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越轨[先婚后爱]》 第 1 章 五月中旬,北城气温骤升,一场夏雨过后,温度从昨日的个位数直逼二十多度,直接跳过了春天进入夏天。 梁清妤回到宿舍,看了眼还在化妆的林舒,把小笼包放到桌上,边换鞋边说:“还要多久,我约个车。” 林舒加快手上的动作,“差不多还得十分钟,你先约车吧,估计这个点打车得排半个小时。” “行。”梁清妤点开打车软件,输入到达地“置地广场”,果不其然,前面排队的有十几个号,按照平台的发车顺序,没有半个小时网约车到不了。 林舒对着镜子夹睫毛,随口吐槽道:“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人,每次打车都得等半天,有这个时间我走也该走到了。等我工作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一辆代步车。” 梁清妤自嘲的口吻调侃道:“你觉得以我们行业的薪资水平,五年之内有可能实现吗。” 两人是首大法学院的应届毕业生,且都是首大本硕,从大一开始就一直住在一个宿舍,算起来当了六年的舍友,不得不让人感慨缘分匪浅。不仅如此,她们俩就连毕业后的职业选择也一致,都准备去律所做倒贴的实习律师,这次要去面试的是同一家律所,只不过不是同一个主任团队。 如今经济下行,哪怕是首大本硕,想要一份高薪得体的工作也不容易。班里不少人选择体制内,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去做国企外企法务,只有极少数选择去做倒贴的实习律师。 林舒听到这话都不想去面试了,“就那几个窝囊费你说我图什么,早知道不拒那两个法务的ffer了,非要挑战自己,我他妈真是没罪给自己找罪受。” 梁清妤咬了个小笼包,声音含糊道:“就当试错了,用一年的时间坚定或者绝了做律师的念头。” “也是,”林舒长叹一口气,“毕业季怎么这么难呢。” 她俩是本硕连读班的,跳过本科毕业的焦虑,可总归是要就业的,这半学期被各种面试考试搞的焦头烂额,迷茫不知未来该往何处走。 梁清妤吃完早餐,去洗手间洗漱后,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了件白衬衫黑色阔腿西裤,勾勒出高挑纤细的身材,大方又得体的职业装,被她穿出一副独有的味道。 等她收拾好,林舒着急忙慌地换好鞋,“走吧走吧。” 网约车还要再排三位,两人站在北门等车,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侧目,却没人敢上来搭讪。 毕竟梁清妤是首大出了名的冷美人,拒绝过的男生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所谓的校草院草,如今没几个敢上来自取其辱。 与她平易近人的性格完全不符,她的长相是惊艳型的“狐狸精”风格,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仿佛能勾魂摄魄。 来往的大门口,仿佛自带磁力般,让人忍不住驻足。 “啧,”林舒用手肘碰了碰她,“宝贝,你魅力不减当年哦。” “你这话说的我现在很老一样。”梁清妤笑道。 林舒压低声音,冲她挤眼睛,“我觉得三点钟方向那男的,长的就很可以诶。” 对上林舒调笑的眼神,梁清妤耸了耸肩,“你忘了吗,我结婚了。” “……” 林舒也了声,把调侃的话咽了回去,随即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还剩半年,等半年后姐们带你去隔壁体校找体育生。” “……”梁清妤无奈笑了笑,开玩笑般接话:“好啊。” - 和行政人员约的面试时间是十点,来的路上不可避免的堵了车,赶到写字楼还差十五分钟。梁清妤和林舒先在楼下办理好电梯卡,刷了楼层去52楼的恒裕行政处。 恒裕是一家综合性合伙制的律师事务所,连续十年在北城规模和业务创收均排第一,业务涉猎范围广泛,但绝不是广而不精,每一个团队都有精通的领域。 林舒想去的团队主做知识产权,梁清妤投的团队精专婚姻家事与私人财富管理。 电梯抵达52楼。 在行政秘书的指引下,两人进了等候室。 律所的地理位置很好,临江而立,对面是北城的标志性建筑物,站在落地窗边能俯瞰整个北城的路况。写字楼内环境也不错,安静,有序,井井有条,和梁清妤大二实习的一家销售性质居多的律所完全不同。 面试前要通过笔试,且恒裕卡学历卡的很严重,能进面试的人专业能力自然都不差,这次的面试主要是素质和性格面,没有问专业知识。 梁清妤大体还算满意,面试官没有通过言语打压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应届生的方式来压价,团队氛围还算轻松和谐。 等面试官问完,梁清妤问清楚团队合作模式和薪资待遇以及晋升机制,和她心里期待的大差不差。 双方都比较满意,不过流程还得走,下周进行二面,不出意外的话,二面通过后直接和人事部签合同。 走出会议室,梁清妤深吸了一口气,迷茫的未来似乎有了方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身处其中的人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林舒的面试也很顺利,她端着神情走进电梯,关上门后开始现原形:“吓死我了,刚才有一个问题我回答的可烂了,幸亏我灵机一动,圆了回来——” “宝贝,你怎么样?” 梁清妤笑笑:“还行,应该可以。” “你当然可以啦,”林舒轻哼了声,“你可是咱们院的专业第一呢,恒裕瞎了眼才会不要你。” 梁清妤:“但愿一切顺利。” 电梯抵达一楼,两人先去还了电梯卡,走出写字楼时艳阳高照,正午的阳光快能把人晒化。林舒连忙掏出遮阳伞,嘴里念叨着:“我已经够黑了,不能再黑了。” 梁清妤今天背的包小,装不下伞,也就没带。林舒把伞举在两人头顶,看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颇为感慨:“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你说你长的美也就算了吧,还他妈是冷白皮,要我们这种凡人怎么活?!” “老天爷,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爷了!!!” “……”梁清妤无言又觉得好笑,扯开了话题,“还是先想想去哪儿吃饭吧。” 林舒打开导航,想了想,说:“去银泰吧,我看有家川菜馆评分挺高的,”顿了顿,她笑眯眯地看向梁清妤,“宝贝,你今天下午和晚上有时间嘛?” 梁清妤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刚刚看到的,附近有家酒吧今天开业,据说有不少帅哥美女都会去呢,”林舒眨巴着眼睛,“你陪我一起去玩呗。” 梁清妤有时候挺羡慕林舒这种精力充沛的人,不像她这么无趣没劲,休息日只想待在宿舍。毕竟读研期间,每天的学业压力很重,尤其是研二开学以来,几乎每天都熬夜,空闲时间恨不得狠狠补觉。 但对林舒来说,不出去玩怎么算休息? 出去嗨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充电方式。 正好有时间,梁清妤拗不过她,答应陪她一起去。 吃完午饭,两人在商场逛了一圈,在林舒的强烈建议下,梁清妤把职业装换成白色吊带长裙,裸露的锁骨白皙笔直,骨涡不深不浅,肤白如雪,衬的她更像蛊惑人心的狐狸。 一直逛到六点半,北城陆续进入夜生活,整座城市被霓虹灯点亮,万家灯火尽在眼底。 酒吧是一家清吧,名字叫“未命名”。 地处闹市中,但门面装修的格外冷清,有种孤独的人置于热闹人群中的矛盾。 不过里面倒是不冷清,估计是开业第一天所有酒水半价的缘故,她们到的时候卡座上大都坐了人。 吧台有个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调酒师,梁清妤要了杯度数低的莫吉托,和林舒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舒要拉她上去蹦迪,梁清妤坚定拒绝:“我还穿着高跟鞋呢,别折腾我了。” 林舒撇了撇嘴,“那我去玩了哦。” 等她走后,梁清妤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新闻,忽然蹦出一条短信。 。:【我回国了,明天晚上去看奶奶。】 梁清妤手指一顿,很快回复:【好的。】 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结束话题,但过了三秒,那边又发来一条短信。 。:【你在哪儿?】 看到这条信息,梁清妤睫毛轻颤了下。 她和他签的合同,里面包含的条款并没有——交代行踪。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估计他顺口问的,梁清妤不想解释太多,也觉得没必要说实话,随口扯了个谎:【在宿舍。】 发完后,那边半天没有回复,梁清妤当他在忙,切换回娱乐新闻界面。 舞台上的女歌手抱着吉他,轻轻唱着缠绵的粤语歌,像是在轻声叙说一个爱恨情仇的故事。 期间,梁清妤起身去洗手间,回去的路上,她放缓脚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店内低调典雅的装修风格,暗忖老板一定是个有追求的艺术家。 走廊尽头的包厢,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保镖,墨镜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保镖严肃地问:“女士,你找人吗?” 梁清妤摇头:“没有。” 说完,她正要离开,包厢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道清脆却做作的少年声传来:“谢我宴哥赏脸~” 梁清妤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眼,然后目光一顿。 袅袅水雾后,正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位安静沏茶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宽肩,窄腰,水雾后的姿态倦懒,正慢条斯理地沏茶。 从梁清妤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张侧脸,男人下颌线弧度流畅,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成熟、清贵,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哪怕未窥全貌,也能感知到他周身的矜贵。 大概是听到门外的动静,男人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天然的冷感,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情绪。 梁清妤的脊背瞬间绷直。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第 2 章 梁清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怀宴,而且是在她刚刚撒谎在宿舍后。 思索几秒,她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按照以往在外的陌生人相处模式,淡然地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回到卡座时林舒正在收拾包,抬头见梁清妤步伐有些快,随口问:“怎么,有人在后面追你?” 梁清妤摇头:“没。” 顿了顿,她问:“你嗨够了吗?” “没有!!!”林舒哀嚎,“但是我导要我去开组会,现在!立刻!马上!” “临时宣布的?” 林舒心虚道:“上周说改时间了,我忘了啦。” 梁清妤:“……” “宝贝你先回宿舍吧,我去受苦受难了。” 首大的研究生宿舍不在校区里,而是单独建在郊区,车程要三十分钟,每次上课都要坐校车去本部。 林舒正好有个师兄在附近,顺路过来把她接走,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梁清妤打开地图,搜索地铁站,距离酒吧4.7公里,坐地铁的打算作罢,她切换到打车软件。 …… “等待24位,预计47分钟”的红色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 梁清妤没了耐心,哀叹一口气,看来林舒早上的建议很有道理,工作后赚钱的第一件事是买车。 本以为够倒霉的,但刚推开门,夹着雨丝的晚风迎面吹来,并不冷,带着几分凉沁。不知怎的,梁清妤想到刚才撒的谎,她苦涩地扯了扯唇,这大概就是上天对说谎的小孩的惩罚。 她找了个躲雨的屋檐,先叫了辆车排队,然后在地图上搜索附近的便利店,准备等会雨小了去买把伞。 她从包里翻出有线耳机,歌曲正好播放到那句应景的“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梁清妤乐天派地笑了笑,至少这边的夜色挺好看的。 雨幕倾斜如注,广场上的行人脚步匆匆,有合打一把伞的情侣,男生把伞倾斜给女朋友,自己的半边肩膀被淋的透湿,两人说说笑笑,好不甜蜜。 视线毫无目的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很快移开到下一个,梁清妤觉得被困在雨夜,站在屋檐下慢慢等网约车来也不错。 直到司机单方面取消订单—— “姑娘,我的车胎爆了,你先取消重新预约吧。” 梁清妤眉头皱起来,只好任命地取消订单。 重新预约,相当于重新再等四十分钟,梁清妤这次实在没了耐心,见雨下的小了点,准备去附近的便利店先买把伞。 身体刚探出屋檐,迎面的雨丝砸过来,沾在身上有几分凉。梁清妤把换下的衬衫拿出来批在身上当外套,准备一鼓作气跑到便利店。 刚迈出腿,冰凉的雨水在脸上胡乱地拍,梁清妤没有犹豫,正要钻入雨幕中,手腕忽然被人抓住,连带着耳机线被拽掉,那句“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戛然而止。 梁清妤一愣,转身便看见了顾怀宴。 屋檐下光线昏暗,夜晚和风雨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单手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握着木质伞骨的手腕冷白,另一只手把她拉回淋不到雨的地方后松开。 “喜欢淋雨?”他问。 梁清妤一怔,摇了摇头,“没有。” 顾怀宴蹙了蹙眉,“那刚才往雨里跑?” 梁清妤解释:“我没带伞,打的车要等很久才来,我想先去便利店买把伞。” 顾怀宴看了眼愈下愈大的雨,视线转而落在她身上,什么也没问,直接道:“我送你。” 梁清妤刚要拒绝,又听他说:“你今天如果淋了雨,可能会有生病的风险。” 言下之意是,她明天需要陪他看望奶奶,如果生病的话可能会耽误行程。 梁清妤没了拒绝的理由,道了声谢,“麻烦送我回宿舍。” 顾怀宴嗯了声,把伞塞进她手里,淡淡撂下句:“跟上。” 说完,顾怀宴抬腿走入雨中。 雨越下越大,广场上的路灯光线很暗,光自上而下落在他的头顶上,给他的背影渲染了几分孤寂。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身上,光线被雨水折射的虚幻,如点缀山水画的浓墨。 他挺直脊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很快地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他的动作太快,梁清妤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远了,她只好撑着伞,连忙小跑过去。 哪怕撑着伞,细密的雨丝不可避免地被风吹到外面罩着的白衬衫上,梁清妤估计自己脸上的妆也花的差不多了,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同样被雨洗礼一番的顾怀宴,发梢,眉毛,睫毛,包括脸上都沾着雨水,水珠顺着轮廓线条滑到下颌,最后停在喉结,菲薄的唇也是湿润的,但看着并不狼狈,反倒奇异般的平添几分名为荷尔蒙的性感。 梁清妤简单整理了下,想起那条谎言短信,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解释一番:“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骗您,我只是觉得我在宿舍还是其他地方,对您来说区别不大,所以就随口说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顾怀宴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闻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他显然没有要和她聊天的打算,梁清妤解释完松了口气,不再主动找话题,本想插着耳机继续听歌,又觉得不礼貌,只偏头看着车窗外。 黑色宾利驶入车流,整整十分钟,车厢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副驾驶的助理林随一从后视镜偷瞄了眼后座。 ——梁清妤紧紧贴着车门,顾怀宴懒懒地靠在后车座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坐得下一个两百斤的胖子。 真·一点感情都么得的·协议夫妻。 就在他暗自感慨时,顾怀宴忽然出声:“有什么忌口的?” 梁清妤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啊?” 顾怀宴伸手扯了扯湿黏的衬衫领口,解释了句:“奶奶已经出院了,明天去老宅吃饭。” 从他们领证以来,梁清妤陪顾怀宴去见过老太太五六次,不过每次都是在医院。 “奶奶......”梁清妤的话头停住,换了个称呼,“你奶奶的病好了吗?” “嗯。” 梁清妤见他平日里清冷的眉眼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料想老太太的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当初他找到她,就是因为老太太得了肝癌,说想要在死之前见到孙子结婚,还拿不吃药不做化疗威胁。 顾怀宴找她合作,唯一的目的是安抚老太太的情绪。 眼下老太太病好了,梁清妤很想问一句,合约能不能提前结束。不过念头刚出她就打消了,他买下的是她两年的时间,当初一次性付款五千万,如果自己提出提前结束,算是毁约。 仔细想想,这笔交易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划算。 原本领证前,梁清妤还有些担忧和犹豫,但婚后顾怀宴一直在国外,这一年半里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只需要在去看望奶奶的时候陪他演一对恩爱的夫妻就好。 一线演员的片酬按时薪算,都不一定比她高。 想到这,她对剩下的半年的“夫妻生活”也觉得无所谓了,大概还跟之前一样,两三个月陪他回老宅演一次戏,到了约定的时间分道扬镳。 “梁小姐,忌口。”大概是见她半天不吱声,顾怀宴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似乎有几分不耐。 梁清妤想了想,“我忌口挺多的,内脏类的不吃,鸭血,羊肉,洋葱,豆腐,芹菜,胡萝卜都不吃。” 闻言,顾怀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还挺难伺候的。” “……” 梁清妤有些无语,又觉得有些尴尬,解释道:“我以为您问我是明天的饭桌上,我们需要表演互相夹菜之类的剧情。” 不把话说清楚,万一明天他给她夹了块羊肉怎么办? 她真的吃不下那玩意儿。 紧跟着,她礼尚往来地问:“您呢,您有什么忌口?” 顾怀宴偏头看她,眉眼掩在浮浮沉沉的昏暗中,黑眸中划过一抹情绪,带着几分疏离,“没有。” “……哦,好的。” 梁清妤以为他不想说,便没有追问,不过估计他奶奶家做的饭都会是他爱吃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忌口。 短暂的交流后,又是一路无言。 车子稳稳停在首大宿舍门口,梁清妤和他道了谢,伸手去拉车门。 风太大,又把门顶了回来。 顾怀宴掀起眼皮,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司机忙着要下车给她开车门,梁清妤更尴尬,“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她用力把车门打开,视线落在那把黑伞上,紧跟着听到车内的男人说:“把伞拿着。” 梁清妤再次道谢:“谢谢顾先生。” 顾怀宴淡淡地嗯了声。 宿舍门口的路口正好是红灯,车子停在门口一时没有动。车厢内,男人点了根烟,落下车窗,目光却看向另一侧车窗的方向。 雨下的更大了,风吹着雨丝,在路灯下乱如飞影。 校门口不少人急匆匆地往里赶,她的脚步也不慢,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 只是那道单薄的背影,纤细高挑,一袭白色吊带裙,外搭湿透的白色衬衫,单手撑着黑色雨伞。 如同黑夜躲进人群的女妖,仅一个背影,和周遭的凡世格格不入。 顾怀宴吐了口烟雾,忽然想起领证前,她问他—— “为什么是我?”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顾怀宴沉沉地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哂笑了下,任由风雨将烟草味吹散。 他给了她一个真实且有说服力的回答。 “因为你足以让老太太相信,我对你一见钟情。” 第 3 章 或许是淋了雨的缘故,第二天起床,嗓子有点不舒服,咽口水的时候有点疼。 梁清妤翻出温度计量了个体温——36.8℃,没多大事儿,多喝点热水就行。 林舒昨晚开组会太晚,导师大手一挥,自费在学校的酒店开了几间房,她就没回来。 另外两位舍友三月底就搬出去实习了,今天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梁清妤这几天算得上学生生涯最后的gap day,没有课,论文答辩结束,找到工作但还没报道。本打算找个电影窝在宿舍看,外联部部长一个电话打过来,她的计划泡汤了。 “学姐,求求——”方靖宇鬼哭狼嚎的,“学姐你快来帮帮我吧没有你我们外联还怎么活啊......” 方靖宇是她一手带起来的学弟,梁清妤把手机话筒拿远了一点,清了清嗓子:“好好说话。” 方靖宇立刻正经:“是这样,张老师说,今天有位要给咱们学校捐楼的大佬过来,要咱们外联部派几个人过去打杂,本来是霏霏去的,她昨晚下雨淋感冒了,其他小朋友要么有课,要么业务不怎么熟,我怕他们别犯错。” “学姐,我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怎么会打扰您一个退休的老人呢?”方靖宇开始苦肉计,“姐你不知道,自从你走之后,外联部很久没有拉到赞助了,马上穷的揭不开锅了,这次再搞砸的话,张老师肯定要把我换掉的,你忍心看我灰溜溜地被赶出外联吗?” “……” 梁清妤没有办法,只能放弃躺尸的计划,洗漱换衣服化妆打车去外联部。 雨后初霁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金色的光线穿过枝繁叶茂的绿植,带着几分明净。 方靖宇看到她眼睛都亮了。 梁清妤在外联的时候,什么赞助拉不到,他们外联可是最抢手的社团之一,自从上学期她退了后,外联部一日不如一日。 “我需要做什么?”梁清妤问。 方靖宇:“这是大佬的资料,学姐你看看,这次是经管学院和法学院的院长亲自接待的,不喊咱们的话,咱们就在旁边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就行了。” “要是喊咱们介绍,就是吹校史和院史呗,我负责经管学院,学姐你负责你们法学院。” 梁清妤嗯了声,打开大佬的资料。 然后,目光顿住。 缓了几秒,她抬头,认真地问:“我能走吗?” “……” 方靖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梁清妤刚要说点什么,方靖宇就差给她跪下来,“姐我知道这个佬太大了,不过你想想,你都觉得有点慌,我和那些小朋友只会更慌,到时候搞砸了校领导不得杀了我!听说这个大佬捐的楼用做学生事务活动,要是表现的好,那咱们外联部不随便挑啊。” 梁清妤并不是不会拒绝的人,只是方靖宇和她关系不错,她大二当上副部开始,就一直是她手底下的干事,私下也有几分交情,看他这么为难,不好一再推辞。 只是在学校和顾怀宴见面...... 梁清妤闭了闭眼。 随便吧。 反正他不会把那段交易关系拿到台面上说。 估计还是和以前一样,在除了奶奶外的人面前演陌生人。 - 外联部一共去了八个人,和接待老师一起,整整齐齐地站在学校的大门口,最外面的是行政办的领导。 梁清妤在外联部待了五六年,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 按理说,捐楼而已,首大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最高学府,从来不缺捐楼的往届优秀毕业生,以前从没见过学校领导甚至是院长这般献殷勤。 梁清妤并不知道顾怀宴有多少钱,也不知道他旗下有多少产业,当初签合同时,她粗略地看了下资料,知道他是城东顾家的话事人,剩下的就没再看。 如今看来,顾家比她以为的还要有权势。 时间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流逝。 十点十五分,三辆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口的停车坪,左右两辆是低调的SUV,中间的车也低调,是一辆辉腾。 林随一从副驾驶出来,走到后车座,微微俯身,态度恭敬地将车门拉开。 外联部的一众人屏住呼吸,目光盯着车门的方向,像是电影画面的慢镜头,由远及近放缓。 一个年轻、矜贵的男人从车内走出来。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括高大的身形,像是硬笔画画出的线条一般。在几个中年男人的簇拥下,朝着学校走来。 梁清妤看着他们法学院的丁院长面带笑容,略带迎合的笑容显得有几分虚假。她想到大一法学院的入学讲座,就是这位丁院长开的,那时候他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和傲气,和眼前这位殷勤的中年男人,完全不像。 梁清妤自嘲地扯了扯唇,已经二十五岁了,怎么内心还有那么矫情的假清高呢。 “……很久没回学校了吧,我们陪你在校园转转......”丁院长满面笑容,却不敢贴顾怀宴太近,大约和他保持半米距离。 一行人走到校门口,接待老师和行政处的领导迎了上去,目前看来用不到他们,梁清妤和其他干事安静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 林随一眼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白的发光的梁清妤,眼睛一亮,凑近顾怀宴身边,低声说了句。 “梁小姐也在。” 顾怀宴动作一顿,却没有看过去,漫不经心嗯了声,低头和院长寒暄几句,再抬眼时,目光不经意地落到梁清妤的身上。 明明和那群女学生穿的一样,都是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包臀裙,但她就能穿出一副独有的风格,清丽而冷艳。 像是有感应般,她抬起头,望了过去。 在奉承欢笑声中,没人注意到他与她的目光短暂的相撞。 - 顾怀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本科在首大经管学院读过两年,大三去的斯坦福,校园和他读书那会儿看着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是看到他户口本上的老婆还是个学生,莫名有种两个人年龄差很大的错觉。 虽然他们只差了三岁。 梁清妤等人跟在后面,队伍浩浩汤汤,前面的人在说什么他们后排的也听不清。方靖宇百无聊赖,和梁清妤开起玩笑,冲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问:“学姐,你说我和大佬,谁长的更帅啊?” “……” 梁清妤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方靖宇:“……” 梁清妤:“你要听实话吗?” “……”方靖宇撇了撇嘴,轻哼一声,“算我没问。” 走在他们俩后面的女生啧了声:“部长咱们不要自取其辱自欺欺人自甘堕落了好吗。” 有人附合:“以前捐楼的那些大佬,都是典型的中年成功人士长相,没想到这位居然长的比我爱豆还要好看!” “你那小爱豆有人家大佬这气质吗。” “M属性大爆发,一点不夸张,他刚才看过来的时候,我他妈想给他跪下来。” “……” 梁清妤静静地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脑海里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她的想法和外联部的小朋友差不多。 因为堵车,她到约定的地点晚了几分钟,推开包厢门时,入目的是袅袅烟雾后,安静沏茶的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拿着茶壶的那只手带着一块腕表。那段时间她正巧在上艺术鉴赏课,一眼认出那块银色腕表的品牌,是老师在PPT上展示的意大利皇室手工腕表,日月星盘系列,早已绝版,一块腕表能在寸土寸金的北城市中心买下一栋别墅。 不知道是包厢内空调的度数过低,还是男人周身的气场,梁清妤觉得,似乎比外面冷一些。 在他掀起眼皮看过来时,梁清妤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毕竟,她不是专业演员,对手戏演员的颜值,对她演技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她在水雾缭绕中,对上那双深沉的黑眸,身体微不可觉地僵硬了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大概是做久了上位者,明明他是坐着的那个,却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清妤。” 一道男声传了过来,打断她的思绪。梁清妤望了过去,是丁院长在喊她,她连忙应声:“在。” 丁院长笑道:“清妤,你过来。” 梁清妤不明所以,加快脚步从人群中快步绕到前排,听到丁院长笑着说:“我们正提到你呢——” 顿了顿,他看向顾怀宴,“算起来,清妤还是你的师妹呢。” 闻言,顾怀宴朝她看了一眼。 丁院长笑着解释:“你出国的那年,正好清妤入学,不然说不定你们在学校还能碰到呢。” “在你之后,这么多年就清妤债法考过了九十的大关,也就你们俩能在金老头的课上拿到优秀。” 梁清妤面带浅浅地微笑,听丁院长说,顾怀宴不是法学院的,当年只是辅修法学,结果直接破了个记录。后来,法学院的教授多次感慨,整个学院居然没人能考过一个外院的,何其丢人! 直到五年前,梁清妤的成绩和他持平,把法学院的脸争回来。 “清妤,你今年该毕业了吧?”不知为何,丁院长又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梁清妤浅笑着回答:“嗯,我读的法硕,两年制的。” “找到工作没有?” “找到了,在恒裕律所。” “恒裕是不错,”丁院长老生常谈的语气,“不过女生还是更适合做企业法务或者进体制内,这样能更好的平衡事业和家庭——” 顿了顿,他状似随口问了句:“对了,清妤你交男朋友了吗?” 第 4 章 因着丁院长的话,梁清妤生理上感到有些不适,这种场合她并不想回答她的感情生活。 沉默了几秒,梁清妤松开紧握的拳头,正要说点什么,头顶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 “我记得丁院你的办公室在这栋楼?” “对对对,”丁院长连忙应道,“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话题就这么被扯开了。 梁清妤怔了下,没想到顾怀宴居然会帮她,她抬头望了过去——顾怀宴站在中央,神情温和又淡漠,听着身边人的话,时不时地附合两声。 带着几分随性和漫不经心。 梁清妤心底记下他的举手之劳,暗忖下次有机会要还回去。 她并不想欠他的。 一直陪着走了半个多小时,估计顾怀宴要和校领导商量捐楼的具体事项,外联部的学生可以提前离开。 梁清妤婉拒了方靖宇的请客吃饭,头刚才就有点晕乎乎的,她连午饭都没吃,直接回到宿舍睡觉。 安静的宿舍,棺材式的密闭床帘,没课没工作没ddl,梁清妤这一觉睡的极好,醒来时头轻飘飘的,她闭着眼睛摸到手机,看到屏幕上的三个未接来电,一下子把她给吓清醒了。 半小时前,顾怀宴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梁清妤呼吸屏住,缓了半分钟,任命地回拨过去。余光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五点十七了。 她怎么这么能睡? 一下子睡了六个多小时。 连电话铃声都听不见。 响铃声“嘟”了半天,那边才接通电话,“喂。” “抱歉,我刚才睡觉睡得太死没听见铃声。”梁清妤一上来先道歉认错,然后干脆利落的问,“您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顾怀宴淡声道:“我记得我昨天说过,今晚要去老宅陪老太太吃饭。” 梁清妤也是睡迷糊了,她很快说道:“好的,我现在收拾东西过去,老宅的地址在哪儿?” “接你的车子停在首大南门。” “……” 梁清妤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校门口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要是被人发现她一个女大学生上了接待的大佬的豪车,想都不用想,她一定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安静几秒,梁清妤语气平静地道:“虽然这样说会有些麻烦,但是顾先生,可以让您的司机把车子停在别的地方吗?”顿了顿,她加了句解释,“如果被人看到我上了您的车,说不定会有对您不好的绯闻传出。”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声,语气听着有几分吊儿郎当:“比如,我包养女大学生?” “……” 梁清妤觉得他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尤其是“女大学生”四个字。 “或者我打车到您指定的地点,我们汇合也可以。”梁清妤提出pn B供他选择。 “不用,”顾怀宴顿了几秒,“我不在首大,司机开的是你以前坐的那辆车,他会把你送到我这边,再一起回老宅。” “……” 梁清妤觉得,他刚才不把话说完,是故意在逗弄自己,一早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她应了声:“麻烦您和司机说一声,我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到。” - 停在校门口的是一辆黑色轿车,之前来学校接过梁清妤几次。司机师傅认出她,“滴滴滴”地按了喇叭,梁清妤上了车,半小时后被他带到新松会馆。 她下了车,在林随一的指引下,上了那辆黑色宾利。 袭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酒精味儿,混着清淡的冷杉气,给人一种克制者堕入声色犬马的感觉。 顾怀宴穿着一件黑衬衣,领口被扯开微敞着,手里拿着手机,一派漫不经心的姿态,语气懒散:“你提醒我了,改了三遍的方案还是垃圾,你确实不适合在项目部继续待,明天去人事部。” 挂断电话,他朝正上车的梁清妤看了眼,她换了乖巧温顺的米色衬衫裙,头发绑成低马尾,看起来就是乖顺的好孩子。 他身体靠在车背上,抬手揉着眉心,随口问道:“你今晚有安排吗?” 梁清妤还沉浸在“卑微打工人被无良资本家肆意压榨开除”的感慨中,闻言愣了下,“没有,有事吗?” 顾怀宴把玩着手机,“老太太大概率会留我们过夜。” 梁清妤一怔,下意识拒绝:“我记得合同上没有这一项。” 顾怀宴掀起眼皮,看向副驾驶的林随一,林随一从iPad找出那份合同,递给她,解释道:“梁小姐,合同只说你和顾总不会在同一个房间待一晚——”顿了下,他露出真诚的笑容:“顾总的意思是,你们分房睡。” 梁清妤心底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转而问道:“可是奶奶怎么会同意我们分房?” 毕竟他们演的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林随一给她“讲戏”,“顾总在国外出差三个月没回来,您一个人独守空闺免不了有怨气,所以您今天的表现需要——” 顿了顿,他用了个贴切的形容:“骄纵一点。” 梁清妤:“……” 她眼皮跳了跳,大致明白了今天的人设,深觉这是她演艺生涯的一大挑战,毕竟她从小就比较中规中矩听话懂事,八岁以后连撒娇都没有过,第一次尝试这种人设,心里没底。 她看向顾怀宴,坦诚地说:“我可能会演不好。” 顾怀宴挑了下眉:“自信点,你之前演的就很自然。” “……” 梁清妤觉得他有时候说话阴阳怪气的。 不过她就当他在夸她,没有多想。 接下来的一路又是沉默。 顾怀宴在看文件,身侧的梁清妤全程闭眼,大概在琢磨该怎么演好这个新人设。 一直到顾家老宅,顾怀宴和梁清妤下车,他向以往那样把手臂伸出来,等着梁清妤挽着他。 但梁清妤没动,还体贴地提醒:“我们现在该是冷战的状态。” “……”他睨着她,“不用这么明显。” 梁清妤觉得自己琢磨的没错,但总导演发话了,她只能遵从。 两人并排往里走,梁清妤挽着他的手臂,柔软的手掌抓住他的臂弯,一软一硬让两人都怔了下。 几缕淡淡的玫瑰香钻入鼻翼,很淡,似有若无的,也就靠的这么近才能闻到。 顾怀宴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嗓音微哑:“家里除了我奶奶,还有我妹妹,她比你小三岁,一直在国外念书,这次回来是放暑假——” 顿了顿,他蹙了蹙眉,“她有点咋呼,你嫌烦不用理她。” 梁清妤哦了声,心底有种微妙的感觉,像是大学期末考试前,一个星期要把一个学期积压的学习任务完成。 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总该不会把她的戏份,都排在剩下的这半年里吧。 以前要应付的只有老太太...现在又多了一位...... 也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不能应付过来。 梁清妤尝试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还没走到门口,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迎了上来。 她心底莫名升起几分紧张,抓着男人臂弯的手指陡然紧缩。 顾怀宴被她抓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低眸看她,微微俯身,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说话,安慰了句:“别慌。”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梁清妤身体本能地颤了下,下意识想要缩起脖子,考虑到姿势不雅还是忍了下来。 她稳了稳心神,轻声说:“好。” 顾怀眠走到他们跟前,目光落在梁清妤身上,语气是说不出的兴奋:“哥,这就是我嫂子吗?” 顾怀宴睨着她:“不然呢?” 顾怀眠撇了撇嘴,不满他这副“和傻瓜”说话的语气,不过念着嫂子在这就没和他吵架,笑盈盈地看向梁清妤:“嫂子你好,我叫顾怀眠,你可以叫我眠眠。” “你好,我是梁清妤。”梁清妤笑的温婉。 顾怀眠:“快点进去吧,奶奶今天叫人做了好多菜呢。” 三人走至门口,老太太看见他们,笑着喊她:“清妤来了。” “奶奶晚上好。”梁清妤笑的乖巧。 周爱敏朝她招手,梁清妤把手臂抽出来,快步走过去。 柔软的手腕猛的抽出,顾怀宴顿了下,她的皮肤擦着他的,像是羽毛般轻柔。 梁清妤坐到老太太的旁边,担忧地看着她,“奶奶您身体好透了吗,是医生同意您出来的还是您嫌医院闷硬要搬出来?” 周爱敏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这孩子,奶奶是这么任性的人吗。” 梁清妤看着她的脸色,确实比之前好很多,心底松了口气,开玩笑的道:“您之前又不是没干过。” “……”周爱敏轻哼一声,“我这次彻底好了,不信你问你老公,他可以给我作证。” 都说老顽童,上了年纪的人,在孙子辈面前,难免有几分幼稚的孩子气,顾怀宴乐意哄着她,“医生说以后每个月去医院复查一次就行了。” 周爱敏得意地看了梁清妤一眼,“真的好了。” 梁清妤轻轻摸着她的手,笑着道:“那就好。” 得知老太太身体痊愈,梁清妤无疑是欣慰的,虽然说是演戏,但老太太是把她当做亲孙媳妇看的,对她也是真的好,以至于梁清妤每次见完她之后,都会有几分内疚。 哄骗一位真心对待自己的老人,让她觉得自己在做坏事。 “我听你老公说你不爱吃羊肉?”周爱敏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梁清妤点头:“对,我觉得有味儿。” “我也不爱吃那玩意儿,”周爱敏面目慈祥地笑着,“走吧,咱们去吃饭,我叫厨房做了你们江南的特色菜。” 四人一一落座,顾怀宴和梁清妤坐在一侧,周爱敏和顾怀眠坐在对面。 顾怀眠看着对面的女人,明明穿的是端庄温柔的连衣裙,眉眼间也是乖巧温顺,但一举一动都藏着风情,却并不媚俗,反倒是连女人看着都心动的美艳。 难怪了。 怪不得奶奶说,顾怀宴那种死古板都会对她一见钟情。 顾怀眠砸吧着果汁,好奇地问:“嫂子,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啊?” 梁清妤笑了笑,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剧本。 “我实习正巧在他公司的法务部,有一次电梯坏了,我们俩被困在电梯里,我捡到了他的钻石袖扣,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顾怀眠“哇”了一声:“哥,原来你这么平易近人的哦,居然会坐员工电梯。” 梁清妤一怔,这个故事有bug,她轻轻踢了身侧人的脚,示意他把话圆回来。 顾怀宴气定神闲地道:“那天的专用电梯在维修。” “这样哦,”顾怀眠像个好奇宝宝,“那你们是怎么......” 顾怀宴:“闭嘴,吃饭。” 顾怀眠:“……” 她严重怀疑,嫂子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梁清妤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对他妹妹这么不耐烦,正要收回视线,对上顾怀宴看过来的黑眸。 四目相对,他目光闪了下,似乎误解了什么。 下一刻,梁清妤看他给她夹了两块糖醋小排骨,眉目间难得露出暖色,嗓音温和:“你爱吃的小排骨。” 梁清妤嘴角僵了下,反应过来笑着看他,犹豫几秒,还是掐着嗓子,甜蜜道:“谢谢老公。” 第 5 章 话音落下,梁清妤被自己尬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怀宴的动作似乎也愣了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应该的,要吃八宝鸭吗,我给你夹一块。” 梁清妤点了点头:“好。” 他给她夹了块鸭肉,体贴地道:“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夹。” 一副体贴的二十四孝老公模样。 梁清妤挺佩服他的演技的,发散思维的想,以他的演技进娱乐圈的话肯定能盆满钵满。 不过这张脸摆在那儿,不需要演技也能盆满钵满。 毕竟脸在江山在。 她今晚表现的应该还不错,奶奶和顾怀眠都没看出异样,饭后闲聊时,周爱敏随口问:“清妤该毕业了吧。” “嗯,下个月就毕业了。” “找到工作没有?” “嗯,在恒裕律所。” “恒裕好啊,顾氏和恒裕的那个IPO团队有过合作,工作能力不错的。”周爱敏想了想,“我记得恒裕在置地那片对吧?” 梁清妤点头:“对。” 周爱敏蹙起眉头,“你们打算在哪儿住?” 梁清妤:“……?” 你们? 周爱敏踢了顾怀宴一脚,“澳洲那边的事处理完了吗?” 顾怀宴看向裤腿上的脚印,微微蹙起眉,“嗯,差不多了。” 在顾怀宴接任前,周爱敏一直是顾氏的掌权人。顾氏是她和老爷子白手起家打下的江山,哪曾想早年丧夫,好不容易熬到儿子长大娶妻生子,一场空难儿子和儿媳妇双双落难,本该享清福的年纪独自把孙子孙女拉扯大。 幸好顾怀宴争气,刚满二十岁就接管集团事务,二十五岁在集团拥有了绝对的话事权。紧接着,主动提出去澳洲开拓海外市场,让顾氏更上一层楼。 原本没结婚的时候不觉得有多大事儿,但结了婚还成天在国外出差,周爱敏看着乖巧的孙媳妇,心底觉得愧疚。 沉思片刻,她雷厉风行道:“我记得你在置地广场对面有套复式公寓,等清妤毕业,你们就搬到那儿住,清妤就不用为了通勤早起了,你多走一会儿就算了,反正有司机。” …… “你为什么要答应奶奶?”一进房间,梁清妤着急地问他,连尊称都忘了用。 顾怀宴扯了扯衬衫领口,解掉两颗扣子,声音听着有点疲惫。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 梁清妤哑声。 在这个恩爱夫妻的设定里,她毕业前还能推脱住宿舍,但是毕业后两人必定是要同居的。奶奶贴心地选了她工作地的对面小区,逻辑完美的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梁清妤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好像要脱离掌控。 “我去阳台抽根烟。”撂下这句话,顾怀宴抬腿往阳台走。 今晚,如顾怀宴预料那般,他们果真被老太太留下来过夜。 住的是顾怀宴在老宅的房间。 梁清妤心口有些烦躁,坐在床边,视线随意地看了看,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处处透着性冷淡的气息,他应该很久没有回来住过,屋内清冷的没有任何人气。 余光不经意地往阳台瞥了眼—— 男人双手搭在栏杆上,银白色的月光自上而下地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层冷光,衬的整个人冷然又淡漠。 袅袅烟雾将他面容笼罩,冷白的皮肤被渲染的更模糊。 孤寂。 梁清妤脑子里莫名蹦出了这个词。随即摇了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唇。 见鬼了,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会孤独? 梁清妤安静地坐在床边,脑子转的很慢,半放空半思考事情的下一步走向,突然,一阵铃声响起。 她拿出手机,是小姨的电话。抬头看了眼还在抽烟的顾怀宴,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按下接听键。 “喂,清妤,在忙吗?”梁安妍温柔的声音传来。 梁清妤随母姓,妈妈去世后就一直和小姨一起生活,从八岁到十八岁,小姨和小姨夫足足养她十年。 “小姨,我没在忙,怎么了?” 梁安妍笑着道:“没事,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上次不是说论文写完可以回家过几天吗?” 梁清妤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周末回去。” “诶好,我明天给家里大扫除——”电话那端响起窸窣声,梁安妍急着道,“你别抢我手机!” “清妤。”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 梁清妤笑容凝了下,“小姨夫。” 黎光强笑呵呵地关心她两句,话锋突转:“清妤,你上次介绍的那个学姐可有本事了,能让咱们家的公司起死回生,我看呐在她的管理下,如果能再投上个两千万,没多久咱们公司说不定能上市。” 梁清妤敛下眸,语调淡淡:“姨夫,我和学姐认识纯属巧合,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缺钱,愿意帮咱们是想挑战自己,但人家有钱人又不傻——” 顿了顿,她轻声道:“您和小姨年纪也大了,公司的事情雇人打理就行了,您和小姨在家享清福吧。” “你这孩子!”黎光强语气不满,“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有上进心,你怎么净想着给我倒油!” “……” 因为您干一行一行不行。 不可否认,黎光强是有上进心的,年轻时也卖力打拼过,奈何实在不是那块料,早些年上面有爹妈托底,让他以为自己还可以,三年前被人骗,散尽万贯家财投资什么比特币,结果亏的小姨把嫁妆都卖了,要债的人每天堵在家门口。 这也是当初梁清妤决定和顾怀宴合作的最主要原因。 “清妤,我跟你讲——” 梁清妤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色身影,及时打断他,“小姨夫,等我过几天回去,咱们再说这件事,我现在有事要忙。” 挂断电话,她看向倚靠在门框的顾怀宴,单手插在兜里,眼睑懒懒地耷拉着,神情慵懒又漫不经心。 梁清妤眉头微蹙:“顾先生,偷听别人打电话,很不礼貌。” 她并不想让顾怀宴知道,她家里的事情。 “抱歉。”顾怀宴懒声道。 口中说着抱歉,但梁清妤没听出任何对不起的意思,然后听他解释:“我以为你不想让电话里的人知道我的存在,便没有出声。” 梁清妤一口气闷在胸口,不想计较这么多,问他正事:“奶奶刚才说的同居,你有什么办法吗?” 顾怀宴走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办法肯定有。” 梁清妤见他一副要卖关子的样子,心口闷气,不说话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见她气的鼓着脸,顾怀宴觉得好笑,“你搬过去住。” “……” 梁清妤蹙起眉:“你这也叫办法?” 顾怀宴微倚在沙发后背,收起那股子漫不经心,漆黑的眸子划过几分情绪,语气认真的道:“你搬过去,我住在别的地儿,如果奶奶要去,我再过去就行。” 梁清妤的眉头舒缓了点,但还是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怀宴没时间和她耗着,“我去奶奶房间一趟,你好好考虑。” - “咚咚咚。” 敲了三下,没等里面的人应声,顾怀宴抬腿走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苦涩的中药味,老太太虽说抗癌成功,但毕竟年纪大了,血压也高,年轻时积压的病涌出来,免不了吃药和接二连三的小手术。 原本老太太做化疗期间,求生欲望并不强,总是念叨着放心不下这一对孙子孙女,到下面见老头子都没个交代。顾怀宴对婚姻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也是巧合,听到梁清妤在打电话借钱,便想到这个主意。 这一年半,他对梁清妤大体满意,知分寸懂进退,最重要的是把老太太哄得开心,老太太精神状态好起来,配合医生化疗,身体也慢慢好起来。 想到这,顾怀宴决定,等合约结束,把置地对面的复式公寓过梁清妤名下,算作额外的感谢。 周爱敏正在喝中药,眉头蹙得能夹死蚊子,见他进来,“啪”的把碗放下,“你还敢来?刚才清妤在我没好意思说你,从你们结婚到现在你就一直在国外让她独守空闺,这些看在工作的份上暂且不提,结果呢?” 顾怀宴安静听训。 老太太指着他鼻子骂,“我看清妤手上连个戒指都没带,你怎么抠成这个样,也就她脾气好,换个人早跟你闹了!” 戒指? 顾怀宴眼眸动了下。 老太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坐在床边喘着粗气,顾怀宴走到她旁边,用眼神示意徐姨,接过一盒话梅,“您别动气,吃点甜的,然后把药喝了。” “……”周爱敏哼了声,“别扯开话题,你别仗着清妤娘家没人护着就犯浑,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打死你。” 顾怀宴用夹子夹了一颗话梅,另一只手端着药碗,笑着看她。 周爱敏:“……” 她冷哼一声,先把话梅吃了,皱着眉头,一口气把中药喝完,苦的她面色狰狞。 顾怀宴及时又递上一颗,跟逗小姑娘似的:“很棒。” “……” 周爱敏绷着脸,问:“你大晚上不陪着我孙媳妇儿,来我这干什么?” “我来让您给我安排间客房,”顾怀宴耸了耸肩,“您孙媳妇不让我和她一床睡觉。” “什么?” “我这么久没回来,她生气了。” 周爱敏狐疑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你又惹清妤生气了?” “刚才是装给您老看的,”他承认的倒是坦荡,“总不能在您面前吵架吧。” 周爱敏盯着他看,顾怀宴不躲不避的和她对视,见她不说话,无奈地扯了扯唇:“您忍心看我睡客厅的沙发吗?” 老太太心软了,叹了一口气,还不忘数落他,“你先回去再哄哄清妤,我叫你徐姨给你收拾一间。” 顾怀宴又哄了老太太几句,见她有些困,才轻声轻脚地出去。 回到他的卧室,梁清妤还坐在床头,秀眉微拧,看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猛地吓了一跳。 顾怀宴朝她看了眼,随口道:“洗漱用品这里都有,都是徐姨新换的,睡衣在衣柜里,也是徐姨准备的,你随便穿。我刚和奶奶说过,我去客房睡。” “……哦,好的。” 梁清妤见他走到床头柜去拿手机,转身准备出门,她急着抓住他的衣摆,“顾先生——” 顾怀宴怔了下,低眸看向她抓着他衣服的手,又小又软,傍晚还挽着他的手臂,凸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注意到他的眼神,梁清妤连忙放下手,仰头看他:“顾先生,非常抱歉——” 顾怀宴低头,他身上沾上了淡淡的中药味儿,苦涩的让人清醒,狭长的眼尾微挑,漆黑的眸底深沉似海,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梁清妤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知道这个请求不太合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提前中止合约?” 第 6 章 她的话说完,本就安静的卧室更静,丝毫不夸张,连掉跟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明亮的光线下,能看清彼此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顾怀宴掀起眼皮看她,眉眼天然带着几分冷感,漆黑的眸子没什么波澜,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难掩的压迫感。 原本毁约梁清妤就有几分心虚,眼下见他盯着自己,心底更是底气不足。 其实算起来,顾怀宴做的很好,她并没有一定要毁约的理由。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自从这次他回国,事情渐渐不受控制起来。 梁清妤稳了稳心神,解释道:“如今奶奶的病已经好了,当初我们签的是两年,我会把剩下四分之一的价款返还给您。” 当初他给了她五千万,填补黎光强做生意的亏空用了两千万,剩下的她拿了一千万给那位他介绍的CEO,把公司的资产盘活了,还有两千万存在卡里以备不时之需。 安静许久,顾怀宴垂眸,淡声问:“梁小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没有没有,”梁清妤迅速解释,“我是怕到时候撒的谎太大没法圆回来,而且奶奶的病已经好了。” 毕竟她的任务就是哄老太太开心,如今老太太身体痊愈,她也算是功德圆满。 “是这样,”顾怀宴走到沙发上坐下来,眸色沉了沉,“虽然老太太的病没有之前严重,但她年纪大了,高血压一上来,很容易进急救室——” 见她屏住呼吸,顾怀宴语气缓了缓:“我说这些,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在半年内处理好这件事,让她接受我们因为感情不合分开。” 顾怀宴的意思,梁清妤大致明白。 如果老太太刚出院,他们俩就离婚,老太太好歹是在商场厮杀过几十年的人物,必然会猜出几分端倪。 在这半年里,两人处于同居状态,要想有矛盾很容易,到时候找个理由分开,老太太也不会多说什么。 梁清妤抿了抿唇,又问:“或者我们可以先把法律上的婚姻关系解除,我会在奶奶面前继续配合你。” 话音落下,又一次安静良久,死寂的沉默像是结了冰,能把所有的空气因子冻住。 梁清妤知道不该小人之心,只是...心里的慌乱需要镇定剂。 等不到他的回应,梁清妤愈发觉得自己不守信用,亏她还是法学院的,没有一丁点儿契约精神。 半响,顾怀宴忽地笑了声,终于开口:“梁小姐,我们前脚进民政局,老太太后脚就能收到消息。” 梁清妤一怔。 “我理解你的担忧,”他的嗓音淡淡凉凉的,“如果我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你随时可以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老太太,”顿了顿,他又补了句,“或者你可以在公寓里装摄像头,一旦我有不轨的行为,你可以把我送进监狱踩缝纫机。” 梁清妤:“……” “咔哒”的一声,顾怀宴点了根烟,沉沉吸了一口,吐出青白色的烟雾,继续道:“为表诚意,明天我会叫人把置地对面那套公寓过户到你名下,你如果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 梁清妤静静地看着他,青白的烟雾将他的面容遮的模糊。 她是个俗人,和他一开始就是金钱交易,他以为她今晚闹的这一出是为了抬价也在情理之中。 心脏矫情地泛了点酸,被梁清妤压回去,她浅笑道:“抱歉,是我的问题,剩下的半年我会好好履行合同的。” ——点到为止。 话题到这便结束了,顾怀宴去了客房,梁清妤在衣柜里挑了件睡衣去洗漱。 掀开被子准备睡觉的那刻,她思维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张床是顾怀宴的,他以前在这张床上睡过。 …… 梁清妤看着整齐的床褥,闭了闭眼。她贴近闻了闻,被子上并没有顾怀宴身上的冷杉味。 应该是换过的。 心底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梁清妤开灯睡不着,她把床头的台灯按灭,窗帘早被她拉上,偌大的房间陡然陷入漆黑。 黑暗中,她盯着天花板,意识清醒地胡思乱想。 那股似有若无的木质冷杉气,在房间内萦绕着,应该是他刚才待在屋内留下的。 梁清妤翻了个身,试图逃离这道清淡的香气。 但是效果不显。 空气中,属于他的气息经久不散。 - 大概是昨日下午睡了太久,加上在陌生的地方,梁清妤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醒的异常的早,睁眼看了下时间,刚过六点。 梁清妤不知顾家人的规矩,没敢赖床,也怕顾怀宴进来喊她,看她衣衫不整。 她换好衣服,洗漱完下楼时,看到老太太亲自在餐桌前忙活,加快脚步下楼,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梁清妤正要开口,老太太蹙起眉,干起十足道:“那混小子惹你气的连觉都睡不好,他还有脸睡觉,我这就叫人把他弄醒!” “……”梁清妤连忙稳住她,“不是的奶奶,我昨天下午睡了五六个小时呢,所以不怎么困。” 老太太还气哼哼的,握着她的手,轻轻拍她的手背,“清妤,让你受委屈了,这小混蛋下次再惹你生气,你和奶奶说,奶奶替你打死他。” 梁清妤:“……” 心口那几分惴惴不安也消散了干净,就算到时候出了意外她和顾怀宴真的撕破脸,这位善良的老人应该不会看着不管的。 梁清妤决定把戏演的完整一些,略带羞赫的问:“奶奶您知道我们吵架了?” “那混小子自己说的,”老太太爱怜地看着她,“清妤你下次不要听他的替他打圆场,不高兴就朝他脸上招呼,我看他怎么见人。” “……”梁清妤替顾怀宴说了几句好话,“奶奶,他对我很好,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他,”顿了顿,她有些羞涩的垂下眸,“我就是有一点点生气。” 见老太太还要继续追问,梁清妤把话题扯开,“奶奶您在做早餐吗,我帮您一起。” “不用不用,我就是热几杯牛奶,再做点三明治,简单的很,马上就弄好了,”老太太指了指楼上,“你去把那混小子喊醒,都几点了还睡!” 以为他们俩在冷战的老太太有意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梁清妤没有理由拒绝,任命地去客房喊顾怀宴。 拾级而上,往走廊最西边的房间走,还没走到,一间房屋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顾怀眠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梁清妤一怔,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嫂子早上好。”顾怀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梁清妤的眼皮跳了跳。她很快调整好,弯起唇问:“困的话怎么不继续睡?” 顾怀眠:“我不困。” 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梁清妤:“……” 顾怀眠有些尴尬,解释道:“我倒时差呢,睡不着,嫂子你干嘛呢?” 梁清妤把“剧情”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 顾怀眠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我就说顾怀宴那个狗脾气谁跟他过日子都得气个半死,嫂子你居然能忍这么久,脾气真好。” 梁清妤:“……” 作为她哥的头号黑粉,顾怀眠给梁清妤科普黑料:“嫂子你不觉得他平时太装了么,天天板着一张死人脸,搞的我欠他钱似的,说两句话就让我闭嘴,也不知道哪个......” 说着说着,顾怀眠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嫂子不就是那个“瞎了眼嫁给顾怀宴”的傻子吗。 她笑呵呵地岔开话题,找补道:“其实我哥他也有那么几分可取之处,至少他长的很帅身材很好还很有钱,性格的话,也挺有责任心的,别看我天天骂他,但每个月我的生活费都会准时到账。” “……” 梁清妤大概了解了这对兄妹相爱相杀的相处模式。 顾怀眠是个小话痨,一路上小嘴叭叭不停,走到顾怀宴住的那间客房门口,没等梁清妤敲门,她用力拍着门板,嘴里喊:“哥,我嫂子找你。” 梁清妤:“……” 里面的人没应声,顾怀眠握着门把手,正要把门推开,门忽然从里面拉开。 顾怀宴穿着黑色睡袍,眉眼间有几分被吵醒的不耐,眼皮略微耷拉着,嗓音有些沙哑:“现在几点?” “……”梁清妤也是有起床气的,知道扰人清梦不好,但她是没法拒绝老太太不得不上来喊他的。她闭了闭眼,语气平静:“奶奶亲自做了早餐,让我喊你去吃。” 顾怀宴嗯了声,准备关门换衣服,余光瞥了眼站在门口看戏的顾怀眠,忽然朝梁清妤的方向走近一步。 那股冷杉味钻入鼻翼,梁清妤想到昨晚那股到梦里都追着她的清淡气味,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这动作完全是本能,幅度有些大,惊得顾怀眠朝她看过去,眼神在她和顾怀宴之间来回徘徊。 梁清妤头脑风暴,努力想着补救的措施,身前的人忽然又朝她走近一步,温柔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顶。 梁清妤身体绷直,脑子瞬间卡壳。 紧跟着,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低低的哄慰意味。 像是在哄她。 “不生气了,好不好?” 第 7 章 温柔的嗓音带着磁性的暧昧缱倦,他的下巴虚搁在她的头顶,没有碰到但距离很近。 梁清妤浑身僵硬,一时没有接住对手演员的戏。 近在咫尺的声音压的更低,细听还有几分低声下气的卑微。 “我错了,别气。” 梁清妤迟钝地反应过来,嗓子动了动,调试好几次才换了个略带骄纵的语气,冷哼道:“下不为例。” 一旁的顾怀眠都看呆了。 顾怀宴这死古板居然会道歉?会哄人?还一副这么卑微求和的妻管严姿态? 她朝两人那边看过去,男人胳膊亲昵地搭在女人的腰间,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那般娴熟。 头顶有道冰冷的视线,顾怀眠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的,她这次很有眼力价地离开,“你们继续,继续,我先下楼吃饭。”说完就马不停蹄地跑了。 等她走远,顾怀宴松开了虚搭在她腰间的手,淡淡语:“事出从权,抱歉。” 梁清妤没有计较,只是大概因为之前没有异性碰过她的腰窝,而腰窝是她全身最敏感的地方,所以刚才连呼吸都屏住了,像是触电般,那片的皮肤颤栗不已。 等他松开,她压下心口的慌乱,浅浅地吐出一口气,“没事,我去外面等你。” “进来吧,”顾怀宴转身走进卧室,拿了身衣服去洗手间,“你在床边坐会儿,我先换衣服。” 梁清妤:“……好的。” 床铺没有整理,还散发着人体体温的暖气,梁清妤没有坐下,站在床边,扫了眼客房的格局。 客房也是简约的黑白灰色调,床头柜上放着个平板,烟盒和金属打火机,还有那股清淡的冷杉气萦绕在房间。 三分钟左右,“咔哒”一声,顾怀宴从洗手间出来,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扣子没完全扣好,加上刚醒的缘故,浑身透着漫不经心的懒散。 “走吧。” 梁清妤跟上去,低声问:“也不能让你妹妹知道合约的事吗?” 顾怀宴随口道:“她咋咋呼呼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要是让她知道,说不定哪天喝多了就说漏嘴了。” “……哦。” 楼下的餐厅,顾怀眠小嘴叭叭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老太太笑的很开心,看见两人并排下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递给顾怀宴一个赞赏的眼神。 看来混小子已经把孙媳妇哄好了呢。 - 吃完早饭后,顾怀宴把她送回宿舍,梁清妤想了想,告知他自己计划今晚回老家一趟。 潜台词是:所以不要在这几天给我排戏。 顾怀宴随意嗯了声,在宿舍旁的路口让司机停车,梁清妤下车后拎着包往宿舍走。 本就打算这周回去一趟,昨晚小姨夫的一番话让梁清妤决定提前回去两天,尽力打消黎光强做大做强的念头。 如今的经济市场,创业等于自杀。 还是小姨夫那种做什么赔什么的实力。 回到宿舍,梁清妤简单地收拾好行李,在铁路12306软件上买了高铁票,和林舒说了声,就打车去了高铁站。 她是南方人,家住在一个叫做南浔的小县城,当年高考考到首大才决定留在北城打拼。高铁要坐五个半小时,快下车前,梁清妤给梁安妍打了个电话,让她今天不要去接表弟放学了,自己去接给小屁孩一个惊喜。 黎子贤就读于南浔的一家私立中学,当地的政策是根据学区摇号上初中,倒霉孩子运气差,摇中了一所学风和教学能力都差的公立学校。 梁安妍和黎光强一合计,还是让他上私立学校。老师管得严,哪怕习学不好,也不至于跟着那群小混混混社会,没到十八就把自己送进去踩缝纫机。 梁清妤打车到他学校门口的时候,刚过五点半,小姨说夏天初中生六点放学,她扫了眼学校门口的小摊,弯了弯唇,准备去给小屁孩买点零食。 小县城到处都是烟火气,校门口的小摊小贩骑着三轮车,摆的满满当当的,油烟味儿重的能把人熏过去。 梁清妤买了份关东煮,闻着旁边豆腐脑挺香,要了杯,拎着塑料袋等在大门口。 她比黎子贤大整整十岁,小时候家里经济时好时坏,做生意赚钱的话,黎光强回来买的东西也有她一份,经济紧缩的话,带回来的只有一份。 有一次大晚上,黎光强带回来一份关东煮,黎子贤那时候才五六岁,捧着盒子跑到她房间,用叉子插了一个肉丸,递到她嘴边,奶声奶气地说:“姐,你先吃。” 这样的回忆数不胜数,小屁孩从小就是个暖男。 梁清妤浅浅地弯了弯唇,回忆突的被身后的人打断,“你好,你是来接弟弟妹妹放学的吗?” 梁清妤回头,看到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生。 男生笑容和煦,“我是来接我妹妹放学的。” 梁清妤:“我来接我弟。” 距离放学大概还有五分钟,校门口堵满了接孩子的家长,男生不停找她搭话,“你弟弟上几年级啊?” “初三。” “巧了!我妹也初三,他哪班的?” 梁清妤:“一班。” “太巧了,”男生笑着说,“我妹妹也在初三一班,说不定他们俩还认识呢。” 梁清妤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看你拎着行李箱,你刚从外地回来?”男生还在问。 梁清妤闭了闭眼,不搭理又觉得不礼貌,别他妹妹真是小屁孩班的,让他平白无故树敌。 她淡淡的道:“嗯。” “你在哪里工作啊?还是在上学?” “北城。” “北城我熟啊,”男生语气有些激动,“我大学就是在北城读的,你知道科技大学吗,我就那个学校的,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梁清妤淡声道:“首大。” “……” 男生脸色变了变,盯着梁清妤看了几秒,似乎在推测她瞎说的还是真的。过了几秒,他面露笑容:“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方便加个微信吗?” 梁清妤:“抱歉,我结婚了。”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年声:“什么?!!姐你结婚了!!!” 梁清妤:“……” 联合黎子贤的话,那男生估计以为梁清妤故意说谎拒绝自己,面子上一时挂不住,抬腿走了。 黎子贤沉浸在姐姐结婚的震惊中,从“姐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你结婚怎么不和我还有爸妈说一声?姐夫是哪儿的人?”到“天杀的狗东西居然敢骗我姐小爷要拿刀砍死你”转换。 梁清妤笑的不行,看着已经比她还要高半头的黎子贤,解释道:“我胡扯的,不想和他多纠缠。” 黎子贤狐疑地盯着她,梁清妤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姐说的话你也不信了。” “你吓死我了,”黎子贤撇撇嘴,“我还以为你被外面的狗男人骗了呢。” 梁清妤把关东煮和豆腐脑递给他,“你姐我有这么傻吗?” 黎子贤想了想,他姐从小就聪明,高考还是市状元呢,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姐我跟你说,现在的男的没有几个好东西,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挑。” “……”梁清妤笑着说好,紧跟着质问他,“我刚才没听到铃声,你怎么还没打铃就出来了?” 黎子贤咬了口丸子,口齿含糊地说:“我们最后一节体育课,老师提前五分钟下课啦。” “不是逃课就好。” “姐你怎么这么想我?!”黎子贤轻哼一声,“我是那样不听话的小孩吗,我现在成绩可好了,上次模考我进了年级前十,老师都说不出意外的话上一中肯定不是问题!” 梁清妤想摸摸他的脑袋,奈何够不到,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许诺道:“你好好学,要是考上一中我给你买游戏机。” 黎子贤从小就爱黏她,一路上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姐弟俩边说边笑地回了家。 打开门,梁安妍迎上来,眼角眉梢皆是喜色,“清妤回来了,我刚做好饭,你先把行李箱放回房间,再洗个手就能吃了。” 梁清妤诶了声,顺口问道:“小姨夫呢?” “你姨夫知道你回来,非要亲自下厨露两手,在厨房做饭呢。” 梁清妤笑了笑,“好,我先把行李箱放回去。” 梁安妍和黎光强对她不差,她有单独的房间,还是向阳的位置。房间不大,一个衣柜一张床还有一个书桌,摆的满满当当。 墙壁上还贴着当年高考,黎子贤从书店买来的励志标语墙纸——一个手指指着,下面的配字是:今天,你努力了没有? 梁清妤觉得有些好笑,在这个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站了会儿,外面传来黎子贤喊她吃饭的声音,她应了声,去洗了手,走到餐厅准备吃饭。 菜色很丰盛。 荤素搭配,有南浔的特色菜,梁清妤看得出来,大部分都是迁就她的口味,好几个菜都是她以前爱吃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梁安妍问完她的学习和工作,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到婚恋上,“清妤,你在大学谈男朋友没有啊?” 梁清妤:“……” 果然,没人能逃过催婚。 她摇了摇头:“没呢,我先工作赚钱,等工作稳定之后再说。” 梁安妍不赞同地蹙起眉,“工作是工作,又不耽误你找对象,这两件事又不是互相排斥,可以同时进行。” 梁清妤张了张嘴,这次没等她开口,黎子贤重拳出击:“妈你别跟清朝余孽一样逼我姐结婚啊,我姐要是不愿意结婚就随她呗,大不了以后叫我儿子或者闺女给她养老送终。” 梁安妍:“……” 梁清妤赞赏地看他一眼,开玩笑道:“记得告诉我我小侄子小侄女一声,让他们把我的骨灰洒在大海里。” 黎子贤:“保证完成任务!” “你们俩!”梁安妍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扶额。 “清妤你尝尝这个鱼,是我亲手做的,”黎光强长相粗狂,声音也粗,“我听你小姨说你回来,专门去菜市场挑的鱼。” 梁清妤夹了块鱼肉,尝了一口:“很好吃。” 黎光强关心地问了她工作上的事情,用长辈语气叮嘱:“工作之后你就会发现学校是座象牙塔,凡事要长点心眼,到处都是勾心斗角的事儿。” “我记住了,谢谢姨夫。”梁清妤乖巧道。 黎光强又说了些他这些年工作上遭到的背叛和暗算,大约是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他瞥了眼梁清妤的脸色,轻咳了声:“清妤啊,你爸爸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梁清妤打断他的话,眼神和声音都冷了下来:“姨夫你忘了吗,我爸早死了。” 第 8 章 小县城十点过后,家家户户陆续熄灭了灯,陷入了一片寂静。 但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林俊昊爱热闹,平日里就喜欢组局,来了不少小明星小模特,他拿着麦克风在舞台上瞎嚎半天,哪怕五音不全也有一堆人捧场叫好。 唱了会儿觉得没意思,他站在台子上往下看,顾怀宴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但身侧无人,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慢慢品尝,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红紫色灯光自上而下略过他的眉眼,纸醉金迷的场合为他平添几分玩世不恭。 林俊昊啧了声,这人来酒吧还就真只喝酒,方圆几里连个雌性生物都不能近身,否则得被冰山散发的寒意冻死。 想到刚刚得知的小道消息,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屁颠颠地朝顾怀宴身边走去。 “我听说你叫人花三千万拍了个大粉钻,”林俊昊也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这么粉粉嫩嫩的颜色,该不会是给我周奶奶买的吧?” 顾怀宴懒懒地掀起眼皮,低饮一口酒,没有搭理他。 “……” 难不成猜错了? 林俊昊:“总该不会是给你妹买的吧?” 顾怀宴睨着他,语调淡淡:“她也配?” 林俊昊:“……” 他猛地干饮一杯酒,刺激的直打颤,缓了一会儿才问:“那你拍的戒指送给谁的?” 顾怀宴神色懒散,像是问傻子般反问:“戒指还能给谁?” “……!” 林俊昊刚才就是嘴贱,没想到真被他打听到真东西,他酒也不喝了,“你不会买来跟女朋友求婚的吧?” 想到这,他又惊又怒:“你找女朋友居然不告诉我?!!!” “你又不是他马子,他找个对象为什么要通知你?”傅世珣指间夹着烟,走到顾怀宴旁边坐下。 林俊昊语气酸溜溜的,“我跟他从小就认识,穿一条尿不湿长大的,他连终身大事都不跟我说,太过分了!” 顾怀宴嫌弃地看他一眼,“不是女朋友,也不需要求婚。” 林俊昊疑惑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那给谁买的?” 昨天晚上老太太骂他连个戒指也不给她孙媳妇买,为了避免下次老太太再拿这件事说事,他就叫林随一去拍了一个钻戒。 顾怀宴抿了口酒,表情似笑非笑,随口道:“给我老婆的。” “哦,给你老婆的。”林俊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三秒钟后,反应过来,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什么?!你老婆?!!!” 好在酒吧热闹的快能把屋顶掀翻,他们这片儿又没人,不然顾怀宴结婚的消息指不定就被听了去。 林俊昊脸色变了又变,“你他妈什么时候有老婆了?” “一年半前。” “我怎么不知道?” 顾怀宴淡淡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知道?” “……”林俊昊想了想,猜测他应该是娶了个家室贫寒的小白花不敢带回家公开才选择隐婚,试探地问了句,“奶奶知道吗?” “当然。” “……” 林俊昊看向傅世珣,“你知道吗?” 傅世珣沉沉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老太太治疗的医院是傅家的,有一次听下面的人说,顾怀宴带个女人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左一个“我孙媳妇”右一个“我孙媳妇”,后来追问顾怀宴,才知道还真他妈结婚了。 “靠,我居然不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你结婚了,我他妈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林俊昊陷入了被全世界背叛的自闭中,酒也不喝了烟也不吸了,找了个旁边的角落沉浸式自闭。 原本不想搭理,大概是见这傻逼真怪伤心,顾怀宴抬起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装模作样的安慰了句:“下次结婚的话——” 林俊昊:“……” 林俊昊:? “我尽量提前通知你。” “……” 顾怀宴没打算把合约的事告诉旁人,和梁清妤签合同时说过,除了老太太,她大概还要应付他身边的朋友。只是他这一年半都在国外,两拨人没有遇到而已。 林俊昊还沉浸在背叛中,一个人抱着酒瓶喝了个半醉,大着舌头在顾怀宴耳边念叨:“我真没想过你是这种人,说娶老婆就娶老婆,你难道不记得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了吗?” 顾怀宴眼睫微动,隐在光线下的脸庞忽明忽暗。 三人是发小,不过傅世珣小时候在国外待了不少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听到顾怀宴居然还有个小姑娘,顿时来了兴致,给林俊昊倒了杯酒,示意他继续说,“什么小姑娘?” 林俊昊打了个酒嗝,“他当年手贱,把人小姑娘的辫子剪了,那小姑娘一直哭,他就哄人家长大了娶人家,结果呢?!!” 傅世珣挑了挑眉:“真事儿假事儿?” “……”顾怀宴点了根烟,没吸,任由它在指尖燃烧。 “什么时候的事儿?”傅世珣追问。 “幼儿园的时候,”林俊昊凑到傅世珣耳边,“他天天装的衣冠楚楚的,才五六岁就知道骗小姑娘,叫你妹和你妈还有你奶奶都离他远点!” “……” 傅世珣调侃道:“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有过这么一段呢。” “怎么没想着把人找回来,再续前缘呢?” 顾怀宴吸了口烟,吐出幽幽的烟雾,青白的烟雾将他的面容渲染的模糊,在暗色调的灯光下完全看不清神情。 “这么多年,早不记得了。” - 梁清妤原本计划在家待到恒裕要她去签合同的前一天,不过很快改变了主意——黎光强和梁安妍要上班,黎子贤要上学,她在家也是一个人待着。 梁安妍本要请假在家陪她,被梁清妤拒绝了。 成年人的世界到处都是身不由己,哪怕在一个房间住着,能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她打算下周一回北城。 原本打算和黎子贤一起去爬山,但他们初三生要模考,这周末一天假都不放。 梁清妤只能自己去爬山。 说是山也算不上,就一个一百多米的小土堆,连梁清妤这种体力差的人都能登顶。 不过山虽然矮,但该有的都有,天文台、寺庙、竹林、 梁清妤来的路上听司机说,有开发商看中这块地,就在最近要来视察,这片不久后就成为度假区了。 梁清妤打算爬到山顶,再去寺庙里拜拜,哄骗老太太的事总让她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山里的人不多,梁清妤走的也慢,慢悠悠地欣赏着风景,这是快节奏的北城没法享受到的好时光。 走到半山腰,梁清妤就有点喘了,拿出手机看,正巧林舒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她点开接通。 “宝贝,你干嘛呢?”林舒的声音听起来挺高兴的。 梁清妤喘着粗气,“我爬山呢。” “你???爬山???” “……”梁清妤缓了缓,挑眉反问,“我就不能爬山了?” 林舒啧了声:“你本科的时候哪次跑八百不累的跟条狗一样,哪次不是我拖着你才把你从操场拉回来的。” 梁清妤:“……” 她把镜头对准身后的风景,解释道,“就一百米的土堆,这边风景挺好的,我小时候心情不好经常来爬。” 林舒看着镜头里枝繁叶茂的山林,山清水秀的,看着空气就非常清新,她感慨道:“估计在这儿待着,肯定很解压。” 两人闲聊几句,林舒想到正事,“对了,我收到恒裕让我二面的通知了,你收到没有?” 梁清妤点开短信,唇角弯了弯,“嗯,我也有,让我下周三去二面,不出意外的话直接签合同。” “太好了!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工作耶!”林舒语气轻快,“对了,宝贝,你打算在哪儿租房子?” 梁清妤垂下眼睫,思考要不要和林舒说她得去顾怀宴那儿住,手机里的画面忽然卡住,梁清妤看了右上角的信号标识,山里的信号不好,明显是她这边的网卡了。 “你那边怎么卡了?”林舒的一句话吱吱啦啦地传过来,“行吧,等你回来再聊,你继续爬山吧。” 挂断电话,梁清妤双手搭在栏杆上,思维渐渐放空。 当初收拾东西搬宿舍的时候,放结婚证的文件夹不小心露了,林舒看到小红本本,梁清妤没有瞒她,隐瞒了顾怀宴的身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林舒震惊之余,理性分析——两年换五千万太划算了吧。 不过当时她说的是,只需要两三个月演一场戏就行,哪成想这次得连人带行李一起搬过去。 思绪胡乱地飘着,梁清妤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色身影。 山脚下,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中间那位年轻清贵的男人。 男人个子比周围的人高上半头,穿着黑色纯手工西装,勾勒出修长挺括的身形,他手里拿着份文件,似乎在听身侧人的汇报。 隔得太远,梁清妤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人给她的感觉很熟悉,斯文却极有压迫感,前不久她才刚体验过。 她没有多想,收回视线,拖着步子往山上爬。 快到山顶时,天气突变,一声闷雷轰然响起,紧跟着蓝天被乌云席卷,倾盆大雨就这么倒了下来。 梁清妤觉得自己真的太倒霉,明明出门前天气预报说不下雨,她嫌背着包重就没带伞,结果又被她遇上暴雨。 这次比上次更惨,上次好歹在市区,有屋檐挡雨,现下露天山林她连个遮挡物都没有。 雨水打在脸上,让她的眼睛都睁不开,梁清妤抬头往山顶上面看了一眼,上面似乎有一家酒店。 她冒雨爬到山顶,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人和落汤鸡没有任何区别。 她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T恤被雨水浸湿,布料黏在了身上,凑近看的话,连内衣的轮廓都能看见。 酒店大厅拥满了人,估计都是来躲雨的,梁清妤忍着寒,踮起脚尖朝前台望了望,不知道等排到她的时候,还有没有空房。 梁清妤排着队,大概前面还有三四个人时,前台小姐姐把她最后的希望打碎。 “不好意思各位,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前排大哥骂骂咧咧的:“老子排了半天的队你告诉我没房了?” “不好意思先生,房间已经被订满了。” “老子不管,你给老子想办法。” “……” 梁清妤长长地叹了口气,大脑里想着办法,这个天上山下山的话很危险,她扫了眼大厅,沙发和座椅早已被占,她抱着浑身湿透的自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身上的雨水蒸发,皮肤上更冷,梁清妤冻的牙齿止不住打颤,双手摩挲着取暖,肩膀不受控制的缩了缩。 下一刻,携带人体温度的黑色西装披在她的肩膀上,温暖的体温包裹住冰冷的身体,梁清妤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 顾怀宴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衬衫,低眸看着浑身湿透的梁清妤,漆黑的眸子里似是有些不认同,语气无奈:“你下次出门,就不能带把伞么。” 第 9 章 连梁清妤自己都觉得意外,她看到顾怀宴的第一反应是——安心。 后来想想,大概是每一次她举目无亲不知所措时,他总是恰好出现,基于合作关系,他的举手之劳,成为她最狼狈时的救命稻草。 以至于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潜意识认为他在身边可以和有安全感挂钩。 山上的这家酒店并不大,大厅挂着颇具艺术的西方油画,头顶的水晶吊灯发出冷白光线,被雨水折成混乱的线条。暴雨似乎成了背景板,他是雨幕中最浓墨重彩的点缀。 大约见她有些愣怔,顾怀宴加了句:“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建议出门最好带把伞。” 梁清妤反应过来,立刻摇头,“我没那个想法,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顾怀宴没有多说的意思,看着她湿透的身体,瞥了眼还在和前台争执的游客,蹙眉问:“没有订到酒店房间?” “嗯。”梁清妤点了点头。 顾怀宴盯着她看了几秒,漆黑的眸子划过几抹情绪,似是在思考解决方案。 半响后,他淡声道:“我的房间是套房,去么?” 虽然是疑问的方式,但梁清妤没有听出疑问的语气,眼下他们俩都知道,她要么去他的套房,要么抱着湿透的自己在大厅过夜。 再者说,他们俩又不是没有单独在一个房间待过,这时候拒绝未免太过矫情。 梁清妤不是个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她抬起头,挽起笑容:“谢谢,麻烦了。” 顾怀宴丝毫没有意外,带着她穿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走进了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俩,梁清妤还在想,自己欠他几次人情,顾怀宴的手机忽然响了。 梁清妤见他剑眉微微蹙起,接通了电话,电话那端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听起来应该是在说公事。 梁清妤无心听旁人的隐私,只是电梯内过于安静,且空间很狭窄,她听到那端的男人说起这座小山丘投资的风险和性价比评估数据,顾怀宴时不时地应声。 好在这家酒店只有六层高,电梯很快就到,梁清妤跟着他走进他的套房。 山上的条件有限,套房只有两个卧室,客厅倒是很宽敞,比她们宿舍还大。 梁清妤浑身是水,怕把干净的地面弄湿,纠结要不要把鞋脱了再进,顾怀宴回头看她,朝她扬了扬下巴,“进来。”顿了顿,又加了句,“把门带上。” 梁清妤点了点头,走到玄关,又听他说:“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你住西边的房间,先去洗澡,里面应该有新的浴袍——” 顿了下,他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我等会儿叫人给你送衣服。” 刚才没注意,在他打量的眼神下,梁清妤低头看了一眼,本是宽松款式的灰色T恤被雨水沾湿,贴在皮肤上,胸口的内衣花纹都能看见。 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下意识裹紧他的西装外套,声音有些僵硬地应了声:“好的。” 等她进了浴室,电话那端的林俊昊再也忍不住,一副后悔不能在现场吃瓜的捶胸顿足,“那女的谁啊,你怎么出个差还能带女人开房?你他妈不是有老婆吗?你这样你老婆怎么不打死你?” 顾怀宴把电话拿远了些,淡淡语:“具体方案叫你助理和林随一交接。” “哎哎哎,别扯开话题啊,”林俊昊没了工作的心思,根据他对顾怀宴的了解,这人不是会出轨的性子,“等等,那女的不会就是你老婆吧?” 顾怀宴没理他,直接把电话挂了,紧跟着拨给了一起随行的秘书。 “送两份饭和一套女士套装过来,”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加了句,“饭菜清淡点,配菜不要放洋葱和胡萝卜。” “好的,顾总,”秘书追问道,“请问那位女士的尺码是......” 顾怀宴扫了眼卧室的位置,喉结上下滚了滚,随口报了个尺码。 “90,60,90,身高168左右。” 秘书应了声,“顾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顾怀宴顿了几秒,扯了下嘴角,“再送一碗姜汤。” - “咚咚咚。” 随意的叩了三下,顾怀宴把装衣服的纸袋放在卧室门口,思索片刻,又给她发了条短信,告知她衣服在门口。 梁清妤裹着偏大的白色浴袍,正踌躇传穿什么时,看到手机上的短信,心口涌入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咔哒”一声,她开了个门缝,把纸袋拎了进来。 衣服刚好合身,梁清妤想到他刚刚那副打量的眼神,眉骨猛地跳了跳,尴尬的脸皮发烫。 转而又生出另一个莫名的想法——估计他也是阅女无数,仅凭看了眼,就能准确地看出她的大小。 眼睛比尺子还要准。 换完衣服出去时,顾怀宴懒散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看文件,听到动静,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山上的物资本就不多,好在梁清妤身材标准,秘书在酒店的服装店选了一条酒红色长裙。 本就是明艳型长相,只是平日梁清妤大多是穿着浅色系的衣服,猛地换成鲜艳的颜色,免不得让人眼前一亮。 明艳的酒红色衬的雪白肌肤如白瓷般滑腻,与她端庄温和的气质形成极致的反差,极具视觉冲击性。 “怎么了?有哪里不合适吗?”见顾怀宴盯着自己,梁清妤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顾怀宴喉结上下滚了滚,淡声道:“没有,去吃饭。” 餐厅和客厅是相通的,梁清妤一出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味,饭香勾的她更饿了。 早起爬山,七点就吃了早饭,现在估摸得有一点了,胃里早就空荡荡的。 菜色很简单,四菜一汤一粥,偏清淡的口味。 看到那一碗放在她这侧的姜汤,梁清妤眼眸动了下。 餐桌上一片沉默,梁清妤觉得这顿饭吃的她得消化不良,为了身体健康考虑,她主动扯了个话题:“顾先生,这间套房的房费多少,我A给您。” 顾怀宴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舌尖抵了抵下颚,漫不经心地道,“你看着给。” “……” 梁清妤不知道“她看着给”是个多少。 决定等会儿去前台问问,这间套房多少钱。 话题出师不利,而且梁清妤觉得顾怀宴不怎么想搭理她,哦了一声后就自觉闭嘴。 饭后,她回到她的那间卧室,给小姨报了个平安,挂断电话后搜索天气预报,说是这场雨估计一时半会儿没法停,她躺在床上,疲惫地阖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淋了场雨的缘故,没过多久她的脑袋迟钝地反应过来,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翻了个身,往上拉被子盖住头顶,梁清妤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临睡前她还在想: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撒谎骗人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干完顾怀宴这一单,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快钱真不是谁都有本事赚。 - 顾怀宴来南浔是出差的。 顾氏最近有个旅游项目,看中这片的景区,打算把这一区域的植物园温泉和这座小山丘打造成一条龙旅游项目,亲自视察后发现这片原生态环境确实不错,再加上政策扶持,投资回报率只高不低。 虽说确定和梁清妤领证前,他叫人调查过她的家庭背景,但当时只是随意浏览一番,早已不记得她家就在南浔,今日的遇见纯属巧合。 只是似乎每次偶遇她,她都挺狼狈的。 毕竟是他法律意义上的老婆,举手之劳的事便帮了,再想找个她这么合适的人确实不容易。 顾怀宴扯了扯唇,收回思绪,继续处理助理发来的文件。 一直到下午六点,秘书敲门进来送饭,顾怀宴才想起套间内还有个人,那间卧室自从下午进门后就没有任何动静。 眉头微微蹙起,他给梁清妤打了个电话,在客厅都能听到那阵手机铃声,但那端却一直没人接。 顾怀宴眉头蹙得更深,想起见面时她淋的跟落汤鸡似的,起身,去敲她卧室的门。 没人应。 顾怀宴喊了她一声:“梁清妤。” 仍是没人应。 顾怀宴静了几秒,握着门把手,想开门,结果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想起了备用钥匙,去客厅茶几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大把钥匙,一个一个试。 运气还不错,试到第三个,“咔哒”一声,他推门而入。 这间卧室是次卧,面积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落地窗的窗帘没拉,窗外暴雨下个不停,天暗的像是深夜。 顾怀宴走到床边,见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头都蒙在被子里面。 莫名有些烦躁,顾怀宴伸手,将被子往下拉,刚拉开一个小口,就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气。 这是发烧了? 迷迷糊糊的梁清妤闭着眼睛,意识朦胧中,只觉得有个冰凉的物体靠近她,很舒服,可以降温。 脸蛋忍不住朝“冰块”靠近。 顾怀宴喉咙一紧。 柔软滚烫的脸蛋碰到他的手,在他没有反应过来要把人拉开的愣怔间,梁清妤的脸在他掌心蹭来蹭去。 像只对主人撒娇的猫咪。 第 10 章 房间内没开灯,只有套间走廊的灯光投射进来,光线极其昏暗。 她脸蛋滚烫,红的像只熟透的虾子,不断往外散发热气,被她蹭着的那块皮肤也有些热,粗粝的掌心和滑腻的肌肤紧紧贴着摩擦。 一冷一热的体温交换着,很快温差缩小,再到温度一致。 大概是觉得“冰块”化了,不凉快了,脸蛋又朝他手的另一面蹭去,寻找新的“冷源”。 顾怀宴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把她推开。 就这么任由她在他的掌心蹭来蹭去。 “嗯......” 大概是太舒服,她发出低低的喟叹。 顾怀宴反应过来,立刻抽出手,直起身体,边拿出手机边朝卧室外走去,给林随一打了个电话。 “叫医生过来。” 客厅的温度比卧室要低,顾怀宴却觉得有些燥热,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拽掉两颗扣子,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十分钟后,林随一带着医生过来,顾怀宴走到床边,见她还昏昏沉沉的,伸手把她晃醒,“梁清妤。” 梁清妤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近在咫尺的俊脸,大脑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现在应该是在他的套房里。 顾怀宴:“你发烧了。” 她默了几秒,“哦。” “让医生给你看看。” “哦。” 梁清妤很乖地配合医生量体温,体温计显示她烧到了39℃,再烧下去可能会有得气管炎的风险。 紧跟着,医生熟练地给她吊好点滴,叮嘱道:“这位小姐应该是淋雨受了风寒,问题不大,等高烧退了,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健康。” 顾怀宴嗯了声,又听医生小心翼翼地问:“冒昧地问一句,您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顾怀宴漆黑的眸子冷下去,一言不发地看着医生。 医生被吓了一大跳,急着解释:“是这样,比起化学降温,物理降温对人体的伤害更小,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用酒精帮这位小姐擦擦身体,尤其是手心和肘窝处,这样降温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顾怀宴没什么耐心地嗯了声,医生头顶直冒冷汗,有钱人的钱真的不好挣。 带上门,顾怀宴和医生回到客厅。 他看向林随一,淡声吩咐:“把Linda喊过来。” 林随一稍顿,应道:“是,顾总。” - 顾怀宴自然是不会给梁清妤擦身体的,把一起随行的女秘书喊来,让医生把交代的话和她重复一遍,派她去给梁清妤擦擦肘窝和掌心。 病来如山倒,梁清妤休养三天,病才彻底好了,下了三四天的暴雨恰好在早上停了,一切都恢复正常轨道。 这几天,都是那位叫做Linda的女秘书在照顾她,梁清妤多次道谢,Linda只是温和笑笑,说都是顾总的安排。 这让梁清妤不得不思考,她这段时间到底欠了顾怀宴多少个人情。 他给她五千万那件事不算,毕竟那是合作,双方都受益,可算起上次酒吧遇到暴雨他送她一程,到在接待日那天的举手之劳,再到收留她,还给她看病...... 梁清妤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欠他的越来越多,必须得送个礼物平复一下内疚的心脏。 可是送什么呢? 贵的东西他肯定不缺,再贵的她也送不起,随便买的又显得很没心意,思来想去,决定去山上的寺庙求个平安绳,这里的平安绳据说很灵。 寺庙名为云潭寺,梁清妤小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妈妈给她求过一根平安绳,只不过随着那场人造意外,都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 相较于北方人,南方人对神佛的态度似乎更为虔诚,殿堂更为严肃,不像北方的庙宇那般轻松随意。 砖瓦墙面也不同,南方汉传佛教尚黄色,多是黄墙。而北方的藏传佛教寺院多以红墙为主,处处彰显皇族的权威。 梁清妤和林舒在假期去过一次北方的寺庙,热闹的跟去赶集会似的,全然没有求神拜佛的虔诚。而云潭寺虽说只是个小寺庙,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人人心怀虔诚和敬畏。 佛堂殿内,金身观音在上,漠视着这群善男信女,佛殿内放着大悲咒,还有隐隐传来的敲钟声。 梁清妤虔诚地闭上眼,为了回报人情,替顾怀宴许了一个岁岁平安。 今天似乎是佛教的什么节日,来的人很多,梁清妤在求平安绳的时候,遇到了高中同学李可欣。 李可欣肚子微微凸起,应该是怀孕了,见到梁清妤的那刻激动地喊住道:“清妤!” 梁清妤停下脚步,看到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朝她走过来,辨认好一会儿才把人脸和脑海中的名字对上,笑着打了招呼。 李可欣一副见到老同学的兴奋,“清妤,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高中毕业到现在,咱们快有六年没见了吧。” 梁清妤笑着寒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你怀孕了?” “嗯,四个月了,我丈夫带我来这儿求平安福,”李可欣满面娇羞,反问道,“你呢?结婚没有啊?” “没呢,我还在上学。” “男朋友呢?” 梁清妤笑着摇头:“也没有。” 李可欣静静地看着梁清妤。 明明是同岁的年纪,对面的女人说是十八岁也有人相信,一身灰色运动服,面容恬静温婉,长相却张扬明艳,像花瓶里雏菊和满天星簇拥的那朵玫瑰。 她张了张口,没动脑子脱口而出:“你不会是还没忘......” 话音落下,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止住,笑着扯开了话题,“瞧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什么。” 梁清妤面带温和的笑容,是她一贯面对不熟的人不想搭理却不得不搭理的表情。 恰好这时,李可欣的丈夫来喊她,缓解了她的尴尬,她看向梁清妤,寒暄道:“清妤,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和我丈夫一起请你吃饭。” 梁清妤笑笑:“不用,我和小姨说好,今天中午回家吃饭的。” 李可欣没再多说:“那好,以后有机会再约。” 等梁清妤走后,她看向眼珠子还钉在人家身上的丈夫,胸口的闷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想死是吧?!!” 丈夫回过神,凑到她脸上亲了口,“我就是看两眼,又不会做什么。” 李可欣心口的气消散了大半,轻哼道:“人家大学霸大美人,眼界高着呢,就算你有心人家也看不上你。” “更何况,我看呐——”李可欣啧了声,哼笑,“她估计还惦记着那个人呢。” - 梁清妤准备回酒店收拾东西,再把平安绳给顾怀宴。这玩意虽说不值钱,但她在禅垫上跪了好久,现下膝盖还有点隐隐作痛。 这几天,她吃喝拉撒都在她的那间卧室,一直没见到顾怀宴的人,只是偶尔Linda开门进来时,能听到和他的交谈声。 估计人还在酒店里。 走进酒店大厅,她先去前台问了那间套房的价格,得知一晚上是她实习期工资的三倍,心脏骤停两秒——资本主义真是腐朽! 她估摸着住的这三个晚上,得把她大学期间的存款花掉一半,心里又是肉疼,早知道被暴雨淋死算了。 心底抱怨了会儿,但该还的还是得还。 一打开酒店的门,梁清妤就看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顾怀宴,林随一站在旁边汇报工作。听到开门动静,林随一朝门口看了眼,声音停了下来。 顾怀宴掀起眼皮,朝门口看了眼,用眼神示意林随一继续。 梁清妤有些尴尬,加快脚步朝她的卧室走去。 她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这两天住在酒店,多了一身衣服和许多的药品,梁清妤找了个纸袋,把东西收拾好,在卧室里坐了一会儿,准备等外面的人忙完工作,再把平安绳送给他。 差不多等了十分钟,外面断断续续的谈话声终于停了,梁清妤拎着纸袋走出去,迎面撞上往这边卧室走的顾怀宴。 顾怀宴低眸看了她一眼,像是直接把她当做空气略过,准备抬腿往前走时,梁清妤喊住他,“顾先生。” 顾怀宴停下脚步,神色很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梁清妤把平安绳拿出来,“顾先生,感谢您这几天的照顾,我刚才去寺庙的时候,给您求了个平安绳。” 顾怀宴看向她手里的黑色手绳。 静默片刻。 他没开口,梁清妤有些尴尬,以为他看不上这根绳子。 不过也是,他一个大男人手里带着根绳子,确实不好看。 梁清妤深吸一口气,把平安绳放到一旁的桌面上,语气平静的道:“顾先生,我把东西放在这儿了,您喜欢的话可以留下,不喜欢的话就扔了吧,我先回家了,欠您的房费我今晚会转给您。” 她态度恭敬的,让顾怀宴以为下一秒得给他鞠一个大大的躬,不过当然没有,梁清妤说完,就拎着纸袋转身走了。 “砰——” 安静的套间响起关门声。 林随一刚才在客厅里,听着两人的对话,连口大气都没敢喘。瞥了眼桌子上的那根绳,他小声逼逼道:“顾总,听说这个云潭寺庙小规矩大,求平安绳至少要在禅垫上跪半小时呢。” 盯着顾总面无表情的脸,他立刻闭麦,迈着小碎步离开现场。 “砰——” 套间的门再次关上。 顾怀宴走到桌旁,伸手拿起那根细细的黑绳,最简单的款式,黑绳掺着几缕银丝线,看着和外面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眼底掀起细微的波澜,很快又被压了下去,顾怀宴小幅度地挑起眉梢—— 所以,这个平安绳,是她三拜九叩,专程为他求的? 第 11 章 回到家,梁清妤在支付宝里输入顾怀宴的手机号,确定这个支付宝账号是他的后,把房费钱转到他的支付宝里。 看着数字锐减的存款,她掩面哀叹了会儿,从床上爬起来去客厅和小姨聊天。 这次回南浔待了六天,其中三天半和顾怀宴待在酒店,临走前梁清妤想到回来的任务,单独和黎光强聊了很久,暂时打消他做大做强的念头。 那位暂时管理黎家企业的“学姐”,自然不是梁清妤的学姐。 当初签合同时,作为交换,顾怀宴派了一位华尔街出身的高管去帮她,期限两年。梁清妤对那位高管颇有几分愧疚,从顾氏派遣到一个小县城的企业,简直太大材小用了。但她不懂做生意的事,能做的只有把剩下两千万的账户,交给那位高管。 梁清妤知道自己的性格有点咸鱼躺平,计划着等两年之期到了之后,劝黎光强把公司卖了,拿着钱和小姨在家养老。 她看了眼天花板,暗忖自己太没上进心,又安慰自己现在这个大环境下,有上进心并不一定是好事。 第二天上午,黎光强送她去高铁站,一路上念叨着她这个年纪应当敢拼敢闯,不该把自己的人生困在办公室的格子间,更何况她从小到大考试都是第一,不用尽全力拼一把怎么能对得起自己。 梁清妤看着窗外飞驰的街景,心想如果她的未来和火车一般,准确的知道方向就好了。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她和林舒一起去恒裕参加二面,一切都很顺利,她们俩都成功进入想去的主任团队。 校园还是和往常一般,大一的学生成群结队,随着年纪增长的高年级学生更偏向形单影只,有欢声笑语,有唉声叹气,铃声一遍遍响起,好像和她刚入学一样。 不知怎的,往日一秒不愿多待的校园,她最后这段时间倒是经常来逛,去二食堂吃了她最爱的排骨焖饭,还尝试很多平时排队很久她嫌耽误时间从未吃过的菜品,心想味道也就那样。 不知不觉,时间进入了六月,距离毕业还有半个多月,辅导员在群里不知道催了多少次,让他们尽快把宿舍腾出来。 林舒抱怨了一路,“催催催就知道催,我交过宿舍费凭什么赶我走啊,我就赖在宿舍,赖到毕业典礼结束再搬!” 这段时间,林舒一直在找房子,只是北城的房子实在不好找。 超一线大城市的独居公寓,如果把通勤压缩在单程一小时内,至少要四千。不然就是合租,或者单程通勤两个多小时的远郊。 这对于一名实习律师来说,实在太困难了。 梁清妤暂时不用考虑租房的事,算起来这场戏,又帮她剩下一大笔房租开支。 而且昨日接到林随一的电话,说是置地那套复式公寓的所有权人已经变更成了她。 从天而降一套上亿的房产,梁清妤暗忖不如让顾怀宴打断她一条腿吧,要不这些钱她拿着真的不安心。 回到宿舍,林舒去洗衣服,梁清妤找到最近在追的情景喜剧,把从食堂打来的饭一一摆好,边吃饭边看剧。 微信突然蹦出一个好友申请,她有些疑惑,点开,好友申请里写着——嫂子,我是顾怀眠,奶奶说想和你视频。 “……” 饭点还要加班,这下不用打断腿也能心安理得的拿钱。 梁清妤点开界面,通过了好友申请,刚把顾怀眠的备注改好,那边就call来一个视频通话。 梁清妤看了眼阳台,林舒正在晾衣服,她想了想,就坐在椅子上没动,点开了视频。 “清妤,吃饭了吗?”周爱敏慈爱的声音传来。 视频里,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身侧贴着顾怀眠,祖孙俩都笑着看着屏幕里的她,弄的梁清妤莫名有点紧张。 之前每次演戏,都有搭档演员指挥,第一次独自面对,心底难免有些忐忑,生怕自己露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挽起一抹笑容:“正在吃,奶奶,你们呢?” “我们刚吃完晚饭。”周爱敏关心地问了她好些话,在顾怀眠的提醒下才想到正事,“对了清妤,你什么时候搬家?” “……”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梁清妤温声道,“最晚这周,等会儿我和顾怀宴商量一下。” 周爱敏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和眠眠打算等你们搬家那天去帮忙呢,顺便庆祝你们乔迁新居。” “好啊,那就辛苦奶奶和眠眠了。” “不辛苦不辛苦,”顾怀眠冲她笑笑,“嫂嫂,到时候我有惊喜给你哦。” 梁清妤眼皮跳了跳,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挂断电话,梁清妤对上林舒看戏的眼神,“宝贝,你要是法律这行干不下去,可以去当演员诶!凭着你这张娱乐圈天花板女演员都比不过的脸还有精湛的演技,一定能盆满钵满,那玩意赚的可比律师多得多得多的多的多!” “……”梁清妤随口扯道,“行,到时候雇你当我的经纪人。” 林舒啧了声:“我看你那甲方的家人挺和善的,老太太看着也不错,看你吃盒饭,还骂她孙子抠的没给你钱不让你吃好的,看起来挺疼你这个孙媳妇的。” “盒饭怎么了?”梁清妤不满地挑了挑眉,“我的排骨焖饭招谁惹谁了,我就爱吃这个。” “……”林舒无语地看着她,“从大一开始到现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得有三百顿都是这个排骨焖饭吧。” “喜欢的东西怎么吃都不会腻。”梁清妤辩驳。 两人胡扯了会儿,梁清妤敛下眸,思索该怎么和顾怀宴说搬家的事情。 自从那日酒店一别,两人快半个月没有联系。 不过想到那日,他拒绝她的平安绳,梁清妤心口还是闷着气。 就算真的不想要,接过去总行吧。 等她走了再扔掉,很困难吗? 行吧。 她一个小小的乙方,脸还没大到让甲方爸爸配合她的程度。 甲方爸爸做的再过分,只要钱到位就行。 梁清妤说服了自己,打开信息框,给顾怀宴发了条短信。 梁清妤:【刚刚奶奶给我打电话,问我打算什么时候搬家。】 发完后,那端一时没有回复。 梁清妤当他在忙,毕竟这么大公司的总裁,肯定比她忙的多,不可能守着手机回短信。她放下手机,看到林舒不知道在看什么,咧着嘴笑个不停。 “宝贝,你快过来看,快笑死我了。”没等梁清妤过去,林舒抱着平板蹬蹬蹬地跑到她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 梁清妤看着平板里乌泱泱的美女,“这什么?” “选秀综艺,”林舒解释,“这两年可流行男团女团选秀了,我上一个哥哥就是选秀出身。” 梁清妤对综艺不怎么感兴趣,平时的下饭剧就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个情景喜剧,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不喜欢尝试新事物,看的剧也是老一套。 跟着林舒看了会儿,梁清妤不懂吸引点在哪儿,林舒见她兴致缺缺,贴心地解释:“这种选秀节目的看点就在于看着你喜欢的选手成长,给她花钱,氪金让她站在舞台的C位。” “要花多少钱?” 林舒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上一季男团选秀,我氪了小五千。” 梁清妤非常不理解,弱弱地道:“可是你平时一顿五十的外卖都要犹豫很久。” “……” 林舒被戳到肺管子,轻哼一声:“我可以不吃那顿外卖,但是我哥哥没有我那五千块,就没法成团出道了!” 梁清妤小声嘀咕:“我觉得比起你哥哥,你更需要那五千块。” 林舒:“?” 注意到她不善的眼神,梁清妤连忙改口:“爱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你付出的不只是金钱,还是对他的爱,你哥哥肯定会很感动你的付出的。” 林舒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镜头一闪而过的画面,让梁清妤愣怔了下。 “怎么了,有你认识的选手?”林舒随口问。 梁清妤摇了摇头:“没。” 接下来是选手自我介绍环节,伴随着一阵紧张又欢快的BGM,一个穿着粉色T恤和短裙的女孩出现在屏幕里。 台下响起热情的欢呼声:“樱樱,妈妈爱你!!~~~” “谢谢,谢谢大家,”女孩的声音听起又甜又嗲,“大家好,我叫纪云樱,是星耀娱乐的练习生。” 林舒科普道:“她跟那些素人练习生不一样,算是个小网红,听说还是个白富美呢,自带粉丝盘,我不乐意养这样的,我就喜欢一无所有需要我氪金养着的贫穷练习生。” 梁清妤目光盯着屏幕里娇俏的女孩,看她甜甜地笑着,然后镜头一转,放了她家人给她助阵的语音。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梁清妤看了眼,是顾怀宴给她发了短信。 她拿起手机,和林舒说了声甲方找她,就抱着手机去了阳台。 临走前,平板传来一道严肃却宠溺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宝贝,加油。” “砰——” 关上阳台的门。 她拿出手机,看到顾怀宴发来的短信。 。:【房子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梁清妤顿了下,觉得他这话跟没说一样。 不过转念又想,甲方都是这样,不会明确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她想了想,犹疑地在对话框输入:【我这周末搬过去?】 。:【随你。】 …… 与此同时,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顾怀宴把手机随手扔到办公桌上,抬手捏了捏太阳穴,正要继续看文件,手机的铃声响起,是老太太的电话。 他靠在椅背上,划开接通键。 刚接通电话,顾怀眠激动的声音蹦了出来:“顾怀宴顾怀宴,我跟你说哦——” 见他一副要挂电话的架势,顾怀眠连忙道:“我是有正事要和你说你就不能对我有点耐心?” 她挤了个委屈的表情:“奶奶,你看我哥!” “别对你妹妹这么凶。”老太太发话了。 顾怀眠瞬间变脸,得意地看向顾怀宴,“是这样,你妹妹我呢上周给GM投的简历过了,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开始实习。” GM是业界顶级新闻社,顾怀眠没靠家里,凭着自己的本事应聘进去,确实值得炫耀一番。 顾怀宴不耐烦地听着,“还有事?” 顾怀眠也不怎么想热脸贴冷屁股,冷哼一声:“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呢决定这两个月住在置地对面的那套公寓,也就是你的隔壁——” 顿了顿,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们要成为邻居了呢。” 第 12 章 置地对面的小区叫云锦公馆,是顾家的产业,当时开盘前留了几套自住,顾怀眠挑的那套就在他过户给梁清妤的隔壁。 梁清妤是在搬家那天才得知这个消息的,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抬头看向身侧的顾怀宴,“那怎么办?” 如果顾怀眠住在隔壁的话,那他们肯定就要同居了,不然合约夫妻的事情必定会被老太太发现。 对上那双慌乱迷茫的眼神,顾怀宴眼眸微微动了下,下意识安慰了句:“别急。” 大概是他的气场太强,哪怕只是随性散漫的坐着,身上也散发着一股强大而沉静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心安。 梁清妤刚松了口气,又听他说:“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急? 顾怀宴靠在沙发椅背上,微微眯起黑眸,淡声道:“梁小姐,我知道你的顾虑所在,我和你一样,也有这个顾虑。” 梁清妤:“?” 顾怀宴挑了挑眉:“为了让彼此安心,我会在客厅、厨房、阳台装上摄像头,除了卧室和洗手间等私人空间,我和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下,避免我们彼此侵犯。” 梁清妤:“???” 彼此侵犯? 他的意思是,她会侵犯他? 见她的表情近乎皲裂,顾怀宴扯了扯嘴角,“你还有什么安全隐患,可以说出来,我会想办法解决。” 客厅里沉默下来。 梁清妤认真想了想他的建议——在公共空间装摄像头,这样的话如果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她都可以凭借视频证据把他送去监狱踩缝纫机。 安全是安全不少,但如果他真的和她撕破脸,凭着他的权势有一百种办法让她求助无门。 比如把她拽到卧室或者卫生间,摄像头拍不到地方。 总不能在卫生间也装摄像头吧。 或者,提前把摄像头弄坏,她更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摄像头是否正常工作。 而且,在家里装摄像头,让梁清妤有种时刻被监视的别扭感,浑身都不舒服。 其实自从上次在山上酒店一起住过几晚后,梁清妤心底对顾怀宴的防备放下不少,在她最脆弱没有任何防御能力时,他都不屑于搭理她,这几个月应该也不会做什么。 在她的概念里,她是有大美人设定的,毕竟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这么夸过她。 但还没到惊艳绝伦的地步。 更何况,顾怀宴这个等级的大佬,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怎么会对她这样的产生兴趣。 想到这。 梁清妤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自恋和小人之心,权衡一番,她看向顾怀宴,眼神真诚:“顾先生,可以不装摄像头吗?” “……”顾怀宴沉默地看着她。 “我觉得时刻被监视着会很不适应,”解释完客观原因,梁清妤看了眼对面人的脸色,狗腿加了句,“当然,我更相信的是顾先生您的人品。” 顾怀宴:“……” “您也可以相信我,”梁清妤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我绝对不会侵犯您。” “……” - 顾怀宴没有多跟她计较。 安全隐患问题达成一致,梁清妤去收拾行李,她这大学六年的东西,每次搬宿舍扔点,剩下的东西不多。 原本老太太和顾怀眠要来帮忙,但今天老太太去医院做检查,就把替他们乔迁新居的计划推迟到下周,同时给了梁清妤缓冲期,她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适应和顾怀宴的同居生活。 恒裕律所原本打算让她签完合同就去实习,梁清妤想再最后享受半个月的校园生活,就把实习时间推到毕业典礼结束的下一周。 所以说,她这段时间是无业游民。 而她的室友,每日早出晚归,有时候加班到九点十点才回来,这让无业游民梁清妤很是郁闷,资本家不愧是资本家,宁愿累死自己也要剥削打工人。 激愤之下,她开始捣鼓厨艺。 她的水平处于不好吃但能吃之间,反正这几天闲来无事,难得的放松,跟着短视频慢悠悠地做了个四菜一汤。 从备菜到出餐,花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梁清妤看着卖相还算可以的饭菜,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林舒。 林舒秒回:【姐们你改行做家庭主妇了?】 “……”梁清妤回她:【我闲得慌,做给自己吃的。】 林舒:【不信.jpg】 林舒:【你一个人吃什么四菜一汤,不是和甲方爸爸一起?】 梁清妤看着摆了小半个餐桌的四菜一汤,陷入了沉思。 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不过就算明天中午吃剩菜,她都不想和顾怀宴一起吃。 会消化不良的。 梁清妤解释:【真我一个人吃的,我最近饭量见长。】 林舒发了个语音过来,“你就吹吧你,你要是能吃完一半我以后改名叫梁舒!” “……” 梁清妤见解释不通,放弃了挣扎。 她把平板从卧室拿出来,找到最近在追的情景喜剧,刚准备开动时,“滴滴”一声,密码锁开了。 梁清妤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顾怀宴一身铁灰色西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姿,修长的手指正扯着领带,解开后随手扔到沙发上,气质一派懒散闲适。 大概是闻到饭菜味,他朝餐厅看了眼,对上梁清妤的目光。 漆黑湛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梁清妤夹菜的动作顿住,客套地问了句:“顾先生,我做了饭,您要吃点吗?” 顾怀宴:“行。” “……” 问是这么问的,梁清妤没想到顾怀宴真的会应声,毕竟她的厨艺不怎么样,刚才尝的西蓝花好像盐放多了。 他是有多饿才想着和她一起吃饭。 梁清妤眼皮跳了跳,事先说明免责条款,“那个,我做的饭不怎么好吃。” 所以觉得难吃不能怪我没提醒你。 顾怀宴瞥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碗筷,夹了块孜然牛肉—— 梁清妤盯着他,有些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安静一瞬。 “咳......”猝不及防的呛了下,紧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 梁清妤连忙给他倒了杯水。 顾怀宴灌了大半杯水,才把那块咸的能齁死人的牛肉咽下去,眉骨突突直跳,“这是你第一次做饭?” “当然不是,”梁清妤说,“我很早就会做饭了,初三暑假家里大人不在,我就做饭给我弟弟吃。” 顾怀宴:“他没被你毒死?” 梁清妤:“……” 就不该给他饭吃。 白嫖他还挑上了。 “你经常自己做饭?”顾怀宴问。 “……” 梁清妤没搭理他。 总觉得他这句话在嘲讽她。 她就算厨艺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他如此鄙视,人家黎子贤吃了这么多年不都好好的。 梁清妤觉得是他事儿太多,夹了块孜然牛肉—— “咳咳......”一股齁咸的味道往里钻,她没忍住呛了下,“咳咳咳咳咳咳......” “……” 顾怀宴嗤笑了声,礼尚往来地给她倒了杯水。 梁清妤灌下大半杯水,抬头看着他略带嘲讽的眼神,给自己找补地解释了句:“只是有点咸而已,多喝点水就行了。” 顾怀宴:“……” 梁清妤指了指其他的菜,“这个小炒肉应该还不错。” 顾怀宴半信半疑地动了筷子,眉头紧蹙着,凉凉地看着她。 梁清妤:“……” 她不信邪,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今天运气很差,每一道菜的咸淡都没把握好,要么淡要么咸,唯一还可以的番茄鸡蛋汤,盛出来久了凉的透透的。 “……” 她低着头,感受着头顶那道凉凉的视线,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那道视线移开,梁清妤松了口气,本以为他要走,结果看到顾怀宴进了厨房。 冰箱里有她买的菜,顾怀宴看了几秒,从里面拿出一包挂面,还有一盒时蔬,看着是要自己动手。 梁清妤有些震惊,万恶的资本家居然会做饭。 没按捺住好奇心,她迈着小碎步走进厨房,听到锅里开水沸腾的声音。 “你在下面条?” “不然?”顾怀宴瞥了她一眼,下了两人份的量,“下毒吗?” “……” 她就不乐意和他聊天。 梁清妤见他煮了她的份,心里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下个面条又不麻烦,他刚才还白嫖她的饭。不过吃人嘴短,她也不好出去让他一个人忙活,问道,“我能帮忙做什么吗?” 顾怀宴偏头看了眼,“拿两个鸡蛋。” 梁清妤:“好。” “会打鸡蛋么?” “……” 她又不是傻子。 梁清妤嗯了声:“会。” 顾怀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蛋壳不要弄进去。” “……” 梁清妤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傻子,又听他道:“刚才的汤里有蛋壳。” “……”梁清妤不相信,反驳道,“那你刚才怎么没说?” 顾怀宴:“我以为那是你做饭的特色。” “……” 饭还没吃上,梁清妤觉得自己快要气饱了。 好在打完鸡蛋,顾怀宴就没继续使唤她,她反手撑在干净到能反光的大理石台面上,看着他熟练利落的动作,再次感慨自己果真是一条咸鱼。 简单的鸡蛋清汤挂面,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梁清妤抬头看向对面慢条斯理吃面的男人,真心夸赞道:“顾先生,没想到您做饭这么好吃。” “我也没想到,”顾怀宴轻哂一声,“你做饭这么不好吃。” 梁清妤:“……” 她低头,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吃着面条。 头顶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顾怀宴问:“我很老?” 梁清妤一怔,抬头看向盯着她的顾怀宴,心里下意识一咯噔。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比自己大三岁,二十七八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的黄金年龄,自然算不上老。 她诚恳的摇了摇头:“不老。” 顾怀宴垂眸,目光凝着她:“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喊的这么老?” 梁清妤认真想了想,她对长辈和身份贵重的人都习惯用尊称,大学期间实习遇到甲方也是用“您”以表敬意。 顾怀宴是她的甲方爸爸。 所以用“您”来称呼。 逻辑没有错误啊。 而且他之前没有纠正她的叫法,她喊着喊着自然就习惯了。 “下次不要把我喊的这么老。”顾怀宴淡语,语气没什么情绪。 梁清妤觉得他事事儿的,一个称呼而已,还是尊称,用得着特意提醒她么。 不过面上含着善意的笑:“好的。” 饭后,梁清妤抱着平板回到卧室,她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看一部经典影片,今晚看的是《穿普拉达的女王》,正看到一半时,忽然蹦出一条短信。 。:【出来。】 梁清妤撇了撇嘴,剧情正上头被迫打断,论谁心情都不会好,她出去时,语气有点冲,“干什么?” 顾怀宴坐在沙发上,许是听她语气不太好,朝她多看了两眼,沉默几秒,淡声道:“老太太明天过来。” 梁清妤愣了下,“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 “他们中午过来,会在这吃午饭。” 梁清妤:“我来做饭?” 顾怀宴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做。” “……” 虽然他没说任何嘲讽的话,但梁清妤感觉被狠狠鄙视了一番。她找补道:“我煎荷包蛋煎的还是很不错的。” 顾怀宴没搭理她,紧接着道:“我们的生活用品,需要摆一套放在一起,制造一起生活的痕迹。” 梁清妤点了点头,这套复式公寓的卧室在二楼,有两个主卧,都配有独立的洗手间,他们俩互不干扰,梁清妤窝在她的卧室里,前几天两人一整天甚至连面都见不到,东西也是泾渭分明。 但明日老太太来,如果参观的话,免不得会看一看,到时候看到有两个卧室,还能解释吵架时分房睡,可是生活用品完全分开,那就很难解释了。 梁清妤明白过来,“那把你的生活用品放一份到我那儿?” 她毕竟是个女人,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是挺多的,搬来搬去的太麻烦。 顾怀宴没反对,“行。” 商量完,两人开始收拾,顾怀宴本要拿套新的过去,但做戏做全套,把开封用过的那套端给她,“摆在洗漱台上就行。” “哦。”梁清妤应声,低头看了眼纸盒里的物品,剃须刀、牙杯牙刷、还有个一瓶黑色的水,心想他还怪讲究的,每天出门还要喷香水么。 好奇心驱使,梁清妤把东西放好后,特意拧开那个黑瓶子的水,低头闻了闻,觉得味道还不错,清清淡淡的薄荷味,应该不是香水味儿。 “好奇?”顾怀宴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看着她拧着眉在闻他的须后水。 梁清妤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倚在洗手间门框上的男人,心想他怎么跟鬼一样,走路没有声音。 她看着手里的黑瓶,心里有些尴尬,背着他偷偷闻他的东西,搞得她跟个变态似的。 梁清妤抬手摸了摸鼻子,“我以为是香水,就打开闻了闻。” 顾怀宴突的笑了下,他刚才在收拾东西,白色衬衫的袖口卷了起来,领口的扣子没扣,松松垮垮的,凸出的喉结笑的时候微微颤动着,带着成熟男人的性感和漫不经心。 梁清妤对上他漆黑的眸子,不知道被他笑的,还是其他缘故,大脑短暂的空白,脸颊尴尬的微微发烫。 他啧了声,轻扯了下嘴角,“好闻吗?” 第 13 章 二楼的卧室很安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顾怀宴倚靠在门框上,姿态漫不经心,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撞进他懒散的眼神里,梁清妤有几分心虚而恼羞成怒。她只是偷偷闻了下他的东西,至于被他堵在洗手间嘲笑么。 她缓了缓心神,语气平静:“挺好闻的,什么牌子的,我回头也买一瓶。” 盯着她看了几秒,顾怀宴淡淡语:“你用不上。” 话落,没再和她多聊,回到来找她的目的,他指了指剃须刀,“我先拿回去用,明早再拿过来。” 梁清妤把剃须刀递给他,等他离开后,她看着手里的小黑瓶,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在购物软件搜了搜,才发现是须后水。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 嗯...... 确实用不上。 - 临睡前,梁清妤特意订了闹钟。这段时间过的过于滋润,天亮才睡下午才起,昼夜颠倒的美国作息,有种清醒着堕落的颓废。 洗漱完下楼,顾怀宴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地摆放着,指间夹着根烟,另一只手在摆弄手机,似乎在发短信。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道:“先去趟超市。” “啊?” “买点菜。” 梁清妤提醒道:“冰箱里有啊,我昨天买了很多菜。” 顾怀宴睨着她,“你买的菜都是生的,我一个一个的做得做到什么时候?” “……” 梁清妤无言地看着他。 还以为他昨天说的“他来做饭”,是真的亲自下厨做,原来还是去买熟食在家摆盘。 梁清妤很想问一句“那为什么不直接到外面吃”,转念想想估计老太太是想来家里看看他们俩的生活状态,不然在哪儿吃都一样。 顾怀宴开车去了家中餐厅,直接打包了几道硬菜,然后开车去超市买了些方便煮熟的半成品,还有几盒时蔬,动作娴熟自然。 梁清妤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挺居家的。 顾怀宴原意买完菜直接回去,瞥了眼旁边女子的小推车,里面有不少零食,他随意往后看了眼,见梁清妤的眼神盯着那堆膨化食品看,推着购物车转了个方向。 梁清妤不明所以地跟上去。 没想到他居然会来零食区,见他往小推车里扔了好几包薯片,梁清妤诧异地瞪大眼睛,原来资本家也喜欢吃垃圾食品吗? 还挺亲民的。 梁清妤指了指鸡味块,小声建议道:“这个也挺好吃的。” 顾怀宴看她一眼,拿了两包,扔进小推车,“还有呢?” “这个,还有这个,”梁清妤指了指两包薯片,“黄瓜味和青柠味的最好吃。” 说完,没等顾怀宴动手,她主动拿了两包扔进去,仿佛在给好朋友按头安利自爱好物。 顾怀宴瞥了她一眼,带着她把零食区逛了一遍,购物车装的满满当当的。 直到付完款拎着沉重的购物袋,他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抽了风,买这么多零食干什么。 回头看向跟在后面,一付完款迫不及待撕开了包薯片吃的梁清妤。 顾怀宴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跟上。” - 回到家已是十点半,顾怀宴把装零食的袋子放到茶几上,拎着食材直接去了厨房。 梁清妤把零食从购物袋里掏出来摆好,余光瞥向在厨房忙碌的黑色身影,顿感心虚,放下想撕开鸡味块的手,抬腿朝厨房走去。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她弱弱地问了句。 顾怀宴仍在处理食材,头也没抬,“没有。” “……”梁清妤一噎,觉得自己得眼里有活,在厨房扫了一圈,看到她刚刚买的水果,提议道,“我把水果洗了吧。” 顾怀宴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她能不能把水果洗干净,转念想到顾怀眠都会洗水果,是个人应该都会。 他随意地嗯了声:“葡萄用淀粉水洗。” “……” 再次觉得自己被他当成傻子的梁清妤有些无语,“我知道。” 厨房内,一人做菜一人洗水果,梁清妤盯着潺潺水流,想到小时候家里,做饭等家务事一直都是小姨做的,小姨夫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去厨房炒两个菜。 更别提洗碗这种活儿。 而且小姨并不是全职的家庭主妇,她和小姨夫一样,也有自己的工作,白天也需要在外工作赚钱。 不止小姨一家是这样,她逢年过节去的每一家,都是女主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男主人在客厅抽烟喝酒吹牛,这让她从小对婚姻就没有任何向往,所以当初顾怀宴要和她合作时,她完全没考虑到有过一段婚姻,会不会对她未来的婚恋生活造成影响。 毕竟在这件事之前,她从未想到结婚。 她并不想和小姨还有其他女主人一样,成为在厨房忙忙碌碌,看着丈夫坐享其成,还要心甘情愿的妻子。 可以说,和顾怀宴同居的这几天,浅浅地改变了她的认知。 原来现实中真的有,会做饭,且理所当然地认为做家务不只是女方的义务的男人。 梁清妤偏头看向往锅里加调味料的顾怀宴,确信了一个想法—— 他确实很居家。 - 梁清妤把水果洗好摆盘,端到餐桌上,又去厨房拿了几个盘子把买来的熟食摆好,刚弄好,门铃就响了。 梁清妤提高音量朝厨房喊了声:“奶奶好像来了,我去开门?” “嗯,”顾怀宴的声音传来,“这就好。” 梁清妤深吸一口气,走到玄关处,又吸了一口,缓了缓有些紧张的心脏,头顶响起低沉的声音:“别慌。” 大概是他气场强大且沉稳,梁清妤莫名安心,嗯了声,“开门吧。” 门一打开,除了老太太和顾怀眠,还有个陌生的男子,梁清妤怔了下,下意识看向顾怀宴。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看向不请自来的林俊昊,“你来干什么?” 林俊昊:“……” 林俊昊不满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就咱们这关系,我来你家蹭顿饭还得被嫌弃,”说着说着,他搂着老太太的胳膊,语气做作地抱怨,“奶奶你看他!” “……” 老太太嗔了自家孙子一眼,“刚才顺路遇到小昊,他听说我来你这儿,主动要送我过来。” 顾怀宴嗤了下,这傻逼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是来看戏的。 林俊昊笑眯眯的看向梁清妤,“嫂子你好,我是林俊昊,你老公的发小,穿同一块尿不湿长大的发小。” “……” 梁清妤看着非常自来熟的林俊昊,有些尴尬地回道:“你好,我叫梁清妤。” 林俊昊还欲多说什么,顾怀宴不耐烦地打断他,“要么关门换鞋吃饭,要么现在滚蛋。” “……” 林俊昊和顾怀眠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梁清妤,非常不理解怎么会有人受得了他。 这顿家常饭吃的其乐融融,顾怀眠和林俊昊都是小嘴叭叭不停的性格,俩人碰到一起,一顿饭都在胡扯,梁清妤被逗笑好几次。 聊着聊着,林俊昊扯到顾怀宴的小时候—— “嫂子我和你说,你老公从小就这张棺材脸,从幼儿园开始平均到每周就有一个小女孩说喜欢他,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张死人脸有什么好喜欢的,但他每个都拒绝了!最他妈绝的是,有个女同桌和他告白,他拒绝后那女同桌还骚扰他,他直接跟老师要求换位子,彻底绝了那女同桌的念头,哈哈哈哈哈哈当时我记得那女的脸都气绿了......” “……” 梁清妤觉得,他的这个发小情商不太高。 这些话,好像不适合在她这个妻子面前说。 林俊昊喝了点酒,说起话来不怎么动脑子,“不过也有例外,五六岁的时候他剪了......嗷!你踢我干什么?!!” 小腿猛地一痛,他看向对面的顾怀宴,对上那双冰凉的黑眸,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灵机一动,“他在马路边捡到了一块钱,然后交给了警察叔叔,新时代三好少年!牛逼吧!” 梁清妤:“……” 她敷衍地笑了两声,看向身侧的顾怀宴,他眼眸动了下,给她倒了杯果汁,“喝这个。” 梁清妤朝他温婉地笑了笑。 时刻观察两人互动的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两人这段时间相处的不错。她拉着梁清妤的手,笑眯眯地问:“清妤,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啊?” 梁清妤:“下下周一开始上班。” “那你们最近都是怎么吃饭的?”老太太又问。 “……”梁清妤用脚轻轻踢了身侧的人,让他来回答。 顾怀宴低眸看她,随口扯了个谎,“她这几天不上班,晚饭都是你孙媳妇儿做的。” 老太太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当初怎么教你的?娶老婆不是娶保姆,你要是以后再敢让清妤伺候你,我打死你!” 顾怀宴没有解释,安静地听训,听老太太给他念叨男德。 梁清妤夹在两人中间,静静地听着老太太的训话,心想怪不得顾怀宴这么居家,原来都是老太太从小教得好。 看着他乖顺地听训,和平时的冷漠倨傲完全不同,还给老太太倒了杯温水,让她喝点水再骂。 老太太骂够了,雷厉风行地决定,“这样,我让你张妈每天晚上来这儿给你们做饭,做完饭收拾好就走,不耽误你们生活。” 说完,拉着梁清妤的手,又是一阵怒气,“上次说让你买的戒指呢?” 梁清妤愣了下,条件反射看向顾怀宴,没等他开口,林俊昊抢答道:“奶奶,这您就冤枉他了,他前段时间花了三千万拍了个大粉钻呢!” 话音落下,梁清妤大脑短暂的空白,看着身侧的顾怀宴。大概是气场缘故,他总是很沉稳淡定,此刻低眸瞧着她,漆黑的眼底仿佛映着她的倒影。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以为,他们不是协议夫妻,和其他正常的夫妻没有两样。 还是那股清淡的冷杉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梁清妤想,他买戒指大概是为了把戏做圆满,再者说三千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顾怀宴淡淡道:“差不多今天就能送过来。” 老太太哼了声:“别人有的我孙媳妇都得有,知道了吗?” 饭后,三人没有多待,老太太绕着房子参观一遍,看得出有夫妻生活的痕迹。临走时,再次叮嘱顾怀宴别犯浑,还让梁清妤有委屈就给她打电话,她来做主。 虽然只是演戏,但梁清妤感受到满满的真诚,想到自己是在骗人,如果老太太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不知道得有多伤心。她想到自己早已因肺癌去世的外婆,声音有些哽,俯身抱住老太太,“奶奶,您好好照顾身体,我和顾怀宴有空会去看您的。” 一直到老太太离开,梁清妤还没缓过来,和顾怀宴说了一声,上楼回了房间。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初三那年外婆病逝。梁清妤初中是半个月休一次的寄宿制,连续上十二天再休息两天。初三学业很重,她有一次休息日在赶作业就没回老家,结果错过了见外婆的最后一面,再见面只有一副冰冷的棺材。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梁清妤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了泪水,用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才去开门。 顾怀宴站在门口,穿着家居服,衬的他不似平日的冷淡,平添几分温和。 他本欲给她送戒指,低眸触到她眼眶里的那抹红,眉头微蹙,下意识地问:“怎么哭了?” 第 14 章 听到他的话,梁清妤一怔。 她明明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他是怎么看出来她哭过。她揉了揉眼睛,语气故作轻松地道:“我没哭啊......” 只是话刚开口,那股酸涩还没下去,声音也带着几分委委屈屈的哽咽。 “……”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梁清妤只好说:“我想到了家人。” 顾怀宴低眸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盯着看了好几秒,最后干巴巴地安慰了句:“别哭了。” 他的声音很僵硬,看得出不太熟悉安慰别人。 梁清妤摇头说“没事”,转而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注意到她不在用“您”来称呼他,顾怀宴眼眸动了下,递给她一个盒子,“这个你拿着。” 梁清妤看着他手里黑色丝绒盒子,想到吃饭时老太太和林俊昊的对话,下意识拒绝:“不行,我不能收。” “如果你不想收下的话,就当暂时保管,”顾怀宴不欲和她多纠缠这件事,“下次老太太来的时候戴着就行。” 这不是买给她的。 是买给他的妻子,顾太太的。 梁清妤没法再推脱,把钻戒收下。 等顾怀宴走后,她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盒子。 一颗巨大璀璨的粉钻安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垫上,由精致的白金钻托托举着。 卧室光线明亮,光线被钻石无数刻面反射,闪烁着道道柔和而璀璨的光芒,美丽而神秘。 梁清妤只是看了眼,便重新关上盒子,将它收到柜子里。 不属于她的美好,看再多次也没用。 - 整个下午,梁清妤坐在椅子上,翻看博尔赫斯的诗集。 大学这六年,每一天都很忙碌,无暇找到大片的空闲时间翻阅书籍。就算看书也是法学专业类的书,带着功利性的,很久没有单纯因为喜欢而看一本书。 午后阳光正好,金色光线透过玻璃窗,落在桌面上,在纸张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恬静而美好。 —— 回归平凡的事物,清水,面包, 水罐,几枝玫瑰。 心境前所未有的安宁,不用思考期末考核,不用担心论文是否能过,不用在乎一句话说的导师是否满意,不用处理那些烦人的人际关系...... 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大致到了饭点,联想到老太太吃饭时说的话,梁清妤拿着手机下楼,正好遇到开门出来的顾怀宴,她打了声招呼,“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本以为他上午是因为要陪老太太吃饭才待在家里,下午该去公司工作,谁知他一整天都待在家里。 今天并不是周末。 顾怀宴脚步顿住,眉梢微微一挑,“我是老板,可以随意选择哪天不上班。” 卑微的打工人梁清妤:“……” 走到餐厅,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应当就是老太太口中的张妈妈。 张妈妈笑着道:“饭都做好了,把汤盛出来就能吃了。” 梁清妤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就让人饥肠辘辘的,哪怕是和甲方爸爸一起吃饭,梁清妤这次都没觉得消化不良,吃了个八分饱才停下筷子。 顾怀宴给她倒了杯温水,语气温和:“明天想吃什么,让张妈给你做。” 梁清妤顿了一秒才入戏,“都好,张妈做的饭我很喜欢。” 张妈妈被她的话哄的心情美滋滋,冲着顾怀宴挤了挤眼睛,看来少爷娶了个温柔脾气好的老婆。 顾怀宴挑了下眉,温声道:“明天做个排骨焖饭。” 他坐在餐椅上,头顶的光线自上而下倾泻,落在他身上,将他深邃的轮廓晕染的柔和,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温柔。 梁清妤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爱吃排骨焖饭都知道。 怪不得是大佬,就连对手戏演员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他不成功谁成功。 张妈妈应了声,看着这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老太太得知这个情报一定很开心。 然而,等她走后,刚才的温馨如同泡沫,一触而破。 两人各自回房。 梁清妤继续翻看下午的那本诗集。 她一直是个挺无聊的人,闲来无事时,要么看书要么看电影,看书的涉猎范围很广,有文学著作也有散文诗集,还有网络。看书是她很重要的一个消遣方式,但也只是消遣,毕竟她没有成为文学家的雄心壮志。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她看了眼,是陌生的号码,但是地址是北城市区的,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您好,哪位?” 那端的人没有开口。 她看了眼屏幕,点开扬声器,重复道:“您好,听得见吗?” 还是沉默。 梁清妤蹙起眉,“再不说话我挂了。” 本要挂断电话,但那端的人忽然开口:“清妤。” 梁清妤翻书手指一顿,锋利的纸划破手指,洁白的纸面沾上鲜红的血滴。她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长吸了一口气,将起伏的情绪压回去,淡声道:“你打错了。”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 紧跟着,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 夜色浓稠,梁清妤却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辗转反侧想了很多。 许是那通电话,唤醒她尘封的记忆。 在妈妈去世后,她被再三周转,最后还是小姨看不下去,回去说服小姨夫和小姨夫的家人,把她接了过去。 那时候小姨和小姨夫刚结婚,还没有孩子,对于黎光强来说,家里多一双筷子的事儿,更何况梁清妤乖巧懂事,学习还好,养着并不吃亏。 可随着黎子贤出生,家庭生活的压力骤然加剧。那时候黎光强的生意又一次出了问题,他自以为抓住了风口跟风去卖医疗产品,从最开始的花钱疏通关系到进货生产宣传,一个流程走下来,红利早已被先来者分割,货物积压在仓库,最后只能亏本倾销。 而梁安妍产后抑郁,情绪非常不稳定,两人每天晚上都吵架。隔音本就差的房屋,隔壁小房间里的梁清妤把他们吵架时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或者,本就存心说给她听的。 她无措地看着天花板,伸手抱紧自己的肩膀。从一开始她很清楚的就知道,小姨和小姨夫并没有抚养她的义务,她的到来会让小姨在婆家难做。 可她一个十岁的小孩,又能做什么呢? “啪”的一声,她听到黎光强砸了个碗,“我这么多年还不够顺着你?你把你姐的孩子说接来就接来,我说过一句不行没有?我爸妈最开始不同意我还舔着我这张脸去劝他们!梁安妍,你凭良心说,我这两年对清妤不好吗?有几个姨夫能做到我这个份上的,啊?” “之前家里条件好,养就养着吧,我不会多说什么,可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咱家的条件能养得起两个孩子吗?子贤才刚出生,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够养活谁的!” 紧跟着,她听到小姨低低的啜泣声。 黎光强叹了口气,声音缓下来:“再说了,你那个姐夫家多有钱了,清妤跟着咱们受苦,去那儿是享福过大小姐日子的。” 梁安妍哭着说:“可是我姐...我姐她......” “你姐是你姐,虎毒不食子,清妤毕竟是她亲闺女。” 第二天上午,她看到欲言又止的小姨,她沉默地帮梁清妤收拾好书包和衣服,梁清妤很安静地跟在后面,什么话也没问。 梁安妍和黎光强带她坐高铁去了北城。 那不是她第一次来到北城,妈妈带她来过一次,只不过被人赶走了。 半山腰的别墅门口,梁清妤看到那个男人,看到他身侧跟着一个穿着粉红公主裙的小女孩,小女孩指着他们,娇滴滴地问:“爸爸,他们是谁啊?” 那个男人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先去屋里玩,然后走到门外,冷冰冰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三人。 三十多岁应当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眼前的男人身材和气质都非常出众,儒雅温和,只是眼里满是冰冷。 他一开口便是:“来要钱的?” 黎光强笑呵呵地上前,“姐夫,我们是来把清妤还给你......” “要多少?” 黎光强还欲再说,衣摆忽然被一只小手抓住,他回头,看到梁清妤大而黑的眼睛,心口顿时一软,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梁清妤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男人,慢慢地道:“我让小姨和小姨夫带我来要抚养费的。根据法律规定,你应当按照月收入的20%到30%的额度给我生活费,一直到十八岁为止,我看你住的房子挺不错的,月收入应该不低,不过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经常看到我来要钱,不如一次性支付我一百万。” 谁也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可以说出这样一番话,梁清妤背脊挺得笔直,站在男人的对面,漆黑的眼睛不闪不避地看着他,没有一丝怯场:“我要现金。” 她的要价对于男人来说九牛一毛,不过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不想被人看到梁清妤的存在,男人盯她看了几秒,便打电话叫人取钱。 保险箱太重,梁清妤用力搬起来,等男人走后,仰头看向梁安妍和黎光强,眼神带着期盼和渴求:“小姨,小姨夫,我会乖乖的,你们能继续养着我吗?” 她从那个男人手里要来她的生活费,可以负担她成年前的所有费用,甚至还能剩下不少。 梁安妍抱着她哭的痛不欲生,一边道歉一边说小姨错了,再也不把你送走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原本养了两年就有了感情,黎光强看着妻子和娇小又可怜的梁清妤,这孩子一直都乖,从不惹事,他心里也泛着酸涩,没有再说什么,俯身牵起一大一小的手,“回家吧。” 这件事像是没有发生过,梁清妤又回到了黎家。 大概是这件事过去太久太久,久到如今回忆起来,会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 梁清妤安静地看着天花板。 她一直都非常感激梁安妍夫妇,毕竟他们是在她要到钱之前,唯一愿意养着她的人。 他们给了她亲情,给了她还算完整的家庭。 哪怕不够完美。 但也比她去寄人篱下好得多。 - 夜更深了,梁清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没睡着。 大概是昼夜作息颠倒的缘故,现在刚过十二点半,她自然睡不着觉。 梁清妤酝酿半天也没睡意,索性放弃了,反正明天不用上学也不用上班,以后工作再想通宵就没机会了。 她决定找部电影看,翻了半天榜单,也没找到好看的,全是商业片和评分极低的爱情片,最后看到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居然被拍成了电影,她心思一动,点了进去。 剧情挺有意思,梁清妤看了一会儿,忽然很想吃零食,想到早晨顾怀宴买了很多—— 她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再不济也是他的合作伙伴。 吃他一包鸡味块,问题应该不大吧。 大不了下次去超市,再买一包还给他就是了。 想到这。 梁清妤把电影暂停,打开手机手电筒,蹑手蹑脚地下楼。 下楼时,她发现灯关了,但电视机还开着,听着像是晚间财经新闻,大概是顾怀宴看电视忘了关。 她随手把电视关上,回身时才发现沙发上居然躺着个人。 梁清妤想到傍晚吃完饭,他似乎是出去了一趟,此刻穿着黑衬衫和黑西裤,仿佛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半坐半躺在沙发上,茶几上散乱地摆着几份文件,从阳台射进来的微弱光线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线条。 哪怕是睡着了,那股天然冷感的气场,依旧强大。 梁清妤在心里感慨了句,资本家工作起来还真是不要命,去储物柜翻了两包零食,又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蹑手蹑脚地上楼。 撕开零食,打开瓶盖,电影继续。 但梁清妤莫名的心不在焉。 他在客厅睡觉,会不会着凉? 如果他着凉的话,万一发烧,那她一个无业游民,是不是还得照顾他? 毕竟上次她生病,他帮她喊了医生,还让人帮她擦身体。 她如果冷漠不关心,会显得她很过分。 想到这,梁清妤为了防止后续麻烦事的发生,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毛毯,再次下了楼。 客厅里,沙发上的人还在,紧闭着双眼,只是眉头轻轻蹙着,似乎有些不舒服。 昏暗的光线下,梁清妤看他衬衫的扣子没扣全,露出凸出的喉结和性感的锁骨,她闭了闭眼,移开了视线。 轻手轻脚地靠近,她把毛毯轻轻摊开,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睡着的他似乎少了些冷漠,眉目清冽,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身上有很浓重的酒气,大概晚上出去应酬了。 梁清妤想到老太太和她说的,顾怀宴二十岁接管顾氏,商场里的那群人可不是看你的身份高就愿意和你做生意,他们要的是实打实的好处。顾怀宴吃过亏,也曾为了一桩生意放低姿态被人灌酒,并不像外人想的一帆风顺。 直到这几年站稳脚跟,才没几个敢灌他酒,不想喝的便拒了,他并不是贪酒的人,今晚怎么会喝这么多? 梁清妤微微蹙起眉,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把毛毯盖上。 刚要收回手,手腕忽然被牢牢攥住。 梁清妤错愕地看向沙发上的人。 那双漆黑湛沉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的,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