜雪的床边,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沉睡的脸庞。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杀气,眼神阴沉沉的。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挥剑一砍,剑风扫过前面的八仙桌,只听“哐”的一声,桌子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放心,她不过是中了迷魂针睡着了而已。”墨雪灵巧地跳到一边,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和沈云深长得很像的男人。 “解开。”剑尖指向墨雪,萧湛沉声道。 墨雪两手一摊:“迷魂针就跟蒙汗药差不多,又不是毒药,没法解,只能等她自己醒来。” 如果是别人,敢这样嚣张地用剑指着她,早就被她毒死了,可偏偏这男人长得和沈云深如此相似,她实在下不了手。 萧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说的是实话后,俯下身,想要把姜雪抱起来带走。 “你要是带她走,这半株浮屠本王立刻毁了,别忘了,她的命可是在本王手里。”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得不到她,他也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 君离的话让萧湛收回了手。 “你想要什么?”他处心积虑把自己引来,不就是为了谈判吗。 萧湛收起佩剑,转身看着他说:“把你的条件都说出来。” “本王的要求很简单。”君离得意地笑了笑,指着书桌上的纸笔:“本王要你现在就写休书,休掉恭王妃。” 毕竟小雪是要跟他回西辰的,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还和其他男人有什么纠葛。 “休想。”萧湛握剑的手关节咯咯作响。 如果不是考虑到君离手中的浮屠,他现在就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哼,不写是吗?墨雪。”一声呼唤。 只见墨雪双指并拢放在面前,催动姜雪体内的血毒发作。 “呃。”睡梦中的姜雪突然蜷缩起身体,膝盖顶在手肘上,痛苦地低吟出声。 她全身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萧湛下意识地伸手入怀寻找李大夫给的丹药,却发现今天朝服还没来得及脱,药瓶没带在身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雪受苦。 “住手。”他不忍心爱之人多受一分苦,萧湛咬牙走到书桌前,心情沉重地一笔一笔写下休书。每落下一笔,都像是在他心头刻下一道伤口。 直到最后落款,写完自己的名字,一滴血滴落在纸面上,染出一朵血花。 右手掌心一阵刺痛传来,张开手一看,原来是自己握笔太紧,指甲嵌入肉里,那滴血正是从伤口顺着小指流下的。 “可以了么。”他把手中的毛笔朝墨雪掷去,力道之大,那支笔被墨雪躲过后,直直地插在其身后的梁柱上,形成一个极深的洞,“给她解读。” “解毒得回到西辰才行。”这可是他的筹码。 “君离,以前本王以为你只是个懦夫,依靠别人生活,现在才发现,你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卑鄙无耻之人。”利用小雪的性命来换取他想要的一切,还口口声声说爱小雪? 简直是令人恶心,把小雪留在这个男人身边,才是最让他不放心的。可惜现在浮屠在他手上,小雪身上的血毒也可能随时被他发动,这让萧湛不得不谨慎行事。 至少,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能够带走小雪。 “本王就算是卑鄙无耻,也是被你们北陵逼的。”君离最听不得的,就是被人骂作懦夫,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在北陵做人质的这些年,他哪天不是过得小心翼翼,整天看人脸色,明明他也是一国皇子,凭什么在这些北陵人面前,就要活得像条狗一样!没有一点尊严。 以前还有个为他痴迷的姜雪,能让他从她身上找到一些优越感,谁知道她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对他厌恶不已,还嫁给了他视为宿敌的萧湛。 明明她也是个质子,却能够挺起腰杆说话,不再看任何人脸色,这让一直以来如履薄冰的君离更加受挫。 这也是他这辈子非要征服姜雪的原因之一,他不喜欢被女子比下去,尤其是这个曾经为他痴迷的女子。 “好了,今日本王也累了,就不送恭王出府了。” 深吸一口气,方才被萧湛激起的怒火渐渐被压下,君离转过身背对萧湛,下了逐客令。 然而等了半天,并没有听到萧湛离开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见他还站在原地。 “恭王殿下可别忘了,小雪的性命还捏在本王手上。你要是不走,本王不介意让你多看看小雪痛苦的模样。” 虽然他也不希望小雪痛苦,但这却是牵制萧湛的最佳手段。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萧湛往后退了一步,缓缓转身,朝门口走去。 第一卷 第421章 一片混乱 “还有,请恭王殿下记得,以后不要再让小雪对你有任何念想,否则她身上的血毒,本王随时可以发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君离最后的警告随风入耳。萧湛的脚步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速度。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玉京城一片混乱。 原因是北陵皇上、首富万家的千金万巧儿死在了皇宫里,而万巧儿脖子上那把象征万家财富的金钥匙不翼而飞。 凶案现场,与万巧儿一同被发现的是恭王妃的亲信晓春,有宫人指认,晓春是恭王妃特地安排在万巧儿身边的。 现在万巧儿死了,晓春却毫发无损,这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晓春的主子姜雪。 有人猜测,是恭王妃指示晓春对万家千金下手,就是为了夺走那把掌控万家命脉的金钥匙。 这个猜测一听就很不靠谱,以姜雪与方家的关系,她曾经那样救助万巧儿,为什么要伤害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北陵皇竟然就这么信了,甚至将对姜雪的搜查令改为缉杀令!只要发现,立刻斩杀。 现在大街小巷上,全都是四处缉拿姜雪的士兵,搞得玉京城人心惶惶。 “北陵皇这是下了决心要趁机杀了她啊。”墨雪站在墙头,看着不远处把百姓撞倒在地的北陵士兵们,只要是与姜雪身形相仿的女子,都被他们抓着看了个遍,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样。 “他是怕小雪离开,无法牵制乾国铁云军吧。只要小雪活着,铁云军就一直会是一根卡在萧衍喉咙里的刺,不敢取也不敢咽下。 而小雪一死,对外随便宣称一句病逝,谁也不会把罪过怪在他身上,铁云军自然也失去了出动的理由。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他怎么可能不出杀招。” 君离从房间里出来,耳朵微微一动,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只见一道黑影骤然出现,随后跪在他面前:“殿下,乾国那边有回复了。” 暗卫拿出一封信递上来,君离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了信的内容,嘴角微微上扬。 墨添这家伙,倒还真是手脚利索,三十万的铁云军,很快就要来北陵了。 一想到自己能够率领三十万大军在玉京城内大杀四方的情景,这些年受的气到时候总算可以全部发泄出来,心里就忍不住的爽快。 “唔……”房间里,姜雪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虚脱无力,关节处还有些酸痛。 忍着不适从床上坐了起来,环视周围的环境,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心中的警惕顿时提高到了最高点。 “你醒了。”君离第一时间察觉到屋子里的变化,一进门就看到姜雪坐在床上。 他带着试探的意味走近她,想要搞清楚她现在的情况怎样。 噬心蛊中断后,不知道她的记忆有没有被篡改? “滚开。”清冷的声音响起,姜雪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君离脸色微变,一丝阴霾蒙上眼睑。 她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今生的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自己了。 以前在人前,她至少还会尽量隐藏这种明显的厌恶态度,今天这么毫不掩饰的反感,着实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冷笑一声,君离不顾她的警告再次靠近,姜雪见状,迅速摸出金针出手。 可惜金针只飞出一小段距离后,就无力地落在地上,连君离的一寸皮肤都没碰到。 她的内力? 看着金针落地,弹起一段高度后再次落下,姜雪心头一惊。 她立刻试图调动丹田之气,催动内力,但一试之下才发现,自己的内力已经一丝不剩。 现在的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连金针都无法使用。 君离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状,一把将她拉过来,仔细检查她的脉象。 她的内力,的确已经消失了。 “放开。” 用力挣扎没有用,姜雪一根金针刺入君离虎口要穴,硬是逼着他松开了手。 虽然没了内力,不过扎针走穴的本事,她还有。 挣脱了君离的钳制后,她转身就往外跑,但没跑多远,就被守在外面的墨雪拦住了去路。 “丫头,你要去哪儿?” 墨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看这丫头厌恶君离的眼神还有她现在的神态,记忆应该没有被篡改成功。 “长乐身为恭王妃,自然要回恭王府。”姜雪道。 她的回答,验证了墨雪的猜想。 果然,记忆没有被篡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噬心蛊中断,也只是废了她的内力而已。 “回恭王府?呵,你回得去吗?”墨雪嗤笑一声,讽刺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姜雪眉头微皱,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雪,你现在不再是恭王妃了,萧湛已经把你给休了。” 君离缓缓走了出来,将休书递到她面前。 巨大的“休书”二字刺痛了姜雪的眼睛,她忍着痛,仔细阅读休书上的内容。 这个字迹她认得,确实是萧湛的,再往下看,右下角是他苍劲有力的签名。 签名的名字上,还附着他的血印。 他休了她? 为什么?握着血书的手指轻轻颤抖,这一刻,她的腿有些虚浮无力。 头脑中一片空白。 眼前一阵恍惚,身形剧烈一晃,差点站不住。 君离见她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立刻扶了她一把。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又是一软,低下头,轻声安抚道:“小雪,你还有我。” 片刻之后,姜雪缓缓回过神来,慢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你……”被咬得泛白的嘴唇轻轻开启,轻柔地吐出一个“你”字,随后猛地把他推开。 不顾一切地冲出了荒苑大门。 “她在那儿。” 立刻,门外传来一声惊呼,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的声音。 “就这么让她回去?”见君离没有追出去的意思,墨雪挑起眉毛。 不是费尽心思才把人带回来的吗?现在外面还有一大群等着用她的命讨赏的人,他连追都不追? “有暗卫护着,她不会有事。”君离说:“而且,有些事情,必须要她亲自确认才会心死,不是吗?” 第一卷 第422章 莫名的反感 毕竟那封休书确实是萧湛自己写的,就算她去问了,也只是让心更痛一些而已。 这样也好,伤得透底了,她才能够对萧湛完全死心,安安心心地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追杀自己的人实在太多,姜雪好不容易摆脱了身后的士兵,在暗巷中穿梭,总算是来到了恭王府门口。 迈开脚步走向王府大门,刚走了一步,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卫夫人带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 “翠儿,去叫辆马车来,今天的太阳太毒了,我可不想晒黑一层皮。” 卫夫人娇滴滴地挥了挥团扇,宽大的衣袖随着抬起的手肘往下滑,露出了熟悉的绿松石手串。 “小姐,这手串以前没见过呀,是新买的吗?” 叫翠儿的丫头眨巴着眼睛,盯着那手串看了半天。 这成色,可不便宜啊。 “这个啊,是殿下送的。”卫夫人见手串被丫头看到了,心里一惊,急忙把手放下,用衣袖遮掩住。 之前在书房的时候就看上了这串手串,可惜,殿下一直放在身边,今天好不容易趁着殿下午休进去偷偷拿出来戴上,当着侍女的面,她当然不能说这是偷的。 为了自己的面子,便随口胡诌说是萧湛送的。 果然,丫头一听是恭王殿下送的,立刻谄媚奉承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恭王殿下总算是知道小姐你的好了。”主子若是得宠,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能跟着沾光。 看看之前那位周侧妃身边的娟儿是多么趾高气昂,今天,她终于也要扬眉吐气了。 一想到这儿,翠儿喜笑颜开,藏不住的得意。 卫夫人不自然地笑了笑,催促着翠儿赶紧去找车。 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被一旁的姜雪听在耳中,握着休书的手指攥得紧紧的。 那串绿松石手串,是去年灯会的时候,萧湛送给她的,她一直将它戴在身边,不曾离身。 绿松石象征着胜利与幸福,在戴着它的时候,她坚信,自己与萧湛定能携手到老。 然而眼前的一幕,彻底将她的心击碎了。 她一直珍惜的绿松石竟然被他送给了卫夫人。 手中的休书被她捏得沙沙作响,低头看着那两个字,就像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她来,是想要向他确认这封休书是否真是他所写,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必要了。 冰冷从心底蔓延开来,好像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了冰窖里。 明明太阳炽热得令人发烫,可姜雪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 就连脚趾都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 “咳,咳。”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张嘴咳出一团鲜血,落在休书上,血迹沿着纸张的纹理扩散开来,就像一朵朵地狱之花。 她踉跄着,用手撑在门口的石狮子雕像上,留下一个血红的掌印。 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了,剧烈的疼痛直袭头部,记忆开始变得混乱模糊。 姜雪忍不住低吟一声,随后便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嗯?”卫夫人听到了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却只见到一片黑影闪过,再无其他。 她疑惑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太热了,自己看花了眼?刚才她好像看到了恭王妃…… “回来了吗?” 在荒苑里,墨雪一进屋就看到君离正在为姜雪擦拭嘴角的鲜血。 在他的催促下,她慢悠悠地上前为姜雪把脉。 脉象极为虚弱,飘忽不定,仔细探查,似乎又有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墨雪眼底透出一丝惊讶,眉头渐渐皱起。 明明之前脉象都还正常,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诡异?这种情况,她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 “她怎么样?”见墨雪的脸色不太对劲,君离逐渐严肃起来。 难道说,是血毒…… 没等墨雪开口,姜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明亮的眼瞳中倒映出君离的脸庞。 “你是谁?”轻声的询问让君离一愣,他转头看向墨雪。 墨雪也是一惊,失忆? 难不成是噬心蛊中断反噬的结果? “可能是受噬心蛊中断的影响,记忆没有被篡改而是直接消除了。” 墨雪的话让君离心头一颤,随后很快浮上一丝欣喜。 这么说,小雪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对他有憎恨了吗? 君离握住她的手,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姜雪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从君离的手中抽了出来。 不知为何,尽管她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但对他的触碰却有种莫名的反感。 君离看着她疏远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虽然不喜欢她下意识地避开自己,但考虑到她现在的状况,并没有过多表示不满。 “你叫小雪,姜雪,而我叫君离,字问水,是你的夫君。” 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他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初见她时的情景。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君离一直跟姜雪讲述他们之间以前的恩爱故事,当然,这些故事大多是自己编造的,有一部分则涉及前世的事情。 在他的故事里,她和他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婚后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然而这种幸福却被萧湛打破,他对她一见钟情,为了拆散他们夫妻,萧湛用尽手段打压他,将她抢到了恭王府做他的女人。 而君离在蛰伏忍耐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机会将她带回了自己身边,但在过程中发生了激烈的争斗,她受了伤,导致失去了部分记忆。 姜雪抱着双膝坐在床脚,静静地听他说着,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在他讲故事的这段时间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殿下,卫家老爷派的人来了。”若不是侍从打断他的话,君离恐怕还会继续讲下去。 他巴不得趁着姜雪记忆空白的时候,把她洗脑成自己的女人,这样一来,她就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了。 “知道了。”一听到卫家来人,君离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停下了话头,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姜雪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他走远,姜雪才下了床,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左看看,右看看,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满脸迷茫。 第一卷 第423章 卸磨杀驴 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机关,眼前的一面墙缓缓转动,露出一个隐秘的暗室。 走进去,姜雪看到一个巨大的石桌,上面铺开了一张极大的地形图,仔细一看,记录的是玉京城内各个区域的守军状况以及机关密道。 石桌后面,是一个书架,架子上摆的东西不多,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和一株小小的植物。 姜雪对那植物很感兴趣,它的形状有些奇特,好像被人拦腰砍了一半似的。 欣赏了一会儿之后,目光又转向了旁边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躺着半块形状像老虎的东西,拿起来在手心里把玩,还没玩多久,那玩意儿就被墨雪一把抢走了。 “你在做什么?”墨雪的眼底透着冷意,一手护着虎符,一手钳在姜雪的手腕上。 这女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找到了虎符,幸好自己进来看了一眼,不然要是弄丢了虎符,君离还不知道要怎么发飙。 “不能进吗?”姜雪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无辜。 墨雪端详了她一番,半信半疑地放开了手。 看她的样子,似乎真的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这里不是可以随便进的地方,走吧,跟我出去。” 把虎符放回盒子中,墨雪用手掌贴着姜雪的腰部,将她推出了暗室。 “我想出去走走。”总是在屋子里待着,姜雪觉得有些闷得慌,她对墨雪说了一声,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姜雪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争吵声,一时好奇,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听。 房间里,卫家族长正在向君离抱怨:“那恭王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我的女儿只是拿了串手串戴,竟被他罚跪了一晚上,这是在打我的脸啊。” “今天卫老来,不会只是为了向本王抱怨恭王府的琐事吧?本王可是下了重金从你这儿买情报,难道就只有这些?要是苏丞相知道自己手下的人打听不到正事,总是说些这种牢骚言论,他会怎么想呢?”君离喝着茶,眉梢一抬,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他的气势压得卫家族长吞了吞口水,发牢骚的态度收敛了一些,唯唯诺诺地鞠躬道:“殿下恕罪,是老夫疏忽了,今天老夫来,是受了丞相的托付给殿下带话。” 说话间,看了看君离,见他只是盯着自己并没有打断他的话,于是继续说:“丞相说,三天后,让殿下去西边的城门口,丞相大人会按照之前的承诺,送殿下出城。” 三天后,姜雪被君离带着上了马车,墨雪与他们共乘一辆。 他把密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搬上了马车,包括那株奇异的植物和那个装有虎形饰品的精致盒子。 “我们去哪儿?”姜雪撩开车帘,见整座院子里已空无一人,心头满是疑惑。 看这架势,他们似乎是打算一去不复返了。 “回西辰。”君离的眼中透着兴奋。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马车朝着城西的方向出发,一路上畅通无阻,姜雪看着过于安静的街道,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对,这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们走的虽然不是热闹的市集大道,但这些小巷子里也不可能一个人影都没有吧。 她在院子里待着的这几天,就算没有出门,也能听到不远处人群热闹的声音,院子与院子之间的巷子里,不时也会有孩童嬉笑玩闹的声响。 可今天这些景象,一点影儿都没见着。 细耳一听,玉京城静得就像闹鬼一样。 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儿。 姜雪正琢磨着呢,忽然远处一道寒光把她给拉回了现实。 嗖的一声响,一支箭嗖地扎在了车窗上,稍微偏那么一点点,她的眼睛就得报销了。 “快趴下。”君离大喊一声,又有好几支箭飞了过来,这回直接穿过窗户,射进了车厢里。 咚咚咚。 没过多久,车厢开始摇晃起来,外面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姜雪捂住鼻子,恶心感直往上涌。 “啥情况?”眼看马车快顶不住狂轰滥炸了,君离赶紧拉着姜雪跳下车,朝着身边的护卫吼道。 “殿下,咱们中招了,这些人全是苏丞相的手下,啊。” 一个护卫替君离挡了一箭,说完话就倒地没气了。 “那老狐狸想卸磨杀驴。”墨雪马上明白了,苏明这次派他们来西门,就是想把他们干掉。 他们之前跟苏明有个交易,他们帮他拿到万家金库的钥匙,苏明则负责给他们安排退路。 现在钥匙已经到手,苏明却不想冒险放君离走,而是想把他直接送进黄泉,让死人来保守这个秘密。 哼,这心思够狠,不愧是个老狐狸,君离很快搞清楚了苏明的小算盘,冷笑了一声。 他从死去的护卫身上抽出一把剑,挡住了一个要动手的北陵士兵,然后用力把姜雪往墨雪那边一推:“带她上城楼,快点。” 这会儿,铁云军应该快到了。 只要他们看到姜雪,肯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活路。 姜雪瞥了眼正在跟北陵士兵火拼的君离,跟着墨雪一起往城楼顶上跑去。 “拿命来。” 忽然一声咆哮划破天际,又是一箭飞过来,但这箭不是冲着君离来的,而是朝着姜雪的方向。 “呃。”姜雪因为没了内力,根本察觉不到背后的危机,眼看箭头就要穿透她的后背,墨雪使劲一拽,把她往旁边一拉,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还是伤到了胳膊。 刚躲过一劫,又是一箭朝着她飞过来。 “嘿,真够烦的。” 墨雪轻哼一声,准备出手挡箭,结果背后突然窜出来个士兵把她给缠住了。 眼看那箭就要扎进姜雪的心窝子,一阵龙涎香的味道飘来,萧湛像天降神兵一样出现在姜雪面前,挥舞着手里的长箭,把箭给挡了下来。 “怎么样,没事吧?”回头看向姜雪,一脸担心地问。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姜雪心里一阵莫名的酸楚涌上来。 怎么回事?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第一卷 第424章 凶手是谁 “怎么不说话?受伤了吗?”萧湛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不说,还以为她哪儿受伤了。 转身想仔细瞧瞧她的状况。 可还没等他看清楚,君离提着刀就冲了过来,招招直逼要害,想要把他干掉。 萧湛怕两人交手会伤到姜雪,立刻往后退,把战场挪到了别处。 君离也跟着追了上去,边打边对姜雪喊:“快上城楼。” 姜雪低头看了看楼梯下面血淋淋的场面,战斗还在继续。自己手无寸铁,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照着君离说的,沿着楼梯往城楼跑。 “君离,你这样会害死小雪的。” 萧湛一边打,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况。西辰的暗卫已经干掉了不少人,城楼下到处都是北陵士兵的尸体,这阵势,简直就是在造反。 西门这儿的情况已经传到皇宫里去了,用不了多久,羽林军就会赶来镇压,到时候,在场的人都得被抓,小雪也逃不掉。 本来万巧儿的命案就已经栽在小雪头上,要是再因为这事被抓,小雪的小命肯定保不住。 他这次来,就是要带小雪走,铁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趁着混乱抢到了浮屠,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小雪再留在君离身边。 “你懂个屁,只要出了北陵的地界,她就安全了,萧湛,你不是说爱她吗?要是不想让她死,就让人把城门打开放我们出去。”苏明那个老狐狸,想卸磨杀驴,他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傻瓜,就算你出了城门又能怎样?羽林军十万大军,你们这点西辰暗卫能撑多久,你想死是你的事,别连累小雪。” 一脚踢在君离横在身前的长剑上,萧湛借力使了个轻功,朝着城楼上的姜雪飞去。 君离见状,也是一脚点地,飞身追了过去。 而这时的城楼上,姜雪正面对着另一场危机。 万有道拉开弓箭,瞄准了她的心脏,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满身的杀气。 “姜雪,你杀了我女儿,今天我就要你偿命。” 万巧儿的死对方有道来说打击太大了,才几天工夫,他那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瞬间变得花白。 万家金库的钥匙丢了就丢了,钱没了还能再挣,可是女儿的命没了,就像是抽走了他半条老命。 一看到万巧儿的尸体,他就铁了心要让害死女儿的人付出代价。 为了给女儿报仇,他又拿起了几十年没摸过的弓箭。 以前做生意之前,他也是一等一的神射手,百步之外射苹果,小菜一碟。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用到武艺,没想到再次拿起弓箭,竟然是为了给女儿报仇。 今天早上,苏丞相特意派人通知他,说姜雪会在西边的城楼上出现,让他抓住机会报仇。 他一听这话,立马赶了过来,还真看到了失踪了好几天的她!仇恨让他对着姜雪连射两箭,但都被挡了下来,于是他决定跟着她上了城楼,在这里解决她的命。 “你说是我杀了你女儿,有什么证据?” 姜雪不愧是姜雪,面对着对她充满杀气的人,一点也不怂。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干脆挺直腰板,跟万有道面对面站着。 “我女儿出事的地方,只有你的侍女在场,如果不是你指使的,她怎么敢对我女儿下手?”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按照你的说法,只要有人在命案现场,那就是凶手或者凶手的幕后黑手了?”看着万有道手指一抖,姜雪知道自己的话让他动摇了。 正准备继续提问,两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一前一后落在了城墙上。 “吃我一刀。”君离二话不说,挥刀就往万有道头上砍。 谁敢动他君离的人,那绝对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小心。”萧湛一把揪住万有道的后颈往后一拉,用剑鞘把万有道手里的弓箭打飞,替他挡下了君离的攻击。 虽然他也对万有道对小雪出手不满,但现在他还不能死。 小雪身上已经背负了万巧儿的命案,万一方有道在这儿死了,那他的命十有八九也会被算在小雪头上,到时候小雪想要澄清自己就更难了。 “你没事吧?”萧湛的格挡让君离踉跄了几步。 等他站稳了脚跟,姜雪轻声问了他的状况。 君离心里美滋滋的,而萧湛的脸色却微微变沉。 她这是在关心君离? “我没事儿,别担心。”君离瞅了瞅萧湛阴沉的脸,得意地咧嘴一笑。 故意当着萧湛的面,握住了姜雪的手,轻轻摇头,轻声安慰。 姜雪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轻轻一挣,把手抽了出来。 她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觉得应该问问。但她并不喜欢他的接触,尤其是在萧湛面前。 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可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恭王殿下,请把弓箭还给老夫,长乐公主害了我的女儿,今天老夫非要为女儿报仇不可。” 万有道站起身,伸手向萧湛要回自己的弓箭。 “呵,看来万老爷子真是年纪大了,看事情都不准了。”君离站直了身子,用刀指着万有道,带着讽刺的语气说:“害死您千金的凶手,并不是小雪。” 既然苏明那个老狐狸想算计自己,那他自然也要反击。 别以为只有他会布局算计。 “你说什么?”君离的话立刻吸引了万有道的注意。 他急匆匆地上前两步,瞪大了眼睛看着君离。 “凶手是谁?”萧湛冷声问道。 这几天,为了帮小雪澄清嫌疑,他和玲珑阁的人日夜不停地查找线索,却是一无所获。现在听到君离的话,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 “本王作为知情人,现在被人追杀,凶手是谁还不清楚吗?下面那些士兵,可都是苏家的人。” 君离指着城墙下的北陵士兵说道。 “苏明。。”万有道立刻反应过来,愤怒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一想到女儿的惨死,恨不得立刻就把苏明碎尸万段。 “万老,冷静点。”萧湛按住激动的没有道,转头对着君离说:“你有什么证据?” 君离这人也是个奸诈狡猾的角色,他的话得好好斟酌,说不定他只是想利用他们,帮他除去苏明这个障碍。 第一卷 第425章 天大的玩笑 “证据嘛,呵,你们不妨派人去看看皇后身上是不是多了样东西。对,就是万家金库的那把钥匙,或者万老爷子现在就可以派人回去看看,你们万家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苏明那老狐狸特意把他引到这里,又利用姜雪把万有道绑在城墙这里,就是为了趁着万有道不在家的时候趁虚而入。 毕竟万有道武功高强,如果他在家,要想硬闯万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闯入万家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金库里头的财富。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苏明制造这场混乱,除了想过河拆桥之外,更重要的是,想借着这场混乱,把万家的财富一扫而空。 到时候就算北陵皇问起来,苏明也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赖到他这个西辰的乱贼头上。 呵,不愧是北陵的第一智囊,这心思深沉得让人牙痒痒。 万有道听了这话,心头一震,立刻派人回去查看情况。正如君离预料的那样,传回来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万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都惨遭不幸,就连万夫人也没能幸免。 看着回来的仆人手里拿着万夫人沾血的发簪,万有道心如刀绞。 这发簪是他第一次见到万夫人时,倾尽所有买给她的,她一直戴着,从不离身。 现在发簪染血,珍珠破碎,就像失去的爱人,再也回不来。 “玉娘。”万有道紧紧攥着发簪,仰天长啸,用尽力气喊出了万夫人的闺名。 “西辰叛贼,在玉京作乱,残害忠良,罪该万死。”洪亮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传来,姜雪等人低头一看,城墙下,南景行已经率领羽林军赶到,苏明站在南景行身旁,得意扬扬地看着城墙上的人。 “西辰皇子君离在玉京作乱,乾国公主姜雪与之狼狈为奸,残害北陵贵族,犯下重罪!恭王殿下,作为北陵的皇子,现在是你出手清理叛徒的时候了。”苏明说完,周围的士兵跟着起哄:“清理叛徒,清理叛徒。” 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而来,南景行看着城墙上强忍怒火的萧湛,暗自叹了口气,眼神一凛,身后的人立刻噤声。 “苏丞相,不要扰乱军心,制造不必要的紧张气氛。” 说完,南景行给了苏明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别再煽动情绪。 杀了他,杀了苏明,心中愤怒地咆哮。 见到真正害死自己女儿和夫人的仇人,万有道双眼充满了血丝。 趁着萧湛没注意,夺回了自己的弓箭,用力将弓拉满,瞄准了楼下的苏明。 “呃,噗。” 然而他的箭还没射出,胸口已经插上了一把刀。 捅这一刀的,正是西辰的暗卫。 他原本是想捅攻击自己的北陵士兵的。 没想到那人到了万有道背后,闪躲的时候,这一刀已经收不住,直接从背后把万有道捅了个透心凉。 一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缓缓倒下的万有道和捅死他的西辰暗卫。 苏明嘴角扬起冷酷的笑容。 这一局,他赢定了。 那个北陵士兵其实是他苏家的死士,一感觉到万有道的杀气,他就偷偷下令让死士引诱西辰的人杀掉万有道。 这样一来,不仅能摆脱自己的生命威胁,还能挑起北陵和西辰的战火,利用羽林军轻松干掉君离和姜雪这两个麻烦,顺便还能除掉萧湛这个眼中钉,一石二鸟,划算极了。 看着他们三人纠缠不清,他就大发慈悲,成全他们,让这三人死的时候不至于太孤单。 “杀。”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北陵的士兵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进攻。 谁能忍受在自己的地盘上,看着自己国家的人被别国的人当众杀死呢。 更何况,这万有道万家公,对北陵的老百姓来说简直就是活菩萨。 在场很多北陵士兵的家里人都受到过万家公的帮助。 所以万有道的死,彻底引爆了北陵士兵们的理智。 混战再度爆发,羽林军出动,人数占优,完全压制住了西辰的几千名暗卫。 “殿……殿下……” 万有道痛苦地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萧湛蹲下来,握住他伸出的手。 “万老……” 萧湛神情凝重,为自己没能保护好他而深感内疚。 “求殿下……把老夫……和王娘……合……合葬……” 说完最后一个字,苍老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直到最后,他心里想的还是当年那个一串糖葫芦就能打动他的心的万夫人。 “放心吧,万老。”放下万有道的手,萧湛站起来,一剑结果了杀死万有道的西辰暗卫。 接着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君离,阴沉地说:“受死吧。” 脚尖一点,迅速窜到君离面前,对准他的要害就要刺下去。 万有道对于萧湛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盟友,他的倒下,对萧湛是个巨大的打击。 君离明明知道谁才是杀害万巧儿的真凶,却一直没有说出来,让苏明有机可乘,利用小雪把方老引来,间接导致了万家的覆灭,他和苏明一样,都是万家灭门的凶手。 这一剑,杀气腾腾,满载着萧湛的怒火,势必要取君离的命。 但是,一道身影突然窜过来,挡在了君离前面。 萧湛大吃一惊,急忙收手,结果内息错乱,反噬了他的五脏六腑。 “小雪,你在干嘛?快让开。” 他忍着剧痛,剑尖抵在姜雪头顶,怒声喝道。 她竟然要为君离挡剑?这是不要命了吗?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悲痛和伤心,她居然对君离还有感情。 “他是我丈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她的话就像箭矢,狠狠地刺入了萧湛的心脏。 他嗤笑一声,觉得老天爷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说什么?君离是她的丈夫?呵,那这一年里,他和她的相处,他又算什么?他对她又算什么? 伤心、悲痛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萧湛现在的心情,仿佛被卷入了无底的黑洞漩涡。 想象一下,你全心全意爱着的人,突然有一天告诉你,另一个人才是她的丈夫,你会怎么想? 那种背叛感就像万箭穿心,难以言喻。 第一卷 第426章 生命危险 萧湛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剑,左手捏住姜雪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姜雪,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的丈夫,到底是谁?” 他气得快要发狂,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姜雪下巴上的皮肤很快泛红。 姜雪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脸上还带着笑容,但眼底的痛苦一览无遗,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的极度愤怒。 他为什么要生气?她感到困惑。 是因为她说君离是她的丈夫吗? 可是她说的,难道不对吗?从她醒来之后,她就被告知,她是君离的妻子啊。 因为她认定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才会担心他的安危,在生死关头挺身而出。 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我的丈夫,是君离。” 红唇微启,短短七个字,对萧湛来说,就像是坠入了地狱。 这个曾经说过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现在却当着他的面说她的丈夫是别的男人。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如刀割? “是吗?”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萧湛苦笑一声:“原来这一年里,本王不过是他的替身,小雪,你可真是狠心啊。” 修长的身体微微晃动,姜雪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扶他,却被他挡开了。 她这是在可怜他吗? 他不需要,胸口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眶有点湿润,他转过身去,努力抑制住涌上心头的悲伤。 看着他的背影,姜雪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抽痛。 脸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抹,才发现眼泪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君离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难道小雪想起了什么? 嫉妒和恨意立刻转向萧湛,看来这个男人对小雪的影响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行,必须尽快解决掉他才行。 君离紧握着手中的刀,对准萧湛的背部冲了过去。 “住手。” 他的速度极快,当姜雪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 刀身一半已经没入萧湛的身体,姜雪惊愕片刻,脑袋一阵剧痛,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浑身是血躺在山洞里的男人的模样。 那是谁?她问自己,但没有答案。 来不及细想,见君离还想用力将剩下的半截刀刺进去,她立刻用金针制止了他的动作。 君离因为穴位被刺,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姜雪趁机把他推开,抓紧刀柄想要把刀从萧湛的身体里拔出来。 “殿下。” 就在她刚握住刀柄的那一瞬间,铁衣赶到了,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惊愕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殿下受伤倒地,而王妃手里正握着那把刺中殿下的长刀。 王妃她竟然伤了殿下,是为了君离吗? 愤怒涌上心头,铁衣飞奔到萧湛身边,毫不留情地向姜雪刺出一剑。 “小心。”君离抓住姜雪的手,把长刀从萧湛体内抽出,挡住了铁衣的攻击。 接着抱着她迅速向后退,和铁衣拉开了距离。 “殿下,殿下您还好吗?”因为长刀被猛地拔出,萧湛现在血流不止。 铁衣放下手中的东西,把萧湛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把他撑起来。 殿下的伤势很重,耽误不得,必须赶紧回王府找李大夫止血才行。 可是刚走了两步,城楼下羽林军与西辰暗卫的激战逐渐蔓延到了城楼上。 双方混战,把下楼的路全都堵死了。 怎么办?铁衣焦急地四处张望。 有些士兵杀红了眼,不管眼前是谁,抬手就砍。 铁衣接连踹开了好几个士兵,避免让他们碰到萧湛。 青锋那小子在搞什么?怎么还不来帮忙? 而此时的青锋正和拂冬被困在一条小巷里,两人背靠着背,正和围攻他们的苏家侍卫激战。 “你干什么?”见姜雪伸手过来,铁衣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的手。 力道很大,姜雪的手背立刻就红了。 因为刚才的那一幕,他对姜雪的信任彻底崩塌,这个女人是伤害殿下的人。 他绝不允许她再碰殿下。 姜雪揉了揉手背,对铁衣的粗鲁举动并不介意,只是看着萧湛苍白的脸说:“他的伤口需要包扎。” “少在这儿装模作样,如果不是你刺伤了殿下,殿下怎么可能受这么重伤。” 铁衣满腔怒火地吼道。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他的伤很重,如果不赶紧包扎,我敢保证他撑不过半个时辰。” 姜雪也急了,不是因为铁衣的态度,而是担心萧湛因为延误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虽然对姜雪满肚子火,但铁衣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看着萧湛不断流出的鲜血,他也是心急如焚。为了殿下的性命,他找了个稍微安全的地方把萧湛放下,让姜雪为他治疗。 君离一把拉住正要帮忙的姜雪,现在这情况乱成一团,那些人已经打到了城楼上,哪有时间管别人?更何况,还是萧湛这个死对头,他巴不得他立刻完蛋。 “滚开。”铁衣见他想阻止姜雪救人,一掌拍过来,把他的手打掉。 站在他面前,不让他再干扰救人。 姜雪的针法相当了得,找准了萧湛几个关键穴位施了几针后,血渐渐止住了。 环顾四周,找不到合适的布料做绷带,于是撕开自己裙子的下摆,绕着萧湛的伤口缠了几圈。 “好了。”好不容易一切都搞定,她站起身来,瞥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混战人群,眉头一皱,对铁衣说:“刚才看你轻功不错,现在下去的路被堵死了,你带着他从这儿跳下去,应该没问题。” 她指着城楼边上的一栋房子说。 这倒是个办法。 经她一提醒,铁衣恍然大悟,没错,凭他的轻功,就算背着殿下,也能顺利从这儿逃出去。 二话不说,他蹲下身扶起萧湛,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跳下了城楼。 刚落到屋顶上,一支暗器就朝萧湛射过来,速度快得惊人,铁衣眼看着就要躲不开了。 砰。 清脆一声响,一支飞羽箭精准地把暗器截住,萧湛主仆俩勉强躲过一劫,下一刻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南少将军好箭法。”苏明眯起眼睛,看着掉在自己马前的暗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第一卷 第427章 粉身碎骨 如果不是南景行多管闲事,萧湛的命,他现在已经拿下了。 “丞相大人过奖了,现在混战激烈,乱箭飞刀很容易误伤人,如果再发生刚才恭王殿下的情况,南某可不能保证能及时救下丞相大人。” 南景行转头看向他,刚才苏家人投掷暗器企图害死萧湛的一幕,他全都看在眼里。 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警告他别再搞小动作,否则他可不会袖手旁观。 “呵,还真是有劳南少将军费心了。”苏明冷笑道。 “少将军,逆贼已经没剩下几个了。” 马前,一个羽林骑士兵来向南景行报告,抬头一看,西辰暗卫的尸体挂满了墙头。 城墙上,只剩下几名暗卫保护着君离和姜雪。 这就结束了? 南景行轻叹一声,开口道:“西辰殿下,长乐公主,一切都结束了,请两位随我下楼回宫面圣,我保证不会伤你们的性命。” “南少将军这话什么意思,这两个叛贼,当场处理掉就行了,他们可是谋逆的罪人,带回宫只会让皇上不安。”苏明冷笑一声,对着楼上的士兵们下令:“来人,杀无赦。” “谁敢。”南景行怒喝,羽林骑一向听他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文官来指挥全军了。 君离那边他可以不管,但是姜雪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不能眼看着她陷入绝境。 “南将军,这是皇上的圣旨,你要违抗圣旨吗?”苏明拿出北陵皇钦赐的金牌立在他面前,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变得狠厉。 见到金牌就如同见到皇上,没人敢违抗。 楼上的羽林骑见状,立刻按照苏明的指示,长枪飞箭都对准了姜雪和君离等人,蓄势待发。 君离这边的西辰暗卫也握紧了手中的利刀,两方僵持了很久,气氛异常紧张。 “啊。” 然而箭还没来得及射出,拉弓的人就被射穿了头颅,倒地身亡。 紧接着,天空中降下箭雨,把城楼上的羽林骑杀得一个不剩。 顺着飞箭的方向看过去,姜雪看到城墙外,一大片黑压压的铁骑大军。 大军黑色旗帜随风飘扬,上面的“铁云”二字格外醒目。 “公主。”墨添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高楼之上与羽林骑对峙的纤细身影,焦急地大声呼唤。 当他接到虎符和盖有姜雪印玺的书信后,不顾军令,连夜偷偷带着第二编队的铁云军出发,日夜兼程,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了玉京城。 “铁云军?是铁云军。” 羽林骑中,有人认出了铁云军的旗帜,惊慌大叫。 “南将军,丞相大人,铁云军来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斩草除根的羽林骑士兵,顿时没了斗志。 苏明脸色大变,铁云军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变数。 铁云军的实力如何,作为当年跟随先皇亲历过战场的人,他心里一清二楚。 这支队伍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坚不可摧,能加入铁云军的人,个个都能以一敌十。 面对这样的军队,区区几万羽林骑根本不是对手。 南景行也是大吃一惊,名震十国的铁云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玉京城外。 传说能调动铁云军的,只有乾国嫡系皇嗣,这么说来,是长乐公主召集来的? 城墙上,那抹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只是站在那儿,宛如高贵的神灵。 铁云…… 姜雪看着旗帜上的两个字,内心深处,最为熟悉的那根弦被触动。 恍惚间,她的眼前浮现了一座美丽的王城,王城中央,黑压压的军队占据了广阔的演武场,高台处,小小的她被一个英俊的男子牵着手俯瞰全场。 “小雪,这就是我乾国的铁云军,是你和怀尘最强大的后盾。” 男子的脸逐渐放大,随着轮廓的逐渐清晰,她的头疼越发明显。 “愣着干什么,抓住姜雪,只有她才能控制住铁云军。” 苏明当即下令,活捉姜雪。只要有她在手,铁云军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一想到当年北陵对乾国是如何欺凌践踏的,要是让铁云军闯入玉京城,他们还能活吗。 “传令回宫给皇上,说长乐公主谋逆作乱,唆使铁云军意图攻城,请皇上下令大军迎敌。”在军队开始向姜雪涌来后,苏明又让人回宫传信。 看着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的北陵士兵,姜雪眉梢微挑。 要是自己被抓住,那下场会有多惨,不用想也知道。 因为害怕铁云军攻城而遭遇灭顶之灾,北陵的士兵们发了疯一样冲过来。 横冲直撞之间,踩踏无数,有些士兵甚至把自己的同伴给活生生踩成了肉泥。 仅剩的几名西辰暗卫见状,用尽全力拉着君离沿着刚才铁衣的路线跳下了城墙,落在了一座房屋顶上。 而姜雪则被他们留在了城楼之上。 反正这群疯子士兵的目标是她,他们的主子,只有君离,只需要保护他的安全就好。 “笨蛋。”眼瞅着姜雪被撂下不管,君离气得猛踢身边的暗卫。 转身想去救姜雪,却被暗卫拽住了,“殿下不行啊!太危险了。”皇上交代了,无论如何都得保证殿下的安全。 “混账,给我松手。”君离吼着,当看到一个羽林骑朝着姜雪扑过去时,他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挣脱了暗卫的束缚,施展轻功朝城墙飞奔而去。 姜雪侧身躲开扑来的士兵,反手一记金针扎进了他的脖子后面。 那士兵立刻感觉手脚发麻,动弹不得。哼,没办法了。 干掉一个,但面前还有成群结队的人等着抓她,姜雪瞄了眼城墙外边的高度。 这高度要是跳下去,肯定摔得粉身碎骨。 她眼神一转,望向城下的铁云军,心中有了主意。 只能拼一把了。 深吸一口气,姜雪下定决心,在下一个士兵冲过来之前,果断从城墙跳了下去。 这一跳,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雪。”眼看着她从城墙上坠落,君离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伸手想要抓住她掉落的身体,结果只抓住了一片她的衣角。 耳边狂风呼啸,无数的惊叫声钻进她的耳朵。 她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汇成了那两个熟悉的名字。 第一卷 第428章 可谓恨之入骨 “小雪。”嘈杂声突然静止,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而清冷的呼唤声。 一睁眼,姜雪看到的是白色的幔帐,鼻尖闻到的是淡淡的冷香。 这香味,让她头疼欲裂。 她坐起来,双腿蜷缩在胸前,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忍受着像针扎一样的头痛。 冷香的味道越来越浓,头疼也越来越厉害,仿佛脑袋快要炸开了。 一幅幅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速度越来越快,她几乎看不清是什么,只看见一块块颜色快速掠过。 疼得实在受不了,她握紧拳头砸自己的脑袋,想减轻疼痛。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砸几下,手腕就被一股大力紧紧抓住。 紧接着,几枚金针准确地扎进了她的头部穴位,随着针慢慢深入,穴位开始微微胀痛。 慢慢地,疼痛开始减轻,一点点消失。姜雪蜷缩的身体也逐渐舒展开来,缓缓地躺回到了床上。 “师父,师妹她怎么样?”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端着一碗药走进来。 他就像一颗润泽的珍珠,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真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见姜雪脸色苍白,很是担忧。他小声问正在给姜雪施针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身穿淡青色的长衫,头发用竹冠简单地束起来,虽然打扮简单,却掩盖不住他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常人所没有的仙气,让人不敢随意亵渎。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用食指和拇指夹着细长的金针,有节奏地转动着,每次转动,姜雪脸上的痛苦表情就会减轻一些。 施针的过程中,男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姜雪的情况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针被一根根拔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男子顺手将托盘递给身后的白衣少年:“若沉,你去收拾一下。” 男子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清冷的语气让人听了就放不下。 “好嘞。”被称为若沉的少年接过托盘,顺手把药碗递给了男子。 男子亲自给姜雪喂完药后,用随身携带的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 看着她沉睡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让你涅槃重生本来是为了让你忘记前世的痛苦,没想到,这辈子的你,还是这么坎坷。” 他作为引导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不能插手她的人生。算了,只有经过世间的苦难磨炼,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若心啊,你和阿巽的孩子,注定不平凡。 “沈公子,公主她怎么样?” 一见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墨添连忙上前询问。 还好这次他先派人去长乐山请来了沈公子,不然公主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不死也得重伤。 “没事,喝了药,现在正休息。不过她体内的毒素积累太多,要想完全康复,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这个男子就是姜雪的师父,沈允晟,而这个地方,就是长乐山。 “毒素?公主中毒了?”墨添吓了一跳,公主怎么会中毒?中的什么毒? “别急,虽然她中的毒比较棘手,但我有办法解。” 沈允晟研究医术将近二十年,他的医术可以说是当今世上顶尖的。 解噬心蛊和血毒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放心吧,小雪是我的弟子,我不会让她有事。倒是你,瞒着凤启元带着这么一大队人马连夜来到北陵,要是被他知道,恐怕会惹祸上身。”沈允晟提醒道。 “多谢沈公子提醒,墨添这就回去。”幸好长乐山离军营不远,而且在路上,他们已经截住了打算给凤启元报信的密探,接下来只要找个外出巡逻的借口就能蒙混过关。 送走了墨添,沈允晟看了看旁边那一片齐人高的灌木丛,从中传来的熟悉异香让他微微皱眉:“墨雪,出来吧。” “云深,我总算见到你了。” 一阵轻颤之后,灌木丛被分开,墨雪曼妙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沈允晟面前。 她痴痴地盯着眼前这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你找我什么事?”面对墨雪,沈允晟本来就清冷的面容变得更加疏离。 在她上前的同时,他也往后退了几步,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来长乐山找他,可长乐山的位置太过隐蔽,山路崎岖难行,如果没有熟人带路,想要上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本来她想让曾经去过长乐山的白般若带路,可惜,那个不中用的徒弟却死在了姜雪那丫头手上。否则她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混在铁云军的队伍里才得以登上长乐山。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给小雪下了血毒和噬心蛊?”面对墨雪对自己的痴迷,沈允晟面无表情。 这个女人纠缠自己二十年,本以为时间可以淡化她对自己的疯狂单恋,却没想到,她的执着反而越来越深了。竟然为了上山,对小雪下毒手。 “我下的只有噬心蛊,至于血毒,是白鬼干的。你也知道,白鬼一直把那丫头当作死对头,对她下毒也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沈允晟重复这四个字,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当年白般若毒害长乐山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只要是长乐山的人,对她可谓恨之入骨。 现在听说她竟然敢对小雪种下血毒,还被墨雪说成是合情合理的,作为最疼爱姜雪的师父,怎能不恼。 “她在哪里?”沉声的问话中夹杂着强烈的杀气。 要是白般若在场,沈允晟定会让她当场毙命。 感受到心上人的怒气,看着他因生气而更加冷漠的俊脸,墨雪的心跳加速。 这样的沈允晟真是太有魅力了。 “云深,白鬼已经死了,被姜雪杀的。”她像是在邀功一样告诉沈允晟这个消息,然后小跑着想拉住他的手,可是沈允晟比她更快一步,她连衣袖都没碰到。 第一卷 第429章 宣布了死讯 既然白鬼已经死在了小雪手上,那他就不必浪费时间打听一个死人的消息。他现在要忙着为小雪解毒,没空在这里跟这个疯女人耗着。 见他转身要走,墨雪慌忙喊住他:“云深,你要去哪儿?” “跟你没关系。”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脚步不停。 “难道你不想知道浮屠的下落吗?没有浮屠,你根本解不了那丫头的血毒!还有噬心蛊,没有我的帮助,你也解不了。”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墨雪大声喊道,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为什么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姜雪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上,明明自己才是真心痴恋他的人。 沈允晟微微停顿,稍稍侧过头来,瞥了一眼因为他的停顿而满怀期待的墨雪。 “噬心蛊是我一手研制出来的,至于浮屠,长乐山里多的是。” 一句话,堵住了墨雪的嘴。 “若沉,送她下山,长乐山不欢迎西雍血毒师的人。” 凡是伤害过他弟子的人,他沈允晟绝不留情。 挥袖之间,粉末四散,墨雪来不及屏息,药粉从口鼻进入体内,全身麻痹。 司若沉遵照师父的命令,用白绫卷住她的腰身,眨眼之间,带着人消失在眼前。 三个月后,北陵向乾国发动了战争,原因是恭王妃勾结外臣,行刺恭王,当众损害了北陵皇室的尊严,让北陵颜面扫地。 北陵皇命令南景行率军入境,以乾国的安全威胁凤启元给出合理的解释。 几年前才被北陵蹂躏过的乾国土地,再次迎来了铁骑。 受辱过的乾国百姓忍无可忍,过去的羞辱历历在目,民愤爆发,全民起义反抗。 凤启元害怕北陵的压力,原本打算割地赔款,送出金银珠宝和美女来保住自己的皇位。 但这次民愤高涨,他不敢开口提出建议。加上乾国太尉蒙淳意和乌家老将乌孟川联名上书,自愿请命出战迎敌,更是让他这个不受两位武将重视的皇帝无话可说。 在两人的联名书下,乾国的将领们纷纷上书附议,大臣们也害怕再次遭受北陵入侵时的屠杀抢劫,跪地请求迎战抗敌。 面对朝臣们的联名请愿,凤启元即使不愿意与北陵公开决裂,也只能同意,在请愿书上盖上了皇帝的玉玺。 “将军,我们不出战吗?” 看着蒙、乌两位老将军率领十万乌家军迎战,铁云军中的副将走到墨添面前,小声问道。 身为将士,保卫国家是他们一生的职责,但现在敌人来袭,他们作为乾国最强的军队却不能上阵杀敌,这可是他们铁云将士最大的遗憾。 当年南北大战时,他们因为身处偏远地区无法保卫国土,现在他们就在乾国的土地上,为什么不和国人一起出战。 墨添看着两位老将军率兵出征的背影,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是亲身经历过当年南北战场的人,他对北陵的仇恨远超过其他人。现在北陵人再次踏上他们乾国的土地,他怎么会不想上阵杀敌。 但他们毕竟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 军令如山,上级没有下令,他们就不能随意离开军营一步。 守护后方,同样是保卫国家的重要任务,不容忽视。 这里是公主和殿下的国家,在他们两人回来之前,他墨添就算是死,也要保护这片土地。 “呃。” 与此同时,在长乐山上,姜雪从梅花桩上摔了下来。 秀眉微微蹙起。 “起来。” 沈允晟冷冷地说,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看着姜雪被地面擦伤的手掌,他没有丝毫怜悯,只是握着手中的藤条,冷冰冰地让她站起来。 司若沉在一旁看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师父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从小到大,他从未因为小雪是个女孩而放松要求,有时甚至对她比对自己还要严格。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小雪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解除了,但废掉的武功却无法恢复。 如果要重新修炼,就得从头开始,本来他觉得小雪本来就不是练武的料,没了武功就算了。 但师父显然不这么认为,三个月的治疗期一过就开始拉着小雪练习基本功,从卯时一直练到现在,整整五个时辰,没有休息。这严格程度,比以前还要厉害。 “腿要打直,手要抬高,气沉丹田。” 沈允晟握着藤条耐心地指导着姜雪的动作。 十个时辰的基本功训练,她的体力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尽管如此,她一声苦也没喊过,咬紧牙关坚持完成了他吩咐的所有任务。 看着这个唯一的女弟子,沈允晟感到十分欣慰。 她本不是练武的好苗子,但为了她好,即便要比普通人付出十倍的努力,他也要把她培养成材。 “休息一会儿吧。”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沈允晟终于让她休息了。 “师父,我还行。” 即便双腿都已经累得发抖了,她还是不愿意停下来。 她还得向君离复仇,还得去北奚找皇兄和舅舅,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现在的她,没有晓春拂冬在身边,如果没有一身武艺,根本寸步难行,她没有时间等待。 “欲速则不达,要懂得劳逸结合才能有所成就。”沈允晟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休息。 使命难违,姜雪只好乖乖坐了下来。 沈允晟推了一杯茶过来:“喝了它,补气养神。” 她刚刚痊愈,身体虚弱,他让她练习基本功,是为了帮助她出汗热身。 现在的脸色比起早上的时候好多了。 在喝茶的时候,沈允晟顺手让司若沉帮她包扎了破皮的手掌。 “北陵已经宣布了你的死讯。” 她刚放下茶杯,沈允晟的话让她浑身一僵。 “萧衍为了维护北陵皇室的威严,宣称你是因病去世的。” 这确实符合他的风格,毕竟如果说姜雪是被北陵士兵逼得跳下城楼,铁云军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北伐攻打北陵。 眼下北陵一半的兵力都在北奚,如果真要对上铁云军,胜算几乎为零。 “他怎么样?”她口中的“他”,沈允晟自然知道指的是萧湛。 第一卷 第430章 够卖个好价钱 “救治得很及时,现在恢复得不错,只是……”他看了看姜雪:“他现在跟以前不太一样,听说他收了很多青楼女子入府,是目前北陵王爷中姬妾最多的一个。” 姜雪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默默地盯着地面。 看她这样,沈允晟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转过头看了看天际:“从明天开始,专心修炼,三个月之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至少在修炼的日子里,她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方向。 转眼间,三个月的时间就像飞逝的箭一样过去了。 寒冬时节,雪花纷飞,在靠近北奚边境的山沟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家客栈。 客栈的屋檐上堆满了雪,时不时有雪块从屋顶滑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哎呀,二位客官,是要打车还是住店啊?” 昏暗的小客栈内,烛光在风中摇晃着,随时可能熄灭。 因为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家客栈,虽然环境不太好,但也有很多人来这里歇脚。 这些人大多是粗犷的乡野樵夫,当看到门口两位穿着华丽的人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从身形上看,这两人一男一女很容易分辨,那位女子戴着斗笠,斗笠周围挂着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庞,看上去颇为神秘,引得人们好奇地想要窥探面纱下的容貌。 而那位男子,穿着白衣,看起来温文尔雅,英俊非凡,气质出尘绝世。 在场的几位女子见到他,都被他吸引,盯着这位美男子怎么看都不够。 “我们就在这里歇歇脚,来一壶温酒,两碟小菜。” 司若沉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店小二。 哎哟,来了个慷慨的客人。 他点的那些东西,只要十钱银子就够了,没想到这位白衣公子出手大方,一下子就给了二两。 店小二赶紧接过银子,乐呵呵地招呼两人坐下,急忙去催促厨房准备饭菜。 其他桌子的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用看猎物的眼神盯着姜雪两人。 “师兄,我们还有多远?” 温酒很快就端上来了,姜雪喝了一杯暖暖身子,看着窗外的大雪,轻声问道。 这雪已经下了好几天了,他们的行程已经耽误了许多。 听说这几个月来,北奚与北陵之间的战斗越来越激烈,镇北侯的军粮快要耗尽了,但北陵朝廷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这让姜雪更加担心。 “大概还有几天的路程。”司若沉见她一杯刚喝完,又要倒酒,忙捂住她的杯口:“你喝得太急了,师父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胡来。” 姜雪放下酒杯,乖乖地不再喝酒,拿出一张羊皮地图,静静地研究起来。 那地图上记录的是北西边境的地形,从这里到北淮交战的地方,还得绕过两个山头才能到达,要是能找到一条捷径就好了。 “哟,客官这是要去边境战场吗?”店小二端着小菜过来,看见姜雪手中的地形图,随口搭了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司若沉看向他,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嘿,客官您看看咱们这儿荒山野岭的,在这儿的大多都是来打猎的村民,很少有你们这样的贵人来。 之前就有几位跟您二位一样尊贵的人在这儿歇脚,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边境战场。刚才小的看到姑娘手上的地形图很眼熟,就猜您二位也是要去战场的。” 店小二一边摆着菜,一边回答司若沉的问题。 “哦?那请问小兄弟,之前那些去战场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司若沉思索着,这北奚与北陵之间的战斗越来越激烈,镇北侯的粮草快要用完了,难不成是北陵的人给镇北侯送粮草的? 不对,北陵三个月前才派羽林军去了乾国,与蒙、乌两位老将军交战后损失不小,哪有余力再派人来送粮草。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客官您也知道,那些贵人哪是我们这种小人物敢去打听的。不过从小的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他们提到过‘殿下’二字,想必是皇室子弟。” 摆好了菜,隔壁一桌冲店小二吆喝一声,店小二立刻笑着过去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的皇室子弟,这让姜雪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她只希望,别是北陵的就好。 正坐着,隔壁桌的一群壮汉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眼睛不规矩地在姜雪身上乱瞟。 这身段,这气质,就算不看脸也知道,一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他已经好久没有给鸨母那边送上等货了,这次这个肯定能让他赚大发。 领头的是个残疾人,他挑了离姜雪最近的位置坐下,其余的小弟则在二人身后站着,把二人围在中间。 刚才看到这个小白脸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一看就是个大肥羊。把他们两个人绑了,男的送去青楼,女的送去给鸨母,这过年钱可就不愁了。 而且这女人颇有姿色,在送去给鸨母之前,他们还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这样一想,身后的小弟们发出了猥琐的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好意思,能否请你们离开?你们的丑态让我有些不适。” 面对这些土匪流氓,司若沉面不改色,只是眼底的冷意渐渐浮现。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对于长得不好的东西,从来都不客气,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刻薄了一些。 这家伙的话,让残疾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妈呀,这小白脸居然敢开他们的玩笑。 “嘡嘡嘡!” 随着一声巨响,独眼龙气得猛地站起来,一挥手就把面前的桌子给掀翻了。 酒菜洒得到处都是,油星子还飞溅到了小弟的脸上。 “好你个小白脸,小子们,给我上,把这小白脸骨头拆了,脸也毁了,竟敢取笑大爷的脸,我先让你破相,至于那女的,给我打晕了直接带走。” 残疾人一声吼,身后的小喽啰们就像一群蝗虫似的冲了上来。 第一卷 第431章 风险太大 本来就不大的小客栈,因为这群人的捣乱变得更加拥挤,其他桌子上的村民们赶紧躲远点,有的干脆溜之大吉,免得被卷进这场纷争。 “咚咚咚。” 清脆的闷响声在客栈里回荡,没过多久,那些冲上去的小喽啰们就被揍得东倒西歪,疼得抱着胸口满地打滚。 司若沉站在中间,一脸不屑地看着这群废物。 残疾人见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小白脸竟然这么厉害? 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岂不是要成为山寨里的笑话。 既然打不过小白脸,那就先对付这女的,肯定容易多了。 只要抓住她当人质,还怕小白脸不服软吗? 残疾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在司若沉正忙着收拾最后一个小喽啰的时候,一把拽过旁边的姜雪,把刀架在她细长的脖子上:“你要是敢动弹,老子就宰了这女的。” 司若沉放下手里的小喽啰,转头看向残疾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透着一股怜悯。 “啧啧啧,你还真会选目标,偏偏挑了个最难惹的。” 三个月的闭关修炼可不是吹的,虽然因为天资问题,拳脚功夫只算一般,但用毒的功夫可是炉火纯青。 就连他这个师兄都不敢轻易跟她交手呢。 可这世上总有不怕死的,硬是要往枪口上撞,他拦都拦不住。 “你想干什么?呃。” 残疾人刚开口,就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仔细一看,一条毒蛇不知道啥时候缠上了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伤口立马变黑,刀子也拿不住了,姜雪脖子上的威胁顿时消失,反手一记金针扎进了残疾人的肚子,整个人往后一倒,四脚朝天躺倒在地。 突然,地面冒出来无数的蜈蚣和毒蝎,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残疾人的身体,开始啃噬他的血肉。 整个过程,残疾人都清醒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 他想尖叫,想逃跑,但是姜雪的那根金针让他动弹不得,嘴巴也不能说话,直到生命结束,他都在极度恐惧中。 “啊!魔鬼啊!鬼啊。” 残疾人的悲惨下场吓得客栈里的人们大喊大叫。 那些小喽啰生怕自己也被蜈蚣毒蝎咬,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客栈,边跑边惨叫。 姜雪看着地上的白骨,拿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药水倒在上面。 没一会儿,白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二,还有别的桌子能坐吗?” 事情搞定后,司若沉看向躲在柜台后面的小二,温和地问道。 “餐桌没了,客官您只能和别人拼桌了。” 小二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大家都扭头避开,不敢看这边。 这两人杀人的手段太吓人了,谁还敢跟他们坐一桌啊。 “来我这里吧。”正当没人愿意搭话的时候,角落里传来一个女声。 “多谢姑娘。”两人走到角落的桌子旁边坐下,看着对面的女子,礼貌地表示感谢。 那女子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头发高高扎成了一个马尾,看上去既干练又英气。 精致的五官配上小巧白皙的脸蛋,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她右眼角的一颗泪痣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女子穿的是紧身服装,手腕和脚腕都被皮制的护具紧紧包住,腰间别着一把奇特的武器,看起来像是剑,却又不完全像。 这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但却愿意和姜雪他们拼桌。 这种矛盾的行为让姜雪对她产生了好奇。 “请问姑娘贵姓?”姜雪问道。 “云烟。”绯衣女子回答,然后举起手招呼小二过来,把刚才司若沉点过的菜又点了一遍。 从他们俩一进门她就开始留意他们。也不是她没事找事,实在是这两人和整个客栈的氛围太不搭调了,所以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招数?”云烟第一次见到利用毒虫杀人的手段,这让她十分好奇。 “五毒之术。”姜雪说道。 这三个月的闭关修炼,她的五毒之术进步了不少,现在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控制五毒,再也不怕内力反噬了。 “五毒……”云烟低声念叨了一声,端详着姜雪:“你是乾国来的?” 要说这十个国家里,最擅长五毒的地方,除了乾国,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地方了。 “嗯。”姜雪点点头:“姑娘你也去过乾国?” 看她的样子,在提到乾国的时候,脸上似乎多了几分温柔。 “小时候有幸得到乾国高人的指点,才知道五毒之术是乾国特有的。” 提起那位乾国高人,她的表情难得柔和了一些。得知姜雪是乾国人之后,对她的戒备也减少了许多。 “我劝你们最好别去战场。”云烟看着姜雪手中的地图,眉头微蹙:“现在的边境战事紧张得很,镇北侯被北奚抓了,两边打得火热,你们去了风险太大了。” 舅舅作为主将被抓,不知道在敌营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他已经那么大的年纪,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楚。 “云烟姑娘,你知道镇北侯为什么会被抓吗?”司若沉轻拍姜雪的肩膀,给她一点安慰。 “粮食断供,镇北侯的军队本来就不长久,再加上西辰那边帮着北奚,不仅截断了粮道:还在夜里偷袭。 北陵的士兵饿得要命,再加上敌人骚扰,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这样一来,北奚就有了可乘之机。”云烟把她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姜雪。 “因为北陵的主将被抓,北陵的士兵只好退到边境里面,这山沟外面到处都是北奚和北陵的埋伏,双方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哪怕一点点动静都可能引发一场大战,不小心的话,你们就可能成为刀下的冤魂。所以,到此为止吧,不要再往前走了。”云烟真心实意地劝告。 就算刚才已经见识到姜雪他们的厉害,但那又怎样,面对成千上万的士兵,再厉害的人也敌不过人海战术。 第一卷 第432章 陷入绝望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姜雪看着她,语气坚定。 她的皇兄和舅舅都在那里,她一定要去。 见她这么坚持,云烟也没再多劝,只说了句:“一切小心。” 说完,她拿起行李离开了客栈。离开前,她特意给姜雪指了一条路,那是一条隐蔽的小路,在地图上找不到,她凭记忆给姜雪画了一张图。 这条路是通往战场的捷径,可以节省三天的路程。 姜雪他们按照地图上的路线前进,没过多久,就翻过了一座山头。 “没想到这山沟里还有这么一条近道。”两人走累了,来到一片池塘边休息。 司若沉取了些水来解渴,还没等坐下,就听见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立刻提高了警惕,四处查看。 突然!一支箭矢从旁边的灌木丛中嗖地飞出,姜雪一个弯腰躲闪,箭矢擦着她的斗笠边缘飞过,扎进了旁边的树干里。 紧接着,又有暗器嗖嗖地飞来,司若沉拔出腰间的长剑,精准地把暗器调转了方向,让它们飞回了发射者的方向。 “别动。” 正当两人准备联手找出埋伏者时,一群士兵从灌木丛后冒了出来。 数十支箭矢已搭上弓弦,齐刷刷地瞄准了姜雪和司若沉,树枝上还有几十个弩兵蓄势待发。 这时,一道人影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在两人面前。 姜雪看到他的脸,微微愣了一下。 铁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因为姜雪戴着斗笠,他想要揭开她的面纱,却被司若沉挡住了。 “小妹的脸有些不便,不愿让人看见,请这位大侠不要勉强。” 铁衣见司若沉气宇不凡,谈吐得体,看了看低着头的姜雪,收回了手。 “多谢大侠。”还好这位踏云护卫不是喜欢刁难人的人,司若沉见他收回手,礼貌地道了声谢。 他知道姜雪和萧湛之间的事情。 既然北陵已经对外宣布姜雪因病去世,如果现在露面,肯定会给姜雪带来杀身之祸。 所以现在,姜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在这北陵与北奚交战的时候,所有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可能会被当作北奚的敌人而遭到消灭,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铁衣一脸严肃地看着姜雪和司若沉,严厉地问。 “我们是兄妹,听说战事紧急,想来出一份力。” 司若沉看了看姜雪,接着说:“不瞒大侠,镇北侯对我们兄妹有恩,现在听说侯爷被俘,我们很担心,想尽力去救侯爷。大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的身手,如果我们加入,就能增加救出侯爷的几率,不是吗?” 铁衣听了这话,仔细地打量了司若沉一番。 这男子说的话是真的,眼下北陵军的主将被俘,士气受到了打击,殿下虽然临危受命前来支援,但是皇上却没有给他们正规军,带来的全是南少将军调派的府兵。 这两个人的武功不弱,特别是这名男子,刚才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武艺更是顶尖中的顶尖,如果有这样的人物加入,对将士们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对殿下也是极大的帮助。 “跟我来。” 考虑了一下,铁衣挥挥手让所有人放下武器,转身领路,示意两人跟上。 姜雪心里有点纠结,铁衣在这儿,就意味着萧湛也在附近。 这段时间她确实挺想念他的,但一想到自己失忆期间发生的事,还有两人之前的争执,她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没事,有我在呢。” 司若沉看出她的迟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微笑着说。 姜雪回给他一个笑容,跟着铁衣走向萧湛所在的军营。 军营里,萧湛正站在沙盘前研究着战斗态势。 现在山上的北奚伏兵已经被他清除了一部分,明天就可以下山,继续推进战略部署。 “殿下,踏云护卫回来了。” 正思索着,营帐外,副将报告说。 “让他进来。”萧湛头也不抬,继续处理着手中的文件。 “殿下,属下带了两个人回来,他们身手不错,希望能得到殿下的接见。”铁衣把在池塘边发生的事告诉了萧湛,单膝跪地等待他的指示。 “走吧,我们去看看。”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高手愿意帮忙,他自然不会拒绝。 放下手上的文件,萧湛大步走出了营帐。 当他看到不远处两个穿着白衣的人时,他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女子纤细的背影上。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冬宴那天,被萧悯推入湖中的姜雪的身影。 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将她转了过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示出他情绪的波动,不等女子反应过来,他就摘下了她头上的斗笠。 “恭王殿下看到了。”司若沉夺过斗笠给姜雪戴上。 萧湛看到那带着伤的陌生面孔。 “抱歉,姑娘。” 他往后退了一步,真诚地道了歉。 她的身材实在是太像姜雪了,让他误以为是她。 这半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对她的情感复杂而深刻。 从曾经的亲蜜甜蜜,到后来对她在君离身边的感情感到不安,再到半年前,在西门城楼上,她亲口说君离是她的丈夫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以及那从背后刺来的一刀。 听铁衣说,那一刀是她刺过来的。这让原本就已经悲痛的他更加陷入绝望。 刚苏醒的那段时间,他怨过她,恨过她,疯狂地想要找到她,想知道她为何对他如此无情。 但怨恨有多深,他对她的思念就有多深,复杂的情感像铁链一样紧紧束缚着他的心,让他日夜备受煎熬。 那天,在西门城楼上,听说南景行说铁云军兵临城下,苏明为了牵制铁云军,下令活捉小雪。 结果逼得小雪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去,君离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但派去寻找的人回报说,找不到两人的尸体,只在城门前留下一滩血迹。 这几个月来,他不断让玲珑阁的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但都没有结果。 有人说她死了,从西门城楼上跳下来摔死了;有人说她和君离一起逃了,去了西辰做了皇妃。 第一卷 第433章 难以入眠 他派人去西辰打听消息,但还是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信息。 对她的思念就像毒瘾一样折磨着他的心,他开始疯狂地收集所有与她眉眼相似的女子,把她们都带回府中,每天看一眼,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找她。 所有人都以为恭王回到了以前放荡不羁的日子,只有府里的亲信知道,这是他宣泄痛苦的方式。 当他看到那女子的背影时,他真的以为小雪回来了,狂喜、激动、愤怒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像狂风暴雨一样席卷心头。 但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失望像洪水一样将他淹没,把他从天堂拉回地狱。 “没关系。”姜雪压下心中的苦涩,轻声回答。 “听铁衣说你们主动来帮助我军,那就在军营里暂时住下吧。明天随本王一起下山,前往边境平原。”确认了这名女子并非姜雪后,萧湛不愿意多说,吩咐人给他们兄妹安排了一个营帐,转身回到营帐继续处理军务。 在铁衣的安排下,姜雪两人来到了分配给他们的营帐。 到了晚上,因为萧湛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姜雪心情复杂,根本无法入睡。 她起身来到池塘边,吹着夜风,望着水面映出的那张陌生的脸。 “水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愁绪涌上心头,姜雪轻启朱唇,低吟着诗句来抒发情感。 “无情芳草,独饮愁肠醉……” 应和着她的诗句,萧湛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让姜雪心头一震,缓缓回头望去。 只见他手里拿着两壶酒,从阴影中步入月光之下。 看着那张有些瑕疵的脸,他分出一壶递了过去:“难得遇见心情相似的同路人,姑娘愿意陪本王喝一杯吗?” 一闭上眼,他就看到这道熟悉的背影,今晚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 既然睡不着,他打算来池塘边独自饮酒,以此来排解内心的愁绪。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让他难以忘怀的背影,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明明知道她不是小雪,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偏偏这个时候,她的诗句像重锤一样击中了他的心,原来她也是一位饱受相思之苦的人。 他递给她一壶酒,希望她能陪他共饮。 这是自从小雪离开后,他第一次渴望有人陪伴。 看着他递过来的酒,姜雪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打开酒壶盖子,仔细闻了闻,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梅花酒。” 她一向喜欢带有花香的酒,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她经常让拂冬帮忙酿制,还多次拉着萧湛一起品鉴。 “你喜欢就好。”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萧湛莫名地感到开心。 这梅花酒是他让拂冬酿制的,府里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喜欢喝。 今天见这女子也喜欢这种酒,就像是遇到了知音。 “刚才对姑娘失礼了,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 抬头喝了一口酒,萧湛坐了下来,看着月下波光粼粼的池塘水,轻声问道。 “司若心。”一时之间她想不出合适的名字,便用了母亲的名字作为代称。 “若心,真是个好名字。”萧湛微微一笑,“若心,听你吟诵那样的哀婉诗句,是不是也失去了心爱的人?” 姜雪低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我曾经有一个非常爱我的夫君,他对我很好,凡事都为我着想,处处以我为先。只是后来,我们之间产生了误会,他开始对我逐渐冷淡,而我也对他产生了怨恨……”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想起了那段日子里,他们彼此的折磨,以及那封几乎让她崩溃的休书,心中涌上一股苦涩,她仰起头,又一口酒下肚。 烈酒滑过喉咙,将那份苦涩强行压下,她侧过头,看向萧湛,看着他同样悲苦的表情,开口问道:“殿下呢?您是否也有过这样的痛苦?” 她老是琢磨着问他,为什么要给她那纸休书?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绿松石手串送给了卫夫人? 不都是他休了她嘛?那为啥还要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唉,王爷我……呵呵……”萧湛苦笑了一下,直接把剩下的酒一股脑儿全倒进嘴里。 “王爷我亲手把心爱的女人推给别人。”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写了那纸休书。虽说那是为了救小雪才写的,可他还是悔青了肠子。 有时候他在想,也许就是因为那张休书,小雪才会在西门城楼上说君离才是她的丈夫,那句话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窝。 “殿下您这是咋回事啊?明明心里有她,为什么还要故意疏远呢?”姜雪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战,他知不知道,她看到那张休书的时候,差点儿就喘不过气来了。 可这个问题,就像石头扔进深井里,没有回音。 这梅花酒劲儿可大了,萧湛又是一口闷了一整壶。 姜雪刚问到一半,他就偏过头去,呼呼大睡了。 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沿着他的脸蛋轻轻摸了摸。 六个月,说长也不算太长,但说短还真不算短。 这段时间里,她真是想他想到不行。 “云澈,我们俩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可心里一片混沌,答案只能让时间来揭晓了。 “殿下这是咋了?” 铁衣看到萧湛趴在姜雪肩上,双眼紧闭,急忙过来接过他。 “喝醉了,睡着了。” 她把剩下的酒壶递给铁衣,还给了他一颗醒酒药。 “这个,麻烦踏云护卫给殿下吃了吧。这药专治酒醉,吃了之后明天早上卯时应该就能醒,不至于耽误军务。”说完,她就把萧湛彻底交给了铁衣,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 第二天卯时,萧湛准时起床,一出帐篷就看见司若沉和姜雪嬉嘻哈哈地从外边回来。 他眼神微微一动,昨晚跟她聊过天后,他对这个姑娘多了一份关心,可能是他们经历相似的缘故,每次看到她总有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他迎上前去:“你们俩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第一卷 第434章 动弹不得! “殿下,我和师妹去池塘那边练剑了,顺便帮大家收拾了一下帐篷,不知道殿下啥时候打算下山?”因为有司若沉帮忙,收拾东西特别快,一会儿工夫就整理好了。 将士们对这位江湖大侠挺有好感,还给他们师兄妹俩多备了两个水壶。 “既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萧湛环视四周,见将士们都已整装待发,他随即下达了命令。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行人抵达了前线营地。 萧湛的到来犹如及时雨,让原本士气低落的将士们精神为之一振。还没等他走近,士兵们就排好队形,热烈欢迎从玉京来的恭王殿下。 “恭王殿下。” 镇北侯的副将向萧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当他瞥见萧湛身后跟着的姜雪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殿下,这……” 在军营里见到女子实属罕见,尤其是这位女子竟然跟着殿下一同前来,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是来帮忙的。”萧湛简单明了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拉着副将讨论起了救援镇北侯的事情。 比起军营中出现女子这点小事,副将更关心的是如何营救主将。 于是他没再多问,直接对萧湛说道:“老臣已经多次派遣使者前往敌营,北奚那边的意思是要跟我们谈判。” “他们有什么要求吗?” 在军事谈判中,无非就是谈钱或者谈土地。 “回禀殿下,他们没提具体要求,只是说要殿下亲自前往。” 副将回答道。 这里面似乎有些蹊跷。 姜雪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根据之前从云烟那里得到的信息,北奚得到了西辰的支持,按理说他们的兵力和粮草都应该很充裕,如果要强行攻打边境并不是不可能。 但他们却没有选择进攻,反而选择了谈判,而且还没有提前说明条件,甚至点名要萧湛亲自到场。整件事情怎么看都有问题。 萧湛自然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但他为了查明北奚的真实意图,决定冒一次险。 “派人通知北奚,告诉他们本王明天就会前往谈判。”接着他转向铁衣:“通知下去,挑选一些可靠的人跟我一起去。” “殿下。”这时,姜雪主动站了出来:“请允许我一同前往。” 就算前方充满未知的危险,她也要亲自去了解舅舅的状况。 既然姜雪已经表态,司若沉当然也站出来请求同行。 萧湛透过她面前的轻纱,感受到了她坚定的决心,点了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萧湛就带着姜雪等人赶往谈判地点。 谈判定在了一个演武场上。 他们一到那儿,就看到不少北奚的护卫拿着武器,瞪着眼睛盯着他们。气氛相当紧张。 姜雪凭借前世的记忆,一眼就认出了坐在上手的正是北奚四皇子,也是当今太子上官瑾的老对手——上官惜。 上官惜的右边坐着北奚的大将军,左边留了个空位,似乎是特意为某人准备的。 从他们一进门开始,上官惜就一脸居高临下的表情,好像胜利者一样趾高气扬。 “北奚四皇子亲自来到前线,这可是让本王感到意外啊。” 看来这次谈判规模不小,今天怕是不容易脱身。 萧湛看着高座上神情嚣张的上官惜。 “毕竟北陵派出了恭王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我北奚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上官惜撇了撇嘴,眼神从姜雪身上扫过:“怎么?北陵没人了吗?竟然让女子上战场?” 这话一出口,北奚的将士们纷纷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以前都说北陵多么强大,现在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竟然派个女子来打仗,难道北陵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看看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这小腰还不够我一手握住,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就这小身板,小姑娘,别去打仗了,跟哥哥回家,我好好照顾你。” 在演武场上,北奚的士兵们当着众人的面,对姜雪出言不逊,甚至言语轻浮。 面对士兵们的无礼行为,上官惜和他的手下将军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 对他们来说,萧湛是敌人,羞辱敌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听说北奚四皇子为人狂妄不羁,我原以为这只是别人的传言,身为皇子,就算不喜欢受到束缚,也应该懂得大义。但现在看来,传言竟然是真的。难怪四皇子只能看着太子的位置,却永远摸不到。想必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吧。” 姜雪这话简直是一针见血,直接戳中了上官惜的痛点。 他一直对太子之位念念不忘,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得不到太子的位置。 在北奚除了在皇帝面前,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太子二字。 这女人不仅提了,还特别强调他拿不到那个位置,简直是找死。 周围的北奚士兵,包括刚才出言不逊的那些,在听到姜雪的话后,都变了脸色,低下头,不敢再吱声。 他们都清楚,这位四皇子最恨别人说他不是太子,现在这女人触犯了他的禁忌,要是他们再敢招惹她,那不是嫌命太长了吗? “你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来人,给本王撕烂她的嘴。” 上官惜气得头顶冒烟,猛地站起来,手指着姜雪,恨不得把她撕碎。 “我是跟恭王殿下一起来谈判的,四皇子要是稍微懂点规矩,就应该知道,军事谈判不杀使者。要是北奚有人敢动我一根汗毛,那就是违反谈判规则,会引起各国的愤怒。四皇子你掂量掂量,这代价你们北奚担不担得起?” 她凌厉的目光扫向正朝她逼近的北奚士兵,这番话让士兵们愣住了,纷纷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你。”上官惜看着那些被姜雪一句话吓住的士兵,气得直跳脚。 他心里咒骂这些没用的东西,但对姜雪的话却无法反驳。他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太子哥哥和父皇,谁敢当众给他难堪。 这丢脸的感觉让他对姜雪的厌恶达到了顶点,他抽出旁边护卫的刀,指着姜雪,恨不得当场把她剁成肉酱。但是谈判的规矩像铁链一样把他绑住,让他动弹不得。 第一卷 第435章 响彻全场 这股有气没地方撒的憋屈,简直要让他发疯。 “恭王殿下果然是恭王殿下,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带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来谈判,看来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到位啊。” 正当上官惜被怼得有苦说不出的时候,君离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穿着黑底金色纹路的长袍,背后披风上绣着西辰皇室的图腾。 君离的出现让萧湛的眼神变得冰冷,姜雪心里一颤,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君离走到上官惜跟前,从他手里接过那把佩刀,放回了侍卫的刀鞘里。 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也转身坐在了他左边的空位上。 他和萧湛对视,冷笑一声。 “恭王殿下,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谈判对手不是四皇子,而是本王。” 君离看着萧湛的眼神充满了恨意,这次的谈判是他故意让上官惜安排的。 目的就是为了借这个机会,狠狠地羞辱萧湛。 半年前,在西门城楼上,那些北陵的士兵把他这个堂堂的西辰皇子逼得跳楼逃生。 为了救他,他的暗卫一个个牺牲了生命,害得他一身狼狈地躲避追捕,九死一生才回到了西辰的首都鸣岐。 而那些追捕他的人,都是根据玲珑阁放出的消息追来的。 还有姜雪,他醒来后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暗卫们在临终前告诉他,姜雪被北陵的人抓走了,不久后就传来了她去世的消息。他坚信姜雪的死肯定和萧湛有关。 作为北陵恭王,如果他想救姜雪,应该是很容易的,一定是他袖手旁观,才导致姜雪丧命。 复仇之心加上对姜雪之死的仇恨,君离发誓一定要让萧湛为此付出代价。 “看来西辰皇帝病危的消息是真的,君离这身装扮,分明是储君的样子。” 司若沉对十国的时事了如指掌,一眼就从君离身上的图案认出了他的身份,从而推测出了西辰皇室的现状。他凑近姜雪,用腹语低声告诉她。 姜雪看着台上坐着的男人,眼神异常冰冷。 对君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恨得牙痒痒。 是他害得她伤害了心爱的人,害得她和萧湛被迫分开,害得她不得不隐瞒身份,即使见面也不能相认。她怎么可能不想杀了他。 在长乐山,师父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原来从琉璃开始,她就已经陷入了他为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琉璃是百面的徒弟,从小就在西辰暗卫中接受训练。也不知道君离从哪里得知了前世的事情,利用她对女儿的思念,联合苏明策划了琉璃的死亡,离间她和萧湛的感情。 不仅如此,那五个贵族之女,也是君离和苏明唆使北陵皇为了监视萧湛而塞进恭王府的。还有百面临死前提到的明朗,根本就是他编造的谎言,用来进一步撕裂她和萧湛的关系。 然而这些都是铺垫,最让她恨之入骨的是他让墨雪给她种下了噬心蛊,让她失去记忆,在萧湛面前将君离认作夫君,并让他误会是她背叛了他。 这一刀,不仅刺进了萧湛的身体,也深深地刺进了姜雪的心。 正是这一刀,在她和萧湛之间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君离,你知道吗?你在北陵做人质的时间还有一年才满,你擅自回国违背了两国的协议,这已经是失信的行为。 按照邦交规定,我们北陵有权将你扣押并带回,进行严厉的处罚,以你现在的情况,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本王谈判?”萧湛嘴角一勾,公开讽刺君离私自回国的行为。 十国建立之初就有协议,各国之间的邦交协议不得轻易违背,否则受害国拥有绝对权利来处理违约者,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说什么。 正因为有了这个协议,十国之间才能相互制约,局势才相对稳定。 君离在质子期限未满的情况下擅自回国,本身就是违约在先。北陵之所以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只是因为最近被北奚和乾国的事情分了心,没有精力管他。 萧湛现在当众提及此事,是对他的赤裸裸的威胁,也是表明对他的蔑视。 君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恨萧湛对他的任何反击,恨萧湛占据了上风。 这让他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踩在脚下,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践踏。 智慧、权力、女人,今生的他在任何方面都没有赢过萧湛。 小雪死前他没能证明自己比萧湛更强大,她死后,他依然被萧湛压过一头。 他不甘心,对君离来说,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此。 愤怒中透露出杀意,他突然抢过侍卫的弓箭,瞄准萧湛的头部,拉满了弓弦。 铁衣见状,脸色一变,立刻命令手下保护萧湛,手持佩刀,随时准备战斗。 萧湛则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他:“军务谈判,规矩你应该很清楚,如果真的要开战,本王愿意奉陪到底。” “对付你,这点人足够了。”萧湛环顾四周,毫不畏惧地说道。 “看来西辰的皇子得好好补补课了,作为未来的君主,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岂不是让人笑话?这场仗是北奚和北陵的较量,谈判邀请也是北奚发出的。 所以,这场谈判的主角应该是北奚和北陵。西辰的皇子既不是发出邀请的一方,也不是接受邀请的一方,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站在这里,喧宾夺主,威胁谈判使者,难道是不把北奚放在眼里? 说什么谈判对手是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难道你是北奚的代表?北奚得靠着你才能发言吗?”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姜雪一声冷笑,响彻全场。 她的话让坐在正中的上官惜眉头紧锁,目光瞥向正在拉弓的君离,脸上露出了不满。 这丫头说得没错,这场谈判的主角是北奚,君离算哪根葱?他不过是个援军罢了,竟然抢在自己前面说话。 第一卷 第436章 转变话题 见自己的话奏效,姜雪趁热打铁:“从发出谈判邀请的那一刻起,谈判的局面就已经定型,既然如此,谈判协议自然应当生效。 西辰的皇子不可能不清楚谈判协议的禁忌,一旦进入谈判,使者被杀,违反协议的人将会受到各国联合制裁。 你明明知道这个规矩却在这里挑起争端,难道是想让北奚遭受灭顶之灾?如果是这样,四皇子,你可得小心了。 稍不留神,祸事爆发,这责任可就落在你头上,到时候想想看,北奚的皇帝和太子会怎么处理?” “都给我退下。” 这番话触动了上官惜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没等君离反驳,他当场怒吼一声,命令围住萧湛的士兵全部撤退。 而那些西辰的士兵见自己的首领没有下令,就没有听从上官惜的命令。 这让上官惜更加恼火。 真是反了天了,君离这是要在北奚的地盘上挑战自己的权威吗? 一怒之下,上官惜立刻下令将不服从命令的西辰士兵当场处决。 鲜血四溅,两名西辰士兵的尸体倒在了地上,其他的士兵这才收敛了动作,乖乖退了回去。 君离看着那两个士兵的尸体,气得头顶冒烟,狠狠瞪着上官惜,像是要扑过去的猛虎。 上官惜怎么会怕他,回瞪过去:“这里是北奚的土地,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越权行事,别怪我不客气。” 一个背叛各国协议的质子,如果真杀了他,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君离这时总算明白了现实的严峻,知道自己处境比想象中更为危险。 如果不是因为上官惜还需要西辰的支持,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收回目光,冷冷地看向用话语煽动上官惜对自己发火的姜雪。 怒火烧心,手中的弓箭转向姜雪,一支箭矢疾射而出。 “小心。”萧湛和司若沉同时惊呼。 箭尖穿透皮肉,血花在空中飞溅。 “殿下。” 萧湛直接徒手抓箭,手上立马涌出鲜血。 姜雪看着他受伤的手掌,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还好他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这箭矢只是割伤了皮肉,筋脉应该没有损伤。 要是他再用力一点,这只手可能就废了。 “说不过就动手?君离,你的风度下降了不少啊。” 她反手将箭矢扔回去,箭矢擦着君离的脸,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萧湛的眼神变得阴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司若心遇到危险,他的心会突然紧紧地揪起来。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畅谈,让他对她多了一些怜悯,他这样对自己解释。 “本王只是手一滑,如果让姑娘受惊了,请多多包涵。” 没伤到那个出言挑衅的小贱人,君离有些不满。看着萧湛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他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看恭王殿下如此呵护这个女子,莫非她是你的新欢?啧啧啧,才几个月的时间,恭王殿下这么快就忘记了恭王妃。如果小雪在这里,该有多伤心。” 君离的嘲讽让铁衣忍不住怒吼反驳:“你给我闭嘴!那个女人根本不值得我们殿下怀念。” 在城楼上,他忘不了姜雪持刀捅伤萧湛的那一幕,他无法原谅那个女人如此伤害殿下。 铁衣的话让姜雪心情沉重,她灰暗的眼神看向萧湛,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但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变得更加冷淡。 那一刀,终究还是伤到了他。 “今天本王是为两国的战事和镇北侯而来,西辰皇子如果你再牵扯其他无关的人和事,耽误了谈判进程,别怪本王不客气。” 萧湛冷声说道,目光转向了上官惜:“四皇子,本王的要求很简单,释放镇北侯,咱们两国坐下来好好谈谈,休战和解。 边境之战已经持续了半年多,两国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再这样下去,对我们北陵和你们北奚都没有任何好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相信你也明白,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互相伤害,最终受益的会是谁?” 上官惜不傻,他当然明白萧湛说的话里的道理。 刚才姜雪的一番挑拨,让他对君离起了戒心,而现在萧湛的话更是敲响了他内心的警钟。 没错,这场战争涉及的利益主要是北陵和北奚,不管谁输谁赢,都会让两国元气大伤。 但是,抓住北陵主将镇北侯这么大的功劳,如果真按萧湛的要求放人,他的战绩怎么办?他凭什么向父皇要赏赐?又凭什么争夺东宫之位? 心里纠结了好一阵,上官惜终于开口:“恭王殿下的话有些道理。为了百姓们的生活安定,这场仗的确不应该再打下去。边境不稳,肯定会觉得人心惶惶。和谈当然是要进行的,但释放镇北侯这件事,恕本王不能答应。” 姜雪明白上官惜为什么对舅舅这么执着,这上官惜和死去的萧离一样,一生都在争夺权力。他对那至高无上的龙椅有着近乎疯狂的渴望。他要利用舅舅来谋求名利,不可能轻易放人。 “镇北侯是我北陵的重要大臣,四皇子没有理由扣留他不放,这样做恐怕不太合适。”萧湛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不知道四皇子是否还记得凉国的修氏一族?” 萧湛突然转变话题,让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谈判中怎么突然提到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 就在大家都一脸疑惑的时候,只有上官惜在听到“修氏一族”这几个字后,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姜雪也很好奇,这修氏一族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上官惜脸色大变? 一瞬间,上官惜的眼神恍惚,当年对修氏一族的侮辱和迫害一幕幕重现眼前。 女人的尖叫、男子的怒吼、孩子的哭泣,不绝于耳。 “当年凉国的修氏一族才女辈出,个个才貌双全,名声响遍天下。据说北奚的皇帝对其中一位修氏女子情有独钟,对她的爱超过所有人,甚至为了她发誓终生不对凉国发动战争。” 第一卷 第437章 越来越强烈 “然而,他的誓言仅仅维持了三个月就被打破了。趁着皇帝病重,北奚联合其他国家入侵凉国。由于之前皇帝的承诺,凉国对这次入侵毫无准备,结果可想而知,连王城都被攻破了。 北奚的将士们在城内横行霸道,烧杀抢掠,修氏一族更是惨遭凌辱。那位被北奚皇帝宠爱的女子,在一位将领的折磨下,受尽屈辱而死。这位将领的身份,四皇子应该很清楚吧。” 萧湛的最后一句话让上官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段历史被封存在玲珑阁的秘密档案中。 凉国是萧湛母亲秦怀素的祖国,这个国家的灭亡充满了太多的屈辱和血泪。 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家,过着平静的生活,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上官惜天生好斗,热衷于争夺名誉地位,从小就一心想要超越自己的哥哥上官瑾。 上官瑾文武双全,军功赫赫,他也想要争取军功,争夺封号。 为了让自己军功的光辉更加耀眼,他主动提议攻打与世无争的凉国,只是为了能在自己的战绩上添上一笔。 灭掉凉国后,他看到修氏一族的女子美貌非凡,便起了邪念,下令把这些女子拖进军营充当军妓!活生生地把她们折磨至死!而那位被北奚皇帝宠爱的女子,则是在他的虐待下变得疯疯癫癫,最终含恨而逝。 他对修氏一族所做的那些暴行,特别是对那位女子的虐待,他不敢让北奚皇帝知道。 一旦这事泄露出去,北奚皇帝肯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当萧湛当众提起这件事时,他吓得魂不附体。 他明明已经让所有知情的人都闭了嘴,萧湛是怎么知道的。 “四皇子不必这么吃惊,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萧湛冷冷一笑:“那么现在,四皇子是否愿意重新考虑释放镇北侯的事呢?” 这个混账!竟然用这种事来威胁他。 上官惜咬牙切齿地盯着萧湛,恨不得立刻把他撕碎,永绝后患。 “四殿下别急,如果你不想受他威胁,可以发起决斗。” 看到上官惜被萧湛逼得走投无路,君离上前在他耳边献计。 在谈判中,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提出决斗,通过胜负来决定结果。 这是上官惜现在唯一的出路。 “好。”与其被萧湛逼得无路可走,他宁愿选择决斗,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萧湛,本王要求决斗,如果本王赢了,你得喝下哑药,带着你的人离开,不能再踏入我北奚一步。”他绝不容许萧湛再开口。 “如果本王赢了呢?”萧湛挑眉追问。 “镇北侯你可以带走。”上官惜答道。 “四皇子倒是挺会占便宜。”萧湛冷笑一声:“再加上一条,你北奚的所有军队,必须撤离我北陵的领土,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一言为定。” 决斗立下,演武场上一片肃静。 几百米远处,几个箭靶整齐地排成一排。 上官惜站在起点处,挑选好弓箭后转身对萧湛说:“你来选吧。” 这次决斗,他选择了射箭比赛,每人一箭,一局定胜负。 上官惜从小就擅长骑射,他的箭法是唯一能够与上官瑾相媲美的。 因此他对自己的箭术有着十足的信心。 “四皇子,恭王殿下方才为了救这姑娘手受了伤,要是让他上场比试,恐怕会有人说胜之不武。为了公平起见,不如换个代表恭王殿下的选手怎么样?本王觉得,这位姑娘就挺合适的。”君离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一旁,目光锁定在了姜雪身上。 这一行人中,只有这个女子看起来最弱不禁风,让她做上官惜的对手,再合适不过了。 “卑鄙。”姜雪还没开口,铁衣就抢先怒斥。 说什么为了公平,这个君离明摆着就是想找软柿子捏。 萧湛不喜欢君离看姜雪的眼神,正准备拒绝他的提议,却被姜雪抢了先。 “殿下,让我试试吧。”姜雪说道。 “姑娘果然爽快。”见她答应下来,君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恭王殿下,那咱们就开始吧。” 萧湛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姜雪,只见她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放心,于是他相信了她。 点头示意她去挑选弓箭,准备开始决斗比试。 上官惜拿着弓箭在一旁站着,因为姜雪是个女子,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连正眼都没瞧过这个对手。他转过头去,注视着箭靶那边的情况。 君离也没有关心姜雪的状况,亲自跑到箭靶处,对着那里的侍从交代了什么。 萧湛看着他转身时诡异的笑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准备好了没?”上官惜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这女子真是麻烦,挑个弓箭要挑多久? “四殿下,请吧。”趁着挑选弓箭的时候,姜雪四处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她总觉得那箭靶似乎有些古怪。 “娘们儿就是娘们儿。”不屑地瞥了眼姜雪,上官惜上前两步,站在起始线上,拉满弓弦,对准了箭靶。射箭之前,他特意看了眼慢慢走回来的君离,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官惜带着笑,松开了拉弓的手指。 离弦的箭在空中飞速穿过,发出嗖的一声。 “正中靶心。” 没一会儿,守在箭靶旁边的侍从大声喊道。 “轮到你了。” 上官惜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等待着姜雪出手。 刚刚还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现在他突然表现出了些许期待。 这让姜雪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她拉满弓弦,对准自己前面的箭靶,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怎么?怕自己射不中?要是怕的话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见她迟迟不肯松开弓弦,上官惜讽刺道。 对于他阴阳怪气的话,姜雪不予理会,只是更加专注地盯着那箭靶,她发现瞄准的那个箭靶在阳光照射下的阴影似乎比别的地方要深。 “箭靶后面有人。” 一声高呼,姜雪调转了方向,将目标对准了身边的上官惜。 萧湛一听这话,立刻让铁衣前往箭靶处查看,自己则拦住了准备行动的君离。 “殿下,是镇北侯,箭靶后面绑着的是镇北侯。” 第一卷 第438章 危险重重 原来镇北侯被绑在箭靶后面,如果姜雪没察觉到异常,一箭射出,她的箭会直接穿透镇北侯的心脏。 镇北侯要是死了,北陵的主将身亡,刚刚因为萧湛到来而高涨的士气肯定再次跌入谷底。 那时候,就是北奚进攻的最佳时机!君离从提议决斗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步棋!没想到被姜雪发现了。 “来人!放箭。”被揭穿后手的君离立刻下令,让在场的两万士兵再次将萧湛等人团团围住,所有人都拉满了弓箭,对准了中间的目标。 “谁敢。”姜雪厉声喝道,箭头对准了上官惜的脑袋,站在高台上,威胁道:“谁敢动一下,四皇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擒贼先擒王,有上官惜在手上,那两万人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四皇子,麻烦你下令,让你的人把武器都收起来。”尖锐的箭头在上官惜的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上官惜疼地皱起了眉头,立刻下令撤掉武器。 “臭娘们儿,你要是落到本王手里,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上官惜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羞辱,被一个女人用箭顶着后脑勺威胁,这要是传出去,他定会成为北奚王贵的笑柄。 狠毒的话,姜雪听太多了,对于上官惜的威胁,她根本不在乎。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推着他往前走,直到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演武场,姜雪才一脚踢开上官惜,在萧湛的带领下,带着镇北侯一路向北陵军营狂奔。 “殿下!您没事吧?” 赶来的北奚士兵立刻扶住上官惜,却被上官惜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废物,愣着干什么,给我追,杀了他们,把那臭娘们儿给本王带回来!本王要让她生不如死。”指着尚未跑远的萧湛一行,上官惜气急败坏地怒吼。 那个臭娘们儿竟敢这样羞辱他,他一定要报复。 “殿下,北奚士兵追上来了。” 两万人马齐头并进,掀起一片尘土飞扬。 铁衣回头望向身后飞扬的尘土,脸色沉重。 他们只有几千人,要对抗这两万大军实在是太勉强了。 眼看追兵就要追上来了,该怎么办? 萧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追兵,随后目光转向前方,观察了一下地形。 这一片全是开阔地,一览无遗,要想在这种地形上以几千兵力对抗两万,除了分散兵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殿下,我去引开一部分兵力。” 没等他下令,姜雪就先拽着缰绳向一旁奔去。 只要能让舅舅平安回去,她甘愿冒险。 身后的追兵见她离开了队伍,有不少人便跟着追了过去。 毕竟四皇子点名要的人是她,若是能够将她活捉,说不定能得到不少赏赐。 “师妹。”司若沉见状,一声惊呼,这丫头,不要命了。 随即一拽缰绳,朝着姜雪的方向跟了过去。 “殿下,他们。” 姜雪的举动震惊了众人,铁衣没想到这女子行事如此果断。 不禁从心底佩服她。 “继续向前!进入树林,准备伏击。” 对于姜雪的举动,萧湛也感到惊讶,这个女子竟然与他不谋而合,这样的默契除了姜雪外,他还从未与第二个人有过。 虽然他也实在担心她的安危,但既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不能让她白白冒险。 前方出现一片树林,萧湛立刻下令加速前进,准备以伏击的策略,对付剩下的这一万多士兵。 只有尽快解决了这些追兵,她才能尽快脱离危险。 而在另一边,姜雪策马奔腾,身后的追兵不断向她射来飞箭。 每一箭都瞄准要害,稍有不慎,就会香消玉殒。 “呃。” 奔跑中,一支利箭射中了马的前腿,狂奔的马立刻倒下,姜雪也被惯性狠狠地甩了出去!背部撞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疼得她几乎要流出眼泪。 “去死吧。”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君离脚尖一点马背,举着长刀飞身而下,对着姜雪的头顶直劈下来。 这个女人,刚才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面子!他要她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在君离眼前一闪而过,强烈的光芒让他眯起了眼睛,下刀的位置也偏离了目标。 嘡。 兵器相交的清脆声响传入耳中,一股猛力震得君离连连后退。 手臂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肱二头肌的地方已经挂了彩!伤口很深,足以见到白骨。 手中的刀已经握不住,踉跄地撞在了另一棵树上。 面前,一个戴着漆黑面具的男人手持长枪将姜雪护在身后,手腕一转,那长枪再次向君离攻来。 连续十几个回合,君离都被压制得死死的,别说杀姜雪了,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着又是一个杀招过来,君离咬牙硬扛下一招,顺着那面具男子的力道,整个人飞了出去,借机逃离了战场。 其余的追兵听到打斗声追了过来,被司若沉和面具男子带来的人一一解决掉。 见君离逃离,男子手下的人想要去追,被他一声唤住:“穷寇莫追。” “什么时候开始,你还喜欢上了戴面具,姜辰。” 司若沉站在面前,看着久违的好友,露出了笑容。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姜辰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张曾经冠绝乾国的俊脸。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姜雪的伤势,确认只是些皮肉之伤后,才松了口气。 “皇兄。”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念的兄长,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姜雪拉着姜辰的手,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喃喃地念着皇兄二字,那模样看上去甚是可怜,戳得姜辰心头一寒。 毕竟是从小疼爱的亲妹妹,虽然生气她让自己陷入危险,但面对她的双眼,总是忍不住心头的宠爱。他轻轻地抱了抱她,就像小时候一样,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你这丫头,真是从来不让我省心。” “师妹她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不然怎么会这么急匆匆地赶来北奚。” 司若沉开口回答了姜辰刚才的问题。 “这里战事紧急,危险重重,刚才那一幕你们也看到了,生死只在一瞬间,随时都可能丧命。”姜辰扶着姜雪站起来,摘下她的斗篷帽,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 第一卷 第439章 闪过一丝嫌弃 “怎么还戴着人皮面具?”大手在姜雪的下巴轻轻按了按,找到了面具和皮肤之间的缝隙。 “北陵那边已经宣布了我的死讯,如果以真面目示人被人发现,可能会有杀身之祸。这面具是师父特制的,一般人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兄妹之间的默契,再加上有司若沉在一旁,即使是姜辰恐怕也未必能认出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亲妹妹。 一提到北陵,姜辰的眼神中就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北陵给他们的风氏皇族带来的耻辱,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父母受尽折磨而死,唯一的妹妹也被当作妻子嫁给了北陵皇室。在听说小雪被北陵军队逼得跳下城楼后,他当时就想冲进玉京城为妹妹报仇。 幸好沈先生送来消息,告诉他小雪安然无恙,这才让他冷静下来。 “除了我们三人之外,还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姜辰看着她,以姜雪目前的身份,无论是在北陵还是乾国,都无法回去。一旦身份暴露,她的生命将受到威胁。既然好不容易兄妹团聚,他打算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唯一的妹妹还是亲自照看着比较安心。 “除了我们三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司若沉说。 “那就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姜辰点了点头:“那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姜雪眼前一亮,心情激动,跟随着姜辰一起离开了这片树林。 此时,萧湛巧妙利用地形击退了追兵,在到达安全地带后,他派人四处寻找姜雪二人的下落,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还是找不到吗?”这已经是最后一波出去寻找的人了,可还是没有关于二人的任何线索。 萧湛眉头紧锁,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内心的担忧更加强烈。 “殿下。”这时,铁衣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块玉佩,脸色极为难看。 “怎么了?”铁衣的表情引起了萧湛的注意,他低头看向铁衣手心的玉佩,双眼瞬间睁大。 那是刻有他名字的玉佩!是当初太后寿宴上,他请求赐婚的那块!自从和小雪结婚后,这块玉佩她一直贴身携带,从不离身。现在出现在这里,怎能不让人惊讶。 “这东西是从哪儿找到的?” 他握着玉佩端详,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铁衣回答。 这里是北奚的地盘,这块玉佩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小雪现在就在北奚。 “铁衣,派一队人护送镇北侯回军营。” 手中的玉佩让萧湛心情复杂,经过一番挣扎,他最终决定留在北奚寻找她的下落。 “殿下……”铁衣开口叫了一声,想要劝阻主子的想法。 在他看来,那个女人不值得殿下如此对待。从她把刀刺入殿下背心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再是以前他尊敬的恭王妃了。 “去吧。”萧湛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小雪,既然你已经选择放弃我,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他盯着手中的玉佩,陷入了沉思。 姜辰带着姜雪和司若沉回到了他在北奚的府邸。 一进门,姜辰就迅速让人准备好了两人的房间,并且让人送去了干净的换洗衣物。 更衣时,姜雪摸了摸腰间,发现空荡荡的。 心头一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贴身佩戴的玉佩不见了。 那块玉佩原属于萧湛,上面刻有他的名字,婚后她一直随身携带。 现在突然不见了,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找遍了房间的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那玉佩,折腾了半天,叹了口气。 算了,要走的终究是留不住。自己和萧湛现在的状态,他们之间的隔阂早就无法逾越。就算面对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那玉佩丢了就丢了吧,正好,让她断了这份念想。 虽然这么说,但心头突然缺失的那一部分,无论如何都无法填补。 独自出神地坐了很久,直到侍女敲门提醒用餐,姜雪才回过神来。 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拿下斗笠走了出去。侍女看到她面具上的刀疤时,微微一愣,随即立刻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在前面引路,带她来到了餐桌旁。 这一桌晚膳品种丰富,每道小菜有一半都是按照姜雪喜欢的口味制作的。 姜辰已经很久没有和妹妹同桌吃饭了,这久违的感觉让他十分怀念。 平时冷漠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温情,这让服侍的下人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这位主人平时从未对哪个女子展现过这样的温柔。 就算是他心仪已久的三公主也没有得到过他这样的关怀。 这位面容有瑕疵的女子究竟是谁?为什么主人看着她的时候满眼都是宠爱? 三人正吃得高兴时,突然有下人来报,说有贵客来访。 听到贵客的名字后,原本面带微笑的姜辰脸色渐渐变得冰冷。 “让他进来。” 放下碗筷,姜辰给姜雪递了个眼色。 一个是亲妹妹,另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们之间的默契可以说是无人能敌。 只需要一个眼神,不必多言,就能心领神会对方的意思。 看来这来者不善。 姜雪也停下筷子,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哈哈,怀尘公子,这个时候来访,本侯没有打扰到你吧?” 嘴上说着客套话,但行为却一点也不客气。 来人是一位接近四十岁的长者,穿着深绿色的长袍,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侍从,仿佛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府邸。 一进门,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看到姜辰还在用餐也不在意,径直在餐桌旁坐下,招呼着一位陌生女子过来。完全不顾这桌子上还有姜雪和司若沉两个人。 姜雪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怀尘公子,这位女子,你还认得出来吗?” 姜辰看了一眼那女子,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有些眼熟,不过恕姜辰记不清了。” 姜雪和司若沉也看向那女子,她长相清秀,身材丰满,低着头,偶尔偷偷瞄着姜辰,眼神中带着娇羞。 第一卷 第440章 最为不满 不过那也只是顺带帮忙,他可没想过要人家以身相许。 “怀尘公子想起来就好,这姑娘我看长得清秀,又懂得照顾人,想着怀尘公子您正好缺一个贴心的丫鬟,这姑娘和您啊,正合适,这样吧,既然你们俩情投意合,那我就在这做个主,把这姑娘许配给怀尘公子您做妻子,您觉得如何?” “呵。”这人话音刚落,姜雪一声冷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笑什么?”男子活了几十年,还从未有人敢当面这样损他的面子。 他立刻满脸阴沉地指着姜雪怒喝道。 “你这丫头胆子不小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来人!把这个无礼的丫头押下去,给她五十板子。” 男子被姜雪带着讽刺的冷笑损了面子,大吼着下令教训姜雪。 然而姜辰岂能让他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当即一拍桌子,沉声道:“谁敢。” 那威严的气势令人敬畏,吓得那些准备动手的侍从们都缩了手。 “岐侯,这是我的府邸,我的人,你最好还是不要随便乱动。” 姜辰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怒火,对于岐侯的无礼,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因为他们共同辅佐上官瑾,看在他的面子上,即便岐侯一再对自己无礼,只要不涉及重要事务,姜辰一般都不计较。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把心思浪费在一个故意找茬的人身上。 可岐侯却把姜辰的忍让当成了软弱可欺,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他的底线。 从见面不打招呼,到登堂入室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到最后竟然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女人就要给姜辰做媒娶妻。 姜辰是什么身份,是乾国的嫡长皇子,是乾国皇位正统的继承人,他的妻子,又岂是随便能定的? 这个岐候随便拉了个不知什么背景的女人就要给姜辰娶妻,他算什么身份?竟还大言不惭地要给姜辰做媒?他把姜辰看作什么?又把乾国看作什么? 从岐侯一进门,姜雪就已经察觉到这个男人对皇兄有浓厚的敌意。 经历过一世,她看人不会有错,这个男人从踏进府门的那一刻起,就是明摆着要来给皇兄找麻烦的。 既然他厚着脸皮来恶心皇兄,那就别怪她不给他面子,当众让他下不了台。 这是岐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姜辰发怒。 这让他感到惊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身边的姜雪。 “能让怀尘公子如此维护,不知这丫头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个时候,岐侯才仔细打量了姜雪一番,一个脸上有疤痕的女子罢了,竟能让姜辰如此维护,这让岐侯着实好奇姜雪的身份。 “她是怀尘的未婚妻。” 还没等兄妹二人开口,司若沉先说了出来。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姜雪强忍住即将抽搐的嘴角,按了按太阳穴。 她这位师兄有时候的想法确实与众不同。 明明知道她和姜辰是亲兄妹,竟然还能说出她是他的未婚妻这样的话。 姜辰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异样,但从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衣袖来看,显然有些微妙的变化。 司若沉则毫不在意兄妹二人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这个身份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但对于他们兄妹二人来说却是最有效的保护伞。 小雪现在表面上是北陵已故的恭王妃,如果直接以兄妹相称,暴露了她的身份,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据他了解,姜辰在北奚似乎也因为单身而被贵胄女眷所困扰,正好可以让小雪扮演他的未婚妻,这样一来,他就有足够的理由保护她,而那些贵胄女眷也会因为他的未婚妻而有所收敛。 “老夫与怀尘公子共事两年,从未听他提及自己有个未婚妻。”岐侯脸色有些僵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个名叫怜儿的女子,本来就是青楼女子,是岐侯特意安排在姜辰回府的路上,就是为了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这女人本来就很势利,想要趁自己还是青倌之身被人赎出青楼,再加上看上了姜辰的英俊和权势,于是和岐侯一拍即合,商量着今天来府上纠缠不清,想要成为公子府邸的女主人。 只要怜儿成为了这公子府的女主人,她青楼的身份就可以成为岐侯打压姜辰的借口,而且还能替他监视姜辰的一举一动,可谓一举两得。 要知道,对于姜辰,他早就看不顺眼很久了。 凭什么同是辅佐太子的人,太子对他的信任和重用程度远远超过自己。 他可是北奚的老臣,凭什么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乾国蛮夷压在自己头上。 不过是一个被自己叔父篡位的废太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他平起平坐。 当初他进入北奚朝政,如果不是太子极力支持,现在太子太师的位置就是他的!哪轮得到这个乳臭未干的蛮夷小子。 这也是岐侯对姜辰最为不满,也是最想要除掉他的原因。 “岐侯这话真是有点好笑,您算得上是怀尘公子的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私事告诉您呢?” 姜雪冷冷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怜儿身边。 明明她只是慢慢走了几步,做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可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却压得怜儿不敢抬头。 面对姜雪的讽刺,岐侯的脸色越来越黑:“怀尘公子,你的人就这么不懂规矩吗?怎么与长辈说话的?” 姜辰冷冷瞥了他一眼:“内人脾气就是这样,还请岐侯多多包涵。” 当然,他要为自己的妹妹说话。只是说到“内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兄妹俩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候,岐侯开始跟我们讲规矩了?”姜雪嗤笑道:“好吧,既然说到规矩,那咱们就好好聊聊。岐侯从进门开始,好像就没向怀尘公子行礼吧? 他厚着脸皮大摇大摆地进来,把公子府当成自己的侯府,随意妄为,不仅如此,还带了个女子过来,张口就说要给怀尘公子娶妻。 娶妻可是人生大事,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随便说说就能定下来的?更何况红尘公子是太子太师,这婚姻大事岂能任由别人胡乱撮合?怎么?岐侯是把自己当太子还是当皇帝了?” 第一卷 第441章 奇闻异事 姜雪的连珠炮似的质问,让岐侯无从辩驳,只能被动挨批。 这小丫头片子的口才还真不是盖的,岐侯今天算是撞到铁板上了。 被姜雪这个晚辈压得死死的岐侯,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啪地一下拍在饭桌上,震得桌上碗筷直响。 “本侯不过是成人之美,你这丫头何必这么毒舌,如果不是怀尘公子对怜儿有意思,又怎么会出手相救,娶妻的事,自然不是本侯说了算。 但只要怀尘公子和怜儿都有意,本侯可以帮忙向太子和皇上请旨,成全这段姻缘,本侯是出于好意,没想到竟被你这丫头误解成这样,这让本侯如何不感到痛心。” “哦?成人之美?”姜雪微微一笑,低头看向怜儿:“这么说,怜儿姑娘你是铁了心想要进这公子府了?” 只见怜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向姜辰:“公子的大恩大德,怜儿铭记在心,我是真心想要报答的,请公子接受怜儿的心意吧,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好好伺候公子的。” “怀尘公子,这么好的女子,连本侯看了都不忍心拒绝,你真的要把她的好意全都拒之门外吗?”岐侯看向姜辰道。 “要报恩,有很多种方式,可不只有以身相许这一种。”姜雪打断岐侯的话,嘴角微扬:“怜儿姑娘我问你,如果怀尘公子不是这般英俊,而是长得非常丑陋,你还会坚持以身相许吗?” “我……”怜儿被问得一时语塞。 “我不妨告诉你,怀尘公子的命格很硬,与他订亲的女子,需要毁容来抵消他命格带来的冲击,我的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破了相。如果你坚持要进府来伺候,恐怕你这张花容月貌的小脸也得毁了,你舍得吗?” 使了个眼色,几个侍从上前来抓住怜儿,姜雪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小刀,慢慢地靠近那张清秀的小脸。 看着越来越近的利刃,怜儿此刻被吓得不敢动弹。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忍受不住恐惧的她,哭着叫喊:“不了,我不报恩了,我不以身相许了,不要划破我的脸,不要啊。” 看着她崩溃大哭,姜雪收起了小刀,抬眼示意侍从把人放开。 侍从们一松手,怜儿就浑身虚脱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岐侯,刚才怜儿姑娘的心意你也听到了,看来这公子府与她无缘。看人都吓成这样了,那就劳烦你辛苦一趟,把人送回去吧。” 岐侯看着怜儿,心中愤然,“怀尘公子,多有打扰!” “不送。”姜辰冷声道。 “师妹,你名声要大了。”司若沉笑道。 这位岐侯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今天姜雪破坏了他的计划,让他丢尽了脸面,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恐怕明天,胡阴城的大街小巷就会流传出怀尘公子未婚妻嫉妒成性、德行不佳的谣言了。 “那还不是师兄你的功劳。”姜雪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还不是他说自己是兄长的未婚妻。 “除了这个身份,我还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司若沉笑了笑,回头见姜辰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无辜地眨了眨眼:“难道要我说出小雪的真实身份吗?” 姜辰知道,他也是有所考量的,这种说辞,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只是他们兄妹二人在对外宣称是未婚夫妻的时候,会有些不自然罢了。 “罢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个身份,小雪恐怕无法理所当然地待在公子府里。 深夜,胡阴城内的一间客栈内,店小二恭敬地送来了夜宵和清酒后回到了柜台。 掌柜的见他回来,仔细地询问:“怎么样?公子可有说为何来此?” 这家客栈位于胡阴城中心,占地广阔,是北奚最大也是最为豪华的客栈。 它的归属是个谜,据说是外国商人投资在这里建造的,其中的掌柜和店小二也是几十年如一日在这里工作,不同于其他客栈人员频繁更换,这里的伙计一干就是几十年。 他们都是玲珑阁的密探,这座客栈就是玲珑阁在胡阴城的基地。 只要是玲珑阁的人都知道,玄机公子从来不轻易到各国分支基地进行视察,而这一次,他竟然来到了北奚,这让客栈中的密探们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北奚和北陵的边境战争不是已经暂时停歇了吗? 怎么主子不回玉京,反而来到胡阴呢?难不成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公子没明说,不过刚才送酒的时候听到踏云护卫和公子提到了王妃,哎,掌柜的,王妃不是死了吗?怎么还……” 店小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铁大人,有何贵干?” 一抬眼就看到铁衣站在柜台前,掌柜的立刻赔笑问道。 “我要出去一趟,公子让你们把近几个月胡阴城的人员流动记录送上去。” 说完这句话,铁衣身形一闪,消失在二人面前。 呼,好险啊,掌柜的摸了摸额头,满手都是冷汗。 刚才铁衣听到“王妃”二字的时候,眼里的杀气可真重。 萧湛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翻着店小二送来的登记簿,那是过去九个月的所有记录。他花了足足三个时辰,眼睛都快看花了,但愣是一个跟姜雪沾边的名字都没找到。 “这就完了?”萧湛合上本子,问道。 “回公子的话,这九个月新来的人全在这上面了。”店小二赶紧答道。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或者奇闻异事?” 萧湛没在名册上找到线索也不意外,毕竟像姜雪那样聪明的人,要藏起来就跟玩儿似的。 “说到新鲜事儿嘛!”店小二抓了抓脑袋,“今儿公子府来了两个新人,结果把岐侯给气坏了。据说岐侯离开公子府后,气得七窍生烟,到处嚷嚷说怀尘公子的未婚妻是个醋坛子,品行差得很。” 他们玲珑阁消息灵通,今天的事儿,转眼间就传开了。 “怀尘公子是谁啊?”萧湛好奇地问,这名字这两年才冒出来的,听说是个厉害角色,难得一见的人才。 第一卷 第442章 无礼的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