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明吻过》 第1章 腊月十七 西南山区,大福村,腊月十七,夜十点。 寒风从打开的门缝灌进来,我打了一个寒颤,睁开眼,我刚竟坐在柴屋里睡着了! 屋外依稀传来水声,我揉了揉眼睛往外走。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井边,手搓着盆里的衣服。 “奶奶——”我轻轻唤了一声,松了口气。 奶奶没回头,语气轻柔说:“小草啊,你这校服都放了好些天了,也不晓得洗……” 我从小就勤快,那盆里的衣服,却放了好多天没洗,略微一算,有七天了吧? 我觉得奇怪,我怎能让它足足放那七天呢? 这不是我的风格啊! 我走近去,自从考去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我已许久没见奶奶了,她好像更老了,头发都白完了,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袄,依旧可见那瘦弱的身骨。 我父母死得早,这些年,奶奶为了养育我,吃了很多苦。 我眼角有些酸,撩起衣袖,准备去帮忙。 奶奶伸手将我推开,“水凉!” 我便端了根板凳坐在奶奶身边,看她利索地将衣服清洗好,我与她一道,将衣服拧干了凉在院子里。 做完这些,奶奶回过头望着我,感慨地说:“转眼就十七年了,小草都长大了……” 奶奶的目光中,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我眼中的泪花瞬间倾泻而出,我伸手抱住奶奶,承诺道:“等我考上大学拿了奖学金,我一定买个洗衣机,这样奶奶就再不用大冬天用手洗衣服了!” 奶奶手里的动作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 她又唤了我一声:“小草呀……” “奶奶?”我抬头看去,除了奶奶眼中的难过,没听到她再说话。 这时我的手触摸到奶奶的手,刚用冰水为我洗衣,她布满老茧的手,十分冰冷。 我忙用自己的手去捂。 奶奶没动,由着我捂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别忙活了,小草!” 我皱着眉,我的手明明很暖和啊,怎么就捂不热奶奶的手呢? “小草啊!”奶奶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你大伯将我藏在厨房菜罐子里的东西偷走了,你得找回来啊!” 我脸色一变,“奶奶,尤显贵那个狗东西又来偷东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去找他!” 尤显贵就是我大爷爷的儿子,我得叫大伯。 但这厮,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沾的混账东西,平时不务正业,四处偷鸡摸狗,这些年,因了这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他可没少欺负我们孤孙寡婆,所以每每提到这混账,我真恨得牙痒痒。 “小草啊——”奶奶用力拽着我的手不让我去,她着急地说:“你这次不该回来的!” “这是我家,您还在呢,我凭什么不回来?”我脱口而出。 奶奶却愁容更深,她哀叹道:“我可怜的小草哎,这个尤显贵,他这次是没按好心的。” “他啥时候按过好心呢?”我回说。 奶奶望了一眼门外,满脸愁容说:“都十七年了,她恐怕就要回来了……” “谁要回来了?”我疑惑问。 奶奶瑟瑟发抖,目光紧紧望着大门的方向,夜里的寒风吹着,我赶忙进屋去给她拿大衣。 等我再出来时,院子却空了,刚刚还站在那的奶奶不见了! “奶奶?奶奶?”我四处张望,都未见她身影。 正在疑惑时,突然听到墙那头有人在说话,是一道熟悉的男声。 “那东西你都放好了吗?” 一个女人小声回答:“放好了,就藏在我床底下的。” “那就好,现在就只能给那老东西送走,咱就等着数钱吧!” “但那丫头都这么大了,她能听你的?” “现在我就是她的家长了,当然都得听我的!” “这丫头自小就野,你可看仔细一点……”随着声音,我竟奇迹地发现,我身体漂浮在半空中,这个角度,刚好能清楚地看见,尤显贵和王寡妇朝我家方向走去。 尤显贵说:“放心吧,对付这丫头片子还能难到老子?只要看住不让她跑就行了!” 说完,他们就推开了我家的大门。 我只觉得身体一个激灵,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白色。 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菱,眼前的火盆里,纸钱还没烧完,我跪坐的前方,赫然出现一口黑色的棺材! 而棺材后面,摆放着一张遗照。 我的心一阵抽痛,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原来刚才只是做了个梦,梦里我不记得我奶奶已去世了,今日正是她的头七,我在为她守灵…… 第2章 头七 可我为什么会做一个那么奇怪的梦? “小草,给我开门!” 思绪被灵堂门外尤显贵的声音打断,吓得我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将门打开,就看到尤显贵和王寡妇站在外头。 我面上一惊。 尤显贵看我一脸煞白,没好气地道:“尤小草,你这是见鬼了啊?” 我倒不是见鬼了,而是我刚才做的梦里,我看到尤显贵正是带着王寡妇往我家来,这不,他俩现下就在我面前。 很快,他们走了进来,为挡寒风,灵堂的门再次被关上。 我满心疑惑问他:“你怎么来了?” 尤显贵面对我的质问,也没生气,扬眉说:“你说我怎么来了?咱们两家这么亲,现在你奶奶走了,我就是你的家长,你奶奶明早就要下葬,我当然要来守着了!” 说完,他就领着王寡妇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个人当着我奶奶的遗像前,在那搂搂抱抱,我压着心头怒火,说:“天亮还好一会儿呢,你要实在想为我奶奶守灵,就去屋里吧,这里有我!” 我奶奶的灵,也轮不到他来守!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前两年,他就看上了我家这宅基地,当时曾找我奶奶要,我奶奶便放话,这宅基地是要留给我的,只要她还在一天,就休想打这地的主意。 现在我奶奶走了,他一口一个我的‘家长’,不就是想替我奶奶来做我的主吗? 两人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似的,旁若无人的亲在一起。 我嫌恶地绕到棺材旁,跪下往里面扔了些纸钱,其实奶奶去世前一个月,曾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她说若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劝别和尤显贵争,一来,我成绩不错,明年高考一定能考上大学,我必须要走出这小山村的。 二来,尤显贵此人卑劣下作,什么缺德事儿他干不出来?我一个孤女没必要与他争! 奶奶希望我离开大福村,走得远远的,甚至,她当时还告诫我,即便是她死了,也别回来。 可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她离世,我又怎能不回来呢? 现在想想,那时奶奶应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那边二人还在腻歪,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起身从灵堂出来透透气。 我人才刚走到门边,尤富贵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警觉地问:“你要去哪儿?” 我瞥了他一眼,强调:“这是我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开门,走了出去,我来到院子里,仰头,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再一睁开眼,便见我的校服晾在头顶,还在滴水。 我忙转身去看,水井旁边,洗衣服的盆还摆放在那。 我下意识地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痛! 刚才的不是梦! “奶奶……”我眼泪又在眼眶打转,目光不停在周围寻找着。 在我们这儿早有传闻,家中逝去的亲人,会在头七这天回魂,最后来看一眼在世的亲人。 难道刚才是奶奶回来看我了? 我随即转身回去。 正在灵堂里腻歪的两人,看我满脸泪痕地冲了进来,尤显贵率先开口骂道:“死丫头,会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大伯,我问你件事!” 第3章 张豆腐 “啥事?” “我奶奶菜罐里的东西,是不是你拿走了?” 尤显贵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否认道:“什么菜罐,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你别乱说!” 虽然他不承认,但他的神色和动作让我肯定,他确实拿了我奶奶菜罐里什么东西。 能让我奶奶头七回魂都不忘叮嘱我的东西,一定很重要,我得想办法,将那东西找回来,但我深知尤显贵的阴毒嘴脸,所以我并没在接下来的葬礼上表露出来。 我奶奶是个苦命女人,年轻时丧夫,老来丧子,一辈子在这山村里独来独往,留了一身清节,因了这,出殡这日,村里也来了不少村民帮忙。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出殡是在早上天亮之前,来帮忙的抬夫一共八人,我烧好水泡茶招待着他们,一共八杯,我一一给他们送去,却发现最后面,竟多了个人。 我略微愣神,村长没给我说过,抬夫九人啊。 且我仔细一看,这人还不太对劲。 他身高只有一米五把,比我还矮大半个头,一张老脸皱皱巴巴的,年纪起码有五十了! 山村里抬棺的抬夫都有规矩的,生肖得与棺主合,白事主阴,青壮年身上阳气重,能避煞,怎么也不会找一小老头来抬棺吧! 虽说有疑虑,但来就是帮忙的,我还是礼貌的倒上一杯茶给老头端过去。 这老头从一开始就盯着我脸死死的看,我将茶碗递给他时,他甚至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捧住了我的手,笑眯眯地问:“你就是小草吧?” 我慌忙抽出手来,点了点头,强压心中不适问:“您是来帮忙的抬夫吗?” 却不想,老头竟又将手里的茶碗放下,朝我走过来,作势要拉我的手。 我往后大退一步,提高了音调问道:“大爷你干嘛呀?” 不知是哪儿来的老不正经的东西,若非是我奶奶出殡的日子,我真要破口大骂了! 那老头却恬不知耻地道:“尤显贵儿果然没骗我,你长得可真水灵!” 他说完,尤显贵就带着王寡妇过来了,一见老头就殷勤喊道:“张哥,这么早就来啦!” “我媳妇奶奶出殡,是大事儿,我当然要来啦!”老头儿脸上喜滋滋的,知道的是出殡,不知道的还衣服他娶媳妇儿呢。 等等,我双眉一蹙。 这老头说啥? 他媳妇奶奶出殡? 他媳妇是谁? 我立刻瞪向尤显贵,质问道:“大伯,这什么情况?” 尤显贵满脸虚伪的笑回答:“小草啊,他叫张德顺,是隔壁村做豆腐的,我们这十里八乡都吃过他做的豆腐,人家的豆腐手艺,可是祖传……” “我问你什么意思,我奶奶出殡,你叫个做豆腐的来做啥?” 张豆腐一听,不乐意了,他立马强调道:“我是做豆腐的,但你也是我媳妇儿,我可给了尤显贵八万块钱呢!” 尤显贵忙在旁边补充道:“你这不是开了年,都满十八了吗,你奶奶去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你的事,只要跟了张哥,以后你温饱肯定不成问题!” 我一听,气得满脸通红,我直呼其名道:“尤显贵,我还在上学呢,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旁边帮忙抬棺材的几位大哥也都听见了,但他们都知道尤显贵是个什么人,只当是看热闹了! 尤显贵也不怕别人戳他脊梁骨,他这种泼皮,全村哪个不怕他? 他理所应当地道:“尤小草,你听好了,你奶奶死了,我就是你的家长,你的婚姻大事,当然是我这个做家长的做主了!” “我呸!”我直接撂话道:“你个隔了辈的亲戚,还轮不到你来为我的事做主!” 尤显贵看我这么横,也不和我急,他只是两步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在我耳旁问道:“尤小草,你不会想让你奶奶走都走不安心吧?” 第4章 还债 我将祈求的目光看向村长,作为一村之长,他理应为我主持公道。 谁曾想,村长李常福却说:“小草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村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都说了婆家了,你上学,你奶奶生病去医院花的钱,都是村上借的,现在你奶奶死了,那笔钱从哪儿还呢?张豆腐人不错的,老实,又能挣钱,你嫁过去就享福,还读书做什么?” 旁边来帮忙的张大娘附和道:“就是,女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要嫁人吗?”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还从来没出过大学生,我是我们这一辈儿人里,唯一的高中生,其他孩子早就辍学回家务农了,我小学的几个女同学,都当妈了! 可我奶奶这辈子都盼着我别走她的老路,希望我通过学习,能走出大山。 我努力读书的目的,就是要拜托那些女人的命运,才不要被困在这小山村里。 听了村长的话,我很有志气地说:“我家欠借了村上多少钱,这钱我还!” “足足三万呢,你还?你拿什么还?”村长一脸轻视。 我愣了一下,我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五百块,还是奶奶给我的生活费省下来的。 三万,对于我来说,显然是笔巨款。 “我可以放假的时候在城里做兼职,我还可以……” “行了行了!”村长打断我,“你要继续读书,你明年就算考上大学了,大学学费一年也几大千吧?还有生活费,那些大城市里一个月生活费可不低呢,你一个小娃娃,你拿什么赚?你奶奶借的钱,都是村里好心人凑的,三万可不是一个小数,大家也是念着对你奶奶的情分帮忙,现在你奶奶人都没了,大伙儿凭什么还要把自己的钱搭进去?” 村长一言一句压过来,我站在奶奶的棺材前,只觉得浑身发凉,我委屈地说:“可我……我才十七岁……” 尤显贵在旁强调:“张豆腐年纪是大了一点点,但他会心疼人,为了娶你,人家愿意花八万呢,你见过八万块吗?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谁家愿意花八万娶个媳妇儿啊,你就知足吧!” 我狠狠地瞪过去,尤显贵这些年,在我奶奶那‘借’的钱,可不止三万,但钱进了他口袋里,从没吐出来的,我说:“我家这房子,应还能卖点钱……” 我话还没说完,尤显贵说:“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了,你奶奶生前答应了的,村长可以证明!”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儿,我看向村长,村长忙点头说:“是,房子是他的了!” 我想笑,敢情债全是我背,我家留下的东西,却全变成尤显贵的了? 我望着这些我自小就认识的村人,只怕,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我强压内心想要争辩的冲动,我深知,这村子会吃人,吃女人;如我这样的孤女是什么样的境地,与他们硬争,没有任何意义,只要等到奶奶下葬了以后,我就找机会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命运,落到这些人手中。 接下来,就到了出棺上山的时候了,按照当地的习俗,亡者的棺材之前,需要亡者的后人披麻戴孝在前面端着灵位,为亡者引路,我将孝布裹好头,正端起我奶奶灵位,却被尤显贵拦住,他说:“你懂不懂规矩,灵位也是你能端的?” “凭什么?”我一忍再忍,就是为了将我奶奶安稳下葬,可他竟不让我为奶奶奉孝,我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凭你是个女的,女人脏,端了不吉利!”说完,他就一把将我手里的灵位抢了过去。 为了日后更名正言顺的拿我换钱,他是不会放过在我奶奶棺前当孝子的机会的。 知道村里人没人会替我说话,我再次忍了下来。 奶奶的棺接着便从灵堂里抬了出去,随着送葬的师傅吟唱声,我跟在棺材后面慢慢走着,我的身后,再没其他人了! 我就是奶奶这一生,唯一的牵绊。 而从今往后,奶奶再也庇护不了我了…… 我视线逐渐模糊,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突然,一声响动,前面的抬夫大叫了一声。 “啊——” 第5章 抬棺女 我在后面跟着,明显看到棺材倾斜了,在这地方有种说法,棺材上路,棺斜棺落都是不吉利的,我慌忙去帮着抬棺。 无奈棺材实在太重了,还是让棺材落了地,这番八个身强力壮的抬夫险些被棺材给压了去,走在前头的尤显贵十分不悦,高声骂道:“你们尽是些吃稀饭的啊,花钱让你们来抬个棺材都抬不动!” 这些抬夫确实是花了钱的,不过是山里客气话说是‘帮忙’,尤显贵要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接管我家的房子和我的婚事,他哪儿能花钱请人呢? 那位请来主事儿的师傅姓李,是村长的同族兄弟,平日里专主白事,懂门道,人称李师父,年约七十了,穿着一身黑色的袄子,留着一撮白胡子,他皱着眉一看棺材,面色不大好看,嘴里道:“看这样子尤二娘是不肯走啊!” 闻声,尤显贵调头回来,也不顾旁边这么多双眼睛,就冲着我奶奶我棺材骂道:“我说二婶啊,你人死都死了,你还不肯走,你想做啥?葬礼——葬礼花钱都给你办了,足足花了两千啊,你还不满足吗?你要是后人为难啊?” 李师父一手拍在尤显贵肩膀说:“显贵,死者为大,莫要口出不敬之语!” 村长也怕多生事端,忙附和道:“就是,显贵少说两句,把你牌位端好就行了!” 李师父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在棺前点燃,嘴里念叨:“尘归尘,土归土,亡人殊途,尤二娘啊,个人有个人的因果机缘,你的时候到了就干干净净的走吧——” 本以为李师父都点香开口劝了,奶奶的棺材便能继续上路了,可抬夫们使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挪动棺材半分。 这时,走在我前面的张豆腐竟跑到我奶奶棺材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奶奶啊,小草以后有我照顾,您就放心走吧!” 我心里暗骂道:若是奶奶不肯走,那一定是因为你们这群王八蛋这么欺负她唯一的孙女! 我虽痛恨他们,但我也不希望我奶奶因此阴魂不宁。 我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几步走到棺材前头,将挡着路的张豆腐和尤显贵拨开,双腿一屈,跪在奶奶的棺材前,高声对着棺材道:“奶奶,青天在上,您和老天爷在天上好好看着,您的孙女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遂健康,我的书我会读,我的路我自己走,谁挡谁死!” 谁挡谁死!! 我的声音,在村庄上空回荡,周围一时鸦雀无声。 说完,我便对着奶奶的棺材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请道:“奶奶您请上路吧!” 音落,李师傅像是得了指令,他吆喝着送葬的调子,让抬夫们继续抬棺上路。 我跪着地上,并没有立刻起身,接着,便看到刚刚纹丝不动的棺材被抬了起来,我知道一定是奶奶听到我的话了,正要起身,我似看到一双赤脚走在棺材的另一边。 我以为是村里谁来帮送葬,但猛觉不对劲,腊月天,这温度说话都带气,谁会赤脚走在路上。 且那双脚与抬夫们的脚一比较,明显小了许多,不是孩童,就是女人。 我急忙站起来,绕到棺材另一边看,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瘦弱的女人跟着抬夫们一起,在抬我奶奶的棺材…… 第6章 藏仙君 我从没见过这女人,她大约有二十多岁,面目清秀,在这山村里,还从未见过如此标志的女人。 她走在两个抬夫中间,神情说是奇怪,不如说毫无表情,就如没有思想的傀儡,直直地走着。 而她前后的两名抬夫,似完全没察觉到多了这么个人。 就这样奶奶的送葬队上了山,中途我注意过,其他人都没看见那个女人,我不敢声张,因为那女人着实有点奇怪。 奶奶的坟山是早些年就修好了的,如今只需将棺材放进去,封山便行。 到了坟地前已是早上八点了,这时我发现,那个女人竟不见了! 这地树矮,如果有人,一眼便能望见。 “你在找什么?”李师傅看我魂不守舍,便走上来问我。 “你有没有看到穿黑衣服的年轻女人,和我差不多身高?”我问。 李师傅问:“什么黑色衣服?” 我回想了一下,形容道:“黑色的衣服,和我差不多胖瘦,眼角下面,有一颗痣……” 李师傅眉头一紧,立即强调:“你是看错了吧!” “没看错,那女人很漂亮!” 李师傅神情猛变,潜意识告诉我,他似乎认识这个女人。 “你认识她?是谁?” 向来都很沉稳的李师傅神情竟有一丝慌乱,他强调:“我不认识她!你看错了!” 接着,他便转身去另一边了! 奶奶顺利下葬,盖了土以后,后人按照习俗要给亡人烧纸,因为要烧很多,所以大家都凑上去帮忙。 我瞧准这个时机,趁人群不注意,我背起我提前准备的包,悄悄朝后山跑去。 尤显贵怎么也想不到,向来孝顺的我,会挑这个时间逃跑吧! 而这大福村的后山,据说十多年前,后山的老坟里,出了个山尸,要咬人,李师傅便将后山用符纸圈了起来,告诫村里人不准踏入,所以我从来没进过后山。 现在,我也顾不上许多了,就算后山有山尸吃了我,也比抓回去,嫁给张豆腐好。 进了林子,我一路跑啊跑啊,不敢回头,生怕尤显贵从后面追上我,就这样,我不停的跑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绊了一跤,摔得我龇牙咧嘴的。 我趴在地上抬手一看,手掌被划破了,鲜血滴落下来,滴在了刚才绊倒我的东西上。 我皱眉细看,竟是一块白得发亮的石头,色泽通透十分好看。 没想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还有这么漂亮一块石头,我顺手将石头翻过来,发现竟是一块半米长的石碑,石碑应是个老物了,上面的字都不全了,只依稀看到三个字:藏仙君。 我猜这是旧时候的老坟,因为这样式不像是近现代的。 藏仙君,名字倒是好听! 我忙起身,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口了,忙将石碑扶正。 然后跪在石碑前敬畏地磕了三个头,我虔诚说:“前辈你莫见怪,我被歹人所害,才误闯贵地,我不是有心的,你若在天有灵,请你保佑我逃离苦海,若日后我能得自由,我一定用余生好好供奉你!”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到绝境时,便只剩下迷信了! 我不知道这藏仙君生前是怎样一个人,就算他是鬼吧,求他也比求村里那些人强吧! “她在那——”身后这时传来尤显贵的声音。 我一惊,背起包就朝前面逃去,尤显贵带着村里人紧紧追在后面,眼看就要追到我时,刚刚还视线清晰的山林里,突然生起一股古怪的大雾…… 第7章 诡老六 我的四周被这古怪的大雾笼罩着,相同的,那些追赶我的村民们也因为视线受阻,一下子失去了我的方位。 我听见他们在林子里说话,尤显贵说:“她就在这附近,仔细给我找找!” 张豆腐焦急地说:“这人怎么就让她跑了呢?尤显贵儿,我要先给你把话说清楚哈,人要是没找到,我给你的四万你一分不少还我,剩下的四万,也想都别想!” 尤显贵打着包票道:“不可能让她跑了,咱们大福村,就没有这种先例!” 先例两个字就像一面警钟,在我头顶敲响。 我在县里上学时,我们班同学听说我家是在万福乡,都开玩笑说,这地方来不了,因为吃人,还专吃女人。 他们其实说得没错,万福,名字这么吉祥,可这地方确实吃女人啊,深山老路,想要出山,都要走几个多小时,且山路弯弯绕绕,不是本地人很容易迷路,越走越深。 因为穷,这乡自来娶媳妇就是件难事,所以许多年下来,这乡里谁家有女儿,到了年纪,就会去换亲! 什么是换亲呢?就是嫁到别另外一家有女儿的人家去,这样自家的男丁就能娶上媳妇,可以传宗接代了! 而那些实在没有女儿可以拿去换亲的人家,想要娶媳妇,就会存上数年的钱,去找一个叫鬼老六的人讨媳妇儿。 我没见过鬼老六,听村里的小孩叫,这人长得像癞蛤蟆,十分可怖。 我在雾里跌跌撞撞地走了许久,再没听到尤显贵他们的声音了,大雾也逐渐在山林中散去,我凭着在从小在大山里生活的习性,终于走出了这片诡异的山。 我回头望着那高高的山峦,轻声说道:“谢谢——” 我觉得是那那石碑的主人听到了我的祈求,显灵来帮我逃过一劫,我心底里发誓,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回来找到那石碑,将藏仙君另寻风水宝地供奉起来。 经过这逃亡一路,我一身疲惫走在出山的小路上,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上几个小时,就能到镇上,那里人多,只要搭上去县里的车,我就算逃离这苦海了!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镇上吗?”我身后慢悠悠地赶来一辆驴车,车上坐着一个老妇,老妇长得慈眉善目,到了我跟前,特意停下来询问我。 我点点头回答:“我在县里上学,现在去镇上坐车回学校!” 老妇朝我招了招手说:“那你上来,这山路难走,我载你去。” 我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来时崎岖的山路,能坐驴车也能省不少体力,所以我就坐了上去。 老妇突然疑惑问:“今天也不是放假日啊,你怎么今天才回学校?” 我失落地回答:“我家里有长辈去世了,我是回来奔丧的——” “哦,原来如此。” 驴车往前走去,老妇朝我递来一个水壶,说:“看你样子,该是累坏了,喝口水吧!” 我刚要伸手接,但想到什么,摆了摆手,“我不渴!” 我目光扫了一眼驴车,上面装着一些地瓜,看样子是要去镇上卖。 就这样,驴车在老路上慢悠悠地走着,我对老妇说:“婆婆,你在前面树下停一下,我想方便一下!” 老妇说:“一个女娃娃家,怎么好在外头方便,前面有户人,是我认识的,你去他家方便吧!” 驴车没停,我却不敢再坐了,这老妇不对劲! 第8章 bt 我为什么发现老妇不对劲呢,是因为我发现老妇的手白白净净的,并不像常年在地里干农活之人,镇上赶集是单号,今日是腊月十八,再加上都过午了,山里人勤快,真要卖东西的都赶早,断不会这个点赶着驴车在路上慢悠悠地走。 最让我肯定老妇有问题的是,刚才在分叉路口,本应该走左边路的,现在她却走了右边。 好在驴车行得不快,我看准时机,再拐弯的时候,一下子跳下了车。 老妇自然发现我跳车了,赶忙将车停下来朝我喊:“哎姑娘,你跑啥呀?” 我头也不回地疯了似的朝岔路口奔去,可我没跑几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了下去。 视线里,最后出现的是老妇邪恶的面孔,她说:“个小兔崽子,还没人能逃过老子的手掌心——” 视线一转,我身体却突然飘了起来,我看到老妇将昏迷的我重新拖回了驴车上。 “放开我,放开我——”我大喊,老妇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 “你死了——”突然一个女声对我说。 我回头一看,就见旁边站着一个面目苍白的女人,她的额头上,有好大一个血洞,吓得我惊叫出声。 “啊——” “叫什么叫,你和我一样,都是鬼,也不见得比我好看到哪儿。”女人哀怨地道。 “我怎么会死呢?”我不信,昨晚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就是飘在了空中,那些人却看不到我。 女人也疑惑地说:“确实有点反常,你只是中了鬼老六藏在车上的迷香,应该不会死的,可你为什么能看到我呢?” 我逐渐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女人,她身上很脏,额头的血洞甚至能看到骨头,如果我不是在做梦的话,她显然不是个人。 驴车重新上路,我皱着眉头问女人:“你说这老太婆叫什么?” “鬼老六!”女人恨得牙痒痒。 我听到这个名字,更是震惊了! 女人说:“我就是被她骗来这里的,半年前,她将我嫁给一个卖豆腐的老男人,那男人看起来瘦瘦小小,却是个十足的BT,他每日每夜都折磨我,我不看欺辱,撞死在了男人家里,我生前有一块表,是我爸爸送我的,值一些钱,那表现在就在鬼老六身上,我死后就附在那表上,我死前发誓,变成鬼也要找鬼老六报仇,许是这执念帮我附在了那块表上,都半年了,还没人看见过我……” 她目光无力地望向我说:“如果你还没死的话,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 “你都是鬼了,你可以杀了鬼老六报仇呀!”我异想天开地说。 女人苦笑,“报仇?你没当过鬼,我也是当了鬼之后才知道如我们这样的小鬼有多渺小,当人时都奈何不了她,当鬼之后只会更弱!”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忙问:“你刚才说,鬼老六将你嫁给一个卖豆腐的,那人可是姓张?” 一提到这个卖豆腐的,女人就咬牙切齿道:“对,张豆腐,就是他,他是个BT!” 第9章 愧疚 整个福山区,能有几个做豆腐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我心中震惊,本以为张豆腐只是老了点,长得丑了点,没想到,竟是个无耻bt。 接下来,我就发现鬼老六赶着驴车走的路,越来越熟悉。 “哎,我千辛万苦从这山里逃出去,现在又被兜兜转转带了回来——”我失落地与女鬼飘在驴车的上方,以灵魂的模式。 除了失落,我还愧疚,我愧对于奶奶,没能完成在她棺前发的誓言,我还愧对于那位藏仙君,他都起雾帮我逃跑了,可我不争气啊,还是被抓回来了! 我望着头顶的太阳问:“鬼不是应该怕太阳吗?” 怎么她能随意存在着。 女鬼回答:“我没死之前,我也以为鬼应该是怕太阳的,太阳确实会让身为亡灵的我们能量变弱,但比起太阳,更令我害怕的,是人心!” “人心又黑又脏啊,你瞧,我死都不得安宁,不就是败这人心所赐?”她同情地望向远方:“看来,你的命运也和我差不多了——” 我看到远处有一群人赶来,为首的,正是那挨千刀的尤显贵。 “六姐,还是您厉害啊,这死丫头可真能跑,这都让你给碰上了!” “这小丫头给我说回家奔丧,我就猜到这丧事应是你们大福村的,张豆腐,这回算是我还你上次那死鬼的债了,至于你嘛——” 尤显贵懂事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红包来塞给鬼老六,看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我想靠自己的能力逃出这片大山,是绝对不可能的。 鬼老六满意将红包收下,转头脸色一变,说:“我这次回来还因为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当年那哑巴藏起来的东西,你到底找到了没?”鬼老六神神秘秘地问,怕人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 尤显贵迟疑了一下,摇头说:“你也知道,那哑巴话都不能说,我上哪儿去找?” “这村子就这么大,人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死的,你找不到?你尤显贵能不知道?”鬼老六话没说错,尤显贵就是惯偷,谁家的情况他都门清儿。 尤显贵摊开手:“我真没找到,我瞒谁也瞒不了您六姐啊!” 我一头雾水的听完,大概理出一个大概,当年有谁死了,死之前藏了什么东西,这东西很重要,以至于鬼老六专门跑回来寻。 前不久我得知,尤老六偷了我奶奶的东西,藏在了王寡妇床底下,这两个东西,会不会是一个东西? 但现在,我没有功夫去思考这许多了,因为我看到尤显贵去井里提了一桶水,走到昏迷我的面前,一桶浇了下去。 原本飘在空中的我,不受控制地被吸回了自己的身体。 我大吸一口气,浑身被冰水侵透,冷得我直打哆嗦。 还没走的村长在旁边劝道:“尤显贵!” 我以为村长还有良心在,忙开口向他求救:“村长爷爷,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啊,您不能让他们这么对我,那个张豆腐就是个禽兽,他害死了一个无辜姑娘啊……” 可是接下来,我便听到了让我绝望的话。 “悠着点,别闹出人命到时候又要老子来给你们收烂摊子!” 第10章 可怜女人 尤显贵点头,找了根棍子过来,对着我一顿乱抽,一边抽,一边恶狠狠问我:“还跑不?死丫头,你还跑不?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棍子重重落在我身上,我疼得用双手护着脑袋,脑海里却突然闪过幼年时的记忆。 尤显贵家里的猪圈里,曾有一个疯女人,那女人浑身被猪屎沾满,肮脏的脸上看不清本来面貌,只是那双睁得血红的眼睛,十分骇人! 村里小孩都说那女人是个吃人的妖怪,因为要吃人,村里人都害怕。 但奶奶告诫我,不可以欺负那女人,她是一个可怜女人。 身上的疼痛提醒着我,那个为我奶奶抬棺材的女人,正是许多年前,被困在猪圈里的那女子! 若我没记错的话,那女人早死了! 她是谁,她身上曾又发生过怎样可怕的事呢? 思绪回转,我此刻自身都难保,却还想着别人的苦难…… 这时,张豆腐在旁紧着嘱咐道:“显贵儿,教训她可以,但别打脸,把脸打花了,我可要找你退钱的!” 尤显贵抽累了,他与张豆腐走到院外去抽烟了! 我瞧准时机,用颤抖地声音对还没走的鬼老六说:“尤显贵在骗你!” 鬼老六立刻凑上来狐疑问道:“你说什么?” “尤显贵贪得无厌,他连我这个侄女都算计,你比我可值钱多了!”我不想像那个被拴在猪圈的女人一样活着,我一定要为自己争取更多逃跑的机会。 “死丫头,你想挑拨我和你大伯的关系?门儿都没有!尤显贵再贪得无厌,也不敢将歪心思动到我身上!”鬼老六很肯定地说,可我知道,如果真如她所说,她此时就不会将音量压小了,他们这种人,怎么会真正的相信谁呢? 我故意激她说:“比起你罪恶的心,现实里,你也就是一妇孺,真要收拾你有什么难的?” “哈哈哈!”鬼老六自信地强调:“老子身后还有人,她尤显贵是什么东西,敢动老子?” 这时,我发现尤显贵他们回来了,我忙小声说:“你要找的东西,他藏起来了,只有我知道藏在哪儿的!” 鬼老六肯定听到了,她没声张,不久就离开了! 我猜她一定会回来! 果然到了夜里,鬼老六带着酒回来了,他们几个在我家厨房里烧了一桌子菜,尤显贵一沾酒,老毛病就犯了,开始吹牛。 张豆腐拿了一只鸡腿朝我走过来,我没有拒绝,一天没吃东西,我几口便将鸡腿啃个精光。 张豆腐满意地笑了笑,骂道:“女人就是贱,饿你几顿,让你干啥你不干?” 说完,他一把将我拽起来往屋里拖,我瞬间慌了,问他:“你要干嘛?” “你说我要干嘛,老子花了八万块钱,也要尝尝这雏的滋味儿!” 我慌了,想逃,但身上绑着绳子,我大叫,没人理我。 就这样我被拖到屋里,扔到了床上,张豆腐迫不及待地脱掉衣服,色眯眯朝我扑来,但可能是因为太兴奋了,他扑来的时候,脚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哎哟——” 随着他的惨叫声,我在床上吃力地坐起来,借着屋里的灯光,我见绊倒他的东西,竟是一块白色通透的石碑! 第11章 内讧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很快我又冷静下来,确实是那块我在后山上见过的石碑,上面刻着的‘藏仙君’似乎变得醒目了一些。 可它怎会在这里? 愣神间,张豆腐已经爬了起来。 刚才这一跤,竟将他门牙磕了下来,此刻他捂着嘴满口鲜血,吓了我一跳。 被这么一绊,张豆腐更是显现出他bt一面,他对着那让他摔掉门牙的石碑发气,一脚下去,却痛得龇牙咧嘴的。 外面听到动静的尤显贵冲了进来,见他在踢石碑,连忙过来拦,“张哥你这是干啥?” “这破石头坏我好事!”张豆腐抱起石碑,放话道:“老子要砸碎它!” 尤显贵伸手抱住石碑另一端说:“不能砸啊,这可是个老物件儿,能卖好些钱呢!” “那这块破石头磕坏了我的牙算谁的?”张豆腐却不肯作罢,说话时,嘴里带血的口水都在喷。 一说到这,尤显贵好声好气劝道:“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块石头过不去?” “啊呸,少给我说这种屁话,老子的牙金贵着呢,这石头可以不砸,但你得赔我钱!” 尤显贵随口问了句:“多少?” “一万!” 尤显贵睁大了眼,“你特么狮子大开口啊!” 那块石碑,都不一定能值那价呢。 “老子门牙都掉了!” “那是你的事!” “你再说一遍?” “闪开!” “%……&*”接下来是一通脏话,二人都喝了酒,为了钱谁又肯让步呢,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在外面看热闹的鬼老六见此,也不用忙活了,趁二人缠打,她溜进屋里来问我:“那东西被尤显贵藏哪儿了?” 我提出条件说:“你给我松开,我就带你去!” 鬼老六又不傻,她说:“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鬼老六什么路数,这福山区,还有人能逃出你的手掌心?”我故意捧着她。 鬼老六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保险起见,她没解开我手上的绳子,就这样带着我,趁乱从我家里出来。 天已经黑了,这座我从小生长的村长表面如此宁静,却让我觉得陌生,我大吸了一口冷空气,听见鬼老六身上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接通以后,毕恭毕敬地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马上就到手了,我办事儿,您放心!好!好好!” 她挂断电话,催促着我:“赶紧带我去,事成之后,我就放你离开!” “好!”虽然这老妇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可现在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久之后,我带着她来到王寡妇家门口,“东西就在里面!” 鬼老六狐疑看着我,“你不会框我吧?” 她用力一推,带着我朝屋里走去,里面灯亮着,王寡妇此时在家。 “你要怎么进去拿那东西,你敢动尤显贵的东西,他能让你出村儿?”我故意这么说。 鬼老六笑了笑说:“我自有办法。” “别进去,你千万别进去——”突然,身后有道女声焦急地对我说。 我回头一看,竟是先前在驴车上与我说过话的那可怜女魂,她此刻满脸的惊恐,仿佛那房子里有什么洪荒猛兽似的! 第13章 善恶有报 我一时也不懂他口中提到的‘魂族’,但在后山上,我确实说过,将余生都供奉他。 我说:“我奶奶信佛,一辈子虔诚,没做过恶事,她时常对我说,人要有信仰,善恶终有报,但我从小见过这山里太多作恶事儿,坏人依旧活得好好的,我早不信善恶有报的说法了,但我知道人要守信。” 我慢慢跪到地上,仰头望着他光辉里的影子,“谢谢你,在我无依无靠逃亡时,为我生起那一团雾。” “我向你保证,善恶一定有所报,这大福村做的孽,是时候偿还了……” 他轻俯下身,冰冷的唇落在我仰起的额上,我只觉身体轻盈无风,有光从我身体中透出来,最后,那光慢慢在的额间缩小,紧接着,我便醒了过来。 天已大亮,村里有人在哭喊,狗吠鸡鸣,像是发生了大事! 我坐起来,发现鬼老六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我吞了吞口水,我是做梦了吗? 藏仙君也是我的梦吗? 杀人的王寡妇不见了,我站起来走到外面的院子,正巧遇见慌里慌张来找王寡妇的尤显贵,一看见他,我立刻拿起旁边的锄头威胁道:“你再敢动我,我就杀了你!” 尤显贵见我浑身沾着血,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冲进屋里,便看见鬼老六狰狞的尸体,纵使他从小无恶不作,也被这场面吓得腿抖。 “尤小草是你杀人啦!” 我没解释,以我境地,让他们知道我会杀人也不算坏事。 “尤小草杀人啦——”尤显贵害怕我手里的锄头,转身跑到村子里大声叫喊。 我拿着锄头往村口走,现在都死人了,村里一定会报案吧,等镇上的警察来了,我便可以跟着他们逃离这里了,这是我的打算。 也如我所料,我刚到村口,村民们拿着锄头钉耙围了上来,他们觉得我畏罪潜逃。 “尤小草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就是你大伯要你嫁人吗,你竟然杀人,我们家老三和你无冤无仇,你好歹毒呐!” “你家老三死了?”我突然反应过来,村里这阵仗,看来昨晚还有别人死了! “少装蒜,我们家老三跟着你出去的!”说话的是李二婶,她儿子李老三,是尤显贵表弟,他们二人就是村里两大恶霸。 他竟然死了! 我拿着锄头和他们对峙着,“人不是我杀的,人是王寡妇杀的!” “你大伯亲眼看见你杀的人,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你念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正在僵持下,村长李常福跌跌撞撞从人群里跑出来,他劝道:“各位乡亲,大家先将手里的家伙什放下,有什么事儿,我们好好说!” “村长,这丫头都敢杀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命抵一命,她必须死!”在这个偏僻落后的村长,我毫不怀疑他们敢动私刑。 眼看村民们怨气横生,自来德高望重的李常福竟然双膝一跪,哭着请求道:“各位乡亲呐,听我一句劝,大家千万别动这丫头,不然我们全村都要遭殃了!” 第14章 商量 村民们一脸懵逼,我听出村长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指,村里所发生的事,与我相关。 鬼老六死了,是王寡妇杀的。 李老三死了,他平时作恶多端,想是遭报应了吧,与我何干? 村民们自然不肯被村长这两三句给糊弄过去,村长便接着道:“在村里杀人的,不是尤小草,我看见李老三怎么死的了!” “怎么死的?”众人一惊。 向来在村人面前沉稳的村长这时惶然道:“是王翠花杀的,昨晚李师傅说村里死了人忌讳,让村里人都别在外头乱跑,那李老三却喝了酒耍起酒疯,后来他追着王翠花去了,我和李师傅怕他又闹事,便追在后头叫她,王翠花根本不理我,我当时奇了怪了,这王翠花从前是最殷勤的,昨晚不但不理人,而且走路也怪怪的。” 紧接,昨晚与村长一起见过王寡妇的李建国附和道:“啊对对对,昨晚上王翠花走路和平常不一样,平常她走个路啊啧啧啧,那屁股恨不得扭到天上去,而昨晚上她像是脖子打了钉,走路那个板正啊,从没见过!” 他们讲的,应是昨晚王寡妇杀了鬼老六之后的事。 接着,村里人就在村口见到惨死的李老三,据说村口的石磨上,全是血,从现场的痕迹看上去,像是他在石磨上,撞了无数次,直到撞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就算最后看到我家老三是跟王寡妇走了,也不代表他就是王寡妇杀的啊,王寡妇一个女的,她怎么能弄死我家老三,我家老三……” 我忙打断她说:“我也是个女的,我才十七呢,我怎么就能弄死你家老三?” 李二婶却突然涨红了脸冲我吼道:“你就是那怪物的女儿,你怎么没有,你身体里流的血,就是杀人怪的血!” 我看李二婶一定是丧子心痛,说话都开始糊涂了! “找到了!村长,找到了!”李小军和同村三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年慌慌张张跑过来说:“王寡妇,找到了!” 不久,村里一群人赶到村里池塘边,赫然见王寡妇吊死在了池塘边的榆树上,她伸着舌头,一脸紫青,显然已死去多时了! 这下子整个村的人都慌了,一夜之间,惨死三人,如果人真是我杀的,那我一整晚,可真够忙的。 这时,村长望着王寡妇的尸体不停地重复道:“那年建安的尸体就是在这池子里捞起来的,作孽呐——” 陈建安就是王寡妇的老公,说是生了病,不想拖累王翠花,自己夜里跳进池子里淹死了! 可我小时候看到的,却不是这样,那时候陈建安孱弱不堪,一身的病气,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王寡妇动不动就开骂,半个村子都听得见,那时候陈建安下床都难,奶奶说,陈建安恐怕是回光返照了,不然怎么能自己半夜走到池塘边去呢? 陈建安父母死得早,同族的亲戚上门想找王翠花要个说法,但当时尤显贵和李老三一出面,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正在村里老小一片惶恐之时,村子突然靠过来,与我好声好气商量道:“小草啊,你对你大伯给安排的婚事不满意,我让你大伯把张豆腐的钱退回去,这村子里可不能再死人啦!” 第15章 妈妈 我怎么听这话都不对劲,我说:“村长,死的这些人从前都干过些啥你比我清楚,至于他们因为什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你和我说这话干嘛?” 话里话外,好像我在杀人似的,我想起前不久李二婶的话,感觉不是空穴来风,我问他:“李二婶说我身上流着杀人怪的血,什么意思?” 村长面色往下一沉,这里人多,怕村民们受惊,他领着我到了池塘另一边问我:“你奶奶从前,有没有提过你妈的事?” 我摇头,“我妈不是生我难产死了吗!” 村长摇头,“不是的,你奶奶骗你的!” 我不屑一顾道:“难道我不信我奶奶,信你的话?” 你李常福,是什么东西! 我有点气,不知道这老东西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呢,反正我一个字不信。 “是真的,不信,你问尤显贵!” “我问他?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有气!”面对我态度不耐烦,向来目中无人的村长低头哈腰恳求道:“小草啊,咱都是同村的,这些乡亲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出息啦,学习也好,这些天是我们对不住你了,你能不能看在我这个老家伙的面上,让你妈住手啊!” “李常福!”我怒了,“你连我死去的妈都要造谣一下吗?” 这时我注意到尤显贵背着个背包,慌里慌张地往村口跑,我赶紧追上去,又遇见张豆腐冲出来,拽着尤显贵的包不放手。 “媳妇娶不上了,老子的钱退我!” 进了尤显贵口袋的钱怎么可能吐出来?他发了狠想甩开对方。 张豆腐也不是吃素的,他俩又一次扭打在一起,这过程里,尤显贵背包被拉开了,里面的钱飞了出来,撒了一地。 村里这些人看见钱,眼神都直了,全都围了上去。 这时,李小军第一个冲上去捡钱,其他人也不管了,全都冲上去风抢。 “都别抢,这是我的钱啊,我的钱啊!” 张豆腐趴在地上吆喝着捡了两张,但体格小,很快就被踩在了下面。 村长看这乱局,急得跳脚道:“哎哟这都做了什么孽哟!” 等钱捡光了,人群全都散去,地上只剩下张豆腐躺在那。 村长摇摇晃晃走过去伸手一探,没气了,BT张豆腐为了钱,被村民们活活给踩死了! 耳畔有风刮过,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我的仇,终于报了……” “他们都死了!”尤显贵惶然地看着我,仿佛我身上有只恶鬼似的。 他口里的他们,全是这些天,帮着他要将我嫁给张豆腐的帮凶! 最后尤显贵颤抖着说:“是她——回来了!” 我想到奶奶头七那天,她的魂也说过这样的话,我疑惑地站着。 尤显贵突然冲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腕向我歉意道:“小草,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你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供你上学好不好?”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想到昨夜藏仙君对我说,恶人终有报,难道这一切,都是藏仙君做的? 接着,我就听到一句令我五雷轰顶的话,尤显贵说:“我可是你亲爹啊!” 第16章 身世 “你胡说些什么?”我差点没原地跳起来! 尤显贵那张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没想到村长却凑上来,苦口婆心地说:“对,其实显贵儿不是你大伯,他是你亲爹!” “啊呸,他这种缺德的东西就该断子绝孙,他能是我亲爹?我亲爹早就死了,你们少在这框我,为了几万块钱你们这一个个良心都不要的东西……” 尤显贵还来劲儿了,他说:“我从前说的别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是我是你亲爹这件事,村里许多人都知道,你妈也不是因为难产死的,你妈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我那个疯婆娘!” 我整个僵住!疯婆娘? 不正是我小时候见过那个整日在猪圈里,一身肮脏的年轻女人吗? 我自然记得她,前不久,她还帮我奶奶抬棺材呢。 只不过,她早死了,九年前尤家那猪圈突然遭了火灾,猪圈里的猪倒是跑了出来,但那女人没逃出来,被活活烧死了! 村长在旁边劝道:“小草啊,那个女人是鬼老六带来的,你爸花了三千块钱,结果娶了个哑巴,不仅如此,她还疯癫,见人就打,甚至还吃村里的牲口,你爸怕她惹事,才将她关起来的,当年因为生你下来是个女娃,你爸怕你会遗传哑巴的疯病,所以不要你,是你奶奶心好,她抱过去养的,也是你奶奶求我们,这事儿别告诉你,可现在不说不行了啊,你也该知道你的身世了!” 这次,我没有打断他的话,因为我想起来以前的很多事情。 小时候隔三差五,尤显贵就往我家跑,家里有一点好东西他就抢过去了,奶奶心里自然有气,可每次都忍;他们经常会因为什么事吵架,奶奶总会找借口将我支出去,但有次我远远听到她对尤显贵说:小草还小,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别打小草的主意。 所以奶奶一直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还是不肯信,这事儿要是真的,我比吃了屎都恶心。 “当年你的出生证明我也带来了,你看——”村长给我递来一张陈旧的出生证明,上面显示我的父亲名字一栏,赫然写着‘尤显贵’的名字。 而我的母亲,似乎连属于她的名字都没有,上面不规范地写着两个字‘哑女’。 “小草啊,你不是孤儿,他真的是你亲爹……” “我宁愿我是孤儿!”我一把将那出生证明撕碎了,眼睛通红。 但理智告诉我,他们态度大转变,一定与我母亲有关系。 我回头质问村长:“当年我妈怎么死的?” 李二婶说我妈是怪物,那场火灾,只是普通的火灾吗? 果然我一问出这个问题,村长明显迟疑了一下,但他依旧告诉我:“你那时候也八九岁了吧,你应该知道啊,你妈是在火灾里死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为什么尤显贵刚才那么害怕她回来?” 我突然就想通他们为什么了! “先是鬼老六,后是李三,然后是王寡妇,这些人的死,让你们感觉是我妈回来复仇了,所以你们才在这假惺惺的求我,对不对?” 第17章 化解 村长心虚地低下头。 尤显贵厚颜无耻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亲爹……” 他说着说着,望着我的脸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你额头上怎么突然长了一颗痣?” 我赶紧到旁边的水塘边往里看,只见水中倒影里,我的额头上,确实长了一颗痣,我用手搓了搓,搓不掉。 “当年你妈额头上,也有一颗……”尤显贵沉声说:“你长的越来越像她了!” 那位懂点道的李师父来了,他与村长在那边说了些什么,村长不久过来对我说:“小草啊,昨天你奶奶出殡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你妈了?” 我沉默,目光却看向李师父,这事儿我只和他提过。 村长接着说:“当年你妈妈的死,是意外,谁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她生前有疯病,确实受了些罪,但都过了那么久了,现在他都杀了三个人了,你不能再让你妈妈这么害人了!” “我从出生起,就没认过她,如果害人的真是我妈妈,你们求我有什么用,去求她啊?” 村长点点头应道:“是是是,李师说必须将你妈请过来,化解她的怨念,她都连杀了三人了,怨气太重了,恐怕不好化解,你是她现在留存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必须你在场,才能唤醒她一些曾为人的良知!” 我没说话,是李师父走过来劝道:“小草啊,人死后化成厉鬼,将永世不得操生啊,她是你亲妈,你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化解她身上的怨气,好让她能离开这里转世投胎,才是解脱!”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尤显贵,若李师父不说这些,我才不管他是不是我亲爹呢,他这种人,多活一天都浪费空气,死不足惜。 但为了我那未曾相认的母亲,我答应了李师父。 他定好今晚酉时设坛,招我母亲的亡灵前来,到时候我需在现场协助他,具体要我做什么没说,我回家收拾了一下我的东西,打算等事情结束以后,就离开永远离开大福村。 正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外面传来尤显贵的声音:“小草,来客人啦!” 客人? 我走出去,却震惊一脸,看到三个年轻人从外面进来。 “茉莉,晚晚!”我喊出她们的名字。 晚晚立刻冲上来问我:“尤小草,你怎么一个电话也不给我们打啊?你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们?” 沈茉莉和宋晚晚是我在奉县中学最好的朋友,因为我家是山里的,很少回家,所以经常轮流住在她们家中,这次我回来得匆忙,并没给她们讲太多。 她们能大老远跑来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更让我吃惊的是与她们同来的,还有我们学校理科班的一个男生,我与他不熟。 “他……”我指了指那位男同学。 “我发小凌天!”宋晚晚将他叫到我面前,讲述道:“还好上回给你寄特产存了你家地址,我们光坐车就坐了五个小时,进来这段路要不是遇上一队进山收药材的药商,搭了他们的顺风车,才进到你们村子里!” 这时,心细的茉莉发现我身上有伤,忙问我:“小草,你手这里怎么是淤青的?” “不小心撞的!”我所经历的不能让他们知道,人心险恶,现在天快黑了,他们为了我才来这里,让他们现在离开村子肯定不行,我必须保护他们! 待茉莉和晚晚去放行李时,凌天走过来,小声问我:“你们村子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18章 保佑 凌天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据说他在奉高多久,就屠榜了多久,但偏偏去年高考失利了,才回来继续复读。 我与他不算熟,只从宋晚晚口里听说过,他这人独来独往,脾气怪得很,我猜,要不是担心跑这么远来不安全,她们绝不会叫上凌天一块儿。 事实证明,凌天的观察能力也确实比另外两个傻姑娘强,见我不说话,他又压低了声音问:“刚带我们进来的那男的自称是你爸,他真是你爸吗?” 我皱了皱眉头。 我是死也不想和尤显贵那种人扯上关系的,可我又不知如何回答。 似看出我的窘迫,他说:“有水吗?” 我去厨房里烧了壶开水给她们解渴,这时候我便问她们:“这都快过年了,你们跑这么远,叔叔阿姨们不会担心吗?” 我们这大福山区名声不好,即便是就近的城县本地人,没事儿也不会往山里跑,更何况他们几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年华,年底本也不太平。 茉莉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和晚晚联系不到你,你本来今年不打算回来的,我们担心你奶奶要是真走了,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想过来帮你,没想到我们还真来对了!” 宋晚晚接过去说:“还是凌天提议的呢!” 凌天提议? 我诧异地望向凌天,我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他怎么会主动提议来山里找我? 此刻,他正端着我家的旧茶杯,正低头发呆。 我以为他嫌弃,小声说:“我家的茶杯是旧了点,不过刚才我用开水都煮过了!” 宋晚晚照顾我的自尊心,立刻推了凌天一把说:“都到这儿了把少爷病给姐收收啊!” 凌天站起身说:“我出去转转!” 我忙叫住他:“还是别去了吧!” 宋晚晚玩心大,她也提议道:“好不容易来趟大福山,你就带我们好好转转吧?让我们见识见识山村的淳朴!” “这天都黑了,要转也明天转吧!”我依旧坚持,因为村子里不太平,不管是这里的村民,还是其他的东西,特别是今晚,李师傅要帮我妈招魂,所以我就给她们坦白讲了村里这两天死了人,我们这有风俗,有白事,生人不能随意走动的,不然容易撞见脏东西。 听了我说这个,她们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为了招待他们,我还杀了只鸡,做了一桌子菜,吃晚饭尤显贵过来了,我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然后我对他们讲,今晚村里要做法事,不过隐瞒了做法事的原因,只说是正常的农村办白事的流程,为了不犯忌讳,我再三对她们强调,无论如何都要在我家待着等我回来,还有村里有疯狗,千万不要出去。 交代完,我去供我奶奶遗像的屋子给她点了柱香,因为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今晚上会出事,我小声对奶奶说:“奶奶,我的血亲害我,但他们与我非亲却愿意跑这么远来帮我,奶奶,他们是好人,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和我的朋友,今晚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我从地上站起来,就听到外面‘哐’的一声! 第19章 黑布 我赶忙从堂屋里出去,就看见尤显贵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进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棉衣服里鼓鼓囊囊的。 我赶紧将他叫到里屋,趁晚晚她们没过来,质问道:“你又藏什么呢?” 从小到大,他从外面偷了什么烫手山芋就往我家藏,今天我最好的朋友就在这里,我可不想让她们看到我有个这样的亲爹! 尤显贵特意将里屋的门关上以后,从棉衣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我看是一惊,那块布竟在发光! 而这时,我却听到尤显贵说:“就这么一块破布,你妈当初缠在身上当宝贝,谁敢碰这块布她就发疯,本以为是块破布,后来你妈生下你,将这块布裹着你送给了你奶奶,我也没太在意,但你说怪不怪?那眼里只有钱的鬼老六却突然出现问起你妈当年身上的这块布,我就猜到这布可能值点钱,找了三天,才从你奶奶的菜坛子里找出来,鬼老六这回来村里,就是冲着这块布来的……” “我本来想将这块布先藏在王翠花那里,老子对她是认真的,等搞清楚这布的来历再找鬼老六要钱,但那王翠花早就背着老子和李三搞一起了,这块布藏在哪里也被他知道了,趁老子去山上给你奶奶送葬时,李三顺走了这块布,王翠花死前发消息告诉我了,这东西……这东西有大问题啊!”尤显贵越说越急。 我皱着眉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东西本来是我妈的,然后生了我以后裹着我交给了我奶奶;我妈妈死后,这些年,我奶奶一直将这布藏在坛子里,后来被尤显贵偷走,放在了王寡妇家里。 鬼老六管尤显贵要这东西,看样子很值钱,和王寡妇有一腿的李三得知后,又悄悄偷走了,结果王寡妇死了、鬼老六死了、李三也死了! “你是说,我妈就在这块布上?”所有接触过这布或者打这布主意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尤显贵一把将布塞我怀里,他说:“你是她亲生的,她肯定不会害你,今晚李师父将你妈招来以后,你得给你妈好好说,这块破布我物归原主了,值多少钱我也不要了!” “破布?”我疑惑地看着手里有光点的布,发现上面竟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 我再看尤显贵,可以肯定一件事,他看不到这些字! 这上面的字只有我看得见,这布确实不平凡,藏仙君说我是最后的魂族人,那么我妈妈也应该是魂族人,这块布,很可能就是魂族的什么宝物! 死去的鬼老六突然找这块布,也并非她找,她说过,她背后还有人,那些人谁也惹不起! 说完这些,他就领着我去他家,今晚李师父做法事的地方,定在当年我妈妈丧生的那个猪圈前面。 出门前,我将那块布缠在手臂上,冬天穿得多,丝毫看不出来,晚晚和茉莉将我走到门口,正在我关门时,凌天突然叫住我:“尤小草,你等一下!” 他把自己头上的线帽取下来套在我头上,这直接把我们几个都看傻了! 我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就听到他用只有我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到你眉间这颗新长的痣!” 第20章 利用 震惊之余,我很快意识到,凌天可能知道些什么。 首先晚晚说,他们这次过来帮忙,是凌天提议的;其次我脸上有伤,只有他注意到了我额头上新长的红痣。 不过因时间问题,我并没机会搞清楚凌天怎么回事,我和尤显贵来到他家,村长和李师父他们已将法事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今夜的大福村很安静,李师父也没耽误,他过来小声嘱咐我道:“小草,过会儿若是你见到了你母亲,你切记,她已经不是人了,人鬼殊途,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要保持清醒,不要被怨气迷惑了心智!” 他又交代道:“妈妈生前没人知道她打哪儿来,叫什么名字,唯一能证明她与这个世界联系的,就是你了,你把这个拿着,一会儿在猪圈前面烧给她,这是你作为女儿的孝心!”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李师父提前准备的纸衣服。 我感激地点点头。 接着,他杀了一只活鸡,用鸡血在一张符纸画了几笔,点燃后扔进了当年火灾的猪圈里。 四年了,这猪圈还保留着火灾后的惨状,黑色的石板上看不清纹路,从那以后,尤显贵家就搬到了村尾临时的棚子住,这里很少有人会过来。 李师父穿着一身黄色的法袍,他站在猪圈旁念着什么咒语。 这样持续了许久,我双腿都站得有些僵了,回头看到尤显贵和村长以及李二婶他们守在另一道,他们窃窃私语,只等李师父将事情化解以后,惨死的李三可以风光大葬。 看始终没有动静,李师父回头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立即抱着纸衣到猪圈前跪下,用烧纸的火盆将那些纸衣烧给我妈。 李师父点了一炷香,教我道:“小草啊,你妈妈她当年走得委屈,到死也没和你相认,现在你和你妈妈说说话呀!” 我立刻心领神会地对妈妈讲:“妈妈您今天为奶奶抬棺,一定是在感谢她对女儿的养育之恩,我都知道,妈妈……”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我虽从来没感受过母爱,可我知道,妈妈她一定不想这样的,她是被鬼老六给害了! 我抹了一把泪,突然一股阴风吹过,我感觉到了猪圈内多了一道影子。 李师父也觉察到了,他轻轻朝内喊道:“小草妈妈?” 里面没有声音,但李师父能观香,通过香的情况得知亡灵的诉求。 接着,李师父回头对我说:“你妈想看看你!你走近些,别怕,她是你妈!” 我吞了吞口水,慢慢站起来。 我本来应该很怕的,但此刻我却只听得见风声。 李师父又一次提醒我:“你要好好劝你妈妈放下仇恨,莫造杀业了!” 猪圈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好像那股子肮脏的腥臭味儿永远也不会消散了! “妈妈?”我朝那影子喊道。 “别过去!”那道熟悉的女声又传来了,我回头看,是那个自杀的女鬼。 “她是我妈妈!”我告诉她,我妈不会害我! 女鬼却摇头,焦急地道:“你妈现在是恶鬼了,会不会害你我不知道,但外面那些人,根本就没要化解恩怨,那里面根本没有你妈妈的魂,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啊傻子!” 第21章 灭口 突然,那个黑影向我快速蹿过来,一拳打在我脑门上…… 我的灵魂,再一次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我在半空中看得清楚,那黑影并非我的‘恶鬼母亲’,而是村里的李老幺穿着一身黑衣裳假扮的! “他们都是骗子!”自杀女鬼还在我旁边,她叹道:“你可真可怜啊,这里没一个好人!看来你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连鬼都可怜我,我确实挺可怜的。 接着,我看到刚才守在不远处的那些村民全都跑过来,他们手里拿着干柴堆放到猪圈旁边,不用想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烧死她真的有用吗?”村长来到李师父旁边问,他脸上早已没有求我的那姿态了,此时只仅剩下冷漠,好像烧死我,就像杀一只鸡一样那么简单! 我记忆里,德高望重的李师父愤然说:“我压了这哑巴的魂四年了,要不是王芳那个老东西插手将哑巴的魂给放出来了,哪有这档子事儿?还好她上王寡妇的身,伤了魂体,不然昨夜还不好对付——” 李师父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我有预感,我妈的魂就在里面。 原来他们早就在昨夜就抓住我妈的魂了! 白天那时候,他们都合起伙来骗我呢,愚蠢的我,还真信了! 村长听了李师父的话后,点头道:“这尤小草和她奶奶都是个麻烦,我就不信那老婆子死之前没给她讲过,真要是让她跑了,将当年的事传了出去,我们谁也别想好过,为了永绝后患,她必须死!” 当年的事? 看来当年我奶奶和母亲的死,都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火灾的生病,我奶奶很可能是因为触碰了他们这些事,而被害死了! 这时村长又问:“那小草家里面,新来的那几个小孩儿怎么办?” 李师父皱着眉沉思了片刻说:“咱们这大山里什么野兽没有呀,几个城里小孩冒然进山,被野狼叼走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听后感觉胸口都在喷火,他们不仅要杀我,连晚晚她们都不放过! 可怜我那几个无辜的同学,此时还天真地在我家,等我回去呢! 我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我发了狠地扑下去,企图阻止村民们往猪圈扔干柴,但我的身体却直接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且他们毫无察觉。 此时我的形态,连一股风都不如! “你们真该死!你们这些坏蛋!住手啊!都住手!” 女鬼飘在我旁边无奈地叹气道:“鬼是很可怜的,你现在知道了吧?” “可我不是鬼!”我大声吼着,可是只有眼前的女鬼听得见。 “嗯,你比鬼还不如呢!”女鬼提醒道,接着她就惨叫了一声。 “啊——” 李师父手里握着一把五谷,朝着我们的方向扔过来,他嘴里骂道:“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野鬼,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女鬼被打伤了,一溜烟儿没了影。 村长手里拿着点燃的木头,向猪圈走来,递给了尤显贵。 尤显贵毫不犹豫地接过去,嘴里骂道:“这野种当年就不应该给那老东西养,就该扔进山里喂狼!” 他将火棍子扔了进去,猪圈里的柴瞬间燃了起来。 我无助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脑海里想起葬仙君对我说:我向你保证,善恶一定有报! “你骗人,善恶哪里有报?我们从来没行过恶,为什么是这种下场?” 火越烧越大,干柴燃烧的声音,吱吱作响。 突然,尤显贵惊讶喊道:“动了!” “什么动了?” 尤显贵指着猪圈里我的身体重复道:“那丫头动了!” 第22章 非 “不可能!”一旁扔柴的李老幺自信满满地说:“老子这一拳头千斤重,别说她一瘦弱丫头,就是你尤显贵吃一拳,也要晕个几小时,她能动?除非有鬼!” 除非有鬼…… 听到‘鬼’这个字眼,李村长虚着个老眼往里一看,眼睛一睁。 我也顺着火光往猪圈里看去,就见‘我’真的动了,刚才还躺在地上,现在竟蹲在那。 可我此刻飘在空中呢,我怎么会动呢? 难道真的有鬼吗? 接着,我便看到自己慢慢站了起来,我的四周都是火,火光将我的脸照亮,额头上的鲜血缓缓滑落,沿着我的睫毛滴进了火里。 可‘我’一点都不害怕,仿佛周围的火焰,也无法伤害‘我’分毫。 尤显贵骂李老幺道:“瞧你那花拳绣腿,白给你长这么大一堆,这样还能让她醒过来?” 李老幺挠挠头,事实摆在面前,但还是嘴硬说:“这死丫头种她妈,只怕是个怪物!” ‘我’感受不到炙热,迈步往里走,外面儿这些人怎么可能让我出来?李村长带头捡起木头往‘我’身上扔,企图将我困在猪圈内,其他人也跟着扔木头! ‘我’的神情原本很冷漠,但见木头扔来时,显然有些怒了,伸手一挡,砸在‘我’手臂上的木头碎成两半,落到了一旁。 李村长愣了一下,也没多想,又捡了块木头朝我砸去。 这次‘我’没躲,任由木头砸在我身上,我感觉不到疼痛。 李老幺看这不管用,捡起旁边一根长木棍朝‘我’打过去,我手一抬,牢牢将木头抓在手心里,再往里一拽,李老幺被拽进了猪圈里。 “啊——”随着李老幺的惨叫声,他身上已经着满了火。 一个火人,蹿了出去…… 周围差不多有十来个村民,整个大福村有三大姓:李、尤、王。 三家主事儿的人都在这儿,他们一时看傻了,只有李老幺他妈,也就是刚死了三儿子的李二婶,跳着闹着想去扑火,却怎么也扑不灭。 这边,村长几人发现‘我’已安然无恙地从猪圈里走了出来。 村长忙指挥左右的王四和尤显贵道:“愣着干嘛,别让她活着从这儿出去!” 王四和尤显贵随即一拥而上,企图将我再扔回猪圈里,可这次他们失策了,人才刚跑到‘我’跟前,竟被轻松给掀飞了,两人的身体像纸一样摔落在地上,哀声连连。 李村长吓得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只有那一直在看情况的李师父眼睛锐利一睁,确认道:“你不是尤小草!你是谁?哑巴的魂儿明明就被我抓了!” ‘我’没回答,直直朝李师父走过来。 这一幕,真看得我热血沸腾! 李师父只能严阵以待,从袍子里摸出五谷米来朝我身上扔,嘴里念念有词。 五谷米是辟邪驱鬼的,从前逢年过节,家里大扫除清障时,奶奶都会让我撒一些在屋子里。 刚才这样一把五谷米,差点将女鬼魂给打散了,所以这五谷米一扔过去,我还是捏了一把冷汗的,但‘我’却丝毫不带怕的。 李师父一愣一眨眼,‘我’已闪到了他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声道:“吾非鬼,你岂能伤我?” 第23章 报应 那声音确实是我的,可说话的语气却全然不同。 李师父被掐着脖子,脸涨得青筋暴露,他从后背抽出一把铜钱剑来,那剑,可是他的作法神器,那些脏东西怕得很,他将铜钱剑拍在‘我’身上,‘我’依旧纹丝不动。 “李常天,她尤小草的命是吾的,你的命太薄,拿不起!” 说罢,李师父被扔到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自知此刻在我身体里的东西不是他能对付的,只得退到后面细细观察。 不知天高地厚的尤显贵和另外几个男人,竟拿起锄头等物朝‘我’冲来。 李师父赶紧伸手去拦,劝道:“都别冲动!别冲动!” 他在这一片儿,也算是颇有声望的一端公了,听我奶奶讲过,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儿,虽他一时没看出‘我’的来历,但刚才过那‘几招’他差不多已确认以目前之势对付不了,所以才出声劝阻。 那边李老幺还在烧,只不过刚才扑腾了两下,现在不动也不叫了,估计死了吧! 一天之内,李二婶夫妇痛失两子,二人哭得撕心裂肺,纵然是我看得也有些唏嘘。 这时的李师父双腿哆嗦着,问道:“不知是何方修行的大仙?告知仙名我等无知村众改日好为大仙立碑建庙赔罪!” ‘我’无动于衷地听着,没回答。 连我都知道,李师父这时候管我身体里的大仙要名讳,肯定没按好心,大仙又怎会不知呢? 但悲伤过头的李二婶可认不了,她跳起来指着我骂道:“什么狗屁的大仙,他害死我儿呐,我儿都被他害死啦,天杀的……%¥” 李家老两口冲上去想为儿子报仇,可人还未近身,人已经飘浮在了空中。 我只消轻轻动动手指头,他们便重重落到地上哀嚎。 我能感觉到从我身体里散发出来不凡的力量,心里越是好奇,藏仙君是怎样一位神明,如此强大的他,曾是何以被封印在后山上千年的? 似乎感知得到我在思考这问题似的,藏仙君站在那方,突然仰头朝我的方向看来,那眼神中透着沉淀入时间里的一抹沧桑。 他沉沉道:“吾未杀一人,人死乃罪业之报——” 听到这话时,我虽不在自己身体内,但却觉得胸口有团热烈的火。 李村长却激动地质问道:“这李老幺也不过是听了我的话,你要杀你杀我这个老东西,他那么年轻,他有什么报应?” 藏仙君蔑视一瞥,“你莫急,你之报在后头,这李氏小的虽未亲手做过多少腌臜事,但受了长辈的业力,走得快也未尝不是件幸事!” “你你你——”李老汉气得头冒烟了,直接晕了过去。 藏仙君早已窥见天机,他轻蔑一笑道:“你二人一生求子,连生五胎皆为女,虎毒尚不食子,旁人只知你五女死三,却不知你二人贱卖血亲于鬼六,剩下两女为你们干活,大女长到十四岁便换了头牛,二女成年却身小如孩童,吃不饱穿不暖,生病也不送医,活活拖死了,连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草草背到后山上埋了,你们眼里只有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他们如何没有报应呢?他们是吸着姐姐们的血才长大的呀——” 第30章 怪事 其实揭开这张床单之前,我是见过鬼老六的死法的,所以多少有点心里准备,但是床单下却不是鬼老六,而是王寡妇。 王寡妇是上吊死的,舌头伸得很长,眼睛本来是好好的,可此刻,眼珠子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外面听到我叫声的凌天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他手里也拿着电筒,我赶紧转身,挡住他的视线。 “别往里看!” 尸体着实不好看,肯定会吓到他的。 凌天却偏要伸过脑袋往我身后看,普通人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害怕的,更何况是两具死相十分恐怖的尸体? 但意外的是,凌天看到我身后摆着的尸体时,却没有预想中那种害怕的神情,他扫了一眼,确定道:“那尸体不对劲!” 王寡妇据说是被我妈的亡灵杀的,能对劲吗? 我问他:“你不害怕吗?” 凌天面色平静回答:“尸体有什么可怕的?我妈妈是医生,我很小的时候就去停尸房玩过了,医院里,什么样的死尸见不到?” 这么解释也行。 “那你怎么发现这尸体不对劲?” 凌天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尸体,接着,他用脚踢了踢尸体下面的木板,就见一个红色的东西从尸眼框中蹿了出来,吓得我猛地朝后退去。 凌天却纹丝不动,看着那东西蹿进了黑暗里,他回头带着嘲意说:“宋晚晚说你有胆识,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一只老鼠将你吓成这样?” 我吞了吞口水:“啃食尸体的老鼠,即便在这山村里,也是不常见的!”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之所以反应这么大,完全是因为这两天经历的事情,令我神经紧绷。 好在只是一只老鼠! 凌天这时已自顾去揭开了另一张床单,当他看到鬼老六的脸时,脸色终于从淡定变得难看。 鬼老六的死法,可以说惊世骇俗,就算法医来了,看见这尸体恐怕都要皱成一团,何况凌天。 他问我:“这人怎么死的?” 我想了想,回答:“车祸……出车祸死的!” “你还想骗我?” “我?”我不知道哪里漏出了破绽。 就听凌天说:“这尸体的脚腕上,留下了手印,从角度和颜色上判断,是死前被人拽过着脚……她的脸都烂了,像是用力撞击后造成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显然这凶手的力气大的出奇,竟能生生将脚腕都给捏断了,只怕是什么武侠小说里练过决定神功的武林高手吧,还能徒手甩人?” 我吃惊地望着他,凌天光看尸体的表面,就判断出了鬼老六死亡的大概,这小子眼睛开过光吧! 感觉他都猜到这了,我也没必要担心他了,显然他承受能力比我还高,我就将我奶奶的死,还有鬼老六以及村里这些事,大致讲了一遍,他安静地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妈上了王寡妇的身杀人,但我肯定,我妈和我奶奶的死都有内情……村里人因为这个,容不下我!” 我没讲藏仙君的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接着,我便壮着胆子来到鬼老六的尸体旁,伸手去取她手腕上的表,但是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第33章 暗算 李师父的脸都肿了,全是血,甚至此刻他拿着铜钱剑的手都在抖。 前不久在尤显贵老屋那里,藏仙君虽与他们动过手,但那时他还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忙问他:“李师父,你怎么了?” 李师父狐疑看过来,反问我:“你不晓得我怎么了?” 我一脸懵逼,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怎么了? 他看出我并不是在装傻,沉着脸说了句:“看来在村里算计我的人不是你……那会是谁?” “你这伤怎么来的?” “先进屋里!”李师父伤得不轻,他捂着的头此刻还在流血。 我和凌天也就没再问什么,跟着他进到他家的堂屋。 堂屋很宽敞,正中间摆着一张神桌,神桌上面供奉着一尊神像,那尊神名叫翻蹬菩萨,双手朝地,双脚朝天,与其他的菩萨画风出入很大,所以我记忆犹新。 进了屋里,李师父自顾拿了一卷白布出来,这老头虽坏,但我感觉现在还需要他呢,所以过去帮他缠了起来,顺便看了一下他的伤势,他头上有好大个口子,这情况应该是要送医的,但我们这儿离最近的镇子也要走上五个小时,他这个情况恐怕不能长途跋涉。 村子里有个土郎中,叫华胜,这人老是吹牛逼说自己是华佗的后代,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姓李,会点治病的土办法,也会处理这种伤势。 李师父随即对我交代道:“你快去村里把华胜叫来,再晚点我可能就要见你奶奶去了!” “要我去帮你找华胜也可以,你先告诉我,你这伤怎么来的。” 李师父也不瞒我,他讲述道:“从那老屋回来,我和李常福他们分开以后,我回到家没多久,就听见外面有响动,跑出去一看,我家大门上的镜子碎了,符也烂了,我以为是你气不过,又跑过来捣乱,气得我追上去要你好看,那是个人,跑得不快,我追着他到了村口才发现没对劲,你个小丫头身板儿单薄,而那个人很高,显然不是你,我个老头子追他干嘛,我就想转头回来,却被躲在后面一个人当头一棒,打得我两眼一黑,好在我早年跟着师傅学过断气功,我装死骗过了他们,等他们一走,我才赶回来正好遇见你们在我家院子里这一幕……” 说完,他目光看向我旁边的凌天说:“尤小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是那口气咽不下去,爷爷给你赔个不是,爷爷也是糊涂了,现在后悔不已,但爷爷知道你是个善良孩子,你断不会对我下死手的,你这么小就出去上学,你交的这些朋友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了解吗?” 凌天站在另一边,面对李师父的质疑,他表情很冷,没有解释。 这反而让我心头打鼓,我记得我是最后才离开老屋的,但在我回家时,凌天确实不在家,他出去过,难道真是他暗算了李师父?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就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吗,他怎能下死手啊? 第36章 戳穿 “可是什么?”我急切想知道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生你都好好的,在那之后,你母亲却怎么也怀不上了,尤显贵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他花了大价钱才娶到你妈,不肯做这亏钱买卖,所以便动起了歪心思,他将你妈……” 李师父再一次的停顿,让我心速加快,但我却不敢细问。 停顿片刻以后,李师父还是开口讲述道:“一次十几、二十……尤显贵什么钱都肯赚,村里许多人都去过你尤家的老屋,甚至还有女人去……” “女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人。 “那些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却将过错都归结到了你母亲身上,你母亲本是个清丽漂亮的女人,但在那时候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尤显贵只顾着数钱,即便知道你母亲又怀孕了,那么多人也不知是谁的孩子,他任然不停止这门生意,直到你母亲连续流产了五次,她的精神才随着肉体一起被摧毁,而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是后来才发现,你母亲她一直在忍耐的,不止有肉体上的伤害,还有她自己守护着的秘密,直到她的意志被摧毁那一刻起,她特殊的身体便成为了一具寄体,任何执念不死徘徊在世间的灵都可利用她的身体‘活’过来,于是村里开始不停的死人,死的有许多都是常去光顾尤显贵生意的人,李常福意识到不对劲,才来请我出面平事,我是没有办法啊,只要你母亲活着,就会有人惨死!” 听到这里,我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我愤怒道:“尤显贵作恶时你在哪儿?我妈妈受侮辱时你又在哪儿?等到那些作恶的人遭报应的时候你却跑出来充当救世主?你真的伪善!虚伪!你们才是真正的畜生!” 在我声声讨伐中,李师父忏愧地将头低了下去,我并不觉得他是真的忏悔,而是此刻他重伤在身,外面还有人要他老命,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我的善良了! “是,我们对不住你母亲,可是咱们这个地方世世代代的人扎根在此,我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的少死些人,良知在这大山里,它不值钱,它甚至要人命!” 我看着他那双满布皱纹的老眼,抹了一把愤恨的泪,“所以我奶奶从小就为我立志,要我走出这大山!” “你奶奶是个好人,她确实不容易!” 我问他道:“我奶奶的死,你也参与了吧?” 李师父面露惊愕,他没想到,我连奶奶是被他们害死的都知道了! 他赶紧解释道:“李常福将事告诉我时,你奶奶已经不行了!” “就算你早些知道,你一样会默许尤显贵这么做!”我很肯定。 李师父却狡辩道:“怎么可能呢,你奶奶与我交好……” 我冷笑,“你忘记你将我诓骗进猪圈要烧死我说的话了?你说是我奶奶坏了你的事,你可是巴不得她早些死呢!” 李师父不敢相信,他错愕道:“你都听到了?你明明就昏迷了……” 第38章 圈 这道敲门声将院内的三个人,直接吓得一阵寂静,好一会儿,谁也没敢说话。 “咚咚咚——”院内没有反应,外面的人又接着敲。 终于,凌天主动开口问道:“谁啊?” “是我!”宋晚晚的声音,我们三个一激灵。 茉莉显然是还没尝够苦头,激动地喊道:“是晚晚!” 我伸手拉住了她想去开门的手。 “晚晚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她对村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不可能找得到这里的,所以外面的晚晚一定有问题。 晚晚见我们没要开门的意思,又在外头喊道:“小草,茉莉,你们快给我开门呀,外面冷死了!” “怎么办啊?”茉莉一脸焦急,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凌天看了看墙头,不算很高,他搬来院内的一根板凳儿,轻巧地攀爬上了墙上往外看。 我和茉莉站在下面望着,只见他眉头一蹙,跳了下来。 “外面站着的,还真是晚晚!” “你怎么确定的?” “有影子。” 茉莉忙问:“那我们可以开门了吧?” 我始终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让他们先等等,于是我又到屋里,将外面的事告诉李师父,让他给拿个主意,毕竟这里就他懂点门道。 李师父一听,面色大惊道:“你这个敲门的同学恐怕是遭了鬼的道了,虽然有影子,但不一定真就是她在敲门,你说先前那个女同学是被王翠花上的身?村里今晚的事儿,不太对劲啊!” “怎么呢?” “虽然村里死的这几个死得惨,但才一天,我昨晚都帮他们消了怨气了,按说不应该回来啊,怎么这一个个的回来都这么厉呀!”李师父满脸愁重说:“小草啊,你过来,现在这里只能靠你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凑上去,李师父便在我耳边细说了他的法子,我记忆从小就好,全部熟记在心。 很快我就从屋里出来,李师父教我的法子也很简单,就是人有人的缺点,鬼有鬼的缺点,鬼一般是不会占人身的,因为鬼属阴,人属阳,沾人气对他们不好,只有那种执念生出力量的鬼才可以上人身,通常到了这一步,就会出大事了! 为啥呢?鬼回头,必报仇,既来寻仇的,那一定是咱们这院子里的有它的仇人! 凌天和茉莉都是外来的,所以只可能是冲我和李师父来的! 李师父要我先弄清楚晚晚到底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如果是,则要搞清楚是谁。 不管是谁,是人是鬼,直到了底细,总能找到缺点克制它! 因李师父家辟邪的镜子碎了,他就让我从翻蹬菩萨的香炉里,请一把香灰,为防止风吹香灰,他让我先用敬了菩萨的神水将香灰打湿,然后沿着大门进来的地方画一个圈,还要留一个缺口等外面的人走进圈;并且要瞧准时机,等人一进去,就将缺口补填上。 如果进圈的是人的话,就可随意从香灰圈里走出来,但若是恶鬼,便会被困在里面! 此刻,我的圈已画好,凌天在我的示意下将门打开,外面的宋晚晚直直走了进来。 她并没注意到地上的香灰,待她进了圈,我眼疾手快将空白处补上时,她立刻气得跺脚,质问我:“尤小草,你干嘛呢?” 第40章 辱骂 看着它那享受的样子,我有点手足无措。 茉莉在旁边焦急地催促我说:“再浇啊,小草!” “不能再浇了!”我看了看地上,水已经集太多了,再浇的话就溢出去了,香灰圈就没用了,我们现在都指望着这圈才困住这东西。 我感受过脏东西的力量,那可是我们几个人都招架不住的! 我火急火燎地冲回屋里,因为心急我手都在抖。 晚晚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她因为我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无法偿还她家的债! “李老三根本不怕水啊,李师父,你是不是记错了?” 村里那么多人,他年纪大了,记错也是正常,我想让他再仔细想想,李老三到底怕啥。 但是李师父十分肯定,他说:“李老三当年淹水的时候才六岁,运气捡了一条命,但是回家后大生了一场病,还是我去帮他看的,他是被水里的冤亲给缠上了,后来冤亲是送走了,可他就是怕水,连澡都不肯洗,我怎么可能记错?” 听李师父吊着一口气说那么多,我也回想起来,那李老三确实常年身上一股子馊味儿,原来不洗澡。 “那我同学身上的脏东西怎么不怕水?他在伪装吗?” 我这话像是点醒了李师父,他眉头一皱,确认道:“确实在装,只不过不是在装它不怕水,而是这东西很狡猾,它在装他是李老三!” “鬼还能装的?”我一脸诧异。 李师父点点头,“不仅会装还会骗,但这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刚死的魂身上,即便死得再惨怨气再重,也需要时间来反应,这世上没有一步就登天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外面在我同学身上的脏东西,是个上了年代的老东西?” “有可能,但还有另个可能,那就是这些东西,是受了某种外力的加持,这种外力,能让平凡的东西,变得不平凡……” 前面李师父说的我还听得懂,但听到这里,我却听不明白了! 看出我的迟钝,李师父问我:“我听过驭灵术吗?” 我一个高中生,上哪儿去听说这专业名词? 李师父接着叹了口气说:“总之,若是个老东西在你同学身上诓骗你,老朽也有法子将它逼出来,怕就怕是第二种——” 说完后,李师父递给我一个旧册子,他说:“这里面是这三十年来咱们村子里死过的人生辰八字既死期,你将他们写在竹签上,再燃个火盆,用香灰做底,将竹签往火盆里丢,丢到哪个它有反应,它就是哪个!” 我接过册子,不由得对李师父肃然起敬,他这些年是亲手送走了这么多人。 我将册子上的人数了一下,一共四十二个人。 还好我们有三个人,我在堂屋里拿了现有的竹签,出去让茉莉和凌天跟我一起照着抄,四十二根竹签很快就写好,值得一提的是,凌天手速之快,几乎一个人完成了我和茉莉的量。 我也没时间思考这问题,拿来火盆对着宋晚晚就一根根的往里丢,起先晚晚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丢到李老幺时,晚晚突然站立难安,开始不停的辱骂我…… 第43章 没安好心 一时不敢碰晚晚的身体,我赶紧去扶李师父,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感觉他的脸很奇怪,脸上有一道灰色的雾气,随时就要消散一般。 “小草啊——”李师父用带血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他眼神里是一种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接着,我便看到那淡雾从他身体里飘了出来,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死了!”凌天伸手摸了摸李师父的脉搏,确认道。 我有一时恍惚,李师父也死了? 从前村里死的人,都由李师父送他们走,那李师父死了,谁送他走呢? 茉莉害怕地哭出了声,她从来没见过死人,更何况是这么诡异的方式。 但我不能垮,我看向凌天,问:“你刚刚为什么阻止李师父打低三下?”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打了那一下,李师父就会死一样。 凌天蹲下身,去查看昏迷中的晚晚,这样也躲不开我的质问,他才回答道:“就如李师父所说,那东西上了晚晚的身是有人在背后使坏,那为什么这么久,那些人都没露面?” 我被他这么一提醒,脸色一变,“你是说,目前的局面就是背后之人想看到的局面!” “没错!”凌天推测道:“那些人本来就要李师父的命,现在李师父也死了,他们达到目的了!”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李师父的命啊?”茉莉哭着问我:“这个李师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凌天却紧皱着眉头说:“你们不会真的以为,那些人是冲着李师父来的吧?” 我的心紧了一下,凌天和我想到一起了! 但我怀疑的对象,是凌天,所以我没说话。 “现在李师父都死了,不是冲着李师父来的,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吗?”茉莉吓得脸都白了,她和晚晚都被脏东西上了身,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可……可是我们就是学生而已,我在学校连架都没怎么吵过,也不能够是冲着我们来的呀!” 凌天目光落在我身上,“尤小草是你们最好的朋友吧,她应该有许多事没给你们讲,其中就包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曾发生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茉莉也不傻,她反应过来,睁大眼睛说:“你是说,背后之人是冲着小草来的?小草,这是真的吗?” 茉莉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悦,因为她们大老远跑来找我,而我却对这些事只字不提。 从某个角度讲,她们要不是运气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于这件事,我确实心中满是亏欠。 “对不起茉莉,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尤小草,我们把你最好当朋友,也知道你有困难,但你不能什么事都瞒着我们啊,现在都死人了,你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茉莉失望地望着我。 我想解释,但感觉解释什么都无力,我看向凌天,心中也满是疑惑,我说:“是,我出生在这样一个落后封建的村庄,它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可我从没想将你和晚晚卷进来,你们放心吧,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会将你和晚晚平安带出去,但我也有个疑问,凌天,你为什么要带她们俩来这儿?你又是安的什么心?” 第45章 冲 我的心紧到了嗓子眼,但装着镇定。 “小草,别出去啊……”熟悉的声音,正是刚死不久的李师父。 我没敢说话。 “小草啊,这些人不是冲我来的……” 李师父一脸担忧,这时大门那边传来敲门声。 我赶紧跑到大门那边,凌天和茉莉也在。 “李师父?快开门,出事了——”是尤显贵的声音。 “是你爸。”茉莉说。 “小草?”隔着一道门,尤显贵质问道:“你们怎么在里面,李师父呢?” 凌天立刻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别让他们知道李师父已经死了!” 李师父死得不明不白的,现在就我们几个在这儿,说不清楚的,且不知道尤显贵安的什么心。 “外面出什么事了?”我问。 “你先把门打开!”尤显贵还是那副命令人的口吻说:“村长让我过来叫李师父,这事儿只有李师父才能解决!” “什么事儿?”我重复问了一遍。 这时尤显贵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提高音调问我:“李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和凌天的目光撞到一起。 “李师父现在情况怎么样?”尤显贵的声音变得焦急。 跟他一起来的其他人小声说:“看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显贵哥,这可咋办?” 我忙问:“那些人是谁啊?” 尤显贵急了,用力在外面踹门喊道:“尤小草,你赶紧开门!” 凌天思考了片刻说:“看来真出事儿了,这大门也挡不住这些人,在搞清楚事情之前,别让外面的人知道李师父已经死了!” 茉莉疑惑说:“李师父又不是我们害的,为什么要隐瞒。” 凌天压低了声音说:“杀李师父的人为什么要杀李师父?刚才那阵仗,可见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而整个村子里,能和他们斗的人却只有李师父!” 他这话一出,茉莉赶紧将嘴捂住了! 我心中更是惊叹,凌天竟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刚才李师父的魂对我说,那些害他的人不是冲着他来的,那么他们对付李师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觉得李师父碍着他们道了,那他们真正要找的,可能另有其人! 一想到这个,我立刻让凌天他们进屋,将门关上,我自己打开了大门。 和尤显贵来的还有他一个表侄,叫尤小涛,以及村里的两个李家叔叔。 尤显贵一进来就问我:“你怎么在这儿?” 我腰板一挺说:“李师父收我当徒弟了,现在我是他徒弟!” 尤显贵眼睛一鼓,“你?” “对!” 尤显贵精着呢,他转身往屋里走,嘴里说着:“李师父你出来你没事儿吧?” 我怕他进去看到李师父的尸体,忙跟上去,我强调道:“现在我是李师父的关门弟子,你有事跟我说就行了,我师父他都睡下了!” “这不像李师父的作风,尤小草,你该不会把李师父怎么了吧?”尤显贵带着人走到关着的堂屋门处,我心里正着急呢,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李师父的声音说:“小草说的都是真的,他现在是我的徒弟,有什么事你给她说,她能处理!” 第47章 探底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这伙人最先的动作,是悄悄将李师父家辟邪的镜子给毁了,然后偷袭李师父,并引魂上身;如果不是李师父耗尽最后口气打散了李老幺的魂儿,也许我们都被李老幺给掐死了! 所以,对方很可能不知道房子里的情况,不敢再轻举妄动,这才往村长家里打电话,如果我不去村长那边解决问题的话,那些人就确定李师父死了,没人再能奈何他们了,那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我一脸茫然的说。 凌天却指了指我的包说:“晚晚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那本手记你也看了会儿,刚才我们也处理过了,我觉得你行!” 茉莉厅了都震惊了,她看着凌天说:“哎凌天,刚才那阵仗你又不是没看见,你让小草去不是送死吗,我不同意!”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什么也不做吧!”凌天摊开手,表示无所谓。 我皱了皱眉,决定道:“我去!” 茉莉连忙劝我:“小草,你别听他的,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待在一起,等晚晚醒过来,明天天一亮,赶紧离开这里,至于这村子里到底有多少怪事跟我们也没关系了!” 茉莉说得很对,但我却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如果这些人一早就只是想对付李师父,为什么晚晚和茉莉会出事?所以我感觉,这些人可能是冲我来的,我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两通电话出现的原因是对方不清楚我的底细,来探底儿的,我躲着,反而让对方觉察到我啥也不是,那岂不是会直接动手了? 为了给晚晚她们多争取一点时间,我也必须冒这个险! 看得出来,凌天确实很聪明,只有他想到了这些。 离开前,我拿上了李师父的铜钱剑还有一些五谷米、香灰,希望能派上用场。 “小草,你可千万别出事啊!”茉莉哭着将我送出门,我拍拍她肩膀。 我将凌天叫到一旁,用两人才有的声音对他说:“我不知道你来这儿的真实目的,你身上又藏着怎样的秘密,但我觉得你对茉莉和晚晚应该没有恶意,如果我回不来,请你好好照顾她们,将她们平平安安带出去!” 凌天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听完,见他没什么要说的,我全当他答应了,转身离开时,听到他在我身后沉声说:“你会平平安安和我们一起出去的……” 听到这话,我的担心也暂时放下了! 去村长家的路上,我和尤显贵走在最前面,他小声对我说:“我没告诉村长那东西的事,谁也没告诉!” 我全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村长家很快就当了,院子里老李家一众人都在,一个个脸上是见了鬼的晦气,连怀里抱着的小孩都哭闹不止。 李村长迎上来,看见后面没有李师父的人影脸上一沉,问:“贵叔呢?” 尤显贵回答:“贵叔睡下了,他派小草过来解决!” “啥?”村长以为自己听错了,院子里其他人也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