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协议闪婚后》 第1章 第 1 章 【ash已经五年没上线了。】 论坛里忽然出现这么一条帖子。 此贴一出,便迅速窜红到首页,尽管内容简短,没有渲染赘述,就这么几个字,却引发了一众网民热烈回复: 1l:[卧槽,已经五年了?] 2l:[时间过得好快啊。] 3l:[五年老粉哭了,现在仍然不知道ash真人长啥样。] 4l:[大神,我们想你【泪】【泪】] 5l:[老玩家表示,ash退网之后,‘光耀’再也没有当初的精彩和辉煌了。] …… ‘光耀’是当下最热门的游戏。如今已成为各类电竞大赛的主流赛事,发行八年来热度不减,妥妥顶流。 景眠往下翻了翻帖子,回复内容基本大差不差。 有人放了ash曾经精彩操作的录屏,有人唏嘘,有人飙泪,甚至还有不死心者喊着坐等大神归来,信女愿男朋友吃素三十年。 景眠抿唇,鼠标继续滑动,看的有些出神。 …… 196l:[话说,有人知道ash的影卫去了哪里吗?] 此楼层一出,回复者络绎不绝: 201l:[兄弟,村通网了吧?ash影卫已经有主了。] 202l:[对!就在一年前,被一个新人主播拿下了。] 204l:[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主播好像叫……景眠?] “……” 猝不及防被cue到的景眠心猛得一跳,指尖顿住。 似乎是触到了什么扳机,玩家的话瞬间匣子打开了,回复蹭蹭上涨,一副‘你要是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即视感。 206l:[景眠?那个从来不露脸的主播?!] 207l:[对,就是我们家眠眠。] 210l:[这题我会!景眠是今年火起来的主播,每次直播都戴着帽衫和口罩,只露出眼睛,我真的好奇死眠眠到底长什么样了【捶桌】] 211l:[楼上至于吗?不露脸的主播不是很多吗。] 215l:[自己看图【图片】【图片】] 216l:[……] 217l:[……] 218l:[卧槽这眼睛……真他妈好看啊。] 219l:[我恋爱了。] 226l:[老粉告诉你,眠眠声音也超好听,技术稳,直播又准时,想绑回小黑屋天天看他直播。] …… 忽然被卷入了话题的风暴中心,景眠无措地抿唇,连带着耳朵尖都染上一丝涨红,他犹豫两秒,伸手关了论坛。 屏幕的光亮从青年脸上一点点褪去。 … 没错,景眠是一名游戏主播。 虽然专注低调,凭借着技术,这一年间也积攒了不少粉丝。但他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把ash的影卫给抢到了手。 ‘影卫’——简单来说,是这款光耀游戏一个很独特的设定。 老玩家退圈后,大神的游戏角色不会就此沉寂,而是会循环利用,由系统幻化成几乎一模一样的强大‘幽灵’,由玩家们一轮又一轮的pk争夺,最终成为自己的专属影卫。 通俗来说…… 就像骑士一样。 谁不想让传说中的ash大神成为自己的专属保镖? 景眠握住笔,盯着桌面上写了半截的高数卷子,发了会儿呆。 就连父亲什么时候打开房门,手里握着杯温牛奶,看了他半晌都未察觉。 “眠眠,你现在还碰游戏吗?” 略沉的声音在房门边响起,正在写高数题的景眠笔尖一顿,复杂的公式戛然而止。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提问,确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父亲很快道出原因,提醒他: “你是要结婚的人了,别让对方觉得你是个不务正业的对象。” 景眠怔了两秒,转而却露出一个微笑:“没有了,爸爸。” “游戏只会影响我刷题的速度。” “……” 景国振点了点头。 似乎是儿子甜甜的笑容起到了安心的效果,他放下牛奶,嘱咐了一句别太累,便关上房门。 父亲曾经因为他打游戏而严厉训斥过,老一辈的思想根深蒂固,电竞游戏是扰乱正常学习和生活的丧志之物,他景国振的儿子,绝对不准沉迷于那些东西。 “……”景眠转了下笔,盯着不远处的钟表继续发呆。 墙壁上的指针滑动飞快。 两个小时后。 景眠放下笔,三套写得满满的卷子叠放在一起,他看了眼时间,16:40。 ——该出发了。 景眠迅速换好衣服,戴上帽衫,去玄关穿鞋,动作利落流畅。 只不过,没等穿上第二只,自己的衣角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 一低头,漂亮的小男孩头发睡得微卷,迷懵地看着景眠,小声道:“哥哥。” “你要去的地方,可以带我去吗?” 景眠顿了顿,低头抱住小团子,他亲了下景洛的脸颊,温柔道:“不行。” 景洛:“……” “等见家长那天,我带他回来,好不好?” 景洛愣了几秒,鼓着腮,白皙的小脸很快气得涨红。 原来是去见嫂子的!? * 临城的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下了两三天,玻璃窗沾了雾水,倒影出整座城市的街影。 临近五点,天色见黑。 景眠穿着蓝色的帽衫外套,身影单薄,白衬衫贴着脖颈之下,一小截锁骨沾了水滴。 似乎降温太厉害,就连唇边都染上了点点雾气,随着略颤的呼吸,染得愈发红意。 ——最难以忽视的,是那双漂亮到几乎惊艳的眼眸。 景眠并没有停留过久,毕竟时间紧迫。 一出家门,他便伸手拦了辆的士,车子迅速启动。 迷迷糊糊过了一天,直到这一刻起,景眠才真正地紧张起来。 即将见面的人,是家族为自己定下的联姻对象。 时间约在晚上六点。 而最重要的一点……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男人。 当今社会,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甚至可以利用科技生子,严格来说不足为奇,但从小到大循规蹈矩惯了的景眠,仍然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景眠轻叹口气,看着窗外的街景划过,鬼使神差的,他拿过手机,再次登陆论坛。 果然,那条帖子依旧是热榜第一,楼已经盖了上千层。 回到自己退出时的楼层,景眠往下翻了翻,发现话题逐渐天马行空,有人已经开始分析ash为什么退网,以及ash现实中的职业和身份。 1226l:[我怀疑ash结婚了,所以不玩了。] 1227l:[+1,大家猜的太玄乎了,很多游戏的老牌大神不都是因为结婚生子退游的么。] 1230l:[呜呜我吃柠檬了,到底谁这么幸运能和ash结婚啊] …… 话题渐渐转到了“结婚”。 于是,又有几个玩家开贴,讲述自己在光耀收获的爱情故事,顺势晒恩爱幸福。 很快,一条帖子引起了景眠的注意: ——《原来大家都是网恋?只有我是和一起长大的竹马结婚嘛》 点进主楼,这位楼主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和竹马的爱情故事,期间还分开了两年,但好在成年后的一次偶遇,两人破镜重圆,现在崽都三岁了。 这给网民们羡慕坏了,纷纷献出祝福,祝楼主999。 心开始莫名的砰砰直跳。 景眠谨慎地敲字: 【和十多年没见的竹马见面,需要注意什么吗?】 留言后,本以为会石沉大海,没想到很快收到了楼主的回复: [你这个时间跨度有点长,对方长的好看吗?] 景眠回想了一下,客观地回答: 【小时候很漂亮。】 楼主:[那就妥了,你可以夸她和小时候一样漂亮,绅士一点,不要吝啬于话题!切忌不要高冷,毕竟是青梅竹马嘛。] 景眠盯着‘她’那个字看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否认: 【好的,谢谢您,我记住了。】 那头楼主隔着屏幕被可爱到了,这也太有礼貌了吧。 于是继续嘱咐: 楼主:[另外不要急着追求她。] 楼主:[这才第一次见面,恋爱要讲究循序渐进喔。] “……” 这回轮到景眠沉默了。 这个循序渐进……唔,虽然即将闪婚,但起码他们没未婚先崽,这算不算循序渐进? 景眠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场婚事远比看上去更加荒唐。 尽管如此,内心深处却并不抵触。 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毕竟结婚对象不是别人, 而是他的竹马。 印象中那个白皙漂亮的少年,温柔清俊,标准的邻家哥哥类型,温润的不像话。 和那样完美温柔的美人哥哥结婚, 景眠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所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清晰记得对方的名字。 “任星晚。” 景眠坐在副驾,小声念了一句。 以前还没懂事的时候,他似乎没有一次叫过任星晚的名字……都是叫对方‘哥哥’的。 略窘的景眠,默默撑住下巴,沉思地望向窗外,试图洗掉那些令人羞赧的黑历史记忆。 的士缓缓驶入主路。 不远处是个桥洞,远远能隐约瞥见拥堵而缓慢的车流,司机转动方向盘,换了车道,叹了口气:“操…又堵了?” “小同志,这条道总堵,现在正赶上下班高峰期,你要不直接下车?前面二百米就是你说的那家餐厅了。” 景眠瞥了眼窗外,发现雨势见小,几乎是朦胧细雨,正是下车的好时机。 于是,景眠果断付了款,这次连伞都没撑。 只匆匆戴上帽衫,便跟着导航,来到了一幢繁华庞大的建筑面前。 “……” 景眠抬起头,瞳孔微微缩紧。 其实似乎也不需要导航了。 如此奢华高耸的建筑屹立于商业街的中心,即使隔上数百米,也会最先映入任何路人的眼帘。 竟然选在如此高档的地方见面…… 第6章 第 6 章 景眠彻底懵了。 远处的烟花绽放而落,从盛大到平息,最后一抹坠入海面,最后归于宁静。 明亮的夜空沉寂下来。 青年侧脸上耀眼的光芒逐渐褪去。 景眠咽了下喉结。 很久都没有拾回原本的呼吸,也让青年彻底醒了酒,他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心跳却没因此平复分毫。 怎、怎么就求婚了呢?! 任先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他们可是只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啊。 好吧……也不完全算陌生人,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只是,那段日子太过遥远和模糊,景眠潜意识里觉得,彼此变化这么大,那些相处都不算数的。 任先生开口时,景眠脑海中甚至涌现了无数种可能性,比如男人要提出下一次约会邀请,比如拥抱,甚至是亲吻...... 但自己即使设想出无数种可能性,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一条,和结婚扯上关联。 然而任先生…竟和他求婚了? 原来今晚的一切,荧光海,漫天烟花,甚至身-下不起眼的礁石,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景眠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无法抑制地砰砰作响。 他想,太快了。 坐火箭都没这速度。 而且快的离谱,是近乎疯狂的那种速度,怪不得任先生说怕吓到他,景眠那时还没理解其中的意思。 毕竟两人长大后重逢,迄今为止,仅有两次点到为止的见面。连手都没牵过,也没表现出任何情侣应该做的行为和相处模式。 “……” 太疯了。 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没想到任先生看上去冷冽禁-欲,却人狠话不多,直接让景眠大脑宕机。 青年在这一瞬间恍然,没联系的这几天,似乎就是任先生在准备求婚的时间。 理智分析, 做到这种地步,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仅见过两次面的人。 更别说,谁会和一个近似于陌生人结婚呢? 那么任先生就是为了响应家族定下的婚约,而准备这场盛大的求婚? 这个说法讲的通,但景眠心里暗忖,男人也未免响应的……太隆重、太积极了点。 私底下悄悄商量一下就行的,不用这么浪漫。 orz 景眠暗暗咽了下口水。 任先生疯了吗? 不,景眠想。 如果有答应的人,那才算是疯了。 * * 翌日。 景眠回到学校。 在宿舍睡了一夜醒来,直到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户,驱散了深夜与黎明,并爬上景眠的被褥,青年才堪堪醒来。 景眠坐起身, 盯着被子上的条纹发了会儿呆。 他翻身下床,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挤牙膏,刷牙漱口后,又用清水洗了把脸。 下一秒,景眠似乎察觉了什么。 他抬手,看着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折射出淡淡光芒的环戒。 直到现在。 依旧没有真实感。 环戒的下缘因为青年洗脸的动作,不经意间沾了水,水滴正缓缓淌下。 景眠愣了下,他摘下戒指,转身抽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 所以。 他被求婚了。 他还答应了。 甚至还约好了今天上午去领证。 ……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景眠脑海中卷起疯狂呼啸的风暴。 可能是因为那个恰巧的时机,或是与任先生的对视,或是那片海和烟花,顺着那样的气氛,稀里糊涂就被对方戴上了戒指。 就连当事人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太真实。 对于从小循规蹈矩惯了的景眠来说,造成了属实不小的震撼冲击,心情如同坐了过山车。 他想,如果没有这枚戒指,景眠都不确定昨天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景眠洗漱完毕,又躺回床上。 他天马行空地想,领证都需要什么来着? 青年很快上网查了一下,发现仅需要两样,身份证就在他书包里,户口本的话…还必须回家拿一趟。 现在并非周末,景国振和李乔很大概率不在家,景洛幼儿园放假,现在家里,可能只有景洛和保姆阿姨。 ……正是去取户口本的好时机。 景眠想到这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穿好衣服,离开学校,拦了辆的士,直奔家门。 * “……哥哥!!” 当景眠用钥匙悄摸摸打开家门,就看到坐在地板上的景洛,脸上一瞬间浮现出巨大而惊喜的笑容时,青年忽然有点犯了难。 他好像…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景洛说。 毕竟景眠还记得,得知自己即将要有嫂子的那时候,景洛差点把无辜的棒球帽子摔断。 再三考虑过后,当哥哥的还是决定不说为好。 毕竟,父亲和继母迟早都要知道,在事情开诚布公前,最好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于是,景眠抱住奔跑而来的小团子,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啾了好几口。 “哥哥怎么突然回来了?” 景洛稚嫩的声音,兴奋道:“不是开学了吗?…回家,是因为想我了嘛?” “嗯,确实想洛洛了……所以哥哥回来看看。” 景眠脸不红心不跳地哄着幼崽。 他托住小家伙的屁股,防止景洛掉下来,同时,景眠开始在脑内搜寻,平时父亲都是把那些重要证件放在哪里来着? 大概…是在他和继母的卧室。 景眠犹豫了下,进了双人房间,他在抽屉里翻了翻,果然不出意料。 把红棕色的户口本拿了出来,景眠把它放进包里,而景洛在旁边看着,疑惑不解:“哥哥为什么要拿户口本?” 景眠睁眼说瞎话:“学校要交保险。” 景洛歪头:“保险还要户口本吗?” 景眠暗窘,现在的小孩儿懂得太多了,这种语术都骗不过了。 景眠轻咳一声:“…这个保的比较郑重。” 景洛似懂非懂:“所以,买了这个保险,哥哥以后会安全很多,对嘛?” 景眠想了想,这话或许也没错,于是点点头。 景洛点头,表示明白了,仰头看着景眠的小团子奶声奶气、一本正经道:“哥哥的安全最重要,快把户口本拿走,不要耽误了。” 景眠:“……” 这突如其来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于是。 景眠成功把户口本从家里偷了出去。 而任星晚早已等在外面。 景眠上了车,直奔民政局。 只是这次经纪人大哥也在,杨帆事先沟通好工作人员,身份不会声张出去,所以也避免了领证的高峰时段。 结束后,景眠看着小红本里面的合照,不自觉发呆。 他和任先生的未来,竟然就通过这么一个小本,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想想都有些奇妙。 没牵过手,没接过吻, 甚至连一个紧密的拥抱也不曾发生。 怎么就忽然到民政局这步了呢? 景眠记得自己小时候,‘闪婚’还是一个十分新奇的词汇,因为题材特殊,还被拍成各类影视剧,受欢迎程度非同凡响。 没想到,原本以为距离他那么遥远的两个字,却真真切切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景眠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干了把大事。 那领证后的伴侣,一般的步骤都需要干什么来着? 大概就是订婚宴,见家长,婚礼,同居,生崽...... “……” 景眠彻底傻眼了。 他会和任先生做这些吗? 答应父亲定下的婚约之前,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事,只觉得是一项任务,竭力去完成就好。 可是现在看来,每一样都足以搅乱景眠原本平稳的心弦,并且久久无法平息。 但这也与父亲最希望的,同时也是事情最可能会发展的方向,碰巧保持了一致。 只是,曾经美人的竹马哥哥,现在完全变成了自己认不出来的冷峻大佬模样。 这让景眠多少有一丝丝遗憾。 即使没有感情,也可以同眠共枕。 可以终老一生。 ——这大概就是闪婚的意义。 昨天答应任先生的求婚,或许是头脑一热,因为氛围太好冲昏了神志。 但冷却下来后,景眠想,如果再来一次,他或许还会答应。 任星晚无论是相貌,家庭还是事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再适合不过的结婚对象。 好在任先生也同意这么婚事,还主动采取了求婚措施,让原本差点石沉大海、因为自己的不争取而气疯父亲的家族婚约,竟一鼓作气,重新提上日程。 即使不喜欢他,还精心为他准备了浪漫到无法忘怀的求婚仪式。 景眠想,任先生大概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而年龄这一层,他们有着七岁的年龄差,也就说明任先生不小了,自然也会很积极地面对婚姻大事。 不论怎样,景眠还是很佩服任星晚的。 所以无论从任何角度看, 他们都很合适。 * 任星晚接下来还有其他通告。 而景眠这边也需要回学校,导员刚刚在群里艾特全体学生,下午到f厅开会。 景眠怕被宿舍里的人偶然看到,保险起见,结婚证被放在了任先生这边。 因为结婚证领的又早又快……景眠甚至上午还去了趟俱乐部。 为了快速融入,和队友们熟悉团战,尽管无法像其他队员那样抽出大量时间泡在俱乐部练习。 但景眠没事就会往那边跑,练练手感也是好的。 下午刚回去,景眠就发现空荡荡只有自己的寝室,四个室友已经回来了三个。 剩下的那个是本地人,即便平时也经常夜不归宿。 景眠刚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李栋发现,很快自己就被一个高大的男生熊抱住。 景眠:“!” 李栋:“我们眠眠回来多久了?快让爸爸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上铺的蒋臣探出脑袋,无语道:“反正肯定比你久,这屋子一看就是眠眠收拾的,回来最晚的一个,你还好意思问。” 李栋嘿嘿笑了笑:“眠眠,我请你吃学校对面的牛扒,吃多少次都记我账上。” 景眠刚要客气客气,婉拒一下,但想了想那家餐厅堪称一绝的酱汁,还是点点头:“好。” 下午两点。 返校生统一开会,时间一到,几人纷纷去了f厅,来的晚了些,只剩下了前排的座位。 几人悄咪咪入座。 导员拿着话筒,配合ppt,开始讲这个新学期的必知事项和大致安排。 “听没听说,这学期要开始攒创新学分了。” 蒋臣小声道。 “创新学分?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学分机制,攒够四分才能毕业,老刘之前说考过四六级各算一分…” “如果凑不满,可能得去修别的老师的课,甚至实验和课题,时常特别长,还有作业和考核,想想都窒息。” 景眠问:“除了课题和课,还有别的方法吗?” 蒋臣说:“有,比如参加什么全国大赛,创新大赛,这种都加的分都很多,但太难了。” 蒋臣忽然一笑,低声道:“我听说,结婚也能算一分。” 景眠:“……” 景眠心脏莫名猛跳了下。 被cue到的刚刚才结婚的已婚人士,于是转移目光,默默咽了下口水。 李栋听心动了,说:“操,这个好啊,结婚还能加分,那生孩子加不加?” 蒋臣:“……想的挺美啊,那你要生仨,是不是再给你加三分?” 李栋不以为然:“何乐而不为啊?现在同性都能结婚了,还能用科技生子,我老婆要是太辛苦,她生一个,我负责生俩。” 蒋臣:“你他妈先有老婆再说。” 景眠:“……” 默默捂住了戒指,假装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发言权。 其实,方才两个室友也注意到了景眠手上的戒指,但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景眠是戴着玩儿。 他们眠眠才二十岁,连手都没牵过的貌美大学生,不仅相了亲,还和陌生男人领了证? 嘿,根本不可能! * 晚上。 景眠登录了自己的账号。 其实相对于在家里直播,景眠则更喜欢在宿舍。 毕竟这个宿舍的舍友全是夜猫子,不到凌晨两点根本不睡,个个都是熬夜之王。 一开始景眠还会抱着电脑和设备出去,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坐在台阶上直播,后来被蒋臣发现,可给心疼坏了。 夜里的走廊多冷啊,还只垫个比报纸厚不了多少的小垫,楼梯口窗户漏缝,正好是风最硬的地方。 就那么坐上三四个小时,还从来不和他们说。 于是,他们再也没让景眠深夜离开过寝室。 景眠打开光耀。 他下意识扫了眼me.俱乐部还停留在上次的置顶对话框,却发现me.的官方头像似乎有了变化。 景眠一怔。 打开之后,发现俱乐部简介的成员介绍表里,已经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并且‘sheep’和对应的名字景眠都被加粗,四周还点缀上了高亮方框,只要明眼人不瞎的,都会第一眼看到他的名字,非常亮眼。 “……”有受宠若惊到。 鼠标向上,景眠点开me.战队的头像。 发现原本是正经队标的官方头像,在队标的正中央,赫然出现了自己头像! 当初是粉丝送给景眠的q版画像,可爱十足,尤其是帽子和口罩。 看得出, me.俱乐部肉眼可见的非常自豪。 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景眠:“……”默默脸红。 这也太羞耻了。 景眠打开游戏,如同往常一样开了直播。 今天不团战,景眠更偏向教程,尤其是第二战的鬼屋,每刷到一个新地图,景眠都能与之奋战好几个晚上。 技术好,又肯耐下心来,一遍遍刷地图,找出最快的逃生之路。 这也是景眠拥有众多而庞大的粉丝原因之一。 只是。 今天直播结束的时候,景眠刚要退出,却看到了一条置顶到最新的消息。 结束直播时正好是粉丝私信的高峰期,而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置顶,很明显,和那时的me.一样,不惜砸了钱。 只是,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头像和昵称,景眠明显愣了一下。 id是「greek」。 点击头像能够查到对方的主页,整整七百万的粉丝,比景眠还要高出不是一点半点。 而这位玩家,也堪称战神级人物,在pk榜和战绩榜常年霸榜,一个排行第一,另一个排行第二。 虽然景眠是近一年刚火起来的小主播,但粉丝量和对方一比,就有种小巫见大巫的趋势。 这样的大神玩家,为什么忽然私信他? 景眠打开对话框,看到对方发来了两条消息: 【你好,我是greek。】 【看到你加入了me.俱乐部。如果能够解约加入我们俱乐部,我们不仅会承担违约金,还会给出比me.高出三倍的报酬。】 景眠看得愣住。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撒钱,也是字面意义上的简单粗暴。 只是,景眠如果真正在意的是待遇或报酬,恐怕早就已经签了先前报价最高的俱乐部。 而并非等到现在。 但对方毕竟花钱置了顶,出于礼貌,景眠伸手,在对话框里打字: 【谢谢您的邀请,但我不打算换俱乐部了。】 过了几秒,景眠又发了条过去: 【如果方便,麻烦给我一下您的联系方式,我把置顶的钱还回去。】 毕竟游戏系统设定,被砸钱置顶的那一方,在三天内,不能以同样的方式置顶回去。 所以只能通过别的转账方式。 很快,对方发来回复: [抱歉,刚才是俱乐部另一个负责人发的。] [不用还,打扰到你我也不好意思,要是想还的话,以后可以和我组队,就当带带我了。] 景眠一怔,有点惶恐。 对方明显是在谦虚,因为战绩摆在那儿,要带也是greek带他,毕竟一个是常年霸占pk榜和战绩榜的元老级人物,另一个只是新服内一个小火的新人。 景眠犹豫了下,输入: 【抱歉,带不了您,会输掉比赛的。】 【而且拖后腿,我可能会被七百万人骂。】 【但可以组队。】 屏幕另一头的greek正喝着水,看到屏幕时‘噗嗤’一声,差点喷出来。 旁边从浴室出来的男生,吹头发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吹风机被摁停,空气霎时安静下来。 他问:“看什么呢?那么好笑。” greek摇摇头,笑道:“没有,就是那个咱们俱乐部一直想挖来的小朋友,说话怪可爱的。” 李生温微微皱眉:“哪个小朋友?” “sheep。” 李生温:“那个叫景眠的?” “对。”greek想了想,不为遗憾道:“可惜加了me.,早知道应该早点问他,结果被宣城那帮人砸钱抢了机会。” “但已经给了合适的价格,帮交违约金,也说了三倍,他好像也没有动摇的意思……总觉得,好像对钱不大感兴趣。” “不感兴趣?”李生温嗤笑一声:“这世界上哪有会对钱不感兴趣的人,估计就是单纯看不上咱们的俱乐部,这种心高气傲的小主播,哪里值得你花钱,还理他干什么?” 只是。 自己说完这些话,greek却毫无反应。 李生温的视线忍不住落到屏幕上,却发现greek挪动鼠标,点击了申请添加好友的图标。 李生温慢慢捏紧毛巾。 因为男人发送出申请的另一端,正是景眠。 * 自从加入me.俱乐部后, 景眠终于迎来了第一次上场参加比赛的机会。 宣城说,这次是各个省内区域的跨服赛,和全国以及跨国的比赛相比,在规模和难度上都会简单不少。 简而言之——小比赛,不用慌。 宣城竖起大拇指:“所以不用太有压力,就当攒上场经验了。” 这话是对着景眠说的。 因为其他队员有的在嚼薯片,有的在吸果冻,更有甚者在低头对着小型垃圾桶剪指甲。 宣城:“……”把剪指甲的踢出去后,宣城拿过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套全新的耳麦,递给景眠。 他笑了笑:“这是俱乐部送给新人的礼物。” 黑色的线条,搭配景眠的口罩,看上去十分合适且漂亮,有种酷酷的反差萌感。 后来,景眠也是戴着这个耳麦, 第一次来到了跨服赛的现场。 以往,景眠已经习惯了在宿舍或家里直播,他需要面对的只有一副摄像头。 而网路的另一端,即使有数千数万人,他也看不到。 唯一需要交流的只有弹幕。 而真正跟着俱乐部来到了比赛的现场,景眠才感受到了那股正式比赛才会散发出的威严和正式感。 包括繁华精致的看台、座椅,游戏区,大屏幕,甚至还有为解说员专门准备的桌子。 景眠:“……” 这没法让人不紧张。 反倒是身边的队员……尤其是岑弦,不仅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后台,拉了一把宽大的椅子坐下,修长的腿还搭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低头刷比赛。 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宣城不厌其烦地开始嘱咐队员战略。 尤其是景眠加入之后,他们作战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没把景眠直接放到战队最核心的位置,但也为了发挥景眠的优势,做出了大胆的调整。 这是sheep出场的第一个赛事。 不仅是站位还是团队角色,都在众人的期待下进行。 也就显得尤为引人瞩目。 光耀的第一站类似于绝地逃生的设定。 作为一个纯射击类游戏的关卡,背景有时是山村、废弃工厂、甚至货船……总之,所有的玩家都会在各式各样的位置醒来: 比如箱子。 比如草垛。 比如衣柜。 …… 接着,赤手空拳的玩家就开始搜集周围的物资和装备,范围逐渐扩大,攻击每一个路上遇到的敌人。 最后,游戏里会出现一道红色的门,即使隔着无数的建筑物也能看到。 玩家需要做的就是在右上角的倒计时结束前,成功逃出,获得进入第二站的资格。 还能并复活比敌方战队数量更多的队友。 而岑弦mole作为团队核心的老成员,手法稳的一批,一枪一个,又准又狠,一如既往作为战队首发。 两边站队各有八人上场。 总数一百人,剩下的是人机。 时间一到。 me.战队上场,纷纷落座。 景眠走在最后面,穿着深蓝色帽衫,拉锁拉紧,颈间围着耳麦,一如既往戴着帽子和纯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温润漂亮的眼睛,肤色冷白。 场外的直播默默记录着这一切,弹幕在瞬间就沸腾炸锅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眠眠】 【眠眠!!!】 【卧槽?我惊呆了,原来sheep加入me.的事是真的?!】 【me.是真有两下子,小道消息,有好几个顶流的俱乐部私信给这个主播,sheep愣是一个没加。】 【呜呜呜感谢金主爸爸的高清摄像,能让我把眠眠看得这么清楚。】 【麻麻的心肝眠[爱心]】 【还以为sheep加了战队会摘下口罩露脸比赛,是我想多了呜呜呜】 …… 网络员默默吸了口气,他观察着疯狂上涨的在线人数和数据检测,朝主办方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景眠就是流量吸引器。 长的好看的人玩电竞,往往会引起网民的沸腾。 比赛才刚刚开始,在线观看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五万人。 这对于一个跨服赛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顶的流量。 景眠戴上耳机。 外界的声音忽然安静了许多。 巨大的屏幕一片暗沉,很快,玩家苏醒。 没有完整的清晰视野,景眠没判断出自己所在何地,于是,操纵人物用手掌微微推了一下。 遮挡住视线的障碍物移开了。 “……” 好家伙,景眠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 景眠不得不佩服开发者的想象力,网路上甚至专门有这么一个贴吧,专门用来晒自己曾经在光耀玩第一关时,在何等奇葩的地方醒来。 “操…”景眠身旁的队员低声骂了一句:“让我从猪圈里醒来什么意思……” 景眠噗得一声,差点失笑出声。 如果这条被放在光耀的贴吧里,绝对能上首页热门。 这样想着,紧张感竟随之缓解了不少。 接下来,便是全身投入的专注。 毕竟每一个奇葩且意想不到的地方,都可能藏着刚苏醒而来的敌人。 其中不乏偷袭者。 比如醒来之后随便找个小□□,便回到刚才醒来的位置,蹲点别的玩家,从背后爆头偷袭,抢来对方的丰富装备。 景眠挪动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屋子。 里面只有一把散弹枪,也就是玩家口中的喷子。 只能打近战,无法精准射击,像平底锅一样防身,没什么大用。 “shoot!” 不远处传来一声提示音,景眠意识到,这是耳麦之外的声音。 原来就在大家还在探路、四处找装备时, 岑弦已经完成了首杀。 不愧是实力强劲的老牌大神。 每个队员的成功击杀敌人数,最后会相加成为总和,到门的另一面时,将由点数最高者,决定何时关闭红门,使被留在修罗场的玩家失去晋级资格。 景眠分神时,视野里却忽然出现一个移动的身影。 手比大脑先作出反应,景眠摁动鼠标。 随即传来“shoot!”的成功击杀音。 【草,这么快?】 【不会真有人以为我们眠眠是颜值类主播吧?技术区小枪神可不是随便吹的】 【好他妈帅,完全就是条件反射的一击】 【啊啊啊吹爆眠眠】 【紧接着mole杀出来,后生可畏啊。】 …… 战队其他人也很快相继传来击杀声。 有的是人机,有的是敌人,敌方队员淘汰后放下耳机,低骂几句,气恼地看着自己队友的屏幕,进行耐心指导。 接下来,两方战队的人相继淘汰。 景眠身边的队友放下耳机,重重叹了口气。 接着,视线移到景眠的屏幕上。 随后,他睁大了眼睛。 好家伙,他以为乖到不行的小新人,会率先搜寻到两把得心应手的好枪,接着勇闯全场,击杀敌人。 谁知, 景眠身上已经积攒了各式各样的枪支和弹夹。 数量之多,重量之重,使景眠操纵的人物奔跑起来都有些迟缓。 队员:“……”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竟然有点可爱。 然后,他就看见,景眠把各种枪支切换自如,时间间隔不超过半秒,甚至能够根据距离,有针对性地切换枪支进行绝杀。 卧槽……还能这么玩? 很快,对方战队剩下三个生存者。 而me.这边仅剩下岑弦和景眠。 战局处于弱势。 景眠和岑弦很快会和,扫地图时一攻一守,尽管全程没说话没交流,配合却异常合拍。 …默契程度堪称绝妙。 不久,红色逃生门终于出现。 岑弦一向是被队友掩护前行的冲锋角色,所以,男人先一步动作,在车辆和树木的移动间,以不经意却又强势的朝着红门接近。 只是在mole即将到达时—— 一支远狙毫无预兆地‘砰的’响起。 岑弦微微眯起眼睛,因为他的人物血瞬间少了一半,而狙他的方向掩体不多,位置都远,看来对方是在相当远的地方进行狙击,技术不错。 只是,没等自己加血,第二声砰响随之而来。 岑弦一怔。 发现这一次,竟不是来自对方敌人。 而是自家队友。 ——景眠收了狙,竟然在同样远的距离下,在众人几乎将他遗忘的时候,把那人一枪爆头了! 这也给岑贤充分的时间加血。 眼看着岑弦即将到达红门。 这时,在狙击手相反的方向,敌方的另一名成员坐不住了。 瞬间拿起冲锋枪,朝着岑弦的方向击射。 只是,没等打出第二颗子弹,又被一枪爆头了。 方向……正是刚才那个解围的小狙击手的方向。 接着,景眠沉默地站起身,走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地图一角。 他揭开草垛,没有犹豫或是停顿,把躲藏在里面的敌人给突突了。 空气一时陷入安静。 弹幕也在短暂的停顿后,梦中惊坐起: 【卧槽,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枪枪爆头。】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 【啊啊啊啊啊高光时刻,本来差点团灭,眠眠凭一己之力拯救全队!!】 【这队长dawn有两下子啊,没让景眠首发,结果人家压轴出场,别的不说,爽文效果拉满了。】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那草垛底下有人的呢?】 …… 景眠的队友也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青年沉默了下,如实道:“我也躲过,被揭开草垛,一枪爆头了。” “因为从外面看起来会高出一截。” 队友:“……” 崽崽,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于是第一站,me.战队有两名队员幸存。 同时他们也获得了进入下关比赛后,复活队员人数更多的优先权。 “等到下一关,他们肯定会让李生温首发。” 宣城俯下身,叹了口气:“今天这么轻松,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俱乐部队长greek没来比赛。” 景眠一愣:“ greek?” “对。”宣城:“就是那个pk榜上排名第二的玩家。” 景眠犹豫了下,还是如实提及了昨晚的偶遇:“greek昨晚用置顶邀请加入他们的战队,我拒绝后,他加了我的好友。” 宣城:“???!” 妈的,明明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俱乐部,竟然还企图从别人嘴里抢珍珠!? 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宣城捏了捏眉心,无奈道:“greek没来是好事,不过下一场要对决的人里,有一个叫李生温的,他和greek是一对儿。” 景眠只稍微了解其中一个。 所以对这个八卦也没那么感兴趣。 宣蕊买了几块薄荷糖,给需要的成员们依次下发。 只是,递到景眠这里时,手心不经意触及到景眠的指尖,发现一片冰凉。 宣蕊一愣:“眠眠,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屋子太冷了吗?” 景眠顿了下,点头:“有一点。” 何止是一点,那指尖凉的都像小冰块儿似的。 而景眠只穿了单衣,就连坐着的座椅都是冷质,没有一丝温度。 “怪我!忘了事先说。”宣城自责道:“这个场馆就是这样,比赛后台是临时场地,供暖不行,只有场上暖和。” 宣蕊说:“等我下,我去管工作人员借一件外套。” “景眠,你穿我的吧。” 一个资历老的队员递来一件大衣,道:“这是新的,我当初买队服的时候订了两件,可能尺寸会大一点,但穿上肯定不会冷。” 景眠确实需要,于是没客气,和对方颔首:“谢谢前辈。” * 很快,中途休息时间结束。 被选入鬼屋第二站的队员,也交替上场。 而景眠也是其中一员。 看过景眠直播的都知道,相比起第一关那种纯射击类游戏,景眠其实更擅长第二关。 鬼屋趣味性多,地图庞大,可敲出的彩蛋也多,能够让人刷上几十次也不腻歪,并且总结出诸多最优逃生方案。 配合上赛事团战的话,趣味性更是锦上添花。 再次落座时,旁边的队友是个话唠,和景眠贴耳朵,依次介绍敌方战队的成员,每个人的名字和相应的id代号。 当然,李生温也在其中。 * 不久,比赛开始。 景眠戴上耳麦,屏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略显漆黑而又破旧的苍白屋子。 地板和桌子都是斑驳的木质,透露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只是,莫名有些熟悉。 这是……鬼宅地图? —— 【又是鬼宅!!】 【哈哈,上次直播还看到眠眠在鬼宅里看风景。】 【鬼宅真的是很经典了,但说实话,都有点看腻了,玩得多的可能会有我这种感受,有些屋子藏了什么补给,哪些地方会出现鬼,大boss和小boss的隐藏位置……已经熟悉的不行,真的腻了。】 【楼上+1】 【能不能重新匹配个地图啊?】 …… 但主办方并未理会。 比赛继续。 这回是正式比赛,景眠再也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思,而是全身心地投入。 他开始默默回忆起自己每一次刷鬼宅时的细节。 景眠并非天赋型选手。 所以每一次摸索时都高度集中,如果是没信心放出来当教程的熟练度,他会继续独自刷上几十遍。 而鬼宅是自己众多刷过的图中,相对更熟悉的一个。 也让青年多少心里有了底。 景眠操控人物,搜刮了房间内的绷带和药水,没发现任何武器,于是决定出去逛逛。 鬼宅为了实现沉浸式的真实度,就连游戏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十分鲜明:比如隐隐飘起来的浮尘,鞋走过地板时的咯吱声,以及操纵人物时,人物会发出淡淡且略显紧张的呼吸…… 景眠没走太远,先和一个队友转角遇到爱了。 两人用手电筒照亮了对方的脸,然后开始默契地交换物资。 接着又遇到一个队友,交换物资。 遇到了敌方队员,对视一眼,默默擦肩而过。 鬼屋地图有一个好处就是,尽管场景和boss不变,但每次逃生出口却十分随机。可能出现在任意楼层的任意房间,要由玩家们自行摸索。 这就意味着每一个安全的屋子要去,同时,鬼宅内任何最危险的地方……也要硬着头皮闯。 但是能作为出口的地点,早就被钻研多年的玩家摸索透了。 甚至有一次,把boss所在那间屋子里的厕所的马桶,作为了玩家们唯一的逃生地点。 连这么奇葩的创意都用上了,大家忍不住想,这场游戏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呢? 景眠走着走着,隐约涌上一丝无法形容的感觉。 今天的鬼宅……似乎和平时练习时不太一样。 比如每次都会转角遇到爱的拐角,却没出现任何鬼。 比如他拿好了绿水,本该出现的爬行怪却迟迟未曾出现。 比如景眠凑好了装备,准备突入那间boss藏身的主卧时,却发现里面清清荡荡,空无一鬼。 …… 景眠有些茫然。 他随手杀了个小怪,拿起背包,举着手电筒,想要进入鬼宅三楼的一处补给室。 因为依照记忆,那个房间通常物资丰厚,是补血和体力的最佳地点。 只是,景眠刚打开门。 却不由得瞳孔一缩。 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鬼宅三楼方才消失了大半的鬼,竟然都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了这间屋子里! 听到景眠的开门声,竟都齐刷刷地转过头,发出嘶嘶的低吼。 景眠:“……!” 黑暗之中,景眠的手电筒也成为了照亮鬼怪们的唯一光源。 ……这是怎么回事? 景眠从新人时期开始,到现在技术炉火纯青,这个地图总共刷过大概40余遍,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 厉鬼们怎么会无缘无故聚集在一个屋子里…… 还是概率上最为安全的补给室? 实时关注sheep视角的观众弹幕,也在这一瞬间飙升起来: 【卧槽,给老子吓了一跳。】 【玩游戏六年多了,头一次在这一间屋子里看到这么多鬼。】 【奇观+1,话说这么多鬼怪一起上还玩个锤子?直接认输吧】 【眠眠快跑!!!】 【这怎么回事啊?出bug了??】 …… 景眠在门开的那一刻,果断选择逃跑。 ……头也不回的那种。 青年身上的装备虽然不少,但是顶多同时面对三个怪,还得是手感巅峰的状态。 这么多鬼齐刷刷把他围住,保证能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景眠在走廊中奔行时,虽然不敢回头,却没到慌不择路的程度,而是刻意地跑向楼梯口的方向。 因为现在的三楼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只是,奔跑中的景眠,却隐约瞥见了一个人类的身影。 那身影仅是隐隐闪动了一瞬,又迅速消失不见。 景眠微微眯起眼,发现并非自己的错觉。 那是一个人类玩家, 看衣服,似乎还是对面战队的。 景眠脑海中似乎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技能。 ——这种遇到鬼怪时,不选择战斗而是转身就跑,将鬼们引至满意的地点后,再喝下隐身水。 这时候的鬼,会忽然失去目标,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技能十分稀少,同时需要大量氪金,专门在一些背景昏暗的地图中使用。 因为对其他玩家太不公平,管理员经常会将使用这项技能的玩家封号,也就导致隐身水使用频率越来越少,最后几乎在市面上不流传了。 难道对方战队里,有人使了这项技能? 而此刻,远方的弹幕道出真相—— 【李生温!!】 【妈的,我去对方战队视角看了,就是李生温用的隐身水,话说这在比赛中不是明令禁止的吗?】 【兄弟,好像跨服赛没有这个规定,仅限于全国赛……】 【这不就是典型的钻空子吗?】 【我刚才看了全程!李生温是故意针对sheep的,队友告诉他sheep在三楼,他就特意去了三楼,开头就用隐身水吸引各种鬼怪,全都聚集在补给最丰厚的那间屋子里,再等着景眠上钩。】 【气死我了啊啊啊好卑鄙!干嘛欺负我们眠眠】 …… 这种行为显然勾起了观众的众怒。 然而景眠这边的逃亡还在继续。 景眠凭着直觉实现了被动认路技能,他穿过走廊,跳过无数的横栏,地板吱吱作响,同时人物的呼吸声惊恐而紧促。 景眠几次极限转角,却没有丝毫拖慢鬼们追上来的速度。 毕竟每种怪的速度不同,有些行动迟缓,有些却与人类速度无异,甚至还有跑几步就被能追上的。 这无疑就是死局。 面对这么多的鬼,别说单人,就算全队一起上,补给和药水跟不上,不能淤回补充体力和血,也肯定会被团灭的。 景眠跑到最后也有点绝望了。 这能跑去哪里? 迟早都会被追上的。 刚才景眠无论是想上楼还是下楼,却发现楼梯口都有鬼在守候,并且在景眠对视之后,纷纷加入了追赶景眠的队伍。 景眠:“……”只因在鬼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夺笋呐。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景眠似乎也察觉到,这是有人故意给他下的套。 可是显然对方已经成功,局势已经无法逆转。 景眠误打误撞,在最后一次走进死胡同时,忽然转身,撞开一间屋子的木门。 跑进房间后,青年发现,这房间内部的墙壁上,有一盒显眼且破旧的缺口,可以容纳一人通过。 ——这个墙壁缺口显然通往另一个房间。 而那个房间的地板上,有腐朽而塌陷下去的漏洞,可以直接跳下二楼。 同时,鬼无法跨越楼层。 虽然这个操作会让玩家因为摔倒掉落大半的血,但显然,现在的景眠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青年操纵人物,迅速俯下身,灵敏流畅地从那个缺口俯身滑行进另一间屋子。 身后的鬼怪们也迅速跟上。 “……” 只是一进屋子,景眠就傻眼了。 说好的地板漏洞呢? 这个屋子的地板,怎么变得这么整洁干净? 甚至还有点焕然一新的味道?? 别说漏洞了,就连瑕疵都无从可找。 被系统和设定毫无预兆驴了的景眠,这下彻底绝望了。 因为,这间屋子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补给甚至家具,只有一间窗户,映照出窗外的淡淡月色。 鬼们接二连三的从缺口里涌现而出。 景眠转头看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死就死吧,他想。 只是,忽然不想死在这群厉鬼的手里,就好像映衬了那人的圈套一般。 景眠突然涌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于是,很快,青年的视线落在了那间窗户上。 在这个想法涌上脑海后,没有任何犹豫或迟疑,景眠操纵人物,迅速跳上了窗口。 坚硬的手臂也在那一瞬间隔着衣服砸碎了玻璃! 厉鬼们发出愤怒的嘶吼,朝着景眠的方向奔涌,不肯放弃,一副要把人抓回来的架势。 鞋底踩在窗户的边缘上,景眠在那群鬼怪触碰到他的前一秒,毅然决然跳了下去! 在最新耳麦的加持下,景眠这一次也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比如感受到了耳边呼啸的风声,伴随着身后厉鬼们的愤怒和嘶吼,毕竟平日里玩家不能中途跳窗逃跑,无论是一楼,二楼,三楼,还是更高的楼层。 只要玩家跳窗,必死无疑。 这也是被逼到绝境的人类最无奈的结果。 只是,下坠时。 景眠的耳机里,仿佛隐隐听到了一丝异动。 那声音,像是带着极剧震烈的风声。 窸窣沉寂,却又无法确定方位,只能感受到由远及近,带着浓烈的气压和琢磨不透的温度一般,让你感受到它在向你接近。 景眠心脏猛地一跳。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甚至就在几天前,景眠也曾在一次直播中经历过一次。 景眠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绝对不会认错。 那是……ash!! 耳廓里传来猛烈的风声,却又在瞬时戛然而止。 画面里自己急速下坠的腿,忽然被一双臂弯搂住。 尽管无从判断,但景眠却能隐隐察觉到…… 影卫已经来到了近前。 接着,景眠感受到, 他坠落的速度开始下降! 在这样的绝境时刻,自己似乎是被影卫……公主抱了。 接着,坠落的过程从极速变得轻缓。 甚至落地时,景眠因为被抱起而显得极近的姿势,也看清了ash的模样。 景眠听见了自己鼓动的心跳。 …… 与此同时,这一幕也被映在播放投屏中,弹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热和沸腾: 【卧槽,是ash??!】 【ash!!!】 【大神的影卫形态出现了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跳窗的时候没有这个待遇?直接就给我开篇重启了呜呜呜】 【我他妈已经激动到失语了……】 【ash游戏里的角色都这么帅,我已经能脑补现实了。】 【呜呜呜呜ash你看看我,我是你七年的老粉】 【这个画面有种…天神降临的感觉。】 …… 有人忽然评论了这句话。 景眠微微屏息,几乎说不出话来。 放在鼠标上的手,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指尖变得冰凉。 这是第一次。 以往有自己不小心失误时感知到危险的ash出现解围,也有景眠故意作死想看看自己的影卫,但无论哪种情况,当时的自己都是头脑清醒,预感深处不含着任何意外的。 因为他知道ash即将会出现。 但这一次, 自己没有丝毫预感准备,所以此刻,心跳也跟着不听话地、无法抑制地狂跳。 平稳地落到地面后。 ash沉默了下,缓缓把人放了下来。 景眠键盘上的手有些僵硬,竟不知道应该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 系统机械音宣布,me.战队获胜!! 影卫随着游戏的结束,瞬时消失。 只剩下了他们激动的队员,嗷嗷呐喊着,站起来庆祝胜利。 原来刚才这间尽头的屋子里,地板忽然没有任何通往二楼的破洞,是有原因的。 原来…是被刻意修改过。 这就是此次跨服赛创意改动的地方。 只有跳出这间窗户,才能够获得胜利。 看起来被视为死路的窗户,却是这一关唯一能够成功逃生的“门”。 * 比赛结束。 景眠靠坐在椅背上,感觉思绪还有些没缓过来。 真是一场精彩绝伦而又意外的比赛。 如果自己没有加入me.,是不是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ash? 景眠打开薄荷糖的包装纸,放在嘴里含了一颗。 略凉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也让青年清醒了不少。 只是,突然。 景眠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过一看,竟然是任星晚。 景眠停顿了下,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毕竟四天前,任先生向他求了婚。 而就在三天前,俩人一起去民政局领了证。 从青梅竹马到个子长大后不曾联系的陌生人,再到重逢后,迷迷糊糊成为了爱人…… 直到现在,都没什么真实感。 不过想想也没毛病。 毕竟他们是表面夫夫嘛,各自都是为了家族要求而结婚。 感情什么的,完全不能细想。 景眠点击接听,才知道男人的车此刻停在外面。 让他出去一下。 景眠:“?” 于是景眠马不停蹄地出去了。 他很快认出了任星晚的车,小跑了几步后,景眠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任星晚忽然把自己叫过来的原因,景眠有些不明,所以,坐着的姿势未动,静静等着任先生开口。 但男人并没说话,而是递来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圆盒。 外表印着冰淇淋球的形状,看上去漂亮而精致,上面小小的标注着香草味。 ……是他最喜欢口味的冰淇淋球。 景眠一怔,面庞慢慢浮现出诧异。 同时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第一次见面时,除去桌面上美味的各色菜肴,自己最钟爱的就是那道小甜点……看来男人在那时悄无声息地记住了他的喜好,今天还特意为他送了过来。 只是景眠想,这么容易化的食物,况且从战队比赛的场地到这里,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任先生是怎么保存的呢? 这样想着,景眠也忍不住问出了口。 结果男人看向后面的座位。 景眠顺着一转头,发现上面竟有一个便携式小冰箱,刚才的冰淇淋貌似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 景眠:“……!” 好家伙,这也太硬核了。 同时,景眠也生出了类似于小小的讶异的情绪,同时还有感动。 任先生,似乎比他想的要更加细心。 只是,景眠吃着吃着,男人却忽然启唇: “粘到衣服上了。” 景眠一愣,下意识低头。 自己仍然穿着战队前辈的那件外套。 这可是前辈的新衣服,要是弄脏,景眠也太不好意思了,于是迅速停了口,垂下脑袋,在衣服上找:“嗯…?哪里?” “掉到衣领内了,你先脱下来。” 任星晚的声音沉而低缓。 于是,景眠乖乖脱了下来,把衣服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衣服,默默放在一边。 在景眠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上却忽然披上了另一件黑色的外套,隔绝了有些微凉的外界,宽大而温暖。 并且,有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 “其实没粘上。” 任先生说:“披这个。” * 景眠:“……” 披着任先生的外套,景眠抱着吃了大半的冰淇淋,有些迷茫地、缓缓回到了比赛场地。 没坐男人的车回去,是因为刚才队长说过,需要在赛后领着成员去见几个俱乐部的投资方,简单寒暄一下。 而且刚才离开时,景眠听男人说,两方家长听闻了他们的进展,决定双方见一次面。 没错,就是见家长。 当然,他们已经领证这件事,现在还没任何人知晓。 颇有种‘表面陌生人,私下已结婚’的既视感。 时间选在了后天的晚上, 正好景眠那天也没有课。 景眠一边琢磨着那天穿什么样的衣服,一边回到了后台。 景眠叠好方才前辈借给他的外套,道了谢,还给对方。 而身上却已经有了新的外套。 队里另一个负责算账的小姑娘微微歪过头,视线投去,景眠的那个外套……似乎引起了她的注意。 深色外套似乎与景眠的身形明显不符,明显大上了一圈,像是…别人为青年披上的一样。 而且这个外套……她分明在哪里见过? 小姑娘绞尽脑汁,却忽然眉梢一顿,猛然想起这件外套,她早上就在手机里见到过! 好像……出自站姐发出的某机场接机照片!! 因为自己追星,而且喜欢的是当下最热且地位如日中天的男明星,所以不仅是接机图,各种行程、穿过的服饰她都加以留意。 所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但她越看越不确定,这个外套—— 好像是……任从眠穿过的那款? 而且貌似就在早上!? 况且她也能够确定,景眠身上的这件,并不是各类商家模仿明星出来的冒牌同款,因为任从眠的衣服大多都是定制,这件也是一样。 今早才第一次穿上,晚上就出来了同款?! 这怎么可能?! ……显然不可能。 女孩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令人震惊的预感。 眠眠穿着的,不会是……任从眠的外套吧?!! 第7章 第 7 章 赛后。 由于这场跨服赛异常精彩,很快官方就放出了当时的录屏。 所有的未曾看过的观众纷纷慕名而来,b站竟一时间出现了无数分析类博主,把这场精彩的赛事进行了分批详述和分析。 简直津津有味。 而表现最为出彩的——无疑是那位名为景眠的新人主播。 出色而令人惊喜的表现,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生温下的那个套,简直是陷人于死局。即使是当年的ash出现,也必然无法应对这样的局面。 因为面对鬼怪一对一是常规操作,而三对一已经是极限操作,一旦稍有差时,便会错失良机,瞬间被厉鬼撕碎吞噬。 更别说,在这鬼怪的追击中找到正确逃生之路。 而景眠不仅戏剧性地打破了常规,同时,并没有让李生温得逞,反而不经意地导致me.获得胜利。 而传说中的ash,竟然出现了如此重大的赛事之中,一时引起了玩家忆念往昔的热潮和沸腾。 这场比赛,无论从各个角度看,都足够的跌宕起伏。 所以同时,也引起了国际赛事组的注意。 * 定在后天的见家长, 很快便迎来了序幕。 景眠从宿舍里醒来,所有室友仍在沉沉昏睡,他轻吸了口气,明明晚上才要见家长,他竟然从早上就开始紧张。 两方家长并不知道他们已经领了证。 所以这次的见家长,和先前领证的关系就有了那么一丝先斩后奏的味道。 景眠想,这种事,无论是自己还是男人的父母得知真相,恐怕都要气的不行。 所以要保密。 但另一方面来讲,即使偷偷领了证,两人的关系还是相当纯洁的。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双方都像各自禁欲了十几年,严格来说,他们其实也并未真正的越距过。 . 先前那场跨服赛,每个人的奖金也很快到了手。 景眠查看自己的银行卡,发现打款已经到了。 ——竟然有六千。 这还仅是跨服赛,还是自己的第一场,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看来,除了能够更加的了解ash,与此同时,还能挣一些外快,景眠越发觉得加入me.是一个相当明智的举动。 比赛好香,麻烦再来几场。 orz 只是,景眠闲来无事,登录光耀的游戏论坛,却忽然被一个热门的帖子吸引了注意: ——【sheep结婚了?真的假的】 这个帖子猝不及防cue到自己的名字,同时还被爆出结婚的消息,景眠心猛的一紧,但还是颤颤巍巍地点了进去。 主贴的内容其实并不多。 没有分析,没有阴谋论,只是主楼上放了几张景眠参加跨服赛时的照片。 而镜头,恰巧聚焦在自己戴着戒指的左手上。 如果仅是猜测自己结婚还好,但要是联想到任先生的身上,那景眠就彻底淡定不下来了。 【眠眠的左手无名指,竟然带了环戒?!】 【这个图好高清,斯哈斯哈,手真好看,想舔那颗痣】 【楼上叉出去】 【拔刀吧,我老婆禁止别人涩涩】 【不可能吧,肯定只是戴着玩的,我记得我追过眠眠的直播,他那时候还没戴,而且眠眠好像才20岁,怎么可能这么早结婚啊。】 【楼上可别以偏概全,20岁可已经是法定的结婚年龄了。】 【我觉得不可能,要是结婚的话,一般不是戴钻石戒指吗?只有同性结婚间比较偏爱环戒。】 【不可能,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都会有女生追求,根本轮不到男生。】 …… 景眠默默咽了下口水,好像事实……恰恰相反。 往下翻了翻,没有人把自己和任星晚扯上联系,于是景眠松了口气,退出游戏论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时间慢慢消磨,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景眠穿戴整齐,从宿舍出发,任先生早已开车来到了他的校门口。 上车之后,景眠握住安全带,手心有些出了汗,喉头莫名的干涩。 “紧张?”男人侧目。 景眠下意识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稍稍点头: “好像有一点。” 任星晚道:“你可以不用在意他们。” 景眠微微一怔。 男人的声音停了下,又道:“不止今天。” 隐隐感觉听到了话外之意的景眠,忍不住想,似乎任先生和父母的关系,也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完美无缺,甚至可能存在不快。 如此看来,他们两人又有些相似。 外人看来风光亮丽,和谐美满,实际上内里却早已生出裂痕,愈演愈败。 * 进入酒店后,景眠发现自己的父亲和继母已经到了,正坐在大厅里。 远远景眠看到了,有两个陌生的穿着华丽的夫妇正坐在一旁,女方看起来贵气又年轻,也让他忍不住联想起了李乔。 景眠和任星晚出现在酒店大厅时,由于俩人的长相出众,站在一起时也养眼得要命。 很快,吸引了大厅里路人的目光。 任家父母也很快留意到了走近的两人。 那女人站起身,见到景眠之后,眼里似乎流露出了浓浓的惊喜。 她惊讶道:“你就是眠眠吗?” “天啊,怎么比照片里的还要好看。” 女人的惊叹无法掩饰,毕竟在此之前,这场联姻定下时,她也仅在照片里见过景眠的样子。 “我们小任,这是挖到了一个怎样的宝贝呀?”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想伸出手,捏一下景眠的脸颊。 谁知,没等景眠做出任何反应,男人的手忽然被从身侧绕过,握住了景眠的下颌。 指节微微后移,如同宣示主权般,不容置喙地避开。 女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又默默地放了下去。 各自和两边家长打个招呼,他们预订了这座酒店四楼的一座餐厅小阁,里面的菜样非常齐全,以美味著称,同时精致却不失典雅,是各种商务或是家人聚会的最佳地点。 他们围绕着圆桌入座。 景眠不可避免地和任先生坐在了一起。 而另一旁,坐着景洛。 景洛看起来非常不开心。 同时他才四五岁,成人的椅子未免对他来说太低了,完全够不到桌子,于是又加用了儿童座椅。 这无疑加重了景洛的郁闷程度。 景洛拿着小勺子,眼里是不甘的泪光:“哥哥,你那天拿走户口本,是去结婚吗?” “当时…是不是把洛洛给骗了?” “……”灵魂质问让景眠觉罪恶感爆棚,上升到了不能再上升的顶点。 早知道那时候告诉洛洛好了。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景洛知道自己拿着户口本是要去和任先生结婚,那景洛的难过程度,恐怕只会更甚,起码也会与现在势均力敌。 说不定这证还可能领不成了。 景眠暗窘,于是俯过身,轻声安慰道:“哥哥和任先生只是领了证,没有住到一起,而且只见了两次面,连手都没牵过,还没有哥哥和你熟呢。”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景洛明显愣了一下,泪珠挂在脸颊上,轻轻吸了下鼻子,似乎在反映哥哥的这句话。 很快,小团子点了点头:“这样确实好多了。” “听起来感觉你们不太熟的样子。” 景眠:“……” 景洛想了想,忽然问:“那哥哥,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叔叔结婚呢?” 这给景眠问住了。 其中的道理,可能就连自己都解释不清,更别提和景洛解释明白。 很快,服务生开始上菜,由凉到热,各色各样的精致美食被盘送上桌,若不是场合太过正规又有些窒息,景眠肯定会很喜欢这里的菜肴。 于是景眠赶紧给景洛夹菜,边加边说:“多吃点,洛洛。” 小团子很快被饭菜吸引了,注意被小甜点吸引,刚才纠结的那件事,终于没再追问景眠。 这场名为双方见家长的聚会,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两方家长笑着交谈,景眠也在景国振脸上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堆笑,李乔明显精心打扮过,旗袍外面披了件艳丽的外套,在一旁时不时地插话说笑。 看来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 景眠吃了一点,感觉食欲不大,又把筷子轻轻撂下。 “小任,给眠眠多加点菜,这孩子瘦,一看平时饭量就不够。”任星晚的母亲留意到景眠这边,忽然笑道。 这一次,任星晚却没有无视她的提议。 而是真的伸出筷子,给景眠从近处夹来了一个柔软的淡色小糕点。 景眠略囧,于是把□□弹弹的小糕点吃掉了。 完成这项任务,没过几秒,另一个形状特异的小食又被送入了盘中,看起来色泽鲜美。 景眠忍了忍,夹起筷子又一点点吃掉了。 于是,第三个又很快送了过来。 景眠:“……” 景眠这次决定不默默接受了,再这样下去,整个桌子的菜都得被他的肚子承包。 于是放下筷子,在旁人没注意他们的空档,握住男人要继续的手。 景眠小声提醒:“可以啦,任先生。” 做做样子就好,何必如此认真。 只是,握住男人的手忽然被反客为主。 景眠心猛地一跳,睫毛随之颤了颤。 在桌沿下,自己企图收回的手,却被缓缓十指相扣,又握紧。 陌生而令人心跳的温度,沿着指尖和掌心接触,徐缓而强势地传递过来。 景眠不知所措地抿住唇。 任先生,这是怎么了? “现在,”男人启唇,道:“有没有比景洛更熟一点。” “……” 景眠恍然明白,瞬间尴尬住。 原来,刚才男人听到了自己和景洛说的话,也就是他们还没牵过手……甚至还没景洛熟的那句话。 所以,现在是故意的。 景眠垂下眸,自觉理亏。 尽管被对方的掌心握紧,还要假装无事发生。 * 过了一会儿后,耳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要出去吗?” 景眠一怔,才意识到任先生的意思是只有他们离开宴席,于是小声道:“还没结束,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任星晚说了句“不会”。 便带着景眠离开坐席。 景眠被领着走上楼梯,他不太熟悉这间酒店的构造,但他好想问,要出去的话,难道不是应该下楼梯吗?怎么越走越高呢? 但很快,他明白了。 任先生竟然带他来到了天台。 夜色点点地笼罩而下,只有缓缓的微风,并没让人感到寒冷。 他们走到了围栏的边缘,从这个角度看,能够俯瞰整座临城的夜景。 如此盛大漂亮的夜景,感受着带着一丝凉意的风,舒适惬意地从面庞拂过,景眠突然感觉刚才的那些不快,好像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们没有说话,就这样俯瞰着整座夜景,忽然,男人侧过身,轻声道:“要不要见一个人?” 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脱离聚会显然是不切实际,但是他们想要见的人,刚才在聚会上都已经出现,景眠一时想不到任先生所说的,需要见的人是谁。 但他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男人竟拿出自己的手机。 景眠:“?” 景眠看着他进入一个界面,停顿了下,然后拨通了那个号码。 很快,屏幕上浮现出了等待回复的画面,景眠看到视频的小窗,意识到男人的意思…似乎是要和一个人视频通话。 “眠眠。”任先生侧目,轻声道:“现在才是真正见家长。” 没等景眠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话音刚落,很快,画面里竟出现一个老人的面庞。 在高清的屏幕之中,让景眠明显愣住。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像是穿着病号服,而且瘦的过分,背景似乎是在床边,但她的笑容却异常慈爱,对着视频招了招手。 景眠反应过来,连忙回招了招。 任星晚低声道:“外婆。” 景眠终于明白了。 原来任星晚所说的见家长,是和外婆的视频电话。 于是,景眠立刻就严肃了起来,同时生出一丝莫名的紧张,他朝镜头微微颔首,声音礼貌而乖巧,道: “奶奶,您好。” “我是景眠。” “我是任星晚的……” 说到这儿,景眠一下子就卡壳了。 他该怎么和奶奶介绍自己? 任星晚有提到过他们两个已经领证了吗? 也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如果知道的话,他应该怎么向奶奶介绍自己? 奶奶,我是你孙子的老公? 是你孙子的…爱人? 不论怎么说,都莫名羞耻又奇怪。 景眠大脑飞速运转,cpu都要烧坏了,脑海里飘过无数个称呼,却几乎没有一个合适的。 同性可婚的制度,在这几年才被国家推行,逐渐得到了大众的认可,但很多老人仍然无法接受,毕竟,传统观念禁锢了思想,一时间忽然改变并非一件容易之事,景眠能够理解。 正在语塞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任先生的声音。 “新娘。” 任星晚忽然道。 “……” 景眠呼吸一滞,脸颊瞬间涌上了红意。 见屏幕里的老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他说话一般,景眠犹豫了一下,喉头不自觉地滚动,最终还是妥协了,轻润的声音从口中倾泻而出: 景眠:“…他的新娘。” …… 说完,景眠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说的也是事实,但是经过男人的诱导,再由自己说出来,总觉得变了味道,尤其还是在和蔼可亲的老人面前。 但是说出口后,对面的外婆表情却没什么异样,而是点了点头,笑容更甚了。 她又朝景眠摆了摆手。那种慈祥亲切,即使隔着屏幕青年都能感受的到。 景眠也朝着着外婆笑了笑。 那边的奶奶忽然开口问:“这个小娃叫什么名字?” “……?” 景眠好像记得,自己刚刚和外婆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景眠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慢了许多,字字清晰。 对面的老人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的老人忽然问:“这个漂亮的小娃叫什么名字?” “……??” 这回轮到景眠呆住了。 这时,他听到男人在他耳边解释: “阿尔兹海默症。” 景眠一愣,恍然。 怪不得任星晚的外婆并没有出现在这次聚会中,原来是患了病,所以才会穿着病号服。 这大概就是任先生心中最在意的亲人吧。 或许今天这场聚会,任先生想要自己见的人并未出现,而男人换了另一种方式,让自己和外婆即使隔了遥远到无法想象的距离,也能通过屏幕看到彼此。 这才是真正的……见了家长。 聊天仅持续了一会儿,外婆要去由护工喂着吃饭,于是,视频画面随之结束。 景眠有想要说的话,却不知从何提起。 只是,还没等自己开口,男人突然递来了一杯饮料,里面装着深紫色的液体,看着很像是桑葚味儿。 景眠有些诧异地接过:“谢谢您。” 他突然想起刚才在聚会上的时候,自己食物碰的不多,但是桑椹味的果汁却尤其清爽,是小景洛不喜欢酸甜口味,悄悄递给哥哥的。 景眠随意喝了几口,竟发现意外爽口。 没想到这种细节,都被任先生看在了眼里。 * 景眠喝完不久,无可避免去了厕所。 任先生则回到刚才的宴席。 男人入座不久,一个小小的身影溜到了任星晚的身边,他似乎最高极限地抬起手……然后仅碰到了男人的手臂。 任星晚:“……” 他侧目。 发现是景眠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字叫景洛,刚才用餐时,景眠的注意力没少分给这个年仅四岁的小孩。 男人神色未变,甚至有些冷淡。 只是,小团子咽了下口水,虽然隐含着恐惧,但同时兼具不爽,此刻正神情骄傲地看着男人,不知道要干什么。 任星晚气场太过强大,仅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却仿佛什么都说了,漫不经心的睫毛和眉梢,都透露着股不容接近的彻骨冷寒。 但小团子没退缩。 景洛开口:“你就是任星晚。” “抢走了我哥哥的人。” 任星晚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眉梢都没抬:“嗯。” 这短短一个字,简直比千军万马更有杀伤力。 得到了敌人堪称蔑视甚至是无视的回应,景洛涨红了脸蛋,小家伙抿了下唇,果断放了大招: “我哥哥说你坏话了呢,他不喜欢你的。” 果然。 这一次,成功引来了对方的目光。 任星晚抬起眉梢:“坏话?” “嗯!”景洛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决定在敌人耳边放出这颗炸弹,效果甚佳。 他攀上椅子,与任星晚附耳道: “哥哥已经偷偷跟我说了。” …… “他说你其实不行。” 第8章 第 8 章 景眠抱着景洛离开餐厅。 景洛已经睡着了,小手紧紧攥住景眠的衣料,侧过脑袋贴着青年的颈窝,睡得安详又沉浸。 景眠看着睡得脸颊泛红的小团子,忍不住俯首,亲了一下景洛的额角。 一转头,发现任先生的视线不知何时,在夜色下侧目。 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景眠:“……”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刚才任星晚所说的,他们牵手之后,会比景洛更熟一点那句话。 那么现在,是不是代表着,两人的进度是不是…又落后了? 景眠莫名觉得后颈微麻。 …好在,任先生一向冷漠禁-欲,应该不会想追赶‘这种进度’。 协议闪婚的对象不够成熟……或许任先生没说,但景眠却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 这是一场字面意义上的商业联姻,竹马的关系让这场婚事变得合理化,却无法改变两人注定无法像大多数爱人那样,正常地相识、热恋、结婚生子。 他们的一切,只能称作履行婚内职责和义务。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景眠的错觉,自从他从洗手间回到包房,任星晚的神色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 但景眠却说不出异样在哪里,似是隐忍,亦似好气又好笑。虽然平时任先生话就不多,但后半程男人貌似……沉默得异常明显? 景眠觉得任星晚可能是没吃饱,或者因为要应付景父继母而没顾上吃饭,所以低气压了? 于是,为了补偿任星晚,景眠给男人夹了好大一个鸡腿,还盛了一碗汤,放在鸡腿旁。 * 两方道别后。 景眠抱着小景洛,坐到了后座,深秋的气息侵染车窗,青年呼吸时,会有淡淡的雾气缭绕、继而消散。 暖风逐渐占据车厢,景眠略紧绷的身影却没放松下来。 “你和任星晚的订婚宴,我和任家父母已经定下了。” 车子行驶时,景国振忽然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景眠思绪一滞。 他还从没和景父和继母说过,自己和任先生已经偷偷领了证,所以,在那两人眼里,他和任星晚仅仅是见了一次面的陌生人。 景眠那时还提过,他和任先生…大概不会有未来。 这种明显类似抗拒的话,对于这场婚事,太过渺小,所以也被通通熟视无睹了。 但即便如此,仅仅因为任家父母对自己‘很满意’,这场婚事也对两家的商业来往造势厚利,所以,景眠便被闪了婚,甚至从未问过当事人的意愿,便被通知了即将到来的订婚宴。 像被当做商品或是筹码一样,进行了交易。 景眠沉默。 刚才被驱散的寒意萦绕不散,无孔不入般一丝丝侵袭指尖,寒意和苦涩感参半,景眠一时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毕竟在潜移默化中,便形成了乖顺的习惯,反应过来时,已然浑浑噩噩度过了许多年。 鬼使神差的、景眠开口:“如果……我不喜欢任先生呢?” 景国振愣了下,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荒谬问题,他皱眉,呵斥道:“任家儿子还入不了你的眼?你一向心高气傲,难道再给你找个天仙结婚?满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二十岁的人,说话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样。” 这话明显沉而重,一度让车厢内温度降到了冰点。 景眠忽然想起,任先生,似乎也说过小孩儿这样的话。 如今看来,这已经算是不止一次听过。 李乔叹了口气,从副驾驶探出头,温柔笑了笑:“小眠,是不是任家那公子看起来太凶,把你吓到了?” “别担心,任先生那种人,看起来就是面冷心热,等熟悉起来,自然会对你好的。”李乔说:“我们眠眠长得这么漂亮,像你母亲一样,得是眼光多高的人,才会不喜欢眠眠呢?” 提到‘母亲’时,果然,李乔看到后座那白皙漂亮的男生,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 景洛从睡梦中醒来。 因为梦乡里的自己,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哥哥的怀里。 而从他这个角度,却能瞥见景眠的瞳孔,像是无法控制般,被染了红意的水雾烬染,深谙不可触及的回忆被隐匿其中,震动、汹涌着。 景洛还从未见过哥哥这样脆弱、仿佛被生生揭开伤疤的模样。 而托抱着自己的手,正不易察觉地、隐隐颤抖。 景国振听到这话,似乎沉吟了一下,却没再开口。 “好。” 不知过了多久。 那温润艰涩的声音顿了数秒,才启唇: “我会和任先生结婚的。” * 翌日。 景眠坐着私家车回到学校门口,空气格外寒凉,透过袖子薄料与皮肤相贴,景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爷,披上这个吧。” 司机老陈从后座,拿过一个深色的大衣外套,让景眠穿上:“那天回家少爷放到后座,忘了拿回去,因为尺寸有点大,我还以为不是少爷你的,但这种款式有点年轻,又不像是老爷的……” 景眠一怔,看着那件熟悉的外套。 他这才想起,前日的跨服赛,任先生给自己披上的衣服,昨天心急,竟忘了还给男人。 景眠怕陈叔下一步真猜到任先生身上去,立刻伸手接过,面露尴尬:“谢谢陈叔…是我自己的。” 穿上后,原本不容置喙的冷涩寒意,也一点一点皆被驱赶在外。 景眠隐约嗅到一点熟悉的味道。 任先生与少年时期相比,变化甚多…不,几乎是天翻地覆,冷冽寡言的高大气场,是连常人都要绕道避开的大佬存在,令人无措又不知如何招架。 但唯独身上的味道……好像一丝未变。 让景眠能够隐约能够透过这点,窥见那些已然陈旧遥远的幼时记忆。 景眠恰巧第二节没课,本想回宿舍,但被同级学生部的同学拜托,午休前需要去大一新生教室开会,给学弟学妹们科普入学事项。 而景眠虽不在职位之中……纯是被拉去撑场面的。 毕竟第一次见新生时,在清一色精明干练的前辈之中,景眠这个前辈就显得异常温柔,自我介绍时,反而被起哄的学弟学妹逗得不知所措,漂亮又乖。 这是什么绝世宝贝啊? 底下小姑娘眸子都跟着亮了起来。 “眠眠是一块肉。” 旁边的大二同级生忍不住,附耳轻声道。 “这是什么话?”那人不解。 “人类是肉食动物。”他头头是道地分析:“垂涎漂亮猎物是天性,况且猎物又乖又软,还和你有礼貌,这谁扛得住?” “眠眠大一入学那时候被学长惦记,学期中间又被同级系花追……”他抬抬下巴,道:“你看,这几个学弟学妹,眼神是不是有点眼熟?” “操。”旁边人暗骂一声:“他们就不能内部消化吗?还惦记翘咱们墙角?” “你下次少拉眠眠过来撑场不就得了。” “这可不行,不能让这帮新生以为咱大二没有系草……” 会议结束后。 李栋和蒋臣在教室门口,旁边还站着本地的宋雨航,一起等景眠出来吃饭。 景眠抱着一摞资料表出来,歪过头,和他们说:“你们先去吧,我送完再去,可以回寝室订个外卖。” “我们帮你带饭不就行了,眠眠,今天想吃什么?爸爸让阿姨今天不准手抖,给你多盛点肉。”李栋说。 景眠想了想,刚要说话,却忽然被一只宽大的手扶住资料底部。 “景眠,我帮你拿。” 一个高个儿男生轻声道。 说话时,那人正好微微侧目,唇畔离景眠的耳廓不远。 景眠一怔,没反应过来时,怀里的一摞资料已经被提了过去:“导员办公室是吗?我正好没什么事,景眠,你先和学长们去吃饭吧。” 景眠神色微滞,刚要拒绝,却被宋雨航搂过了肩膀,不容置喙地带走,招了招手:“那就替眠眠麻烦学弟了。” “学长,我上次加了你微信,其实是有奖学金的问题想咨询一下,不过你还没通过…” 景眠忽然想起,这好像是上次见过一面的新生学弟,和自己要了微信。 李栋嘿嘿一笑:“我们回去监督他通过,学弟你放心去吧。” 景眠:“……” 两边分道扬镳。 “这个贺之炀。”蒋臣说:“每次都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肯叫学长,唯唯只叫景眠。” 李栋摸着下巴点头,跟着分析起来:“加微信的时候又刻意改了称呼,叫学长,变成公事公办的模样,让眠眠没有拒绝的理由……这小心思玩得六啊。” “要不是有咱们帮盯着,再过一周,咱眠眠是不是已经被追到手了?” 景眠瞳孔一震,抿唇,反驳道:“不会追到手的。” 毕竟自己已经是已婚人士了。 然后这小小的反驳声自动被室友忽略了,明显听起来不太可信。 “这小学弟,又高又帅,这得有185了吧?”李栋啧啧两声,感叹道:“每次跟眠眠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对视,真是羞涩又纯情啊。” 三人正滔滔不绝唠得火热。 搂着景眠脖颈的宋雨航却不经意抬眼,顿了数秒,忽然道:“嗯?” “那是……任从眠吗?” 第9章 第 9 章 景眠脚步一滞。 身形明显顿了半步,以前还好,可现在景眠不可避免对任从眠这个名字异常敏感。 只是,宋雨航抬了抬下颌,示意不远处的宣传海报。 那边已经被学生围成一团,排队拍照,午休人来人往,热闹异常:“任从眠要来咱们学校?” “对,你看看论坛,都传疯了。” 蒋臣说:“听说是公益活动?正好赶上咱们百年校庆,好几天的事了,这么一看确实准了。” “a大深藏不露啊。” . 景眠听明白了。 任从眠…要来他们学校? 景眠这几天忙着俱乐部训练,没抽出空刷论坛,这么一点开,发现确实早就沸腾了,首页明晃晃地飘红:【任从眠真要来a大了!?】 1l:[woc,这种咖位来咱们学校?消息准了吗??] 2l:[百分之百,行程曝光了,粉丝群和明星论坛超话都炸锅了。] 3l:[后天!!断腿的我决定结束假期,即将返校。] 4l:[楼上那哥们你真拼了啊…] 5l:[我是隔壁高中的,求问一下a大的学姐学长们,现在没有学生卡允许进校吗qaq?] …… 行程应该不是这两天定下的。 景眠想了想,任先生既然从都没和他提过,大概这次活动也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毕竟现场人山人海,那种在众目睽睽下的大型活动。 他们大概…连面都见不上? 景眠接过餐盘,和食堂阿姨要了三菜一汤,顺带加了二两饭。 * 到了晚上。 景眠今天有直播。 中间间隔的几个小时,景眠倒是纠结要不要去俱乐部练习。 听队长说,跨服赛相当于进入省级大赛的门票,过关斩将的话,现在也仅仅算作第一关,下一场间隔并不长。 听说greek的战队后来打败了另外两支队伍,也成功出线了。 而greek依旧没亲自下场,证明对跨服赛这种等级的比赛,那位大神多少有那么点不予重视。 不出意外,他们很可能还会在更高级别的赛事中相遇。 景眠刚加入俱乐部不久,团战和作战习惯仍需要和队友磨合,所以没事就往俱乐部那边跑。 宣城还说,如果省级赛事赢了,投资方和合伙人还会给战队举办一场相当不错的庆功宴和赛后采访! 景眠感觉自己长见识了。 他问:“那国际赛事呢?” 宣城沉默了下:“我们最好的记录是冲进全国赛第一场,就…没有然后了。” 景眠:“……” 原来这题,对队长来说也超纲了。 于是,景眠晚上在b站搜了去年全国赛的精彩录屏,给自己开了瓶可乐,咕噜咕噜,配着披萨喝掉。 低头看了眼时间,如果这个时间去俱乐部,一来一去,回来很可能错过宿舍门禁。 没等决定,景眠手机一响。 点开,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想都没想点了接听,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你好,景眠……景先生对吗?” 景眠有些诧异:“我是。” “哦哦,景先生,我是杨帆,我们上次在餐厅楼下见过面的,我是任哥的经纪人。” 景眠想起来了:“杨哥?” “对,你好你好~”杨帆那边有些吵,似乎有鸣笛和车流声,对方爽朗沉稳的声音沿着话筒响起:“景先生现在方便吗?可以出来一趟学校吗?” “我们的车停在你学校门口,门卫说这边是东门,旁边有个汉堡店。” …… ?! 任先生的经纪人来了学校? 任星晚也来了吗? 事发突然,对方没说是什么事。 景眠答应下来,一边抬袖子穿衣服,一边猜测,是不是和后天的校庆活动有关? 大概率是嘱咐一下自己,虽然是夫夫,但两人的关系还没曝光,所以一定要行事低调,任先生来学校后,自己要假装不认识,也别去后台找他? 景眠陷入沉思。 其实这种事……真的不用嘱咐。 毕竟领证前,自己就早有这个思想觉悟了。 明星不比普通人,婚姻和恋情都会对事业产生影响或事关重要的转折,任先生想低调行事无意曝光,即使隐婚十几年,景眠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毕竟本来,他们也是响应家族的名义婚姻。 学校的夜里,风都卷着沁人的凉意,昼夜温差大,景眠发现自己还是穿少了。 他循着杨帆所说的东门炸鸡店,出校门,刚转过小弯,就发现那辆停靠在大树旁的黑色保姆车。 华丽又漂亮流畅,但款式似乎与上次有些不同,景眠猜想,这辆可能不负责接送任从眠,而是经纪人专门跑商务用的。 几天没见了,景眠恍惚中有种错觉: 若不是这通电话,这辆忽然出现在校门口的保姆车,以及自己手里拿着、已经洗好的任星晚的外套…… 他竟没有一丝已经和任先生领了证、订过婚的实感。 家族联姻前,他们是两道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 而短暂地闪婚过后,两人继续回归平行,任先生忙于通告和事业,自己继续当个默默无闻的小主播。 各自忙碌,互不打扰。 彼此的人生依旧交集为零。 仿佛……两个陌生人结婚了一样。 景眠还没走到黑车附近,车子后座门立刻就开了,里面的男人和景眠招手:“景先生!在这里。” 是刚才通过电话的杨帆。 景眠刚上车,杨帆就递过来一个暖手宝,放到景眠怀里,另一个助力递来一杯热奶茶,让景眠握在手心。 “冻透了吧?” 杨帆说:“我这脑袋,忘了嘱咐你多穿点,这两天临城正好降温,穿羽绒服都可以了。” 冻僵的指尖被一点点捂热,车厢内的暖风开得很足,景眠感觉缓过来不少,尽管身处陌生环境,却是无法形容的舒适。 景眠发现,任星晚并没来。 除了司机,就是那天见过的经纪人杨帆,还有个没见过面的男人。 “这位是任哥的行程助理余年,任哥平时忙,经常顾不过来,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以后有什么琐事找他就行,余年解决不了的就找我。” 景眠点头,和余年握握手。 “直接叫你景眠可以吗?” 景眠说:“当然。” “好。”杨帆从前座拿来几张纸,整理了一下,和景眠道:“这次找您来,主要是和您商量一下,和任哥之后的订婚宴、婚礼,还有同居相关的住宿问题。” 一句话,三个短句, 景眠的cpu烧起来了。 …… ??? 订婚宴他知道,景国振和继母李乔已经在宴席结束后告知了自己,可……婚礼和同居又是怎么回事? 景眠心里咯噔一下。 先不说以任星晚的身份,他们竟然会举行婚礼……而同居的话,在景眠的潜意识里,领完证后,自己依旧会遵从三点一线的大学生活,而任先生会忙于工作。 至于外宿、甚至和男人真正地同居……景眠以为名义上的表面婚约,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 所以不仅没想过,甚至当事人可以称作诧异且无措。 景眠忍不住问:“婚礼…任先生方便吗?” “任哥当然方便,任哥一直方便。” 杨帆点头:“当然,能请来婚礼的自然都是信得过的,景眠你不用担心。” “订婚宴主要是两方家长定下的,在临城靠近绥水的宴会厅顶楼,日子是下个月五号,景家长辈说你学校这边没事,不过还是问一下……景眠,改日子也没关系,你这边有课或者重要考试吗?” 景眠摇摇头:“没有,可以的。” “那就好。” 余年把备好的行程小本子揣了回去,说:“任哥说了,一切以景先生为主。” 景眠微诧。 “婚礼在订婚宴之后,日子还没定,到时候需要专人量一下尺寸,不过这个倒不着急,景眠你对婚礼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和我们说,或者和任哥一起探讨。” 景眠喉结动了下,道:“嗯,好。” “最后就是……”杨帆停顿了下,低声道:“其实这些都是流程都是对外,咱们内部其实知道,你和任哥已经领证了,所以什么时候同居都是自由。” “任哥在临城有三套住宅,一处在市中心,另一处是江边平层,还有一套是海景别墅。”杨帆解释: “任哥平时主要住在市中心,不过前两套离你学校不远,剩下那个开车四十分钟吧……不过住宅都比较新,也有人定期打扫,随时可以入住。” 景眠喉头有些紧,点点头:“好,我会考虑一下。” 余年在旁边忍不住偷笑。 这杨哥也太没自觉了。 嘴像跑火车似的滔滔不绝,这接连的消息暴击,明显就是把人家小朋友吓到了。 余年默默把怀里早已备好的一兜子零食,递给景眠,透过外装袋,里面的包装盒子都很精致,很多外国牌子,还有世面常见的果冻薯片巧克力,是怕买的种类少,景眠不爱吃。 景眠讶异地接过,道:“谢谢。”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最重要的。” 杨帆像是想起来什么,掏出一个小型公文包,不一会儿,从里面翻出了一叠银-行-卡,还有一张很像支票的东西。 杨帆在景眠面前微微展开,推过来,道: “密码都是景先生的生日。” 景眠一点点地愣住。 杨帆补充:“当然,支票签了名字、金额也有日期,即刻生效的。” 景眠算是看明白了。 也就是说,结婚之后, 任先生的卡随便刷……的意思吗? 无功受禄,景眠咽了下口水。 他用不用客气一下? 似乎察觉到了青年的无措和诧异,一向察言观色风杨帆立马恍然,他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以示安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堪堪缩回手: “景眠,你不用有压力,有什么想买的随便花就好,里面的钱并不多。” 杨帆:“也就五百多万。” 景眠:“………” 眼前的几张卡,一瞬间迸射出了沉甸甸的耀眼光芒。 景眠瞳孔地震。 或许知道任先生有钱,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有钱,这算是……聘礼?他这边是否也该献出些什么? 但眼下…… 有人会拒绝五百万吗? 或许会有, 但景眠不是那种人。 不过青年还是觉得太多了。 但转念一想,以后他们是夫夫共同体,这些钱也可以顺便用作家庭开支,未尝不可。 所以,收下的时候,景眠不仅郑重道了谢,把杨帆一直询问的搬去任先生哪套住宅,也乖乖回答了。 杨帆称赞道:“江边那套好,大平层,一到晚上不仅能赏江,还能看到城市周围的夜景,氛围感特别好,漂亮又浪漫。” 景眠问:“只有我和任先生两个人住吗?” 问题一出,景眠感觉自己问了没意义的话,婚后夫夫同居,可不就是两个人住嘛。 只是,景眠莫名有点紧张。 说起来,和任先生先前见面时基本都在公共场所,或是餐厅,或是民政局,亦或是见双方家长的宴席……尽管彼此话少,但多少也会有其他人热场。 可接下来的同居,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过杨帆似乎没听出其他意思,点头,道:“是这样,不过会有保姆或钟点工,但他们做好分内事就会走,不会打扰你和任哥的生活。” 景眠:“……”原来如此。 所以,未来是和任先生朝夕相处, 仅有两个人的同居生活。 只是,景眠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戒指,有些发呆。 他好像…还没准备好。 * 景眠回到宿舍,把洗好的散发着清爽味道的黑色大衣用衣架撑好,放在原位上。 衣服没还出去。 因为降温太厉害,经纪人让他穿着任星晚的衣服回宿舍楼,要是很保暖,下次就不用还了,任哥不会介意的。 景眠穿着任先生的外套,拿着任先生的卡,拎着任先生给买的零食,戴着任先生给戴上的戒指,茫然地回了宿舍楼。 景眠:“……” 他现在还有什么不是任先生的。 第19章 第 19 章 景眠被问得哽住。 这种事……找老公当然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当时恰巧碰见保安大哥,聊到那儿,顺便就加了。 不过换个角度, 作为任先生的伴侣,新入住的自己想融入小区, 却选择通过外人……似乎确实是会让任先生感到不妥。 景眠想了想, 还是认真地反思了一下, 道:“那我以后只找任先生, 可以吗?” 尽管这里用了任先生, 却有种一本正经的亲昵感。 所以这次,男人并没有纠正景眠。 ……先生似乎也有先生的好。 景眠这次终于站起身, 他感觉小腿有些酸,一股微微的麻衣蔓延开来。 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蹲太久了。 想起刚才次卧的门半开着。走廊的灯亮很可能会透镜卧室,景眠一边让腿窝的酸麻尽快褪去, 一边问男人:“走廊的灯用关掉吗?你会不会睡不着。” 任先生说:“一开始会睡不着,今天好点了。” 景眠:“那我关掉?” 任先生:“不用。” 景眠:“?” 景眠问:“留灯是需要起夜吗?” 任先生在黑暗中说:“我没有起夜的习惯。” 景眠:“……” 不起夜为什么要留灯呢? 青年迟疑了下,感觉对话陷入无解, 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空气寂静了几秒。 景眠听到任星晚的声音:“你不起夜吗?” 青年顿了下, 回答:“偶尔会。” 任星晚:“那留灯就有意义。” …… …… 景眠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走廊那盏小灯依旧亮着, 在地板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他一步一步走回去,影子在拖鞋边拉长,又徐缓地包绕过来。 景眠眉梢微滞, 感觉身体内的某处被触动了一下, 麻麻的。 原来是这样, 那盏灯, 是为他留的啊。 * 翌日。 任星晚今天有活动,早上就要出门。 这是任先生在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时说的,景眠应了一声,带着丝鼻音,他在被窝里,在睡个回笼觉和起床送别男人之间,挣扎了好一会儿。 最终决定起床。 刚走下楼梯,他就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任先生。 男人一袭黑色衬衫,被宽阔笔挺的肩膀撑起,腕部在与袖口之间戴着表,修长的指节握着领带,腿部比例堪称完美。 倾泻的晨光落在男人的肩膀上,空气中漂浮着淡淡尘渍,冷漠俊美,让人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景眠盯着看了一会儿。 或许电视剧没有夸张,但和外貌优越的对象结婚,一早起床眼睛都会得到保养。 赶上任星晚即将出门,而自己什么也没做,于是,非常有爱人自觉的景眠视线微动,注意力落到了任先生还没系上的领带。 景眠抬起指尖接过领带,握住边缘,开口道:“……我帮你系。” 男人的视线微垂。 他没说话,似乎默许了。 景眠低下眼眸,睫毛微敛,纤长扇形的阴影细碎而下,他将领带绕过任先生的颈怀,指尖握住领带,折、绕、拉下,动作行云流水,却温柔徐缓。 任星晚的角度,能看到青年柔软的发梢,以及脖颈向下,延伸到睡衣之内,蔓延到细窄的腰线。 衣角的褶皱被睡得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男人的喉结,不经意间滚动了下。 景眠完成了最后一步,拇指向上,推了推领结。 青年稍退一步。 领带打好了。 从领结向下,平整规扁,堪称一次教科书级别的系领带。 只是,景眠视线向下,发现领带最底端,垂落的尖角之下—— 伴随着一截多出来的不明细条,一直延续到裤腰处。 景眠:“?” 青年握住那绺不明的多余布料,迷茫了一会儿。 …这是哪步出了问题? 追根溯源探究了一会儿,景眠信心满满地将领结打开,重新给任先生系了一遍。 ——接着,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的领带出现了。 景眠:“……” 任先生要是戴着这样的领带出去,会被其他同事和同行笑话的。 景眠略窘地抬手,决定把领带解开,还是让任星晚自己系吧。 只是,任先生提出了拒绝。 他单手推了下领结,睫毛微垂,道:“这样就行。” 随后穿上了大衣。 就这样出门了。 景眠:“……” 不会是自己手艺太差,任先生生气了吧? 闹脾气也先把领带解开呀…… 青年站在玄关前,好半天都没动,本计划去卧室睡个回笼觉,只是现在,他忍不住想,戴着那样的领带出门… 景眠身临其境地、 替老攻暗暗脸红。 * 景眠在沙发上躺了一会。 落地窗的晨光愈发耀眼,映照在地板上,光辉透过浅色的玻璃盏,袭了一地柔色。时间还早,景眠赖了会儿床,忍不住眯起眼睛,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大概是任先生不在的原因。 虽然两人平时没什么交流,但任先生出门时,景眠却能明显感到家里安静下来,甚至有些空荡。 尽管才入住第三天,景眠似乎已经适应了新家。 很安静,很整洁, 独居会显得冷清,但两个人住就刚刚好。 景眠忽然想起,任先生晚上给自己准备了一桌丰盛而又香气腾腾的菜肴,那时候自己还想着,等早上有空,去附近的超市或市场逛逛,添置一下冰箱。 现在似乎就是时候? 景眠当机立断,起身去卧室,脱了睡衣,换了身能出门的外外套,拎着两个行李袋就出发了。 枫叶比自己想象的要大上许多。 先到达离家里最近的市场,景眠买了些鸡蛋和肉类,少买了几样储存期短的菜,西红柿,还有草莓甜橙一类的水果。 路过卖蓝莓的摊位,景眠不自觉停住脚步,味蕾微动。 从小到大,他对蓝莓完全没有抵抗力。 这个季节的蓝莓会很酸,景眠循着记忆,记得哥哥不太喜欢吃酸的。 这次购置全以任先生的口味为主。 景眠想,还是下次再买吧。 景眠买了一条龙利鱼,在自己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菜中,茄汁龙利鱼是其中最拿手的一道,景眠想,作为回报,以后让任先生尝一下。 逛的差不多时,在靠近市场出口的位置, 景眠发现了一个卖盆栽的摊位。 由于靠近窗口,阳光直射,即使接近冬天,这些盆栽葱绿挺拔,被滋润养育得相当漂亮。 景眠不可避免被吸引了注意。 他默默想,任先生家几乎没有植物,是不是可以拥有一个? 景眠蛮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也喜欢小院子里生机盎然,除了方便观赏,看着亲自种下的花草长大,那种欣慰和期待也会让人倍有成就感。 但景眠不确定任先生会不会对植物盆栽无感。 为了不擅自主张,在任星晚家里摆放上存在感过于高的盆栽植物,景眠想,中和一下,可以先带回去一个小盆栽。 简约清新,被小黑方托起, 可爱又不会太有存在感。 景眠很快有了想带走的目标,那是一盆缩略版的小榆树。 之所以是缩略版,是因为小榆树竟然有粗壮的树根树干,还有翘起蓬勃的树叶,根茎悬空。 尽管完全支棱起来,与现实中的榆树形状几乎无异,但在小盆栽里,变成了榆树的q版形态。 景眠之所以对它一见钟情, 因为它看起来非常骄傲。 仿佛是在扎马步。 景眠:“……” 第一次在小盆栽上感受到了骄傲的形态。 于是,小榆树就这样被景眠带回家了。 景眠回到家,手指被冻得冰凉,自己搓了搓,把小盆栽放到靠近阳台的小桌上,买回来的东西被放进冰箱,冰箱比自己第一天来时丰富了许多。 除了奶制品还有小零食、水果……景眠想,这大概都是任先生后来添置的。 景眠一层一层摆好。 等到冷藏格的最后一层时,景眠刚要放进草莓,手忽然一顿。 他发现,这层的冷藏格里,靠近边缘的位置,有一个敞口的盒子。 里面,有整整一盒蓝莓。 景眠眼里浮现诧异。 这是……任星晚买的? 这个季节的蓝莓,不是很酸吗。 景眠动作停滞了几秒,接着,忍住诱惑,拿了一颗、两颗、三颗,迅速去水池里洗了洗。 没等吃掉,景眠忽然听见敲门声。 “?” 三颗蓝莓被齐溜溜滚进旁边的空碗里。 景眠擦净手上的水,以为是任先生忘记了什么东西回来取,于是小跑几步,没去打开玄关旁的画面仪,直接开了门。 只是出现在青年面前的身影,并非任先生。 而是一个女人。 景眠有些诧异,因为对方包裹的很严实,不仅戴着宽大的羽绒服帽子,面前还戴着口罩,脖颈围着厚厚的围巾,还带着墨镜,让人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上,隐隐分辨出是女人。 打扮成这个样子,似乎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景眠有点茫然:“您是……?” “眠眠?” 女人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认出了景眠。 声音竟有些耳熟。 景眠脑海中,在在这一刻努力搜寻着记忆,却发现如何都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是我,我们在宴会厅见过面。”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妆色精致的眼眸,她笑着说:“我是小任的妈妈。” 景眠心里一惊。 原来是任母? 当然,除了在宴会厅,还有他们第一次去酒店小阁楼吃饭见父母的那一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任父任母,但奇怪的是,任星晚在任母想要对自己表示亲昵时,毫不留面地带着自己躲开。 第21章 第 21 章 脚步停下后。 周遭也显得安静下来。 景眠莫名感觉身后有股难以形容的低气压, 甚至可以称为冷意,却不知道来源于何处。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陈科, 看到任哥的一瞬间, 他表情便凝滞住。 工整的领结之上,脖颈的喉结微微滚动。 陈科咽了下口水,缓声道:“任哥……” 景眠握着领带的手一顿。 连带着发梢和背影, 也跟着僵住。 顺着陈科所惶恐望去的方向, 转过头。 ——任星晚正站在不远处,深色大衣衬得男人高大颀长, 鼻梁高挺优越, 睫毛纤长卷翘, 淡色的眸子隐匿于细碎的阴影之下。 任先生一向是好看的, 不需要挂上任何标签或是贴合人设, 也照样如日中天,甚至让各家粉丝统一审美。 而此刻, 男人面庞深邃俊美,薄唇微抿起, 只是略冷的视线如同冰霜凝结。强大且富有侵略感的气场, 令人不寒而栗。 景眠心跳堪堪一滞。 被注视着的目光笼罩, 即使不明缘由,也能令人敏锐地察觉到氛围骤冷后的低气压。 陈科闭上眼睛。 他想就地躺平。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是在老板家门口碰到老板吗? 不是。 是老板老婆在老板家门口给你练习系领带的时候, 正好被赶回来的老板撞见。 暂先不提年终奖的事。 这工作……还能不能保住了? 陈科后退一步,迅速和景眠退出一段安全距离。 他咽了咽唾沫, 干笑了一声:“任哥, 真巧!嫂子已经平安送到家了, 那我就先和老于回去了。” 一边说着, 陈科努力降低存在感, 迅速撤离现场。 只是,没等陈科从男人身边静悄悄地擦肩而过时,任先生忽然开口:“等一下。” 陈科汗都要下来了。 任星晚道:“领带留下。” 陈科:“……” 任哥平时也看不出来是独占欲这么强的人啊。 老婆给自己以外的男人系个领带,这领带都得被单独拎出来销毁。 陈科眼都没眨一下,立马把领结一扯,两下解开。 动作行云流水,留下罪证就跑路了。 景眠:“……” 压力直接给到了自己这边。 青年喉结滚动了下,尽管原地未动,却感受到了任先生不同于以往的气场。 像是……生气了。 虽然不明缘由,但莫名涌上的压迫感,在任先生走向自己时达到了一个小巅峰。 堪堪忍住想跑路的冲动,景眠不自觉地垂眸,尽管未动,余光却感受到已经走近站定的任先生,低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系领带这种事,一般发生于亲密的人之间,对吗?” 任先生忽然开口。 景眠耳廓微麻,点头:“对。” “如果我理解没错,这种情况,相当于只能给爱人做。” 景眠尴尬:“嗯…对。” 任星晚停顿两秒,声音沉了下来:“那为什么给陈科系领带。” 景眠气息微动。 任先生不会是……嫉妒了吧? 念头刚刚产生,景眠就立马把这个猜想排除到脑后。因为似乎在两人同居前,那次公益活动的校庆上,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当时的任先生,总不可能和自己有感情基础,却依旧有着同样的反应。 所以他想,任先生大概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妥。 第27章 第 27 章 景眠怔怔望过去, 像是思考着,重复了一句:“喜欢?” 裴医生说:“对, 你是因为喜欢才和你先生结婚的吗?” 景眠显然有点无措。 他垂下眸, 又缓缓挪回视线,拿不准似的低声问:“怎么才算喜欢?” 裴医生一时也变得语塞。 他斟酌了下语言,和景眠解释:“就是……你很信赖你的伴侣, 想要共度余生, 想把难处告诉他,即使不在身边也会想他,或许也会时常出现心动感。” “喜欢…或许没法用语言简单概括,但也确实因为无法准确地形容,才会被称作喜欢。” 前面景眠或许还能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但到后来, 他开始变得愈发茫然起来。 词不达意,裴医生斟酌了几秒, 犹豫着说:“比如喜欢,可能会非他不可, 小景……你有这种感觉吗?” 景眠睫毛颤了下,糖纸在青年指尖中翻转了形状,从褶皱变得碾平, 他小声道:“任先生并不是非我不可。” “如果换一个人,他还是会对对方很好。” 裴医生:“……” 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谁说他不懂? 其实他什么都懂。 甚至有时太清醒, 反而会更容易接受不幸。 裴医生摁了下笔帽, 把记录本合上了,他勉强笑了笑, 道:“不要这么想, 会陷入思维死角, 你爱人或许也会对别人好,但他遇到的是你,所以珍惜当下就好。” 两人相对无言了几秒。 裴医生说:“小景,那你呢?” 景眠沉吟了下。 空调的暖意逐渐围绕周身,捂热了手脚。 糖纸被握在手心,青年嗓音没什么起伏,只是有些哑:“如果喜欢先生,就不会被轻易舍弃,更容易维持婚姻长久的话…” 景眠抿了下唇,莫名有些干涩,他说:“我可以努力。” “可以努力,非任先生不可。” 景眠抬眸,小声说。 裴医生神色浮上错愕。 喉结翻滚了下,心里莫名泛上难受,大抵是心疼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 裴医生放下笔,连忙说:“不用,不用这样的…” “你…要以自己的感觉为主,跟着直觉走就好,不要勉强自己做什么,也不要害怕未来,即使孤身一人也没那么可怕,就算没有婚姻、没有家庭,你还是景眠。” 裴医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渐缓,沉声道:“路还很远,小景,你未必会是浮萍。” * 景眠离开医院时,远远瞥见,热烈的光线挥洒而下,树荫间描摹出交错的叶影,摇摇晃动。 孤身一人,确实不可怕。 没遇见任先生之前,景眠也一直这么觉得。 但他拎着行李,跟随男人搬进枫叶,录入密码,闯进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在那里,他有了宽敞的卧室、对称的牙刷杯、提醒他吃饭的纸条…甚至是他偶然买回来的小盆栽。 或许,从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开始,任先生就早已不知不觉闯进了他的生活。 景眠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如果未来某天要从这样的生活中抽离出来,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再次适应孤身一人。 . 下午四点。 景眠准时赶到景家门口,伸手敲了敲。 他隐约听见屋内匆匆赶来的脚步声,门很快应声开启,保姆围着围裙,看到景眠时露出笑容,欣喜道:“少爷回来了!” 景眠有些发怔。 毕竟保姆平时和李乔走的近,日常也在照料景洛,很少和他有交流的时候,不仅不搭话,连脸色也没有分毫。 今天却难得热情起来。 景眠不解,低声嗯了一下。 没等景眠一只脚迈入玄关,从保姆身后,忽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很快,景眠的腿便被牢牢抱住了。 忽然攀上来的挂件两只小手一伸,抱住景眠的腰,呜咽的声音染上鼻尖,喊了声:“…哥哥!” 景眠俯下身,把景洛埋在他腿上的小脸捧起来,随即顿住,发现幼崽咬着唇,眼泪啪嗒啪嗒地滑过脸蛋,看着他时,鼻尖都微微泛这红。 景眠把景洛抱起来,问保姆:“这是怎么了?” 保姆笑道:“明天就要去幼儿园了。” 景眠:“……”原来这是上学的泪水。 听闻声音,李乔从客厅走了过来,女人温婉挺立,不失贵气,说话时声音都带着笑:“原来是眠眠回来了,我说平时家里冷冷清清的,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了。” “景洛,一受委屈就找你哥哥。”李乔叹了口气,把景眠脖颈上的幼崽拎了过去:“等你哥哥正式成家了,以后当着你嫂子的面,还这么黏哥哥?” “眠眠,外面冷了吧?”李乔笑着说:“快进来,先把外套脱了,进来暖和暖和。” 保姆应和道:“夫人今天亲自下厨,煲了少爷你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 那…并不是他最喜欢的,景眠想。 但还是淡淡开口,道:“谢谢。” 景父出现在身后的不远处。 似乎是瞧见了眼前这副景象,如同阖家欢乐般的周末,热闹温馨,让他心情也较平时好上不少,招呼道:“景眠,今天有不少你爱吃的菜,晚上要是没什么事,就别回宿舍了,在家住一晚吧。” 景眠微怔。 这才想起来,景国振还不知道自己和任先生同居的事。 但景眠也没想过告诉他,于是说:“明早学校有课,要早起,就不在外面留宿了。” 景父欲言又止,想劝一嘴,但看到景眠有些平静甚至漠然的面庞,最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保姆擦擦手上的水,笑道:“茶几上有水果,少爷你先少吃一点,看会电视,还剩最后一道汤,马上就能出锅了。” 景父难得坐下来,和景眠聊了聊最近,学校和考试,适不适应新学期,那边有没有缺的东西。 景眠一一回答,在景父看来,并没有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 李乔垂下眼,给景眠剥了两个橘子,放到小盘上。 晚饭很快准备完毕,满满一桌,看起来相当丰盛,极富食欲,汤品还腾腾冒着热气。 几人在餐桌旁坐下,景洛因为身高不够,需要坐那种垫高的小椅子。 动筷后,李乔给景洛夹了好几样他爱吃的菜,叠到碗里,景父见状,动作顿了下,他伸出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景眠碗里。 景眠不太适应这样的气氛,或者是眼前过于温馨和谐的关切,于是自己夹了根青菜,和排骨一起吃掉。 景父无言地吃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像是闲聊家常一般:“你和任家儿子的婚事,在四天后,他应该也告诉你了吧,毕竟还要试礼服。” “他说了。”景眠顿了下:“…也已经试过了。” 谈起礼服,就不由得想起,任先生昨日和他在书房的吻。 景眠唇瓣微抿起,垂眸干饭时,大概是重力影响过大,耳畔莫名发烫。 景父难得露出欣慰的神色:“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青年的眉梢微滞。 “本来你乔姨最先提出来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爸爸的印象里,两个男人结婚,那成什么体统。” 景父语气平静了些许,已经可以像是回忆般叙述起这件事:“但后来,国家也跟着出台了许多保障政策,我投资商的儿子也是和同性结婚……我就想,或许是我没跟上时代,显得有些老古板了。” “况且我也了解了一下,听说就算是同性,现在的科技也有办法让你们正常的结婚生子。”景父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样想来,倒也和寻常婚姻没什么区别。” 景眠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不知道如何接话。 景父欣慰道:“等你们成婚之后,可以考虑早点要个孩子。” “任家肯定和我一样,期盼着早点报上孙子或孙女。” 景眠筷子成功顿住,因为这个问题似曾相识,一周之前,阿姨似乎也问过他们,什么时候要宝宝。 这是个尴尬却又会让新人生出赧意的问题,景眠虽然没想过,但在潜意识里,他其实并不排斥这个问题,只是还为时尚早。 他和任先生甚至还没举行婚礼。 听说同性之间若是想生崽,利用科技即可,并不需要进行婚内性.行为。 他不确定,doi是否属于履行婚内义务中的一项。 但若是即使跳过那步,也能成功生下宝宝,这也会让景眠的压力随之小了许多。 等等,他似乎…考虑的太早了。 任先生想不想要小孩还是另一回事。 毕竟男人浑身都流露着‘生人勿近’的气质,能容纳自己都已经算是突破了舒适区。 只是这时,李乔给景洛夹菜的手忽然僵住。 她抬眸,难以掩饰僵硬的笑了笑,柔声道:“两个男生,能带好孩子吗?还是让他们小情侣再多玩几年吧。” 景父不太认同,沉声道:“怎么不能?带孩子这种事,还分什么男女,只要是自己生的,呵护和养育都是天性。” “小洛他爸,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李乔放下筷子,笑着说:“我只是说,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吧,眠眠才二十岁,这还是家族联姻,婚礼没举行,连结婚证还没领,现在就提孩子,会让眠眠吓到的。” 景父微微皱眉,这次声音小了点:“都是成年人,谈婚论嫁生儿育女都是必经之路,说什么吓到。” 李乔微笑慢慢展开,缓声道:“谁说的?就算咱们眠眠乖,没有逆反心理,你这么一通催促,也要被你吓到不想结婚了。” 景父似乎觉着有道理,于是,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景眠像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几乎是平静淡漠、毫无起伏的,听着两人谈论自己的未来。 他当然知道李乔为什么会这样暗戳戳地极力反对,毕竟景洛才四岁,自己是景国振前妻的儿子,若是再有个姓景的孩子出世,李乔自然会视作威胁。 碗里,忽然被放进一块小酥肉。 位于中央,叠在米饭之上。 景眠发现是身旁的景洛,用小手笨拙地夹了过来,道:“哥哥,你喜欢的小酥肉。” 景眠微怔。 随即道:“谢谢洛洛。” “不客气。” 景洛微微靠近过来,小声在耳边嘀咕,问:“哥哥,你要给我生个妹妹吗?” 景眠:“……” 景眠道:“不是哥哥生,而且,也不一定是妹妹。” 景洛认真听着,瞪大眼睛:“是嫂子生?” 景眠有些哽住。 喉结动了下,景眠说:“…嫂子也生不出的。” 景洛似乎陷入思考,不太明白,抬头道:“那你们两个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景眠大脑宕机,彻底语塞。 景洛又问:“嫂子会努力吗?” 第28章 第 28 章 景眠给小家伙夹了片鱼肉, 默默转移话题道:“来,洛洛多吃点。” 景洛想了想:“为什么不一定是妹妹?” 景眠硬着头皮解释:“因为是随机的,我和任先生决定不了。” 迟疑两秒, 景眠恍然一怔, 发现自己竟也被景洛带偏了:“不是妹妹,如果哥哥有了宝宝, 那也是你的侄女。” 景眠补充:“而且也不一定生。” 景洛认真听完,似乎有些失落。 就连碗里的鱼段都不香了。 * 家宴结束。 景眠穿好羽绒服, 临走前抱了抱景洛。 景父和李乔一齐把他送到门口,景国振轻咳一声,叮嘱景眠最近要和任先生多多联系,学校那边请几天假不要紧,别在婚礼前夕,让任家觉得受到怠慢。 景眠偷偷想象了下,如果景国振得知自己已经和任先生悄悄同居了大半个月,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景眠穿好鞋,转身离开宅院。 景国振本想让司机过来送儿子,但被景眠谢绝了, 毕竟大叔以为前往的目的地仍是学校, 他还不想让景家知道自己和任先生的住处,或是两人同居的事实。 只是,景眠没离开多久,李乔忽然从客厅茶桌旁, 拎起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起身道:“咱们从三亚带回来的特产!忘了让眠眠拿走了, 我去给他送去。” 景父没大在意, 只说了句好, 便回书房休息去了。 * 景眠从庭院出来,一边穿过林荫道,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先给任先生打个电话。 不确定任星晚和自己谁先到家,景眠想,为了避免男人到家之后发现空无一人,他还是决定和任先生报备一下。 只是,景眠刚拨通任先生的号码,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景眠。” 景眠一怔。 连忙把手机摁了熄屏,却没注意到,黑屏的页面下,电话仍显示正在接通中。 景眠回过头,发现追出来的人竟是李乔。 此刻,女人手里拿着精致的包装袋,脸庞被初冬的寒意染上了苍白之意,平日的温柔形象,在此刻荡然无存。 她笑了一下,声音缓慢,却很冷:“景眠,你不会真的想和任家那个私生子生孩子吧?” 景眠身影一顿,眼里慢慢浮上诧异。 “我就知道,任星晚并不会告诉你,以后也不会让你知道。”李乔眼里流露出无言的冷意,道:“如果不是他那个早死的妈,也轮不到他回到任家,和那两个兄弟争夺继承权。” 景眠微微抿唇,开口时,声音却异常的平静:“您想说什么?” 李乔发现,原以为听到自己未来要嫁的丈夫是私生子,并非想象中那个掌握全局的胜利者后,景眠怎么也会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可事实上,青年的诧异都仅是稍稍一瞬,竟很快敛平,一如往常。 李乔握紧拳头,嘴唇轻轻呵了声气,眼看着景眠转身要走,她气急道:“怎么,任公子就那么好?你现在被他彻底迷住了,开始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是吧。” 李乔眼里流露出狠戾:“你忘了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景眠脚步稍稍顿住。 …… 他当然忘不了。 母亲死后一年,那个被景国振带回家里的女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弯下腰,把兜里准备好的糖递给自己,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笑得温婉可亲。 景父在旁边看着,欣慰异常。 只是,当景国振转身出去接电话的功夫,李乔把糖果甩到地上,温婉的笑意消失不见,气温转瞬冷了下来。 伸出递糖的手,却转而握住景眠的下巴。 第 59 章 景眠在原地,愣了许久。 他抬起眼睛看向先生, 除去诧异、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景岁?” 任星晚垂眸看着他, “嗯”地应了一声。 景眠张了张嘴,察觉说话都有些卡壳:“为什么…跟我的姓?” 任先生声音淡淡:“有什么不对吗?” 景眠有些语塞。 被男人问及,所以他给宝宝起了乳名,至于任先生竟也喜欢这个字,想用在大名上,不管怎么说,岁岁的姓氏,都应跟着任先生才是。 这场联姻建立在利益之上,无论外界如何众说纷纭,既得利益者和高攀的一方,在自己和外人看来,始终都是他们景家。 而这场为时不长的婚姻,即将有了结晶,这个盛大的决定还是自己主动提议,如果岁岁姓景而不姓任… 就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对任先生不公平。 况且… 景眠轻抿了下唇:“这个姓…不好。” “容易带来厄运。”景眠声音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毕竟现在和任先生联姻的人是自己,这种话,即使是先生,听着也会嫌弃生恶。 “……我是说,为了岁岁的未来着想,跟先生的姓,对他来说或许最好。” 景眠说这话时,声音不大,眼睫垂落着看向培育仓,只留给任星晚一个侧脸。 不大的空间门内,一时陷入许久的沉默。 糟糕。 景眠自觉他破坏了原本温情的气氛,其实他们未来还有很多时间门讨论起名这件事,不一定是现在。 “你的姓氏很好。” 任先生看着他,视线偏移开来,忽然沉声道:“我是一个利益至上者。” 景眠眼里浮上不解。 “我选择的人,不仅不会带来厄运。”男人纤密的睫毛卷着光碎,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却掷地有声:“相反,在我眼里,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好。” “眠眠。” “我不会让你陷入不幸。” 任先生低声道:“从我们结婚那天起,我就是你。” “所以,不要把我们的关系看作负担。”任先生垂下眼帘,说话声音不重,语速也缓慢而略沉:“如果你想让岁岁姓任,他也可以姓任。” “但不能是因为顾忌我。” “而是因为在任何时候,你都有着和我同样自由的权利。” 景眠抬头时,恰好与男人对上视线。 他们身后,是培育仓映照出的淡淡柔光。 …… 景眠听到自己心脏重重的跳动。 “我希望我不是你的枷锁。” 任先生的声音停顿了下,低声道:“而是你的底气。” “……” 景眠喉头莫名发紧。 鼻尖涌上细密的酸涩,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指节僵硬而不自觉地蜷起,又慢慢松缓。 “好…” 景眠想了想,朝任先生说:“如果岁岁长大了,到了自己能够决定姓名的年龄。” “他想跟先生的姓,我们再改。” 男人指腹揉过景眠的发梢,声线淡淡的,道:“先生听你的。” 景眠:“……” 耳廓霎时烧起来。 * 自这天起。 景眠几乎每天下课都会过来。 俱乐部的练习不能断,每天都要到很晚,但时间门挤一挤,总会抽出来一点,景眠会在没课和下课的空隙间门,打车去科技基地,只为看宝宝一眼。 从一开始几乎不可见闻,到后面他能隐约在培育舱内看到一个柔软的、像是有形态的水滴。 渐渐的,水滴有了颜色。 景眠到基地的小房间门后,大多数时间门都是安静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陪伴太闷,况且不能睁开眼睛的岁岁,大概能感受到的,只有周边的声音。 景眠便去礼品店买了一盏音乐盒,播放的音乐舒缓温柔,在这小小的空间门内,温馨而静谧。 直到能看清岁岁大体的模样时,时间门已经过去了47天,将近过半。 景眠发现,有时候宝宝会因为某个音乐,而产生细微的反应。 尽管还是胎儿的岁岁,还无法向外界表达任何喜爱或是类似的情绪,但景眠也无可避免地、会因为宝宝细微的反应而激动不已。 直到他第一次小声地和岁岁说话。 却发现,宝宝的身体动了下。 令他诧异的是,岁岁的反应,虽然微弱,甚至似乎比先前音乐盒播放的任何一首歌都更明显。 景眠掌心贴在培育仓的玻璃外,眼里满是惊喜。 他会特意拍下照片,晚上给任先生看,景眠趴在被窝里,小声说:“这是岁岁的小手。” 任先生:“脚呢?” 景眠笑了,手指往下指:“这里。” 任先生难得吐槽了一句:“长得好快。” 景眠眉眼弯起,声音温柔:“因为培育时间门只有个月。” 任先生说:“预产期是4月20号。” 景眠一怔。 他猛地坐起身,道:“全国赛。” 任星晚抬手,揽住景眠的腰,防止景眠重心不稳栽下床:“怎么了?” 景眠垂下眼睛,解释:“岁岁出生那天,刚好是光耀全国赛的第二天。” 任先生:“在哪举行?” 景眠:“就在临城,临水国际电竞馆。” 任星晚:“等你结束,我去接你。” “岁岁出生的时候,需要先生陪着吧。”景眠睡衣袖子下的手握着手机边缘,轻轻摩挲,他道:“让叶师傅接我就好。” 任先生:“我会和你一起见岁岁第一面。” 景眠没明白男人的意思:“嗯?”“你来之前,我不会独自出现在培育基地。” 任先生浅色的瞳孔与景眠的视线相触,他看到外人看来冷漠又寡言的男人,正以一个认真的表情,启唇:“这是属于我们共同的时刻,不是吗?” 景眠喉头微麻,小小点了下头。 “嗯。” 任先生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景眠看得有些呆住,也跟着笑了笑。 男人慢慢放开景眠的腰,道:“睡吧。” “……” 第 62 章 景眠调整气息,却怎么都无法恢复呼吸,从湿热轻颤,到不受控制地粗重起来,他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喉咙,没有一丝余地的勒紧。

在近乎窒息的几秒间,

他倏然站起身。

抿住被咬得发白的唇,景眠从键盘上挪开手,垂落身侧。

他艰难地吸了口气。

在场馆无数的观众以及直播镜头外网民们万众瞩目而诧异的目光下,电竞椅被反作用力滑开。

Sheep转身,离开赛场。

他的背影之后,是人声鼎沸暗光闪烁的全国赛场。

……

场馆的直播设备默默记录下了这一幕。

众人陷入哗然。

【嗯?】

【woc…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Sheep…这是要去哪?】

【全国赛选手中途离席!?】

于此同时,摄像头也捕捉到了赛场边替补席和工作人员的反应,玩家们发现,不仅是他们陷入疑惑,就连在场的主办方和队友都一脸茫然。

显然,谁都没预料到眼下情况的发生。

【怎么回事??】

【给我看懵了,难道是人有三急?】

【都到赛点了诶……】

【就…这么走了?】

主办方和场助也懵了,他们面面相觑,迅速派人组织秩序,示意后台赶紧插播广告,秩序员安抚场馆台下安静下来,并让场边工作人员追了出去。

赛区和替补席不允许走动,队友们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急到热锅上的蚂蚁。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十多分钟。

弹幕逐渐陷入了无法理解的烦躁:

【为什么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算有什么再急的事,三秒钟都抽不出来吗?】

【Sheep场场戴口罩,嘴巴金贵的很。】

【就事论事,戴口罩没问题,但作为一个正规且有基本职业素养的电竞选手,起码应该把比赛打完。】

【从来没见过中途离席,想走就走的电竞选手……】

【这可是全国赛啊】

【主播出身就是牛逼,想不打就不打了。】

【把几十万用户和自己队友当猴子耍着玩呢?】

【上面说人有三急的那位,十分钟过去了,再急也该解决完了吧】

【亏我之前好喜欢Sheep……以为他热爱电竞,可以为了战队付出一切,是我瞎了。】

【先都别这样说啊,我是一路追过来的老粉,眠眠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性格,会不会是生病了?】

【总之,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嘴下留情吧。】

偶尔也会出现维护Sheep的留言,却很快被大规模反驳吞没,几乎陷入了瘫痪状态:

【能走能跑,这不是好好的吗?】

【笑死,还能这么洗,是别人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中途离开赛场了?】

【无语+1】

【不负责任、没有团队担当的电竞选手,这边建议踢出战队,取消参赛资格。】

【不,永久禁赛吧。】

*

冷风侵袭周身,一瞬间吹透了薄衫,发梢浮动。

景眠僵直着身体。

不知不觉,他竟已经走出了电竞馆。

四周是繁华闪熠的街路,纷杂的车流汹涌拥堵,灯光闪烁霓亮,时不时传来笛鸣。

街角的路灯被繁茂树荫浸染,留下了阴暗潮湿的砖路,偶尔有夜里出行的路人踏青乘凉。

脚步有些艰难恍惚。

口罩早已被自己摘下。

吃力而粗重的呼吸却并没就此减缓。

景眠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视野里的一切,眸光被路灯一点点映亮。

一边走,却不断有泪水从眼眶里溢出。

深藏在脑海里的画面,如同闪回般,不断在模糊的视线里浮现,连带着声音,刺激着耳膜。

“景眠这孩子,不太和别的小朋友交流。”

班主任是一位清瘦的女士,戴着金丝眼镜,抬手推了推镜腿,道:“大概是不熟悉新环境吧,但自从他转学进来,算起来也快两个月了,每天还是独来独往的。”

景眠背靠着教室的墙,隔着一道半掩着的门,在里面默默听着。

他一动不动,眼睫下的眸子在发呆。

宋知念的声音有些诧异:“一直…没交到朋友吗?”

“嗯,孩子有点社交恐惧。”班主任问:“在以前的小学景眠有没有玩得好的小朋友?”

宋知念:“有。”

她沉吟了几秒:“不仅如此,同班的小朋友都很喜欢他。”

班主任叹了口气:“换了新环境确实容易这样,这不怪孩子。”

“不过,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不在原来的小学读了?”

宋知念:“是我丈夫公司迁移的原因,这里离市中心近,况且,眠眠他爸的意思,也想让眠眠接受更好更正规的教育。”

班主任:“原来是这样。”

“但眠眠真的很乖。”

她道:“虽然是从那种不太正规的街道小学转过来,却比我们这规范化教育下的孩子还要听话,我教过上课要端正坐姿,手臂要叠在桌沿上,只有景眠乖乖地维持这个姿势,整整一上午。”

“每次眼保健操,午睡,唱国歌,戴红领巾…眠眠都是最乖最听话的那一个。”

“还有啊,之前的手工课,老师教孩子做手链,班里那些混小子都觉得不够男子汉,还拿零碎材料扔女孩子。”

“但你看,眠眠做的手链多好看。”班主任拿过给宋知念看:“挑了个吊坠是小星星的。”

宋知念接过。

她放在手心里,怔愣道:“真的好漂亮。”

“是啊。”班主任:“这样的孩子, 谁会不喜欢呢。”

宋知念微微蹙眉, 询问:“会不会是因为太乖了,让别的同学产生了排斥感?”

班主任摇头,似乎不太理解,笑道:“怎么会呢,乖还不是好事。”

宋知念怔愣半晌,才道:“对眠眠来说,不是好事。”

“我倒希望他任性一点。”

班主任:“眠眠妈妈,你的意思是…?”

“我爱人工作忙,平日回家的时间很少。”

宋知念声音轻缓,却莫名带着丝忧虑:“我生眠眠的时候,产后大出血,从那之后身子骨比较弱,他爸爸在眠眠小的时候,没少提起这些。”

“眠眠可能觉得,这都是他的错。”

宋知念抿了下唇,声音有些哑:“他或许觉得,如果乖一点,爸爸就会喜欢他。”

“也能更经常回来看他。”

……

班主任脸色涌上诧异。

“可是,景眠才八岁啊。”

她追问:“是孩子和你说的这些?”

宋知念摇了摇头:“不,眠眠从来没和我说过,只是……作为母亲的直觉。”

*

放学回家的路上。

景眠握着宋知念的手,比平日里显得要更沉默寡言一些。

“妈妈。”

“嗯?”

景眠开口,声音有些小:“我以后会有朋友的。”

宋知念脚步一顿,低头看向穿着校服、发梢被风微微拂起的景眠。

景眠抬头,朝她撑起一个柔软的笑容:“妈妈,别担心了。”

宋知念怔了半晌。

她揉了揉景眠的脑袋,轻声道:“我没有担心,我的眠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知道了。”

“等他们慢慢了解你之后,肯定抢着和我儿子做朋友。”

景眠听着听着,也跟着笑起来,眼睛像是弯起来的月亮:“妈妈太夸张了。”

宋知念:“我没有夸张。”

走过下一个路口,宋知念忽然从包里拿出了什么,细碎的光影隐隐闪烁,像是被缩小的银河,其中镶嵌着一颗星星。

她问:“这是你做的?”

景眠一抬头,发现是那条小星星手链。

脸颊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他转过脑袋:“不,不是我。”

宋知念唇角藏着笑:“是吗?老师可说是眠眠做的呢,还说是班里做的最好的。”

景眠头越来越低,只留给妈妈一个脑袋顶,他小声道:“只有女孩子才会做这些,我做了一个,被同学嘲笑娘,以后不会做了。”

宋知念微微皱眉:“谁说只有女孩儿才能做手链,戴星星?”

在林荫旁,能隐约轻闻树叶沙沙作响的夏日气息,宋知念停下脚步,她俯身,沉静的声音道:“我的孩子,可以穿花哨的外套,可以留颈发,可以化妆,用带香味的纸巾……也可以喜欢粉色。”

“因为妈妈爱你, 爱你的一切。”

宋知念握住儿子的手, 和景眠目光平视:“就算妈妈不在了。”

“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人。”

“她可能是女人,也可以是男人。”宋知念垂眸,把手链戴在景眠的手腕上,小星星顺着边缘垂落下来,熠熠发亮:“他理解你的失落,为你撑伞,陪你写漫长的诗,代替我爱你。”

……

景眠睫毛微颤,轻声说:“不会有人像妈妈那样爱我。”

“会有的。”

宋知念声音温柔且坚定,道:“一定会有。”

景眠似懂非懂,还是点点头。

但心里还是不相信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抛弃他,

但妈妈是例外。

无条件爱自己的人,只有那个愿意给他戴上小星星的人。

宋知念站起身,握住景眠的小手,朝家的方向慢慢走。

她忽然问:“眠眠是不是想哥哥了?”

景眠一惊,立马抬头:“没有。”

“哥哥一走,我就已经忘了。”

宋知念轻轻一笑:“跟妈妈还说谎。”

景眠语塞地红了耳朵,好半天都没说话。

景眠不说,宋知念也不追问。

直到小小的身影经过红薯摊的时候,终于开口。

“哥哥走之后……就很难再交朋友了。”

景眠盯着自己忽远忽长的影子,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宋知念:“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朋友。”

“哥哥只是陪伴你走过一段路的人,并没有义务陪你走完全程,所以你不能怪他。”

“眠眠,你可以去爱别人,但不能依赖对方。”

宋知念鼻息轻叹,柔声道:“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很依赖爸爸。”

“但这种关系并不健康,我也需要快点振作起来,爸爸是你的英雄,妈妈也应该是。”

景眠笑了笑:“妈妈就是我的英雄。”

“是嘛?”

宋知念晃了晃景眠腕部的手链,逗他:“那为什么没把手链送给英雄?”

景眠:“……”

景眠的耳垂,像是蒸熟的小螃蟹。

“老师说了。”

景眠的声音越来越小:“要送给自己最思念的人。”

宋知念愣了下,忍不住问:“难道是爸爸?”

景眠低头,垂眸看着手链上的小星星,没说话。

宋知念握着景眠的手,在街路上慢慢走着,

他们的影子被夜色无限拉长。

宋知念忽然笑了,捏了捏景眠的手心:“我们下个周末,去看爸爸好不好?”

景眠:?

他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景眠问:“怎么去?”

宋知念:“我给李师傅打了电话, 他是爸爸的司机, 记得吗?爸爸忙,妈妈就拜托李师傅来接咱们。”

景眠脚步倏然一停,讶异道:“要开车出去吗?”

宋知念笑了:“当然啊。”

“这次不用挤公交了。”

“!”

景眠和宋知念击了个掌。

对于景眠来说,这是一个好事不断的星期。

周末就可以去看爸爸了。

另外,他还在学校里交到了朋友。

或许是那次家长会过后,老师和同学们叮嘱了什么,再次回到学校时,景眠发现,开始有人主动和自己说话了。

他的朋友是本班同学,每当景眠体育课落单时,他们就会拉着景眠一起玩。

虽然他们经常会用自己的笔和橡皮,管自己借作业抄,有时候还会翻看自己的钱包,拿一些去买汽水。

但景眠想着,自己钱包里的钱其实并不多,只够晚上买文具,还有早上的牛奶。

自己可以省一点用零花钱,比起让妈妈担心自己没朋友,这些其实并不是问题。

直到一天。

一个男生正翻开自己的钱包,视线却不经意般,落在了镶嵌照片的小夹层上。

“这是谁啊?”

景眠写作业的手一顿,回答:“我哥哥。”

这引起了旁边几个男生的注意。

“你不是独生子吗?”

景眠默默把钱包收起来:“不是亲哥哥,是邻家哥哥。”

“这么帅的邻家哥哥?!”那人惊讶道:“深藏不露啊眠眠,你要是早说自己有这么漂亮的哥哥,何必之前总是独自一人呢。”

在他们一再追问下,景眠硬着头皮说了一些关于哥哥的事,而且现在,那人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那人听着听着,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景眠一怔。

“我说怎么看着眼熟。”男生说:“任星晚是吧?”

“他没离开临城,而且就在我朋友的学校上初中,你不是说他的生日是15号,那不就是这周末吗?”

另个人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听说任哥办了生日聚会,就在长临会所的二楼举行,时间在晚上七点,收到邀请的时候不知道,原来他就是你的哥哥。”

“我们几个都会去。”

“景眠,你要去吗?”

*

周末那天。

李师傅准时来到家里,接宋知念和景眠离开。

家里用车的时候不多,所以即使是上学,景眠也经常和妈妈一起挤公交,如果赶上精力充沛时,还会步行放学回家。

所以难得能坐上爸爸的小车,景眠一般都会比平日更活泼。

只是今天,宋知念却难得发现,景眠好像有些坐立不安。

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条星星项链。

宋知念摸上景眠的额头,探了探,问:“眠眠, 哪里不舒服吗?”

景眠摇了摇头。

憋了有好一会儿, 他忽然道:“可以先不去爸爸那里吗?”

“我、我想去一个地方,在八点之前,我只要十分钟就好。”

宋知念问:“嗯?什么地方?”

“哥哥…他在长临会所过生日。”

景眠小声道:“我想把星星送给他。”

……

原来手链是给哥哥的啊。

宋知念心中了然。

她朝主驾驶开口:“李师傅,麻烦在前面调个头。”

李师傅:“好咧夫人。”

景眠握着小星星,感觉心房都被染亮了。

虽然现在已经七点五十,但景眠想,如果车子开的快一点,应该能在八点赶到。

不知道那时候少年还在不在。

他太久没见到哥哥了。

他想,只想见一面哥哥,把礼物给他就好。

“妈妈,快点。”

景眠小声道。

宋知念捏了捏景眠的耳朵,笑道:“李师傅,开快一点。”

“好。”

像是自己要见那个人的这件事受到了鼓舞,景眠心底涌上雀跃,没什么意义地重复:“妈妈,快点。”

“好好。”

宋知念温柔地、轻轻应着。

景眠抬起头,看向宋知念。

只是,透过宋知念背后的车窗,景眠凝固的瞳孔中,随之而来的,是一辆高大而极速驶来的大货车。

……

“妈妈!!”

一声猛烈的撞击声,伴随着挡风玻璃强烈的震感,划破空气般,炸裂开来。!

第 63 章 * “去厕所看了,人没在。” 工作人员小跑着回来,低声问宣城:“刚才可是你让我们都别拦着的,是知道选手要去哪儿吗?” “主办方已经暂停了比赛。” “之前虽然有过先例,但那次是选手拉肚子,比赛最多也只暂停了十五分钟,现在已经十二分钟了,官方领导和主裁判让我问问你怎么决定,要换个选手吗?” 宣城看了眼表,又望向通往后台的方向。 他沉默了两秒,刚要启唇,却见一个身影从通道跑过,快步走来。 宋羡阳摘下帽子,额顶全是汗,鼻息不住地喘:“队长,我替眠眠打完。” “……” 宣城深深看了眼赛区空白的座椅,点头:“去吧。” 宋羡阳接过队服,刚要抬胳膊穿上,却忽然察觉身后掠过一个身影。 牵动起微动的风声。 在万众瞩目诧异的目光下,戴着帽衫的清瘦身影,坐回到了空缺的那张电竞椅上。 …… 全场寂静了足有十多秒。 【回来了!!】 【啊啊啊啊】 【有一瞬间真以为Sheep不会再回来了……】 【艹,我想多了,原来真的是人有三急】 【急到没时间解释,看来真的很急】 【哈哈哈哈哈哈莫名心疼又好笑,这种事情让选手怎么解释?一般赛前选手们都要如厕一番,看来眠眠应该是吃坏肚子了】 【我就说Sheep不可能放弃他最热爱的光耀。】 【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假如今天Sheep没赶回来,以后应该再也不能打职业了吧。】 【什么意思?赶不赶回来,这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浅浅科普一下,这一个叫“短暂离席”,另一个叫“放弃比赛”。】 【前者是意外状况,后者是职业素养。】 【如果Sheep选择放弃比赛,就等于放弃了他整个电竞职业生涯,他一切的努力和信仰,都会变成过往云烟。】 …… 宣城喉结滚动。 他看着景眠落座的方向,神经在茫然间不自觉绷紧。 被暂停的游戏界面在青年戴上耳机的那一刻,恢复了动态,官方人员和裁判没有耽搁片刻,迅速宣布: ——比赛继续! 【这场比赛没什么悬念了】 【母亲就剩残血了,那两个TR.队员只剩一个,也是血皮状态】 【Sheep回来前岑弦的实力可以单挑Bss,回来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说起来,上次全国赛的中途离席还是两届前,“拉肚Blue”选手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 【天啊,后来官方怎么处理的?】 【罚款一万。】 【好家伙,一趟厕所一万块钱,值吗?】 【Blue:值,太值了】 【眠眠:俺也一样】 【哈哈哈哈哈】 【快快快,我要看眠眠秒Bss!!】 认定Sheep中途离场是因为急需如厕后,相比先前严肃而又紧张的氛围,弹幕区变得画风轻松起来,因为胜局已定,甚至开始津津乐道。 这像是全国赛中的小插曲,仅是转瞬即逝,就恢复了往常,仿佛一切未变。 岑弦侧目,看向正抬手戴上全息眼镜的景眠,随即目光怔住。 景眠的手指在抖。 露出的视线仿若陷入恍惚,苍茫而落寞。 他的瞳孔在失焦,发梢滴落水珠,像是口罩里挥之不去的漫长而艰难的鼻息。 岑弦咬住牙,说:“眠眠,别打了。” 景眠喉结微动。 全息眼镜恢复运作,视野中,他们又回到了那片深暗不见底的森林洞穴,武器充足,而Bss就在不远处。 他轻声道:“岑弦哥,可以开始了。” 这张地图的结尾,只有由“丈夫”这个角色亲手杀死小女孩,他们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完美通关。 但实际上,就在景眠离开前,这场比赛就早就胜局已定。 景眠切换武器,洞穴内本就稀缺的光线明暗交替,勾勒出景眠角色的影子,而阴影覆盖在小女孩身上,笼罩了全身。 小女孩在这一刻,真正流露出可以称得上惊恐的表情。 因为远处母亲变成的怪物还有残血,系统的设定,牵动着女孩小声喊: —“妈妈,快点!!” 妈妈,快点。 他在宋知念生命的最后时刻,不断重复的那句话,也同样在自己脑海里,回荡了半生。 受到召唤疯了一般冲出来的怪物母亲,被埋伏已久的Greek手起刀落,断送了仅剩的虚弱的生命。 小女孩在那一刻哭喊出声,声音悲恸而回荡。 见求生无望,她抬头看向景眠,颤抖着启唇: —“我做错了什么?” 哪里都做错了。 景眠盯着她,无声地回答。 如果不是当晚他临时让司机变了道,如果车祸的那一刻前,自己没有一再催促妈妈快一点,那下一个十字路口,他们的车是不是就不会和那辆失控的大货车相撞? 可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 为什么唯独是他? 为什么他没能死在那场车祸里?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是那辆大货车司机喝了酒,还闯了红灯,任何人都可能经过那个路口,这是场命中注定的意外。 所以,不是你的错。 … 景眠眼前阵阵发黑。 可怎么可能不是他的错? 那个晚上,他们之所以去见景国振,是因为妈妈发现自己的思念 而主动提议;因为他讨厌坐公交车, 所以宋知念请来了爸爸的司机;如果不是他那么迫切地渴望交到朋友, 就不会让同学看到钱包里的照片,奔赴那个不该存在的目的地。 每一宗恶果,都是他亲手种下的。 他亲手杀死了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 所以他理应没有被爱的资格。 可为什么只有他。 为什么只有他, 如此幸运的、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游戏里的声音慢慢褪去。 细微的灰尘在洞穴里漂浮,像是没了光芒的萤火虫,落到脚边,旁边是浓密的斑斑血迹,在这一刻,仿佛万籁俱寂。 小女孩抬起头,发红的眼眶噙着泪痕,轻声问他: —“真的要杀我吗?” … … “真的。” 景眠唇瓣微动。 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 两分钟后。 场馆背面的大屏幕光影转变,一行醒目的字体瞬时映入眼帘,伴随着场下爆发热烈的欢呼声: ——「!!」 留言区疯狂爆涨: 【牛逼】 【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我见过杀Bss杀的最利落的,连变厚血怪的机会的都没留给小女孩,看的好爽】 【同人不同命啊,Blue那场比赛输的惨不忍睹】 【有1说1,有了Sheep之后,对上TR.战队完全变成了断层式碾压】 【快点,我要看Sheep和Dawn在全国赛碰上!!】 解说们对着镜头,热烈而畅快地讨论: “犹记得两年前全国赛第一场ME.也是对战TR,那场Mle因为手伤没能参加,后来ME.战队惨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能在全国赛成功晋级。” “现在看来,简直是宿命之战。” “感谢ME.战队和TR.战队的选手们,为我们带来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让我们恭喜ME.!!” “恭喜!!” …… 赛后,被队友们抱作一团的景眠,头发都被揉乱了。 ME.战队的名字,成功登上了全国赛第二场候选名单,这是自战队成立以来,令人振奋而又弥足珍贵的第一次。 一场庆祝结束,赛场上的观众已然散去大半,后台通道不断有三两选手结伴走过,凉风微许。 景眠叫住了宣城:“队长。” 宣城停住脚步。 两人走到通道边。 景眠的发梢覆上通道略暗的灯色,映照的根根分明,眼睫下的眸子染上看不真切的光影。 “眠眠,刚才……” 景眠解释,声音有些小:“如果不离开赛场,会吐到椅子上。” 一瞬间,宣城喉咙酸酸的。 他摘下自己的帽子,戴在景眠的头上,往下压了压,说:“我没有怪你。” “你帮我,帮ME.赢得了比赛。” “我从来没后悔签了你。” 宣城看着他的帽檐,慢慢地说:“现在也是如此。” 景眠抿住唇,眼睫垂了下去,好半天都没说话。 “宣城哥。” “嗯?” “官方有没有说,我需要面临的处罚是什么?” 宣城:“还没说。” “不过,根据以往两次的经验,很可能是罚款一万块。” 宣城揉了揉景眠的脑袋:“你不用操心这个,说起来,这次全国赛的第一场,你可是我们战队的MVP。” “没有你,第一场的奖励金都可能打了水漂,我怎么能让我最大的功臣交罚款?” 景眠牵动了一下唇角,却没有笑出来。 沉默了两秒,又小声问:“是要现金吗?” 宣城挠了挠头:“可能是吧。” “不过那都是后话,你先去好好休息,接下来的比赛可是持久战,你需要养精蓄锐,照顾好自己。” 景眠点点头:“嗯。” 他轻声道: “谢谢队长。”! 第 64 章 景眠回到酒店房间。 他没关门,在背包里找到了银行卡,没有耽搁地下楼,找到一个就近的银行取款机。 景眠输入密码前,查看了一下余额。 四万零三千。 这是小半年来直播陆陆续续攒下的积蓄,还有上次跨服赛、以及省级赛的奖金。 全部取出的话,超出了取款机最大取现金额,景眠犹豫片刻,最终提了一万,整齐放入从保洁阿姨那儿借来的黑色拎袋里。 景眠带着这一万块回到酒店。 他找到了纸和笔,写了一张标注着“全国赛罚金”几个字的纸条。 贴在了装满现金的黑色袋口上。 接着,那张还留有余额的银行卡,被景眠放在另一边,也被贴上了纸条,上面写着: “密码是1123,我先生的生日,麻烦寄给住在临水区柳□□同155号的李师傅。” “麻烦告诉李叔,以后景眠不能再寄去钱了,对不起。” “希望他以后一切都好。” 景眠的字迹有些潦草,甚至称得上漂浮。 但好在旁人还看得懂。 景眠不确定最先看到的会是谁。 可能是ME.的队友,或是清理房间的保洁,也有可能……是任先生。 说起任先生, 景眠心脏不自觉跳动了一下。 他颤抖着拿过手机,找到了和先生的聊天框。 目光落在几格字母上,指尖在输入框里停留半晌,删删打打,最终也没能连出一段完整的句子。 景眠放下了手机。 他又拾起纸笔,低头,趴在床边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会儿,最后在页脚的边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折起的纸页上,落款是: ——给先生的信。 紧挨着那封信,是一张崭新的、没被使用过的卡。 任先生在婚前赠予他的五百万,景眠没有碰过,也想不出用的地方,好在,如今可以原封不动归还给先生。 景眠在这一刻,再也想不出临走前还需要交代的人或事情,就像他已经想不出,自己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联系。 他的世界太小了。 妈妈抛弃他, 父亲组建新的家庭,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继母憎恶他, 没有朋友, 就连哥哥也不要他。 而任先生是一轮清冷的月亮。 把他从深不见底的潮汐里拾起,擦干水雾,掌心捂暖,恍惚间,他好像短暂地回到了十六年前,做了场浅尝辄止的梦。 先生是他短暂且晦暗的人生,第一缕穿过缝隙、从腐朽发黑的木板里透进来的光。 他的世界就此天光大亮。 景眠时隔很久,再一次触碰到了他偷偷藏起来的月亮。 可惜,他没能把那串小星星 送给月亮。 可惜他已经腐烂。 景眠站起身, ?[(, 把手机也留在床边,他关了灯,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微弱的壁灯,晦暗的光线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走廊交错的阴影之中,他好像融进了夜色。 回忆很残酷。 或许更残酷的,是害怕触及的记忆反反复复浮现在脑海,一帧一画,句句清晰,每当伤口结了痂,便会被鲜活锋利的碎片生剖血淋。 景眠没觉得命运不够公平。 真正不公平的,是他还在假装一切如常地参加比赛、结婚生子,而妈妈的尸骨埋葬深土、墓木已拱。 这是留下来的人,需要赎的罪。 但这罪是他的, 不是任先生的。 景眠在原地站了很久。 接着,他转身。 房门被轻轻关上。 被陈列在床边的物品被染上余晖,一切陷入沉睡,静悄悄的。 * 夜风透着一股沁人凉意。 刚刚入春,这座城市还没能褪去晚冬特有的寒气,人们依旧穿着厚实的卫衣和外套,三两结伴,在林荫街路上慢慢闲逛。 景眠走着走着便蹲下身。 他摸到了林荫带旁的树根。 膝盖着地后,景眠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明明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生理性泪水肆意滑下脸颊。 景眠擦了擦嘴,低喘了口气,支撑着想站起身。 腿却是软的。 … 没有任何一次发作比此刻更加严重。 胸腔仿佛被悲恸绝望的气息浸润得密不透风,又像是沉入大海后无声的溺毙,脑海中的一切感知都被抹去,只剩下车祸那天浮光掠影的场景,伴随着接近真实的声音,不断地循环往复。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最经典症状,是‘闪回’。 从赛场钟表倒数的那十分钟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意志和身体, 都再也撑不住了。 这也是景眠没有药物干预缓解时,撑的最久的一次。 景眠隐约记得,上一次如此汹涌的发作,还要追溯到两年前,他十八岁那年。 那一晚,是妈妈的忌日,他被景国振拉着出席某个大人物盛大的生日宴会,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发病,却被一个身体残疾的哥哥安抚下来。 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没能记起那个人是谁。 遗憾的是,自己再也没机会和对方道谢。 景眠口唇干涩。 站起身后,走了几步,又因为小腿发软而不受控制地摔倒,再撑起身。 . “妈妈…” “妈妈……” 景眠没有擦眼泪,只是向前走着,一边小声道:“终于可以见您了。” 他重复了很多遍。 二十岁的少 年, 此刻却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在街路上无措又漫无目的地前行,一边张口不断喊着妈妈。 … “神经病。” 一个路过的男人嘀咕着,轻声骂了一句。 旁边挽着他胳膊的女孩打了他一下:“喂,你说什么呢。” 男人不以为然:“你听他嘴里在喊什么。” 女生仔细听了听:“妈妈?” 男人不以为然:“对啊,那么大个人,满嘴叫妈妈,也没闻到酒味,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什么。” 女生有些于心不忍:“都没有家人管他的吗?” “还穿着电竞服,像是个选手呢。” … “哎呦,这是怎么了?” 旁边另一位路过的大爷发现了景眠,俯下身,把自己的矿泉水递给景眠:“小伙子,来,喝点水。” 见青年没有反应,大爷担心地嘀咕道:“用不用去医院啊?” 他把人给扶起来,对方像是没听到他说话,或者说是根本没留意到他。 只顾着继续赶路。 大爷拿着矿泉水,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隐约发现,这位年轻人走的方向,好像是……距离街市最近的那片海岸线。 * 由于没什么娱乐措施,所以这片靠近临城市郊区的海岸对外开放,海面暗潮涌动,尽管与夜空融于黑茫茫的一色,却依旧能瞥见洒在潮汐边缘、倒映出的粼粼月亮。 这个时间,基本没有慕名而来的旅客或路人。 海岸的风有些硬。 越靠近沙滩边缘,越能感受到细微的风浸入毛孔,像是被冷意抱了满怀。 说起来,先生和他求婚,好像也是这片海域。 只是,这次浪潮没了淡淡的蓝色光芒,黑寂且黯淡。 月影浮动。 浸润了一轮又一轮的沙滩,亲手把岸边染成了浓重的水墨画,又扔下痕迹,独自褪去。 生命在这种地方结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但他给任先生添了很多麻烦。 景眠迈过一只脚。 他垂眸,看着鞋底陷入柔软湿润的沙子,下一秒,浪花从前方席卷而来,仅是一瞬便包绕过系着鞋带的鞋子,没过小腿。 好冷。 不久之后,他会变得和海水一样冷。 海浪因为没有挪开的左脚,掀起一个小小的漩涡,四散奔逃。 景眠抬起另一只脚。 … … “眠眠。” 景眠心脏猛地一震。 顺着声音转过头时,他发现,就在自己背向海岸的不远处,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那是一个高大墨色的身影。 残留着淡淡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 先生竟出现在身后。! 第 65 章 空气仿佛在这一霎静止。 拂过耳廓的海风停滞不动,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景眠喉结忘了滚动,因为垂着眼睫,就连抬头的动作都不自觉迟缓。唇边呼吸并不均匀,氤氲着丝丝寒气。 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两人无声的对视。 心脏重重跳动着,鼓动胸腔。 景眠语塞。 他舔了下唇,好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任先生,你怎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景眠清楚记得,分别后,男人这几日要离开临城,甚至今夜全国赛首场前几个小时,任先生还远在另一座城市,面向无数闪光灯,出席某大型商务活动。仅仅两个小时,男人是怎么赶回临城,在自己没随身带着手机的情况下,一摸黑地盲目找到这片海域? 而此刻, 这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景眠手心微抖。 他这个样子,竟然被任先生看到了。 景眠不自觉地垂眸,看到男人脚下沉寂的浅滩,皮鞋边缘被水浪洇湿,他愣了愣,嗓音发涩:“先生,你的鞋子湿了。” 对方的视线在漆黑海夜中沉静而寡言,仿佛将景眠牢牢锁住。 唯有清冷的声音隐忍低沉:“没关系。” 月影也变得沉寂,像是与海岸线融为一体,唯有潮汐风流不止,卷动着沉寂的海水,夹杂着带着湿意的夜风,衣服下摆都被吹得微微拂起。 景眠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不知道,任先生此刻有没有察觉自己即将跳海的事实。 但心里的预感愈发浓重。 正当景眠思忖着。 “我们的戒指呢?” 任先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景眠心口猛的一紧。 他想起,刚才把手机留在酒店时,自己的视线不经意触及了无名指上熠熠发亮的环戒。 犹豫片刻,最终,他把和任先生的戒指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没想到此刻,竟被先生察觉到了。 “…在酒店。” 景眠声音有些哑。 本以为会被追问为什么他们的戒指会在酒店,谁知,听到自己的回答后,任先生竟有些沉默。 随即,他听到先生开口: “还有什么留在了酒店?” 景眠喉结动了一下。 这句话听不出语气,令人耳垂发麻,景眠无法抑制的涌上不知所措,修长的指节紧张蜷起。 先生…大概知道了。 心里隐隐涌上了这个念头。 景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是鞋跟刚刚着地,湿沙的柔软触感袭来,他才留意到自己这个动作的幅度,任先生大概也已然察觉。 脚步不由得僵住。 他不知道任 先生有没有生气。 “我的背包、手机,全国赛中途离席的罚金,还有银行卡。” 景眠轻轻回答,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抖,但在这一刻,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们的戒指。” “还有,给先生的信。” 最后的声音也变得很小。 任先生的表情看不出明显的变化,或许是男人本就不形于色,也或许是因为明暗交替的夜色里,对方逆着光。 过了几秒,他听到先生启唇,问:“信里都说了什么?” 景眠一怔。 “……”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牵动了呼吸,就连简单的开口都变得艰涩。 那封信原该由别人托付给先生,也或许,那封没有涉及到任何交代遗产的、不论于警方还是当事人而言,可能都不具有任何意义的信,男人甚至可能不会收到。 抱着这样想法的景眠,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写下那封信后,竟还有机会和任先生当面亲自开口。 他抿了下褪去血色的唇,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很轻: “说了一些告别的话。” “对不起。”景眠抿了下唇,口腔内的触感酸涩又艰难:“我耽误了先生。” “在我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一场车祸。” “那场车祸中,妈妈死了,开车的司机师傅失去了一条腿。” “唯独我活了下来。” “我早就该死在那场车祸。”少年的声音有些哑,夹杂着无言的干涩:“我从以前就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安排,思绪似乎也永远陷入了一个死结。” “因为最不该活下来的人,是我。” “那场车祸是我造成的。” …… 也或许,他早就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以至于余生的每一天,他都活在愧疚中,近乎溺毙。 只是在这一刻,已然坦言至此,他终于再也不必继续紧张隐瞒。 景眠小声唤:“先生。” 男人缓缓一怔。 “谢谢那场荧光海上的求婚。” “还有我们的婚礼,以及初雪的那个吻。” “收到地球仪的那个晚上,我开心到整晚睡不着觉。”景眠说着,眼睛慢慢弯起来,似乎就连想起来,都忍不住浮上笑意,他说:“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也是从小到大,唯一有人记得我喜欢地球仪。” 景眠微微吸了口气,泛凉的指尖摩挲指腹,戴戒指的地方此刻却空空荡荡,他低声道: “我为数不多的美好的记忆,都来自于先生。” 睫毛随之敛下,少年小声说:“我的病,小时候就有了,有好好吃药,也在治疗,在和您订婚之前…已经很久没发作了,我以为慢慢会好。” “对不起,欺骗了您。” 景眠轻轻道:“您是很好的人,不该和我联姻。” “以后的日子,请先生好好照顾自 己。” “我……” “眠眠。” 景眠的声音被打断。 对方声线低沉,引起耳膜微微震响。 这成功让景眠胸膛微滞,又骤然跳动。 察觉到男人像是听不下去了似的,果然,任先生垂下眸,低声道:“不要误会,这不是威胁。” “今晚,我大概不会一个人离开这片海。” …… 景眠的瞳孔,有些诧异的缩紧。 或许是他疯了。 结合前面的语句,景眠察觉,任先生似乎不是要阻止他的意思。 不会是… 对视的那一刻,景眠才发现自己并没会错了意。 一股慌忙和焦灼的情绪莫名涌上胸腔,隐隐压抑着,鼻息都微屏住,景眠慌了,诧异道:“那个,您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不是没必要。” 任先生浅色的瞳孔被弥亮的海月浔染,却莫名晦暗沉寂,男人语气没什么异样地启唇:“是我一直都只有一个选项。” “那个选项,就是你。” 景眠喉结滚动了下。 冰凉的海浪在这一刻涌了过来,伴随着厚重窸窣的声响,这一次没过了膝盖,冷意让景眠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却引得先生在那一瞬皱起眉头。 随即,又不动声色地垂下手。 景眠像是没察觉。 任先生停了下,开口: “眠眠,到我这儿来。” 景眠哽住,怔愣的同时,身体却没动。 好半天,他才小声道:“对不起。” 他敛下眉梢,喉结滚动的迟钝缓慢,指腹捏紧手心,是紧张到局促的表现: “先生,我在全国赛上发作了。” 景眠说话时,微微扬了下嘴角,似乎想以一个轻松的姿态叙述这件事,才显得没那么尴尬凄凉。 可那笑容却一片苍凉。 “我对不起战队,差点…把一切都搞砸了。” “以后还会有很多这种时候,人不可能一再纵容另一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会为我停下脚步,即使先生也是一样。”随着浪潮褪去,景眠依旧没能朝岸边前行,下一波高涨的海浪,大约能将少年吞噬大半,景眠小声道:“我想不出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太痛苦了。” “走不出过去的人,不配拥有未来。” 声线夹杂微颤的哽咽,似乎说服自己的同时,景眠也在试图说服男人:“但先生没有我,会过的更好…” “我们的宝宝要出世了。” 景眠一怔。 随着男人说出这句话, 心跳在这一刻,近乎凝滞了几秒。 任先生看着他,低声道:“还记得吗?” 景眠眸光隐隐微震。 血液里的暖流仿佛突破桎梏,奔向四肢百骸,让景眠心头猛跳的同时,又难以言喻的不知所措。 “岁岁。” 任先生的声音缓慢冗沉:“你给他起了名字,叫景岁。” …… “我们会成为很好的监护人。” 任星晚的身影背对着弥烁而遥远的城市光景,与沉寂的海岸交错,轮廓的边缘被一点点染亮。 “我们的岁岁,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男人低声道: “没有你,这些都实现不了。” … 任先生的底牌并不多。 但他正在一张一张地展示给对方,企图让他的爱人,能停留在这片海。 似乎不确定这个理由是否能让景眠停下脚步,先生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如果这些都不能成为你留下的理由。” 男人声线喑哑低沉: “就当是,为了我。” … 水浪伏到沙滩上,没来得及停滞,下一抹浪花便接踵而至,碰撞的哗啦迸溅声响,在夜晚显得孤寂且平和,隐蕴着温柔而又浓重的月亮。 任星晚墨色高大的身影,仿佛融进了无边深沉的夜色。 他轻声道: “先生不能没有眠眠。”! 第 66 章 …… “创伤后应激障碍,别称PTSD。” “就是人们常说的,经历重大创伤后,引起的应激性心理创伤。” “以前的话,常发生在退伍后的军.人。”医生抬起眼,慢慢地说:“当然,这种强烈的创伤应激也包括自然灾害的幸存者、重大车祸、至亲离世……” “最难熬的,不是灾难当天。” “而是接下来余生的每一天。” “一个简单的、特定的场景都可能会轻易触发症状,患者会常年做噩梦、回避、情绪抑郁、绝望。”医生的笔尖点了点厚重的纸页,叹了口气,沉声说:“但最严重的,是患者可能会面临的——创伤再体验。” “简单点说,他每次发作,脑海里都会重现出创伤那一天的场景,清晰而真实,就像回到了那天一样。” “用医学术语统称的话,也叫做“闪回”。” “相当于一遍又一遍的,重新经历那时候的痛苦。” “永不休止。” “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患者,这辈子都不会治愈,直到死亡才能得以解脱。” “这是难以想象的。” “…任总。” * 景眠不自觉屏息。 “先生不能没有眠眠。” 男人的这句话,沉静而低沉,让人睨不出过多情绪。 因为诧异而脊背僵硬的少年,却隐约察觉到,这句话背后似乎藏着无尽温柔。 脑海里震撼纷杂的车流和撞击声,在这一刻,竟慢慢消失了。 景眠的听觉,霎时间门和这片海一样,沉寂而安静。 窒息感随之褪去。 唯有耳边的风声簌簌作响。 景眠深吸了口气,感受到清列而微凉的空气涌入鼻腔,络活了每一根滚烫的神经,血液变得炙热,又柔缓地冷却。 恍惚间门,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先生不能没有眠眠。 景眠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其实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甚至恰恰相反。 不是先生不能没有眠眠, 而是眠眠不能没有先生。 在下一波海浪袭来前,任先生敛下眉眼,薄唇微抿起,朝景眠伸出手。 “眠眠。” “跟我回家。” 景眠瞳孔怔愣地缩起。 不知过了多久,景眠垂眸,不自觉地压紧下唇,喉咙涌上无言的酸涩,牵动了鼻尖。 他抬起手,指腹握住边缘,摘下了帽子。 下一秒,他朝任先生的方向走过去。 不…… 是跑。 跌进任先生怀里的那一刻,景眠感觉到任星晚的一只手揽住自己的后腰,同时,力道收紧,甚至仅是一瞬,便将他的鞋子带离海面。 淅淅沥沥的水顺着鞋尖淌下 。 景眠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将脑袋埋在男人的颈窝,鼻尖轻颤。 任先生抱着他,一直走到海浪无法触及的沙域,景眠这才感觉两脚着了地,有了沉甸甸的实感,腰间门的手却没松开。 被抱紧的感觉很好。 尤其对方是让人极有安全感的任先生。 景眠绷紧的身体泄了力般,逐渐松缓,就连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和肌肉都软下来,变成极度放松的状态。 任先生这个人, 大概是有魔力的。 “先生。” 男人回应他:“嗯?” “根本没人去参加那场生日聚会。” 任先生的眉梢怔住。 “我被骗了。” 贴在耳廓的声音柔软低哑,有些压抑,带着一点鼻音:“是我后来回去上学,一个同学悄悄告诉我的。” “原来那些人根本没有出现。” 景眠淡淡道:“那场哥哥的生日聚会,是由他们编造的、用来捉弄我的骗局。” “在那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门,我都被困在懊悔和疑惑中,想了很久原因,但还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 “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是我。” 声音停顿了下。 景眠小声道: “但现在,好像慢慢能理解了。” “可能仅是因为那时候,我没有任何朋友。” … “先生。” “原来车祸那天晚上……” 景眠闭上眼睛,一行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在男人的领口,湿润滚烫,少年的声音轻不可闻: “我们去的,是一个从不存在的目的地。” … … 手心的力道隐忍而重, 景眠在男人怀里,被一点点抱紧。 或许是今晚太累,以至于精疲力尽的景眠,在这一刻产生了错觉—— 先生抱紧自己的手,好像隐隐在颤。 夜晚的海域被城市边缘一点点染亮,就连拂过的风都变得柔和,潮汐在最后一次覆上海滩后依旧一无所获,黯淡地褪去。 因为疲惫而睡去前,景眠隐约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任先生。 好像…非常在乎他。! 第 67 章 景眠被任先生抱起。 男人朝着远处车的方向慢慢走去。 天色愈晚,深沉的夜空将整座城市染成了灰蓝的墨,唯一的光源,便是海边的月亮,以及灯光弥烁的高大建筑与车流。 任先生的身影逆着淡淡光线,轮廓被染亮些许,又随着街路的深蓝而黯淡下来,与旁边的黑色车子融为一体。 等候已久的助理微微颔首,压低声音问:“景先生,他需要去医…?” “不去医院。” 任先生轻轻启唇,道:“回家。” 车门被打开。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宣城快步跑来,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他愣了愣,又缓缓停下脚步。 他和不远处,那个抱着Sheep的高大男人对上视线。 宣城不自觉滚动了下喉结。 他就是景眠的爱人。 景眠的爱人,竟然是明星,竟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他直到现在都适应不了这个事实。 犹豫片刻,宣城点了下头,与高大俊美的男人颔首致意。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 谁知任星晚的视线沉寂少顷,随之微微颔了下首。 一旁的助理很快迎了上来,客气道:“宣先生。” “你好。” 助理问:“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宣城犹豫道:“嗯,景眠在宾馆里留了东西,是一封信。” “我还以为……”宣城挠了挠头,刚才的慌乱已然褪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没什么事。” 他后面的声音几乎不可闻:“…没事就好。” 任星晚已经抱着景眠上了车。 宣城把那封信递给眼前的助理:“我先走了。” “这封信应该是眠眠写给他先生的,我来物归原主。” 助理接过:“谢谢您跑一趟。” “不客气。”宣城停顿了下,沉声道:“我先回去了,等景眠醒了,麻烦告诉他,联系一下队长。” 助理点头:“我替您传达。” 宣城戴上帽子,转过身,沿着这条街路慢慢回去。 身后不远处的车子从自己身边驶过。 宣城忍不住停住脚步,视线追随着车身滑动到车尾边缘棱角得光亮,在夜幕中流畅华丽。 直到那光线由线变点,渐行渐远。 街角黯淡下的宣城抿住唇,陷入无声的沉默。 他依旧记得, 在签Sheep之初,Sheep的爱人就曾来找过他。 尽管是一段短暂的见面,直到现在却依旧令他印象深刻。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景眠的先生竟是任从眠。 所以当景眠的先生在自己对面落座时,宣城张开下巴,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而男人气 场强大冷峻,让宣城有种置身于上层会议的错觉,他不自觉直起身体,正襟危坐。 对方更是开门见山。 中途几乎没有废话寒暄。 “所以。” 男人道:“如果身为队长的你,如果能够承担Sheep的突发状况所带来的一切风险,那合同继续。” 宣城面色浮现诧异。 “如果不能。”男人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道:“请现在就和Sheep解约。” “我会承担违约金。” “而且,不需要你善后。” 任从眠薄唇微抿起,沉声道:“我会想办法告诉他。” …… “我可以承担。” “和景眠签约并非我一时兴起,从Sheep刚入驻直播频道开始,我就开始关注他的技术和动态。”宣城摩挲着手指,坦诚道:“我是真的想要他。” “他会给ME.带来无法想象的荣耀。” “我一直都这样坚信着。” 宣城沉声道:“为此,我不介意任何风险,就算出现任何突发状况,我不仅会为此承担后果……还会成为Sheep最强大的后盾。” …… 宣城后来想,大概是这段话说动了对方。 这一场不为人知的会面就此结束。 临走前,男人微敛下的淡色瞳孔,仿佛隔着无法捉摸透的细碎光芒,这样的任从眠先生,却在看向他时,忽然开口道:“既然选择留下他。” “就不要先对他好,再抛弃他。” 听到这句话的宣城,不自觉诧异的同时,也认真点了下头:“我不会那样做。” …… 任从眠沉默了两秒,侧过身的背影莫名沉寂。 男人低声启唇: “请善待我的小朋友。” * * 景眠睡得很沉。 少年眼角还有泪痕,任星晚伸手,指腹轻轻拭去,触感温热湿润。 “景先生留在酒店房间的东西已经全部带过来了。”助理回头,轻声道:“任总,按照您说的…” “除了那一万元罚金。” “需要我去找主办方取一下那兜现金……” 任星晚道:“不需要。” 侧过身来的助理微怔。 “这是他承担责任的方式。” 男人沉默了下,道:“我尊重他,但没有涉足他决定的权利。” 助理回过神,立刻就明白了。 他连忙道:“是。” 助理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拿过一张有些褶皱、却又被平整折起的纸页,他伸手递给任总: “这个…好像是景先生留给您的信。” “您要看看吗?” …… 任星晚修长的手接过那张纸。 意料之外的,却迟迟没有打开。 不久,助理有 些茫然地接回那封信,抬眼看向看不出表情的任总。 男人声线听不出情绪,低声道: “扔了吧。” . …… “⑤[(” 景眠想要开口呼唤,却忽然意识到这是在海中,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周没有任何能够引起他注意的景物,比如海草、珊瑚礁、甚至是任何叫不上名字的鱼类……什么都没有。 景眠恍然察觉,这是一片没有任何生机的深海领域。 他所在的位置, 只有望不尽的黑暗和深蓝。 就在景眠茫然无措时,却忽然瞥见,就在不远处,好像出现了一抹淡色的光源。 如同沙漠中寻到绿洲,景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朝着那么光源游去。 只是,随着距离愈近,景眠的速度也不自觉地变慢。 因为那愈发明亮耀眼的光芒,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眼,同时心里涌上诧异和茫然。 那像是一抹星星。 而且不止一个。 有大有小,排列没什么规律,但都无一例外地散发出漂亮而视觉震撼的光。 景眠喉结动了下。 已经游到近前,景眠停下来,星星们的范围并不大,他刚好可以用双臂笼罩托起。 景眠的发梢和面庞皆被染亮,瞳孔流露着诧异。 他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观。 只是,下一秒。 一颗最不起眼的小星星忽然改变航线,朝着景眠坚定不移地漂移而来! 它从暗淡到令人看不出颜色,却随着坚定地向景眠靠近,而变得愈发闪耀。 光线明亮却柔和。 !! 景眠睁开眼。 这一次,他终于从安静的车厢里醒来。 四周温暖,空气 沉冽清新。 深海与星星, 一切都消失不见。 唯有把他抱在怀里的任先生。 景眠:“??” 景眠:“???” 任先生:“?” … 景眠喉结滚动了一下。 刚才……那是什么? * * “先生。” “嗯?” “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景眠低声道:“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任先生:“不放。” 景眠:“……” 从停车到回家的这一段, 在任先生从车里抱起他的那一刻,景眠就醒了。 况且……还是单侧抱。 还是当着司机和助理大哥的面,被抱起来回家。 只是在这之后,他也没能成功说服先生。 景眠抿了下唇,提醒:“小区里,邻居会看到。” 任先生的手心收紧,低声道: “被自己先生抱回家,为什么丢脸?” 景眠一怔。 红意迅速蔓延到了耳朵。 门被男人的指纹打开。 景眠被放在沙发上,掌心和指尖有些凉,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身心却彻底放缓下来。 这是他的家。 尽管以前自己总是在潜意识中不自觉否定,身体却是诚实的,或许不知不觉中,他早已把这里从“任先生的领域”,变成了“他和任先生的家”。 思绪飘离之际, 手心却忽然被放上一杯暖腾腾的热水。 景眠下意识握住,水雾随着触感,慢慢流散蒸腾。 泛凉的掌心和指尖,瞬间被暖意包绕。 景眠一愣。 因为唇边碰到了一小颗胶囊。 任先生启唇:“一粒。” “这个也是。” 任先生此刻俯下身,几乎和他视线平齐,目光无声地看着自己。 在被先生投喂吃药。 景眠意识到这个事实。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感觉。 景眠乖乖张嘴,他背后是深沉的夜幕,舌尖不经意碰到了先生的手指,又小幅度地撤离,把药粒吃进去。 接着是下一粒。 吃完药,他咕噜咕噜地喝了小半杯水。 两人相对无言。 先打破沉默的是任先生。 “怎么盯着我看?” 景眠心头一窘:“没什么。” 过了半晌,他没忍住问:“您看到那封信了吗?” “您?” 景眠:“…你。” 竟然时隔半年,竟又一次被任先生纠正称呼问题。 景眠不知道先生心里会不会有点恼火。 “没看。” 任先生道:“不是已经和我说了 信的内容?” “?” “那能把信还给我吗?” 任先生:“?” 男人眉梢浮上一丝不解。 但还是沉声回:“已经扔了。” 景眠一怔:“扔了?” “嗯。” “怎么了?” 景眠眼里流露出诧异。 那封信已经不知所踪,甚至在此之前,先生也没有翻看过。 也就是说,如今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信里都写了什么。 仿佛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景眠暗暗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 任先生难得调侃:“今天总喜欢说‘没什么’。” 景眠笑了:“有吗?” 先生用沉默代替回答。 暖意涌入胸膛,胃也跟着暖和过来,景眠感觉浑身的细胞都不自觉放松舒缓。 每次都是这样,好像所有的问题,都能被眼前的人迎刃而解。 他轻声回答:“…可能,是因为先生在。” “所以一切都没什么。” 虽然回答的没头没尾, 但却成功的、让男人微微怔住。 景眠在这一刻觉得,气氛好像有些微妙。 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错觉,男人的手机在此刻响起,短暂一声,在略显沉寂的落地窗庞异常突兀。 任先生看了手机,和景眠说: “宣城想让你醒来之后联系他。” 景眠语塞,表情有些无措。 但还是点了下头:“好。” 任星晚放下手机,景眠似乎感觉到,先生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很久都没移开。 半晌,景眠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你们的全国赛。” 任先生淡淡道: “家属可以观战吗?”! 第 68 章 景眠以为自己听错了意。 他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先生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微颤的眼睫流露出诧异,尽管理智在潜意识里告诉他要反问一下先生的意思,但意识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点了下头,回答:“能的。” “那先生想去观赛。” 任星晚低声道:“选手Sheep同意吗?” …… 景眠再次迎来头脑风暴。 心脏不自觉猛跳起来。 这好像是任先生,第一次叫他Sheep。 尽管这个称呼不具备着任何意义,却成功让景眠后颈一麻,仿若无形的电流擦过。 他抿了下干涩的唇,道:“嗯…同意。” 任先生…竟然会对光耀感兴趣。 也或许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先生一时兴起,想陪他走完剩下的比赛。 但无论是那种,心尖都无法抑制地涌上惊喜。 只是很快,景眠意识到这个提议好像可行性很低。 他抬眸,问男人:“先生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 没人会认不出任从眠。 任先生要出席的地方,是观众庞大且全网关注的国际大型电竞赛事现场。 即使作为观众,如果掉马,必然会成为人群瞩目的焦点。 任星晚:“哪个身份?” 景眠:“嗯?” “认出我是任从眠。”任先生的声音沉而缓,在略显昏暗的客厅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男人问:“还是Sheep的爱人?” 景眠微微咽了下口水,低声道:“两个都不行。” 他说:“先生可以出席全国赛,但不能和我一起。” 景眠发现,先生和他聊天时,尽管一向冷冽寡言,视线却沉默而专注。 男人问:“为什么害怕我们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景眠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思忖几秒,他才低声道:“…因为我们戴着一样的戒指。” “先生的领带是我系的。” “我也常常披着先生的外套。” 眼睫被落地窗的光亮映得细碎纤长,景眠认真说:“…这些都不是好习惯。” … 被夜幕笼罩的任先生,倏然轻声笑了下。 尽管意味不明,那声线却清冷磁性,听得景眠一怔,心神微跳。 景眠:“?” 他喉结动了下,犹豫着继续道:“被认出来的话,先生的经纪人和公司都会很困扰。” …… 感受到被任先生注视着的目光,男人并没开口反驳,竟是停顿几秒,沉声道:“那任从眠想和Sheep同时出现在全国赛,他需要怎么做?” 景眠眉梢微怔。 少年似乎陷入思考,就这样过了半晌,才斟酌开口: “戒指要摘掉。” 任先生:“嗯。” 景眠想了想:“先生需要简单变装,不用像其他活动那样盛装出席。” 任先生:“好。” 景眠这次声音有些小:“比赛的时候,不能一直只看我,也要关注其他选手。” “……” 任先生沉默了几秒,淡淡启唇:“可以。” 落地窗边的小盆栽高挺屹立着。 已然过了半年,小榆树枝繁叶茂,细韧枝条缠绕着深绿细叶,在光线映照下微微摇曳,有几束落在了茶几的边缘,无声地、陪伴着这沉寂夜色。 景眠拿过手机。 他现在已经足够平静下来,给队长宣城回去电话。 电话拨去的等待音响起,景眠坐在沙发上,被海水浸透的鞋袜此刻蕴着冷意,半碰到地板,掠夺紧贴着的体温。 -“景眠?” 听筒这时传来宣城的声音。 景眠不自觉崩起脊背,空下来的那只手抵在沙发边沿,他轻吸了口气,眼睫微颤。 不是因为宣城哥的声音,而是因为…… 鞋袜被先生脱了。 男人掌心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修长的指腹蹭过脚背,景眠抿了下唇,低声回:“宣城哥。” “眠眠,已经到家了吗?” 景眠眼看着男人握住他的脚踝,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滑到了滴着水渍的脚跟,又转而握紧,景眠白皙的耳朵变得通红,声音也因为惊讶而有些支吾:“唔……嗯。” 宣城并未察觉,声音清晰爽朗:“裁判已经和我沟通过了,这次比赛因为离席时间短,没影响主赛程,更何况有先例,所以主办方没有任何禁赛处罚,罚金也和我们想的一样,已经上交了。” “……” 景眠的气息稳了下来。 这时候少年才真正沉下心绪,泯灭了那些先前浮上的不好念头,和宣城认真道歉:“对不起,队长。” 宣城愣了愣,随即笑笑:“不是道过歉了吗?” 他松解气氛道:“如果实在过意不去,接下来的比赛就给哥多拿几个ACE,让ME.成功出线,到时候奖金可不止那区区一万。” 景眠也不自禁笑了笑:“嗯。” “下一场比赛在后天,我们碰头的战队是洛城的ARE.。” “眠眠,状态还好吗?” “还可以作为首发吗?” 景眠垂眸,看向任先生。 他眼睫轻颤地眨了下,像是被某种无形且沉静的力量趋引,他低声道:“可以,队长。” 景眠启唇: “ME.会成为冠军。” …… 不久后,电话挂断。 景眠靠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仿佛陷进了柔软的座椅内。 他忽然涌上了一个莫名的想法。 刚才的那两粒药丸,即使自己没有吃下,好像也没有关系了。 上一次发作,是被生日宴上那位残疾的哥哥安抚下来。 而这一次,则是他的联姻爱人。 如果能带着任先生,去见一面当初那位已经记不清样貌、但救了他的哥哥,当面道个谢就好了。 景眠这样想着。 忽然睫毛一颤。 另一只鞋袜也被脱了。! 第 69 章 景眠几乎是瞬间便坐起身。 “先生!”景眠喉头轻咽,道:“…我自己来就好。” 他迅速俯身,自己脱了鞋袜,怕男人抬手,于是又卷起湿答答的裤脚。 景眠快步走向浴室,发现水温已经调好。 少年脱了湿漉漉的衣服,打开开关,感受到温热的水流席卷而来,顺着肌理流下,心跳才逐渐放缓。 先生并没执意过来帮自己。 令人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他从最严重的一次发作,职业生涯差点就此结束,而先生仅仅是出现,就抚平了夜色的棱角,亦如他经历过的每一个平静夜晚。 景眠看着浴室地面上淅淅沥沥的水洼,温热氤氲的水汽隔绝了外面的冷意,好像他从未萌生过不好的想法。 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他好像差点离开,又被一只手拉离深渊。 再抬眼时, 望不到尽头的地方,皆是晨曦。 景眠洗好走出浴室时,旁边的桌角已然放好了一叠柔软干爽的换洗衣服,边角整齐。 景眠微怔。 换好时,夜色已深。 任先生大概也已经睡了。 景眠顺着把手走上楼梯,尽管光线微弱,却刚好照亮每一个台阶,抬头时,二楼的那盏熟悉的壁灯,正散发出柔和暖色的熠熠光亮。 顺着微光走进卧室。 意料之外的,主卧并非漆黑一片。 床头柜子上,正有一个淡色的球形光源。 尽管微弱,却曼妙且沉寂地悬浮着,令人心底柔软,完全移不开视线。 那是来自任先生不久前的礼物,地球仪。 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打开的。 但在今晚,对于景眠来说,大概却是最好的时候。 是他即使过了很多年回想起来,也无法忘怀、印象深隽的一幕。 景眠停留了半晌,轻手轻脚上了床。 任先生似乎已经睡着了。 景眠掀开被沿的动作都很轻,躺进去时,发现男人好像是朝着这边的方向陷入沉睡。 他听到任先生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为什么,景眠忽然就想起今天在海岸边的那个拥抱。 先生的怀抱温热宽厚,力道将他抱个满怀,修长的指腹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身体里。 “……” 景眠沉吟了几秒,微微压紧唇瓣。 少年细韧的身体蹭过床单,小幅度地向前,挪进了任先生的怀里。 不久,景眠的胳膊由僵硬,到慢慢松缓。 彻底柔软地沉睡而去。 浓郁的夜色愈发深沉。 任先生睁开了眼睛。 男人伸手,揽住景眠的腰,把人搂进怀里。 景眠惺忪的睡眼之上,额头被落下了一吻。! 第 70 章 景眠没在家里停留太久。 背包仍在酒店,所以他没什么行李,思来想去,只带了些男人需要的行李和日用品,—齐放到车厢后座。 任先生启车,车尾缓缓驶离枫叶。 景眠盯着窗外带着湿意的砖路和草地,整座城市像是被水洗过,就连树荫下的黯淡阴翳,都泛着细碎的清凉惬意。 比起艳阳高照,他更喜欢现在的天气。 一一任先生要来观战比赛了。 而且是和他一起,从家出发。 景眠心中莫名生出股奇异感。 若不是全国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现在的他和先生,竟有种外出度假的错觉。 车子停在酒店楼下的停车场。 景眠沿着选手专用的后门通道,乘电梯回到七楼。 他低头,默默刷门卡,身后跟着的任先生,同样默不作声。 房门应声打开。 景眠脚步顿住,他发现,昨天留在酒店的那些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而那张留了纸条的信用卡,只剩下—张孤零零的卡身,放在床头柜。 景眠暗自小小庆幸了下。 幸亏任先生没看到那些东西。 昨晚队长说,—万元罚金已经上交给主办方,那默默帮自己藏好这—切的,大概就是宣城哥。 景眠没有室友,全国赛期间门独自住—个房间门,房间门里有两张床,一侧放着景眠的背包,另—侧规整如新。 那便是任先生的床。 说起来, 夫夫两人的外宿,也是第—次。 景眠忽然就有点紧张起来。 他帮男人挂好衣服,拆开新拖鞋,俯身,默默帮先生整理床铺,做好这—切后,他想了想,决定先去浴室洗个澡,换一下睡衣。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进浴室再脱掉时,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景眠怕任先生暴露身份,于是主动开了门。 没想到站在门口的,竟是余年。 他手里拎着一兜袋子,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余年双手递过来,也没直说,道:“这是任哥交代的,您收下就好,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门被关上。 景眠把东西放在小桌上,这才发现,里面竟是各式各样的帽子,口罩,小胡子……甚至还有假发。 景眠眼里浮现诧异。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看来他们昨晚约好的,去赛场前先生要乔装打扮一下,男人不仅没当成玩笑,而是认真去着手准备了。 景眠忍俊不禁。 心里不自觉涌上微妙的暖意。 翌日,就在两人出发前,景眠给先生戴上帽子。 接着,他找出一个精心挑选的、没那么违和的小胡子,抬起手,给先生小心地戴上。 任星晚垂眸看着他,没动,任由他垫着脚,把小胡子粘好。 景眠越看,越忍不住泛上笑意,但在男人沉静的视线下,还是堪堪忍住了。 任星晚微微俯身。 “不戴口罩吗?” 景眠微怔。 先生……是想让自己帮忙戴口罩吗? 景眠点了下头。 他抽出一张纯黑色的口罩,他压了压鼻翼上的金属丝,指尖撑开系带,微微垫脚,干净的指腹擦过皮肤。 景眠喉结微动。 他碰到了对方的耳廓。 任先生的发梢蹭过干净的指甲,指腹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的耳垂,温度隐隐传来。 察觉到过近的距离,以及被垂眸看着的目光,景眠动作停住,微微蜷起指节。 指尖不经意蹭过先生耳后,又不得不被黑色系带缠绕着紧贴。 少年不受控制地心跳起来。 他和任先生的磁场,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擦出这种微妙的气氛,但直到现在,景眠依旧无从应对。 正当景眠走了神,却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 “紧张了吗?” 景眠睫毛—滞。 任先生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手指很凉。” 景眠喉结动了下:“…没有。” 对方的掌心向上,景眠被握住了手,心下茫然的同时,却忽然感受到了温热的软意。 景眠瞳孔缩紧。 对方的唇是热的,就连吻起来的触感也是知道的,但这样被握着吻住手指,也是第一次。 很快,挨着蜷起的指节,连带手背都泛了薄红。 临近比赛,先生并没像其他人那样,一再安慰他不要紧张,随意发挥就好,不用有压力。 男人的声音有些沉,只是问:“想让我做什么?” 景眠抿了下干涩的唇瓣。 他感受到胸腔内蓬勃的心跳,鲜活分明。 少年轻声道: “陪着我就好。” * 全国赛第二场,电竞馆已经提前挂好了宣传海报,就连光耀的登录界面,ARE.和ME.的对战信息和专栏海报都已占据了最大的广告位,光耀发表官博,越临近总决赛,气息就愈发焦灼沸腾。 这也是每一个光耀玩家都不禁注目的夜晚。 ARE.战队的最好战绩是在前年,不仅挤进了全国赛四强,还差点打败前年的总冠军,这样令人看好的实力黑马,却在去年—度在省级赛上遭遇了连续惨败。 尽管成绩不算稳定,却更像是—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潜力型战队。 尤其听说ARE.今年招新,平台有三个颇有名气的小主播都被挖过去,并在几个月前的省级赛表现可圈可点,ARE.几乎是没什么压力的,顺利冲入全国赛。 所以这场比赛很有看头,就连玩家们投票压胜的票数都几乎持平。 毕竟这—局中获胜的战队,很可能会在未来碰到去年的总冠军AUB., 也就是队长Shck所带领的战队。 当然,还有另一只实力强劲的战队QT.。 说起QT,其实这场大家更想看到ME.胜出。 毕竟Sheep和Dawn的那段往事,直到现在都算是早期玩家们心中不禁唏嘘遗憾的Be结局。天天双排的两人,到如今形同陌路,传闻中的还涉及了有些尴尬的感情问题。 更何况,Sheep如今还有了爱人。 这种决裂者被迫重逢的桥段,很难不成为玩家们最为期待的看点。 取得入围赛阶段名额资格的战队,每—支战队的实力都都不容小觑。 况且,眼看着即将步入淘汰赛,今晚和下一场对于两只战队来说,同样至关重要。 投屏里播放着精彩赛事回放,不时穿插着广告,直播频道的秒表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观众席等待已久,主办方一切准备就绪。 没过多时,选手们准时入场。 高清摄像头下,人们远远看到了那名ME.最后进入的选手。 镜头拉近,Sheep戴着口罩,口罩边沿上的睫毛卷翘纤长,被场灯勾勒出细碎的阴影,落于眼睑之上,神秘柔和。 【我还是要说—句……】 【楼上,我好像知道你想说什么】 【巧了,我也知道】 【Sheep太特么好看了!!】 【眠眠好帅,麻麻斯哈斯哈】 【高清摄像下都这么能打,摘下口罩真的会差吗?】 【这不—定,“请把口罩焊在脸上”这种流行语可不是无缘无故来的】 …… 景眠落座。 他拿过耳麦,看着光影在边缘移动跳跃,离比赛开始仅剩五分钟,他深吸了口气,察觉指尖冰凉一片。 熟悉的赛场下人声鼎沸,景眠自上次突发事故后,还没看过外界的评论和留言,他甚至不确定,那会不会对本场比赛产生影响,以及…赛场还是否还欢迎自己。 直至队友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抬眸,景眠也被吸引了注意。 渐渐的,他察觉到,那声音竟是来自电竞场下,由轻渺无序到逐渐清晰: “Sheep!” “Sheep!” … 竟只是…在呼唤他的名字。 再无其他。 岑弦轻轻笑了,侧目道:“小朋友,都在叫你呢。” 宋羡阳小声道:“眠眠哥,别有负担。” “这局有我在,我们配合无敌。” 红毛嗤之以鼻:“拉倒吧,所有人都知道,和眠眠配合最好的是岑弦哥。” 宋羡阳磨了磨牙:“那是我来的时间门太短。” 景眠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如此一来,原本焦灼的心情竟被冲淡许多。 只是,少年抬眸,目光在观众席中下意识地搜寻,在比赛 开始前,他就已经和任先生商量好,男人不坐在过于显眼的位置,以免引起周围人和直播摄像的注意,先生也默许了自己。 —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景眠心跳—窒。 又很快舒缓下来。 先生被笼罩在光线照耀不到的阴影之下,场灯明暗交替,勾勒出男人宽阔颀长的轮廓,高大俊美,只是面庞晦暗不清。 尽管没有任何交流,景眠却隐隐知道。 在人声鼎沸的赛场中,任先生也同样在注视着自己。 景眠微微屏息。 如此想着,竟彻底平静下来。 选手们戴好耳麦,工作人员进行最后的检查和设备调试。 赛程—分一秒临近。 时钟跳转的那—刻,比赛正式开始。 屏幕进入一片漆黑,又逐渐朦胧与清晰转变,耳麦隔绝了外界的大部分声音,迫使景眠的注意力全然集中起来,神经绷紧。 他们本局抽到的地图是干漠荒岛。 遗迹被沙漠风干,枯萎的绿植覆盖在砖石之上,剩下的建筑残骸能作为选手们的掩体,难度中等。 景眠角色醒来的地方,恰好是沙漠边角,最近的补给地点在六点方向的十米之外。 地图不算大,建筑遗迹却遍地都是,即使刚开局也要小心行事,Sheep俯下身,沿着残骸边缘掩下脚步声,不动声色,隐秘而轻步移动。 谁知下一秒,头顶忽然擦过枪声。 景眠心神一凛,抿唇,迅速趴下,在那人赶来的三秒之内,他捡起M24,起身,在那人露头的一瞬间门转身瞄准,射击。 ——砰。 动作行云流水,没带一丝犹豫。 系统在下一秒更新提示: 「“p”使用M24击倒“n”!」 Sheep完成了他个人在电竞职业生涯中,历时全国赛的最快首杀。 【卧槽】 【反应真快!】 【Sheep依旧是那个Sheep】 【虽然是主播出身,却拥有着专业电竞选手的敏锐直觉和专业素养】 【看来天生就是这块料】 【啊啊啊好担心,还以为眠眠上一场的状态会影响到这场发挥,看来一切如常,终于能松口气】 景眠不动声色,补枪过后,默默舔了包。 本以为被先生注视着比赛会紧张,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反而冷静下来,胸腔从未有过如此沉着的安心感。 地图范围不算太大,所以景眠既没有远距离的流窜,也没长久地躲到一处掩体后等待伏击,毕竟击败的敌人越多,红门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概率就会越大。 找到Mle时,Mle正被两个ARE.选手前后夹击,他躲到布满藤蔓的高大掩体后,远远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愈发临近。 一 枚烟雾弹落在脚下,恰好在距离Mle最近那名敌人周边。 决断仅在一瞬间门。 Mle离开掩体,朝着脚步声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射击。 眼看着血条被击中骤减,ARE.队员果断撤离,只是,刚离开烟雾范围,视野没来得及恢复清明,下一秒便被爆了头。 视角开始转换,又无限拉长。 淘汰前,灰色的视野中,映出了不远处端着狙击枪的Sheep。 「“p” 使用M24击倒“r” !」 而另一名ARE.选手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切。 “妈的…”他迅速举枪,朝着Sheep的方向,只是没等出手,后方又传来子弹穿过空气的簌响,仅是两声枪响。 系统在此刻再度发出提示: 「“”使用AUG击倒“”!」 局势逆风翻盘! 前后仅仅三分钟,被困者反而成为主导者,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瞬间门极限颠倒反转。 弹幕在这一瞬沸腾: 【稳了!!】 【Sheep和Mle组队配合太绝了,岑弦因为手伤在此之前沉寂很久,我第一次见他在赛场上打的这么畅快】 【同感+1】 【我们眠眠是小福星!】 【乖宝宝谁能不爱呢】 【没想到ME.势头这么猛,看来Sheep和榜一大哥的加入,ME.已经再也不是以前的ME.了】 Sheep和Mle汇合后,两人默契地填充了装备,剩余人数不多,也就意味着红门即将显示位置,虽然紧张,但压力却随之骤减。 他们比任何人都信任彼此。 最后一次空投后,在比赛结束前的第六分钟,红门终于出现。 景眠没有犹豫,守株待兔般,在愈发临近的陌生脚步声中,他抬起枪,蹲点,瞄准。 在仅剩的敌人即将摸到红门那一刻,果断最后一击。 不远处,传来选手泄气般扔下耳麦的哗啦声响。 这是一场相当精彩的比赛。 尽管不如上局那样近乎毫无压力的轻松,这场的ME.成员却都发挥的相当坚稳,不仅配合绝妙,成员各自的判断力也果敢迅速。 屏幕很快进入跳转等待模式。 进入第二局前,大约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门。 选手们可以趁这个时间门喝水,原地舒展筋骨,直播画面也会简单地扫过选手们各自状态,解说员配合着赛事精彩回放进行解说,后续会切换到广告。 观众席仍然意犹未尽,交织着略略热闹的喧嚷,选手们除去三两闲聊也相对安静。 就在这时,观众席忽然传来一个男人声音。 仅是瞬间门便打破了两边的宁静。 … “中途离席的选手,还有脸参加第二场全国赛?” “主办方是你爹吗?赔钱了吗你?口罩摘下 来能让粉丝全部脱粉的主播,哗众取宠,靠流量和脸蛋上位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玩Ash的影卫?!” “趁早滚出电竞圈!” “Sheep,求你快点退役吧!!” … … 全场先是陷入茫然与寂静。 随后是一片诧异的哗然。 这个声音,似乎来自观众席的第一排中央,距离选手虽然仍有一段距离,却足以让四周的人们清晰听见。 场务反应迅速,在解说员说完最后一段完整句子后,迅速紧急插播广告。 尽管解说一直没停,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网友敏锐地听到了这段攻击辱骂。 【什么鬼?】 【妈的,骂眠眠?还骂的这么脏?】 【Sheep离席是因为身体原因,官方已经澄清了】 【+1,那场比赛,Sheep后来在最短的期限内赶回赛场,没耽误赛程,还是那场的最佳ACE,力挽狂澜拯救了ME.的全国赛淘汰魔咒,他到底在鬼叫什么??】 【不是赔罚金了吗?难道是Sheep这边在串通说谎?】 【Sheep是小白脸?拳头硬了,我可是眼看着他发烧到满脸通红,也要熬夜到凌晨两点刷Ash影卫的三轮争夺赛】 【说实话,我也看不上Sheep这种主播,摘下口罩屁都不是】 【楼上眼红男快滚】 【为什么全国赛会允许这种观众买票出席?】 【小道消息,能坐在这种规模全国赛观众席第一排的,家底都有点实力,或者有内部关系。】 【这么明目张胆,背后绝对是不好惹的硬茬…】 …… 红毛攥起拳头,气血翻涌,直接要站起来:“妈的,那个傻逼…!” 宋羡阳摁住他的手腕,把人稳在选手位上:“你他妈别冲动,这不是选手能解决的问题。” “那怎么办,就由他这么诋毁咱们的人!?” 岑弦侧过视线,担忧地低声道:“喂,眠眠。” “眠眠?” 景眠茫然地抿了下唇,视线敛在帽衫的阴影之下,看不出任何情绪。 唯有手心微微在抖。 就在此刻,光影全国赛的幕后也乱成一锅粥。 “骂选手?太他妈离谱了!” 后台隔着一层玻璃窗的主办方领导一扬手,指着第一排谩骂的男人,隔着电话命令安保:“赶紧,把人拎出去。” “是。” “等一下。”身旁的场务看清那人后,面露难色,低声提醒道:“宋总,那位、是咱们光耀全国赛事第二大投资商的太子。” “他是ARE.的死忠粉,预订位置也是最好最中央的VIP席。” “让保安架出去…不大合适。” 空气焦灼,后台足足沉寂了几秒钟。 “妈的,这可是全国赛的直播现场, 几十万人都在看着呢!” 穿着黑色衬衫的宋总急的直踱步,他一咬牙,把挂耳耳麦扔给工作人员:“我去!我亲自请他出去。” “多插播两条广告,派两个保安跟着我。” 工作人员:“是。” * 就在此时。 后排的观众席角落,有位先生忽然站起了身。 由于位置隐蔽,大多数人们甚至没有察觉。 那人身影高大,肩背宽阔,即使是不甚明亮的场灯之下,轮廓也能瞥见凌落俊美。 尽管沉默无声,脚步却莫名沉而有力,敛下强大的气场不可避免地无形袭来。在越来越多的注目之下,男人绕过场灯照耀不及的角落边缘。 人们略显诧异的视线下,那人踏过阴影,竟径直朝观众席的首排走去! 男人淡金色的瞳孔在晦暗的阴翳下流露出光芒,他一边走,竟直接摘下了帽子。 同时被摘下来的,还有男人的黑色口罩,以及薄唇之下,被小心翼翼紧贴着的胡茬。 由于身影优越,放在人群中本就太过瞩目。 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几乎是顷刻间门,人们便不可避免地、看清了男人先前被帽檐遮挡住的面容。 空气沉寂了几秒。 下一秒,座无虚席的观众席瞬时传来倒吸冷气的哗然和惊呼。 “天啊…” “那是…任从眠!?” “卧槽……” “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任从眠!?” “任从眠怎么会出现在光耀全国赛现场?!!” …… 脚步声准确地停在了那个人的前方。 男人的身影遮挡住了台上大部分光线,边缘勾勒出明亮耀眼的轮廓,浮尘淡淡地飘落,他几乎逆着光。 气场太过强大。 极具压迫感的沉敛气息在此刻令注目者都无法忽视。 就连一直口出不逊的那人,都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喉结。 他迟钝着开口:“你、你是谁?”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任从眠垂下眼睫。 男人开口时,就连声音都冷得骇人,令人脊骨发凉: “起来。” 透过瞳孔的反射,他的眼里倒映出任从眠的面庞,以及过于沉静的表情,才更让他由内而外的胆寒。 那一瞬间门,即使他不自觉想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竟连挪动脚趾的细微动作都做不到。 只是下一刻, 他的领口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握住。 仅是瞬间门,便拽起衣领,耳边细微的风声擦过,他的上半身被迫悬空。 身边传来观众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当事人冷汗几乎是一瞬间门就下来了。 额角和脊背都不禁渗出彻骨冷意,他张了张嘴,发现舌头也跟着木了。 他惊恐道:“什么?” 任从眠薄唇敛着微点细光,睫毛下的阴影纤长细碎,淡金色的瞳孔里,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是我的位置。” 并非咬在牙缝里说出的声音,甚至听不出一丝怒意。 那是一种极致的、压抑在骨髓里的冷寒和平静。 后背渗出的冷汗浸透布料。 那人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注视着这里的人太多,强撑面子让他依旧嘴硬地开口,只是,连声音都不成了调:“你干什么?你…你说谁的位置……这可是全国赛现场,凭什么,位置凭什么要给你,你到底……你是什么人?” 任从眠垂眸。 明暗交界的光影下,黑色大衣敛下了场灯的晦暗不清,面庞却逐渐清晰,男人以一个俯视的姿态视角,气场压迫而沉默,冷寂地启唇: “Sheep的监护人。”! 第 71 章 男人的声音清晰低沉。 一片寂静的周遭如同凝固,甚至落针可闻。 细碎的浮尘如同被揉碎了的星光,耀眼的灯束下,光点无声地漂浮坠落。 “是任从眠…!” “天呐……” 男人仓惶地侧过眼睛,他听见,自己邻座的女孩正压低声音惊呼,窃窃私语。 陆危瞳孔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 ——任从眠。 即使不曾认出,也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当今地位无法撼动的影帝顶流,即使从不参与任何流量宣传,却依旧频繁出现在新闻头条,身为陆家的长子,陆危更是比任何人都知道,任从眠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任家,意味着什么。 处尊居显,权势滔天。 任从眠手下的企业……也涵盖了他们宋家。 严格来说,眼前的男人, 是他父亲的顶头上司。 陆危已经顾不得面子,背后霎时一阵冷寒,就连牙关都不自觉开始冷战。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还说是Sheep的…监护人。 一个成年不久的电竞选手,怎么会和这种人物扯上关系!? 而他就在刚刚, 还对Sheep出言不逊。 陆危苍茫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因为不远处匆匆赶来的脚步声,他认出是本次全国赛的总负责人,身后还跟了两个保安。 总负责人老远就听到了这边的喧杂和轰动,他额角冒汗地赶过来后,却发现那个单手就把陆危提起来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等他看清时,不禁狠狠倒吸了口气。 “任总…” 宋负责人停住脚步,也跟着慌了阵脚,瞠目结舌道:“那个,任总,非常抱歉。” “打扰了您的观赛心情,是我们的失职。” 一头是第二赞助商的太子,而另一头,是短短一句话便能让他们收拾包袱回家的顶级首席。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宋总搓了下手,犹豫着商量道:“任总,下半场即将开始,要不您继续观赏比赛?剩下的请交由我们处理就好,别扰了您的兴致。” 后来,宋总意识到, 或许是‘上半场即将开始’这句话,让男人改变了念头。 比起教训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不速之客,对任总来说,更重要的,似乎是那个场上穿着电竞服的选手。 被松开领口的那一刻,陆危瘫坐在椅子上。 宋负责人立即朝身后使了使眼色,保安很有眼力见地一拥而上,架起两边胳膊,把人带离场外。 任从眠就着这个位置坐下。 光线徐徐映亮被遮挡的地面和赛场,和男人深邃俊美的面庞,同时露出一直被遮挡住的赛场,以及赛场上,瞳孔颤动的景眠。 “我 操…” “”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我知道全国赛声势大,但没想到能这么大。” Mle微微皱眉:“你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吗?” “听不到,太远了。” “而且看样子,好像起了冲突?” 红毛低声道:“任从眠不会是…在为了咱们眠眠出头吧?” Mle语气淡淡的,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 “……难道任老师也是ME.粉丝?” 红毛的话音落下,景眠无措地蜷起指节,紧闭的唇却没能再说一个字。 因为他抬眸的那一秒,恰好和观众席上最显目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少年眼睫微抖。 任先生……竟然主动展露了身份! 甚至取而代之,先生在刚才辱骂他的人位置坐下,男人在离赛场最近的地方,真正以一个爱人的姿态,光明正大地、无声注视着自己。 经历突发状况的年轻选手,方才无可抑制涌上的诧异与战栗,以及心脏被捏紧的窒息感,在此刻,竟全然褪去。 视线交错,本应该替先生惶恐难安,事实上景眠的心却变得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平静。 任先生于他而言, 是黯淡星空中的月亮,也是滴着露水的晨曦。 场务压低身子,通知选手们做好准备,下半场即将开始。 岑弦低声问:“眠眠,你的状态可以吗?” 景眠抿了下淡色的唇,沉静的声音回应: “可以。” 选手们戴好设备。 游戏画面在视野中瞬息跳转,不一会儿,幽光闪烁的场景渐渐映入眼帘,选手们意识到,他们匹配的地图是游乐场。 童话和诡秘的结合。 尽管对这种元素不太感冒的玩家不觉得恐怖,但对于一部分玩家来说,这张地图的诡异和惊悚程度,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景眠属于前者。 而身边的榜一大哥,则属于后者。 [游乐场啊……] [一抽到这个图就秒退,虽然对不起队友,但大半夜的,魂都要吓飞了] [最经典的还是那座前后摆动的巨型娃娃,沉寂了一整局,最后几l分钟变成Bss追杀玩家] [get不到你们恐怖的点] [+1] …… 宋羡阳额角冒了汗。 他本就是被高价聘请来的电竞高手,后来敛去身份,加入景眠所在的俱乐部,以他的水平,按理说无论遇到什么棘手情况,都能坐怀不乱,游刃有余。 直到宋羡阳瞥见了空荡荡的木马旋转,木马在转离自己的地方,断了头,齐刷刷诡异地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宋羡阳:“……” 四人组跳上启动的大摆锤时,宋羡阳成功被本局倒数第二个B ss近了身,全息眼镜中,视觉画面在空荡而荒凉地摇晃,配和着咯吱的机械声响。 在下一次摆动时,大摆锤必经之路的中央,竟毫无预兆地出现一根铁闸。 几l秒后,一名选手被削了头。 弹幕区纷纷发出表情: [给榜一大哥点蜡] [这张图难度偏上,其实大摆锤不难,心里默念三秒,下一轮四秒,三四交替,就能躲开闸刀。] [楼上,说的容易,就算是职业选手,这里微微走个神也容易GG的好吗] [替大哥许愿,愿世界没有游乐场] [点蜡] [点蜡+1] [点蜡+2] …… Sheep没有停下。 他在心里默念着秒数,拿起匕.首,趁着Mle从身后攻击并吸引Bss的注意时,景眠迅速抬手,瞄准Bss的下巴。 下一秒,Bss发出了怒吼和痛叫,一只庞大的手握住景眠的一只手。 就在缠斗之时,景眠轻轻启唇,默念:“…4。” 在那一刻的Bss,忘记了要蹲下躲避大摆锤的闸刀,仅是一瞬,大家伙被一击致命。 大摆锤停下。 Sheep也失去了牵制住Bss的右手。 Mle帮Sheep止血,而红毛在大摆锤上,获得了本局剩下三人要寻找的红门线索。 因为Sheep受伤,行走也会变得迟缓。 面对接下来的最终Bss,他负责补血,搜集物资辅助两人。 而当那座巨型娃娃像招财猫失去了动力般,停止前后摆动的关头,真正的Bss诡异出现。 连同红门的位置一起。 另一队仅剩的两名选手出现时,Sheep已经只剩残血,但还在为红毛努力加药补血。 同时还要躲避Bss的攻击和追捕。 [可能是我爱的深沉吧] [看着Sheep一瘸一拐的好心疼,还断了只手] [这局保不住了,最终大概只有Mle会出门] [呜呜宝贝眠眠] …… 接下来的战局,解说员和玩家们预测的大差不差。 ARE.幸存的两名玩家一人是团队担当ACE,另一位是在省级赛中表现出色的新星之秀,两人配合和补位相当默契,差一点就撑到了Bss倒下的前一刻。 Sheep最先阵亡,接着是原本接近满血的红毛。 而岑弦撑到了游乐园的晨曦时刻。 Bss在他的眼前崩解破碎。 Mle走进红门。 … 比赛胜利。 陪伴整场比赛的解说员们声音高昂起来:“恭喜!ME.在光耀全国赛的第一轮小组赛中,成功晋级!” 也就是说,在今天。 ME.的成员,不仅终于刷新了自己的小组赛记录,也打破了他们的入围赛失利魔咒!! 选手们从游戏中的状态脱离可能会需要几l秒,而台下的观众,以及直播镜头外的几l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玩家和网民,在这一刻,都倏然沸腾起来。 选手们摘下设备的同时,也摘掉了耳麦。 像是被这股气氛渲染,景眠心下也不自觉地热烈雀跃,他抬眸,适应了光线,下意识朝观众席看去。 却发现—— 任先生原本坐的位置竟空空荡荡,男人不知所踪。 景眠:“?” 视线向后。 先生也不在第三排。 景眠无措地眨了眨眼睛,喉结滚动。 他意识到,或许先生还有别的事,先一步离开了赛场。 因为事出突然便提前离席,而自己就在赛场上,男人无法告知,自己也无从知晓。 这是意料之中的情况,且理所应当。 景眠想,以任先生的行程,能够抽出大半天的时间陪伴自己参加比赛,这背后意味着怎样的牺牲,少年大概可以想象。 所以,景眠表示非常理解的同时,心头却有细微到连自己都无法探究的一丝失落涌上。 但很快,少年被相继奔跑而来的队友抱作一团,被揉乱头发的景眠,这几l乎不可察觉的情绪,也很快被战队热烈沸腾的胜利氛围冲散。 “我们冲出入围赛了!!” “啊啊——!!” “ME.牛逼!!!” “牛逼!!!!!” …… ME.成员在金彩下拥抱庆祝,台下观众们同样沸腾,等走下赛场时,景眠随着队员们,经过了那条气息微凉的选手通道,这里场灯交错,地面平滑,四周光线略显昏暗,氛围却极其浓列。 “选手们稍等,一会儿要进行赛后采访。” 一个场务小姐姐小跑过来,一边指引了地点,柔声道:“大约要持续三十分钟左右。” 她简略提到可能采访的内容,人员站位、顺序,让选手们心中有数,可以先酝酿酝酿。 Sheep站在队员们的背后,帽衫之下看不太清表情。 实际上,景眠正全神贯注听着,没丝毫走神。 只是。 忽然,他被握住了手。 掌心温烫,指尖转而滑到了他的手腕内侧,握住,景眠另一边腰侧也被揽住,就着这样令人不知所措的力道,景眠被小小地带离地面。 景眠:“!!” 鞋子再触及地面时,视野竟都跟着暗了下来。 这一切仅发生在三秒内。 景眠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只轻轻吸了口气。 身后,是门被关上的“咔嗒”声。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身处选手通行的长廊两侧、某个未被启动的休息隔间,门旁是百叶窗,灯没开。 这个地方与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仅有一门之隔。 而光线不够充足的狭小空间,周遭却异常安静。 几l乎静谧得落针可闻。 景眠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乱了的呼吸。 因为,他认出了是先生。 “!” 景眠心头一麻。 瞳孔慢慢缩紧。 …… 黑暗之中,被抱住了。 他们的身高,也让男人微微俯下身。 先生和哥哥一样,在景眠略而恍然的印象中,无论是袖口还是衣领,以及颈怀,都能隐约嗅到清淡的薄香。 被这样熟悉的味道无言浸染,仅是瞬间便被笼罩全身,让赛后神经依旧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景眠,一边微怔,却不自觉舒缓下来。 泛凉的指尖无措地勾起,却碰到了先生身上的衣角,景眠犹豫了半晌,轻轻握住。 “今天表现很棒。” 景眠一怔。 任先生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 景眠喉头发紧。 他听到自己剧烈而无法压抑的心跳。 “先生的小朋友。” 男人无声地、继续抱紧了他: “辛苦了。”! 第 72 章 景眠的呼吸凝滞了几秒。 眼睫无措地颤了颤,少年怔愣半晌,轻轻抬起纤细的手,握住先生身后的大衣。 他回抱住了先生。 鼻息间皆是男人熟悉的味道,仿佛埋进了对方的颈怀,更何况后颈和腰侧都有对方揽紧的触感,景眠没有说,但心里却暗暗祈祷着,希望这个拥抱,能更长一点。 外面是喧嚣人海。 而一墙之隔内, 监护人在静悄悄的,给他的小选手庆祝胜利。 海边那晚过后,景眠好像变得喜欢被先生拥抱。 或许是小时候的习惯作祟,即使到了不适合被宠溺的年龄,他依旧隐隐渴望着温暖和安全感。 直到ME.察觉到他们的选手失踪了半晌,开始有人问Sheep去了哪儿,刚才还站在边上,竟转眼不见踪影。 另一个选手挠挠头:“去卫生间了吧?” “卫生间不是那个方向吗?” “没看到有人过去啊。” … “哥,我在这儿。” 少年的声音不大,带着点鼻音,来自他们身后。 俩人一回头,就看到了满脸通红的景眠。 少年戴着黑色口罩,敛下眉眼的同时,却隐约能瞥见脖颈处裸露出的浅浅薄红。 “怎么了眠眠?” 前辈伸手,在少年额头上摸了摸。 “发烧了?” 景眠摇头,有点支支吾吾:“…没有。” 总不能说他还没从刚才小隔间里,先生的拥抱中缓过神来。 旁边的队员也凑过来,抬起手,探景眠口罩边缘外的脸颊和耳朵:“真有点烫,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就在这时。 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握住。 那只手宽大白皙,骨节分明,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筋络因为微微使力而绷起。 景眠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心脏猛跳了一下。 腰侧也被另一只手揽住。 景眠唇齿莫名干涩。 他转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少年瞳孔微微缩起。 大脑在那一瞬,也跟着彻底宕机。 ——先生就站在他身后。 宣城和几个主力队员已经随着那名场务小姐姐走到长廊的尽头,由于这是选手通道的后台,人群已基本散去,准备即将接受采访。 而这一头,仅剩下队伍末尾的选手和几名替补人员,他们几乎都没动。 仿佛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在认出Sheep身后的男人是谁的那一刻,几个人慢慢张开了下巴。 空气变得有些凝结。 任星晚尽管站在那儿,却并没有对他刚才的举动做出什么解释,男人声线低沉,只是淡淡开口:“去接受采访吧。” “我在外面等你。” * 闪光灯下,传来咔哧的快门声响。 尽管没奢求冲出入围赛,但好在ME.战队在赛前也探讨过如果赢了初赛场赛后采访能说些什么,选手们在临场发挥的同时,也不至于完全语塞无措。 带着投资方角标的话筒伸过来,景眠回答了几个问题后,随着队长和成员们一齐离开场馆。 但脚下仍有些软绵绵的。 宣城虽然在采访前稳重自持,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虽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即将出现在电竞周报上,但作为全国赛胜利的战队一方,这是真正的头一次。 参加全国赛的战队,是来自全国各地十二个赛区的二十支队伍,先进行入围赛的PK,才能获得角逐小组赛的参赛资格。 他们不仅为自己赢得了小组赛门票,也避免了入围失败的淘汰赛,运气好的话,抽签分组,他们最先对战的队伍如果不是去年的总冠军AUB,或许一个月半后,他们会和Shck在总决赛碰面。 距离下一场比赛还有等待一周, ME.终于可以短暂庆祝一下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景眠稍稍犯了难。 采访前后,距离男人在外面等待他,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小时。 如果要和成员们聚餐的话,就得让任先生先回家了。 景眠有点过意不去,悄悄给先生打去电话,怕人听到误会,于是握着光亮微弱的手机,小声叫了“哥哥” “” 景眠耳膜微微一震。 他抿了下唇,道:“您先回去吧,抱歉,待会好像要聚餐。”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少年迅速改口:“你。” 隐隐约约听到那头,男人似乎是轻轻笑了。 声音磁性,也很短暂。 几乎低不可闻。 那头开口问了什么。 景眠回答:“不用来接,哥哥,有大巴送我们回去。” 不知情的红毛不知何时站到了景眠身边,不知情地问:“眠眠,你哥来了?” “干脆让他一起呗。” 他劝:“队长定了包间,咱们加起来也凑不到二十个人,空位很多,带个家属不成问题,别让你哥在外面等了。” 景眠咽了下口水。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先生若是在这种场合,以自己的家属身份出现,先不提会不会怀疑成爱人,仅是作为哥哥,就已经足够震撼失控了。 景眠连忙婉拒:“哥哥他还有事……” “电话给我,我直接问你哥。”红毛拿过景眠的电话,“你好,眠眠哥哥吗?” “我们这边有个聚餐,选手可以带家属,您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先别回去了,和眠眠一起吃晚饭再走吧。” 景眠拿回手机时, 发现屏幕上的通话已经挂断了。 红毛:“你哥哥答应了。” 景 眠:“!” “?_[(” 景眠:“!??” * 餐厅。 在烧烤和大部分热菜上齐后,侍应生送来了冰啤酒,还有几瓶可乐,几罐蓝莓汁。 只是,离开包间时,侍应生有些纳闷。 这个房间太过安静,甚至菜上齐了却没人开始动筷,简直鸦雀无声。 景眠旁边坐着的男人,是任从眠。 是那个任从眠!! 自从男人进包厢后,大家的下巴就没收起来过。 不知情的宣蕊最先回过神来,招呼着大家动筷,同时倒上啤酒,热起了气氛。 随后,她压低声音,和宣城诧异道:“眠眠的哥哥,竟然是任从眠!?” 宣城额角冒汗,顶着压力喝了口冰啤酒:“…何止是哥哥。” “什么?” 包间内声音有些喧嚷,宣蕊并没听清宣城后面的那句话。 红毛递给景眠一杯冰啤酒,因为不熟,况且对方气场太过强大,他只好谨慎地、给景眠身边的男人拿了瓶蓝莓汁,递过去。 他声音都有些磕巴:“眠眠,原来那时候,任先生所说的监护人,就是指的哥哥啊。” 难怪,刚才男人会在观众席主动暴露身份,甚至为了素不相识的ME.战队出头。 原来,任从眠并不是ME.的粉丝。 对方只是单纯地、护着自家弟弟而已。 景眠喉结动了动,小幅度点了头:“嗯。” 少年垂眸,刚要喝口啤酒压压惊,握着杯身的手心却倏然一轻,凉意褪去,景眠微怔,发现啤酒被先生拿过去了。 取而代之, 眼前的桌子上, 是一瓶启好的蓝莓汁。 接着,他听到了任先生的声音。 … “是哥哥。” 任先生沉默少顷,握着酒杯淡淡抿了口酒,启唇: “也是爱人。”! 第 73 章 就像指尖脱离了钢琴。 黑白琴键余音微响,又逐个平息。 只剩下寂静到有些沉闷的房间。 尽管男人声音并不突兀,甚至能很轻易地埋没在嘈杂之中,但并不妨碍四周的战队选手们,或多或少都留出了几分注意力给任从眠这边。 红毛瞳孔涌上震惊。 就这样呆坐了许久,他诧异到连声音都中断了几秒,才颤颤发问:“眠眠的老公,就是您吗?” “嗯。” “他每天中午带的便当,是您做的?” “是。” “那之前一直接他回家的人,也是……” “也是我。” … 房间变得更静了。 与寻常粉丝和路人见到顶级明星的反应截然不同,除了震撼,这群年轻选手们的第一反应,是几乎失语。 他们战队的团宠小可爱,甚至一直被质疑是否真实存在的、那位传说中的丈夫,竟然是任从眠? 任,从,眠!!? 这要什么样的脑洞,才能把两人联想到一起去? …… 难怪,任从眠会为了Sheep在众目睽睽下暴露身份。 难怪眠眠对他们一向坦诚,却极少谈及他的那位爱人。 难怪眠眠住在那个有名的枫叶。 如今想来,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起来。 即便如此,也架不住成员们沉浸在震惊之中,许久的沉默过后,依旧无法缓过神来。 景眠的手慢慢拿起蓝莓汁。 颤颤巍巍,只喝了一小口。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淹没在了逐渐鼎沸的人声中。 就连屋子里什么时候恢复了喧闹都不曾察觉。 景眠没怎么动筷子,他侧目,悄悄察觉,任先生似乎也没怎么吃。 宣蕊在快结束的时候,走到景眠身边,微微俯身,她压轻了声音:“眠眠,你待会要和任先生一起回去吗?” 景眠一怔,点点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任老师不是喝酒了嘛。”宣蕊微微一笑,道:“我们等会有大巴来接,正好经过枫叶,你们要搭个顺风车吗?” 景眠恍然。 任先生刚刚喝了自己的酒。 等司机来接,确实还要等上一阵。 景眠征求了一下男人的意见。 任先生并不介意坐大巴,于是景眠给司机打了电话,微信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方便师傅晚点取车。 夜色愈发浓重。 清凉的夜风笼罩在每一处繁茂的树荫和柏油路,月色沉寂动人。 整座城市依旧弥亮繁华。 大巴缓缓停靠在电竞馆不远处。 景眠上车后,轻车熟路找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战队外出的次数不算少,这个位置很好,不会容 易晕车,除非是总决赛胜利,否则平日选手们不会在靠后位置扎堆狂欢,况且窗沿恰巧宽阔,夜景通常会完整地倒映在他的眼廓中。 只是这一次, 身旁多了他的爱人。 任先生的家世以及从事的职业,意味着男人平日没什么搭乘这种承载着电竞选手大巴的理由,所以这大概不仅是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景眠抱着背包,车身几乎没有颠簸,空调的风透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凉意,吹得人眼帘有些沉。 “困了吗?” “?” 带着点柔软的尾音,听得人瞳光微敛,细碎的阴影比夜色深沉。 “如果你困了,可以靠着我睡一会。” 任先生嗓音略显低沉,这么说了一句。 听不出语气。 景眠抿了下唇。 他犹豫了下,暗暗发觉,把任先生的肩头当靠枕,好像不太合适。 少年说:“不用了,谢谢先生。” 任星晚没说话。 . 十分钟后。 景眠的指尖从背包的肩带边缘垂落,落在男人腿侧,少年眼帘舒展,惺忪柔软。 像是睡沉了。 发梢垂落在男人的肩头,勾连着领廓纹路,轻轻缠绕。 任星晚垂眸。 就那样无声地望着景眠,像是已经看了许久,月光同样沉寂无声,直到男人伸手,覆上了景眠的手。 指腹抵上景眠的手心,又随着男人的动作,修长白皙的手被一点点抬起。 “景眠。” 任星晚叫了他一声。 景眠没有回应。 指尖依旧柔软。 十指相扣,任星晚指节滑过少年的无名指,那枚戒指在夜色中熠熠生辉,轮廓柔和动人。 …… “你好像只在慌乱的时候叫我哥哥。” 男人的声线磁性,很沉,几乎低不可闻。 消失在喧闹的车流中。 * 大巴缓缓停下。 今晚选手们兴奋余韵被景眠爱人出现的震惊所取代冲刷,所以枫叶一到,除了睡着的几个选手,剩下的小队服们纷纷下车送行。 陈曦也在其中。 她眼看着任从眠脱下大衣,给他们的小选手披上。 虽然男人神色依旧淡漠,气场冷峻到令人心跳,可动作却如流水般自然,掌心白皙宽大,顺势揽住了少年的肩膀。 自从今夜赛场上的那段意外开始,便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她脑海之中,一直挥之不去。 关键是,陈曦隐隐觉得, 这个事实,或许连景眠本人都不曾知晓。 可她的第六感,一直都没出错过。 所以心中莫名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尽管线索极少,但也无可避免的、让陈 曦心脏雀跃难安。 之前的传言中,那个男人经常带着Sheep一起打游戏,甚至眠眠的称呼也是从那个人口中流传开来,只是后来,两人分道扬镳,那人出国,这段无疾而终的be也让众多玩家唏嘘不已。 毕竟一起双排的两人,如今却形同陌路。 甚至不久的将来,还可能会在全国赛中碰面。 如果赛场上是久别重逢的对手,私下却是戴着婚戒的夫夫。 如果任从眠真的是…… 那如此破镜重圆的剧情,也太过浪漫劲爆。 景眠微微鞠躬,和他们告别。 不仅是感谢今晚,也是第一场比赛时,默默陪伴他到最后的队友们。 两人转身离开时,陈曦喉间一动,忽然叫住了任从眠,并小步跑到了面前,她的声音也压轻了些许:“抱歉,能允许我问个冒昧的问题吗?” “或许……任老师也玩光耀吗?” 景眠心脏微微一跳。 尽管没什么缘由。 任先生的性格,如果和自己从无交集,大概连光耀是什么都不感兴趣,更别说亲身投入进这款游戏。 虽然这个问题不着边际,但景眠却察觉先生停了脚步。 握着自己肩头的手,不动声色地缓缓滑下,隔着黑色大衣,揽住了景眠的腰侧。 没什么表情的任先生,只是道:“为什么这么问?” 陈曦见男人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 甚至都没接这个问题。 她微微咽了下口水。 …… 不会吧。 难道真的是? 景眠知道吗?? 还是眠眠其实已经知道任先生是谁,但因为身份而有所顾虑,所以一直没对他们透露? 胸腔内浮起的疑团愈重,搅乱了愈发澎湃的心跳。 似乎今晚过后,再就无从验证了。 鬼使神差的,她又像是下定决心般询问: “您就是Dawn吗?” …… 景眠一怔。 任星晚垂眸看向她,直到景眠隐约察觉到,四周的气温似是降了几分,他才听到男人冷淡启唇: “我不是。”! 第 74 章 * 夜深了。 景眠盯着窗外的月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分别时,陈曦提到了Dawn的名字。 回家后,先生今晚好像比平时……沉默了许多。 虽然他们平日的交谈也谈不上热忱,但今晚的先生是不同的,景眠隐隐推断出这样的错觉,尽管他猜不出原因。 任先生不了解电竞圈,自然也不知道Dawn是谁,大概被陈曦随意认成了电竞选手,而透露出不快。 以男人从事的行业身份,即使是误认,也不喜欢被陌生人扒马,景眠非常理解。 少年的睫毛在黑暗中颤了颤。 像是谨慎了些,景眠在心里从“1”数到了“699”。 这个过程用了许久,景眠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小而轻,脑海里也并非天马行空,而是像此刻的夜晚一样清朗。 前两晚,他都被任先生都拥抱着入睡。 景眠不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这种亲近,却也不知道如何提及。 在确定先生入眠后,少年小幅度地向前,柔软的睡衣蹭过床单,挪到男人的怀里。 先生没有背对着他睡。 景眠希望明天也能这样好运。但今晚,他可以睡个好觉了。 或许是紧张作祟,景眠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睡着,他轻吸了口气,嗅到了先生身上好闻的味道,淡淡的倦意矛盾袭来,意识软绵绵的。 这样僵持了十多分钟,景眠才朦胧睡去。 夜色深沉而静。 半梦半醒间,景眠感觉到有一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腰。 接着,他好像被吻了眉廓。 然后……被咬了耳朵。 即使在自己的梦里,他也无法逃离地被锢住了腰,微烫的唇瓣噙住了他的耳朵,像是猎人逮到了猎物,他被颤抖着舔过。 接着,唇齿替代了柔软,滚烫夹杂着尖锐,咬到景眠哆嗦着要掉眼泪,那股才堪堪停下,像是惩罚一样。 景眠忽然就醒了。 他腾得坐起身,发现夜色静谧依旧,微风跃过窗沿拂过长帘,万籁俱寂,好像只有自己心跳的厉害。 景眠:“?” 黑暗中,景眠稳了稳呼吸,身旁的先生还在睡觉。 他呼吸有些乱,更多的是茫然,因为梦境很真实,耳廓敏感的软肉仍然残留着触感。 “怎么了?” 任先生被他的动静吵醒了,传来询问的声音。 “唔…”景眠咽了下口水,轻声道:“没什么。” “抱歉,吵醒你了。” “没关系。” 景眠有点尴尬。于是重新躺回去,这次的位置,和任先生隔出了一小段距离。 任星晚在黑暗中问:“做噩梦了?” 景眠不知道怎么答,只好道:“好像是。” “需要抱着你吗?” 任先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声线却总让人有股莫名的安心感。 景眠喉结微动。 心脏跟着猛跳了跳。 他小声道:“需要。” 被重新揽住腰时,任先生抬起手,指腹不经意抚过景眠的耳廓,是将人抱紧的自然姿势。 黑夜中,少年染上薄红的耳廓残留着牙印。 月色拂过,闪烁着被拭去过的隐隐湿意。 * * “景先生,这箱是牛奶,带格子的小箱是水果。” 余年俯下身,大包小包地往玄关地上摆好,“零食可以每天带一些去俱乐部,这袋是磨好的咖啡豆,虽然距离下次比赛不远,但您还是要注意身体,能不熬夜的话还是尽量……” 余年滔滔不绝说着叮嘱的话,他的对面,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景眠。 少年顿了顿,才犹豫着问: “任先生……不是只离开三天吗?” 因为有不能耽搁的商务活动以及赴约重要项目,任先生要离开临城三天,男人才到达S市不久,没想到翌日,余年竟带了好多东西过来。 而且大多数……都是小朋友喜欢的。 但景眠还是不争气地被诱惑到了。 余年笑了:“任先生知道如果您自己一个人的话,可能不会去主动买喜欢的小食水果,再加上直播时间长,总忘记吃饭不说,说不定想起来的时候,也就拿泡面对付了。” 景眠:“……” 小选手略窘地抿了下唇,无言以对。 “啊对了。”余年笑得阳光四溢:“景先生喜欢蓝莓,这两盒口感有酸有甜,您按喜欢的来。” “但最好别一次性吃太多,血糖会受不了。” 景眠点点头。 “您辛苦了。” “不客气不客气,我份内的事……” 余年离开后,别墅又重新陷入安静。 景眠俯下身,挑了一些保质期短的水果放进冰箱,随后他坐在地板上,吃了几颗蓝莓,无论酸甜都很可口。 昨天训练到很晚,景眠靠在沙发上了小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是因为余年的电话,发现已经上午九点。 俱乐部今天的训练请假到了下午,因为景眠白天还有要去的地方。 景眠没动余年送来的东西,而是先去买了一些补品和水果,拎了满满三四兜,因为地址远,叶师傅很可能在照顾孩子,景眠便没叫叶师傅,拦了辆的士。 司机问他去哪儿。 景眠回:“临水区柳□□同155号。” 位置偏远,司机在导航上输入,提示路线后才缓缓启程。 成年后,景眠几乎每隔三个月都会来一趟。 每一次去那边的心情,好像都不太一样。 甚至在这次之前,景眠差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来到这里,拜访二十年前景家的司机,李常安。 在他八岁的那场车祸中,妈妈离世。 而李师傅也失去了一条腿。 景眠盯着窗外,睫毛下的瞳孔像是凝住了般,不知在想什么。 的士停在胡同边,景眠下了车。 走走转转,找到那扇熟悉的门前时,景眠放下了右手的东西,抬手敲了敲。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脚步声。 门被打开。 景眠看到李常安的那一刻,刚到嘴边的“李叔”却卡在喉咙,少年的眸子流露出怔愣和诧异。 无他,只是……男人瘦了很多。 与其说瘦,更不如说在晨日的映照下,李常安胡渣下的皮肤青紫,面颊微微凹陷,几乎脱了相。 这和他们上次见面,完全像是两个人。 而这仅仅间隔了三个月。 景眠被招呼进屋,他穿上大一号的拖鞋,把东西放到了旁边的木桌和地上。 房间内空荡而陈旧,墙皮发灰,部分已经掉皮脱落,家具以及陈设印象里像是很远之前的年代风格,典型的老式胡同房。 李师傅走的很慢,因为房子不大,甚至打开门就能直接看到他平日居住的床铺,但就是这么一小段距离,李常安用了快半分钟,走路缓慢,拄着拐杖,看上去乏力不堪。 他给景眠挪了凳子:“眠眠,坐吧。” 景眠点点头。 最原始的没有靠背的板凳,少年却坐的很直,在李常安坐上床沿前,他连忙起身,扶着李师傅坐下,把拐杖接过来立到一边。 少年斟酌片刻,也没有合适的问法或说辞,只好直接问:“李叔,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什么胃口,慢慢就瘦了。”回答这个问题时老人声音有些沉闷,像是被提及不愿回答的疑问,所表现出的寡言和漫不经心。 “喝点茶吧?”李常安指向厨房方向:“你知道我爱茶,去年送我的龙井茶叶,还有很多呢。” 景眠视线没离开,摇了摇头。 “李叔,我带您去做个体检吧?”景眠说:“您瘦了很多,兴许是肠胃……” 李常安也摇了摇头:“不用。” …… 两人都不甚健谈,一时间屋子里有些寂静。 微风越过窗户,将地面上装满了水果的包装袋吹得哗啦作响,李常安抬眼,目光随之落在那上面。 “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 还在想怎么劝李师傅的景眠微微一怔,他启唇:“没多少的。” 李常安:“这几年真的谢谢你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景眠的视线依旧无法直视李师傅缺失的那条腿,密密麻麻的难受夹杂着愧疚,熟悉地涌上了喉咙,他低声说:“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常安沉默了许久。 久到景眠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度开口规劝,或是起身告辞时,他忽然听到李师傅点了支烟,烟雾被吞吐 而出,老人开了口。 “你知道吗?你出生的时候,景先生不在旁边。” “” “谁能想到如今又乖又漂亮的孩子,出生的时候那么惊天动地。” 景眠静静听着,怔愣着没说话。 “事后交警给我开了罚单,扣了分,夫人很感谢我,给我包了好大一个红包,还让我抱了你。” 李常安忽然笑起来,他的眼尾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嘴角却显得沉静安祥,像是想起了那时候的画面,他在烟雾中慢慢回忆道:“你那时候真小,白□□粉的,睫毛特别长,小手只能握住我的大拇指,我僵硬的一动不敢动,李叔怕一动,就把你碰骨折了,当时被夫人笑了很久。” 景眠怔住。 不善言谈的男人,这次却像是回忆起了好多年前,独自沉浸到过去般,侃侃而谈起来。 景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隐隐觉得今天的李师傅似乎有些反常:“李叔……” 而且,李师傅也略过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宋知念在顺产后出现了产后大出血,一度差点没抢救回来,从他诞生在这世上起,妈妈的身体就大不如前,经常虚弱生病。 “谢谢您。”景眠说。 “不,小少爷,你不该谢我。” 李常安抬起头,渡了最后一口烟,他把烟头掐灭,最后一点火星随之消失,他低声道:“这些年也没必要接济我,对我这么好。” “我不是个好人。” 听到这句话时,景眠眼里流露出诧异,更多的是不解,屋内的钟表指针转动,发出机械而沉闷的背景声响,景眠迟疑着,却听到老人缓缓道: “或许,这条腿就是我的报应。” 接着,他看到李常安慢慢地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字开口:“其实景先生很就以前就出轨了。” “在您出生之前。” “甚至在夫人生产的那晚,他没陪在身边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加班。” 在景眠震动的瞳孔中,李常安说完了最后几个字: “他在见你的继母,李乔。”! 第 75 章 李常安设想过,自己若是说出了这些话,那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骂他,或是辱骂自己的父亲,亦或是指责继母李乔,甚至也可能会因为岁月流逝太久而释怀,做出他意料之外的平静反应。 谁知,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 ——景眠倏然站起身来。 身下的凳子伴随着少年起身翻倒在地,发出不小的碰撞声响。 就连李常安都吓了一跳。 老人抬眼,只是,不经意瞥到景眠神色的那一刹那,他眼里蓦然流露出无尽的诧异。 原来脸色煞白可以是一瞬间的事, 甚至,还是能用肉眼察觉出的变化。 瞳孔颤动,连带着指腹和指尖,就连少年唇齿都沾染上了温热苍白的气流。 那一刻,李常安意识到,本以为是发现自己患上癌症后,不久于人世前告知真相的赎罪。而对于景眠来说,却意味着无法想象的颠覆和摧毁。 一瞬间,他忽然就后悔了。 李常安喉结动了下,忍不住叫了声: “少爷……” 然而景眠已经转身离开。 门扉转动,嗡嗡作响,他几l乎是夺门而出。 * 景眠走在日光下,夏日晚袭,空气并不炎热,少年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察觉呢? 因为他太过崇拜景国振,他还没上学的时候,还会每个夜晚搬个小凳子踮着脚在门前透过猫眼,期盼着走廊声控灯亮起,期盼爸爸能出现,期盼着他的英雄今夜能回家看他和妈妈。 那时候,景眠的世界里,即使天塌下来,爸爸也会忽然出现,用身躯支撑起一片天。 后来景眠才慢慢明白,没有人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天。 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他知道景国振因为妈妈的离世不再爱自己。再婚的爸爸,也没有义务强迫自己去爱一个使他家破人亡的儿子。 但景眠从来没想过,伤害过妈妈的人里,深爱着她的父亲,竟也是其中一员。 景眠在一处台阶上坐下,周边皆是陌生的景象和行人,而他夹卷在其中,独自回想着从前,无论是视线还是思绪都逐渐苍茫失焦。 妈妈…知道吗? 仅是意识到那个可能性,都会周身发凉。 他已经不能再想下去。 忽然,景眠的手机响起。 景眠拿起来,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爸爸”。 几l秒后。 景眠接通了电话。 “眠眠啊。” 景国振的声音传进耳廓,一切如常:“明天是小洛的生日。” “明晚咱们一家人出去聚一聚,餐厅我已经选好了,具体地址我等会发给你…不知道你丈夫有没有时间?”景国振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方便的话,眠眠,带着任总一起 ……” “”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最全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尽在[],域名[( 景眠没什么语气,打断了景国振:“他出差了。” “这样啊……” 景国振的语气流露出有些明显的遗憾,“那你记得到,晚上六点,地点在临水顶楼的诺荷餐厅,有重要的客人来,再加上那里的餐厅比较高档,不要穿便装,换上一套西装。” 几l分钟后, 电话挂断。 景眠盯着天边,不知就着那个姿势坐了多久,眼看着夕阳弥亮,再从山边一点点更替坠落。 整个天都变得黯淡下来。 景眠起身,拦了辆的士,赶往俱乐部。 仿佛一切都照常进行,景眠戴上耳麦参加训练,在晚上回家后准时开了直播,整局操作精准行云流水,只是内敛漂亮的Sheep,较平时沉默的厉害。 【酷毙了】 【这局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血虐!!】 【今晚是人狠话不多的Sheep】 【过瘾。】 【只有我感觉眠眠的状态不太对劲吗?有点担心】 在击杀Bss并踏入红门的那一刻,景眠摘下了设备,结束了这场直播。 景眠独自回到房间,躺上床。 任先生不在,整栋别墅都出奇的安静。 夜黑星稀,景眠的视线描摹不出月色的轮廓,他忽然猛地坐起来,俯身找到怕落灰而放起来的地球仪,拨动按钮。 淡蓝色的光芒,立刻映亮了整个房间。 景眠似乎安心了一点。 …… 少年慢慢闭上眼睛,掌心握紧被沿,皆是冷汗。 * “您好,是景眠…景先生吗?” “您父亲预订的餐桌是本餐厅最好的位置,视野极佳,在俯瞰海岸的落地窗旁,时间在六点。” “请随我来。” 穿着正装的侍应生微微鞠躬,他指引着景眠,来到了景家事先预订好的餐位。 不远处,景眠就看到父亲朝他招了招手。 而景国振的身边,坐着一个身穿高定青色旗袍、妆容精致,神色却有些畏然的女人。 那边是许久未见的李乔。 李乔堪堪掩下心中的惊赧和骇然。 ——现在的景眠,竟被养的这样漂亮。 状态不会骗人。 尽管神色倏冷淡漠,却唇红齿白,颀长的身姿甚至连带着微蜷的指尖都修长漂亮,截然不同于曾在景家生活的少年,却更像是被那个权势滔天的任家,捧在掌心上宠着的人。 自从上次任家带着人来到景家,当众揭开真相羞辱自己的那一刻,李乔便意识到,和景眠协议联姻的对象,并非传闻中那个双腿彻底残了的废人。 桌沿下,她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那个男人,是任家的首席掌权人,是随口寥寥几l语,便能决定景家生死命运的任星晚。 是他们 即使掏空家底流落街头,也万万不能去招惹的人物。 她知道景眠生的漂亮,若是联姻对象对男人有兴趣,对方八成会满意她送来的礼物。 只是……她没想到, 对方竟能满意到这种程度。 如今事态已然失控。 景洛看到了哥哥,从木椅上跳下来,朝着景眠一溜烟地跑去,在少年朝他蹲下身伸手之前,就已经搂住了哥哥的脖颈。 丝毫没在意被弄出褶皱的西装,景眠把小家伙抱起来,任由景洛在他脸颊上啵啵直亲。 “哥哥今天好帅!” 小家伙毫不掩饰夸赞,他所崇拜的哥哥,在他眼里闪闪发光。 “谢谢洛洛。” 景眠柔声道,他俯身,把景洛放到了加高的小椅子上。 “等会有位很重要的客人,他很快就到,应该已经在楼下了。”景国振默默沉声道,既像是对景洛说,亦像是提醒景眠:“这笔生意要是谈成了,可不止是北城那一块地那么简单,都好好表现。” “记得礼貌,不要乱说话。” 景眠有些沉默。 目光落在景洛身上时,看到了小家伙眼里明显闪过的茫然和失落。 景父话音刚落,不远处已经传来脚步声。 景国振和李乔一起齐刷刷站起来,神色露出欣然与谄媚的笑容,绕过桌子迎上去。 那一刻,景眠侧目,视线也随之与来人相碰。 是陌生的面孔。 对方大约三十多岁。 开口第一句却是:“景先生?” 景国振与李乔皆是一愣。 因为这句话不是对着景国振说的。 径直越过那对老夫妻,男人朝着景眠走来,先一步伸出手:“能在这里遇到景先生真是荣幸。” 景眠认不出对方:“您是?” “我出席了您和任总的婚礼,和二位敬了酒,当时匆匆一面,您大概不记得我了。” 他的手和景眠的握了握:“请代我向任总问好。” 几l乎被无视的长辈景国振和李乔,面庞迥异。 几l人落座。 因为餐厅是预订制,无需点菜,服务生开始陆续用推车将菜肴送上,最后是一个燃着蜡烛的蛋糕,被放在景洛的眼前。 景洛闭上眼睛,默默开始许愿。 为他唱生日歌的人很多,但好像却只有一个人真心祝福他生日快乐。 贵客姓魏,几l经寒暄后,魏总看向景眠,男人笑着说:“之前就听闻任总的爱人一表人才,这么近距离一看,真是很像宋夫人,当年您母亲就是圈里出了名的美人,知性温柔,气质非凡。” 宋夫人的名字出现在饭桌上的一霎那,几l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尤其是为了这场商谈而精心打扮的李乔。 融入上层圈子的机会不多,眼前的魏总便是商圈内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如此费劲心神,不曾想饭桌上竟当着她的面提起景国振的前任夫人,摆到明面上的无视,增添了几l分羞辱的意味。 她微微咬紧了牙,脸色有些青白。 景国振僵着连笑了笑,话题被抛出来,他不敢怠慢,只好顺着魏总的话往下说:“景眠这孩子,确实是随了知念,从小就懂事,街坊邻里和老师,都夸这孩子漂亮又礼貌。” 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拍了拍景眠肩膀的后侧。 言下之意,示意景眠接下话茬,不要一直沉默不语。 景眠垂着眼睫,看着蛋糕上的烛火熄灭,一小缕薄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启唇道: “不要提她。” 几l人在交谈的空白缝隙里,纷纷听清了这几l个字。 一时间,餐桌上安静的如同死寂。 景国振的手僵在半空,诧异而发怔:“什么?” … 景眠抬眼看向他。 少年用平静到没有波澜的声音,一字一字道: “也别碰我。”! 第 76 章 景父几乎是愣在了当场。 他的手握住了椅子边缘,捏紧,他在几秒内反应过来,先是朝魏总赔了赔笑,像是隐忍着诧异和怒意似的,压低声音道:“你这孩子,突然这是闹的什么脾气?” “估计是学校那边有烦心事,早上还跟我抱怨挂科来着……”景父打着圆场,又连忙朝景眠使了使眼色,笑道:“挂科再补考就是,爸爸也没怪你,有时候对自己太严格也不是好事。” “都结婚的人了,怎么还和在家的时候一般娇纵?别耍脾气了,让你魏叔叔看了笑话。” 魏总观察着桌上诡异渐僵的气氛,也跟着哈哈笑了笑:“都是自家人,什么笑话不笑话的,早就知道景先生优秀,一贯对自己要求严格,如此看来,不愧是任总的爱人。” 景洛察觉景眠泛白的面庞。 他张了张嘴,小声唤:“哥哥……” “是吗?” 景眠忽然笑了下,那笑声极轻,夹杂着微哑的干涩:“爸,原来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景国振脸色僵住。 少年并没就此停下,他的声音是温柔的,即使冷到极致,依旧字句清晰: “责任,忠贞,还有陪伴。” 他抬眸看向那个自己从记事起便崇拜的父亲,低声道: “你和妈妈结婚,有做到其中一点吗?” …… 在震惊中瞳孔缩起的景父,过了足有好一阵,他察觉到魏总诧异的目光,才像回过神来似的,语不成句道:“你、这种时候……你这个混账小子,现在在说什么!?” 魏总深知景家关系复杂,外加上景眠是任总爱人的关系,作为局外人,他自然不方便旁听,更不想牵扯其中,男人拿过手机,微笑着起身道:“抱歉,我这儿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景国振也跟着站起来,试图挽留:“魏总?” “那个,您稍等一下,魏总……” 拿着公文包的男人摆摆手,示意景父不用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霎时间人走茶凉。 侍应生推着小车,刚刚上了最后一道甜点,一桌子热气醺染的菜肴,却没人动筷。 追出去无果的景父,回来的时候却直奔景眠,步伐带着急躁的风声,额头因为怒意冒出青筋: “混账!你是不是疯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是不是嘱咐过你不要乱说话?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不孝子,来这儿发什么疯!” 景眠的声音很平静,亦如他垂下的眼睫。 “…你叫我来,真的是为了给洛洛庆祝生日吗?” “还是因为,我是‘任星晚’的爱人。”景眠轻轻道:“这个身份更有助于帮你谈成生意?” 景眠抿了下唇,抬起眼睫,隐隐艰涩的喉头咬下了最后几个字: “就像妈妈去世那晚,你和李乔谈的那笔‘生意’一样 ?” …… ?想看酒晚意写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 76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景国振鼻息间的气流一滞。 那一瞬,就连李乔的眼里也涌上惊慌失措,从座椅上倏的一下站了起来。 餐厅里鸦雀无声。 不仅是他们所在的餐桌,还有临近的正在用餐的顾客,都听闻这边的声响,目光纷纷注目袭来。 景父过了很久,才开口:“谁和你这么说的?” 景眠道:“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吗?” 景国振一时哑然。 “爸。” 景眠忽然这么叫了一声,他似乎若有所思,也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少年哑声问道:“你不是很爱妈妈吗?”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有那么难吗?” 景国振气的胸膛发抖。 他直挺着脊背,抬起了手,似乎要打人。 不远处的侍应生手疾眼快,迅速过来拦着,景父手臂被拽着,怒意更甚,他随手掀了身边的盘子,声音也高了几个度,破口大骂:“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想把这一切,都怪在你爹我头上。” “你想从这还不清的罪孽里撇清关系,你想不再对你妈愧疚,对那场车祸事故,你他妈不想承担一点责任!” 似乎这个夜晚已经不能再糟,事已至此,景父撕破了一切体面和伪装,指着景眠的食指在隐隐的颤:“你不是那么喜欢真相吗?”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真相。” “你妈在那场车祸前,就已经患了癌症!” … 倒映出景父身影的漂亮瞳孔,在那一刻,极其缓慢地缩紧。 “你这回是不是心里更好受了?!你妈妈注定要死,她的死,这回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良心是不是不用再受谴责了?你舒服了吧?” 景父青筋暴起:“全是你老子我的错,那你想怎么样,和我断绝关系?那我成全你!” “从今往后,你不许踏入景家的大门。” “我们无论富贵、贫穷、办喜事,丧事,都跟你景眠没有半点关系!” 景眠听见自己苍茫悠长的呼吸声。 他启唇:“好。” 经理是时候赶到,挡住并分开了这桌顾客。 侍应生在不久前就已经跑去叫了经理,餐厅经理出现的很快,一边劝架,一边示意侍应生拦着点景国振,免得真闹出事来。 这场晚宴不欢而散。 景洛满眼泪花,看着桌面上一片狼藉,还有被打翻的蛋糕。 哥哥临走前,对他小声说了“对不起”。 尽管声音轻不可闻,景洛却察觉到了那声线中隐忍的情绪。 去世的妈妈,在车祸离开哥哥前就得了癌症。 哥哥的手机落在了桌子上。 而李乔忽然绕过椅子,朝景眠离开 的方向,踏着高跟鞋小跑着追了过去。 . 在景眠走到一楼前的缓台时,李乔也恰巧追上了他。 女人叫了声景眠,发现对方理都没理自己,于是站定,大声道: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这种像三岁小孩一样天真的话,哈哈,景眠,你不会以为你现在的联姻多幸福,多值得炫耀吧?” 她满意地看到少年的身影停住,侧目看向她。 “你以为你丈夫也爱你吗?” “他为什么爱你?就凭你是个灾星?因为你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吗?” 李乔笑得发抖,肩膀透露出癫狂的幅度,但很快她就停了笑,像是认真地看着他:“你不会这么天真吧,眠眠?” “在你们结婚前,任家中途有悔婚的迹象。” 被画的嫣红的双唇微动,李乔附在景眠耳边,轻声道:“甚至,这是任星晚本人的授意。” “也就是说。” 女人低低笑了:“你的任先生迟早也会不要你的。” “没有人想要你。” “就连你妈都不要你。” “你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 李乔附耳过来时,声音带着狠戾,纤细的手顺势搭在景眠的肩膀上,力道和声音皆很轻,压上来时却似有千斤重:“…我要是你,被这么多人厌恶着,早就找个办法自我了结了。” 他知道景眠的苦难和弱点,更知道如何轻易摧毁那个没人要的孩子,而现在便是绝佳的机会。 只是,本以为少年会因为她这席话一触即溃,却不经意瞥到景眠微怔的侧脸,被大厅柔和的灯亮映得棱角分明,纤长的睫毛敛着光影。 许久,她听见景眠的声音: “我的命,是任先生救回来的。” 少年转过身来,逆着光,就连发丝都被浸染在光亮里。 “那时候我没来得及感谢先生。” “但从那之后,我会珍惜每一天新生。” 景眠轻声道:“我会很努力的活着。” …… “我知道没人要我。” “就算没人要我,我也会活下去的。”! 第 77 章 “另外。” “李乔。” * * 景洛越想越心惊。 动起来。 屏幕亮起了微光。 “求求你…” “救救哥哥。” * * 景眠离开餐厅。 少年愣了几秒, …… … 或许李乔没说错。 没人想要他。 * S市发往临城。 夜晚九点。 几乎无法燃烬的晦暗。 车子扬长而去。 . 任星晚打开了门。 景眠抬起头。 ! 第 78 章 第78章 临城大学靠北半公里外的居民楼。 半敞着门扉的衣柜因为漫长的岁月,棱角被磨出了圆痕,被浓重的月色照映出深沉的斜影。 出租屋内,此刻只有两个人。 却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景眠察觉先生蹲了下来。 他一怔,立刻低下头,挡住自己积聚到下颌的泪水。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就问出了口,尽管过去无从追溯,甚至是任先生本人也已然忘了的过去,但或许,这也是折磨了自己十几年的遗憾。 他好像走出了阴影,却又好像一直从未走出来过。 小时候喜欢躲在柜子里的自己,总是由哥哥打开柜门,将他抱回阳光下。而眼前这一幕,仿佛将他带回了那时候。 蓦然出现在夜幕里的先生,好像和那个清冷漂亮的身影,慢慢重合了。 以至于他生成眼前的人就是“哥哥”的错觉。 回过神时,是男人握住了他挡住脸的手腕。 连带着湿润的袖口,泛凉的皮肤。 景眠一惊,往后退了退,谁知任先生却追过来。握着手腕的掌心没褪去力道,反而在收紧。 接着,景眠睫毛微颤。 他被笼罩在宽阔的阴影下,对方带着比他要温热一些的气息,侵袭周身,落在他湿漉的面庞。 任先生在吻他的眼泪。 “对不起。” 景眠眸光一怔。 男人声线沉且低哑,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景眠先是愣住。 接着,他慢慢压紧唇瓣,察觉鼻尖涌上酸意,牵动着喉咙。 这是第一次从男人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无论久别重逢,还是新婚之后,印象中的任先生一向冷冽寡言。尽管没到不善言辞的程度,却极少向他人如此直观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或许,也没有人会有资格让男人说出这三个字。 景眠感觉心脏在无声地颤栗。 原来任先生还记得那时候。 对他们的过去记忆犹新的,竟不止自己一个。 景眠心潮翻涌,一种莫名的情绪蜂拥而至。 以往在潜意识里将先生和哥哥割裂开来,在这一刻,少年忽然察觉,埋藏在记忆深处让他无法释怀的美人哥哥,好像就在眼前。 景眠喉结动了下。 以至于任先生把他抱起来时,自己仍然有些茫然。 * * 回到家的景国振,在落地窗前抽着烟,烟蒂被掐在烟灰缸里,隐隐闪着火星。 景父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一旁的李乔跟着叹了口气:“国振,你也别太担心了,一直抽烟身体会吃不消的,就算今晚这个项目谈不成,咱们还是有别的路可走……” 景父看向她,没了往日里的相 敬如宾,语气不善地反问道:“有什么路可走?魏总是这个项目最大的东家,无论是筹集融资还是贸易接头,只要他开心了,这都是一句话的事。” “今晚把人家得罪了,咱们彻底没戏了!” 李乔额头上冒了冷汗。 她深知,在四年前景家即将面临破产的时候,她想了无数的出路,最终把景眠当成礼物一般送给了任家。 那个时候,任星晚还只是个彻底废了的残疾。 是那个权势滔天的任家,默默放弃了的棋子。 可他终究姓任。 把景眠嫁给这样的人物,既不会让这小孩过的舒服,同时还能解决景家的燃眉之急。这场商业联姻将景家拯救于水火,他们才不至于流浪街头。 重新戴上昂贵首饰,穿上普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礼服和高跟鞋,也多亏了任家的名头,才让名流和高层都高看她一眼。 一箭双雕,不过如此。 那个时候,李乔每每想到自己促成的这桩婚事,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现在,家族的兴落不能完全依仗他人,景家早已因为碌碌无为和失误判断,这几年总体依旧在走下坡路,甚至很多生意或项目之所以会谈成,是因为对方老总知道,他们的亲家姓“任”。 景国振知道,即使多次受到任家的扶持,现在的情况,依旧岌岌可危。 他们依旧在破产的边缘徘徊。 李乔维持着体面,顺着景国振的愤怒,忍不住道:“怪那孩子,也怪我,平日对他太温柔了,我本以为景眠那孩子结婚后,会比在咱们这儿时更成熟懂事些,没想到今晚闹了这么一出,得罪了魏总,搅黄了生意。” “之前我还不信。”李乔佯装着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个灾星。” “灾星?” 景父看着她,忽然骂了句:“你才是个灾星。” 李乔瞳孔一颤。 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景国振像是在此之前便已经沉思了很久。 他掐灭了烟,沉着声音,冰冷道:“景眠在的时候,我的事业一直在走上坡路,在和你结婚前是如此,蒸蒸日上,反倒是和你婚后的这些年,公司亏损的厉害,景眠一走,如今都要破产了。” 李乔眼眶振动着。 几乎不可置信。 以前景国振从不会这样对她说话,甚至极尽涵养温柔,自从那次任星晚的助理带着录音找上景家,从那之后,景国振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人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她只当男人是迁怒于她,含着眼泪,抖着声音道:“洛洛他爸,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这些年我死心塌地跟着你,为你生了个儿子,给景眠找了那么有权有势的联姻对象,为了这个家,我……” 对此,以往会心软的景父, 此刻懒得等她把话说完,竟径直转身上了楼。 临走前,李乔清晰地 听到, “” * , 都是商圈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可以携带家眷,甚至可以带着自己的宠物狗。 但如果是门面不够,就连踏进门槛的资格都孑然全无。 景国振不在此次宴会的邀请名单内。 所以,在被保安拦下来时,景国振的脸色精彩纷呈。 这是继和任家联姻后,他头一次吃了闭门羹,所以男人脸上相当挂不住。 “我是景国振,任总的亲家。”景国振身旁站着同样精心打扮过的李乔,夫妻俩被拦在宴会厅门口,脸色好不尴尬,勉强维持着体面:“这种宴会,我们不止参加过一次,请让我们进去。” 工作人员没客气:“进入宴会厅需要邀请函的,就算任总的亲家也是如此。” “再说了,您如果真是任总的亲家,怎么会没有邀请函?” 这话令夫妻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李乔小声问:“国振,这宴会我们非来不可吗?” 景国振脸色难看:“你懂什么,魏总今天不仅出席,他的直属上司甚至也在其中,如果咱们能和那位真正的掌权人说上话,说不定这项目能起死回生,迎来转机。” 李乔也听得紧张起来:“那怎么办,他现在不让我们进去。” 景国振也心神不宁地在想办法,忽然,他看到敞开的木门内,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景父像是抓住了稻草,慌忙中喊了句:“魏总!” 里面的男人听闻声音,脚步顿了一顿。 顺势留意到了景父这边。 魏总走过来,诧异道:“景总,您这是…?” 景国振有些窘迫,尴尬道:“我们不小心遗失了邀请函,现在这位安保不允许我们进入宴会厅,刚才看到魏总,想着遇到了自家人,和您打一声招呼。” 魏总愣了下,表情有些迥异:“这样啊。” “那两位先进来吧。” 安保听闻,便没再拦着。 总算是进来了。 李乔默默松了口气。 等会儿景国振和那位大人物打了招呼,自己便去和那些达官显贵的名媛和夫人聊上一聊,扩充一下自己的圈子,只有自身强大,景国振才会像以前那般,高看自己一眼。 她一边偷偷想着,同时听到了景父有些卑微地询问声音: “魏总,之前您提到的那位总部上司,听说今天也出席了宴会,那时匆忙,没来得及引荐。” 魏总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微妙。 “我刚才看到他了。” “就在天台侧边拐角,好像在和爱人通电话。” 景国振心下有些疑惑,还是笑着说:“看来不仅事业辉煌,如日方升,和夫人也很恩爱呢。” 魏总笑了笑, 并未多言,而是和另一位西装革履的富商偶遇后,顺势聊了起来。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离开前,景国振没忘记问一嘴这位年轻的掌权人的姓氏。 “魏总,敢问对方姓什么?” 男人侧目,嘴角似是无声地勾了一下,道: “姓任。” * 景国振和李乔向宴会厅后身的拐角走去时,心中都忍不住雀跃起来,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烧。 这不是巧了吗? 自家人碰上自家人了! 那是景眠的丈夫,爱人,面对亲家落难,肯定会想办法帮一帮的。 只要任星晚开一句口, 还有项目谈不成? 景国振心底涌上希望,他加快脚步,朝着不远处的天台走去。 只是,还没等他拉开那扇大门,却忽然有一人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景父一怔。 他身后的李乔在一瞬间唇色变得惨败。 眼前的人,正是那个当初来到景家,当面拆穿了她,并毫不留情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的男人。 此刻的陈科西装革履,似乎也在这个时候认出了他们。 他神色没什么波澜:“两位,有什么事吗?” 景父面色涌上些许尴尬,毕竟他们上次的见面称不上愉快。于是客气道:“陈助,我们找星晚有些事。” “星晚?” 陈科微微皱眉,道:“那是景眠先生才能叫的称呼,你们不能。” “叫他任总。” 景父愈发窘迫,默默改正:“抱歉…我们找任总。” 李乔躲在了景国振身后,此刻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句,他对这个男人有阴影,更别提他身后象征着权利的任星晚。 陈科垂眸,冷声道:“两位,不是和景先生断绝关系了吗?” “……” 景国振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 他怎么会知道? 他变得有些无措和语塞,连忙解释道:“不是、这个,那只是我和那孩子的气话……” 陈科没有任何表情地打断了他:“断绝了关系,自然也就和任家没有关系了。” 李乔在这时大着胆子,颤着声音道:“陈先生,景家现在正处于艰难的时候,我们是景眠的父母,麻烦您……” “您似乎忘记了一个事实。” 陈科的视线自始至终没落在李乔身上。 这种被明晃晃的无视和碾碎尊严的滋味,让李乔攥紧的手心都在颤抖。 男人道:“只有景眠先生在时,景家于我们而言才有意义。” “您无论是贫穷、富贵,办喜事,办丧事……都和任家没有任何关系。” 景国振额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他知道,这是他几天前对景眠说过的话。 谁成想,到了自己最窘迫颠沛的 时候,这些话竟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从今往后,你们没有见任总的资格。” “如果你们想见景眠先生……” 陈科停顿了下,嘴角的笑容却不见一丝温度,他道: “你们再见他一次试试?” * * 淡薄的月色下。 男人稳稳背着少年,朝着家的方向,慢慢走着。 “先生有过什么遗憾吗?” 景眠垂下眸。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没能和妈妈好好道个别。”少年垂下眼帘,默默搂紧男人的后颈,低声道:“她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我很爱她,像她爱我那样。” “哥哥…” “她甚至没看到我们结婚。” 夹杂着一丝压抑的鼻音,景眠过了很久,才启唇:“…我是那么不堪的人吗?” 少年抿了下唇,艰涩道:“为什么都选择、离开我。” 那一刻,景眠感觉到揽住自己腿弯的掌心,微颤般,无声地揽紧。 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和骨骼。 “我不会离开你。” 任先生说:“别人不要,我要。” 少年怔住的那一瞬, 瞳孔也随之慢慢收紧。 男人的声线低沉: “我只要一个景眠,就够了。” 夜风拂过树叶林荫,发出窸窣的沙沙声,雨后的城市在夜晚静谧得不像话。 景眠轻声道:“先生。” “嗯?” “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真的那么难吗?” 任先生脚步停了下。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低声启唇:“不难。” …… 爱你,是和呼吸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人不可能忘记呼吸。 而我不可能停止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7-0117:47:04~2023-07-0523:1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6270692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2706924个;65112616、落怿、-牧四诚、飘着、XANADU、芸黎蕾梦、林小浣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张祁佑100瓶;Rmantic70瓶;牙老板61瓶;我想坐一辆自行车50瓶;妄熹44瓶;拾贰40瓶;陈芊九.34瓶;魔术师的修勾、西子、久曦30瓶;小矮28瓶;4.1422瓶;亻衣21瓶;Vi114、江星、哼哼、温拾华20瓶;(ー_ー)19瓶;浠颜18瓶;澜轩、江上上上上上上上15瓶;等风初赵、Jill14瓶;不可能学物理的13瓶;爱秋天的土拨鼠、木头初二、琛お、xxx、小行吟雪、人活着就是为了学习、羽陌灵、顾辞、x、简言简意、霓霓、浮梦一生、我是若若老婆的狗、白10瓶;641587479瓶;白、洋洋、陌离、Miss-swl.、予清、XE-Eternity、Lums、迟迟、平安是福、杳杳、芊域溪源、九块九我出!!!、an5瓶;烟雨落盛京、123、睡不醒的咸鱼4瓶;小短腿篮球、每天都为岑岑而努力、Subaru_79、明月凇间照、岂曰无衣3瓶;白柳的三十三点生命值、啊,啊嗯哈,,,哈、路淮、46304383、61720524、木应、啊哒哒哒哒、咸鱼、50002229、爱吃酸辣汤的乌黑、守望稻田2瓶;阿巴阿巴阿巴、霜灵、丶curtain、陆迟衍、叽喳喳.、玉、蒲萄树树、言溯甄、木枍桸、哈哈哈??-牧四诚、wuli=口=、fly、Deerly、suiyu、63932666、沈君然、宋声声&、49874277、玖、黏黏岁岁、岑儿、白色手机的故事、Rpe、Md.、waz、零食铺、麇糜、小文、镜花水月、苗梣、小深、阿江、笠笠皆辛苦、烬寂、萧一衍、49179968、梧桐外的喜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9 章 全国赛很快迎来了第三轮序幕。 继小组赛结束,晋级的战队们进入四分之一赛阶段。上一轮的首场为抽签制,按照顺序随机分入小组赛的分组,分别是A—E组。而组内的战队们分别进行较量,每组最终胜出的前两名直接获得四分之一决赛的资格。 而景眠所在的E组,就在三天前成功晋级。 这已经远远超越了ME.全国赛中过往的最佳成绩。 全员既紧张又亢奋,他们穿着队服的宣传海报也经常出现在光耀的主页,意味着ME也成为了潜在的夺冠热门,未来不仅可能会进半决赛,甚至是决赛。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挡在冠军前的敌人太多,还个个强悍。去年夺冠的AUB就俨然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高槛。 但只要进入了全国总决赛——无论最后哪方冠军,两支战队都可以代表他们的国家,披上一身荣耀,参加世界级的全球比赛。 世界赛是每一位电竞选手的终极梦想。 仅是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景眠随着队员们进入赛场,坐下时,由工作人员在身后分别调试全息设备和耳麦。 任先生今天没在观众席。 景眠没好意思让对方再陪他第三场,毕竟任先生的工作性质和圈内地位,意味着男人的档期远远不能抽出大量时间陪伴伴侣,更别说是频繁且因为赛事结果而时间不定的电竞比赛。 况且,尽管血液依旧涌动沸腾,但景眠已经能足够平静地应对赛场。 “Sheep,是不是受过伤?” 为景眠调试耳麦的小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微微一怔。 一旁拧瓶盖的岑弦投来目光:“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不太明显。” “但是Sheep的头后好像有一道疤痕,是缝过针的。” 话音落下,发觉队员们都在看自己,女人晃过神来,尴尬一笑,解释道:“刚才弄耳麦的时候碰到了,摸起来的感觉很熟悉。” “我毕业那年从寝室二层床上摔下来,去医院缝了七针,愈合后的触感就是这样。” 她描述着:“硬硬的,有点涨。” “Sheep这个伤口很隐蔽,大概是很久以前受过的伤吧。” 一头红毛的何镜诧异地问景眠:“真的吗?” 景眠点了下头:“小时候受过伤。” “小时候?” “嗯,大约四五岁。” 宋羡阳:“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景眠摇头。 随即顿了顿,才回答:“烟灰缸砸的。” … 空气瞬时变得寂静下来。 心直口快的队友们,此刻竟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 操…… 他们小朋友,过去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开赛在即,工作人员迅速 帮选手们调试好设备,她适时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比赛加油。” 直播频道早已开启,光耀登录后的开屏界面热闹异常。 【紧张】 【我投了4000光币押ME,要是输了我给大家直播如何用60块钱生存三个星期。】 【楼上,开播了踢我】 【哈哈哈哈哈】 【开播求踢+1】 【+1】 …… 第一局开启,匹配的地图是天空城。 这是除去运输船外景眠比较擅长的一张图,胜率很高,基本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但少年没掉以轻心,角色苏醒后,景眠在最近处的掩体下捡到了枪,MP5–A的杀伤力不如其他冲锋枪,好在精度不错,火力也能跟上。 他在地图边界的残骸后击杀了第一个准备阴他的对手。 接着,Sheep向地图中央摸近,还和红毛偶遇,有了队友,景眠选择冒进一些的打法,不仅绕着圈接近枪声地带,还会在空投所在的残垣断壁后守株待兔。 天空城没有交通工具,因为一旦轮胎被枪.击点燃,整辆车下的云朵会瞬间击碎,连人带车一齐淘汰。 第一场末,Sheep掩护着红毛到达了红门,并在敌人追近前击碎了红门前唯一能够通过的云朵。 首局上半场胜利。 少年嘴角微动,下意识朝观众席看去,随即微愣。 那视线像是落空了,回过神地默默收回。 【我怀疑台下有眠眠的亲属】 【这几l场比赛,Sheep每一次半场结束,都会下意识朝观众席的某个位置看看】 【我也发现了】 【啊啊啊直播镜头为什么不能给给观众席,崽崽那么依赖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感觉崽有点失落】 …… 前半场占据优势,导致后半场的胜利异常轻松。 在游戏出现[YOUWIN!]的提示后,ME队员纷纷站起身,抱成一团庆祝起来。 【预料到了,XWE.之前的比赛就很吃力,都是老队员,能坚持到1/4决赛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ME牛逼!!】 【ME又破新纪录了】 【我押的四千光币要翻成一万二了!!啊啊现在就去买新枪】 …… 线下盛典晚会现场,在C市最繁华的会展中心举行。 晚间五点,活动现场人满为患。 男人一席西装,身影高大俊美,作为压轴出席的嘉宾,候场的过程却并未显得太过漫长。 任星晚手中的屏幕,由直播框弹出的小窗界面,正播放着光耀的全国赛直播现场。 一旁的余年掐着时间,指针停留在“12” 的那一刻,他低声提醒:“任哥,您该入场了。” 接过男人的手机时,余年目光不经意落在对方的左手上 。 —— ◇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自从结婚的那天起,男人从未将它摘下过。 好在杨经纪人再三劝求,并且提到如果被外界媒体发现蛛丝马迹,还在上学的少年可能会因此受到困扰。 这才使得任哥每出席活动时,其他手指上也会戴上装饰用的环戒,掩下无名指最熠熠闪耀的那枚。 余年拿好手机,在场边候着,并且提前给司机打了电话,约定好离场位置。 只是,等到活动结束时,却见任星晚拿过手机,披上大衣后,竟提了自己的车。 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吗? 余年诧异道:“任哥,不是先回酒店……?” 任星晚停在车子旁,身影似被夜色浸敛过,宽大的外衣连同影子被月亮勾勒,如墨般深沉。 他掀起浅金色的瞳孔,淡淡道: “接小朋友。” * 【光友们,你们有没有意识到一个事实】 【ME这局赢了,那作为两组成功晋级的战队,ME下一场就会对上QT!】 【卧槽】 【终于要来了吗】 【!!!最期待的一局!】 【不懂就问,QT怎么了?】 【楼上2G了】 【Dawn是QT的队长。】 这一句话便解释了一切。 光耀这个游戏的圈子不大不小,技术突出的玩家多数会被俱乐部和战队挖掘,而另一部分则选择沉寂低调,或是成为主播,方向很多。 但不论最后各自前程如何,玩家对他们的记忆终究永远深刻。 Dawn和Sheep在各自成名之前曾有一段故事,最后却各奔东西,如今重新在全国赛的顶峰相遇,这很难不成为颇富看点且经典赛事。 …… “我感觉眠眠有心事。” 宣城愣了:“怎么说?” 新入队的成员离开训练室,小声道:“这一路上话很少,而且回来的大巴上一直紧闭眼睛,眉头轻轻皱着。” “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宣城有点担心:“我去问问。” “诶诶诶!…”队员连忙拦住他:“队长,不行的,你直接过去问反而会让人家心情更糟。” 宣城茫然:“什么意思?” “大家都知道,眠眠今天心情不好,肯定是因为那件事…” “什么事?” “就是下场咱们要对战QT了!“ “QT队长是Dawn。” 宣城心下了然:“是因为这件事吗?” “还能因为什么,今天打得那么漂亮。”那人停了停,叹气道:“队长,让眠眠自己回去冷静冷静,他和Dawn的过去,咱们不知情,提也没用。” 宣城想了想,发现有道理。 于是作罢。 但谁都能看得出,即使回到训练室,一向专注训练的少年,今晚有点蔫。 晚上九点。 景眠背着包,离开训练室,在门口看到了正在等自己的任先生。 停车的位置离大门大约相距一百米,他默默跟着先生,来到车子旁,景眠刚要上车,却觉背后一紧。 身后的背包被男人提起,肩带牵动颈怀,景眠上车的意图还未来的及执行,身形却已然翻转。 覆过身来的触感让少年心跳一紧。 “怎么了?” 景眠大脑空白了两秒,暗暗感叹先生的敏锐,回过神时,才喉结微动地启唇:“…牙疼。” 对方似是怔了下。 随后,他听到任先生问:“哪里?” 景眠咽了下口水。 …这要怎么形容。 那么深的位置,恐怕只有舌头能说的清。 正当他犹豫着, 下一秒,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张嘴。”! 第 80 章 任先生…是要帮他看看。 少年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所以下意识想拒绝的话噎在喉咙,他眼睫微颤,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鬼使神差的。 景眠微微张开了嘴。 他侧过眸光,视线并未与男人相触。 直到下巴被指腹捏住,那触感微凉,让景眠成功地从不敢对视而回过神来。 力道很轻,却让他顺应着微抬起了头。 唇舌,连带着隐约的水光,都落在了对方的视线中。 他能看到任先生的睫毛,纤长微翘,微垂时光色敛下的阴影,根根分明。 接着,景眠身形一颤。 修长的指尖似乎探了.进来。 景眠轻唔了一声,下意识退了退,唇齿阖上的同时,舌尖似乎不经意碰到了对方的指腹。 事实也真是如此。 因为他看到月光下,任先生的食指指尖上,沾染了自己晶亮的水光。 景眠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朵根。 任先生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拇指触碰食指,蹭过那抹湿润,道:“我有洗过手。” 景眠心跳的厉害,支吾道:“那个,不是这个问题……” “好像是智齿。” 景眠:“?” 像是短暂地茫然了几l秒,景眠怔问:“我这个年龄也会长智齿吗?” “十九岁,这个年龄长智齿很正常。” …… “不是十九。”景眠抿了下唇,没什么底气地反驳道:“…还有三个月,就二十岁了。” 或许是景眠的错觉,任先生的嘴角似乎是轻轻勾了下,接着,他听到男人随着他的话更正:“二十岁,长智齿很正常。” 景眠默然。 他问:“先生也长过吗?” 任星晚:“没有。” 景眠顺口问:“那以后还会长吗?” 话一出口,景眠忽然想起,据说过了二十五岁,长智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少年默默噤了声。 不同于自己,先生已经是过了长智齿的年纪了。 这时,他听到男人清冷而微沉的声音: “我们小朋友,在想什么?” 景眠一震。 忽然就被叫了小朋友,显然心理活动已被对方察觉,景眠喉结滚动了一圈,道:“…没什么。” 背包被男人拿了下来,景眠背上一轻,眼看着任先生并未追问,宽大的手却绕过自己身侧,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景眠如释重负,坐上副驾,刚系好安全带,他看向在身旁坐下的任星晚,问:“要回家了吗?” “不。” 男人启了车,淡淡道:“去看医生。” * 这个时间,大部分私立牙科医院都已经关了门,公立医院恐怕也要挂口腔科急诊。尽管疼得难受,景眠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只是,任先生在夜里带着他周走于医院,仅是因为一颗智齿。 景眠不自觉地乖乖跟着。 最后,大概是一位与任先生认识的医生接待了他们。 简单的检查后,医生问少年:“有按时刷牙吗?” 景眠点点头:“有。” 他想了想,问:“会影响比赛吗?” 医生:“这个不一定。” 他解释道:“是长了颗智齿。” “这个疼除了炎症外,也可能是智齿挤压周围牙齿的挤压痛。”医生撤了镜子,说:“景先生这颗位置比较深,如果想要拔的话,除了拍牙片看看情况外,很可能是需要住院的。” 少年倏的抬头。 他看向先生的同时,手也抬起来,握住了男人的指尖:“后天晚上有比赛。” 是一个不经意且下意识的动作。 任星晚目光从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上不落声色地收回,被触碰到的几l个指尖回握住,直到无法抽离:“疼的受不了,怎么坚持比赛?” 景眠有些哽住。 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没有疼到受不了。” 医生拿过器械和药膏,笑着说:“我可以先帮消消炎,能缓解一定疼痛的。” “如果最近不能住院,可以去药店买一小瓶牙痛水。”男人说:“发作的时候就倒一点在棉花上,咬在疼的位置,也能奏效。” 景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跟着任先生从药店买了牙痛水,景眠猜测医生的药膏大抵是生了效,今夜明显好过了些。就连入睡时,眉头也不自觉舒展。 . 景眠提前在等待室换好了队服。 赛场内灯光通明,犹如被光影浸染的白昼。 景眠低头回复着任先生的消息,接着,他在背包里找到了棉球,在上面倒了点药水,默默咬住,等到进赛场前才拿下。 落座前,红毛抬胳膊怼了怼宋羡阳:“你看。” “什么?”宋羡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另一边的选手区,QT战队选手已经落座。 即使不知道队长是哪位,在那五人之中却已极尽显目,Dawn坐在那儿,一身深蓝色的队服,队标上QT的字母笔锋镌刻飘逸,他掀起眼帘,唇舌薄淡,目光却不锋利,称得上柔和。 只是,在ME.成员出现后,Dawn的视线便渐渐凝住。似乎落在了景眠这边。 宋羡阳怔了下,诧异道:“Dawn真人,长这么好看?” 红毛:“你才知道?QT常因为这个上热搜,说他们队长被称为‘近年来颜值最高的电竞选手。’” “之前不说是Shck吗?” “所以说是近年来。” 宋羡阳皱眉,不太服气:“近年来最好看的选手不是眠眠哥?” 何镜耸耸肩:“好看也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没办法,眠眠一直戴口罩直播不露脸的。”说着说着 ,红毛压低了点声音:“而且,你觉不觉得……Dawn长得有点像一个明星?” 宋羡阳咽了下口水:“不会是……” “对,任老师!” 红毛嘿嘿一笑,用手肘碰了碰宋羡阳:“眠眠他爱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像?” …… 宋羡阳没说话。 他默默想,如其说像任总,倒不如说Dawn长得……更像任先生过去的模样。 男人若是敛去俊美冷冽的强大气场,锋利与棱角打磨,便褪回到几l年前的少年时期,是一位不折不扣、清冷温柔的美人掌权者。 严格来说,Dawn更像是那个时候的任星晚。 宋羡阳微微咽了下口水。 倘若真是如此… 此刻的不远处,解说员们声音高昂流畅: “各位观众好,您现在看到的是光耀全国赛事的直播现场,即将为您奉上的是ME.和QT.战队的四分之一总决赛对决。” “相信大家对这场比赛期待已久。” “没错,根据两支战队目前的积分,本场比赛的获胜队伍将会直接晋级半决赛,对于ME.来说,这场比赛一旦获胜便会直接晋级。如果惜败,ME.会在明晚与EOM战队角逐半决赛的最后资格。” “而QT上一场对战AUB.,也就是去年的光耀全国赛事总冠军,AUB战队获胜。这也就意味着,如果QT想拿到半决赛的入场券,本场比赛必须获胜。” “这是一场命运之战。” “让我们期待选手们的精彩表现!” 离开赛仅剩一分钟。 直播观看人数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 【Sheep给爷冲!!老子冲了五千光币,全压给ME.了】 【楼上大哥,V我50看看实力】 【上次压了4000光币给ME.的那位大哥,如今已经一身顶级装备了】 【呜呜我酸了】 【Sheep这几场比赛的表现稳的一批,大家有目共睹,即使没有Ash影卫的庇护,他也是全国赛冠军的种子选手。】 【不信,我是颜狗,我站Dawn】 在进入光耀界面的那一刻,景眠的视野由昏暗转为明亮,他微微屏息。 并非其他,只是…… 周围过于亮了。 甚至到了刺眼的程度,反射的光影交叠,光斑弥烁,夹杂着淡蓝色的浮尘,队员们刚从初始点苏醒,还未移动,却会察觉不远处已经有无数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 仅是一瞬间,景眠便意识到他们匹配到了哪张地图。 ——迷宫地图。 是由镜子组成的迷宫。 这张地图一向排在光耀的五星级难度,不仅因为地形和路线复杂难以摸索,还有着其设定的独特性。 玩家摸索着前进时,不仅会在周围的镜子中反射出自己的影子,甚至常 常会因为判断失误击碎镜子后而暴露位置。 在全国赛中,系统往往会重新规划迷宫路线,即使玩家们先前将迷宫地图练得如何炉火纯青,在全国赛中都一切从头开始,所以极其考验技术和灵敏度。 景眠喉结动了动,有点紧张。 牙齿隐约的疼痛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异常清醒。 这张图没有感情和技巧,唯有高度集中注意力。 景眠操纵角色,同时也放轻了脚步,在捡到一把MK23的转角处,景眠刚要右拐,就撞上了镜子。 这张地图有些特殊,每当玩家走错路撞上镜子,系统都会自动发出“啵” +1 —— “” 的一声。 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镜子应声碎裂。 尘埃缓缓飘起,也露出了镜子后的另一番天地,以及已然中枪倒地的敌人。 景眠垂眸,没有迟疑地补了枪。 系统在这时发出提示音: 「“p”使用MK23击杀“”!」 …… 【第二次!!全场首杀】 【一枪锁定,一枪破镜,一枪击倒】 【好他妈帅】 【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好好奇,Sheep怎么就知道对方不是队友呢?】 【大概是因为,ME.成员直到现在还无一人开火,这该死的默契程度】 【这届新人选手真的惊艳】 迷宫地图大多数枪声多为虚发,而刚开局不久的这次首杀显然不是单纯碰运气,精彩程度让大多数弹幕已经开始沸腾。 只是,在那之后的第四分钟。 系统再度发出提示音: 「“”使用Sl8击杀“”!」 现场一时变得有些安静。 众人骇然。 竟然是Mle? 毕竟Mle是ME.的老牌主力,虽然赛场上风云难测,就算是判断失误,岑弦在上半场被如此早的淘汰仍然是第一次。 或许Dawn的实力真的 不容小觑。 景眠敛下诧异, ③[(, 他察觉牙痛水可能渐渐褪去了作用。以往还能坚持几l个小时,而现在,隐约的疼痛感愈发明显了起来。 随着比赛推进,敌人和队友的数量愈发减少。 最后,只剩下自己和宋羡阳。 以及对面的Dawn。 伴随着系统响亮的提示音「Dawn被击倒!」后, 这场比赛,也仅剩下了Sheep和Dawn两个人。 . 一辆行驶的高档黑色保姆车后座。 隔着屏幕,被赛程吸引了注意的经纪人杨帆,忍不住低声感叹了句:“今天这场打得真激烈啊。” 一旁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沉默地看着,并未作声。 杨经纪人停顿了下,默默补了句:“景先生发挥的真不错。” 两秒后。 任星晚淡声启唇:“是。” 杨经纪人:“……” 看看。 夸人必须夸在心尖上。 由于光耀全国赛事的直播弹幕是基本标配,在上面并不会影响直播画面,所以系统默认开启,也没被人特意关上。 . Dawn的游戏角色,在迷宫里缓步而轻声走着。 地形复杂,两人的击杀数又刚好持平,所以红门可能在任一位置出现。 甚至是在他们相遇之前。 只是,Dawn走着走着,却忽然停住。 他朝着面前的镜子开了一枪,镜面瞬时布满裂痕。 如同石头落进水面。 这声不小的枪声,也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地图内,四周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 唯有淡蓝色浮尘飘渺落下。 弹幕源源不断地上涨: 【我怎么莫名觉得……Dawn是在引眠眠出来啊。】 【楼上,我也觉得!!】 【对,一直跟Dawn直播的老粉都知道,每次迷宫地图Dawn的打法都很保守,不仅隐藏脚步声,甚至不到最后一刻红门出现都不让敌人找到自己一丝痕迹,这种打法胜率很高的】 【啧啧,怎么就突然改了模式】 Sheep也停下了脚步。 他将枪口对准九点钟方向,又不自觉顿住。 不止隔了一扇镜子。 景眠心里默默想着,他估算着枪声方位,如果此时开枪,不仅无法判断出Dawn的具体位置,反而会暴露自己。 能坚持到赛末,他和对手都绝不会是被自己影子吓到开枪的人。 所以,Dawn在引他出来。 景眠咬了下牙,细微的疼痛感自口腔蔓延开来,好在,这也让少年异常清醒。 【谁懂啊,他们还一起玩过这张图,Dawn亲自告诉Sheep怎么估算方位,什么时候应该开枪,什么时候隐藏自 己】 【我回忆着你说过的告诫,躲避着你的追踪。】 【艹,太好磕了吧】 【Dawn和Sheep什么情况?有情况我可就磕了啊】 【回楼上,吃点好的吧,Ash×Sheep不香吗?】 【……Sheep粉丝才吃点好的吧,见光死,粉丝还当个宝贝似的磕CP呢?Dawn是高清镜头下都抗打的一张脸,硬蹭不觉得丢人吗】 【Sheep直播快两年,连一次摘口罩的直播福利都没有】 【懂得都懂】 【楼上,外貌攻击很骄傲吗?Sheep要是靠脸吃饭,就不会坐在这个赛场上了】 Sheep迅速转身,朝着自己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可忽视的脚步声也让Dawn身影成功顿住。 男人眼睫微抬,视野锁定某个方向,迅速追击而去。 Sheep一边跑,一边举枪打碎了自己经过的每一处转角的镜子。 随着最后一声镜面碎裂的声音响起,Sheep的脚步声就此停住、消失。四周归于沉静。 仅是瞬间,万籁俱寂。 在Dawn的视角之中,只剩下一路狼藉。 “……” Dawn Sheep Dawn —— —— Dawn Sheep Dawn Sheep …… ——“” 。 枪声落下,Sheep竟没就此倒地。 取而代之,一面镜子在他眼前破裂,碎片蔓延开来。 原本Sheep的身影竟也在他眼里随之崩裂。 Dawn瞳孔缩紧。 ——原来那不是Sheep,而是一面镜子。 Sheep在他身后!!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一声枪响自Dawn身后响起。 “砰。” … 【卧槽……】 【给我看呆了】 【啊啊啊啊啊啊】 【Sheep帅我一脸!!神迹操作,可以录入回放十佳了】 【旧情相见,分外眼红,破镜重圆,覆水难收】 【楼上你出书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一点没心慈手软】 【我甚至为了今天这场请了假,现在看来,真值,太他妈值了。】 【恨到极致就是相爱相杀】 【斯哈斯哈,好磕】 …… 杨经纪人看的一脸冷汗。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一键开启个全场弹幕禁言的按钮。 这可不兴磕啊。 景先生可是有家室的。 正主可就在他身边呢。 想到这儿,杨帆下意识侧过目光,看向身旁不远处的任总。 这个角度,他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只能隐约瞥见光影交叠落在对方身上。 勾勒出的轮廓阴影深沉,晦暗难测。! 第 81 章 重整旗鼓后,ME.与QT.很快迎来下半场。 他们匹配了最经典的鬼宅地图,Sheep曾经历过这张图的地狱模式,如今ME.占据了上半场的积分优势,最后的胜利不算艰难。 系统也在最终时刻,在屏幕发出提示:——「!」 解说员的声音在这一刻达到了高亢激昂的顶峰: “让我们恭喜ME.战队成功晋级半决赛!!“ “ME.也刷新了自己近五年来的全国赛记录!” “让我们感谢两支队伍在本场四分之一决赛的精彩表现。” “恭喜ME.!!” “恭喜!!” 在解说员们不远处的身后,不仅是赛场位,就连替补席也发出了高昂的沸腾声,成员们冲上赛场抱作一团,人浪热烈而涌动。 景眠发现,比赛结束后,智齿隐隐传来的钝痛感消褪了不少。 他甚至能比平日里更加从容地参加赛后采访。 直到在休息室换了衣服,收拾好背包,摘下口罩后。 望着镜子里右脸颊微微鼓起的自己,景眠怔了许久。 任先生待会是要接他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少年默默戴上了口罩。 * “任哥,这些就是Dawn的全部资料。” “Dawn的名字,叫贺之炀。” “……”陈科的声音停顿了几l秒,才沉声道:“是那个贺家的独子。” 城北的贺家。 是如今任家地位处于断层的顶端、甚至在年轻的继承人任星晚掌权之前,就已经是那个商圈里最富有权势的贺家。 贺家曾经试图想毁掉景家和任家的婚事,并取而代之。 只是,景眠还不知道这些。 “已经彻底调查过了。”陈科把收集到的信息册递给男人,即使不用翻阅,他说出口时也愈显尴尬:“没错,这位贺公子……对景先生有好感,也追求过。” “在此之前,他们经常一起打游戏,约定时间上线,双排也是相当固定的搭档。” 男人的眉梢微顿。 那一刻,大概不是陈科的错觉,他察觉到,男人周遭气息骤然冰冷阴沉下来。 “……不过。” 陈科微微咽了下口水,严肃道:“在这位贺先生表达了好感之后,并想进一步发展时,景先生就彻底断了这段关系。” “好友拉黑,光耀主页取关,回归单排……照这架势,现实中如果有所接触,肯定也已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 他感叹道:“可以称得上是全方位拒绝。” 言下之意,这段被光耀玩家们满怀遗憾而又津津乐道的CP,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单箭头。 只是,说完这番话, 陈科察觉,任先生身边那股若有若无的低气压并未消散。 自己找到的这些,任总没流露 出任何意外的神色,陈科隐隐觉得,商圈尽管大,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那么几个。大概,除了确认Dawn就是贺家独子这一点外,任先生对贺之炀或许并不陌生,甚至很可能先前有过交集。 “” ?酒晚意的作品《和竹马协议闪婚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男人看着那张照片,沉默不语。 陈科:“?” 陈科:“任哥,怎么了?” 任星晚抬眸,淡淡道:“这是我以前的照片。” 陈科:“!!?” 照片里的人漂亮白皙,气质温柔清俊,只是纤长睫毛下的眼帘掀起淡淡的威慑感,让人不由屏息。但难以掩盖的是,这是位标准的大美人啊。 任老师和他什么关系? 不,任哥的意思… 这是他以前的照片? ?? 这大美人, 是任哥!? 陈科感觉自己CPU烧起来了。 他愣了很久,才憋出句:“任哥您怎么…变了这么多…” 随即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问的,陈科迅速补充:“变得这么帅了。” 男人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问:“景眠那时候,为什么和他打游戏?” 陈科想了想,解释道:“Dawn的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根据那时的直播内容,能看出比较照顾人,升段快,对景先生一向温柔,像邻家哥哥似的。” “另外……” 陈科说:“可能长相也是一方面。” 谁能拒绝大美人呢。 况且还和任先生以前的容貌有相似之处。 忽然,一个莫名的想法浮上心头,景先生那时候之所以亲近Dawn,该不会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些许任哥的影子吧…… 陈科默默咽了下口水。 估计任先生也想到了。 “所以他喜欢的,是Dawn。”男人声音停顿了下,才缓缓启唇:“…还是以前的我。” 陈科斟酌了几秒,没敢作声。 因为他一向会察言观色,能成为任星晚的助理,哪个不都是摸爬滚打而来的人精,陈科隐隐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淡漠和醋味,无论是哪个,似乎都不是对方想听到的答案。 那位贺先生就不必说了, 而任哥说的这句“以前的我”,主语的修饰词是“以前”。 陈科犹豫着问:“您为什么不亲自问景先生呢?” “……” 任星晚没说话。 人们对于那些无法言说于口的问题,往往害怕知道答案。 灯光下,夜色夹杂着漂浮的尘埃,笼罩在男人西服外套周身,缓缓坠落,唯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熠熠发亮。 * 结束后,景眠先去医生那里挂了水。 任先生有通告,据说晚点会来接他, 电话里, 景眠本想提出叶师傅来, 话到嘴边,又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于是,夜晚九点。 景眠坐上车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大捧鲜花。 任先生侧目过来时,景眠面庞微微泛着红意,他解释道:“是粉丝送的。”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他提前启了车,此刻空调温暖的气息布满整个车厢,他低声问:“抱着不会累?” 景眠摇头。但短暂思考了一瞬,开车的时候还是先放到后座比较好。 只是,他刚转过身,把花束放到后座时,却发现车厢后座的角落里,有一捧繁茂灿烂的漂亮鲜花,洁□□致的雪梨纸包裹,静静地躺立着。 景眠愣了几l秒,小心翼翼把花放到一边,问:“是粉丝送先生的花吗?” “不是。” 任先生手握方向盘,在景眠略微迷茫的目光下,两人视线随之触碰:“是我的花。” 景眠微怔。 男人低缓的声音响起: “恭喜你,比赛胜利。” …… 直到下车时,景眠怀里仍然抱着那捧花。 只是,这次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束。 冷冽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却不浓烈,亦如将花悄无声息送给自己的主人。 “牙还疼吗?” 景眠摇了下头:“已经好多了。” “医生说恢复的很好,炎症已经消了,如果不疼的话,就可以不用手术了。” 任先生:“在那之前复查一下。” 景眠点点头:“嗯。” “为什么一直戴着?” 景眠:“……?” 景眠用了几l秒反应过来,先生说的不是自己手里的花,而是从赛场出来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摘下的口罩。 心脏在这一瞬间绷紧。 本想至少撑到回家,任先生会去忙自己的事,早点睡觉,男人便不会察觉到异样。 只是,如今被猝不及防地问及,景眠咽了下口水,支吾道:“因为、抱着花,拿下来的话,没有手……”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如此这般,更像是催促任先生帮自己拿过花束。 只是,他回过神时,男人已经抬手,修长的指尖勾住自己耳后的细带,景眠瞳孔一紧,覆于面庞的黑色布料随之脱落。 景眠抱着花,和男人的视线相触。 “……”虽然吊了水,但右侧脸颊还没来得及消肿,鼓鼓的。 景眠想,他现在的模样,大概堪比蜜蜂蛰过的一半功力。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尴尬而持久的对视,以男人毫无波澜的神色告终,只是,忽然,垂下眸的景眠察觉到一丝异样。 再度抬眼时,他看到任先生似乎是笑了。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并非单单勾起嘴角,而是真正由心而发的笑,男人的眼帘敛过光影,衬得轮廓柔和异常。 笑起来 很轻,甚至没什么声音。 自结婚以来,景眠也是第一次看先生看的愣住,不知所措。 无他,只是…… 太过好看了。 先前的羞赧与窘迫感此刻竟烟消云散,只留下胸膛内无可抑制的心跳。 景眠怀里的花,因为指尖蜷起,雪梨纸窸窣的声音摩擦微微作响。 任先生忽然道:“今天的对手是Dawn。” 景眠“嗯” 了一声。 “曾经一起打过游戏的朋友,作为对手,会不会影响到你?” 景眠先是怔了下,似乎比起这个问题本身,更诧异于任先生竟然会对光耀感兴趣,少年摇摇头,如实道:“不会。” “那为什么,” 男人停顿了几l秒,才低声开口:“和他一起双排?” 任先生可能问的是那个时候,也就是他们结婚前的事,景眠抿唇,认真回忆了下:“因为Dawn技术不错,上分快,话少。不拖后腿。” “…经验值升的快,才有竞争影卫的资格。”少年默默补充。 影卫…自然就是Ash。 景眠没有提及名字。 大概比起Dawn,他更担心Ash这个ID会被先生误会。 景眠和任先生走进电梯,电梯里都染上了花香。 “他像我吗?” 景眠:“?” 是让少年有些迷茫的问题,他问:“Dawn?” 任先生:“Dawn。” 景眠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同样的问题,今天在休息室也听到了,何镜说Dawn有点像自己的爱人,当时觉得荒谬,如此看来,原来不是何镜一个人的错觉,先生竟也察觉到了? 景眠摇摇头:“不像。” 想了想,又补充:“哪里都不像。” 男人似是怔住,重复:“哪里都不像?” “嗯。” 景眠抱着花,轻声道:“…先生要好看的多。” …… 周遭陷入无声的沉寂。 景眠却在这有些微妙的安静中,嗅到了一丝释怀的味道,却有些陌生,他无法准确形容。 或者说,他隐隐觉得……任先生的心情好像变好了。 指纹开了门,景眠鼓着脸颊,把先生送的那束花放到了阳台边,褪去雪梨纸,将花茎基部切成斜面,放入盛水的花瓶里。 等景眠在沙发上坐下,却见任先生拿着什么走来,只见白色的纱布裹成一团,带着湿润的冷意。 脸上一凉时,少年才意识到,那是被纱布包裹着的、用来敷脸的冰块。 是消肿用的。 男人俯身时,恰好与景眠的视线平齐。 “我们哪里不像?” 他忽然听到任先生问。 景眠微怔,意识到还是刚才那个话题,或许是他的错觉,任先生好像很喜欢听到他说自己和dawn的不同? 景眠想了想,启唇:“先生比他高很多。” “也比他帅。” “事业也更成功,是这个圈子里最年轻的掌权者。” …… 不知不觉中,说着说着,好像就从找两人的不同,变成了夸任先生。 少年耳朵慢慢红了。见男人还在等待,没有让自己停下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先生结婚更早。” “比Dawn更先找到伴侣。” 任先生无声笑了下:“嗯。” “唯一一点,Dawn……” 景眠的声音倏然停住,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列举下一条。 任先生:“?” 极其短暂的沉默,成功让男人微怔,随即启唇:“什么?” 景眠抿了下唇,轻声道: “他打游戏比先生厉害。”! 第 82 章 不远处的玄关,倏然传来电话铃响。 沙发上交谈的两人被迫戛然中止。 任先生起身,玄关的视频窗口连通门外,但物业也可以打进来。 不知道是电话还是外面来了客人,但自己现在的形象显然不宜见客,景眠握着冰块,穿好拖鞋小声上楼。 为了庆祝进入半决赛,今晚答应要直播到十二点。 任星晚摁了接通键。 “您好业主,我是保安室。” “打扰您休息了,这里来了位大爷,他留下个东西就要走,说是交给……景先生。” 保安说着,压低了点声音:“他准确报出了您的门牌号和地址,被我给拦下了,看上去不像是小偷。” “拄着拐,好像一只腿有残疾,他说自己叫李常安,是景先生以前的司机……业主您要接收一下吗?” 男人瞥向空空如也的客厅,才开口:“我现在过去。” 保安:“好,我等您。” 李常安不顾保安的阻拦离开了。他拄着拐,半天没打到车,所以没离开小区门外多远,就被任星晚追上。 老人的状态,比上一次与景眠见面时还要糟糕。 任星晚见到他时,李常安消瘦的厉害,甚至完全脱了相,即使在这么昏暗的夜里,也能看出裸露干瘪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黄,他尽管穿着宽大的衬衫,肚子凸显出来,是病症晚期无法抽出的腹水。 李师傅先是看到了任星晚手中的东西,一沓厚厚的物件,用报纸裹了好几层,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谁,于是停了脚步,声音有些嘶哑:“这里面是银行卡,还有一些现金,一共有二十多万。” “是景眠这几年陆续转给我的,我花了一些,但没拿它治病,我的病没得治,但我知道这是那孩子一点点赚出来的血汗钱。” 他说:“我活不到这个夏天结束了。” “给你的话……更好,景眠肯定是不肯收的,他一直觉得愧对于我。” 任星晚看着他,目光很平静,却忽然没有征兆地开口:“你当时为什么绕路?” 李常安一愣。 接着,他问了句:“…什么?” “车祸的那天晚上,景眠要去长临会所找我。” “后来车祸地点在衡山街,不是通向长临会所的必经之路。” “你却把车开到那儿,绕了最远的路。”任星晚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为什么?” 常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一句提问, 这一刻,李常安的脸色却刹那间泛白。 老人嘴唇颤了又颤,断续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又用几秒钟反应过来男人的这席话,混浊昏黄的瞳孔一瞬变得诧异与清明,李师傅抖着声音问:“你……你就是那个人吗?“ 当初小孩儿要找的那个哥哥? 景眠要去送星星的那个人?! 如今…… 他们竟然结婚了? 对方无声的默认代替了回答。 蓦然涌动的血液和诧异情绪超出了身体负荷, 老人撑住拐杖, 喘着气,似乎用了很久才平静下来,他红了眼眶,哑声道:“那时候,景国振和李乔正厮混在一起。” “我绕最远的路,是为了给他们充足的时间。” 而年幼的景眠,恰巧在那时候提出要给哥哥送星星,给了李常安绕路的契机。 而李常安为了给景父与李乔拖延时间,选了那条最远的、经过衡山街的路线,最终在第二个十字路口,与横向失控的大货车相撞。 …… 任星晚慢慢攥紧了拳头。 修长的指节压得泛白。 老人小声求道:“别告诉他。” “我把钱都给你。”他哑着声音重复:“…别告诉眠眠。” …… 夜风在这一瞬变得萧索。 落在身上冷刺疾驰,衣摆发出哗啦的摆动声响。 就在这无言的沉默中,任星晚忽然低声开了口,他说:“眠眠前一阵子发了病。” “在他最热爱的赛场上。” “他摘了婚戒,只留给我一封信,连鞋都没穿好,后来,我在海边找到他。”任星晚并没有陷入回忆的模样,那段记忆,仿佛是烙印在眼前一般鲜活,男人道:“他看到我,也没有留下的意思。一边忍着眼泪,一边细数着自己的罪过。” “他和我告别,和我说,已经想不出活下去的理由。” 任先生垂下眸,淡淡道: “我心都要碎了。” 李常安听的眼眶发红,慢慢流露出诧异和战栗。 “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任先生握着那叠被报纸包裹的卡和现金,仅是拿起来,却好似有千斤重:“你的钱,是他一场场训练、比赛,无数个直播熬出来的。” “他还没过二十岁生日,人生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赎罪。” 明明那是从来都不属于少年的罪过。 任星晚的世界没有白昼,只是偶然间,他隔着一道微乎其微的缝隙,瞥见了一抹新月。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新月,像是浸在雾水里,皎洁莹润,透出微光。 时常乖乖追逐他的脚步,描摹出颀长的影子。 后来,他漂泊了小半生,都只为那轮月亮勾勒出一个盛大而灿烂的长夜。 而当他终于触碰到他的触不可及。 ——却发现 他的月亮,遍体鳞伤。! 第 83 章 李常安在这一刻红了眼睛,混着灰尘,他哽咽着问:“那么小就得了病吗?” “也是,也是……那个家里,好像没人对他好。” “我不知道……” 他艰涩地停了几秒,才哑声道: “不知道那孩子过的这么难。” 在两人无声的沉默中,冷意仿佛浸透衣料,融进了夜幕之中。 像是想到了什么,李常安蓦得抬起了头,迟疑道:“如果你就是景眠说的那个哥哥……” “你……不是也抛弃过他?” 任星晚眼睫顿住。 绷紧的脊背牵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使男人看上去蓦然僵硬。 李常安白着嘴唇道:“我知道你,眠眠八岁那年出意外,从那之前,你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个暑假,那孩子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坐在那个巷口,等那个丢了他的哥哥。” “后来因为瘦的太快,被送去医院,医生说是营养不良,调养了很久……” 老人的声音渐渐停下。 他似乎察觉,现在追究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没有人善待过他。 这个世界,甚至没把一丝偏爱分给那个少年。 …… 良久,老人才缓缓开口: “我没有时间了。” 李常安转过身,拐杖撑在地上,声音沉默而踉跄,他喃喃道:“未来的日子拜托你,好好对他。” …… “救救他。” * 任星晚回到家时,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景眠已经睡着了。 除去自己书房,少年最喜欢直播的地方,就是一楼的沙发。 笔记本电量尚存,微弱的光芒照映在少年面庞,勾勒出漂亮深邃的轮廓。 少年戴着帽衫,口罩拉下来一半,交叠垂在颈怀,腿微蜷着,纤长的睫毛因为熟睡而微微颤动。 男人走到沙发旁,先是把笔记本放到一边。 接着,他俯身,口罩被不动声色地摘下。 男人把少年抱了起来。 —“你不是也抛弃过他吗?” 刚才的声音,仍在耳畔回荡。 —“救救他。” 二楼那盏夜灯逐一照亮了台阶。 任星晚走到卧室,把景眠轻轻放到床上,刚要起身,却忽然被握住了衣角。 “哥哥。” …… …… “哥哥。” 少年眸光猛地一怔。 任星晚歪过头,低下眼睫,发现温软稚嫩的声音来自身后,一个漂亮的小孩:“哥哥,冰棍化了。” 炎热的夏日密不透风,任星晚呆怔了几秒,汗珠流过脖颈,让少年喉结微动。 他慢慢蹲下身。 手掌沾了化掉的糖水, 小朋友有点舍不得地把最后一点冰块递到少年嘴边,看着对方俯身自然地吃掉。 “手给我。” 被抱起的景眠默默伸出小手。 白皙柔软,被少年握住了手掌,这种街边的水龙头早已生了锈,斑驳的痕迹萦绕在把手边,拧开后水流却异常大。 ——哗啦哗啦。 景眠低头盯着。 “眠眠。” “嗯?” 少年的声音问:“在学校有好好吃饭吗?” 对于一个二年级的小孩来说,景眠实在太轻了,也很小一只,白白软软,睫毛很长。 像个洋娃娃,又像是过年要煮的汤圆团子。 “我吃了很多呢。”景眠抬起脑袋,声音小了些,软软的:“只是不长肉。” 少年嘴角扬起了笑意。 “哥哥,班里的同学看到你接我放学了。” 任星晚眉眼微微挑起,汗水细腻,像是戛然而止的墨,他停顿了下,才问:“是吗,他们和你说了什么吗?” “说你很帅。” 景眠说:“他们说很羡慕我,有个那么好看的哥哥。” 少年俯下身,方便景眠抱住他的脖颈,接着稳稳把小孩背了起来,朝着回家的路走去:“班里没人说眠眠帅吗?” “没有。”景眠垂下眼睫,稚嫩的声音恹恹道:“老师和小朋友,说过我漂亮。” “但我不喜欢……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 少年声线清冷温润:“等眠眠长到我这个年纪,自然会变帅的。” 景眠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 可是哥哥也还是很漂亮。 景眠心里默默想。 …… “哥哥,今晚能去你家住吗?” 景眠用很小的声音,轻轻问了句。 少年身影顿了下。 他想,原来前面的夸夸,都是为了这一句。 昨晚叶素青和电话那头的陌生男人约定了见面时间,是晚上八点,根据以往的经验,女人今夜大概率不会回家或是晚归。 少年仅是迟疑了一瞬,便微微侧过头,轻声道:“可以来的。” 这大概是今晚景眠最开心的一刻。 他抱紧少年,透过那层薄薄的衬衫布料,哥哥身上好闻的味道染进鼻尖,景眠眼睫颤了颤,问:“哥哥,可以帮我写作业吗?” 这话要是问到妈妈那边,屁股是会被打出红印的。 但是哥哥不一样。 “因为不会?” 果然,他听到少年启唇。 “不是。”景眠的鞋微微翘着,小幅度地晃了晃:“因为想看数码宝贝。” 任星晚:“好。” 哥哥的楼栋和自己家隔了一个街区,但步程并不远,景眠先回家换了衣服,之后小跑着下楼。 跟着哥哥轻车熟路地进入楼栋,就连有些 潮湿的空气,墙壁上斑驳的牛皮癣小广告都变得可爱起来,景眠站在门旁,看着少年拿钥匙,开门。 门扉缓缓露出一道缝隙。 黄昏柔和的暖光落在景眠的瞳孔里。 哥哥家不算大,甚至比自己的家还要小一点。 家具也很少,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灶台、里屋的一张床、床边凌乱且半立半倒的酒瓶,景眠收回视线,角落是一张膝盖高的简陋学习桌,灶台边的饭桌,靠墙的一间衣柜,和饭桌对面那台厚重的电视机。 别说电脑,连冰箱和洗衣机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景眠还是毫无理由地喜欢这个地方。 大概每次来的时候,哥哥的母亲都不在,所以景眠下意识把这里划成了自己和哥哥的秘密领域。 等到晚上,少年从来不让他睡里屋那张散发着酒气的床,他们在客厅打地铺,就算没有风扇和蚊香,少年也会给自己扇扇子,帮他涂花露水。 景眠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只是,在灶台桌子的边沿,他看到了一个烟灰缸。 青绿色的烟灰缸,弯角有了裂痕,看起来年头已久,里面倒掐着七八个烟头,烟灰沉寂在四周,靠近时,便能闻到浓烈的味道。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烟灰缸的边缘,默默抽走。 景眠回过神来,抬头,发现是拿走的人是哥哥。 “哥哥也抽烟吗?” 景眠问。 少年敛下眉眼,不远处冲洗的水声簌簌,沉积的烟渍被冲刷干净,他淡声道:“不是我的。” 景眠原地坐下,拿过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两瓶冰镇汽水。 冷雾碰壁,化成水滴流下,落在景眠的小腿上。 景眠冷得一缩,连忙用手擦了擦。 任星晚接过汽水,放在地板上,接着抱起景眠,在他原本坐着的地方放了一张厚厚的小垫:“什么时候买的?” 景眠摇摇头:“刚才从家里拿的。” “明天周末,老师留了好多作业,有六七个小时的量呢。”景眠找到作业本和卷子,默默放到哥哥书桌上。 “哥哥的作业呢?” 少年拧开汽水,递给景眠。 “在学校做完了。”他拿过铅笔,翻开了景眠的作业本,无声地动笔。 夕阳慢慢沉进天边尽头。 暖阳黯淡下来。 景眠用吸管喝掉了大半瓶汽水,他盯着闪动的电视屏幕,眼里泛着光芒,看得出神。 直到头顶一沉,带着凉凉的触感。 景眠一怔,刚要抬头,才发现挨在自己的头上的是一个碗。 拿下来时,景眠握在手心,才发现碗里装着满满的、洗过泛着水露的一粒粒蓝莓。 “蓝莓?!” 景眠问:“什么时候买的?” 少年俯下身,拿过景眠怀里空了的汽水瓶:“接你放学之前。” 即使年纪小,景眠也隐隐记 得蓝莓很贵,更不常出现在这片称得上贫民区域的水果摊上,是这个年代称得上奢侈的水果。 ?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明明今天不是休息日,放学前就已经买好……难道哥哥翘了课? 景眠问:“在哪里买的?” “附近。” “附近有卖的吗?” 少年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作业做完了。” 景眠很快被勾走注意力,瞪大眼睛:“这么快?” 数量那么庞大的题量,竟只用了十分钟。 “嗯。”任星晚把一小沓本和卷子放进书包,实话实说:“因为不用思考,直接写答案就好。” 真厉害。 景眠垂下眼帘,一颗一颗地吃掉蓝莓,味蕾酸酸甜甜,汁水四溢。 电视机的画面跳转,一集结束,进入广告。 这时,一门之隔的楼道里,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响。 比起寻常的脚步声,这个声音明显尖锐了些,像是穿着带跟的鞋子。 景眠本没在意,一抬头,却察觉哥哥的神色变了。 他刚要说话,却忽然感觉身体一轻。 “哥哥?” 被少年抱起来,刚才那扇宽大的柜门被打开,景眠身.下一软,他似乎坐在了一叠柔软的衣服上。 连带着他的蓝莓,被哥哥放在了他的腿上。 这会儿,门外那阵脚步声忽然停了。 随之而来的,是突兀而猛烈的敲门声。 景眠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见少年俯下身来。 “眠眠。” 景眠很小的“嗯?”了一声。 “待会别出声。”哥哥的声音温柔,没什么起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从柜子里出来。” “哥哥待会带你回家,好吗?” 景眠不自觉屏息,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柜门被关上,景眠的视野暗了下来,他听到门外愈来愈大的喊声,敲门声也渐渐演变成了砸门。 “任星晚,开门!” “开门!!” 直到锁头转动的声音响起,喧嚣激烈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狗崽子。”醉醺醺的女人踉跄着脚步,刚进门,便抬手给了少年一巴掌。 ‘啪’得一声。 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响亮。 叶素青俯下身,晃晃悠悠地脱了高跟鞋:“你巴不得我死外边是吧?妈的,开这么慢。” 被屋内刺眼的光亮晃了眼睛,女人眯起眼,一头微卷的头发显得散乱。 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少年书桌上那瓶插了吸管的汽水。 女人哼笑了声,道:“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倒是过的滋润。你悠哉悠哉品尝汽水的时候,想没想过你妈在外面连口水都喝不上?” 少年声音清冷,语气淡淡的:“你不是有酒吗?” 叶素青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喝不喝酒,轮到你这个畜生管了?” 叶素青骂着骂着,忽然脸色一变,她没穿拖鞋,便踉跄地跑向灶台边的水池,哗啦地吐了起来。 女人扶着餐桌,在板凳上坐下,嘴里零零碎碎,自始至终都没停止谩骂:“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种?” “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丢人现眼的东西……妈的,早知道你会是个拖油瓶,当初就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把你掐死,亲爹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废物,没人要的烂货……” 这类话早已是家常便饭。 喝了酒后的女人更是如此。 少年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目光偶尔瞥向不远处的柜子。 “…没心没肺的狗东西,你怎么还没死?” “你死了我就解脱了。” 叶素青醉醺醺地位靠坐在椅子上,长发散落下来,她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任星晚,许久,她道: “给我煮碗面去。” 这次,女人的声音平静了许多。 若是旁人听起来,可能会以为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母子对话。 少年默默看了眼时钟。 随即起身,走到了厨房前,灶台燃起,锅里烧了水,隐隐因热升起的水雾蔓延开来,夏夜的烟火气悄无声息地升腾。 叶素青被这声音吸引过目光,打量起少年。 从他的侧脸,一直到少年的腰线,以及修长硬韧的手臂。 “……” 一碗面很快煮好,放到饭桌上。 叶素青看向那碗面,没有鸡蛋或青菜,满满一碗,只沾了点油腥。 “狼心狗肺的东西,伺候你妈还伺候出怨气了。” 女人一时无言,只是一抬手。 啪的一声。 热腾腾刚出锅的一碗面被掀翻在地。 瓷制的圆碗落地的一瞬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她冷冷骂道:“你晚上吃的什么?给我吃这种东西。” 景眠睫毛一颤。 心脏跟着绷紧。 哥哥晚上,根本没吃任何东西。 叶素青平日里喝的烂醉时,往往敲开家门,便会骂骂咧咧地回到里屋睡觉,醉的连路都走不直,没精力折腾。 今天女人大抵是没喝到意识不清的程度,又在外面憋了一肚子火气,回到家,甚至还有余力发泄。 可是今天景眠还在。 任星晚忍住火气,淡淡地问: “你想怎么样,才能去睡觉?” 叶素青神色憎恶道:“我睡不睡和你有什么关系。” “要是没有你这个拖油瓶,我也不至于住在这种狗窝里……” 过了半晌,叶素青似乎折腾累了,才回答了少年刚才的问题:“把地上收拾了,再给我做一碗。” “给我加鸡蛋,还有青菜。” 这一次,屋子里终于安静 下来。 ∟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叶素青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 “……” “要不你出去卖吧?” 不知何时,叶素青微微倾过身。 混杂着浓烈酒气和香水味的气息飘进鼻尖,她拍了拍少年的脸,呵笑:“亏你遗传了我的基因……这么漂亮的脸蛋,什么岁数的女人都会喜欢的。” 这一刻,强劲的力道,让叶素青被猝不及防地掀翻在地。 女人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素青一抬眸,就和少年对上了视线。 ——她眸中,倒映出自己儿子眼里那称得上恨意的眼神。 “你推我?” 叶素青感受到身.下微疼的刺痛触感,下意识用手摸索过去,却摸到了一地锐利的碎渣,划伤了她的手指,鲜血渗出。 “你他妈竟然敢推我……” 鲜红的颜色刺激了女人的感官,叶素青不顾疼痛地站起了身,她看着这个给她带来无尽苦难的儿子,眼里迸射出骇人的恨意。 叶素青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捏紧时,裂痕的尖锐挤压着指腹。 一旁的衣柜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朝着少年砸去。 砰。 哗啦啦—— 烟灰缸掉落在地时,并未四散崩离,莹润突起的一圈触碰地面,像是一座沉闷的钟,罩住地面,发出零碎密集的翁响。 只是在裂痕的一角—— 染上了刺目的血迹。 一道血柱缓缓顺着额头滴下,景眠趴在少年身上,低低“唔”了一声。 小孩儿微微眯起一只眼,脖领愈渐湿热,他感觉视线都被染成了红色,却没什么痛感,第一反应只是有些发懵。 但在他模糊的眼球中,倒映出少年骤缩的瞳孔。 …… 景眠在这之间短暂地昏迷了一会。 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似乎正被抱在怀里,身体有些颠簸,景眠想要说话,却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他下意识小声叫了句“哥哥”。 “眠眠。”少年喘着气,很快回应了他。 只是声音是抖的。 任星晚跑进医院时,浑身像被水洗了一样,少年怀里抱着个小孩,脖颈、脸颊以及手心到处混着被抹开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一路上根本打不到车。 也没人敢让他们上车。 这里是距离市区最近的医院,两公里的路程,只用了六分钟。 任星晚任由着医生把自己怀里的小孩儿抱过去,他擦了把脸,手心也都是血,实习生过来问他的情况,问他有没有受伤,身上的血有没有他的。 少年摇了下头,脚下像是站不稳。 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僵的。 “你 别担心,医生已经在抢救了。” “?_[(” …… 少年站在急诊室外,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 像是没有尽头的梦魇。 脑部外伤的止血清创,外加缝合,手术时间大概只需要十多分钟。 只不过,景眠的脑袋被光荣地缝了五针。 景眠躺在病床上,麻醉药效还没过,手上输着液。 等他能睁开眼睛,看清身边的人时,立马轻轻叫了声:“哥哥…” “醒了?”少年声音温柔,一如既往淡定。 景眠莫名生出一股安心的力量。 他听到哥哥问:“头痛吗?” 景眠如实道:“不痛。” “就是有点涨涨的。” 少年没告诉他,不痛是因为麻醉的药效还没过。 最难熬的还在后头。 “…哥哥,对不起。”景眠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在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有点愧疚:“我没有遵守约定,在柜子里好好藏着。” 少年低声道:“没关系。” 夜里的急诊室,光线静谧又昏黄。 麻药劲儿一过,景眠头上的伤口缝了针,开始细细密密疼起来。 景眠吸了吸鼻子,眼圈发红,疼得直哼哼。 头上包扎的严严实实,闷热又难受。医院里没有空调和风扇,几乎躺不住。 他道:“哥哥,可以抱我一会儿吗。” 人在生病的时候,大概照顾自己的人会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 被抱起来的小孩儿,靠在哥哥怀里。 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景眠一只手抓紧对方衣服的一角,像个小馒头。 这一次,尽管痛感尚存,但终于萌生出了疲倦和困意。 小孩儿微微皱起眉,低声道:“好疼。” 对方没有回应他。 只是,不久,景眠感受到自己脖颈一湿。 啪嗒。 啪嗒。 “对不起…” 他被少年一点点抱紧。 他听到对方低声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声音像是咬紧了下唇。 景眠想说没关系。 但手却没力气抬起,要不然,他会拍拍哥哥的后背。 因为他察觉, 少年在颤抖。 “眠眠。” 景眠唇瓣动了下。 轻轻回应了声“嗯”。 …… 抱紧他的少年,似乎说了什么。 小孩儿眉梢动了动,因为困倦,注意力不能集中,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 景眠最终没能听清那句话—— “我不能烂在这里。” . . “哥哥…” “还 没睡吗?” 这一次,稚嫩的声音变成了少年特有的温柔轻朗。 只是因为睡意,而显得有些含糊朦胧。 男人俯身的动作微怔。 彻底回过神来。 他低声道:“吵醒你了?” “没有,先生。” 景眠睁开眼睛,这次清醒了不少,默默改回了称呼。 同时,景眠放开男人的衣角,似乎想了想,道:“先生还忙吗?” 任星晚顿了下:“不忙。” 过了几秒,男人缓缓启唇: “叫我哥哥。” 就在这没什么波澜的夜幕中,景眠却听见心脏蓦然重重一跳。 喉间莫名干涩,小小的沉默过后,景眠低声道: “哥哥。” 任先生好像也要睡了。 景眠察觉身后的床单微微一沉,他抿了下唇,心跳低缓下来,不似刚才喧嚣。 只是接着,他就被对方找到了手。 被从外收紧十指,扣住景眠的指缝。 景眠睫毛一颤。 淡定不下来了。 明明比这出格的事他们都做过,可仅是十指相扣,却竟比高中生还要紧张生涩。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留在那一刻,指针停转。 再次涌上困意的少年,隐隐察觉头后触感一沉,有一点热。 触感许久都没离开。 动作极轻。 任先生吻上少年的伤疤。! 第 84 章 一清早。 景眠刚下楼,便听到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刀刃落在案板上的清脆拍打,热闹喧嚣。 他揉揉眼睛,下意识叫了声:“任先生?” “眠眠,醒了啊?” 是于姨的声音。 “早餐还要等一会儿,阿姨没想到你起这么早。” 女人甩甩手上的水,用围裙擦了擦,笑道:“你们这个年龄都喜欢睡懒觉的,我们眠眠作息怎么这么规律啊,乖乖。” 景眠微怔。 他极少像这样被当成孩子般毫不吝啬的关切和夸奖,少年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了想,解释:“到假期了,训练和直播没熬到太晚的话,早上起得来的。” 说到这儿,景眠不露声色地顿住。 忽然想起,他似乎略过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便是和任先生履行婚内义务的时候。 那种情况下,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起不来的。 景眠耳根慢慢涨红起来。 但眼下,自己暂时还不用有这个顾虑。 毕竟他和先生,已经很久没做了。 景眠想,男人大概真的是把婚内性.行为当成夫夫义务,必要时才会履行,而现在,他们似乎没有任何需要履行义务的理由。 所以不论近期还是可以预见的未来,自己都能像这样,规律且准时作息。 景眠忍不住问:“任先生去哪了?” 于姨把切好的皮蛋和肉沫倒进热腾腾的粥里,道:“今天好像有通告,一早就走了。” “怕你不好好吃饭,小任临走前给我打了电话。” 女人收拾案板,笑着说:“阿姨今天没事,正好过来给你做早饭,顺便收拾收拾屋子,浇浇花。” “辛苦您了。” 景眠顿了两秒,默默找到水壶,俯身给小榆树浇花。 于姨把煮好的粥放到餐桌上,垫了小垫,旁边还有油条,虾滑炒蛋,坚果西兰苔,红烧肉馅的透汁小包子。 景眠咽了下口水,道:“好丰盛。” “除了包子,剩下都是小任事先做好的。”女人回忆道:“上次我带来了些包子过来,小任说你很喜欢,吃了好几个呢。” 景眠一哽。 那时自己什么都没说,没想到任先生竟察觉到了。 还挂在了心上。 透汁的包子被咬了一口,浓郁的酱汁蔓延开,挑动味蕾,却一点都不腻。 一旁的女人缓声道:“别看阿姨现在干家政,其实以前也开过几年包子店,现在岁数大干不动了,以前卖的可好了……” 景眠静静听着,温暖的热气浸润眼帘,他微微眯起眼,四肢及指尖都染上暖洋洋的触感。 “今天是七夕节呀。” 景眠愣了下:“七夕?” “对。”于姨推了推备好的眼镜,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微信,道:“ 我闺女说的,她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要和男朋友俩人出去约会。” 景眠点点头,垂眸喝粥。 阿姨忍不住问:“你和小任,今天不出去玩吗?” 景眠怔了下,摇摇头。 他和任先生从来没庆祝过类似的节日。 兴许已婚人士和小情侣的区别,就是对特定的浪漫节日没什么关注度。 任先生要出席晚会活动,而这两日ME.俱乐部电力维修,少年可以短暂地休息一天,睡个回笼觉。 景眠和阿姨吃完早餐,帮着收拾了碗筷。 景眠拿过笔记本,戴上口罩,在沙发上打开光耀,出乎粉丝们意料的竟提前直播了几个小时。 弹幕源源不绝: 【今天好早!!】 【呜呜呜宅在寝室里的寡王没有约会,只有Sheep的直播能安抚我的心灵】 【眠眠今天不过节吗?】 【震惊】 【震惊+1】 【眠眠怎么今天还在哥哥家啊?】 景眠挪动鼠标,等待界面中,他侧目看到弹幕,于是低声回答:“哥哥今天有事,我来…帮忙看家。” 【好乖呜呜】 【崽崽老公呢?】 【此处点名批评眠眠老攻,怎么能不带我崽出去过七夕?】 【没错!!】 【传下去,眠眠老公不行】 【眠眠老公不行】 【眠眠老公不行】+1 【眠眠老公不行】+2 …… 【眠眠老公不行】+42 . 看到弹幕整齐而壮观的队形飘过,景眠喉结微动,无措地收回视线,默默调整耳麦。 今天的直播不算顺利。 破天荒的八场三败。 景眠关闭直播后,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他拿过一个抱枕,看着落地窗外的暖阳一点点坠落到天边,接近夕阳了。 景眠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色看了会儿。 很快便染上了睡意。 一个人独处时,指针转动总显得漫长,但睡起觉来就会变得很快。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景眠忽然被一阵铃声振醒。 景眠抬起手指,摸索着找到手机,接通。 提前看到备注,景眠睫毛颤了颤,小声喊了句:“先生。” 声音有点点哑,带着黏软。 ——是标准的刚睡醒、却又佯装镇定的声线。 “睡着了?” 男人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 “嗯…”景眠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不算晚,问:“是要回来了吗?” “不是。” 任先生沉默了两秒,开口:“晚上有时间吗?” 景眠:“?” 景眠似乎还未彻底褪去睡意,隔了几秒,才轻声回答:“有。” 他说:“俱乐部在维修,今晚不用去训练。” “”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最全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尽在[],域名[( “好。” 景眠放下手机。 窝在沙发又睡了一会儿,不久,抱枕的一角被握住,景眠迷迷糊糊睁眼,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忽然就浮上了一个有点荒谬的想法。 少年倏然坐起身。 任先生… 不会是要和他过七夕节吧? * * “不愧是当下最热的奢侈品品牌,这次新推出的活动宣传语名为‘FirstChice’。” “不仅迎合了节日,网络上已经开始流行创意视频接力了。” “任哥,您那条代言短视频,已经二百万多赞了。”余年默默接过男人的外套,递给工作人员:“根据之前彩排,您再在观众席停留十分钟左右,让摄影机扫过就行。” 落座后,余年知道自己离下班不远了。 “今天是七夕。” 余年笑着说:“任哥,今晚的档期和商务都已经特意空出来了。” 任星晚看向他:“为什么空出来?” 余年哽了下,问:“您和景先生……今晚不出去吗?” 男人没说话。 似乎沉默代替了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任先生问:“出去都做什么?” 余年默默屏息,原来结婚大半年,小情侣还没真正一起过过节日!? 他想了想,举例说:“比如吃饭,看电影,滑冰,唱歌……任哥,具体的我还一时想不出太多,但根据两个人共同的喜好来就好。” 当然,还有一点被他默默略过了。 ——做ai。 这种节日,酒店和宾馆自然是一派繁荣的。 余年道:“重要的是,借助节日的浪漫告白,表达感情。” 任先生的注意力,似乎停留在了后面的字:“表达感情?” “对。”余年点头:“就是告白。” 这一次,男人的沉默较上一次更久。 余年在这诡异的沉默中回过神来,涌上诧异,忍不住试探着问:“您和景先生……没聊过这个问题?” “没有。” 余年微微屏息,道:“景先生也没和您表白过?” …… 男人高挺俊美,光影描摹着侧脸的轮廓,在镜头看似不经意扫过时,任先生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侧目,像是和助理谈论着严肃的通告事宜,他道:“半睡半醒时,说的话作数吗?” 嗯……? 余年回答:“当然作数。” 他想了想,补充说:“半梦半醒,相当于在潜意识中,潜意识的话,反而更能反应内心深处真实想法呢。” 男人像是沉默了许久,忽然启唇: “那他提过。” “只是在车里,意识不太清醒。” 余年 微怔住, 他自然没敢问到底是怎么个意识不清法, 只是顺着话,察觉势头似乎一片大好,他道:“那也是作数的。” “景先生直接说了喜欢您吗?” “不是。” 任星晚的声音停了几秒:“他说,喜欢哥哥。” 这一次,镜头停留在观众席,将任先生的面庞聚焦,又缓缓拉远。 余年听不出这句话的细节情绪。 他问:“哥哥是…?” 任星晚:“我。” 啧啧。 瞧瞧这对小情侣,这才结婚多久,爱称竟然是哥哥,余年被甜的晃了眼:“恭喜任哥。” 话一出口,瞥见男人的神色,余年隐约察觉, ……自己好像恭喜的太早了。 “你看过我以前的照片。” 任先生启唇,却说了句与他们此刻聊天内容显得不太相干的话:“和现在相差多吗?” 余年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里的大美人,那些资料和一张照片他和陈科一起找到的,结果闹了个乌龙,错把以前的任哥认作了Dawn。 不明其意,余年不像陈科那样反应快,口齿伶俐听者舒心,只好实实在在回答:“确实…不太像。” “我和以前不一样,变了很多。” “那张照片里的人。”任星晚声线磁性,声音平静到让人睨不出任何情绪,道:“才是景眠的哥哥。” 余年显然还不太明白,他斟酌着说:“虽然没说老公,但其实景先生指的对象也一样是您,您就是他的哥哥啊。” “他没把我当成哥哥。” 在余年有点迷茫的目光下,男人沉默半晌,启唇道:“结婚后,一直叫的都是先生。” “我偶尔提醒,他才会改口。” 余年默默咽了下口水。 他不敢怠慢,毕竟自己已婚,能帮艺人兼老板的任哥排忧他义不容辞,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他越来越不懂了:“当时的场景…是您先问的吗?问景先生喜欢哥哥还是先生?” “……” 其实,都没提到哥哥两个字。 “问他喜欢先生还是其他。”男人薄唇微抿起,并未多加回忆,似乎记得清楚:“当时眠眠不太清醒,答非所问,跳过我给出的两个选项,说喜欢哥哥。” 任星晚视线未挪,身影优雅冷峻,只是声音低低的: “所以,他不喜欢先生。” … 余年微微吸了口气。 忽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眼前这个情况, 任总不会是在…吃自己的醋吧? 本是无意识的吐露真言,景先生唯一一次说了关于喜欢的言论,而话说出口,说的不是喜欢任哥本人。 而是“哥哥”。 和自己儿时喜欢的人结婚,那人成年后却变化极大,这段婚姻在景先生眼里,或许是段差强人意的安排。 一想到对方与自己联姻的初衷,也许是在自己身上寻找过往的影子,那对于现有的那个人来说,确实是煎熬的。 而这种情况,在寻常的商业联姻中很难寻觅,甚至凤毛麟角。 所以,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爱意,才会让一个无所不能的神,斤斤计较着每一点点喜欢? ——分毫都不肯让。 即使那个人是以前的自己。 “……” 余年压了下唇,默默捶了捶心脏。 磕死了磕死了。 谁懂。 这是什么悄悄吃自己闷醋的先婚后爱小甜饼? 纯爱战士捂紧胸口!! 余年问:“您和景先生表达过喜欢吗?” “没有。” 迄今为止……竟然一次也没有? 余年感觉要把自己积攒二十多年的情商都用在这儿了,他试探着提醒:“比起了解景先生的心意,或许,让景先生知道您的想法也同样重要。” …… 空气变得有些安静。 浮尘缓慢飘落,在场灯的照耀下熠熠弥亮,台上喧嚣,观众席却变得愈发寂静。 任先生似乎思考了许久,开口:“我应该告诉他。”! 第 85 章 景眠清醒后,再也无法入睡。 刚才和先生短暂的对话在脑海里回放,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他安慰自己,兴许是活动比预计结束的早,任先生提前回来,要带他出去吃夜宵。 虽没正式约过会,但当自己因为俱乐部训练而忘记吃晚饭,两人偶尔会在枫叶一公里外的小夜市逛逛,买些喜欢吃的宵夜回来。 景眠陷在沙发里,看着远处落地窗边被浸润在水里的花束,尽管认真保存,色泽依旧,但花瓣末端还是略打了蔫。 景眠抿了下唇,陷入思考。 七夕节…… 他是不是应该给先生买花? 即使结婚了,即使他们是协议婚姻,也应该和寻常爱人一样注重仪式感。 况且,任先生还不止一次为自己做过。 念头涌上,景眠当机立断地行动。 他起身,穿好外套,出门前却忽然想到,现在出去可能会和不知道何时回家接他的先生错过。 景眠靠在玄关旁,打开手机,微光映亮了面庞。 手机上,是离枫叶最近的几l家花店。 指尖滑动,刚下单完成,景眠就听到玄关旁传来叮咚的细微声响。 那是别墅的大门被主人开启时,自动响起的提示音。 景眠:“!” 先生这么快就到家了? 少年垂下眼,发现界面显示订单已经超时,系统不允许退款,要经过商家同意。 景眠睫毛微颤,快速给商家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 电话那头声音响起:“您好!先生,刚才下了单是吗?请问您需要在卡片上写下什么祝语吗?还是只送给爱人就好?” 少年睫毛微颤,想要退掉的话堵在喉间,想了想,又不自觉改了口,道:“写‘先生节日快乐’就好。”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好,现在给您送去。” 景眠连忙说:“等等…” “麻烦晚点送过来。” 店员问:“先生,大约几l点?” 景眠看了眼钟表:“十点左右…可以吗?” 那个时候,无论和任先生去哪里,都差不多能回家了。 “没问题!今天节日特殊,我们会营业到凌晨。” 景眠挂断电话前,压低声音:“谢谢。” 顾客声音好听又礼貌,店员热情高昂: “不客气,感谢您的光临。” . 光亮熄灭时,玄关外传来门锁的开启声。 穿戴整齐的景眠,和从夜幕中归来的任先生不经意般视线相碰。 景眠愣了下,不知为什么,心跳的有些快。 “怎么这么快?” 男人回答:“活动提前结束了。” 指针嘀嗒转动。 他们在黑暗中看着彼此,竟莫名沉默了几l 秒。 或许,这个有些特殊的节日,也间接影响到了他们。 景眠发现自己鞋子还没换。 他抿唇,率先打破了眼下气氛有些微妙的相对无言,轻轻俯身,低声道:“先生,等我一下…” …… “……” 话音落下时, 一侧的鞋带已经系好。 景眠低头看着比自己平时系的要规整漂亮十倍的蝴蝶结:“……” 几l秒后, 一模一样的蝴蝶结出现在另一只鞋上。 景眠看着男人站起身来,默默想,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任先生不会的。 “为什么难为情。”起身时,两人身形贴的有些近,景眠的外套垂带因为蹭过男人的外襟而微微翘起,低下眼帘的同时,他听到任先生的声音:“小时候不是做过很多次吗?” 景眠喉结一动。 小时候…和现在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种话自然不能诉诸于口,景眠只好小声辩解:“…没有难为情。” 一切收拾妥当,所以两人很快出发。 景眠坐上副驾驶时,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今晚的目的地,以及要做什么。 于是景眠问:“我们要去哪儿?” 在景眠系上安全带的同时,听到任先生低声启唇: “约会。” 安全带金属扣“咔哒”的声响在车厢内戛然而止,景眠指节一顿,胸腔挨近蓬勃的心跳。 “抱歉。” 他听见任先生沉稳磁性的声音,划破沉寂,低声道:“没陪你过上一次的情人节。” “我不知道对于伴侣来说,是那么有意义的节日。” “但我会补偿给你。” 任先生的神色很认真,以至于景眠无法移开视线。 “别人有的,我家小朋友也一定要有。” 先生说。 景眠微微抿唇。 喉间干涩,他有些忘了呼吸。 “我没谈过恋爱。” 任星晚声音有些低,道:“但我可以学。” “学着做一个男朋友,一个好丈夫。” …… 景眠眉廓露出诧异。 车子缓缓启动。 枫叶住宅区的楼栋开始后退,泛黄的叶子覆盖泥土,微风萧瑟,拂过地面哗啦作响。 心跳却愈发喧嚣。 谈恋爱。 在这个语境下, 大概…是协议结婚的另一种说法。 景眠默默告诉自己, 是他想多了。 只是…… “现在就很好。” 景眠握着安全带,在车子驶出枫叶庭院时,轻声道:“现在的先生,就刚刚好。” 这一次,任先生没说话。 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指尖停留许久,才隐约收紧。 景眠在学校时很少结伴出去聚餐游玩,即使能腾出时间,基本也全用在俱乐部训练,或是直播,亦或是期末复习。 所以约会能做的事,景眠的经验也相当匮乏。 但考虑到任先生的身份,他们能做的事大概有限,首先不能去人群密集的地方。 任先生没确切说出目的地,景眠猜测,能去的范围大概有餐厅,电影院,滑冰场,KTV…… 但后两个项目显然和先生气场不合,景眠默默排除掉。 直到车子驶离市区。 因为有些久,景眠还小睡了一觉。 再睁眼时,周围的景色愈发陌生,车窗摇下,空气变得凉冽温润,泛着一丝特有的咸湿清爽。 越靠近港口,景眠心中的疑虑也慢慢扩大。 因为眼前漫长盛大的海岸,连接港口的边缘,停留着一艘光影弥亮壮观的游轮。 离得愈近,游轮的轮廓变得愈加庞大。 …… 游轮? ? ??! 景眠暗暗心想,不会吧。 对于情侣来说,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七夕,任先生不会真的带他来游轮过节? 这种否定和疑虑,直到男人停了车,牵起他的手,被像是侍应生的工作人员引领进入游轮的私人通道时,才彻底烟消云散。 他没来过这种地方,或者说,上一次他随着父亲因为商务出席而去过私人游轮,但比这个要小,也要简陋许多。 他下意识跟紧任先生,但意识到侍应生还在,默默抽回手。 “可以牵手。” 男人侧目,微微低下头的同时,声音有些轻,像是安抚:“这里没有会说出去的人。” 景眠眼睫微颤。 一个不用拘束、不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 这里……不会被包场了吧。 视线所及的地方,景眠根据印象大概可以区分出用途景地和区域,主题餐厅、电影荧幕、酒吧、露天泳池、温泉……从船头到船尾设施一应俱全,洁净奢华。 但最宽阔壮观的地方还是甲板。 景眠内心震颤之余,在不远处看见了一身西装革履的余年,离很远就和他们打招呼: “任哥,景先生!” 余年小跑过来,问景眠:“饿了吗?师傅做了料理和小糕点,可以进六层的餐厅,也可以选在露天甲板。” 景眠婉拒道 :“晚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 “谢谢余年哥。” “别客气。”余年笑着道:“想吃什么随时跟我说,师傅们待命。” “可惜来的时机晚了点,不能看到日落,听说站在船中央右舷是最佳视角。”余年指向不远处的玻璃围栏,道:“也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游客经常慕名而来,景色特别好看。” 景眠小幅度地摇头:“没关系,现在的风景很漂亮。” “就算只是吹风都很好。” 余年和少年闲聊几l句,只是莫名的,余年低头看表的频率有点高。 不久,余年微微颔首,有事离开。 夜色笼罩在甲板之上,天色一隅染暗了围栏边缘,幽暗静谧。 在这种地方,远离熟悉的街巷和人群,如同置身孤岛,被不着边际的海域包围,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和任先生两个人。 被握着手,景眠在慢慢消化了震撼之余,小声道: “谢谢先生。” 只是这时,他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不像在近处,而是来自于空荡的远处,更确切的说,像是远离游艇之外的,没有边际的深夜天空。 忽然,一声爆裂沉闷的声响自夜空绽开。 随之绽放的,是一道耀眼的烟花。 几l乎瞬间便映亮了景眠的面庞。 景眠一怔。 视线渐渐凝固住。 因为那道烟花泯灭之时,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无法计数的声响,以及盛大的,几l乎填满整个海平面与天际的烟火。 太过突然,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被染成熠熠闪耀的光火,夹杂着足以包绕听觉的震撼声响。 景眠愣了许久,看得几l乎呆住。 “眠眠。” 声音不算大,但少年还是听到了。 “嗯?” “能听见我说话吗?” 景眠:“能。” 景眠缓过神时,发现男人俯身。 熟悉且好闻的味道靠近,笼罩周身,任先生侧过优越且轮廓分明的面庞——吻上少年的脸颊。 触感柔软,落下时很轻,像是带着无言的珍惜和郑重。 景眠屏息。 瞳孔颤动。 因为诧异而极小幅度地启唇。 来自先生第一次的脸颊吻。 在这短暂而无言的沉默间隙中,细小的火花自那一处蔓延,汇聚电流爆炸开来,瞬时麻了半张脸。 原本眼里倒映出绚烂的烟火,此刻,全然被男人深邃俊美的面庞取代。 任先生瞳仁极浅,对视时眼睫却浓密乌沉,敛下时光影交错,仿佛摄人心魄。 低沉的声线,压下周遭一切无法言喻的喧闹悸动,蛊惑却郑重。 景眠指节微蜷,茫然地抬起脸看向男人,心跳在这一刻反常般放缓,直至无声。 任先生垂眸望着他, 低声开口: “我喜欢你。”! 第 86 章 景眠的瞳孔慢慢缩紧。 两人在漫天的烟花中对视。 烟火绽放的声音仿佛逐渐褪去,景眠眼里涌上无法言喻的诧异,仿若无人的寂静之中,只剩下胸膛内蓬勃的心跳。 脑海在这种时候一片空白。 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任先生……说了什么? 即使平行时空有无数个可能性,景眠也无法预料到这几个字,所以第一反应是否定。 就在他怀疑是烟花的声响令他会错了意,启唇却失语的间隙,任星晚浅色的眼眸望着他,几乎没给少年任何余力或机会遐想其他模棱两可的可能性,坦然而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他似乎想了想,低声道: “加起来,似乎也远远超过了喜欢。” “你比我拥有的一切都更重要,包括我自己。”男人倾过身时,遮挡了被染亮的夜空一隅,景眠眼中的光亮也被掩熄。任先生停顿了下,轻声道:“我想,我很爱你。” “你问过我有没有遗憾。” 任星晚抿了下唇,光辉微抚薄淡的唇沿,他沉声答: “当然有。” “我想和你分开的这十二年。” “想你一个人吃饭,在学校念书,一个人住出租屋,一个人看病,一个人吃药。” “没有陪伴你的人生,对我来说,是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 “几年前我曾经因为争权受伤,下身瘫痪,被医生告知永远站不起来。”男人说这段话时,表情没什么变化,轻描淡写地用只言片语概括了自己无法想象的过往,他垂下眸,淡淡道:“那个时候,我真以为我会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所以想你的时间也变得异常漫长。” 他一字一句道: “也会让我无数遍的、质疑自己当初离开的决定。” …… 景眠捏紧了掌心。 呼吸微窒的同时,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无法挪开半寸,景眠喉结微涩,定定看着任星晚。 “眠眠。” “我曾经听说婚姻是枷锁,在提出联姻前,担心会吓到你。” 任先生沉默了下,轻声道:“但对我来说,是无法理解的比喻。” “如果是枷锁,我甘愿和你困在其中。” “多久都没关系。” 男人声音低了些: “因为是你。” 这一刻,景眠唇瓣颤了下,如鲠在喉。 烟花络绎不绝的声音没能掩盖先生的告白。 耳边细微的嗡鸣和脚下轻飘的实感提醒着少年一切都在真实发生,所以景眠甚至不能再寻找借口听错,因为,这是一句毫无退路的告白。 真诚而炙热,竟被任先生用再平常不过的声音说出来,坚定而几乎毫无保留般,向自己表达着肆虐疯涨的爱意。 或许,在之前便有迹可循。 但景眠拒绝察觉,也不敢相信,毕竟他并不需要太多勇气,便可以独自走下去,这十余年便是这样过来,但重新相信自己永远不再孤身一人,这件事,才让他胆惧。 毕竟,他从来不是那个被优先偏爱的选项。 景眠感激任先生,是因为男人破除一切阻力,捡回那个没人要的,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自己。 但他离“爱” 的资格,还太遥远。 那是永远不会与少年挂钩的词汇。 直到任先生翻开答案,指向那一页,轻声告诉他。 他不仅可以, 甚至那份埋藏已久的答案,有且只有他。 景眠喉结微动,震动的烟火牵动着他的心脏,气息壮烈微凉,少年很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我是个自私的丈夫。” 任先生垂下眸,卷密纤长的睫毛被光影浸染着,沉声道:“所以不想你蒙在鼓里,在某个不经意老去的一天,才恍惚意识到我的感情。” “我们是商业联姻。” “实际上,和你共赴一生却是我的私欲。” 在这个无人的角落,声线也愈发清晰,震撼沉稳。 只是渐渐的,景眠察觉,因为逆着夜空,任先生整个人都仿佛浸润在了光里,发梢与轮廓,俊美柔和。 “自你成年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没有过第二个选项。” 任先生停顿了下,这一次声音轻了些: “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 男人的呼吸平静,此刻,就连磁性低沉的声线,都变得柔和慎重: “即使没有家族联姻,即使我不是你的哥哥,即使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遇到你,你都是我的firstchice。” “景眠,你是我的命运。” 最后一束烟花升腾到最高点,在任先生背后无声绽放,染过整片夜空。 “我为你而生。”! 第 87 章 景眠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对他来说,任先生的这席话太过震撼。或许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 心脏被剧烈汹涌的情绪冲刷,他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应些什么,但景眠张了张嘴,却觉牵动鼻尖,酸涩难言。 但好歹,他终于能够启唇回应,唯独声音不似平常连贯:“先生,那个、我……” “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 男人低声打断。 同时,景眠感觉头被宽大的掌心揉了揉,任先生指腹向下,不经意地抚过少年不太明显的细细疤痕。 “只是突然想让你知道而已。” 任先生垂眸,唇色淡淡的,放轻声音道:“不用因为我写了答案,就感到压力。” “你可以拒绝答题。” 男人声音略低,在烟花散尽的寂静中,磁性清晰:“或者在余生的某天写上答案,即使会用上很久。” 景眠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屏息,小声问: “即使一辈子也给不了答案,先生也无所谓吗?” …… 空气在这间隙之中, 莫名寂静了几秒。 久到景眠以为对方不再回话时,他开始缩起手指,指尖冰凉,变得忐忑。直到听到男人的声音在泛红的耳廓不远处,沉声响起: “眠眠,我们的婚姻不是考试,也没有时限。” 任先生停顿了下,语气没有太大起伏,却莫名有种安心的力量,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放慢脚步。” “因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景眠慢慢睁大了眼睛, 感觉心脏震动不已。 “无论在你眼里的任星晚,是先生还是哥哥。” 男人看着他,低声道: “他都不会离开你。” * * 临水餐厅,御轩阁包间。 中年男人站起身,拿起酒杯,赔笑的同时弯着背鞠躬:“谢总,谢谢您赏脸这一趟,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景国振把白酒一饮而尽,辣意顺着喉咙蔓延,一把年纪的男人额头爆出青筋,脸色闷红,但还是硬挤出了一个笑容。 那位谢总瞧着他,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带着点无言的嘲弄和微妙。 说起来,谢禾峻还是景国振当年一手提携起来的。 没想到后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跳了槽,去的地方,正是任氏企业名下的公司。 看现在人模狗样的,实际这小子缺了大德,坏的流油。 只是风水轮流转,短短几年的功夫,如今喝酒赔笑的竟变成了自己,却只为了讨一个见面的机会,见见任家的那位年轻掌权人。 或者严格来说,是自己那位儿媳妇——任星晚。 自从上一次在餐桌上闹翻了天,自己在景眠面前,一时冲动说了些类似断绝关系的重话。谁成想在那之后,他就 再也没机会见见自己的儿子。 景家的企业在这两年本就日益萧条,好不容易结了门不得了的婚事,得了任家提携,才好不容易接了几个大项目。 谁知自那次口角以后,这几个老总竟纷纷不约而同地开始避着他,几个谈成的撤股撤资,甚至即将落到书面合同的,也纷纷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纵使景国振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 这和景洛生日宴上的那场争吵有关。 距离现在过去了大半个月。 景眠还没二十岁,所以,在景国振的潜意识里,景眠永远是景家的人,是他的景国振儿子。或许有时叛逆了些,但好歹大多数时候都听爸爸的话。 他对眠眠与别人协议联姻这件事,直到现在才有了实感。 都说夫夫一条心,没想到眠眠只是在自己这儿受了些委屈,这种关起门来的家务事,竟然也让那个儿媳妇心了疼。 而现在景家唯一的出路,竟然落在了他一直以来有些忽视的儿子身上。 李乔把景眠踢出了家族群,微信无法联系,景国振曾经试图打电话联系景眠,却发现自己打过去时永远无法接通,而当他试图寻找景眠和任星晚的住处,却发现自己无迹可寻。 他甚至想到找去景眠的学校,没等接近,就被几个从车上下来西装革履的保镖拦住去路。 他了解眠眠,那个孩子虽然寡言,却做不到这种程度。 那阻止他们见面的,自然就是背后的那个男人。 景家企业的资产漏洞太多,且无处填补,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景氏就会宣告破产。 景国振没了办法,最终想到谢禾峻这条路,算是他最后一丝生机,为的就是争取一次见到任星晚的机会。 谢禾峻坐在椅子上,面对比自己大上几岁的曾经上司敬酒,甚至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项目的事,景总就不用费心了。” “您可能身在局中不知情。” “但换个清醒的打听打听,现在圈子里,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和景总合作啊?” “说实话,景哥,我也挺佩服你的。”谢禾峻叹了口气,嘲讽道:“能把这么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如果是我儿子,和那位权势滔天的任家掌权人联姻,婚后感情还特别好……”谢禾峻一扬手:“我能把我儿子宠上天去,要什么给什么,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给他摘下来。” “您蠢不蠢啊?” “不仅不宠着,还纵容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肚子坏水的小三姘.妇,甚至在生日宴上和小公子吵翻了天,光骂还不够,还和人家断绝关系……” 谢禾峻挑了挑眉,奇异道:“您当自己是哪根葱啊?” 景国振再也挂不住面子,低声道: “谢总,您不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宋知念是当年那个宋家的千金,你是被一手提携起来的女婿。”谢禾峻骂道:“那么好的老婆你不珍惜,你看看现 在,宋家这十年来,再理过你吗?” “狼心狗肺不过如此,要不是景眠的缘故,宋家即使不惜破产,也早就让你流浪街头要饭了。” “但好在现在还不晚,景眠现在是任家掌权人心头上的人,景眠的外公外婆虽然去世,但剩下的宋家人,再也不用顾忌着他们的外孙跟着你受苦。”谢禾峻大笑起来,“你现在处境落魄成这样,除了任家,少不了宋家推波助澜……” 景国振脸色铁青。 他放下酒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因为烈酒入喉,他眼球布满血丝,每一步却好似有千斤重。 只要任家放缓口风,稍微提携提携他们,倒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对景眠……真的不够好吗? 景国振由司机接着,回到家。 进门前,他望了眼车库的方向,心里开始估摸着,如果卖了车和别墅,大约能换来多少钱。 但怎么算,亏损都如同黑洞,根本无法填补。 景国振进屋后,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 李乔自知自己惹了霉头,根本没来下楼接他,而是躲在卧室里,假装已经睡着了。 客厅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沙发上。 景国振脱了鞋和衣服,问:“洛洛,你怎么还没睡?” 景洛低下头,似乎嗅了嗅,小声说:“酒味好大。” 景国振面色有些难堪。 他催促:“你妈妈呢?赶紧睡觉去。” “妈妈说你要卖车。”景洛停顿了几秒,道:“还有咱们住的地方,是真的吗?” 景国振愣了下,沉默半晌,才说:“可能吧。” 景国振心里有气,于是说:“卖不卖,还要取决于你哥哥。” 景洛愣了愣,没说话。 “爸爸。”过了好一会儿,景洛小声问:“我生日那天,哥哥那次和你吵完,有没有发病?” “什么?” 景国振脚步一顿,被小儿子这没由来的一句弄的愣住。 “到现在为止,你有问过一句哥哥怎么样吗?” 景洛吸了吸鼻子,又叫了一句:“爸爸。” “哥哥生病了。” …… “很严重的病。” 景洛抬头,红着眼睛看向他:“你从来都不知道吗?” * * 回到家时,天色已深。 景眠看了眼表,发现已经接近凌晨。 衣服被任先生拿过挂好,景眠低头换鞋的同时,猛然想起,下学期因病请假的老教授貌似上次在群里发了两节视频课,并设置提交作业,截止日期好像就在这两天。 景眠心里咯噔一下。 他快速换上拖鞋,转头问男人:“先生,可以用一下书房的电脑吗?” “嗯。”任先生垂眸,似乎不忙,道:“多久都可以。” 景 眠踩着拖鞋,一路小跑上了楼。 任星晚目送少年进了二楼房间,才收回视线。 景眠打开电脑,一边登录课程软件,一边去群里再次查看了一遍截止日期,才发现是明晚十二点整。 紧凑的课程和作业忽然多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景眠这才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景眠拿过几张纸,把原本的三倍速调成一点五,挑着重点记了记。 同一时间的别墅一楼。 门铃响起。 接近凌晨,声音显得异常突兀。 他和景眠在之前一同出了门,刚回家不久,时间太刚好了些,况且私人住宅保密性相当高,门卫一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放陌生人进来。 任星晚停了动作,把手中刚温好的牛奶倒入玻璃杯,随即走向玄关,开了门。 “先生您好,这是您预订的快递订单!” “?[(” “没错,是玫瑰。” 他核对了一下小票,“尾号7485。” 卡片夹在泛着清香的花束纸袋边缘,末羽装饰微微垂下,快递员见男人的视线落在了上面,于是有眼力地把卡片拿起,垂下眼眸,念出了声: “卡片赠语是——先生七夕快乐。” 快递员笑了笑,道: “是来自景先生的玫瑰。”! 第 88 章 景眠正撑着笔看向屏幕时,书房的门忽然被敲了敲。 景眠侧目,电脑上讲座的画面被暂停,问了句:“先生?” 这个时间本以为男人有事要用书房,但景眠抬眼时,却看到出现在门前的任先生。 ——男人右侧怀里,竟抱着一束蓝色玫瑰花。 花瓣繁华茂密,浓烈分明,边缘微沾点点水露,似乎沁着极淡的香气。 景眠微微屏息。 任先生声音莫名带着沉意,有些喑哑,道:“刚刚有人送了花。” 景眠眉梢一滞,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出门前订了鲜花,只是,后来先生游轮上的告白让自己成功把这茬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竟被先生本人亲自接收了。 景眠有些无措,尴尬地解释:“是…我出门前随手订的,给先生的七夕礼物,” “嗯。” 任星晚垂眸,声线沉缓:“我有看到卡片。” …… 景眠点点头。 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了。 他想,这种礼物果然还是当面送的效果最好,现在时钟过了十一点,不仅错过最佳时机,也少了大半面对面送礼物时特有的氛围。 比如现在。 景眠察觉,任先生较平日沉默了些,也没将顺势话题引下去。 正当景眠发着愣,却忽然发觉任先生抱着玫瑰,竟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玫瑰被男人放在桌沿上,莹润水露滴落在平坦的桌面,倒映出星星点点的蓝坠。 景眠被揽着腰抱起时,脑袋还有些懵。 身体并未就此离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他坐到男人怀中,有了沉稳的实感。 景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腾得一下烧起来。 今天是七夕。 这种属于情人之间的节日,尽管并未言之于口,但履行义务这种事大概率在所难免。 景眠喉结微动,走了直球,小声问:“是要做吗?” …… 短暂的几秒后,景眠听到任先生似乎是笑了。 声线低沉,极为短暂。 男人开口时,尽管冷矜柔和,声音却听不出情绪:“告白需要代价。” “眠眠。” “在你不再把做.爱当成婚内义务之前。” 低而柔和的声线,瞥不出半分任家那个人人畏惧的年轻掌权人的气场,任星晚启唇,道:“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做。” “也不会擅自吻你。” …… 景眠微诧的同时,眸光浮上茫然。 由于从未有过类似的恋爱经验借鉴,景眠没想过,告白的代价之一竟还包括了这个。 但作为一个有着正常人类生.理需求的成年男人,如果答案一直未明,任先生…难不成要禁欲一辈子? 忽然有点同情对方。 景眠沉 思几秒, “?_[(, 该怎么办?” 或许只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但景眠说出口后才察觉,这话似乎有些异样,容易让人误会。 果然,任先生成功愣了下。 景眠问:“用手吗?” 任星晚:“……” 被剥下睡衣时,景眠还一脸茫然地以为,先生要打破诺言,说话不作数。 但几分钟过后,景眠才发现自己彻底误解了男人。 甚至错的离谱。 … “眠眠。” “腿…并拢一些。” 任先生的声音在耳廓响起时,景眠一怔,随即垂下眼帘,后颈不住颤栗。 景眠抿了下唇,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一切如常,少年鼻间酸涩,小声解释:“先生、没力气了。” 不久,额头的发丝触感微动,是任先生的唇瓣。 下一秒—— 视线之下,先生空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膝盖。 …还是两边的膝盖一起。 任先生的手很大,青.筋微微崩起,指节白皙修长,无论是现实还是镜头下,都一向赏心悦目。 而此刻,那只手就那样展开收拢,握住了他的两个膝盖,令他无法分开双腿。膝盖关节泛上淡淡的粉色,如此看来,色差分明。 视觉冲击让景眠眼睫微颤,整个脊背都麻了起来。 接下来,吸引景眠视线的便不再是那只手。 而是两束淡色白玉间,不停突进的汹涌利刃。 因为利刃宽长,即使有白玉遮挡半分,依旧会冒出大半身来,甚至偶尔与自己相碰。仅是略略交锋,景眠便很快败下阵来,低下头,红着眼睛用手心去拦。 谁知,却被先生空出的那只手忽然摁住了手背。 这一下,不能动弹的,除了膝盖,还有他本能企图解救自己的那只手。 任先生问他:“你知道蓝色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景眠迷茫地摇头,被口水呛到,不自觉咳了一声:“…不知道。” 清浅的鼻息滑过景眠的耳廓,任先生低声道:“是不可言表的爱意。” 景眠睫毛一颤。 随即,手心也随之沦陷,被引导着握紧,像是笼罩温暖着不断突进的利刃般,无法撤离,指缝与指尖很快沾染了敌方的水洼。 还有自己的。 即使不是义务,景眠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泪水不止,滴落在男人笼罩在自己的手背上,水滴因为颠簸沿着手背的青筋,四散开来。 很快,第一滴、第三滴也接踵而至。 坐在男人怀里,啪嗒的细微声响也泯灭在浪潮般的水声中,显得轻不可闻。 披上薄毯的景眠,被先生抱起,径直回了卧室。 景眠抬眼看了时钟,发现早已过了十一点。 但好歹不同于以往真正履行义务,少年可以错过微微露头的暖色晨曦, 在夜色深沉的时候安然入睡。 睡衣被换上了先生的,衣袖和裤脚比自己宽大许多,景眠迷迷糊糊地藏进被子,只觉身上舒适清爽,任先生一如既往在结束后帮他清理干净。 除了腿根发红的地方,异样感仿佛仍然存在。 景眠敛下睫毛,红意蔓延到上耳尖。 他脑海中回想着的,却不是刚才。 先生在夜幕下的告白,那几句话,磁性好听的声线、甚至连同着微凉的海水气息、漫天盛大的烟花,每一幕每一帧都像是烙印在脑海之中,不受控制地不断回放。 —“我喜欢你。” —“和你共赴一生,是我的私欲。” —“firstchice” —“我为你而生。” …… 黑暗的卧室中时钟不再漫长孤寂,皆被鲜活的记忆取代填满。 身上被先生熟悉的香味淡淡笼罩,一楼的那盏夜灯光亮不及主卧,少年只能透过隐隐月色,望向不着边际的天花板。 景眠握住被沿,睫毛渐渐舒展,带着倦意睡了过去。 * 临近赛季末期, 半决赛也即将落下帷幕。 光耀论坛已经杀疯,热门帖子层出不穷,讨论度最高的,还要当属刚刚杀出重围的两支队伍。 【ME.杀出来了!!】 【牛逼】 【啊啊啊啊啊】 【我最期待的两支战队终于碰上了呜呜】 【看积分的话,AUB.真的稳,不愧是去年的总冠军,Shck带队有一套,从全国赛到目前为止只败了一场。】 【ME.迄今为止一共输了三场。】 【ME.稳度不太行,只靠新来的队员,说实话走不了太远】 【?楼上你是Shc□□吧,ME.就算总决赛输给AUB.,也和AUB一样有资格参加世界赛,都走向国际了,这叫走不远?】 ME.自成立以来,是首次获得了进入总决赛的资格,这也意味着,在不久之后的世界光耀赛事,ME.将会代表国家参赛。 人世间没有任何荣誉,能比世界赛夺冠更振奋一位年轻的电竞选手。 但论坛上的风向大多铺天盖地一窝蜂地倒向AUB,毕竟AUB历史上两次夺冠,一个是主力由主播构成一路杀进决赛的新星阵容,另一个则是站稳跟脚且实力强劲的历史冠军得主。 景眠站在桌子旁,背包被放到不远处的沙发上,一天的俱乐部训练回来,他正小口地喝掉热咖啡,准备今晚的直播,忽然手边的铃声响了。 是俱乐部的人,景眠接起来,那一头兴奋无比,高声喊: “眠眠,PK榜排名更新了!” “你进前五名了!!” 似乎有其他人也在身边,声音不止一个: “大神榜从第六窜到第四!太牛逼了啊啊啊——” 景眠眉 梢一滞,站直了身体,拿起手机,登录手机端账号,迅速点进了PK排行榜。 他的id名为“sheep”,更新后排在了第四位。 景眠往上看了看, 他和Ash的距离,中间隔了两个id。 景眠听到了自己无可抑制而加速的心跳。 尽管前三名的头像都泛出醒目的金光色,他的头像框还是灰色。 但景眠坐在那儿L,低头看看手机,放下,又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PK榜的积分一向货真价实,是玩家们一场场段位、训练和争霸赛打出来的,是绝对实力的象征。 而事实上,PK榜每一位ID之间都仿佛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横沟,宽似深海。就如同Ash无法撼动的第一名,即使Greek这些年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超越、甚至接近那个支撑起光耀无数玩家信仰的不灭神话。 景眠兀自开心了好一阵。 少年披上外衣,又低头,看了看,甚至有点舍不得退出更新界面。 同一时间,任从眠参加晚上的巡礼活动。 陈科全程跟下来,直到在采访环节,他看见一位记者忍不住忐忑地提问:“想采访您一个无关电影的问题,当下一款最热的游戏“光耀”即将迎来总决赛。” “有传言听说您亲临比赛现场,观看了一场小组入围赛。” “因为玩家们也十分好奇,所以能冒昧地问您一句,即将对决的AUB和ME,您更支持那支队伍?” 女人举着话筒,男人俊美的轮廓勾勒出场灯与光影,看的她心脏砰砰直跳:“或者说,您更期待哪一位选手的精彩表现呢?” 其他记者纷纷无言,准备看好戏。 这种明显偏题的提问,百分百会被任从眠略过无视,谁知,他们看到男人启唇,神色没什么变化地开口: “ME.” 记者眼里流露出诧异,随即亮起来,没想到任老师会回答,尽管对方自动略过了她第一个问题。 谁知,男人像是没说完,镜头下的嗓音清冷磁性: “那位id来自青峰区的选手。” 空气霎时安静了一瞬。 陈科在一旁,心都要跳出来了。 原来那不是第一个提问的答案。 两句话,全都只是在回答第一个问题。 只是…… 到底哪位选手来自青峰区? 两个素不相识、几乎无法联想到一处,在各自的领域发光的陌生人,竟梦幻联动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位最早提问的女记者,她紧张得心脏狂跳,继续问:“您有什么祝福给这位选手吗?” 男人开口时,人们不自觉微微屏息,专注听着: “祝他玩的开心。” … 祝他的小朋友—— 身披荣耀,满载归来。! 第 89 章 这段夹杂在巡礼活动中的一小段采访,被剪辑下来,在两边各自火热的话题中上传。 【任老师也玩光耀吗?!】 【有种次元壁破了的感觉,顺便嚎一句这个男人好他妈帅啊啊】 【原来任老师站ME!嘿嘿,小声说其实我也是】 【你们没看完整采访吗?不是站ME,而是喜欢里面一个来自青峰区的选手,这叫具体且意有所指的偏爱。】 【不玩游戏的插一句,来自青峰区的选手到底是谁啊?】 【咳,据我所知,有两个人,一个是ME的主力选手Mle,另一个是最近刚火起来的主播出身选手……ID是Sheep】 【那肯定就是Mle了!谁不喜欢美强惨小泪痣啊】 【不,Sheep绝对更吸引任老师,之前有个UP主乱炖发过他们的CP剪辑,很涩,体型差x张力拉满了】 【确实是Sheep】 【先不说什么视频,偷偷爆个料,我有个朋友去过光耀全国赛小组现场,他在第二排,当时不仅看到了任从眠,还看到他为Sheep解围!】 【当时气氛真的剑拔弩张惊心动魄,有人故意闹事,辱骂Sheep选手,感觉任老师很生气,下一秒都要动手了。】 【他还说,他是Sheep的监护人。】 【……】 【楼上,你写呢?】 【好家伙,壁这么厚的冷圈CP你都敢磕,不要命啦】 【哈哈哈哈微博不够你发挥,你去某乎写,那里显得比较真实】 这条微博很快被其他话题内弹幕帖淹没。 陈科低头刷着实时微博讨论,一路看下来心惊肉跳。 虽然那时任哥在赛场的观众席摘下口罩暴露身份,好在当时的直播和录影设备恰巧因为突发事故而被主办方插播暂停,再后来,他们封锁了消息,没有视频流传出去。 只是,在场的观众和选手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了那句话。 ——任从眠是Sheep的监护人。 无论人们是否猜测出两人的关系,但只要事关任从眠,或是出现任何与这三个字挂钩的话题,就会引起相当了得的讨论度。 所以还是谨慎点比较稳妥。 * 决赛在即。 景眠回家的时间渐渐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会在俱乐部过夜,临近总决赛的前两夜,景眠吃了晚饭,装好背包,由任先生开车送他去酒店。 分别前,任先生斜靠在副驾驶车窗外,一只手提起肩带,让少年抬手背上包,把口罩递给景眠。 “决赛真的不用我观战吗?” 景眠听到任先生开口,他顿了下,随即点头:“嗯。” 先前小组赛任先生作为家属观战,而那一次差点暴露身份。掉马甲不要紧,毕竟没人规定明星不准前往现场观看电竞比赛。只是,要紧的是,人们 可能会刨根问底,视角细微到如同显微镜的粉丝,可能会就此猜测出他和先生的关系。 但这似乎也并非是能阻止任先生观战决赛的理由,毕竟比起先生,更在意暴露婚姻的人是自己,所以少年只好换了个缘由。 “先生在观众席的话……我会容易分神。” 景眠说这话时,没和男人对视,他默默避开了视线,睫毛微颤:“如果总决赛发挥失常,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但之前男人也来过全国赛现场,那时候Sheep的操作很稳,甚至比平时训练状态还要更好。 而如今……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尽管未曾言于口,却心照不宣。 ——先生在几天前告白了。 以往没意识到还好,可既然知道了,就没办法再佯装一切未曾发生,甚至在那之后每一次和先生接触和交谈,都让景眠不自觉耳根发烫。 所以于情于理,任先生都不太适宜出现在总决赛现场。 “好。” 任先生并未继续追问,而是揉了少年的发稍,顺势帮景眠戴上了口罩。指尖微凉的触感拂过耳后,景眠微怔,对方已经抽离了手,低声道:“玩得开心。” “祝小选手超常发挥。” 声线磁性低沉,景眠喉结动了下,黑色口罩掩盖了他大半的神色,他点头:“嗯。” “谢谢先生。” . 尽管吃过晚饭,但听宋羡阳说,餐厅现在供应各种水果包括蓝莓时,景眠还是没忍住诱惑跟着去了。 “不愧是决赛,这待遇,比上次提了好几档。”红毛何镜用两根手指拎起一只虾,“瞧瞧这虾,你们见过这么大的吗?” 宋羡阳咳了一声,默默把虾摁回红毛餐盘上:“镜子,你先放下……AUB那帮成员看着呢。” “他们吃过好几次了,当然见怪不怪。”红毛耸耸肩,回到餐桌坐下,戴上手套就开始剥虾,不甚在意道:“再说了,那帮人那看的是我吗?明明就是眠眠。” Sheep刚入队半年多,一直没露过脸,一个新人跟着战队赢了这么多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大厅用餐,AUB成员们不好奇都难。 宣城看着自己招来的这名小队员,怎么看怎么稀罕。 景眠正吃着蓝莓蛋挞,莫名被提到名字,咽下的动作一顿。 “你吃你的。” 说话的是岑弦,他靠坐在椅子上,一颗泪痣悬在眼尾,颈项修长,他叫住路过的服务员,侧耳道:“麻烦和那边说一声,再盯着我们队小孩儿看,按秒收费。” 服务员笑了笑。 只是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身影。 尽管脚步声不大,却引起了人们注意,大概是来源于对方无法忽视、隐隐铺面袭来的气场。 抬眼看去时,那人一身黑色,身着直挺宽领的纯黑冲锋衣,金属拉锁与下摆相嵌,边棱流畅,睫毛下的瞳孔淡淡睨来时,如同淡蓝色的海宙。 餐厅内安静了一瞬。 ME成员们纷纷愣了几秒, 还是AUB离得门口最近的一桌队员探过头:“队长!” 其他声音相继喊:“队长!” 男人抬手, 把斜挎包扔给队员,被对面稳稳接住。 景眠抿了下唇,把最后一点蛋挞吃掉,想了想,问宣城:“Shck?” 宣城点点头。 身旁的岑弦没说话,继续垂眸玩着手机。 Shck没直接落座,而是调转方向,径直朝ME就餐位置的方向走了过来。 停下时,正好是他们所在的这桌。 宣城站起身,爽朗地朝对方伸手:“Shck!好久不见,上次见到你还是在光耀总部公司。” 出乎人意料的,Shck没有犹豫伸手,和宣城回握:“好久不见,上次更新系统,多亏您帮我预留了三台设备。” 宣城豪爽道:“举手之劳而已。” 桌上的人纷纷有些意外。 明明Shck给人的形象懒散痞气,不像是会说人话的类型,但社交起来却很礼貌,看起来游刃有余,这大概也是身为队长的必备技能。 两位队长寒暄几句过后,本以为Shck会就此回到AUB的就餐位置,谁知,Shck站在那儿,光影掠过根根分明的黑色发梢,男人没什么表情,却又像是带着丝笑意。 如同俯视般,他看向宣城身边不动声色的人,瞳色清浅湛蓝,道: “Mle,好久不见。” 岑弦掀起眼帘,冷冷地望着他。 甚至都没回话。 短短几秒钟,气氛像是降到了冰点。 主动打招呼的人却不显得尴尬。 尴尬的,是桌上其他吃东西吃到一半的队员。 宋羡阳小声问:“什么情况??” 红毛放下剥到一半的虾,压低声音:“旧相识,以前还是同窗,听说岑弦来ME之前,还和Shck隶属于一支战队,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分道扬镳了。” 景眠听清了,还听到宋羡阳问出了那个大家都想知道却又不敢提起的问题:“岑弦哥的手伤和Shck有关系吗?” 红毛摇头:“这个不清楚,岑弦没提过。” “但我觉得,时间线上来看,大概率逃不了关系。” 景眠垂着眼帘,默默放下了第二个蓝莓蛋挞。 “这位小朋友是谁?” Shck的话音刚落,几人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景眠刚抬头,便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Shck唇角勾起一点笑,没什么温度:“看起来面生。” “是哪位队员的家属吗?” 没等景眠说话,身旁的几个人却纷纷站起身,这种刚脱离剑拔弩张的情况,本能的护短达到巅峰,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 却听到少年淡淡启唇: “未来的全国冠军。”! 第 90 章 “眠眠好他妈帅!!” 红毛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暗爽,甚至有点意犹未尽:“以为咱新人脾气乖,不经逗,结果吃瘪了吧。” 景眠和宋羡阳都是今年队里的新面孔,并且都曾作为首发队员出战,但凡稍微看过一点前面全国赛比赛的直播回放,即使没见过真人,都能猜测出哪位是Sheep。 所以Shck那句开场白,多少带了点不动声色的挑衅。 “我第一次见Shck被怼。” “平时根本没人敢招惹他,听说他脾气坏,而且,那可是前届全国冠军。” 宋羡阳摸摸下巴,认真参与讨论:“眠眠哥还是说保守了,全国冠军应该改成世界冠军,毕竟咱们已经预备世界赛资格了。” 队员聊得热火朝天,宣蕊跟在后头,一一项叮嘱:“大家早点休息,这两天回房间就不要熬夜对局了,明天有赛前热身和采访,战队官网微博你们记得转发一下……” 陈曦走在景眠身边,压低声音说:“眠眠,上次抱歉啦。” 景眠微怔,问:“怎么了?” 陈曦有点不好意思:“那次我们在大巴分开,我把任老师认成Dawn的那件事,后来见到Dawn真人,我才知道我误会了。” 景眠像是才想起来,摇了摇头,轻声道:“没关系,他不介意。” “……”陈曦欲言又止。 真的不介意吗? 或许眠眠的敏锐程度差一点,但在她看来,任老师绝非丝毫不在意,甚至……对Dawn抱有冷漠疏离的敌意。 或许和Dawn以前是眠眠的游戏搭子,甚至传言还追求过Sheep有关,在正牌老公面前提起人家老婆曾经的追求者,怎么想都是失礼。 陈曦侧过身,长发微垂下肩膀:“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们,作为赔礼。” 景眠脚步一顿,这次摇头幅度更大了,他说:“不用礼物,我和任先生都没有介意,真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陈曦一笑:“你先看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女孩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解锁,又进入应用商店,她低头输入了什么,随即搜索栏下跳出了一个淡紫色的应用。 在景眠茫然的视线下,陈曦把手机一抬,让少年看。 搜索结果下,那唯一一个应用的名字是 ——“我们的距离”。 “我哥哥是副业是软件开发,我拜托他做了个应用软件,可以下载到手机上。”陈曦笑着解释:“它的功能是,你和任老师可以在任何时候,随时随地,看到对方的位置,以及你们之间的距离。” “但它比寻常的定位软件要更准确实时,”陈曦说:“甚至如果你跑的稍快一点,时速超过正常,对方都会察觉到。” “——因为一旦奔跑起来,你的小标就会发光。” “如果想保留隐私,随时可以选择关闭。” 陈曦用景眠的手机找到软件, ?, 却发现需要密码。 “密码是0423,回去告诉任老师,用他的手机和同样的密码下载,就可以啦。” 陈曦眨了眨眼睛,说:“我哥不仅下载权限设了密,也限制了人数。” “它只属于两个人。” 景眠微微愣住,面庞露出诧异。 “所以,这是一个全世界只有你们两个可以用的软件。” 陈曦嘿嘿一笑:“这个礼物棒吧? 景眠:“但你哥哥……” “不用不好意思,我哥这两年手生,也需要开单练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少年再也想不出拒绝的话,他扬起一点笑容,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 “还有,除了我上面说过的那些功能,如果你点任老师的小标……”陈曦指引着少年的指尖,放到对面代表任先生灰色的圆形图标上:“敲一下,是‘在吗?’的意思。” 果然,指尖刚刚落下,景眠的小图标旁出现了两个字:在吗? 少年眸光微亮,视线不转一瞬,似乎也被吸引住了。 …好有创意。 陈曦继续说:“敲两下,意思是‘我想你了。’” 景眠视线一滞,忽然就察觉到走向有点不太对。他刚要开口,却没能阻止陈曦轻声说出了第三句—— “敲三下,是‘我爱你’。” 景眠:“……” 陈曦话音落下,少年却没说话。 她有些疑惑,侧过视线事,却察觉少年垂着眼睫,尽管默不作声,可却隐隐有发烫的红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蔓延到了耳尖。 陈曦默默抿住唇。 天啊。 结婚小半年,连这句话都还没和任老师说过吗? 你们谈的是什么纯爱小甜饼?? 宣城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就是这层。” “房间号按你们的门卡,大家早点休息,晚上别乱吃东西,不要熬夜,明天是最后一战,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好!” …… 深夜。 躺在酒店床上,不远处宋羡阳的呼噜声波澜起伏,景眠拿过手机,把陈曦送的软件发给了任先生,还有四位数密码。 他简单提了下用途,以及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使用,但默默略过了那三条无法言说出口的功能。 本以为男人已经睡着,或会自动无视掉自己这两条消息,谁知一分钟后,“我们的距离”软件下载次数变成了2。 景眠一怔。 盯着页面看了几秒,景眠翻了个身,心脏砰砰跳起来。 同时,任先生发来: —[为什么还没睡?] 或许任先生还没弄清功能,又或者男人对分享自己的位置没有任何兴趣,对方灰色的头像没有亮起。 景眠看不到先生的 定位, ?_[(, 十之八九对方就在家中,也或许还是他们平日居住的卧室。黑暗中,景眠因为屏幕光而微眯起眼,犹豫了几秒,也没打开自己的定位。 景眠实话实说:[因为有点失眠。] 十多秒后。 任先生:[图片] 景眠:“?” 他诧异地打开,发现竟然是自己床头的那盏地球仪。 此刻,地球仪发出柔和的光辉,稳稳悬浮着,海与绿洲交界旋转,光色耀眼而温柔。 只是,为什么发给他地球仪? 任先生:[这个有帮助吗?] 景眠怔了几秒,忍俊不禁,眼睛微微弯起来。 他被他的先生可爱到了。 景眠回答:[有。] 只是,如果先生在的话,或许帮助会更大一些。 任先生:[因为比赛紧张?] 景眠睫毛颤了颤,说不紧张才是假的。 全国赛是每个选手心中代表着荣誉和信仰的竞技场,更何况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离那座银色奖杯仅差一步,今晚的ME.选手们,大概没有几个会安然入睡。 只是,大赛在即,他竟然就这样和先生闲聊起来。 [嗯。] [今天遇到了另一支战队的队长,Shck,他是上一届全国赛冠军队长。] 景眠想了想,任先生很可能不认识Shck是谁,于是形象地解释了一下:[Shck在电竞圈的位置,就像是娱乐圈里的任老师,很厉害。] 过了一会儿,先生回复: [没有未来的冠军厉害。] “……!”景眠不自觉轻咳一声。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自己晚些时候说过的话,此刻先生竟和他想到了一处。他甚至能联想到男人发这话时淡漠冷峻的神情。 景眠睫毛微敛下,屏幕逛变得柔和忽然觉得眼皮有点沉。 [困了吗?] 少年这才抬眸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景眠揉了揉眼睛,回复:[困了。] 指尖在半空停顿几秒,景眠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字:[先生怎么也没睡?] 任先生说: [陪小朋友失眠。]! 第 91 章 这一晚,少年睡得格外安稳。 景眠醒来时,天色刚蒙蒙亮,他起身下床去浴室洗漱,换好队服。 和成员们一起去吃早餐,红毛顶着黑眼圈喝了口豆浆,宋羡阳问他:“熬夜了?” 何镜摇摇头:“天快亮才睡着。” 宋羡阳露出一副兄弟我懂的表情:“我心态也不行,昨天都没怎么睡。” 景眠:“……” 少年默默喝完杯里的牛奶,从凌晨持续到清晨的呼噜声仿佛仍在耳边。 宣城坐到岑弦旁边,目光落在岑弦无声玩转着钢珠的左手,他拿了片面包,道:“从昨天开始,你的话一直很少。” “是因为Shck的缘故吗?” 提到这个名字,岑弦的手指一顿,钢珠落回掌心,他淡淡道:“他还不够格。” “大家有点担心你。”宣城侧过头,低声道:“尤其是眠眠,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不会主动问你,也从不轻易惹事,昨天对Shck那下……是为了给你出头。” 岑弦的视线落在邻桌的少年身上,小朋友正在喝牛奶,他垂下眸,轻声道:“我知道。” 他看向宣城,手中的钢珠被一点点握紧,愈合后的伤疤在白皙的皮肤上若隐若现:“我会赢下比赛。” 宣城无声地点了下头。 “Mle,你的手已经痊愈了。” “不要因为对手是谁而忘记这点。” * 电竞馆。 赛场观众席已经落座就绪。 在选手没上场之前,观众席就已经自发的由主持人带动呐喊助威,工作人员挥舞旗帜,台阶边缘被荧光般的红蓝色彩萦绕,如同时代的交错。 直播摄像头扫过赛场和观众席,荧幕与赛场一样热烈而浩大。 时隔几l年,ME的应援牌不仅用在全国赛最初,也终于出现在了光耀的全国总决赛上。 不久的将来,这支注入了新鲜血液的老牌战队还会登上世界赛的舞台。从此之后,他们再也不是那支查无此人的过气战队,而是无法抹灭的光耀纷杂赛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选手们入座后,直播摄像头也开始记录各位选手的即时状态,三位解说员热烈不绝地讨论着。 “各位观众,您现在看到的是光耀全国赛总决赛现场,即将为你解说的是成功晋级光耀四分之一决赛的两支队伍——AUB和ME战队的精彩对决!” “上半场将在五分钟后开始。” “这是ME.战队首次晋级全国总决赛,在以往的几l次对战都表现的相当出色,一路冲出重围,同时,这也是AUB战队第三次登上全国总决赛的舞台。” “让我们期待各位选手们的精彩表现!” 此刻,进入比赛直播间的人数已经远超过了全国赛事以往的任何一场, 【要来了要来了!!】 【期待小泪痣和眠眠打团 战, Sheep ⒊_[(, 老粉想哭,一路看着崽崽开始第一场直播,技术生涩到娴熟,熬夜争夺Ash.,后来签了俱乐部,一场场比赛走到现在,好像见证了他的长大】 【没悬念了,AUB两次冠军,对付ME跟对付碟小菜似的】 【Shck给他们一个痛快】 【ME.必胜!!】 …… 赛事直播被放在了光耀的登录页面。 AUB与ME各自的成员宣传海报位列其上,中央被浓墨般的色差点缀,而在直播间上方,双方的投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但投票涉及光币,所以玩家们大部分都将票数压给了自己心中获胜概率更大的一方。 目前,仍是有两届冠军历史的AUB遥遥领先。 Sheep落座后,佩戴好耳麦设备,由工作人员进行最后测试,成员们晃动鼠标,碰上键盘,等待进入首局。 很快,系统显示出字体: [匹配加载中——] 何镜手心渗出了汗。 在进入游戏后的几l秒后,角色视野随之清明,选手们几l乎同一瞬间就认出——是雪地地图! “冰寒雪地”在地图中不算稀奇,难度星级不是最高,地势却宽阔密集兼具,风雪阻碍视线,达不到迷宫需要的敏捷和即时判断力,却相当考验技术。 他们在基地时已经训练过无数次。 Sheep默默抿紧唇瓣,敛下眸光,让自己置身于以往任何一次训练之中,依赖本能的同时,想敏捷地做出判断也迫使少年在最初便高度集中。 经过长期以来的配合和训练,他和Mle的跑图策略和习惯基本养成了默契的步调,娴熟地汇合,搜集装备的同时,一边清理敌人同时等待红门出现。 只是这一次,明明小地图上就可以看到对方的位置,却因为缠斗而无法前行。 AUB.的队员们个个敏锐,打法激进却果断理智。 红毛在开局后的十分钟,绕到了空投地带,脚步夹杂在簌簌的雪地声响,玩家们在这个地图中,较平时要愈发惹人注目。 在那一瞬间,潜伏在不远处的Shck几l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抬手一枪,干净利落。 砰得一声。 红毛瞳孔猛缩,随即人物失去操控,倒下的同时,对方就走过来补了枪。 [“k”使用AWM击杀“”!] 根本不给成员们汇合的机会。 尽管以前也输过,因为一瞬间的判断或失误而遗憾过,但打的如此举步维艰的一场,在全国赛乃至之前的省级赛,跨服赛以来,还是头一次。 Shck并未高兴太久。 很快,男人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也在一瞬间判断是九点钟方向,但仅是那一刹那,枪声也随之响起,自己的血条开始下跌 。 Shck当机立断地挪动, ▂_[(, 他看清了远处风雪中的敌人。 ……是昨天当着自己面,自称未来冠军的那个小朋友。 Shck并未补血,他调转方向,选择了另一个窗口,暴露位置的那一刹那,枪声便顺时袭来,来自自己,也来自对面。 在Shck痛失了半管血的同时,系统传来了提示。 [“k”使用AWM击倒“p”!] 玩家们:!!! 正当玩家们以为sheep就此凉凉时,Shck即将露头补枪,这一秒,对面方向却猛然传来枪响,攻势猛烈。 ——是Mle!! Shck的血条不能冒险,只好退回,给自己补血。 及时出现的Mle,扶起了倒地的Sheep。 ME配合最默契的两名成员终于汇合到一处,无疑将上半场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赛点。 而Shck并未给对方分毫缓口气的时间和余力,和主力队员会合的同时,没有犹豫地继续移动射击。 火力最强的地方,集中在了两方主力成员所在的战场中央,到了高端局,每次射击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判断、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失误都会全局崩盘覆灭。 人们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任何细节,不由屏息地看着这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对决。 【友情提醒,可以呼吸】 【操……饭都吃不下去了,这就是决赛场吗?】 【不愧是高端局,以前那些场跟这个简直没法比】 【Shck真狠啊】 【根本不给一点机会】 【每一枪都想致小泪痣于死地】 【听说俩人以前认识,还在同一支战队里待过呢,这算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吗?】 【感觉shck平时的状态都像是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今天格外认真啊】 【能不认真吗?这可是全国总决赛】 这时,系统跳出最新提示: [“k”使用AWM击杀“”!] 短短十五分钟内,Shck便击杀了ME.三名成员,其中还包括了战队主力Mle。 而剩下残血的Sheep,在临近红门出现的关头前,给自己补了药,击倒AUB.仅剩的倒数第二位幸存成员。 也就在这时,系统发出醒目提示: [红门已出现!请幸存玩家尽快前往安全地点!] [红门已出现!请幸存玩家尽快前往安全地点!!] Sheep看向地图。 红门离他很近。 Shck目前的击杀数是三,超过了自己,积分差距大,会严重影响下半场,唯二能挽回的办法,就是不顾一切地进门,或是放弃进门,和Shck单独PK。 但即使鱼死网破同归于尽,Shck的积分也会因为击杀数再 度突破而升高, ?_[(, 他只有赢这一个选项。 景眠睫毛微颤,听到了自己愈发猛烈的心跳。 三分钟后。 【险胜!啊啊啊啊险胜!!】 【……】 【?怎么没人和我一起庆祝】 【……】 【楼上新手吧?】 【没什么好庆祝的,Shck的击杀数比Sheep多,Sheep进门前没成功击杀Shck,而是以微弱的时间差领先】 【Sheep可以赌,但是面对Shck,他手握的筹码未必能赢】 【什么意思??有没有大神和我讲解一下】 【1.有先进门的机会,但没有多少领先优势。2.先不进门,返回去杀敌方MVP,求稳局直接变成生死局,很大影响下半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两个选择,对于一个新人选手来说压力太大了】 【Sheep大概没狠下心,拿全队的荣誉和生死放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屏幕的画面消失,宣告着上半场正式结束。 双方的队员都有些沉默,两方教练站起身,走到各自赛位低声讨论。 ME.新聘来的教练是外国人,头发花白,一身西装,抬起手,用不熟练的中文和成员们滔滔不绝说着什么。 Mle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又慢慢攥紧。 景眠抬头看着教练,光线之下,察觉到有唾沫星子飞喷散落,少年默默低下了头,往何镜那边挪了挪。 【听说ME.这位老教练很贵】 【崽崽听得好认真】 【Sheep这步走的很险,但我觉得求稳是对的】 【即使Sheep先进门,积分却不会多很多,或者说不足以对下半局造成影响。严格来说,这局算是平手】 【他们的下半场,才是决赛的开始。】 * 休息室。 任星晚坐在长椅边,无言地看着屏幕上正在直播的比赛。 杨帆站在一旁,看的也捏了把汗,他低头看表,适时在此刻提醒:“任哥,活动马上开始了。” 男人起身时,杨帆接过对方的外套,他刚要跟着出去,却察觉正在播放的比赛忘了关。 杨帆犹豫了两秒,还是折返回来,滑动屏幕。 在退出去的前一刻,最后引起他注意的,是两条被淹没庞大留言中的弹幕: 【太难破了,这局太难破了】 【除非Ash出现,不然无解】! 第 92 章 观众席鼓舞助威的喧闹声平息下来后,也预示着下半场正式开始。 上半场两队没能拉开差距,第二局将会是背水一战,成败未定,不仅是解说员和观众,就连选手们之间都弥漫着一丝不约而同的焦灼。 戴上全息设备后,景眠睫毛微颤。 喧嚣被隔绝在耳麦之外,周遭出奇的静,少年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声,慢慢的,听筒里逐渐传来阴森的音效。 视野调转,首先入目的,是一家废弃工厂的角落。 斑驳的机器表皮,墙角灰白潮湿,这座工厂之中是一排排高耸的货架,壮观而绵长,他和队友们站在工厂的一端,几乎望不到尽头。 而在货架之上,是无数个外表一模一样的木偶。 ——“木偶工厂”。 没有任何一个玩家会轻易忘记这张地图的名字。 尽管是光耀总部刚推出不过两个月的新图,掀起的热度和讨论度,却一度在短时间内窜上了排行榜前三。 因为木偶工厂不论是创意还是惊悚程度,都达到了优质的精良水准。 “四位玩家偶然误入了一家废弃工厂,入口莫名关闭,他们只好穿过货架,到工厂的另一端寻求出口,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被废弃的半成品木偶,正慢慢歪过头注视着他们……” [提示:1.木偶们喜欢123木头人的游戏,请玩家们务必在音乐停止时藏好。] [2.警惕变成木偶的玩家。] [3.木偶们最喜欢追赶距离红门最近的玩家。] 在场的都不是第一次刷图,不论是战队选手还是普通玩家,大多早已在出图不久时便摸索出了规律,以及这三条提示背后的意义。 好在,对于ME.的队员们来说,经过基地无数次的训练,这张图胜率相当可观,极少出现过败绩。 【竟然是木偶工厂!!】 【恐怖指数99.99%】 【记得这图的记录保持者貌似是Shck?】 【ME·危】 在初始处,各方选手们聚集在一起,但开局后往往会四处分散,以便逃离木偶的追杀。 而在画面出现开始,直到选手们可以操纵角色,这期间阴森的背景乐从未停止。 渐渐的,声音之中,似乎有女孩吟唱的声音若隐若现,甚至声线愈发清晰,回荡在每一位选手的耳畔,废弃工厂的诡异氛围也被烘托到令人无法忽视。 Mle率先奔跑起来。 Sheep紧跟其后,只是刚经过第一排货架,Sheep便变换了方向,朝着另一条路跑去,剩下两人皆是如此。 四个不同的方向,片刻都不曾停留。 期间几人没有一丝交流,却默契十足。 【有点没看懂】 【为什么分头行动?】 【没看懂+1,这种鬼屋局常规来说难道不是四个人一起更好通关 吗?形单影只的,遇到怪怎么办】 【而且莫名感觉他们很急】 【咳,木偶工厂这张图就是这样,慢一步就会GG】 【哈哈都别急,等音乐一停就知道了】 …… AUB同样没有耽误片刻,期间,红毛在第三排货架的拐角,和AUB的选手相遇。 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秒,竟没有互相攻击。而是继续争分夺秒般,马不停蹄朝着那道夹杂在货架之间唯一不是死路的出口跑去。 作为各自战队跑在末尾的两人,像是约定俗成般,他们似乎无意追赶前人,而是……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成为最后一名。 这种开局,即使看的云里雾里,却依旧令直播间的玩家们紧张到不由屏息。 不知何时,背景乐中那诡异的女声,吟唱声竟慢慢地放轻。 ——直至完全停止。 工厂内陷入一片死寂。 红毛站在原地,即使摁动键盘,却再也无法动弹一步。 同样无法挪动半分的,是红毛身后,与他仅相隔两步距离的AUB队员Hp。 就在此时。 原本寂静的工厂内,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货架,忽然传来细碎窸窣的震动声响。 那股莫名而没由来的震动,甚至波及了地面,连带着选手们的视野都在隐隐颤抖。 ——震动过后,是一声突兀的踩上地面的声响。 与人类的脚步声截然不同,如果硬要形容的话,更像是木块触碰地板的清脆声响。 诡异且惊悚的是,这声音竟由缓慢生涩,到逐渐规律,如同模仿人类走路一般,甚至连成了串。 咔哒咔哒。 更要命的,是这声音根本不止一个。 有越来越多的东西跳下了货架,嘈杂无序,直到多余的声音开始消失,那东西像是自动排成了列,每个细微的动作和脚步都变得整齐划一。 【艹……发生了什么?】 【起鸡皮疙瘩了】 【别告诉我这些声音是木偶】 【抚摸楼上,真想告诉你不是】 【不懂,为什么选手都不动了,木偶活了还不跑?】 【选手们:谢邀,你猜我们为什么不跑,是不想吗?】 弹幕之中,有玩家试探性地分析: 【难道……是因为音乐停了?】 【规则说过木偶们喜欢123木头人的游戏,也就是说,刚才女孩吟唱就是背景音,音乐结束前玩家们可以自由逃窜,一旦停止,所有玩家都不能动。】 【同时,这也是木偶的猎杀时间。】 【正解!】 走在最前方的木偶,慢慢抬手拨开了货架,他身后的木偶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嘎吱的诡异声响,透过耳麦越发接近,令人牙酸。 仅仅过了三十秒,缓慢移动的木偶,便来到了Lens和Hp的身后。 神情呆滞的木偶,忽然扯出了一个笑容。 接着,它们空洞的眼眶里流出淋漓的血液,手指变得尖利,像是牵引着它们的丝线汇聚成了实体,朝着落后最远的AUB选手扑了过去。 几秒后,系统发出提示: 【玩家“”死亡】 Sheep下意识抬眼,看向队友们的血条。 即使不是最后一名,但刚才的攻击似乎也牵扯到了红毛,Lens的血条仅剩下一半。 背景音乐再度响起时,意味着玩家可以继续行动。 这一次,危机感似乎降临到了每一个角落,Sheep跑在了最前,而Mle没有放慢速度,在这张图中,坚持到红门出现的队员越多,胜率随之越大。 而当景眠第一次遇到AUB队员时,却发现对方竟不是自己原本预想的敌方队长Shck。 而是AUB战队第二主力,Fall。 Sheep:“?” 无论如何,在这种全国赛事的决胜局,将全队生死攸关的决定权交给副队,即使是作战计划一向出其不意的AUB,也是极为冒险且未来难料的一步棋。 那此时Shck究竟去了哪儿,恐怕只有一种可能性。 木偶工厂一个极其特殊的设定,不同于其他地图,两方战队的玩家在鬼屋局彼此不能互相攻击。 而木偶工厂打破了这一传统。 玩家奔跑的总路程达到一百米时,就会获得积分,一次积分刚好可以兑换一次变成木偶的机会。 全局可以有两次变身机会。 也就是说,尽管平时玩家之间无法互殴,但在成为木偶后,就能获得机会。 而变身成木偶的状态,不仅可以一直维持到下一次音乐声响起,期间还可以选择攻击敌方玩家。 但想要成功混进木偶之间,相当考验玩家技术和反应速度,不仅要在一秒内做出和其他木偶一样的走位和动作,还要分毫不差。 一次错误就会引起其他木偶的警觉,第二次错误直接被木偶认出身份,撕成碎片。 但此刻才意识到,显然已经有些晚了。 在下一秒,女孩的吟唱停止,Sheep心猛然一颤,下意识回头,目光里却尽是一排排望不到头的货架。 以往常规刷图时,玩家们会乐此不疲的让自己变成玩偶,后来渐渐的,玩家发现系统把变成木偶这件事设置的难度过高,手速和准度兼具,大多数玩家秒被发现,而技术稍好一点的,目前坚持最久不被发现的记录,也仅有二十秒。 既攻击不了其他玩家,还自己白白葬送了一条命。所以越是正规的赛事,越没有选手敢拿这个过于危险的举动让全队冒险。 Shck敛下目光,听到自己身后的不远处,原本定住的木偶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缝跟着融合,一点点凝固,像是融化后干涸的糖水,竟也逐渐变得跟木偶一样。 Shck没有迟疑, 径直走到了木偶的最前面。 身后的恐惧仿佛层层贴近, Shck却浑然不觉般,调转身形,换成了玩家的正面视角。 木偶开始移动时,所有观众都替男人捏了把汗。 成为木偶后,如果走在最前,便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引导方向,这样的操作纵然强悍,但一秒内至少四个键,不仅考验手速,还要求玩家们精准无误的反应和判断力,过程中绝对不能出错。 在不可能完成的操作下,Shck竟成功带动木偶走了起来,而他朝着的方向,似乎是ME成员藏身地点。 【草,太秀了】 【…震撼已经不能形容我的心情】 【知道Shck牛逼,没想到牛逼到这种程度】 【这他妈是人类的手速?】 【Shck我永远的神】 【那个,还用再玩吗?ME败局已定了吧】 ME.落在最后的红毛,成为Shck变成木偶后的第一个牺牲者。 很快,音乐再度响起。 所有玩家恢复自由。 处于地图最前方的Sheep,忽然停住了脚步。 追逐着Sheep的脚步,几米开外正在狂奔的Fall,看见少年忽然停下,神色不自觉凝滞。 下一秒,Sheep忽然抬腿,踢倒两人面前的货架。 货架瞬时倾倒,发出剧烈轰动的碰撞声响,屏幕上掀起浓重的灰尘,和望着这一切被迫停住脚步、一脸懵逼的Fall。 Fall:“???” Sheep看了他一眼,径直擦过男人的肩膀,快跑着原路返回。 Fall看着前方水泄不通的唯一出路,一旦堵上,就必须绕上大一圈,本来领先与其他队员的优势,瞬间回到起点。 AUB.的座席上,副队Fall戴着全息眼镜,低声骂了一句。 随即转头跟上。 Sheep一刻也不敢停,他必须要找到Mle和Sleepy,在Shck再度选择变成木偶前,逃离到AUB的成员路线。 否则,他们三个都会变成Shck的猎物。 眼看着Shck还有一次变身机会,这种悬殊的差距,让景眠意识到,剩下的成员不能再损兵折将,他们的机会将越来越渺茫。 很快, Sheep在第六排货架之间找到了正在跑来的Mle。 两人即将汇合的一刹那,Sheep的脚步却忽然停住。 对视之间,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果然,不知何时, 女孩诡异的吟唱渐渐停止。 玩家们再度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 熟悉的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响起,整齐诡秘,朝着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 即使有货架遮挡,Sheep也隐隐能感受到Shck和木偶们的所在位置,也让 少年清晰的认识到, Shck是奔着他们的方向来的。 越过最后一排货架, Shck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是以木偶的姿态。 男人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抬起了胳膊,丝线若隐若现,却带来了无尽的压迫和恐惧。 景眠的心提到了顶点,Mle离Shck的位置更近,会先他一步遭到攻击。 戴着全息眼镜,景眠无法看到Mle的神情。 同时他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Shck的蓄意安排。 Shck俯视着他们,木偶咧开的嘴巴是系统的设定,落到男人身上,却仿佛能联想到本人如同君临般带着笑意的神色。 半分钟后。 系统发出提示: 【玩家“”死亡。】 观众席发出哗然的惊呼。 Mle和红毛的血值一起清零,在小地图边,变成了意味着死亡的灰色。 Sheep看着仅剩的两个角色栏,自己的血条显示着“36/100”,显然,Shck对Mle的杀戮也波及到了自己。他视野四周已经染上红色的血雾,呼吸声变得苍茫,行动速度也比平时慢了许多。 少年额角渗出了汗。 Shck消耗掉了全局的两次机会,在剩下的时间内不能再成为木偶。 两方人数三对二,ME.处于绝对的劣势。 即使在第四轮音乐停止时,AUB的第二位成员提示出局,纵然人数相等,但Sheep的血条也无法支撑自己跑过敌方的队长和副队。 而就在第五轮音乐停止时,牺牲者变成了景眠仅剩的队友Sleepy。 至此,二对一的局面形成。 玩家愈少,也意味着红门出现的时间愈发临近。 【打的太绝望了。】 【心疼崽崽】 【Sheep尽力了,甚至想到踢翻货架争取时间】 【战局到了现在,有种悲惨又壮烈的感觉,但胜负已分,ME.来年再来吧】 【哎,还想看眠眠抱起奖杯的样子呢】 【Shck是神,普通人再努力,也不是一个等级的】 【楼上说话太难听了吧?】 【Sheep不是普通人,新人选手一路冲到全国总决赛,即使输了也不丢脸,少年未来可期】 …… 女孩的吟唱飘忽轻远,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 此刻,屏幕上突兀地出现了一行提示: [您的积分值已满,是否选择成为木偶?] [Yes]r[N] 同样的提示,也出现在AUB的副队Fall的眼前。 Fall握紧鼠标,时间迫在眉睫,更何况战局处于优势,他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后者。 Sheep:[Yes] 全体玩家:!!!!!! …… 这是怎样戏剧性的一幕? 继Shck之后, ?_[(, 达到了继总决赛shck献出神迹操作后的第二个巅峰,几乎炸开了锅。 【震惊我全家】 【Sheep疯了吧】 【这哥们是懂收视率的,我手脚啪的一下就凉了,哈哈,太刺激了这总决赛】 【勇气可嘉】 【大可不必,穷途末路的摆烂行为罢了】 【Shck的操作无人能复制,新人不会觉得自己赢了两场,就能和往届的全国冠军相匹敌了吧?】 【说难听点,东施效颦罢了】 【配合着Sheep见光死的脸,这个成语真是为他量身定做】 【知道ME.会输,刚才还觉得挺壮烈的,却没想到输的这么不体面】 岑弦瞳孔跟着震动,侧目看向景眠:“眠眠……” 戴着全息设备的少年没说话,甚至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劲瘦的侧身撑起电竞服,ME的队标烙印在了少年的胸口上。 ME新聘来的老教练摇了摇头,坐回椅子上,他俯下身,用手捂住脸,看上去绝望又无奈。 直播镜头还特意为教练来了个特写。 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刻,Sheep的身上也发生了变化。 景眠的视线中,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得光滑,连同着衣服一起,手指连着近乎透明的丝线,原本中央清明的视角,像是被血色浸染了般,大概和布偶们一样,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Mle说过,只要操作跟上,他甚至可以引领布偶,搜寻四处逃窜躲藏的敌人,从猎物转变成猎手的身份。 一旦失误,他也仅有两次机会。 景眠不太明白被给予机会的具体形式,但既然做了选择,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能失败。 ME.的生死,皆然落在了少年一人头上。 景眠默默变换视角。 他观察着身后的布偶,指尖落到键盘上,在一秒内做出判断,摁键。 每一次按键仿佛落在了人们心头上,牵动着紧绷的弦。 少年微微屏息,心跳也变得平静。 耳麦内的世界仿佛安寂下来,只剩下自己淡淡的呼吸声。 他凭借着记忆,朝着Fall逃离的方向走去。 木偶们整齐划一地跟在Sheep身后,仿若引领他们前进的木偶,就是他们天生的创物主神明。 在第三个拐角处,Sheep瞥到了被困在原地的Fall身影,注意力被分神的一瞬,景眠的无名指一颤,落在“W”键的时差慢了一分。 “嘶——”! 所有木偶瞬间停下脚步。 它们纷纷转过头,瞪得血红的眼睛齐刷刷朝向Sheep,它们探过脖子,状似空洞的鼻子嗅着人类的味道。 【吓死 了啊啊啊啊】 ?想看酒晚意写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 92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在被窝里扭成蛆】 【是因为太震惊了所以都不说吗?】 【那我来说,Sheep竟然坚持到了现在!】 【是啊,这种光耀找不出第二人的神级操作,眠眠成功了!?】 【呜呜呜,刚才嘲讽的那帮人,脸疼死了吧?】 【妈的,又紧张又激动】 【Sheep你是我的神】 【太精彩了】 【原来这就是决赛的含金量】 …… Sheep一动未动。 他任由着木偶们用着最机械的动作,贪婪又神经质地寻找着他的味道,几秒后,却一无所获。 它们纷纷失望地缩回了头,恢复到最原始的姿势。 原来这就是第一次机会。 从此刻开始,他再也没有失误的机会。 Sheep继续调整视角,全神贯注地跟着节奏,指尖落上键盘,仅是五六秒,便来到了躲在货架尽头边的人类面前。 尽管Fall无法动弹,却能想象到选手此刻正与他对视着,他手指颤抖,窥到了死亡即将降临。 Sheep抬起手指。 毫不犹豫地要了他的命。 系统发出冰冷提示: 【玩家“”死亡。】 背景音乐恢复的那一刻,景眠由木偶转变回了人类。 如今只剩下了自己和Shck,也就意味着红门将会在不久后出现。 如果他是Shck,就会利用这仅剩的时间,不断的向工厂的另一侧奔跑,毕竟自己只剩下36%的血条,行动力和速度已经远不如Shck,如果在门出现的前一刻离开,AUB必然获得胜利。 在这期间,不确定性太多。 比如自己还有一次变成木偶的机会。 Shck真的会不顾敌人是否是潜在威胁,甚至自己一旦被抓住便一击毙命,也宁可选择一条隐患重重的逃生之路跑向红门? …… 不对。 景眠想,即使他不了解Shck,冠军也不会把后背露给威胁性未知的敌人。 如果他是Shck…… 会找一个可以隐藏身体,却又不会离门太远的地方,把伤害值降到最低,同时拥有机会逃生。 景眠开始疾速跑起来。 即使会消耗血条,他也没停止脚步,凭着记忆,他绕过地形复杂的货架,找到了一处网格状的废弃围栏边,摁下键,破坏了一角边缘。 第二处,是叠满墙角的纸箱,景眠默默挪动了一排纸箱,木偶行动笨拙,纸箱堆的越满,越会消耗血红视线中的判断力,无法杀死人类。 做完这一切后,景眠看了眼自己的血条—— 24/100。 他径直往来时的路线走去,Fall尸体所在的地 方,正是一排停滞的木偶。 十五秒后,女孩的吟唱最后一次停止。 在系统的询问下,Sheep选择:[yes(成为木偶)] 间隔时间太短,红门未能出现。 这意味着Shck没能脱离工厂。 景眠喉结微动,此刻的Sheep,有三个选择。 径直走向红门的最短路线。如果Shck笃定自己追不上来,于是没有躲藏起来,他将会一击致命。 而其他两条路线,便是默认Shck躲在纸箱和网格栏之后,有了类似安全区的庇护,男人便可以满血等待,自己空手而归,再一举跑向红门。 景眠微微抿唇,喉头干涩。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因为把注意力集中在维持操作,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心神。 可一旦选错,这一路走来的一切便都输了。 旁边的队友们没有吭声,怕干扰少年的判断。 ——他要自己做出决定。 少年睫毛敛下细碎的阴影,缩紧的瞳孔中,慢慢凝滞在一个方向。 Sheep引领着木偶们,没有停留地走去。 路线早已铭记于心,少年没有耽误片刻,穿过左侧货架,在第四个拐角处,Sheep停住了脚步。 同样停下的,是Sheep身后整齐划一的木偶。 Sheep垂眸,眼里混着血色,滴落到瓷白的面庞上,他与网格后的玩家Shck无声对视。 下一秒,为首的木偶抬起了手,牵动着细丝。 细丝落下时,带着令人心颤的风声。 …… 【怎么回事,Shck的血条竟然在掉?!】 【他躲的地方不是安全区吗?】 【楼上一看就是刚进直播间,就在刚刚,Sheep破坏了仅有的两处安全区。】 【他究竟是怎么预料到Shck会躲在这里?】 【不愧是大神局,要是我,早就双双跑向红门了,折返是不可能的】 【太精彩了太精彩了】 【这个预判绝了】 【Sheep牛逼!!】 【啊啊啊啊】 【可以搬进全国赛回放十佳】 Sheep停止攻击时,是发现Shck的血条已经不再减少。 景眠怔住,他看着Shck停留在“8/100” 的数值,瞳孔里流露出怔愣诧异。 按理来说,他变成木偶后的攻击必然一击致命。 甚至在Sheep动手的那一刹那,红毛已经抑制不住激动,要举手庆祝胜利了。 只是, 在发现Shck的血条停在8%,人们同时陷入了死寂。 ……怎么回事? 尽管事先ME.成员刷图的时候,也有人曾经试验性地破坏过安全区。但无论经过多少次,一旦破坏安全区后,躲藏在里面 的玩家, 就和暴露在空气之中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可以说必死无疑。 难道伪装木偶成功, 会加固玩家的血条? 但在这之前,事先从没有过玩家伪装木偶成功的先例,大家此刻无从判断,更无从追究缘由。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设置游戏的光耀内部人员以及Shck本人知道。 几秒后,背景音乐再度恢复。 但与此同时,Sheep脑内铃声大作。 因为系统在此刻发出提示: [红门已出现!请幸存玩家尽快前往安全地点!] [红门已出现!请幸存玩家尽快前往安全地点!!] 少年迅速转身,朝着红门的方向奔跑而去。 Shck并没动。 他望着Sheep离开的方向,甚至就此放开了键盘。 自己的血条只有8%,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力,他都不可能再追赶上Sheep。 但第三条规则可以。 ——[木偶们最喜欢追赶距离红门最近的玩家。] 此刻,成败掌握在Sheep自己的手中。 Sheep没有回头,拼尽全力的跑着。 每一段昏暗的路线牵动着他的四肢,驱使着他朝着光的方向奔跑。 渐渐的,他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震动声。 比上一次的幅度的范围都更加巨大,景眠察觉到身边的货架板发出吱呀颠簸的声响,无数的半成品木偶被迫滚落而下,整座废弃工厂乱作一团,像是为着即将到来的规模震撼的景象做好准备。 Sheep没有回头,但所有玩家和选手都看到了。 那些散落在地的木偶们并没有停止抖动,甚至开始朝着某一个方向趋使,渐渐的,这些成群的木偶聚集到了一处,聚集的地方传来诡异的拼接声响,嘎吱嘎吱。 在玩家们惊异的视线下,无数的布偶们汇聚成了一个高耸的巨人,同样也是布偶的模样。 只是庞大到惊悚。 令人倒牙的声音练成了片,也更加诡异。 巨人木偶竟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悚然的笑容,眼眶里积聚起鲜红的血液。 明明不是音乐停止的时间,木偶却能自由地猎杀。 因为它发出了声音。 木偶一边哼唱出瘆人而成句的音乐,一边迈出脚步,无数的木偶因为甩动抖落在地,巨人木偶却浑然不觉般,朝着离红门最近的玩家——Sheep走了过去。 木偶每一步都让地面一震。 倾倒的货架砸到人类身上,Sheep重重倒地,血流顺着额头淌下。 人类没有停留地爬起,依旧没有回头地奔跑。 庞大的木偶从不紧不慢地行走,到加快步伐。 后面变成了奔跑。 木偶和玩家的距离在缩短! 但同时,Sheep离门也越来越近。 因为失血过多,Sheep视野中的门已经变得苍茫,仅能窥见一丝微光,隐隐绰绰。 已经到了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尽头,他和那道门,仅差几步。 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 红毛大气都不敢出,用拳头堵着嘴唇,掩下紧促的声息。 岑弦抓紧了桌沿,指节泛白。 ——终于,Sheep来到了红门边缘。 门内的光芒环绕,触碰着少年的眼眶,将他的视线一齐染亮。 他刚要迈出另一步,却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噗呲一声。 结实而准确。 在人们惊讶不解的目光中,游戏镜头逐渐向下。 ——Sheep的一侧小腿被木偶的尖刺穿透。 这迫使少年单膝跪了下来,他想继续向前,却怎么也无法挪动半步。 下一刻,那股强劲的力道将玩家拉回深渊,血迹拖了一地。 Sheep抬起头,目光便再也挪不开。 那道门隐隐透进微光,映亮了少年染上血迹的面庞。 Sheep看着门外,仿佛望着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他离梦想, 仅差一步。! 第 93 章 选手们和直播间的弹幕, 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安静了许久。 薄淡的浮沉在光亮下缓缓坠落,观众席下一片死寂,人们死死盯着屏幕,根本无法挪动分毫视线。 离红门仅差一步,被木偶拖进深渊的选手Sheep,游戏镜头只留给看客们被拖行的一路血迹。 以及玩家被撕碎时血液喷落在地,□□的咯吱声响。 但也足够触目惊心。 Sheep的血条正在急剧变化—— 【21%】 【19%】 【15%】 【10%】 …… 【0%】 Sheep的头像框变成了灰色。 系统没有时差,发出了比赛结束前的最后一条提示: [玩家“p”死亡。] 没有惊喜,没有任何反转,没有一丝挽救的余地。 观众们正在无比清醒且震撼地、见证着一个披荆斩棘的选手在无限接近胜利前的陨落。 门的光亮,最终没能在那名拼了命的选手身上停留。 光耀任何刷过图的玩家都知道,木偶工厂这张图,到了最后时刻出现的庞大木偶,就是此局的终极BOSS。 在手无利器的玩家面前,由于体型和实力悬殊过大,被撕碎只是木偶动动手指的问题。 所以设定之中无法反击的玩家除了变成木偶,剩下唯一的出路,只有逃跑,逃出红门即是生天。 而被抓住的玩家,也意味着将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注定是死路。 但此刻,旁观者明明清醒,似乎却没人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游戏的画面缩进,四周变得模糊暗沉,系统慢慢跳出提示,浮光的字迹清晰醒目,映照在现场的大荧幕上: ——【AUB胜利!】 Shck残留的8%血条,让男人即使原地未动,没成功离开红门,却成为了门内唯一的幸存玩家。 即使没能进门,却最终以微弱的优势,为AUB战队赢得了总决赛的胜利! 这一刻,喷气口迸射出无数道白色高耸气流,AUB的选手们扔下耳麦和全息设备,腾得一下站起身,现场的光束照耀他们全部的视线,台下的观众席沸腾而起,轰然而热烈。 AUB的粉丝纷纷站起身,呐喊着,跳跃着,侧角的人摇晃起烙印着队标的旗帜,大喊着AUB的名字。 替补席的队员们已经冲到台上,奔向抱作一团的选手们,欢呼声热烈经久,是即使隔着直播设备,线上观众们也能一同感受到的沸腾和喜悦。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赢了!我们赢了!!” “Shck!Shck!” “AUB牛逼!” “AUB牛逼!!” AUB的海报哗啦落下,取 代了竞技馆现场的空白背景,队标出现在了电竞馆每一个电子屏幕的角落,那是属于冠军的光辉和荣誉。 AUBME. ?想看酒晚意写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 93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几名成员坐在原地,耳麦被摘下放在桌沿,他们微微抬头,看着眼前漫长而盛大热烈的赛场,却很久没人开口说话,或是做出任何反应。 Sheep的神色未变。 少年坐在那儿,眼睫抬起,黑色口罩下的面庞令人无法窥到神情。 即使到了比赛结束后的一分钟,直播人数却不见减少,近乎刷屏: 【虽然赛前说过AUB必胜,但看到AUB真正赢的时候,却和我最初的心情不太一样…】 【大概是因为,这场胜利包含了太多遗憾吧。】 【好想哭。】 【我也】 【宿舍外面都沸腾了,可我高兴不起来】 【心里贼他妈难受】 【就差那么一点】 打破场内喧闹无序的,是几位滔滔不绝的解说员。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又精彩绝伦的比赛!” “让我们恭喜AUB!” “光耀全国赛事历史上,第一支荣夺三次冠军的战队!!” “恭喜!” “恭喜!!” …… 几位解说员用寥寥几语回顾战况,只是说着说着,话题也无可避免地、落在了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新人选手身上。 “布偶工厂这张图的玩法千人千变,但没想到,总决赛上竟然出现了两位挑战高难度玩法的选手,并且都成功了。” “Sheep太可惜了。” “没错,作为新人选手,这是Sheep在光耀全国赛的首秀,感谢这位选手在赛场上为我们带来的无数精彩操作,很遗憾,ME.最后与冠军失之交臂。” “就差那么一步。” “是啊。” 其中一位同样沉默良久的解说员,语气带着遗憾启唇道: “这位一路披荆斩棘的新人选手, 最终没能缔造属于他的神话。” …… 【可是Sheep的表情好淡定】 【我也想说!!】 【楼上,眠眠戴着口罩,你怎么透视到人家表情的?】 【用得着透视吗?光看眼睛就看的出来吧】 【对啊,一滴眼泪都没有】 【看看旁边的红毛,榜一大哥,甚至是小泪痣……几个选手眼圈都红了】 【虽然还是位小朋友,但有点意外,是一名成熟稳重的选手。】 【放屁,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一个铁汉都想哭】 【难受+1】 【我也哭了】 【+1,我到现在手都在颤,脚也冰凉】 【今晚将会成为我几年之内的意难平】 【对啊,哪里是成 熟稳重,这踏马是不把比赛当回事吧?】 【真情实感的只有咱们】 【果然主播出身就是这样,团队和胜利精神压根一点没有,无论输赢都影响不了他的情绪】 * 光耀全国总决赛的直播,一度突破了以往任何一场比赛的观看记录,达到了近几年赛事第一次无法逾越的高峰。 主办方盯着一路飙升的热度,甚至不用买热搜词条,这场精彩纷呈的总决赛就已然靠着自来水热度登上了榜上前三。 电竞圈外的路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集锦片段,网民热烈讨论着,甚至力压了其余娱乐新闻: 【是路人都心疼的程度】 【这个戴着口罩的小选手是谁?一分钟之内他的姓名年龄战绩资料立刻!马上!!】 【AUB之前两届都是冠军?太强了吧,成功卫冕。】 【以前没玩过光耀,看完总决赛手痒的不行】 【可是Sheep离冠军只有一步】 【隔着屏幕我心梗了】 【看到游戏论坛热评说Sheep太过淡定,根本不在乎比赛,我觉得恰恰相反,身为局外人都无法接受,更别说Sheep亲自体会到冠军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感受。】 电竞场上最不缺的便是遗憾。 纵然败北遗憾,时间依旧毫不留情地推进,主办方将场灯调暗,准备着后续即将到来的颁奖环节。 景眠的头被一只手揉了揉,身体也被抱住,身旁的队友们安抚似的搂紧他,Mle低声道: “眠眠,你已经尽力了。” 宋羡阳:“眠眠哥,全国赛没夺得冠军,我们还有全球赛呢。” 红毛说:“对,亚军也很厉害了!” “我们来年再战。” 宋羡阳第一次参加这种全国赛事,有些好奇的问:“如果冠军的奖杯是金色,那我们的奖杯就是银色?” 红毛一时寡言,他说:“亚军只有奖牌,没有奖杯。” 有无数的人想要Shck成功卫冕,再次站在那个高昂而又热烈的领奖台上,但也有无数玩家想看着Sheep举起奖杯,用荣耀洗刷一路艰辛。 但那场漫天而灿烂的金雨,只为一支战队而下。 季军上台后,Me的成员比压轴的冠军战队先一步领奖,他们戴上奖牌,在无数的直播镜头和闪光灯的照耀下,作为一直在人们眼中已然过气,却又在几个月内注入了新鲜血液的老牌战队,成为本次光耀全国赛事总决赛的亚军。 季军和亚军在领奖后纷纷走到了奖台的一侧。 接下来,在最盛大而又万众瞩目的荣耀之下,AUB的成员们上台。 景眠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直播设备在此时,特意将镜头缓缓转到了Sheep身上,定格在少年的面庞。 漫天的金色雨熠熠生辉,倒映在Sheep的瞳孔之中,巨大的奖杯像是羽翼般,迎接着金雨的洗 礼,送到了AUB队长的手中。 AubAUB ?想看酒晚意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全国赛决赛就此落下了帷幕。 颁奖环节结束后,观众们有序离开,选手接下来要接受赛后采访。 红毛在镜头和采访的话筒下,有些红了眼眶,他说:“如果我们有幸能够入选全球赛,希望那时的我们,能比现在更加强大。” 采访结束后,大家随着宣城按照最初约定好的一起去聚餐,吃了晚饭后,晚些时候才回到酒店。 预订的酒店在明天中午收房,所以队员们可以选择今晚留在酒店住,也可以选择自行回家。 在分别之前,宣城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拎起了一袋东西,然后外面解开了口,露出了里面满满的黑色帽子。 他拿起了一顶,上面印着ME的队标。 宣城说:“我和卖家研究一起设计的,没什么花样,只有咱们的队标。”他开玩笑说:“耍帅的时候可以戴上。” 成员们不约而同地拿过纯黑色的帽子,光秃秃的ME对标立于帽檐之上,根本谈不上什么设计。 大家一边吐槽队长的审美,每个人却都拿了一只,戴在头上。 景眠戴好,在队友们在走廊喧闹时,他靠在门边,垂眸,默默打开了手机。 光芒一点点映亮了少年的眼睫。 联系人的界面最上方,显示着“任先生”。 他低头打字: —[结束了。] 仅仅间隔了十多秒,那边便弹出了消息。 —[我去接你。] 先生没有问他比赛结果。 也或许,他们的决赛结果早已登上了各大平台,即使不问,先生可能也已经自行看到了。 景眠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许久,才抬起手指,认真打字: —[不着急,等会要收拾行李。] 说完,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景眠找到门卡,打开了房间,他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还是任先生帮他打包的,全部装起来,也仅仅一个书包。 但任先生赶来这里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景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玩着消消乐,等先生发回消息。 只是不久,宣城给他打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岑弦在哪? 赛后采访过后就没见过岑弦哥,景眠说不知道,问宣城怎么了? 宣城说:“前天借他一套全新的防噪耳塞,今晚我要用,小镜子打呼噜。” 景眠坐起身,拿着电话:“我们离得近,我去他房间问问吧。” “好,找到直接让他送来就行。” 景眠挂了手机,岑弦哥的房间和他在同一列,记忆之中仅相隔四五间。 景眠在群里搜了一下成员的房间号,脚步停在了“3025”的房间 前。 只是,少年抬眸,刚要敲门,却发现门半掩着。 并没锁紧。 他犹豫两秒,伸手敲了敲,瞬时把门扉推开了一个缝。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有些窸窣。 …却莫名激烈。 一丝光亮映进瞳孔,景眠脚步一顿,视线所及的地方先看到了一只白皙的手,微微蜷起,只是,向下延伸的手腕竟被肤色更深的宽大的手摁在墙壁上,手背上筋络隐隐崩起。 而墙壁镌刻着的花纹,自下绽开。 视觉有些冲击。 根据声音,景眠意识到,似乎是有人把另一个人抵在门边的墙边,低头在吻他。 地板毛毯之上,印着ME队标的帽子掉落在地,窸窣凌乱。 景眠认出被吻的是岑弦哥。 然而,没等少年来得及诧异,那一霎那间,他也认出了另外一个人—— 是Shck。 开门的声响似乎惊动了里面的人,手腕被放开,离开之处泛起隐隐的红痕。 三个人同时定住。 和两人对视了几秒,少年抿了下唇,默默抬手。 景眠往下压低自己的帽檐,直到彻底遮住眼睛。 随即,收回了即将踏进去的脚,他转身,企图无痕退出现场。 只是,没等这个意图实施成功,便被岑弦握住了胳膊:“眠眠。” 景眠被拉进房间,放到床沿边坐下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岑弦眼尾泛红,泪痣被衬得惹眼,却丝毫不耽误男人抬手,啪的一声,给了Shck一个耳光。 他听到岑弦说:“吓到我们小孩儿了。” 景眠:“……” 他低下头,帽檐遮住眼睫。 Shck不以为意:“他手上戴了戒指,不是结婚了吗?这种场面说不定不比咱们……” 岑弦蹲下身,没理Shck,他看着景眠,认真说:“对不起。” “吓到了?” 景眠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与其说吓到,更多的是震惊和尴尬。 俩人在自己坐着的床沿前,一边一个,一个蹲下身,一个环着胸,都是低头瞧着他。 ……仿佛在哄小朋友。 景眠默默吞了下口水。轻声开口: “我可以走吗?” 岑弦:“…当然可以。” 景眠没忘了自己的使命:“还有宣城哥的耳塞。” 岑弦从床头柜上拿过耳塞,递给景眠。 他问:“你还好吗?” 少年意识到,尽管岑弦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对方指的,似乎不是他刚才偶然撞见的场景。 而是这场刚刚结束的总决赛。 景眠微微愣住,微凉的空气浸扰周身,尽管神色没什么变化,声线却有些哑:“嗯。” Shck沉默了几秒,对着少年 启唇:“抱歉,之前说了那样的话。” 男人声线略沉,与人们对Shck原本的印象有些偏差,Shck在以一个认真的表情,对景眠说:“Sheep,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虽然我们战队不在一个分区,但我很期待,能在下场季后赛和你交手。” 景眠瞳孔微怔。 他抿唇,点了下头。 * 夜色愈深。 一辆黑色车子,缓缓停在电竞馆旁。 场馆占地面积很大,就连馆外的行人区域都一直蔓延到了商业街十字路口,被整洁的路肩台阶包绕。 大部分的买票观众和工作人员都已离开场馆,只剩下落地窗的玻璃透出光辉,成为深夜之中不算强烈的光源。 景眠背着包走出电竞馆时,少年戴着帽子,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侧倚在车子旁的任先生。 夜色将男人身影勾勒得轮廓分明,高挺深邃,月亮不及触碰的地面上笼罩出一袭黯淡阴影。 景眠的脚步顿了顿。 恰好与男人投来的视线触碰到一处。 少年加快了一点脚步,走到近前时,又渐渐慢下来,因为男人已经起身,朝自己走来。 景眠慢慢压紧了唇瓣。 “等很久了吗?” “没有。” 男人提起他的背包,景眠只觉背后一轻,背带滑过自己的肩膀,落在对方的手中。 “怎么没穿厚外套?” 景眠开口解释:“队服也很厚。” “晚上吃饭了吗?” 景眠点点头:“嗯,有聚餐。” …… 都是和比赛无关的对话。 短暂的交谈后,想随男人上车的景眠,去路却被对方挡住,指节倏然一僵。 “为什么不摘帽子?” 男人声线低沉,离他很近。 印有ME队标的帽子景眠一直戴在头上,有了帽檐的遮挡,即使是近在咫尺的任先生,也看不真切少年的面庞。 “……” 景眠唇瓣动了动,却没说话。 他刚要伸手碰上车门,手却被握住,腰被揽起的同时,景眠听见自己骤然升腾的心跳。 下一秒。 任先生掀开了少年的帽子。 薄淡的月色笼罩而下,坠落时柔和无声。 … 男人瞳孔微缩。 帽檐之下,露出景眠湿润发红的面庞,大滴的泪水顺着少年的脸颊滚落,积聚到下颌。 啪嗒。 其中一滴,滴落到男人的手背上。! 第 94 章 无论赛前还是赛后,全程表现沉稳冷静的小朋友,在见到监护人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眼泪。 即使离胜利仅差一步,即使看着AUB举起奖杯,即使看到日夜奋战的队友们红了眼圈,Sheep依旧撑到了现在。 冠军并非唾手可得,电竞场上从来不缺遗憾。这些少年都知道,他并非没有自觉,他有夺冠的热情,也有随时退出的勇气,没有人天生就是主角。 只是,即使明白所有道理,似乎也无法置身事外,全身而退。 所有委屈和遗憾,在见到任先生的那一刻,无可抑制地涌上鼻尖,如同蓄满的洪水潮满涨落。 撑起一片天的小朋友,遇到了为他遮风挡雨的监护人。 依赖一个人久了, 那人仅是出现,就会让他丢盔卸甲。 没了帽子遮掩,少年垂下眼帘,下意识用手去遮。 可是手也很快被握住。 滚热的耳垂倏然一凉。 ——是任先生的手,捧起景眠的脸颊。 这让他被迫抬起下颌,猝不及防的,把自己湿漉漉的不堪模样完全朝给男人看。无从逃遁,好不容易隐匿起的狼狈暴露无遗。 “怎么了?” 任先生的声音放轻,与平时明显的不同,沉稳柔和。 …这句话也同样犯规。 景眠睫毛颤了又颤,敛着垂下,引得更多的泪水滑落,打湿了下巴,还有男人的掌心。 “唔……呜…” 景眠哭的时候很安静,声音细碎不闻,比小猫还轻,只是,与声音背道而驰的,是大颗的泪水,落得人心头泛软。 跟着少年心碎。 “我们小朋友长大了。”任先生揩去他的眼泪,略沉的声线低道:“在外面也能独挡一面了。” 景眠瞳孔微震。 他抿了下唇,开口时,尾音涩哑:“比赛输了。” “因为我,才会输的。” “他们告诉我,只差一点,你已经表现的很好,尽力了,没有人怪你。” 景眠睫毛颤了颤,声音有些抖,唇瓣泛白:“如果当时我做出决断更快一点,如果操作木偶的时候没有失误,又或者早点留意Shck的行动…” “从来都没有只差一点。” “是我让ME.无缘夺冠。” …… 微凉的空气沉默了几秒。 景眠听到任先生的声音,淡淡启唇:“Sheep也是人。” 男人看着他,低声道:“如果每一步都精确到毫无差错,机器人也做不到。” “即使是冠军,也有输的时候。” “如果是你让ME无缘夺冠,那你也是让ME最接近冠军的人。” “以后无论是冠军、奖杯、还是荣耀,都只会是你的。” “不止是我,所有人都这样相信。”任先生垂眸,低声道:“S heep需要做的,就是再长大一点。” 低磁的声音擦过冷寂,缓缓落下。 景眠心头微凛。 接着是重重的一跳。 泪水像是比先前更加恣肆,心却莫名平静下来。 “Sheep的下一场比赛,先生也想出席,可以吗?” 少年无声点了点头。 显然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 接着,景眠不受控制地微微眯起眼,因为男人正俯下身来,吻他的鼻梁和眼睛。 少年闭上眼睛,鼻腔的酸意一丝丝泛上唇齿,却被泛着冷意的温柔抚平。 “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也无所谓。” 夜幕一点点笼罩下来,月色温柔无声。 他听到先生说: “你是我的冠军。” * 景家。 景国镇满面愁容,看着曾经诺大的别墅,门口如今四敞大开,有无数穿着制服的工人进进出出。 他们手里搬着家具和行李,他们曾经花大价钱买的画,还有真皮沙发,琳琅满目的物件和装饰品,甚至是雕花的器具和花瓶,锅碗瓢盆,一切看上去值钱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有价值可以抵押的物件。 景国振一向在乎体面,曾经家族富裕兴旺时,就喜欢在别墅里摆放上各式各样的雍容华贵的物件,能显示出景家的实力和地位,无论发达还是落魄,他都不想让任何人对景家妄加非议。 只是,他景国振,如今成了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笑话。 景国振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体面,景氏企业宣布破产,所亏欠的债务不仅让他这些年攒的积蓄全部赔了进去,甚至空洞太深,即使投入了如此之多,也无法填补。 无奈,他甚至卖了车,卖了他在其他城市的几套房,直到最后,连他们本家的房子也保不住了。 原来他以为和任家建立了商业来往,尽管这段联姻是景家高攀,但如果景氏名下的企业蒸蒸日上,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也可以和那个权势滔天的任家肩并肩,不用再看人的脸色说话。 任何人看来都一片光明的未来,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步? 那位任家的年轻掌权人,竟狠心至此,爱人的本家即将流落街头,事到如今却依旧不动声色。 景国振在这个时候,似乎也隐隐知道了。 他需要道歉。 更准确的说, 对象并非任家,而是自己的儿子。 还是真诚到对方能够原谅的道歉。 抛开脸面,景国振自己也早就有了这个念头,但任家却似乎压根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无论用尽什么样的方法,他甚至连接近景眠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自己一时冲动,竟然说出了断绝关系的话,如今再想挽留,却为时已晚,成了彻彻底底的笑柄。 存款仅剩下六万,在这之后没有任何开支来源,别墅已经抵押,他们一家三口需要找到能遮风 挡雨的庇所。 没有找房子的经验,手机上刷到那些租价都高的离谱,再或是碰到便宜的,亲自上门去看,环境极差,家具也不齐全,连基本的洗衣机、电视和冰箱都没有。 最后,他们租了间郊区的出租房。 出租房被夹在楼缝之间,常年不见阳光,返潮严重,夏季一过,老鼠蟑螂泛滥,地板斑驳,简陋的厕所即使清理过后依旧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平日大手大脚惯了,突如其来的由奢入俭,他们过惯了不愁吃穿的富裕生活,已经许久没有尝过烟火气息,更何况是要比寻常人家的烟火更要落魄的境地,亲戚朋友能借钱的也借个遍了,这是人家一听闻他得罪了任家,纷纷摆摆手,被毫不留情拒之门外。 剩下的存款太少,无法支付他们的花销,景洛快五岁了,没钱请私人老师,能不能凑上钱去上学前班也是个问题,他这个年龄在同龄的小朋友之间已经算晚的了。 但现在的景国振,甚至已经很难凑出景洛的学费。 除去房租之外,他们的水电,甚至是话费,都要一点点挤出来。 原本李乔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一脸精致的妆容,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她一直想和富区的名媛贵族扯上关系,但如今,仅剩的存款不能再支付她化妆品的开销,只能用剩下的,每天一点点,省着用。 李乔脸上的皱纹再也遮掩不住,巨大的反差让她神情憔悴,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这种日子虽然艰难,但是好歹能过,他们的房租能撑上一年,在这期间,景国振可以重振旗鼓,虽然企业破产倒闭,但好歹做一些小生意,还是能赚钱,只要有机会,只要他还是景眠的父亲,只要他有一天能见到景眠,就有希望东山再起。 眼前的情况也只是当下而已,忍一忍,挺一挺,咬紧牙关就过去了。 只是没过多久,景国振竟病倒了。 原本只是因为一次小感冒,却一直高烧不退,有时还气促胸闷,李乔知道,去医院又要花费好几百,这么拖下去,越来越重也不是办法。 李乔一咬牙,还是带景国振去了医院。 只是,一到医院,李乔才傻了眼,医生告诉他,景国振肺部感染很严重,再加上劳累受寒,必须住院一段时间。 李乔这下彻底慌了神,不仅是财力方面,她没有工作,也没有精力去两边照顾景洛和她的丈夫。 自从跟了景国振,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也只能放下身段,去做一些最基本的保洁工作。 只是,她笨手笨脚的,经常被护士长骂,像训狗一样随心所欲。 但这是唯一一家能让自己两点一线顾得过来的医院,她只好忍气吞声,手沾上脏水,常因为拖把用力而蹭上细密的裂创。 她预料不到,那天晚上自己仅仅是推波助澜,羞辱了几句景眠,在那之后,景家竟真的一步步走向破产。 原来没有任家的扶持,没有了景眠, 他们什么都不是。 自己原以为的摇钱树却成为了扳倒他们的最大扳手,甚至景国振也开始对自己不冷不热,原本他们相敬如宾,自己也一直伪装的极好,她是一个温婉的妻子,是一个照料儿子的好母亲,也是人们眼中贤良淑德的贵妇典范,从人人羡艳到避之不及,她先前在上流圈子所付出的努力和竭力融入,到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泡沫。 就连她唯一牵挂的儿子,自那一次听到自己对景眠放下的狠话,他们之间就像产生了隔阂一般,景洛不再像以前那样粘着自己,甚至和他父亲一样,对自己变得冷漠疏离。 艰难的生活,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得李乔喘不过气来。她哪里遭过这种罪,她来到景家,也不是为了遭这种罪。 在一次送洛洛上学的路上,李乔想要拉拉景洛的手,却被自己的儿子甩开。 李乔心里泛上一阵难言的难受和失落,让她呼吸都有些不畅,目光跟着那只小小的身影,一路走到了附属小学的大门前,保安正在有序的组织小朋友排队进入学校。 景洛转过头,看了李乔一眼。 他似乎想抬起小手,但最终却又慢慢落下,没有和女人告别。 李乔慢慢的咬紧了牙关,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啃咬。 以她现在的经济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带一个孩子,景国振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关,但让景洛跟着住院的景国振,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歹景眠是喜欢洛洛的,如果真遇到了什么磨难,那个少年也会出手帮帮景洛,让景洛不至于流浪街头。 而她无法承担这样的压力和绝望。 她只想离开。 那天晚上,景洛并没有等到妈妈接他放学。 * 景眠回到家后,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一点。 任先生用冰块帮自己敷了眼睛,肿胀的眼眶得到了缓解,冰凉惬意。 任先生或许对游戏这方面没有任何了解,也可能不能理解电竞赛事中与冠军失之交臂的落差,但先生愿意认真倾听他的感受,无声地陪伴。 景眠在沙发躺下,真正感受到了疲倦涌上眉梢,眼眶的肿胀感慢慢褪去,身体都陷入软垫里,景眠订了闹钟,因为在赛前就约定好的,晚上十点准时直播,等到那个时候泛红的眼睛大概已经消了肿,粉丝不会看出异常。 少年慢慢进入梦乡。 却不知道,自己身旁不远处的手机早已掀起翻天覆地的浪潮。 在全国赛过后,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光耀这场精彩纷呈的赛事。 由于木偶工厂的节奏和惊悚程度恰到好处,观赏和趣味性极强,仅是一夜之间,直播的回放次数便超过了四百万。 甚至那场直播也被无数的官方解说和各个网站上的UP主翻出来进行细节解说,大家津津乐道,乐此不疲的反复挖掘和欣赏。 所以,人们也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那位年轻选手的表现。 小选手一路破除障碍,又在最后关头痛失冠军,那种英 雄陨落的遗憾色彩不仅落在了ME,也让每一位观看这场比赛的路人感到惋惜。 所以,这位年轻选手也在一夜之间粉丝量暴涨。无数的留言和评论涌进Sheep的微博,甚至是光耀的个人主页账号,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Sheep” Sheep …… SheepAUB …… ……99+ “??[” 猜测到大概是来源于全国赛的热度,少年睫毛微颤,不动声色回到游戏界面,进入训练赛,随机匹配。 Sheep摁动鼠标,开口:“今天随机刷图,只练练枪,不玩鬼屋局。” 毕竟鬼屋局,凭自己现在 的状态,思绪可能会跟不上。 【眠眠今天又在哥哥家?】 【感觉和哥哥感情好好啊,崽崽十次有五次直播背景都是哥哥家的沙发】 【什么时候也让哥哥露露脸】 鼠标轻挪,夜色沉寂,不知道任先生有没有睡着。 景眠喉结微动,回:“嗯,是在哥哥家。” SheepSheep Sheep “” 【崽崽嘴硬.jpg】 【眠眠哥哥呢?快把小朋友带走】 【呼叫眠眠哥哥!】 【呼叫+1】 …… 只是, 直播间蓦然一暗,所有的画面消失。 观众们不明所以,然而在尽头的另一端,会发现—— 是一张衣服盖住了摄像头。 景眠还未反应得及,就被男人从沙发上抱起来。 他刚要惊呼,却察觉话筒没关,于是先生的称呼默默变了,小声喊了句:“哥哥…” “身上这么热,还说没发烧?”任先生声线磁性,淡淡响起。 【哥哥出现了!】 【啊啊啊啊】 【眠眠哥哥声音好苏】 【耳朵怀孕,艹比爱人还苏】 【莫名有点熟悉,但真的好好听啊啊】 【为什么挡住摄像头?有什么是我这个光耀VIP不能看的】 十秒钟后, 直播间关闭。 …… 景眠被放到床上,任先生摘了他的口罩,拉开他的衣领,冰凉的体温计触碰到皮肤,景眠觉得更无法忽视的,是对方的指尖。 景眠低声问:“体温枪不行吗?” 任先生:“不准。” 景眠:“……” 五分钟后,在景眠关注的目光下,任先生念出体温计上缓缓显示出的刻度:“38.2℃。” “……”原来真的发烧了。 景眠心里涌上异样,因为刚才的嘴硬而有些尴尬,他默默缩回被子里,想了想,露出脑袋,脸颊和额头都泛起淡淡的红意,唇边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少年哑着声音说:“先生今晚去那屋睡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风寒,但现在如果能避免传染,起码的措施还是必须的。 “对眠眠来说,我是陌生人吗?” 景眠微怔,面庞流露出诧异。 缩在被窝里的少年,被先生连带着被子抱在怀中的同时,他一抬头,和男人对视。同时,他听到任先生不容置喙而有些无奈的声音,清冷低沉: “喜欢的人病成这样,我怎么可能去睡觉。”! 第 95 章 私人医生来到别墅后,给少年检查了基本体征。 询问过情况后,他从药箱里拿了药:“可以验一下血,看景先生的情况,可能也和受凉和情绪有关,气火攻心,也容易引起发热。” “没什么事,吃完药先休息一晚,量和频次我写在盒子上了。”医生嘱咐完,看向烧的迷迷糊糊的小朋友,道:“如果能退烧,明天就不用打针了。” 医生告辞后。 半睡半醒的少年被揽起身,身后靠上宽阔的胸膛,修长的手指撬开自己的唇瓣。药粒挨上舌尖,随即温热的水送了进来,滑过唇齿和口腔。 景眠咕噜咕噜咽下去。 温水远不如凉水解渴。 唇边滑落的水渍流到下巴,被男人拭去,景眠睫毛微颤,小声问能不能喝凉水。 任先生:“不能。” 景眠:“……” 他恍惚地暗自想,喜欢的人提出要求,为什么不答应。 少年默默换了个姿势,脑袋慢慢靠上任先生的颈窝,男人身上有些凉,抱起来很舒服。 同时,也能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好闻味道。 对方似是明显怔了下,不久,一只手揽上景眠的腰,力道收紧。 景眠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最初诉求,在先生怀里睡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卧室里的灯已经关了,四周安静,只有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本以为男人睡了,却听到任先生问:“难受?” 声音不像是刚醒过来的模样,听上去很清醒。 景眠摇头,声音轻不可闻:“…哥哥。” 任先生摸摸他的额头,手在被子之下,伸进景眠睡衣的下摆,少年明显缩了缩。 “退烧了。”任先生亲了下他的额角,说:“明天再洗澡。” 景眠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过了许久,少年再次小声地,叫了句“哥哥”。 任先生抬手,指尖拨开景眠的刘海,把退烧贴换下来,同时回应:“怎么了?” “你还记得李道阳吗?” 任先生声音停了下,道:“那次抱你的高中同学。” 景眠没注意前面的修饰语,见男人记得,点点头:“他明天要来临城看演唱会。” “身上的钱不够,想寄宿一晚上。” 景眠问:“可以让他住这里吗?” * * 景洛没等到接他放学的李乔。 一开始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妈妈没有按照平时约定的时间出现门口,等到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一个个小朋友都被接走,直到只剩下自己一个,老师才拉着他的手回到了学校里。 老师按照预留的电话号码打去,却发现那头已经关机。 老师只好拨打另一位监护人,也就是景洛爸爸的手机。 景国镇接起来时,声音沙哑,还有些懵,问我:“我是 景洛的爸爸,怎么了?” “洛洛的妈妈一直没来学校接孩子,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孩子等了半个多小时,如果方便的话,您看有没有时间过来接一下洛洛?” 景国振不能离开医院太久,这里的护士长会发飙,医生也会撵他出院。只是,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同时,景洛似乎也明白了。 小孩儿坐在病床的边缘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许久都没说话。 从那天开始,每天接送他上下学的人,变成另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个亲戚似乎也有自己的生活,只帮忙接送了两天就扔下了担子。 就在第四天,一辆高档车停在了景洛小学的门前。 这可给其他小朋友和家长都羡慕坏了。 景洛自从家族破产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所以当车窗摇下,主驾驶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向他时,小团子还有些陌生和无措。 ——竟然是嫂子! 上一次见面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对于景洛幼小的记忆来说,早就被抛在了脑后,记不清了。但是,嫂子的模样还是很难忘记,因为不仅是日常生活,他时常也会在一些海报和路灯牌上看到对方的身影。 对方还是印象中一如既往的淡漠寡言,景洛犹豫了两秒,握着自己的小书包带,在众人的目光下,费力地打开副驾,坐了上去。 嫂子没说话,他也没有问。 直到车子缓缓驶向医院的时候,景洛低头盯着自己的书包,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哥哥呢?” 像是隐忍了许久,景洛眼里积攒着泪花,很快滴落下来,这一次,声音都隐忍着哭腔: “他不要我了吗?” … 纯黑色的车身流畅华丽,和主人的风格一致,就这样,一路无言地把小孩送到了医院前。 车子停了下来。 任星晚启唇:“他不知道。” 景洛抬头:“?” “你哥哥不知道景家发生了什么。” 男人侧目,眼睛里没什么波澜,更谈不上温情,清冷的声线低声道:“我也没打算告诉他。” “你是你哥的小朋友。” 任星晚缓缓启唇:“但他也是我的小朋友。” . 景洛回到医院时,显然比平时寡言了许多。 他刚五岁,嫂子说的那些话,他只能理解一半,比如最后那一句,他就没弄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也或许,他不用明白。 妈妈离开了他,爸爸也生病了,以至于那段上学的时间不认识的亲戚长辈接他上下学,他还被其他小朋友嘲笑是没人要的孩子。 只要知道哥哥还要他, 就够了。 景洛背着书包,夜色洒落在他小小的影子上,他的心情却似乎没有以前那样失落了。 只是这一次,小家伙刚回到医院,就有工作人员跑出来接待了他。 景洛这一次, △[(, 不用和景国振挤在同一张病床上,也不用再听四周上了岁数的老头们震耳欲聋的呼噜声,甚至半夜有人叫铃,景洛也不用再一次惊醒,许久都睡不着觉。 他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带着来到了一间职工宿舍,里面的物件一应俱全,很多都是他们那个简陋的新家里搬来的日用品和家具 从此之后,每天都有人接送他上学。 那个人不再是嫂子,听到对方自我介绍,名字叫余年,好像……是嫂子的助理。 *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医生复查CT,发现景国振肺部的病灶吸收了很多,抗炎治疗很有效果。 从一开始医生不让他下床,尽量俯身睡觉,到现在,医生也会鼓励景国振下地走走。 景国振大病初愈,心态较以前变了许多。 李乔离开了景家,景国振看着病房外的窗户,每天都盯着那晃动的枝芽,看着由鲜艳的绿色一点点泛黄,偶尔有几片掉落下来。 这天,景国振偶然经过了医院四楼的精神科。 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大厅旁看到了医生的介绍栏。 而就在第一排,他看到了一个叫“裴盛”的名字。 景国振视线略过,没有波澜,只是刚转身离开,他却又忽然停住脚步。 目光随之震动。 裴胜。 ……裴医生? * 景国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男人声音,说了句请进。 景国振病刚好,走路还有些缓慢,甚至还穿着病号服,裴医生抬眼看到中年男人时,神色不由一怔。 “你是哪层的病人?” “有什么精神方面不舒服可以和你的主管大夫说,不用挂号,我们这里可以院内会诊。” 景国振连忙摇了摇头,解释:“我没有不舒服。” “我想问一下,裴医生,你有没有接过……名叫景眠的病人?” 这一次,门诊室陷入了沉默。 裴医生唇线抿成一条线,过了好几秒,开口:“你是景国振。” 景国振有些窘迫,这个医生看他的眼神不算友善,甚至称得上冷漠,大概这个人知道他自己和景眠的关系。 他回答:“…是我。” 裴医生:“你有什么事吗?” 景国振说:“我想……了解一下那孩子的病情。” 裴医生愣了几秒,忽然笑了:“不觉得你来的太晚了吗?” 景国振面色不太好看,他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即使晚了,也应该过来。” “大夫,眠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本以为对方不会再告诉自己,或是因为景眠曾经告诉过眼前这个男人,自己从来没有善待过那个孩子,所以这见到自己那一刻,这个医生本能就抱有了敌意。 但好在他没有找错。 景 国振深吸了口气, 静静的等着那个自己可能不会被知晓的答案。 “创伤后应激障碍。” 裴医生说。 景国振猛地抬起了头, 眼里尽是诧异:“什么?” 这个病对于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太过陌生,在老一辈的人眼中,抑郁焦虑症都可能是年轻人用来躲避上学的借口,更别说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学术感极强的医学术语。 而这个病症,竟然会和自己儿子联系到一起。 “为、为什么……”景国镇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先询问这个病具体的表现和内容是什么,他开口,完全搞不懂,也不想明白似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种病?” “好端端?” 裴医生无声地笑了下,嘴角的弧度像是无声的讽刺,他说:“眠眠从小到大,在你几乎没怎么参与的养育下,他一直都是好端端的?” “你要是直接现在,依旧假装不理解,还不如现在就回你的病房去。”裴医生靠回椅背,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这里不负责接待病人家属。” “不……裴医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国振下巴上的胡渣青紫,眼睛也尽是血丝,看上去有些狼狈,他连忙说:“我不太了解这个病,但如果景眠能治好,我愿意为他承担一切费用。” 他现在说这话的装扮显然不够令人信服,本以为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医生会对他的衣着和状态做出一番嘲讽,谁知对方竟然并没有。 相反,男人低下头,拿过一叠厚厚的医学资料书,熟练到没有任何犹豫的跳转到一页,随即调转方向,推给景国珍。 “划红线的那行字。” 甚至不屑于和他解释。 景国振接过,这本书停留在的页面,正是刚才令他费解的那几个字。 “这个……不能让任家知道。”景国振低下头,读完后,发青的唇瓣有些颤,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低喃道:“知道的话,眠眠会被他们退婚,他承受不了……” 裴医生微微皱眉:“任家?” “对。” “不能让任家知道。”景国振抬起头,问裴盛:“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对吗?” 裴医生表情有了变化,景国振却捉摸不透对方的神色。 只是,几秒后, 他听到裴医生开口:“当然不是。” 景国振一怔,眼里流露出惊异的神色。 “他的爱人很早就找到了我。” …… “你从来都不是第一个。” * * 翌日清晨。 景眠彻底退了烧。 虽然脚下有点虚,但好歹能下楼,吃了热腾腾的早餐,景眠觉得全身都活过来了。 因为李道阳要来,即使自己再烧起来,也不至于家里没人,所以景眠让任先生去忙自己的行程,不用在家陪自己。 只是,为了不打 扰男人工作而发出的动员行动,似乎莫名有点……不让先生打扰的清场嫌疑。 景眠躺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又想睡个回笼觉。 不知过了多久,景眠的手机响了。 少年拿起一看,发现竟是任先生的经纪人,杨帆大哥。 景眠很快接通,叫了声“杨帆哥” 。 “景先生,你现在在家吗?” 景眠回答:“在。” 任先生的经纪人或是助理联系他时,一般都是男人的授意,或是要接他去哪儿,或是有活动无法和自己通话。 景眠猜测,任先生大概有什么事找他,但早上他们也才分开了两三个小时。 “怎么了?” 杨帆擦了把汗,声音有些焦急,道:“眠眠,任哥现在不在后台,因为要出席活动,先前我去取文件的时候好像把备用版落在了任哥的书房,现在大概率还在那里。” “这边有点着急,下午要用。”杨帆叹了口气:“要是要的时候拿不出,我再折返回去取,那时候就耽误事了。” “景先生,你现在方便吗?我让余年过去取。” 如果放在平时,景眠会和任先生确认一下,而现在大概率任先生抽不开身,况且在今早男人离开时也提到过,只不过说的是杨帆本人可能过来,开门的时候不要被惊到就好。 “方便的。”景眠站起身,往二楼走:“是书房的书柜吗?” “不太确定,当时我放在了桌面上,如果现在没有的话很可能任哥收起来了。” 杨帆说:“大概在书柜,或者抽屉,或者是某个文件夹里…哎,麻烦了眠眠。” 景眠轻声道:“没关系,我去找找。” 少年把手机放了免提,因为是先生的书房,所以他并不是常客,偶尔需要完成课题,或者笔记本无法取代的必须要用电脑时,才会和男人说一声,占用先生的书房。 甚至他在书房待过最久的时间,还要追溯到那次自己在试穿婚礼的西装时,被任先生抵在书房门前的那个吻。 但他从来没试着翻过先生的抽屉或书柜,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那是对方的领域,作为协议结婚而同居的夫夫,最初时景棉便怕窥探先生的隐私,让男人感到冒犯。 上一次他偶然扶起相框,还发现了自己和任先生小时候的合照。” 现在情况特殊,他只好按照杨帆说的,在书房里放轻动作地寻找。 少年把手机按了免提,放到男人的桌台上,他打开书柜,掀开一排又一排的缝隙,以及有些宽大的可以夹着纸页的书籍。 找了一圈后,景眠一无所获。 杨帆提醒少年:“是不是没放在书柜上?抽屉里有没有” 景眠俯身,一排又一排拉开抽屉,先生抽屉里的物件并不繁琐,也不多,整齐而简洁,如果有景眠想找的文件,根据大小,一目了然丝毫不费力气。 第一层。 然后是第二层, 第三层。 景眠发现, 第三层竟拉不开。 钥匙孔丝毫不动, 似乎是上了锁。 少年下意识收回了手,触碰到了男人不想让人窥及的领域,忽然有种侵犯了先生隐私的罪恶感,景眠拿过手机,告诉杨帆:“第三层上锁了。” 杨帆问:“您知道钥匙在哪吗?” 景眠:“不知道。” 先生没有告诉过他。 杨帆那头似乎找了找,犹豫道:“任总外衣兜里有一把钥匙,不知道是不是……我先让余年送回去。” 景眠答了句好。 电话挂断后,果然没过二十分钟,余年的车就开进了小区。 景眠开了门,余年穿过小院子,在玄关换鞋后,刚要上二楼,便看到景眠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脸色有些白,声音也带着点鼻音,闷闷的,一看就是刚退烧后的模样。 余年一拍大腿,迅速折返回来,说:“景先生,你病才刚好,穿这么少可不行,任哥特意叮嘱过我们……现在正好季节过度,发烧感冒都容易反复。” 他一边说着,连忙把手里的外套给景眠披上。 外套很大,即使披上肩头,下摆也垂到了大腿根部,只能堪堪露出指尖,景眠有些怔愣地低头,喃喃道:“好像是先生的…” “对,是任哥的。”余年笑了笑,道:“钥匙在任哥外套里,我就一起拿回来了。” 冷意被隔绝在外,的确感觉暖和了许多。 余年马不停蹄地上楼去了书房,景眠跟在后面,停在书房门口,眼看着余年拿着那把钥匙找到抽屉的第三层,对准,发现插不进去,更拧不动。 余年:“?” 他收回手,说:“不是这把,打不开。” 余年站起身,拿出手机,给杨帆拨去了电话,同样摁了免提,两人在电话里扯着嗓子沟通,半天没个结果。 景眠下意识把手伸进穿着的外套里,摸了摸,外衣兜干干净净,唯一的钥匙在余年那儿。 只是,指尖顺着向上时,景眠手指一顿。 内怀里,似乎有硬硬的东西。 景眠拿出来,发现是一个比寻常门钥匙要小的金属钥匙。 少年默默走上近前,俯身,把钥匙插入第三层抽屉的钥匙孔。 金属的碰撞声响起,景眠朝锁芯微微一探,动作停滞,拧动。 锁芯发出“咔哒”的声响。 ——开了。 余年:“!!” 余年把手机放到桌沿上,也跟着俯下身来,惊喜道:“竟然开了!景先生怎么找到钥匙的?” 景眠没来得及回答,在视线看到抽屉里面的那一刻,少年微微一怔。 余年把抽屉拉开,目光仅是搜寻了半秒,便叹了口气,抬头道:“抽屉里也没有。” 杨帆的声音也隔着听筒:“没有吗?” 他想了想:“估计没放书柜和抽屉,余年,你再试试翻一下茶 几边,那里有没有一个档案袋?有的话也已经开封了,你可以打开。” 余年按照杨帆所说的,绕到桌子另一头的小茶几,茶几边的一个夹层里是一叠有些厚的档案袋,开封后大概装的都是一些重要的备份文件。 余年轻轻打开,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杨帆所说的那张备用纸案。 他如释重负,喊:“找到了。” “好咧,余年你回来吧,景先生还病着呢,别打扰人家休息。”杨帆那边似乎也很忙,匆忙说:“辛苦了。” 余年完成任务,刚要起身告辞,才发现景先生似乎已经沉默了许久。 像是……在发呆。 余年轻声道:“景先生,那我先告辞了?” 景眠回过神,站起身:“这件外套……” 余年笑着说:“没事,景先生您穿着吧,休息室那边有外套,不用担心冻着任哥。” 送余年离开别墅,少年再回到家时,家中一片寂静。 景眠躺回沙发上,连带着先生的外套一起,淡淡的好闻香气包绕而来,是属于任先生身上的味道。 少年拿起手机玩了会儿消消乐,今天李道阳要来借住,而且还没有到直播的时段,明明有很多事情没做,但自己却莫名少了份兴致。 他的注意力,好像被什么勾走了。 景眠用了几分钟,意识到了自己在因为什么而无法恢复专注状态。 … 似乎是……因为先生的第三层抽屉。 大概抽屉里的东西真的很重要,先生才会把钥匙放在内怀。 虽然仅是匆匆一瞥,但景眠还是看到了抽屉里,有一个包装精致的首饰盒。 纯白色,软质包装,里面大概是类似首饰的奢侈品。 但外皮有些磨痕,大概已经存放了许久。 边角上面写着缩写“MM”。 大概……是任先生没能送出去的礼物,或是男人收到了对方礼物,却一直完好无损地保留到了现在。 紧锁着的抽屉,代表着先生视若珍宝。 景眠垂下眼睫,在消消乐发出第三声“Unbelievable!”的提示音后,少年倏然坐起身。 理智在告诉少年:不用在意。 冲动在告诉少年:到底是哪个美眉?! 第 96 章 上午十点。 门铃被摁响,景眠开了门。 果然,李道阳出现在门口,拖着个小行李箱,寸头比上次长了一点,满面灿烂地一笑,迎面给了景眠一个熊抱。 “原来枫叶小区里面长这样?” 李道阳在玄关换了鞋,惊奇道:“这可是临城最高档的别墅区,离市中心还近,地段贵的离谱,听说好多明星也住在这里,你买菜的时候碰到过吗?” “没碰到过。”景眠顿了顿:“而且…都是先生买菜。” “任老师还会做饭?”李道阳诧异。 景眠点点头。 李道阳默默感叹。 长得帅还多金,又会照顾老婆。 这是什么绝世好老攻? 景眠问:“安静不来吗?” 安静是李道阳的女朋友,上次见过面。 李道阳啧了啧嘴:“不来,我看演唱会的这位貌似和她偶像是对家,别说回临城,票都是我偷偷买的。” 李道阳看到景眠的外套,问:“你这衣服有点大啊,都能把你装下了。” 景眠抬起一只袖子,又默默缩回:“我先生的。” 李道阳暗忖:传说中的男友衬衫。 短短进来十分钟,就被秀了两次。 这是莫得感情的协议婚姻? 李道阳摆烂地躺在沙发上,哀嚎道:“不仅是演唱会的门票,就连来临城的高铁票都抢疯了,我连商务座都没买到,最后还是站票,订酒店的时候发现体育厂周边旅馆都涨到了上千一晚,七夕节刚给安静送了花和香水,这个月铁定破产了,谢谢你们收留我……” 景眠坐下,忍不住问:“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 “当然不会。”李道阳坐起身,抬手说:“想象一下如果你有一天能见到Ash,难道不会比我还奋不顾身?” 景眠语塞。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见到Ash……李道阳做的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若是换成自己,说不定会更出格。 毕竟当初为了争夺Ash的影卫,在景父眼里一向安顺乖巧的儿子,变成了离经叛道的网瘾少年,甚至一度被撵出家门过。 李道阳脱了外套,绕着别墅参观了一圈,从厨房到浴室,再到客厅,目光被落地窗旁的盆栽吸引,他拨了拨叶子,惊奇道:“这好像个迷你版的榆树。” 景眠:“这个就是小榆树。” 李道阳看着小榆树骄傲挺拔的身影:“养的真好。” 景眠记得,刚带回来时,小榆树是那一批盆栽里最蔫的一棵,或许是因为价格差,少年把盆栽带回来,没事就剪剪枝叶浇浇水,训练和比赛的时候,先生会替他照料。 如今,它竟成了别墅里最生机盎然的植物。 李道阳走到二楼,自己开始辨认:“这间是次卧,这间是客房,这间是储物室?这间是书房…… ” 提到书房的那一刻,景眠视线不自觉停留了几秒,又转身跟上去。 “最大的这间,是你们的主卧。” 景眠点点头。 李道阳想了想,这次声音小了些:“如果你们今晚要忙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去楼下沙发将就一宿,绝对不碍事。” 景眠:“?” 景眠用几秒反应过来李道阳的言下之意,随即微怔,脸颊腾的一下烧起来,微哽道:“不会的。” 有客人的情况下……况且,他和任先生有过约定。 李道阳参观够了,就回到沙发,因为两人的兴趣爱好很重合,光是聊游戏和球赛,都能不间断地聊上一天。 就这样,他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哲学。因为有独立高清的大显示屏,任先生还给自己配了游戏柄解闷,他们下午还打了几局游戏。 李道阳不玩光耀,景眠就陪他玩单机打丧尸。 直到门锁声响起。 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一转头,便看到高大的男人出现在玄关。 正值深秋,男人身上似乎带了寒意,客厅的灯光亮着,一抹微弱的光线洒落玄关,明暗交错,衬得面庞俊美异常。 景眠摁了暂停。 他站起身,走到任先生身边,互相介绍了沙发上愣住的李道阳。 李道阳和对方握了手,坐回沙发上,发现被握的那只手有了红印。 李道阳:“……”力道简直恰到好处,既不会疼到,还能发觉对方是使了劲的。 无心玩游戏,他看着高大男人去摸少年的额头,景眠眼睫颤了颤,抬头说:“已经退烧了。” “按时吃药了吗?” 景眠嗯了一声,重复道:“一片感冒药,两粒胶囊,早上、中午。” 任星晚低声说了什么,景眠微怔,随即被揉了揉脑袋,男人去烧水,在准备好冲剂的碗里倒了开水,热气氤氲。 原来是还落了一袋冲剂药。 等到没那么烫了,等在旁边的景眠便乖乖捧起碗,喝药。 少年喝完,微微眯起眼,眉稍很细微地皱了下,但很快不露声色地恢复如常。 看来在忍着苦。 很快,男人从兜里拿出了什么,细碎的糖纸被拨开的声响,送进了小朋友的嘴里。 味蕾被浸润的苦涩,逐渐被蔓延开来的甜味取代,景眠舔了舔,发现是橙子味的。 “甜吗?” 景眠点点头:“甜。” 李道阳:“……” 甜的是糖吗? 甜的是你们这对小情侣!! 李道阳没参与晚餐,他读的军校,油炸食品和零食平日里学校宿舍禁止,基本吃不到,给他想的够呛,不仅下午订了外卖配送,披萨,薯条,炸鸡和火鸡面,还有芝士蛋糕,每样都点了个遍。 景眠大病初愈没什么食欲,只吃了蛋糕,大多数都由自己消灭。 现在看来,大概也是因为老公做饭好吃。 还没到休息时间,李道阳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把游戏手柄递给景眠,还剩下两张没玩的图,打完就睡觉去。 只是,当了一晚上灯泡的李道阳,觉得自己应该礼貌性的,邀请一下眠眠他老公。 李道阳拿起手柄,问即将上楼的男人:“任老师,要试试吗?” “是款丧尸游戏,眠眠玩得可厉害了。” 景眠一怔,瞬时抬头。 不知道李道阳怎么忽然随口问了一句,但景眠的印象里,游戏这种东西,和男人挂不上边。 任先生拒绝还好,如果答应了…… 景眠轻轻咽了下口水。 任先生看上去,不像是擅长打游戏的样子。 景眠默默给台阶:“先生应该还有工作要忙吧?” 谁知,男人仅是停顿了几秒,随即启唇。 任先生:“不忙。” . “任老师,新手入门有点难度,我教你。” 李道阳被任星晚隔在了另一边,原本还和眠眠挨着,他只好垂眼,给男人看:“摇杆是控制方向,前后左右,小圆圈是确认,叉是返回,start是主菜单,这个加L1键是存档,摁下摇杆是射击……” 李道阳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得太快了,于是问:“任老师,我、我再说一遍?” 任先生道:“开始吧。” 景眠默默心跳加速。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任先生打游戏。 李道阳嘴上谦让,手却诚实地默默挑了个自己最擅长的图,点击进入。 李道阳说:“任老师,我也刚玩不久,咱们新手切磋,菜鸟互啄哈。” 景眠:“……” 这款丧尸游戏出了五年,李道阳在刚发行那时候就买了碟,地图练得比自己还熟。 景眠刚想开口换图,却转念一想,不论哪张图,对先生来说……可能也没什么差别。 少年靠坐回沙发,心想等待会任先生输了,他再和李道阳PK几场,帮先生出气也不迟。 屏幕画面开始转变。 李道阳操纵摇杆,迅速捡了附近最好的那把枪,沿着地图冲了出去。 景眠看着自家老公摁动摇杆,像刚出生的小鹿学步一般,有些艰难地、捡起了一把喷子。 景眠:“……” □□虽然杀伤力大,但射速慢,枪口乱动,换弹更慢,对于新手来说,拿到喷子甚至很大概率会打不到人。 少年无声地低下头。 不忍心看了。 只是,在嘶吼的丧尸临近,他忽然听到一声爆裂的声响。 短暂却震动。 是□□的射击声! 景眠抬眸,看到先生的视角之中,一只匍匐于房檐边的变异丧尸瞬时瘫软。 击倒的不是普通丧尸。 竟是行动迅速 且很难瞄准的……变异丧尸。 房顶那种隐蔽的位置, 连自己也要走到附近才会察觉, 是怎么看到的? 景眠瞳孔微微缩紧。 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刚才那下……是他先生打的吗? 李道阳那边已经成功击倒了十余个丧尸,随后被一只变异丧尸扑倒,狠狠撕咬,血条簌簌往下掉。 然后景眠眼看着任先生缓慢地走到李道阳面前,低头。 砰得一声。 人类掉得飞快的血停住了。 李道阳惊异道:“用喷子也能爆头,还是变异丧尸!?” 景眠喉结滚动,在心里默默补充, 还是两次。 任先生声音淡淡的:“初学者的运气。” 在这之后,也的确如男人所说,李道阳一路带飞,任先生的角色磕磕绊绊,最后总算艰难通关。 李道阳偷偷松了口气。 最开始,他汗都快下来了。 他玩这款游戏三四年,热爱到乐此不疲,还和同学开发了几张新图,天天组队。 这要是输了,都不是面子的问题了。 李道阳放下手柄,伸了个懒腰,朝对手比了个大拇指,适当安慰道:“任老师很厉害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初学者一枪爆头变异者,虽然后面没发挥好,但对新手来说已经很牛逼了。” 景眠有些发怔。 尽管后面任先生发挥的不尽人意,但在他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开局那两杀。 那种决绝精准,狠戾果断的枪法, 如果不是自己了解先生的实力,甚至很难和初学者挂上边。 李道阳看了眼表,说:“挺晚了,我先去睡觉了,晚安。” 景眠点点头:“晚安。” 在回到卧室前, 景眠把先生的外套留在了沙发上。 * 凌晨。 景眠难得失眠。 自从和任先生同居后,失眠症状已经很少复发,只是今晚,他有无法释怀的事,忍不住一个劲回想。 任先生的第三层抽屉。 上了锁,钥匙放在贴身的内怀,不想被任何人窥伺的秘密,以及刻了“MM”缩写的绒垫盒。 景眠抿住唇,鼻尖涌上异样。 说不定……是没能送出去的婚戒。 在分开的这十二年,他和任先生没有任何交集,更不知道对方的人生,所以男人有过交往对象,即使认真到打算结婚的程度,自己也无权知晓和干涉。 他知道钥匙在哪。 也知道首饰盒就在第三层抽屉里。 但那不是正确的做法,如果真的在意,他大可以直接问任先生,里面是什么,以及那背后代表的过往,以先生的性格,很大概率会坦诚相待地告诉他。 景眠睫毛微颤。 ……他不想知道。 更不想从先生口中 知晓。 ◣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少年够到自己的拖鞋,穿上。 他在沙发上发呆了许久,盯着二楼的那盏壁灯,光芒柔和地落在延展的台阶,景眠看着手中的钥匙,又默默放回先生的外套里。 少年走上台阶,光亮追随着他的影子,经过书房时,景眠的脚步不自觉停滞。 他停顿了几秒,缓缓推开了半敞着的门。 壁灯的光亮透进了书房,延伸出逐渐宽阔的缝隙,而缝隙之中,是少年披着衣服的身影。 景眠走进书房,在宽阔的办公椅上坐下,他慢慢侧趴在桌面上,脑袋枕着自己一侧的胳膊,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桌上轻划出了字: MM。 忽然,景眠蓦得一怔。 他倏然坐起身来,视线望向桌子左侧之下的抽屉。 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 他伸出手去,指节拉住扶手,微微使力。 开了。 大概是余年临走前忘记关严,抽屉竟然没有上锁。 景眠瞳孔微震。 他俯身,缓缓蹲下,周身一片漆黑,昏亮的壁灯只触及门口,并未照亮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但景眠还是凭借直觉和记忆,找到了那枚纯白的绒垫盒。 打开的时候,景眠的指尖冰凉一片,心跳莫名低缓,他在紧张。 随即,景眠的视线凝结。 借助微弱的光线,景眠看清—— 是一条手链。 手链的最中央,是一颗蓝色的星星吊坠。 与精致奢华沾不上边,甚至看上去有些幼稚,景眠的记忆中,他在很小的时候在手工课上做过一条手链,在那场影响了他一生的车祸之前,他正要前往哥哥的生日派对,把星星送给对方。 后来,他再也没机会送出去。 即使有,在那之后的景眠,也彻底断了送给哥哥的念头。 因为他没有资格。 他不配。 所以关于手链,任先生自然是不知道的。 景眠颈背发麻,垂眸,指尖有些颤抖。 同时有些站不住,他从半蹲着,到坐到地板上,感受到自己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近乎颤栗,无法抑制。 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 … 任先生第三层抽屉里藏匿的秘密, ——正是自己当初没能送给哥哥的小星星。! 第 97 章 景眠坐在地板上。 心中被震撼的情绪所冲刷,让少年仅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却许久都忘了动弹。 自己丢了数年的东西,竟一直都在任先生的抽屉里。 这也就代表着, 他们在结婚前就见过面。 如果更确切地说,要追溯到几l年前,在妈妈的忌日那晚,他被景国振强拉着出席某个大人物的生日宴。 也就是那晚过后, 景眠再也没能找到自幼时便没能送出的生日礼物。 * * 景宅。 “穿上这套。” 景国振随手挑了套新的西服,看着景眠穿好一身黑色西装走出门时,目光染上赞许,道:“黑色比白色好。” “白色显得眠眠不谙世事,像个刚进社会的孩子。”李乔在旁边附和:“现在干练又漂亮,一看就是优等生。” 景眠睫毛纤长,细碎的光影落在少年冷白的眼睑,声音没什么起伏: “谁的生日宴?” 景国振刚要说话,却被李乔拽了拽衣角,女人抢先一步道:“是你爸爸的上司,具体名讳说了你也不知道的。” 李乔把景国振拉到一边,给他整理领带的功夫,小声道:“他现在没心思想联姻的事,你一提,反而让眠眠排斥。” 景国振似乎明白了什么,无声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知念的忌日。 正如前妻的名字一样,即使离开了十年,她的儿L子依旧挂念着她。 保姆抱着景洛,李乔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景洛抬起小手,伸向景眠的方向,白里透粉的手指蜷了蜷。 这是要哥哥抱的意思。 李乔笑了笑,握住景洛的手:“回来再抱,爸爸和哥哥要去参加宴会了。” 景眠穿了鞋,深深看了景洛一眼,转身离开。 门口司机已等候多时。 父子二人坐上后座,景国振看着一言不发的儿L子,还是觉得带景眠去这样重要的宴会是个错误。 李乔在一年前悄悄促成景眠与任家的公子联姻,这个决定看上去离经叛道,同性婚姻在他眼里也仍不可理喻。 但景氏这两年处于事业的低谷期,如果能与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任家联姻,于景家而言,是奢求不来的雪中送炭,救命稻草。 事实上,李乔的主意也并非那样糟糕, 因为任家竟然答应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一个月前,任家毫无征兆地毁了约。听说,还是那位少爷本人的授意。 这一下,不仅是李乔,就连景国振自己也慌了神。 这场宴会的出席权,是他托关系找门路才得以获得,本来没想带着景眠,但李乔说,那位年轻的任少爷还没亲自看到景眠现在的模样,或许看到了,这场被退回的联姻,说不定还有转机。 虽然这是如同把 自己儿L子当成了景家翻身筹码的计划,但景国振想,他没得选,景家也没的选。 虽然任公子身体残疾,但起码家境好,两人小时候又是旧相识,这场联姻对景眠自己来说,也不至于太糟。 只是,后座上的少年过于沉默。 他看着窗外,单薄的身形浸在夜幕之下,一言不发。 景国振也不敢提。 毕竟每年这个时候,眠眠都不太好过。 车子停下时,景国振隔着车窗,瞥见西装革履的大人物从豪车走下,他连忙正了正领带,清嗓,由司机开门,他随着三两的人流,共同前往十楼的宴会厅。 听说这位于商业圈中心黄金地段的临城五星级酒店是任家名下的财产企业,任家的侍应生在宴会厅招待宾客的同时,那些掌权的大人物或许就站在顶楼的总统套房里,隔着落地窗看着这座夜幕下的迷醉都市。 景国振出示通行证,由侍应生领着,来到了宴会现场。 觥筹交错,富丽堂皇,景国振暗自想,即使是任家那个已经残废了的私生子,生日竟也有如此震撼而奢华的排场。 任家的背景和实力可想而知。 他让景眠跟在自己身后,和举足轻重的商圈巨鳄堆笑攀谈,时不时介绍自己的犬子,景国振想着,若是待会能遇到任家的老爷,说是长子任长松也是好的…… “诶诶,魏总你好,这是我的……” 景国振一转头,发现这次景眠没在身后。 景国振:“?” 视线搜巡两秒,无果后他果断转过身,继续堆笑着与魏总交谈。 这种关键时刻,他顾不上少不更事的儿L子。 服务生经过宴会厅的角落时,听到一个少年叫住他:“等一下。” 服务生停住,目光看去,发现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公子。 他端着盛酒的托盘,听到少年低声说:“我想要一杯。” 服务生微微颔首,熟练恭敬地递给少年最近的那杯。 他刚要走,少年又说:“再给我一杯…谢谢。” 服务生怔愣地接过已经空了的第一杯,又眼看着小公子像是喝水一样喝光了第二杯。 后来,服务生迷茫地端着空掉了的托盘,上面是五六个见了底的高脚杯,他径直走回了后台。 景眠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无数的高定礼服和西装革履从他的眼前来往经过,宴会的光芒璀璨夺目,却只舍得分出一丝一毫映亮少年的身影。 他夹杂在交错的黯淡角落中,整个人都被阴翳覆盖。 景眠低头,盯着自己手里紧攥着的手链。 忽然,他也发现自己的左手在抖。 那是一种无法停止的颤抖,指尖冰冷,右手握住左手手腕也无济于事。景眠摸了摸衣服兜,空空如也,药他大概是落在了白色西服装上。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景眠竟平静下来。 酒精渐渐麻痹感官和 神经,大脑也变得安静许多,少年呼吸变得轻缓,他坐起身来,感受着血管稍起的热意,渲染到自己的面庞。 原来不知道,喝酒会抑制发作。 也能麻痹痛苦。 景眠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兜,硬质的触感传来,他似乎安心了些,随即站起身,朝着电梯间走去。 景国振说过,酒店六楼配有大型天台,夜里可以吹风,生日宴接近尾声的时候,会有不少醉醺醺的商客会在天台交涉,风大僻静。 景眠走进电梯时,侍应生恭敬询问:“您去几l楼?” “…?[(” 声音很轻,有些含糊,侍应生抬手,摁了十六层。 叮— 电梯门应声开启。 “贵宾请慢走。” 侍应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年被注视着背影,侍应生暗暗地想,十六层是最顶层,总统套房也在这里。 在宴会中途离席,这未曾谋面的年轻小少爷,大概……是被送给顶层掌权人的礼物。 尽管惋惜,但无意多管闲事。 景眠是在走出电梯几l秒后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长廊和地毯太过宽阔,同时……也太过奢华,就连不起眼的摆饰都富丽堂皇。 与他所认知的六楼悬殊过大,导致少年迷茫地站在原地几l秒。 身后的电梯门早已关闭,无法折返,只能前行。 景眠下意识想找到天台,却发现自己视野之中能看到的门皆是紧闭,没有出路。 走到尽头时,有一道半掩着的实木门。 指尖触碰到门沿时,景眠竟察觉,门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昏暗许多,甚至还不及走廊的光线温柔明亮。 景眠微微眯起眼,无声地适应黑暗。 即使没有开灯,也能瞥见壮观与奢华,双层厚实木板构成的复式客厅,玻璃镶嵌,他能看到起居室和餐厅,有几l个房间没有床,布局更像是会客厅。 好壮观的房间。 脚下几l乎每一处地板都铺着地毯,走起路来悄然无声,景眠几l乎没有停留,寻着夜色透进的微光,很快找到了可以称之为天台的地方。 ——连接着主卧,像是他所进入的领域内最大的房间。 就在这里吧。 景眠想。 少年走进这间卧室,脚步落地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极其细微的声音。 借着夜色,景眠看清那是一管注射器。 针头因为滚落在地而渗出水滴,啪嗒地滴落,光色闪烁。 景眠顺着滚落的方向,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彻底僵住身影。 是轮椅。 而且轮椅上有人。 他们似乎被彼此吓了一跳。 对方的轮廓实在模糊,尽管是长发,却因光线太昏暗而却看不清相貌,而下一秒,少年听到对方开口: “是谁?“ 竟然是男人。 景眠一怔,恍然意识到自己闯进了别人的私人领域,这里也恐怕不是六楼。他咽了下口水,回答:“是参加生日宴的客人。” 对方问:“客人?” 景眠嗯了声:“我喝了酒,好像上错了楼层……抱歉。” 黑暗里,那人的视线似乎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谁的生日宴?” 男人问他。 景眠彻底语塞。 早知道,临走前应该问清楚的。 “我应该叫保安吗?” 对方的声音温柔,也很平静,却莫名清冷的让人胆寒。 景眠吓到了。 心中也是第一次如此慌乱。 脊背和神经随之绷紧,景眠蜷起指节,睫毛颤了下,想后退却又犹豫着顿住脚步。 那人说:“走到我面前来。”! 第 98 章 在那之后,记忆戛然而止,不再清晰。 景眠思绪回笼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地板上坐了很久,光线柔和依旧,夜色静谧无声。 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站起身,又找到了拖鞋穿上。 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第一反应不是怕任先生发现自己打开书房的抽屉,而是抓到自己竟光着脚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景眠关上抽屉,却把手链握在了手中。 只是,当年在他闯进那个陌生人的套房之后。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眠回到卧室。 他掀开被子躺回床上,动作放得很轻,怕吵醒任先生。 也或许,他应该叫醒男人,问个清楚。 但心跳剧烈,显然就连他自己都还没能消化刚刚发生的事,更别说把这股冲动付诸行动。 手链是他三年前丢的,时间点也恰好重合。 记忆太过遥远,少年只能依稀抓住几个细节的记忆点。比如那时他刚高考结束,节气渡入初秋,再比如那天是妈妈的忌日,景国振却依旧带着他出席某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大人物的生日宴。 后来,他在角落里恐慌发作,还因为难受给自己灌了酒。 再后来,似乎把某人……误认成了哥哥。 如此看来,便是那个他在顶层套房里遇见的人。 景眠如今想起来,依旧尴尬不已。 他不仅认错了人,如此看来,他还把手链戴在对方手腕上,或许以他当时的状态,戴到最后,可能泪眼模糊。 况且,手链在外人看来大概极其劣质,是出自孩子的手工,连摆上路边摊的资格都不配。 彼此都是男人,被送上这种幼稚拙劣的礼物,景眠无法想象对方作何感受。 大概会以为他是疯子。 模糊的印象中,对方像是坐着轮椅,留着长发。 … 很明显还是位残疾人。 景眠辗转反侧。 他无法和任先生联想在一起。 几年前的过往无从考证,他在书房发现的秘密,也无法让他断定当年那个人就是任先生。 …… 但如果真的是呢? 那他便是被先生,拯救了两次。 一直都是先生。 本以为在那段艰难的时光里,他们各自舔舐伤口,谁知,命运却早已紧紧缠绕。 他们以为的毫无交集,其实是不顾一切的久别重逢。 从来都不是什么商业联姻, ——他们在双向奔赴。 或许这些只有亲口问任先生,才会真相大白。 景眠盯着天花板,紧挨着胸膛的,是蓬勃而无法抑制的心跳。 一旦问了,如今的一切大概都会和以前变得不一样。 暗潮汹涌,顷刻覆岸。 景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 本以为今晚都会无法入眠, ??[, 还睡得异常安稳。 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景眠直到第二天清早,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走到自己的床边,微微俯身。 景眠想睁开眼睛,却和困意挣扎。 “今天要去晏城,有活动行程。” 晏城? 景眠显然在消化着任先生的话,稍稍启唇,带着点鼻音:“…什么时候回来?” “明晚。” 任先生道:“我让余年留在临城,于姨也会来做饭,有什么需要和他们说。” 景眠睫毛微颤,嗯了一声。 “也可以给先生打电话。” 景眠手缩进被窝,困到意识模糊,还是小声回应:“第一时间给先生打电话。” …… 不久,景眠感觉温暖的触感落在了鼻梁和眉心,仅是一瞬的停顿和微怔,便让他心跳骤然加速起来。 景眠彻底坐起身时,家里只剩下了自己。 不, 还有楼下的李道阳。 景眠肠子都悔青了。 任先生一去就是两天,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李道阳听到声音,一边刷牙,满嘴泡沫从一楼抬头喊他:“眠眠!你老公出差了,咱们中午订外卖?” 景眠扶住围栏,视线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失落地走下来。 李道阳察觉他的表情:“怎么了这是?” …… “所以,当年在你发作的时候安抚你的那个陌生人,就是你现在的先生?” 景眠坐在沙发上,点头。 “从来都没有第二个人,一直都只有你先生。” 李道阳比他还激动:“他就是救了你的哥哥啊!!” 景眠心里和李道阳一样振奋,但不得不严谨一下:“…还不确定。” 李道阳是景眠最亲近的朋友,他知道这是一件很大的事,也难以想象。事关的,当然不仅仅是那条被岁月磨损、甚至可能生了锈的礼物,他说:“关键是,他竟然现在还留着手链,小心翼翼保存着你的小星星,任老师真的很爱你。” 认为拿不出手的礼物,却被对方完好无损地保存到现在。 这背后藏匿着的十二年时光,寡言而深情。 强大到坚定不移。 李道阳想了想,忽然有些沉默,带着歉意开口: “眠眠,说实话那段时间你的状态很不好,那天正好是你母亲的忌日,我以为……” 少年微怔:“?” “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幻想出来的,眠眠。” 李道阳的语气不像开玩笑,比平时更要慎重,他低声道:“后来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有了自杀的念头,我知道PTSD容易出现幻觉,况且那时我不在你身边。” “我以为,你所说的残疾,什么很像你哥哥的人……是你想象出来的 救命稻草,大概是你那晚试图自杀,你的潜意识为了自救,而臆想出来的。” “毕竟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叫保安,叫救护车…或者报警,而不会去整夜安抚一个陌生人。” “但如果是你哥哥,你现在的先生,你说的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了。” 景眠微微屏息。 不知为什么,喉咙涌上酸涩,让他说不出话来。 何止是李道阳。 就连他自己也都这样怀疑过。 李道阳挠挠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景眠声音有些哑:“没关系。” “那你还等什么?现在就问他啊!” 李道阳:“问你先生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但十有八九不会错,星星手链就在他那儿。” 景眠喉结干涩,有些紧张,他说:“问了之后呢?” 李道阳:“什么?” “我问是不是他,如果他回答是,就够了吗?” 李道阳有点迷茫,显然没明白:“不够吗?我知道对你来说意义重大……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一直想感谢的人,兜兜转转竟然就是你先生,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景眠抿了下唇,竟无法反驳。 因为事实确实是这样。 但先生想听的并不是感谢。 他想说的,也远不止感谢。 李道明感慨:“你记得你赢到Ash影卫的那天吗?那好像是你人生里最开心的一天,但你的表情却很失落,大概因为真正的Ash已经退游了,你得到的只是一个影子。” “我很想替你开心,但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是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景眠怔住,眸光被落地窗的余晖一点点映亮。 但他的先生不是影子。 比任何存在都更真实。 那个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影子,却让他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晨曦。 他是他的光。 李道阳说:“但现在,我是发自内心的替你开心。” 没等景眠说话,李道阳嘴角又不受控上扬,道:“不过,更让我开心的还是今晚我就要去看演唱会了。” 景眠环着膝盖:“?” 他问:“不是明晚吗?” 李道阳说:“当然不是明天,如果演唱会在明晚,来临城的票也不会抢成这样。” 他想了想:“但去晏城的火车票抢爆了。” 景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老公。”李道阳耸了耸肩:“任老师生日不是明天吗?恰好最新行程还在晏城,粉丝们不去帮忙庆生才怪吧。” …… ? 生日!! 少年愣了几秒,随即瞳孔一紧。 明天……是10月12日。 他竟然忘了明天就是任先生的生日!! 就连今天清晨,男人离开家前在他的床边 告别,也没和自己开口提过。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先生举行了订婚宴,当晚还下了初雪。 也是自己第一次装好行李来到任先生的家。 以及,初雪下的吻。 结婚前没能及时给任先生过生日也就罢了。 如今一周年愈发临近,自己绝对不能马马虎虎蒙混过关,甚至连带着把上一次一起补偿回来也不为过。 李道阳看着他表情,扬起一抹笑意:“你是不是想给你老公过生日啊?” 景眠愣了下,过几秒,轻轻地点头。 李道阳说:“可以啊!现在就开始准备,来得及,给他个惊喜!” 景眠有些紧张,他似乎想了想,尽管指尖微凉,但思绪却比李道阳冷静不少,他说:“应该先联系任先生的助理。” 李道阳转念一想:“确实。” “布置和行程的问题,他那几个助理最清楚。”李道阳盘起腿,嘱咐少年:“不过记住,秘密进行,谈过恋爱的人给你传授经验,如果让任老师发现就不够惊喜了。” 景眠点点头。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嗡嗡震动。 ——来自“余年”。 李道阳来劲了:“他不就是任老师助理吗?嘿,打的正是时候!” 景眠被李道阳弄的更紧张了。 他拿过手机,接起来:“余年哥?” 余年那头传来声音:“眠眠。” “希望你还没吃饭,这两天不是病刚好吗?任哥怕你没食欲,我就在城北打包了那家二十年老店的蟹黄汤包,他们家不作外卖,现在给你送去。” “给你朋友也带了一份。” 景眠眼看着李道阳比了个拳头抵胸的动作,表情感动无比。 李道阳有些疑惑:“任老师助理怎么还在临城?” 这话似乎被那头听到了,余年解释:“我是任哥的行程助理,按理来说去晏城这趟一般是跟着的。” 余年的声音笑了笑:“但我平时和景先生接触更多,比较熟悉,所以让我留下来照应着眠眠。” 李道阳:“原来如此。” “谢谢余年哥的汤包!” “客气了,景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平日里诱惑力极强的汤包在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少年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儿,他道了声谢谢后,景眠叫了声:“余年哥。” 余年:“嗯?” “你知不知道……任先生会怎么庆祝生日?” 这句话问的有些突兀。 毕竟此刻任先生已经前往了另一座城市。 只是,景眠不确定男人会有怎样的安排,比如在哪里庆生,或许会和粉丝,或是贴近商业性质的生日宴,甚至随意一点,举办个朋友间的聚餐派对。 自己准备生日惊喜,会不会对先生来说……有些多余? 谁知,没过多久,余年平稳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任哥从来不过生日。” … 景眠怔了好几秒。 就连李道阳的神色都凝住。 景眠蜷起指节,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为什么不过?” 答案呼之欲出,余年那头却像是陷入迟疑般没有回答,李道阳作为旁观者,一下就明白了。 李道阳忍不住道:“笨蛋,是因为你啊!” “你妈妈的忌日就是那天。” “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任老师,怎么可能还庆祝生日?” …… 余年那边迟迟没有说话,但电话并未中断。 像是默认了般。 那头正在开车,因为有新的来电,余年说了声抱歉,这边的通话先被挂断。 客厅内重新陷入寂静。 少年指节握住手机,神色有些凝滞,许久都没开口。 李道阳这回冷静了不少,先不说任老师,景眠没谈过恋爱,甚至结婚之前,景眠的世界里也只有学习和电竞,以及重组家庭的伤害。 他想,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扭, 水到渠成慢慢来。 他要淡定,他要忍住。 以后时机成熟了,可以再适当提醒小朋友,他或许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他的先生。 “现在订机票,时间来得及吗?” … 李道阳一愣。 景眠垂眸,屏幕的光芒落入眼帘,低声道: “我要去晏城。”! 第 99 章 心脏在一瞬间绷紧,李道阳怀疑自己听错了,跟着紧张:“去晏城,现在吗?” 景眠:“现在。” 李道阳脑海一阵风暴涌过。 卧槽。 小朋友要开窍了!! 他问:“最近的航班是几点?” 景眠正在买票:“十一点。” 李道阳看了眼表:“还有两个小时。” 景眠订完票就迅速上楼装背包,尽管距离远,但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一些现金,身份证,充电器,睡衣和耳机……他不确定是否需要在那里过夜,毕竟任先生的生日是明天。 景眠跑下楼时,李道阳也站起身:“用手机打车,枫叶这边怎么没人接单?时间太紧,进机场还要走好一会儿呢。” 住在枫叶这边的业主大多都有自己的司机,所以出租在这边一般接不到客,景眠刚想找叶师傅,门铃却在此刻响起。 透过小窗,发现原来是余年。 刚进来的余年拎着两盒汤包,看到穿戴整齐背着背包的景眠,他明显一愣:“眠眠…是要去哪儿吗?” “去晏城。” “晏城!?” 余年放下包装袋,讶异道:“为什么去那里?” “给他老公过生日。” 李道阳一开门才察觉到室外温度有多低,这两日气温骤降,少年那身太薄,他从玄关随手拿了条围脖,还有件更厚些的大衣,递给余年,来不及解释:“临嘉机场,最近的航班还剩两个小时。” 余年仅是愣了几秒,便迅速晃过神。 余年拿着车钥匙追出去,说:“我送景先生去机场!” 上车后。 换上厚外套和围脖的景眠安静下来。 面色虽然冷静,但依旧能听到自己心跳,鼓动胸腔。 “晏城这两天降温,您先前穿的那套不御寒,折腾下来容易复发感冒,任哥绝对会怪我…” 余年明显踩了油门,在限速的边界游荡,比当事人还激动,虽然当任哥助理时间最短,但遇到事还是比一般人考虑周全,余年问:“眠眠,打算怎么给任哥过生日?需要我和那边联系一下,方便把今晚的行程空出来?” 景眠迅速摇头,说:“不用空出来,任先生的工作更重要。” 余年暗忖,不,更重要的是景先生你啊。 他问:“那是要给任哥惊喜吗?” 景眠怔了怔,像是才开始着手于思考这件事,他犹豫着问:“惊喜应该会更好?” 余年笑了:“当然。” 于是,少年现阶段最棘手和苦恼的难题,又变成了怎么给任先生制造惊喜。 眼看着少年一言不发盯着车窗外,过了不久,又拿出手机,进入搜索界面。 连某度都用上了。 余年忍俊不禁,轻咳一声。 “陈科老家就在晏城。”余年说:“他点子多,对晏城 再熟悉不过, 酒店民宿餐饮游玩没有他不知道的, 任哥具体行程他还清楚,等到了地方,您可以事先和陈科商量商量。” 景眠点头,像是记在了心上。 到了机场后,景眠围着围脖,背着行李奔向检票口,余年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朝他挥了挥手。 祝眠眠一切顺利。 . 景眠登机后,顺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晏城和临城的距离不算近,两个小时的航程,景眠赶在最后的时间回复了两条俱乐部的消息,只是不知不觉,目光停留在和任先生的聊天界面。 此时,空姐适时提醒乘客手机关机或开启飞行模式,景眠默默退出去,开了飞行模式。 景眠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无事可做的同时,脑袋乱糟糟的,还在想生日惊喜的事。 机舱很安静,没多会儿,景眠眼皮渐渐愈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只是依旧忐忑。 醒来时,手脚还是冷的。 下飞机时,景眠才发现余年说的是对的。晏城简直冷了几度,初冬的寒意顺着缝隙侵入脖领和袖子,乘客们刚下飞机都有点不适应,哆哆嗦嗦。 相比之下,临城瞬间变成了小暖城。 景眠一边随着人群出机场,一边低头看手机,他打算先找个酒店,任先生的生日在晚上十二点,眼看还剩下大半天,暂时还无处可去。 只是没想到,刚下飞机不久,竟然有人来接机。 “景先生是吗?” 景眠点头:“是。” “陈先生让我来接您。”司机说:“您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就掐着时间,直接守在出口了。” 景眠问:“陈先生?” “对,陈科。” 原来陈科哥已经知道了? 那任先生也知道他来了吗?? 暂时摸不清状况,景眠只好先道谢:“辛苦您了。” “没关系,您客气了。” 景眠坐上车,这趟车程也仅开了半个小时,最终缓缓停在一处酒店楼下。 陈科认出了他们的车,迎上来,看来已经等候多时。 他手里还拿了外套,一看景眠穿的很厚,还戴着围脖,这才放下心来。 “余年跟您说了吗?” “是啊。” 俩人由服务员引领着,一路进电梯,摁了楼层。 景眠忍不住问:“任先生知道我来晏城了吗?” “放心,任哥不知道。”陈科比了一个拉上嘴巴的手势,说:“景先生不是想生日惊喜吗?我们肯定不会提前透露。” 景眠悬着的心放下。 只是说到生日惊喜,少年依旧犯愁。 景眠想了想,说:“我应该去买一件生日礼物。” 陈科说:“有什么想买的吗?” 景眠陷入沉默,发现自己的难题不知不觉又添了一道,他低声道:“还没想好。” 电梯门一开, 服务员拿着门卡带着他们找到了房间门, 随即鞠躬离开,陈科停下脚步,忽然笑了笑:“其实,不用担心惊喜与否。” “您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景眠微怔。 没等景眠开口,陈科还是思考了一番,建议道:“不过如果想要效果浪漫一点的,可以去晏滩那边。” “那里是晏城最繁华壮观的地段,毗邻海域,可以预订烟花在海滩上燃放,还有摩天大厦LED的巨幅屏幕,可以租用,写下想要的生日祝福或告白。” 晏滩? 景眠早就有所耳闻,那是晏城最具标志性的象征,繁华的夜景甚至世界闻名。 如果真能在那种地方和任先生看到,无论惊喜与否,自己绝对是狠狠浪漫了一把。 景眠有点心动。 陈科说:“我这就联系人,把电话发给你!” 少年睫梢一亮,“好。” 回到房间的景眠,不一会儿就收到了陈科发来的消息。 上面详细列出了巨幕的价格表,附加时长,甚至也有海滩放烟花的附带项目。 景眠目光向下。 一分钟一万。 五分钟三万。 一小时三十万。 …… 好贵。 景眠躺在床上,发梢陷进床单里,又坐起身,他比赛奖金,加上这阶段的直播,不仅负担得起,还可以多买几分钟。 烟花和巨幕。 虽然老套了些,但浪漫终究不限方式,这是景眠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排场的生日惊喜了。 也或许只有这样的排场,才能配得上先生。 景眠按照陈科发来的联系方式,给巨幕的工作人员打去了电话。 简单的几句沟通后,另一边接线的女士有些尴尬地说:“抱歉,明天已经没有预约位置啦。” 景眠:“!?” “今天就预订空了吗?” “要比今天更早,甚至一小时的位置也早就在十天前就被预订了。”工作人员解释:“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这样,需要提前更早预约,一旦错过了…等等……” 工作人员声音停顿了下,忽然说:“刚才接到电话,有一位女士临时毁约,现在五分钟那档有个位置,在明晚五点十五,您要补位吗?” 五点十五? 景眠迅速回答:“要。” “好,已经为您登记了。”女人的声音道:“请您提前六个小时以上前往大厦进行缴费,以及在现场确定巨幕内容,烟花样式等,过期不候。” 最后,景眠和对方加了微信,同时收到了具体地址和楼层。 剩下的,就变成了等待和忐忑。 预订在明晚五点之后,所以景眠今天注定要在宾馆度过。他走的匆忙,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只好先洗个澡,看着房间里的电影发呆。 没带设备,也不能上线直播。 实际上,即使能够直播,此刻的景眠也无法分出多余的注意力。 在夜幕降临前,景眠去大厦付了款,约好了要发的内容,同时工作人员临走前还送了他几支小烟花,手握的那种。 景眠放进背包里。 与此同时,陈科的电话也打过来,和景眠约好,等明天五点十五之前,会想办法让任先生经过晏滩,并且停下车,好让男人看到景眠准备的生日惊喜。 …… 景眠直到入睡前,心脏依旧喧嚣。 怎么会这么紧张。 任先生和他告白前的一晚,是怎样的心情? 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忐忑? 景眠无法想象。! 第 100 章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景眠下意识以为是陈科,刚打开,发现竟是任先生。 心跳加速。 他和男人事先约定好的,无论是谁出差,分开的时候早晚各一通电话。 景眠忽然有点庆幸当初约定的不是视频通话,不然自己身在酒店,还没等到生日惊喜那一步就得暴露翻车。 接起来,景眠确定自己语气正常平和,才开口:“先生?” 他听到男人的声音:“自己在家吗?” 景眠哽了下,“嗯。” “你朋友呢?” 景眠脸不红心狂跳:“他去看演唱会了…刚才给我发了现场照片,很壮观。” 任先生问:“你也想去?” “那倒没有。”景眠实话实说:“虽然听过他的歌…但也仅限于听过,没到追星的程度。” 他的先生就是星星, 景眠暗想,就算有其他喜欢的星星,也不能当着老公面摘。 景眠默默给自己安上成功已婚人士的自觉和过来人经验之谈。 任先生语气未变,似乎没有起疑,问:“晚上吃了什么?” 景眠这时候忽然想起清晨时男人临走前的话,于是谨慎而乖,道:“于姨煲了汤,还有一点家常菜。” …… 电话的声音沉寂了几秒。 直到景眠以为信号不好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于姨给我打了电话。” 任先生说:“说买好菜,眠眠一直没回家,问我小朋友是不是在外面和同学吃过了。” 心头一震的景眠:“……” 露馅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先生说谎。 没成想竟被秒速抓包。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下,才开口: “你在哪儿?” 声线沉稳,听不出语气。 这一次,本想借口说出去训练的少年,忽然想起俱乐部正在装修,况且自己发烧了两天,队长给了假,如果借口训练,显然是更令人无法信服的理由。 景眠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道:“我、我在出租屋这里。” “学校那边的出租屋?” 景眠“嗯”了一声。 他解释:“房东说水管裂了,工人维修,让我回来看一下。” 过了几秒,对方声音低了些,“你的病还没好…” “怎么不找余年帮忙?” 景眠不自觉睫毛微颤。 余年确实帮了忙,但却是完全另一个方向。 少年只好模糊重点,小声道:“…已经好了。” “回家了吗?”先生问。 景眠不确定于姨回没回家,刚才已经被抓包一次,少年不敢再冒险说谎第二次,但仅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便被任先生捕捉到了。 他问:“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去? ” 景眠抿了下唇, 喉结微动, 下意识的:“不想一个人睡别墅。” …… 一出口才有点后悔。 尽管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为了搪塞惊喜而随口的借口,但景眠显然很少说这样的话。 不像是解释,倒像是埋怨……在撒娇。 任先生那边似乎也随之愣住。 景眠怔了顷刻,耳朵倏然烫起来,哑着声音默默找补:“很晚了,留在出租屋更方便。” 所幸,任先生没有追着不放。 挂断电话前,男人叮嘱他晚上关严窗户,闭掉水管阀,再检查一下煤气,睡觉前记得吃药。 景眠一一回应。 挂断电话后,景眠盯着天花板,大脑无法忽视的振奋,但更多的是无措和忐忑。 时间越来越近,指针再转两个小时,就是任先生的生日。 药没带。 热水管没裂。 他更没在出租屋里。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任先生所在的城市, 偷偷计划着给对方过生日。 景眠感觉自己好像真干了场大事。 * 振奋的结果是,直到翌日凌晨两点,景眠才彻底睡去。 早上按时醒来。 尽管清醒,眼皮却沉而酸,少年缩在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穿好衣服,酒店送来的早餐味同嚼蜡。 景眠坐在落地窗旁边,看着晨曦一点点从城市边缘升腾、笼罩。 在等待广场巨幕的这八个小时,少年并非完全无事可做,他提前到达现场,选了一处离晏滩不远、隐蔽却还算有标志性的角落,既不会引起行人的注意,不远处又是海滩和夜空。 这个位置,只要微微侧目,便能够清晰地看到广场的LED灯牌和巨幕。 景眠拍了几张照片,给陈科发过去。 陈科迅速回复了个“OK”的表情。 陈科:景先生,我忽然发现 景眠:怎么了? 陈科:你预订到了5:15的巨幕,五分钟结束,正好是5:20 景眠没反应过来:嗯? 陈科:连起来就是520!! 陈科:浪漫buff叠满了,这就是命中注定啊。 景眠一顿。 这次回过神,耳根腾得一下烧起来。 指尖悬空半晌,他磕磕巴巴地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又放下手机。 平静下来后。 一切准备就绪。 景眠沿着街路,看到了几家电影院和餐厅,他默默记下,或许他和任先生说完话,男人不忙的话,他们可以在这儿附近选一家,单独订一个小包厢。 等到夜幕慢慢降临晏城,整座城市也由最初的平平无奇,逐渐转变成纸醉金迷的海滩夜景。 光辉四溢,空气微凉。 景眠再次来到广场时,彻底傻了 眼。 此时, 巨幕已经开始不断的变换, 有璀璨精致的文字,色彩各异,配合着光影海报,壮观而震撼。 而每一条……都是关于任从眠。 其他内容穿插的不多,偶尔会有几条求婚字样的荧幕,但很快也被随之而来的大队伍淹没。 就连配合着巨幕的烟花,都能变换出任从眠的名字,英文缩写,爱心的图形……甚至是先生隐约的轮廓。 每一秒每一帧仿佛都在烧钱。 “……” 景眠手心微颤,瞳孔地震。 原来,任先生的粉丝都比他有钱。 这样一对比,他的便不再引人注目,原本脑海中独一无二的排场和浪漫,显然逊色了许多。 但无论如何,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景眠坐在街边的长板凳上,戴了围脖,外套也不算单薄,不至于让他坐不住,甚至还有时间发呆。 等指针到了五点,景眠忍不住站起身。 按照约定,先生的车大概还有十分钟就会到达晏滩。 前不久,陈科还和他通了电话,表示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十分顺利,任哥已经在车上了。 景眠背着背包,指节掐的冰凉。 心脏在打鼓。 他开始留意每一辆从远处驶来的车子,路过的,以及对面反方向的,还有已经在路边停下的。 但没有一辆是任先生的车。 景眠给陈科打去电话,听到暂时无法接通。 大概快到了。 景眠在原地乖乖等了许久,依旧目不转睛盯着马路,像是等待迟来家长的小朋友。 只是,景眠不经意侧过目光时,却发现,巨幕上早已渐渐变了模样。 ——自己事先约定好的文字,已然出现在这座城市最醒目的广场之上。 一直映到了遥远的海滩和繁华街角。 无论是海边吹风的旅人,还是街头行色匆匆的路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 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幕旁的天空,爆裂开来的声响。 一抹巨大的烟花绽放。 人们纷纷忍不住拿起手机拍照,感叹着真漂亮,今天任老师的粉丝霸屏了。 … … 五分钟转瞬即逝。 景眠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看着最后一抹烟花泯灭,消失在晏滩之上。 景眠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时间正好停留在5:20。 少年唇瓣颤了颤。 原来不是命中注定。 他们错过了。 景眠坐回长椅上,盯着自己的鞋,和脚边地面上灰沉色的砖台发呆。不知怎么,忽然没了底气。 生日惊喜泡了汤。 以任先生的视角,剩下的,大概只有莫名其妙从临城跑过来的爱人,以及突如其来的、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 景眠想, 这样的征兆, 是不是也预示着他做错了决定? 烟花声在遥远的身后,光亮闪映在路灯的金属上,跳跃且变换着,熠熠生辉。 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视野之中。 在景眠的前方,缓缓停下。 景眠一怔。 他下意识抬头。 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帘之中,在少年怔愣之际,像是确认般,问了句:“景先生?” 景眠微愣,茫然启唇:“是我。” 对方喘着气,像是跑着过来的,自我介绍道:“我是陈科哥新雇不久的司机。” “陈哥让我去接任先生。” “他给我发了地址,还有这个地方,这块树荫……” 司机慌乱地翻着手机,解释说:“但我先去了活动现场,后台和停车场都没人,场务告诉我任先生已经走了……我又去任总所在的酒店,前台却告诉我房间已经退了。” “可是时间马上到了,没接到人……我以为是我接晚了。”司机年轻,看上去经验不多,慌乱之中的解释也有些生涩,大汗淋漓的:“我就迅速赶到这里,没敢告诉陈哥。” “任先生已经来过了吗?” 景眠眼里浮上诧异,摇摇头:“他没来过。” 司机是真慌了:“完了。” 景眠站起身,心底焦急且沸腾。 但还是冷静下来,拍拍司机的肩膀,安慰他:“不用着急,我可以和陈科哥解释。” 男人点点头,这才稍放下心:“谢谢景先生。” 就在这时,司机手机响了。 男人接起来,先是愣了下,随即点头:“我在景先生这儿。” “好。” “我知道了。” …… “好的,我和他说。” 景眠有股莫名的直觉,司机即将带来的消息大概和任先生有关。 少年喉结微动,问:“任先生呢?” 司机抬头看向景眠:“恐、恐怕已经不在晏城了。” 在这一瞬,景眠甚至没反应过来:“?” “任总…” “好像回临城了。” . . 司机把景眠送到了火车站。 离动车发车还有二十分钟,他需要在十分钟内排队刷身份证,检查行李,前往二楼检票口。 这个时间,车站人流量巨大,不仅排队,就连在人群中穿行都摩肩接踵,等到一切结束后,景眠发现F16检票口即将关闭。 景眠在最后关头进了检票口,乘坐已然空无一人的扶梯下楼,动车即将运行,等候区只剩下几名列车员。 少年先上了动车。 随后才找到自己所在的车厢,抱着背包坐下。 最近的航班在明天,景眠不能再像来时那样乘飞机回去,而最近一趟高铁动车,将在四十分钟 后发车。 原本两个小时的航程,变成了五个小时的漫漫长路。 机械的女声提示,动车已经发车,请乘客们遵守铁路秩序,注意事项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不多时,景眠的手伸进外衣兜,拿出了那串小星星。 握在手中时,重量轻盈,此刻却莫名沉甸。 景眠眼圈渐渐红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这是怎样的戏剧性? 何止是错过。 他们竟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各自奔赴彼此所在的城市。 即使知道任先生可能人就在临城,景眠却不能打去电话,亦如男人不知道自己去了晏城一样。 那些话,若是在电话里就能说清,他们又何必如此迫切地奔向对方。 但这依旧不影响景眠去想任先生。 …… 想的要命。 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情况下,动车平稳行驶了两个小时,即将抵达A市的一座机场,作为必经的一站,动车会暂时在地下停靠十分钟。 很快,车窗从斑驳的夜景彻底转入黑暗,只剩下车厢内明亮的光芒,反射出熙攘而疲倦的乘客。 几十秒后,动车彻底进站。 地下站点有些昏暗的布景渐渐映入眼帘,远处有即将上车的乘客们在排队等候。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有些急躁:“列车员?列车员!” 最近的一名乘务员听到声音,很快走了过来:“乘客,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男人拿着手机,屏幕半亮不亮,他生气道:“忽然没有信号了,我正打电话呢,怎么回事!” 乘务员解释:“进站之后,地下是没有信号的,非常抱歉。” “大约十分钟后便会恢复,请您耐心等待一下。” “十分钟?”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操着不太熟练的口音,用普通话说:“这个设计太不好了,麻烦你帮我往上反映反映,乘客有重要的事怎么办?这不都给耽误了嘛。” 旁边的乘客听着对话,忍不住捂嘴笑。 乘务员点头:“会帮您反映的。” 景眠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机。 信号格果然也清了零。 这十多分钟对于列车上的乘客来说,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景眠指腹向右滑了滑,本是打发时间且没什么意义的动作,却让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主屏幕上。 在界面的角落里,一个淡紫色的心形框,引起了景眠的注意。 而在APP的标注下,静静躺着五个字。 景眠想起,那是全世界只属于他和任先生两个人的软件。 ——“我们的距离”。 是决赛前夕,陈曦送给他和任先生的礼物。 景眠下载不久就渐渐忘在了脑后,现在想起来,陈曦的话也不禁浮现脑海。 “这个软件不会受到信号干扰,比寻常的定位软件更要准确、实时。” “所以,你和任先生能在任何时候,随时随地,看到对方的位置,以及你们之间的距离。” 只是,现在的APP界面,并没有显示出他和任先生各自的位置。 大概是系统出了错。 景眠有些失落。 他刚要退出,目光却不自觉停在了任先生的图标上。 景眠心跳了跳。 鬼使神差的,他在先生的图标上,轻轻点了一下。 随即,自己的小图标旁跳出两个字:在吗? 景眠微微怔住。 他抿住唇,感觉心脏滚烫。 靠上车厢窗户,下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几乎轻不可闻:“先生。” 几秒后,白皙的指尖,在任先生灰色的圆形图标上,敲了第二下。 那一瞬,景眠的小图标旁, 缓缓出现了几个字: —我在想你。! 第 101 章 高铁到站。 少年随着庞大而匆匆的人流,走出火车站。 火车站前灯火通明,无数的出租车在路边停靠,拉着行李的行人们缩起脖子,冷的瑟瑟前行。 景眠看了眼表,23:20。 离任先生的生日结束,仅剩下四十分钟。 赶不上了。 心中被巨大的失落笼罩席卷,景眠站定,明明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城市,他和先生家所在的地方,胸口却空荡荡的。 他还没能消化这落差过大的遗憾。 景眠伸手拦了辆的士,报了枫叶别墅的地址,坐上副驾,少年看着滑过的夜景,眼圈发红。 是他小题大做了。 就算说了,也未必会改变什么。 或许他鼓起勇气才做出的这一系列决定,在外人看来却并非值得掀起波澜,先生大概也会这样觉得。 车子停到熟悉的小区门口。 少年付了钱,转身下车,刷卡进了大门。 去年的这个时候,临城刚好下了初雪。 他第一次来到枫叶小区时,夜色灰蒙蒙的,任先生的车灯透过雪雾,遥远的光束映出前方一派陌生的路。 而今晚月朗星稀,景眠没有看到初雪。 临城是一座繁华却安静的城市,这种时候,更不会听到此起彼伏的烟花声。 景眠整理好心情,用指纹开了门。 踏进玄关时,却发现家里光线有些昏暗,是别墅空无一人时自动陷入的休眠模式。 景眠动作顿住,还没来得及脱鞋,下意识喊了声先生。 家里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景眠愣在原地。 没人在家? 按理来说,任先生先他一步离开晏城,无论乘坐哪种交通,现在也肯定早已回到临城。 接近凌晨……任先生怎么没回别墅? 景眠没心思再进屋,他拿出手机,想给任先生打电话,只是没等拨出去,他动作一顿。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一个荒谬的想法不受控制涌上,心神一瞬慌乱,恍然的同时,却又自己都无法相信。 不会吧。 怎么可能? 景眠连背包都没扔下,迅速跑出家门。 从家原路返回到枫叶门口的路上,正值深夜,无论线上线下根本打不到车,接近凌晨,景眠不能把司机折腾起来。 两公里的路程,少年仅是犹豫顷刻,便决定步行。 这个时间,街路上极少有车辆驶过,如同万籁俱寂般,肃静且空荡。景眠也是第一次见到枫叶附近如此安静的样子,他不自觉低头看了眼表。 距离十二点,还有二十分钟。 直到现在为止,还在任先生的生日范围内。 不知怎么,景眠有些焦灼,稍微加快了脚步。 他隐约猜测到先生在 哪儿。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最全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尽在[],域名[( 那个地方,虽然已经不常住,但景眠一直没退租。 尽管是老破小,但楼层好,环境不算太差,房租对他来说没有压力,离学校也近。 也或许,不退租也有另外一层原因。 潜意识里,和任先生结婚后,景眠就已经做好了某一天被放弃的准备。或许真就到了那天,即使离婚,即使他被退回景家,即使自己赚来的钱已经不够去寻找新的房子。 那间出租屋,便是他最后的退路。 即使先生不要他,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但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那样的想法了。 被坚定选择的人,会渐渐忘记自己的退路。 夜幕无声笼罩而下,勾勒出少年修长而孤单的影子,景眠估摸着位置和距离,大概还有四五百米的样子,离得越近,就越发紧张起来。 甚至有点想打退堂鼓。 仿佛又回到了晏城那时的心情。 只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准备,先生也不知道他去晏城找过他,更不知道自己其实有话要说。 甚至只要他只字不提,任先生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看了眼表。 还剩十分钟。 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却让景眠心都悬了起来。 先生没有出租屋的钥匙。 所以意味着,即使男人真的就在出租屋,也只能等在门口或是楼下,他未必能精确找到对方的位置,更不太可能与任先生相遇。 说不定阴差阳错,男人早已回了家。 这个时候,景眠莫名忽然想起了动车上打开的软件,专门为他们设计的,那个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用的软件。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景眠拿出手机,登录,他和任先生的图标依旧灰蒙蒙的。 而就在此时,页面跳出了一行熟悉的提示: ——【是否对您的爱人开启位置可见?】 心猛地微跳。 每一次打开应用都会跳出这样的提醒,但景眠却从未打开过。 想被先生看到自己在哪,就可以摁下。 只是,任先生的图标一向是灰色的,证明对方也从未想过对自己敞开。 景眠抿住唇,眼眶有些发热。 指尖颤颤巍巍地落下。 他点了【是】。 随即下一秒,软件界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有黯然无色的图标,在这一瞬都有了色彩。 跳跃的光勾勒出庞大的地图,线路化作光流,柔和地延伸,碰撞,看似无序,密密杂杂,实则却是从地图正中央蔓延开来,最终连接了两个方向。 一边朝向自己,一边奔向了先生。 光亮震撼地落入少年的眼帘。 景眠的脚步顿住,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眸 光震动着,瞳孔缓缓缩紧。 ——果然,先生所在的位置,正是那间出租屋。 而此刻,对方似乎微微动了下,无法判定方向。 他能看到先生的位置,证明任先生已经对他开启了位置共享,但自己才刚刚打开,他们不可能卡在同一时间同一秒。 也就是说,先生或许很早很早以前,就对自己共享了定位。 只是,他从来没有点击过【是】的同意键。 所以也从没有机会知晓。 景眠指尖冰凉地握住手机,眼眶湿热。 就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此刻,距离凌晨还有五分钟。 … 原来打开自己的,才能看到对方。 原来任先生的定位一直都在为他开启着。 原来那个把爱意隐藏封闭起来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景眠没有熄灭屏幕。 摁下定位后,远处依旧是漫漫望不到尽头的巷角和林荫,这一次,他却依稀瞥见了光亮。 景眠没有迟疑。 他开始奔跑起来。 嘴边散出薄雾,四周陷入无边寂静,唯有自己的脚步声,急促匆忙,夹杂着微颤的呼吸。 在这种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了陈曦说过的话。 “这款软件很精确哦,位置完全实时。” “甚至你如果跑的快一点,时速稍微超过正常,对方就会察觉到。” “——因为一旦奔跑起来,你的小标就会发光。” 景眠下意识地看向手机。 自己的坐标,竟然真的亮了。 只是,目光不经意所及的地方,景眠的视线却不由得停滞。 下一刻—— 他的心跳骤然一紧。 先生的坐标也亮了! 坐标散发出光亮的同时,四周也如同感应般,荡漾出透明的光影涟漪。 移动的方向,正是自己所在的方位。 …… 他们,在朝着彼此奔跑。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景眠,不再丝毫迟疑或停留,他朝着光亮跑去,踏过长街夜幕,与那个坐标越来越近。 200m. 100m. 50m. 10m. …… 跑进小区时,月亮藏在斑驳建筑的拐角,景眠刚刚瞥见光亮,刚要转弯,却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下一秒。 他被拥入了怀中。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景眠浑身都软了下来,血液却莫名滚烫,牵带着连绵呼吸。! 第 102 章 景眠甚至不用等对方开口,就已经知道抱紧自己的是谁。 呼吸连成了片,少年平复好气息后,再抬眸时,就与男人对上了视线。 藏匿起的月亮在这一刻拨开云雾,将地面染亮,一点点描摹着对方的发梢和轮廓,逆着光。 景眠听见自己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 丝毫不见平息。 明明那么多想说的话,压抑的,喧嚣的,让人心神颤栗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低哑的声音:“…我来晚了。” 任星晚微怔。 景眠察觉自己湿润的发梢被揉进指腹,触感微凉,汗水被揩去,他听道男人启唇:“没关系。” “为什么跑着过来,看到了定位?”景眠被男人的指尖蹭过眼尾,少年不自觉微微眯起一只眼睛,他听到任先生说:“我刚要回去…” “不是因为定位。” 景眠打断他。 在对方微怔的同时,景眠没有迟疑地启唇:“因为我想见先生。” 微冷的空气与唇边薄雾交错,四周有些寂静。 这次,景眠声音小了些:“我想见你。” 从临城到晏城机场,大荧幕海滩和火车站,这一路走来,景眠有太多的话想问,压抑过久呼之欲出,可真正见到了任先生,话到嘴边却如同哽住般,不知从何问起。 景眠掌心不自觉蜷起,指尖冰凉,他低声开口:“先生,你还记得游轮那天晚上吗?” “你说,曾经因为争权受伤,下身瘫痪。”景眠唇瓣微启,像是自己确认般:“先生坐过轮椅。” “也留过长发,对吗?” 呼吸微顿的同时,男人视线落在景眠身上,无法控制挪不开半寸,唯有定定看着怀里的少年。 景眠唇瓣颤了下,眼里藏着月色,熠熠柔软: “在先生二十四岁生日宴上,是不是遇到了一个人?” “他喝的醉醺醺的,冒冒失失,穿着黑色西装,闯进你的卧室。”景眠喉结微动,声音没有停顿,轻道:“他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但却莫名其妙给你戴上手链。” 景眠从外套里勾出那串星星,放在手心里,哑着声音问:“是这个吗?” 这一刻,任先生的神色出现了变化。 景眠眼睫敛下光影,气息微颤,他听到自己胸膛蓬勃的心跳: “先生为什么从来不过生日?”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留着星星手链?” “为什么当初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巷子,回到任家?” …… 他有太多的问题。 别墅二楼的那盏夜灯,早已为他敞开的定位,在他每一次绝望崩溃时刻的无声降临……任先生治好了他的病,却成了他解不开的结。 他让他意识到。 ——原来这世上有无数人爱他。 而他最爱先生。 “我以为 这些答案,你都知道。” “?_[(” 景眠问:“先生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 这一刻,男人愣住。 景眠第一次在任先生脸上,看到了可以称得上诧异的神色,细致到他可以描摹出俊美的轮廓。 “先生问过我,如果当初提出联姻的是贺家,我会怎么抉择。”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此刻的两人都深知意味着什么,景眠喉结微涩,低声道:“我的答案也一直只有一个。” 在男人愈显诧异的视线下,景眠说完:“哥哥从来都不是一切的前提。” “先生才是。” 景眠看了眼时间。 23:59。 离任先生的生日结束,还有一分钟。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翻了翻背包,拿出了一个小塑料兜,袋里的东西不明,还有一小块打火机。 下一秒,咔哒一声。 焰火点燃。 是广场巨幕送给他的小烟花。 伴随着窸窣的声响,小烟花被点燃,闪动的光芒成为了昏暗小巷里最盛大的光源。 夜空笼罩,仿佛是一场只属于两人的宴会。 没有初雪,他却为哥哥点燃一支烟花。 景眠穿着浅色羽绒外套,厚厚的围脖遮住下颌,唇边氤氲着白汽,耳垂被冷寒碰的嫣红。 眸光却被烟火一点点染亮。 “我的答案,就在那封信里。” 景眠垂下眸,眼睫浮上光影,原本艰涩的声音愈发坚定,温润而慎重:“先生对我的期望好像很低,即使没有任何回应,也能一切如故。” 景眠呼吸柔和下来,低声道:“可我也有了私心。” “我希望不止于此。” “我希望先生救我、爱我,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试着依赖我。” “我也想成为你的底气。” 烟花燃尽前,少年忍下升腾到耳根的烫意,缓缓启唇:“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会陷入热恋。” 上一次在游轮上,男人告白时吻了他的脸颊。 景眠紧张的手心发凉,他微微侧过身,踮起脚,吻上任先生的唇。 …… “先生,生日快乐。”! 第 103 章 烟花燃尽。 巷角重新覆上浓重的晦暗,墨蓝的夜色遮挡斜月,挥不开又散不尽。 随着光亮熄灭,景眠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到这儿也戛然中止。 因为空气陷入了安静。 勇敢往往需要某些契机。比如他们在转角相遇前的各自奔赴,比如离任先生的生日结束仅剩一分钟,比如他背包里恰好带了烟花。 而这些契机消失,一切恢复如常时,景眠也终于从大脑一热的状态抽离,彻底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 刚才 亲了任先生。 …… ?!! 他还说了其他,说他的答案就在那封信里,说自己也有私心……还说想和先生陷入热恋。 少年彻底熄火了。 只是热度早已瞬时蔓延到了脖颈和耳尖,若不是光线过暗,他现在的样子恐怕早会被任先生收尽眼底,不错一瞬。 景眠尴尬地落下手,声音干涩,忍住没磕巴:“凌晨了,我们要回家吗?” … “不要。” 男人声音简短低沉。 景眠被握住了手腕。 任先生的脚步声响起时,景眠也被迫跟上,周遭的温度是冷的,空气却莫名灼热。 他们走进小区的楼道,景眠看到墙上铲不净的小广告,一层二户贴着破旧的门联,台阶是水泥的灰色,随着脚步声接连亮起的声控灯……一切都和任先生格格不入。 夹杂着两人的脚步声,走到四楼时,他们终于停下。 景眠一脸茫然,喉结微动。 怎么来了出租屋? 不回家吗? “钥匙呢?” 景眠思绪有点迟缓,回答时垂眸:“在上衣……” …在上衣兜里。 这句话没能说完。 后背抵在防盗门上,闷顿的声响,猝不及防唤醒了这一层的声控灯。 景眠被吻住了唇。 没说完的话被堵回去,他被攻城掠地的吻转瞬失了防线,熟悉的味道席卷笼罩唇齿,后腰被宽大的手揽住,托起。 对方的膝盖抵进防盗门,景眠身体软下来,被困在一隅里,像是融化的岩浆。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连每丝呼吸都灼烧殆尽。 好像很久都没和先生亲吻过了。 就连接吻都这么舒服,不知道这两个月他们究竟是怎么禁欲过来的。 …… 好能忍。 景眠发现任先生微微一怔,稍放开了他,垂着眼看他。 声控灯已经熄灭,四周一片昏暗,景眠隐隐约约瞥见男人的双眼,染上了深谙细碎的异样光芒,景眠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自觉把后二个字说出了声。 景眠很快就被咬了耳朵。 他惊的没压住声音,闷哼了 一下。 睫毛一颤再颤。 “说的是我吗?” 任先生在他耳边,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原来你也知道。” “小狐狸。” 景眠整张脸瞬间就红透了。 耳廓也跟着烧起来。 他们极少如此暧昧,也从未像这样近距离且彼此清醒地调情,景眠被撩得发软,晕乎乎的。 任先生一边吻他,追着他,咬他的唇,手却绕到了景眠的身侧,钥匙被拿到,仅是借着微弱的光线,便很快摸到了锁孔。 景眠听见钥匙拧动的金属声响,让他稍稍回神。 “哥哥,我去晏城了。” 景眠趁着间隙开口。 这个时候,景眠忽然就想告诉他,其实他也给任先生准备过惊喜,很浪漫,很盛大,海滩和广场好多人都看到了,虽然最应该看到的人错过了,但先生应该知道。 知道他的小朋友也很浪漫。 任先生果然愣住:“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景眠说:“我订了酒店,今晚刚刚回来。” “自己一个人?” 景眠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也不算是,在路上有余年和陈科他们帮我。” 揽着少年腰侧的手微微收紧,男人问:“为什么去晏城?” 景眠诚实道:“给先生过生日。” “我预订了晏滩广场的大荧幕,还有烟花。”和男人对上视线,景眠说:“在晚上五点多。” 任先生:“生日惊喜?” 景眠:“嗯。” “当时有好多人拍照,录像,可能以为我是任老师的粉丝吧。”景眠抿了下唇,奇怪的是,在这种情景下说出口,心情却截然不同,从被堵住般的阴霾中晴朗起来,景眠声音软下来,说:“只有先生没看到。” 任先生停顿了几秒,认真道:“对不起。” 男人吻他的眉梢,景眠因为痒而微微眯起眼,他听到先生说:“那个时候,我也迫切地想见你。” 景眠呼吸微滞。 全身细胞在叫嚣,心脏在狂跳。 所有的遗憾在这一刻消失。 他们因为想见彼此而错过,却又在奔向出租屋的拐角重逢。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浪漫? 景眠伸进外套兜里,从里面拿出了什么。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给任先生系上了手链。 这是他在无数个夜里梦到的场景,只是每一个,对方的模样都是模糊的。他拒绝回忆过去,也试图与过去割裂。 一切像是定格在了十二年前,景眠不知道后来哥哥变成了什么模样,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成为相伴一生的爱人。 负罪感贯穿了他的童年和青春,导致这个没能送出的礼物也格外沉重。 而今天,他终于能拭去尘雾,把被人悄悄珍藏已久的礼物,真正送给属于他的主人。 他仿佛在和过去道别。 ?想看酒晚意写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 103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蓝色的星星垂落,景眠指腹蹭过略硬的一角,熠熠闪耀,再开口时,已经不再艰涩难言,少年道: “十二年前的生日礼物。” “先生从今天开始,每年都过生日,好不好?” “好。” 任先生半垂着眼帘,启唇:“前提是,每个生日都有你。” 景眠咽口水。 他也答应:“好。” 任先生也从外套里拿出了什么,景眠看清时,才发现那是一串钥匙,孤零零地闪烁。 是第二层抽屉的钥匙。 钥匙被渡进了自己的掌心,金属的质感微硬,被人类的温度染了烫,任先生声线低沉:“原本就是我的。” 景眠微怔。 说的是生日礼物。 被重新吻下来时,变得温柔又强势,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深,景眠被亲的腿软。 他听到先生说: “一直都是我的。” 说的又好像不是生日礼物。 随着门钥的最后一圈拧动,咔哒一声。 门开了。 他们的声响细微窸窣,尽管激烈,声控灯却暗下来,他被先生一只胳膊揽紧了腰,仅是微微使了力道,自己的鞋便脱离地面。 进了屋子,气温也回暖许多,厚重外套变得多余,尤其是空气已经如此灼热,这个气氛,隐隐约约感觉要做。 距离上次过了太久,景眠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睡上觉,俱乐部装修结束,明天还要去训练……胡思乱想着,少年察觉任先生一边吻他,一边单手拉下了黑色领带。 “……” 景眠心脏狂跳。 他大概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先生的帅气。 “在想什么?” 这稍片刻的分神也被发现。 景眠声音停顿了几秒,道:“想去年这个时候。” “我们也在亲吻。” 任先生停下。 “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 “嗯。” 那时候下了初雪,枫叶小区雪白一片,任先生的车孤零零的,车灯拨开雪雾,载着他奔赴新家。 离现在很近,又好像很远。 景眠说:“先生主动的。” 任先生神色温柔,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是我。” 两人看着彼此,默不作声。 任先生说:“亲我。” 景眠的脸腾得一烫,热得连关节都红起来。 后颈稍稍使力,凑近,景眠吻上去的时候,月色被浓雾遮挡,渐渐正好暗下来。 他蜻蜓点水,他浅尝辄止。 而他的丈夫反客为主,攻城掠地。 空气被掠夺而变得逐渐缺氧,头昏脑胀的时候,他听见任先生开口:“刚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 “ ?” “” ?酒晚意的作品《和竹马协议闪婚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任先生吻他:“每一句。” 景眠感觉脸上没有一处不是烫的,他强迫自己回忆了一下,勉强稍微记起来一些,他说:“先生是我的前提。” 在对方的鼓励之下,原本难以启齿的话也慢慢松动,倾口而出: “我对先生有私心。” … “我想让我们陷入热恋。” 景眠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生日快乐。” 被轻而缓的力道咬住喉结,景眠成功一颤,听到任先生的嗓音说:“听到了。” 咬过的地方又被舔了舔。 景眠喉结滚动。 他的先生好会。 撩的他又晕又热。 景眠耳朵红成一片,被亲过的地方变得湿润,呼吸又轻又重,他顿了顿,不可轻闻的补了一句: “我喜欢先生。” 对方俯下的身影一顿。 任先生垂眸看着他,揽着他后颈的指腹收紧,像是摩挲着揉进血肉里,声音也变了: “这句话没说过。” “没说吗?” “是你第一次说。” 景眠笑了笑:“可能是落下了。” “不能落下。”声线温柔又强硬,任先生说:“再说一次。” 景眠浑身都热了。 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松松垮垮,亢奋又昏沉。 “我喜欢先生。” “不够。” 景眠喉结滚动了下,被蛊惑得酥酥软软,像是被浸在酒里。 下一秒,声音随之轻浅,像是不想让先生捕捉到。 他揽紧男人的脖颈,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在任先生耳边说: “我爱先生。” …… 早就该说出口了,景眠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血液变得发烫,他听到先生的呼吸声,感受到对方的寡言和沉默,无声的沸腾和喧嚣。 他们错过了太久。 以至于这一刻变得哽咽和滚烫。 世界光怪陆离, 他们才是彼此的解药。 床板发出声响。 景眠整个人都热了,手脚却是软的。 他仰起头,迷茫睁开眼睛:“要做什么?” 任先生说: “拆生日礼物。”! 第 104 章 景眠隐约记得,这栋楼隔音不太好。 理智上他们应该压抑克制,但被折腾狠了,终究会忍不住发出一些声音。 以前景眠大多数时候是无暇顾及的,但现在感官清晰,处于相对陌生且久别的环境,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还有任先生的,以及他们制造的声音。 景眠揽住对方的脖子,手指收紧,隐忍着难以承受的颤栗呜咽,沉闷的噼啪声一直持续了整个漫长深夜。 迷糊间,他听见任先生问:“为什么压着声音?” 景眠:“……” 少年不好意思说隔音不好,委婉地提醒:“楼很小…邻居都在睡觉。” 于是,就被善解人意任先生抱起来,堵住了唇。 只是正在进行的事,却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的意思。 不管过程如何,他们的确效果显著地控制住了声音。 但这样显然治标不治本,不知道是第几l轮时,景眠甚至有些担心床板。 很快,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那一瞬,疲惫混沌的意识化成冷汗,景眠猛地一僵,紧接着是持续几l秒的颤栗。即便被安抚着亲了眉梢、眼睛和鼻子,眼泪依旧控制不住往下掉。 干柴烈火,一夜未眠。 晨曦微微映进房间,冬日的光影弥亮温煦。 这间出租屋以前只有景眠一个人住,虽然小,但家具一应俱全,收拾的很整洁,看得出曾经独自来到这间出租屋的少年,大概已经做好了未来独自一人的漫长打算。 但昨晚,这间屋子的角落大概染上了很多独居人不该留下的痕迹。 “……” 景眠的脸慢慢烧到了脖颈。 细微的动静被任先生察觉,对方的嗓音清冷低哑在耳边响起:“醒了?” 发梢和额头被微凉的触感蹭过,景眠略感舒服地微眯起一只眼睛,“嗯”了一声。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哑。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候。 旧房子,老街巷,借宿的自己,和温柔不致、贯穿了自己整个童年的哥哥。 互表心意的一夜疯狂后,就连最简单的视线相触都带着花火和热意。恍惚间,他们仿佛真的陷入热恋。 “再睡一会儿。” 少年看向自己房间角落里挂着的钟表,指针刚刚停在七点,景眠喉结微涩,带着一丝鼻音,问:“我睡了多久?” 任先生回答的认真:“接近两个小时。” 景眠:“……” 这和通宵有什么区别。 他就知道。 景眠掐了掐时间,生怕自己再醒过来就是晚上,他小声说:“下午要去俱乐部,群里发了通知,队长有安排。” 男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送你过去。” 景眠睫毛颤了颤。 他下意识侧过目光,发现昨晚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收 拾干净,偶尔有一两件没法穿的,也已经被洗过,整齐地挂在窗边。 ?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景眠眼尾发红,缩在被窝里,连一个手指头都懒得动。 过了一会儿,眼皮开始打架,少年又迷迷糊糊睡了几l个小时回笼觉,再次醒来时是因为闹钟。 景眠撑起身,眼睫依旧惺忪,轻声道: “我要起来了。” 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说给先生。 男人听到声音,起身倒了杯温好的水,只是走到床边时,发现小朋友已经自己缩回被子里,睫毛舒展。 男人嘴角无声扬起一点弧度,俯下身,沉声道:“要请假吗?” 景眠睁开眼睛,迅速摇摇头:“我能去。” 光耀的全球赛事临近,大家甚至还没从全国赛的余韵中缓过神来,新一轮的紧张亢奋就已然萌生,这些日子队里都在准备,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没人比他更想赢得接下来的比赛。 景眠被抱坐了起来。 洗漱的时候,腿根在不自觉打颤,他需要撑着洗漱台,才能让膝盖不软下来。 接着少年回到床边,被任先生穿上鞋袜,接着是衣服,最后他被披上宽厚的外套,衣领围住下颌,衣摆几l乎末过大腿,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将他抱起。 临走前锁好了门。 司机早已等在了楼下。 外面朦朦胧胧的下起了雪,从今晨开始。 原来今年的初雪较去年仅仅迟了一晚。 街景开始缓缓倒退,车子开的十分平稳,景眠眼帘半阖了一会儿,忍不住继续小憩。 任先生抱着小朋友,目光落在手机上,似乎在处理公事。 在景眠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看着屏幕的视线微顿。 陈科发来微信,是一段视频,视频的名称是《完整无删版》.MP4。 很快,陈科的消息接连发来。 陈科:[任哥,找到了!] 陈科:[这是最清晰、位置最佳的路人视角拍摄,五分钟完整版。] 陈科:[视频] 任星晚拿过耳机,仅是停留一瞬,便点开了那段视频。 加载中,播放—— 进度条开始计时。 夕阳残留最后的光影,夜幕无声降临在海滩之上。 视频一开始在拍海,又在拍游轮,最后,镜头缓缓转向了广场的大荧幕。 「先生,生日快乐。」 页脚之下,落款的字迹变小,也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清,来自—— 「偷偷爱着你的小朋友」 现场热闹喧嚣,显得有些嘈杂,但镜头却把控的很稳。 镜头记录了烟花绽放的全部。 光影倒映在男人的瞳孔里,绽开。 最后,视线从广场 和海滩移开, ⒗⒗[, 记录下此时此刻的全部景象。 镜头不经意扫过的林荫路下,一个少年的身影进入其中,又很快移走。 任星晚摁停了视频。 向前倒放、追溯,最终缓缓定格。 景眠落在画面之中,正抬着头,熠熠的光影交错陆离,少年眼里是闪烁的茫然,藏着失落。 屏幕的光熄灭。 晏城发生的一切,仿佛在这里戛然而止。 车厢重新陷入寂静,小朋友睡得很沉。 许久,微凉的触感印上景眠的额头,发梢柔软散乱。 景眠睫毛微微一动,隐约听到男人的声线,只是极为轻浅,令他差点以为是混沌睡梦中的错觉: “我收到了。” * ME.基地。 持续了五个小时的训练,全员们短暂地休息片刻,宣蕊订了外卖,他们围成一桌,薯条鸡翅放在锡箔纸的中间,还有两张披萨,一人拿了只汉堡,握着冰可乐,一边吃一边闲聊。 “怎么感觉眠眠今天很缺觉?” 宣蕊点头:“是啊,一到休息时间,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大概昨晚没休息好吧。” 休息室因为装修进程还没清理干净,少年在休息间隙,睡在了宣城准备的躺椅上,他枕着一只蓝色的鲸鱼抱枕,尾巴交叠在少年的颈怀,睫毛舒展,睡得很沉。 红毛扬了扬眉,有点得意:“我买的鲸鱼抱枕,没想到和眠眠这么搭。” 陈曦咽了口冰可乐,捶捶胸口:“谢谢你,我要被萌死了。” 岑弦:“昨天不是任从眠生日吗?” “生日?”宣城想起来了:“确实,我微博首页都刷屏了。” 红毛说:“可能和任老师出去过生日,累着了吧。” 岑弦一脸无言看着红毛。 宋羡阳薯条蘸了酱,送入口中:“全球赛还剩几l天?” 宣城算了算日子:“除去今天,还有路途、赛前必要流程的时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三天。” 一时间,桌上的KFC忽然就有点噎。 在全国赛与冠军失之交臂的他们,此刻紧张又亢奋,他们大概是最渴望全球赛冠军的战队,同时,所有人都知道,全球赛事竞争激烈,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来自世界的优秀队伍和玩家,或许难度也随之升了几l倍。 全国赛已经如此吃力,他们不确定是否能在全球赛坚持到最后一刻。 “全球赛的名单已经公布。” “依照往年的规则,我们大概率最先碰上欧洲赛区。”宣城擦干净手,划开平板,他录播了几l个回放,挑了一个最典型的给大家看:“除去其他三支队伍,现在的欧洲赛大热门,mx,打法凶悍,节奏也快。” 屏幕上,几l个高能操作被剪成集锦,伴随着解说热烈的喊叫声,令大家竖起鸡皮疙瘩。 几 l分钟后, “mx” “??[, 那个棕毛蓝眼睛的ZLE。” “听说是mx重点培养对象,力保进首发的,打法很霸道。” “真强啊。” “带着战队一路冲进欧洲组决赛。” 大家不约而同没说出口的是,这支战队一直是夺冠热门,即使没有这名新人,剩下的队员也足够让ME.压力山大到无法入眠。 宋羡阳实战经验比在座的都少,他看得手心发凉,恹恹道:“首场要是碰到他们,真是倒霉到家了。” 岑弦说:“要想冲冠军,迟早的事。” 宣城说了声对:“躲不掉。” 不知何时醒了的少年,拿过可乐,低声道:“碰到也无所谓。” 带着丝鼻音的小朋友,淡淡启唇:“我们会嬴。” . 夜深。 景眠被任先生接回了枫叶。 尽管窗外风雪见停,少年却实实在在漂泊三日,回到家时,浑身的细胞都放松下来。 他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的归属感,也是第一次想家了。 先生在的地方,就成为了他的家。 景眠洗完澡,就热乎乎钻进了被窝,男人似乎没有把他从睡意中拽出来的意思,景眠松了口气,抱着队友送的鲸鱼抱枕,沉沉地睡去。 夜里,鲸鱼抱枕被轻轻拽了出去。 并被扔到床尾。 取而代之,少年被熟悉的味道包绕,睫毛微颤,无意识的蹭了蹭,抱紧了任先生的颈怀。 “我的答案,就在那封信里。” 耳边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就在刚刚,任星晚去了书房,打开了第三层储藏柜。 那封信,是眠眠在全国赛发作时留下的,后来他去海边,把他的爱人留下来,助理询问男人怎么处理那封信,他说:“扔了吧。” 距离现在,已有许久。 久到那封意味着道别的信,直到现在也没被任何人打开。 只是,拉开第三层抽屉后,在装着星星手链的绒盒之下,一张泛旧的纸页静静躺着,边角微翘。 男人从未扔掉。 微弱的光亮下,任星晚打开折页的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他一点点看完,直到最后一个字。 任先生盯着页脚的那句话,手心微颤。无言且珍重般,静静凝视了许久。 直到时针转向深夜。 … 男人读着那封道别信。 看着他的心上人,诉说着自己不曾知晓的爱意。! 第 105 章 * “这是钥匙。” “虽然你说是以前的户主,但我怎么感觉没太见过你。”男人回忆道:“就隐约记得一对母子在这住过五六年,后来听说家里富裕了,就搬走了。” 景国振跟随着房东上楼,楼栋里灰尘四起,他咳嗽了两声,面容苍白,步伐有些缓慢,带着憔悴。 “这个地段有点偏,但也快拆迁了。”房东说:“你找的正是时候,要是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已经开始动工了。” 景国振只好启唇:“…那时候我不常回来。” “哦,难怪看着眼生。”房东说:“你那个孩子叫眠眠吧?现在估计也成年了,上了哪个大学?” 景国振:“临城大学。” “这么优秀?”房东有些诧异,想了想,又说:“也难怪,他妈妈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很有气质的,现在应该没退休吧?” 景国振低下头,更沉默了。 许久才说:“走了。” 房东没听出什么意思,两人到了二楼,他便用钥匙打开门,男人摸了摸兜,说:“你先看着,我下楼买包烟。” 景国振答应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这所老宅。 实际面积仅有四十多平,厢房,两室一厅,说是两室,其实就是一个大屋和一个小屋。与景洛不同,景眠大部分童年便是在这个小屋度过。 家具大部分已被搬空,剩下的是搬不走的陈旧沙发,老电视机,灶台上都是斑驳的灰尘,已经太久没人住了。 景国振回到这个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只能隐约记得,饭桌在哪里,冰箱在哪里,他们晚上在哪看过电视,被切好块的苹果,还有景眠的小学习桌。 宋知念陪他度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 他们的孩子也是。 景国振走进与卫生间相邻的那个房间。景眠的房间虽然小,但光线还算亮,面朝着巷子,能看到人来人往,牌子黯淡的包子铺和早市集。 景国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儿,那个最初的房子。 他大病一场,差点瘫痪,身边没有照顾他的亲人,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他恍若隔世,忽然就想回到这里看看。 裴医生不愿告诉他全部,景眠的病从何而来,他就只能自己找因果。 但他想着,或许……就是从车祸那天开始。 本不该坐上那辆车的妻儿,以及偏航的路线,还有幸存下来的眠眠。 那时候,因为悲伤和愤怒无法排解,就把罪责全都加在了他年幼的儿子身上。 那场车祸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景国振还记得。 他没有安慰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眠眠,尽管那孩子眉眼淤青,头上打了绷带,看着他的时候满眼泪痕,身上一直在抖。 景国振知道他需要安慰,也惧怕自己的反应。 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没有安慰他。 ◢酒晚意的作品《和竹马协议闪婚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你不是天天盼着出家门吗?” “这回你尽兴了,你害死了我的妻子。”他吼道:“参加生日聚会?这辈子你想都别想,你就应该烂在这种地方!”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走,便是三天三夜。 宋家仅剩的老人气的心梗,他的事业刚刚有了起色,应付完一系列后续的事,筋疲力尽的景国振,这才猛然想起被他扔在旧宅的眠眠。 他忽然担心起来。 同时记起,家里有水有食物,能出什么事? 他拉不下脸去找那孩子,于是让助理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打开紧锁的房门后,才发现景眠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昏厥了小半天,甚至有脱水的迹象。 他没想到,眠眠竟然就那么蜷在黑黢孤零的家里,不吃不喝,独自度过了三天三夜。 没人知道那孩子经历了什么。 景国振心里一阵难受。 他蹲下身,捡起窗台边的遗落在角落的玩具,灰白破旧,旁边还有一根断了铅的铅笔。 景国振刚要起身时,视线却不经意落在窗沿之下。 隐隐约约,那里像是写了什么字。 景国振蹲下,一只膝盖落在地上,凑近去瞧,他因眼花而微微眯起的视线,在看清那里写了什么后,不自觉停滞,掌心开始震颤。 那是铅笔字,像是写字的人没什么力气,就连笔画也很浅,极难引人注目。 景国振仔细去读,发现字迹断断续续,只占据了墙角一隅。 [妈妈], 还有[哥哥]。 字迹不太整齐,甚至没什么规律。 景国振抖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往下念,景眠高度所及的角落里,在字迹的最末尾处,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对不起] [我没能死掉。] * * 【直播开始了吗?】 【开始了!!】 【镜头有点模糊】 【啊啊啊啊啊啊Sheep】 【眠眠终于开播了呜呜】 【好久不见,麻麻想念】 景眠调试好设备,点击鼠标的细微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少年似乎坐在一间宽大的书房里,戴着黑色口罩,睫毛敛下,阴影精致漂亮。 只是,这间书房的风格和少年不太匹配,装修风格和气场愈显冷冽,如同沉雪凛冽的松木。 唯有书房实木桌的边缘,放了一只鲸鱼抱枕。 景眠一如往常进入界面,却发现直播人数仍在上涨。 仅是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直播流量的巅峰。 上一次,Sheep因为发烧直播被迫中断,所有慕名而来的新粉丝意 犹未尽, 翘首以盼了好几天, 终于能看上Sheep第一场完整的直播。 【Sheep眼睛好漂亮】 【谁给我们崽崽买的小鲸鱼?你配享太庙】 【不露脸主播不吹颜值】 【全球赛要到了吧?】 【是的,倒计时二十天,崽崽会去欧洲还是日韩那边?】 【大概率欧洲了。】 【对战名单已经出了,ME.第一场对上POV.】 【原来不是Mx?只能说松了口气】 【AUB第一场才是Mx,默默给AUB.点个蜡,即使Shck来了也得被吊打的程度】 景眠的目光停留了一瞬。 在引爆疾驰的车那刹那,少年利落地移动位置,果断流畅,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说:“这次我不会输了。” 【崽崽这句好心疼】 【是的,决赛之后还大病一场,那场比赛何止是ME无法释怀的遗憾】 【冲,全球赛必须赢!!】 【给未来的世界冠军投喂小饼干】 全球赛的话题正值火热。 玩家们无论混迹在哪个直播间,只要涉及相关话题,都会忍不住聊上两句,毕竟今年的两个大热门战队,即将站上面向世界舞台的大型赛场。 直播结束后,景眠伸了个懒腰,脊背酸软。 赛事临近,基地训练强度慢慢加大,练习时间维持在每天十三个小时,少年基本下了课就直奔基地,却没因此减少约定好的直播频率。 他看了眼时钟,已经接近二十三点。 任先生这两日很忙,有时比自己还要晚归,但最晚不会迟过十一点,本以为今晚男人会失约。 没想到,指针转向十二之前,开门的声音响起。 景眠刚刚下播,窝在先生书房里还未察觉,直到门声开启,少年还戴着耳机,摘下的动作顿在半空,有些微诧:“回来了?” 迅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时间,发现刚好十一点时,少年神色一滞。 他还记得和先生许诺即使晚上熬夜,也会控制在十一点前上床的约定。 “嗯。”男人睫毛微敛下,细碎的光影勾勒出轮廓。 被从椅子上抱起来时,景眠在那一瞬有点慌,等到身下重新有了实感,少年坐在了男人的怀里。 心中慌乱未减,尤其是两个小时前,少年还因为懒,悄悄给自己热了碗速食泡面应付过晚饭,尽管后来也销毁了包装盒,但他不确定先生是否会察觉。 于是他默默转回话题:“…你回来的时候,马上就要洗漱了。” 没想到男人却开口:“等会再洗漱。” “陪我一会儿。” …… 任先生身上带了从外面晚归的风寒,内襟却光滑柔软,无论温度还是触感都很舒服,会让人不自觉想蹭一蹭。 但景眠忍住了,不仅忍住了,还试图以大家长的成熟口吻询问安抚爱人:“今天很忙吗?” “嗯。”男人说:“刚刚接手了一个工作。” “和项目有关吗?” “不是。”任先生启唇:“和游戏相关。” 景眠虽然知道任家企业相关,却不了解任先生商业范畴具体涉及的领域,但既然说是游戏,大概率是以圈内的身份签了什么代言。 这大概是很忙碌而辛苦的一天。 无所不能的任先生,偶尔也需要歇一歇。 “辛苦了。”景眠抬手,回抱住高大的男人,手心并拢,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这次声音小了些:“哥哥。” 对方的气息微微一滞。 不久,微凉的印记落在少年的脖颈,夹杂着熟悉的好闻味道。 力道很轻,却没停。 景眠有点想缩,但最终还是乖乖不动,像扬颈优美的天鹅,任由着吻落在身上。 亲着亲着,耳垂就被咬了一下。 景眠没禁得住,用鼻尖呃了一声,红意瞬时蔓延到了耳根,他甚至空不出手先把直播时的口罩摘下,只得叫了声:“…先生。” 他侧过脑袋:“怎么了?” 抬眸的那瞬,男人隔着口罩,吻了吻少年泛凉的鼻梁、唇瓣。 昂贵的西服硌着小朋友的卫衣,怀里的少年被一点点抱紧,下巴落到肩膀上,紧接着他听到先生略沉的嗓音: “充电。”! 第 106 章 正当年末,临城的雪天透着薄雾,落的有些频繁。 城市气温不算太低,所以街路上几乎没有积雪,呈现出湿漉漉的深色柏油路。 学校专业课相继迎来了各科论文提交和期末考。 几科开卷考试的专业课最先结束,景眠一路稳过。只是需要付出精力时间的主科刻不容缓,家在本地的室友甚至直接抱着一摞书回家通宵。 复习时间紧,图书馆和自习室人满为患。 景眠翻到最后一科专业书的最后一页,慢慢阖上书本,旁边是自己手写划弄的一章重点。 他把草纸夹好,目光不由落在了手边的几张整洁的A4纸。 忽然想起先生每次出门后留在家的纸条,并非五颜六色的便利贴,而是撕成四分之一的A4纸。 大概在任先生的印象里,便利贴是在日用品的领域范畴之外。 景眠抿住唇。 心里默默涌上的感觉,也让少年不自觉扬起嘴角。 这样的任先生, 好可爱。 少年把纸页连带着专业书一起放进背包,穿上外套,转身离开自习室。 提前二十分钟联系了叶师傅,走到校门时,司机已经等在了门口。 景眠坐上副驾,直奔基地开始今日的训练。 在休息室,红毛为了提神,取了盒茶叶。 他找了个茶壶,往里面洒了茶叶,烧开水便倒满,只是拿杯子盛放时,他咂了咂嘴,发现喝着索然无味:“这是主办方送的龙井?怎么没什么味道。” 陈曦说:“你喝不惯罢了,泡这个很有门道的。” 何镜问她:“你会泡吗?” 陈曦倒很坦率:“不会。” 红毛:“……” 何镜看向一旁正垂眸,安静看着赛事回放的少年,问:“眠眠会泡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少年却摘下耳机,点点头:“会。” 接着,两个人眼看着景眠倒了沸水,却用于温杯,他熟练地配置了茶叶的份量和水的比例,浸润的同时,顺手调了一旁热水壶的最高温度,旁边两人大眼瞪小眼,呆若木鸡。 何镜看到热水的温度提示,纳闷:“不用煮开的水吗?” “八九十度就好。”景眠握住被子,指腹微动,杯子边沿微微转动,一边浸润泡,解释道:“沸水容易失味,口感会变寡淡。” 接着,便是正泡注水。 嫩绿的茶叶在水中一点点舒展,茶汤的颜色也发生变化,景眠倒了两杯,留了些茶底。 红毛和陈曦一起接过。 这一次茶香浓郁,萦绕鼻尖。 入口后催动味蕾,爽口醇香,回味无穷。 口感清新和醇厚兼具,却又不失年轻人所钟爱的甘甜。 ——不愧是龙井。 简单粗暴的最初目的原本是提神,却仿佛慢慢转变成了品茶 。 红毛诧异问:“眠眠,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景眠神色没什么变化, 只是低声道:“我爸以前喜欢茶。” 所以,即使他兴趣缺缺,也会耳濡目染。 休息室外的队员们也被清香的气息吸引而来,后来,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外面下着淡淡的薄雪,玻璃窗内热意熏染指尖,心旷神怡。 宣城靠坐在长桌边,如同随口说今晚吃什么一般淡定,和他们公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过两天,ME.的创始人会露面。” 男人轻咳一声,轻描淡写地宣布:“到时候聚个餐,或者选在KTV都行,大家和老板认识一下。” …… 全员怔住。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宣城道:“值得一提的是,他曾经也是位光耀玩家。” 成员们都来了精神,一个比一个震惊:“创建ME的不是你和宣蕊姐吗?” “不,与其说是成立…”宣城手指交错,微微摩挲,像是出了点汗,启唇:“倒不如说是我和宣蕊维护代理经营,ME.俱乐部最初的成立者并不是我们。” 大家用了几十秒,才渐渐消化掉眼前这个惊人而颠覆的消息。 “所以这位金主是何方大佬?” “队长说大佬也玩光耀。” “玩得好吗?” 红毛摇摇头,小声说:“可能性不大,一般成立俱乐部的都是自己上手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才会花钱招募高手组建战队。” “有道理。” “队长,老板id叫什么名字啊?我去搜搜他既往战绩。” 宣城默默喝了口茶,等到大家稍微平息下热情和好奇心,才开口:“现在还不行……怕影响你们。” “等到正式约定好见面时间,我会和大家说。” 不知道是不是景眠的错觉。 说到“影响”那两个字时,队长的视线似乎有意无意般,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半秒,又掠过。 “这么吊胃口。” 岑弦抬眼看向宣城,启唇问:“难道很强吗?” … “他很强。” 出乎意料的,宣城缓缓开口:“比大家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强。” “……” 休息室一时变得鸦雀无声。 在座的人,可是包括了Mle和Sheep。 这两位选手,凭借着在全国赛事中的精彩表现,也许放眼整个光耀,也是很难迅速找到相匹配的对手存在。 宣城挠了挠头,还没察觉到氛围的变化,于是没停口:“或许放在光耀里,也没有玩家能PK得过。” …… 短暂的沉默过后,成员之中忽然有人发出了声笑,打破寂静: “太夸张了吧。” “要真有这样的人,早就上PK榜前三了。” 其他人也附和着 , 笑起来:“队长, 说实话,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呢?” 宣城心情复杂,只好会心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原本肾上腺素飙升的成员们,纷纷松了口气,又遗憾又无语。 但这依旧阻止不了大家的好奇心。 “他年纪很大吗?” 宣城看向少年,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有。” 景眠:“?” 原来金主大佬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年轻。 红毛从椅子上探出头:“他是主播吗?“ 宣城把手搭在椅子边沿:“不是。” “他账号粉丝有一万吗?” 宣城:“……” 队长把自家战队所有疯狂扒马的队员都挨个拎回训练厅,手把手看着训练,他吐出的气息轻颤,手心不知何时渗满了汗。 仅仅是现在就这种程度, 等他两天后真正公布id,ME.不得掀开了锅。 . 少年训练还没结束,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只是接起来后,对面没有立刻发出声音,过了许久,发哑的声音才缓缓道:“眠眠啊。” “是我。” 尽管许久没有联系,少年也几乎在一瞬间听出—— 是景国振。 “今天方便回家里一趟吗?” 见电话那头没有回应,景父像是怕他立刻挂断一般,苍茫开口说:“眠眠,回家看看吧。” “…洛洛他很想你。” 挂断电话后,少年盯着屏幕的视线凝滞了几秒,他稍稍后退,喊了声:“羡阳,接上。” 宋羡阳刚拆了个口香糖,他接过耳麦:“好。” 这通电话的时间不算早,甚至景眠无论是叫叶师傅来一趟,还是立刻打车或公交,路程至少半小时,即使回了那栋旧宅也已错过了饭点。 至少,不用和景国振或是李乔周旋,更不会撞见那一家人吃晚饭。 ……这一趟,仅是见一见洛洛就好。 深思熟虑后,少年坐上了开往旧宅的车。 这栋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复层房,如今回来,望着许久没被清理的房皮,内心却很平静,少年甚至没有什么归属的实感。 他在这里长大,又好像从未属于这里。 景眠敲响了门。 谁知,开门的不是意料中的保姆,竟是一位陌生的面孔。 “少爷,您回来了。”不认识的女人开口,却似乎认识他。 “你是?” 女人用手擦了擦围裙:“我是新雇来的保姆,原来是护工,在医院照顾过老爷子。” 老爷子……难道指的是景国振? 景眠不想追问,也没让保姆接过自己的背包,只让她拿过了手里给景洛带的水果零食,还有最喜欢的动画周边和玩具。 没等景眠离开玄关,听到声响的景洛,从楼下捯饬着小短腿奔跑下楼, 喊道:“是哥哥吗?” 景眠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确认了:“是哥哥!!” 少年面色一慌,连忙道:“洛洛,别在楼梯上跑!” 景洛三步并作两步,在景眠跑到楼梯近前的同时,身影扑进了哥哥的怀里,小手抱紧少年。 这次分别,隔了足有两三个月。 所以思念也变得格外漫长,景洛尽管在这期间见过那个气场强大的嫂子,知道哥哥也在想他,但却始终无法见面。 因为爸爸妈妈抛弃了哥哥。 于是景洛没抱多久,搂着哥哥的脖子,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吃饭了吗?” 景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景眠揉了揉景洛的头发,开口时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吃了。” “如果不忙的话,留下来住一晚吧。” 景国振看起来苍老了不少,鬓角的白头发还没染,冒出了头,脸色也呈现出憔悴的青黑,他神色局促,甚至有些紧张:“我不打扰你们……而且李乔不在。” …… 当晚。 少年留宿在景洛的房间,和小团子一起睡。 他给任先生发了消息,说晚上会留宿,明早清晨再回家。 夜色愈深,景眠却有些失眠。 在旁边盖着小被子的景洛也是。 “哥哥。” “嗯?” 景洛沉默了好一会儿L,才小声开口:“妈妈不要我了。” 少年眼里浮上诧异。 鼻尖颤了颤,一滴眼珠滑过脸庞,景洛小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怪不得旧宅中不见李乔的身影,景眠本以为景国振是因为自己的回来而支走了李乔,没想到却从景洛口中听到了令人诧异的真相。 “我觉得,好像因为我……是我的错。” 景眠瞳孔慢慢缩起,心泛起细密的疼,好像自有记忆起,这样的想法便无数次涌上脑海。 为什么没人要他, 为什么唯有他活下来, 为什么他没能死掉。 他至今也没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却遇到了能让他不再在意这些答案的人。 任先生是他始料未及的晨曦。 而今后的他,也会照亮别人。 景洛被少年抱进怀里,小孩的眼泪被拭去,哥哥说:“不是你的错。” “不要为别人的选择愧疚。” “你还有哥哥,所以不需要承担后果。” 景洛瞳孔慢慢缩起,滚热的眼泪滑下眼眶。 耳边响起了任先生的声音,心脏一点点滚烫,景眠启唇,自己的声音与脑海那个声音重合:“别人不要,我要。” * 翌日清晨。 景眠背上背包,离开房间前,他轻轻揉了揉景洛的发梢,小孩睡得正沉。 只是,没等少年走 下楼梯,身后忽然传来景国振的声音:“眠眠。” 少年身影一顿。 “可以和爸爸聊聊吗?” 眼看着儿L子头也不回地继续下楼时,景国振迅速开口:“拜托了,一分钟就好。” … 景国振拉开椅子,绕到书桌后,将温好的茶水倒入茶杯,热气缭绕。 自记事起,景眠很少进入父亲的书房,景国振办公会客的地方,一向庄严且富有仪式感,景眠潜意识中,那里也是自己不能随意闯入的领域。 宽大的桌面上有两个茶杯,景父先斟了离自己近的那一杯。 景眠看过景国振泡过无数的茶,却是第一次为他沏茶。 “我和李乔……”景父缓慢开口:“已经离婚了。” 景眠微微抬眼,却没有意外。 李乔的离开,以至于这次婚姻的结束也在意料之中。 “世人都说,人总会在失去的时候才感到后悔。”景国振放下茶壶,手指被热气熏的搓了搓,有些苦涩地笑笑:“我后悔的事,有你母亲,也有你。” “以至于我剩下的人生,都会时时刻刻地、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决定。” 景眠静静听着,眼里的情绪却很平静。 “我不是一个好爸爸。”景国振低声道:“对不起。” “我弥补不了你,也弥补不了你所受过的伤害。”景国振的掌心有些颤,声音低而沉:“更弥补不了你的母亲。” “我知道这场商业联姻,是我强加给你的婚事。” 景国振声音有些哑,他抿了下唇,掌心撑在桌子上,轻声道:“如果你不想结婚,现在也有反悔的权利。” “你可以反悔,甚至是退掉。” 在少年微怔的目光下,景国振将茶杯推到景眠的桌沿旁,低声道:“爸爸帮你兜底。” “就算是要赔偿,要扛债务,都无所谓。” “其实什么都不重要。” 景国振缓缓的、低声开口:“你过得幸福,就够了。” 景父俯下身,似乎从宽桌后拿出了一个圆形的东西,似乎认真保存了许久,甚至怕灰尘落在那上面。在少年的目光下,景父轻轻撤掉覆盖在球体之上的软布。 景眠也在那一瞬间认出, ——那是一个地球仪。 只是,和普通的地球仪不太一样。 这颗地球仪所有的字迹,全都是手写的。 在字迹娟秀的地名之下,是一笔一笔勾勒出的山川和海洋,细致到每一个省份与城市都是亲自写下,而那绿蓝交界的色彩,也是手涂的,由水彩一点点填满。 这样一个简陋而又独特的地球表面,被制成了贴纸般,牢牢的覆盖在球形底座之上,每个边角都被压平,粘成了一个完整的地球。 景父从旁边找出了眼镜盒,他戴上老花镜,不太熟练地指了指,边指边确认似的给景眠看:“这是中国,这里是太平洋,澳大利亚在这… …” ?酒晚意提醒您《和竹马协议闪婚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景国振就慢慢停了下来。 有些沉寂的安静之中,他发汗的掌心搓了搓裤脚,哑声道:“你一直想让爸爸带回家的礼物。” “我知道…是不是太晚了?” 景眠无声地看着那颗地球仪,仿佛透过它,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满眼惊喜的、幼时的自己。 确实太晚了。 这是他四岁时就在日夜期盼的礼物。 却在二十岁时才收到。 . 景国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而他的孩子已经离开。 景父看着那颗地球仪,清晨的光芒落进窗户,将球体投射出一抹淡淡的斜影,落在桌面上。 景眠最终没有收下。 “我已经有一个地球仪了。” 少年看着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平静:“我只要那一个就好。” 景眠好像不再恨他了。 景国振低下头,慢慢地,他捂住了脸。 泪水很快湿了桌沿,景父呜咽的声音压抑在书房里,无人知晓。 对面的茶水已经凉了。 . 景眠走出玄关时,手机振动了一声,他垂眸看去,是任先生的消息: —[我到楼下了。] 景眠低下头,很快回复了消息。 他背好背包,刚打开门,才发现晨曦刚刚露了头,天色夹杂着微光,覆满大地。 景眠抬起手,遮挡光亮,少年微微眯起眼睛。 父母好像会时常淡化忘记他们过往的行为,直到年迈时,才试着变得温柔,牵起孩子的手。 只是,那个期盼着的小孩已经不在了。 即使等来了抱歉,心中的悲凉麻木依旧布满了整个百孔千疮的童年。甚至,大多数孩子等不到那个道歉。 如今那副年轻的躯壳里,只剩下属于成年人无边的平静。 他们真正迎来了长大。 原来一个人对过去彻底释怀,是在他真正感到幸福的时候。 或许只有先生在,他才永远是小朋友。 —— 景眠离开别墅时,任先生的车正停在路边。 初冬的寒意侵染车窗,枫叶彻底散尽,只剩下交错的深色树枝,露边的晨曦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任先生斜靠在车旁,正在等他。 景眠唇边泛着雾气,他加快脚步,毫不犹豫跑向晨曦的方向。 天边透露出微光。! 第 107 章 景眠结束了倒数第二场期末考,此时距离全球赛倒计时仅剩十五天。 战队提前在国内接受了赛前采访,选手Sheep和Mle作为被集中采访的大热门选手,主持人递过话筒,笑着说:“这是ME.首次参加全球赛事,国内外的粉丝都期待着你们的精彩表现。” 他问:“接下来的对战中,比较担心碰上哪支队伍?” Sheep想了想,诚实道:“Mx.” 【Mx的确强到离谱。】 【今天也是真诚的眠眠,这种问题选手一般会马虎带过】 【最先和Mx首战的是AUB,谁懂啊】 【如果AUB输了,两方碰上是迟早的事。】 “确实,Mx目前的战绩排名已经进入了前三,是非常强劲的对手。”主持人笑着问:“那问一下ME.的目标?打算代表国家冲入几强?” 全球赛事的难度要远超于结束已久的全国赛,中国战队要面对的对手是来自世界各个国家象征着实力最强的战队,即使光耀依然发行九年,却没有一支队伍站上领奖台。 和已经拿过数次全国冠军的AUB不同。 在外界眼里,能拿到入场券,显然已经是ME.莫大的幸运。 Mle刚要开口帮挡,却发现主持人已经把话筒递给了Sheep,显然比起中规中矩的套路答案,他们更期待这位在全国赛上披荆斩棘的新人选手会作何回答。 ME的成员们都忍不住相视,会心一笑。 Sheep代替他们所有人说出了答案:“…目标不是几强。” “是世界冠军。” 【冲!!!】 【就喜欢眠眠又乖又拽的样子】 【世界冠军含金量可高多了】 【我压ME.最终征服世界】 …… 回到基地后,成员们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赛前训练。 今天因为采访耽误了时间,少年来不及回家再开播,于是在基地训练时,便戴上口罩耳麦,开启了直播。 官方在这三个月又发布了四张新图,并且有两张图被纳入了赛事匹配,所有战队不仅在筹备比赛的同时,还要全身心投入熟悉新图,摸索测试最优打法。 【眠眠今天在基地直播】 【崽崽真的很忙】 【基地直播怎么了?】 【在家直播的眠眠和弹幕互动会多一些,在基地里,是火力全开的专注眠眠】 【而且,俱乐部直播的时候没有鲸鱼】 【哈哈没错,鲸鱼抱枕才是灵魂】 . 几天后,AUB率先启程。 成员们上大巴以及登机的流程和照片频频刷新着游戏论坛动态,对战时间表刚一出炉,便迅速登上热搜。 不仅是如此,AUB.热搜也顺便牵带了ME.,甚至是每个成员曾经拍摄的 动态介绍栏,都悄悄挤进了热搜前五。 这也导致ME的气氛也愈发焦灼紧张。 【无论什么时候看……】 【楼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Sheep眼睛漂亮死了!!】 【淡定】 【没必要激动】 【好奇,Sheep全球赛会露脸吗?】 【大概会吧,国外和国内的机制不太一样,录制角色栏的时候不能戴口罩,都是要露脸的。】 【默默给Sheep点个蜡】 【嗯,所有光耀玩家都知道,这位不是颜值选手】 【见光死倒计时】 …… 接近傍晚的时候,大家吃了战队定制的营养盒饭。 越临近比赛,就连饮食作息都要十分克制,景眠并不挑食,况且即使有没吃饱的情况,回家后也有先生给他开小灶。 就算没有先生,也有临时充饥的泡面、饼干,精力消耗过度的小选手,完全不会担心饿着。 景眠默默算着日子。 与省级赛相比,这次离开家的日子大概会长一些,少年有点担心先生会孤单。 他想,如果男人有空闲时间的话,他们可以一起出国,去外面短暂的度假。 今天晚上队长有事,先离开一步,尽管这几日的训练强度缩减了些,但傍晚过后依旧会持续三四个小时,家太远的成员甚至会直接住下。 宣城披上外套,打开俱乐部的门,只是临走前,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手忽然扶住门把手,从外面探进了头: “还有一个消息。” “大家准备一下,明晚七点在临水KTV,和真正的老板见个面。” 大家停了手中的动作。 戴着耳麦的景眠听闻声音,也抬起了头。 “啊,忘了说。” 宣城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ME创始人的光耀ID,名叫Ash。”! 第 108 章 俱乐部的空气,寂静了足有十余秒。 大家手中的动作纷纷凝滞。 正在团战的队员摘掉耳机,有人慢慢站了起来,诺大的训练厅被定格了般,红毛手中的咖啡杯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门扉重新阖上。 频率慢慢振动着,转而鸦雀无声。 … 景眠怔在原地。 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有队员强撑着收回了视线,他看向大家,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和疑惑: “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队长说的…是Ash对吗?” “我好像也听到了这个ID。” 宣城留下的口头消息,难以置信的程度超过任何一次以往。所以成员们的第一反应不是雀跃或震惊,而是开始质疑消息的真实性,甚至怀疑彼此是否听清或听错。 “不太可能,咱、咱们听错了吧……” “发微信问问队长吧。” “绝逼是听错了,如果是咱们想的那个Ash,队长会用这么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方式告诉大家?” 红毛叼着棒冰,手在键盘上没停:“这也不一定,咱们队长很狗的。” * 深夜。 俱乐部训练室准时熄灯。 队员们背上背包,一起走出基地,三两结伴的影子被夜色拉长,有人低头盯着手机,不自觉蹙起眉头:“队长一直没回消息。” “不用问,不可能是那个Ash。” “你想想,唯一一个id是Ash的玩家,已经退游六年了。” 红毛咽了下口水,干巴巴的,用手指了一下上面:“那个PK榜排名第一的神,怎么可能远在最初几年前就成立了咱们的俱乐部。” “他…可是光耀的神话啊。” “如果是呢?” “宣城不也透露过,Ash曾经和战队有牵连吗?” “救命,没可能是真的吧?我粉了他七年啊——” “哎别纠结了。” “回去好好休息。” “到底是不是,明晚不就知道了。” …… 景眠看着前方,默默咽了下口水。 手机发来消息,任先生已经到了,停车的位置和以往一样,出了俱乐部后沿街的第一个拐角。 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垂下眼帘。 他看到自己的手,即使已经从紧绷的训练中松缓下来,却依旧忍不住微抖。 他是不是……反应太大了。 景眠知道,他没有听错。 宣城说的是,确实是“Ash”。 Ash怎么会是最初成立了ME的人? 景眠脑海里乱作一团。 上一次,光耀面对全服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时,Ash的突然上线,不仅是景眠,更 是令光耀的所有玩家都猝不及防,即使过去这么久,每当大家想起来依旧胸膛悸动,澎湃不已。 景眠一度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惊喜。 他想,即使事态无法掌控,即使走向再出乎意料,也起码给个预警。 但如今真正给了预警,当初那些无法控制的情绪却并未减少半分,血液依旧荡漾沸腾,冲刷着所有仅剩的感官。 这样看来,反而只是平白增了忐忑。 忐忑到他再也无法集中心神。 兜兜转转,自己竟然加入了Ash成立的战队。 没有任何一个事实比眼前的更加振奋。 景眠被先生接回别墅,洗完澡后,懒洋洋的小朋友坐在床边,任由着男人给他吹干头发。 景眠舒服地眯起眼睛,只是指节忽然蜷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侧过脑袋:“先生。” “嗯?” “明晚七点要参加一个聚会。”少年抬头,男人的面庞在视线中倒转:“会晚些回家。” 发梢间被勾缠的手指微顿,暖风倏倏作响,先生声线没什么变化,只是问:“什么聚会?” “去见战队的最初成立者,地点在临水KTV。” “成立者?” “嗯。” 景眠温热的指尖交叠,他垂眸,喉头有些干涩:“…他是我的偶像。” 大概…也不只是偶像。 他仍记得,哥哥离开后的日子,大多数时候都很艰难。窥不见光的深渊里,没人为他洗去尘埃,但即使是不想活下去的人,也会因为本能寻求自救。 人总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Ash是他黯淡无光的日子里,偶然透进的一束光。 是将他从深渊里带出来的人。 是贯穿了他数不尽岁月的信仰。 Ash对他来说的意义,或许不止于此。对方自始至终只是一行字母,一串贫瘠的代码,一行行烙印在PK榜上的战绩数据。 却富足到足以让少年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支撑下来。 . 深夜。 景眠盯着天花板,长久以来,已经消失许久的失眠习惯,竟悄然无声地如约而至。 睡不着。 根本睡不着。 摸索着拿过充电中的手机,骤然亮起的光亮让少年睫毛颤了颤,适应光线后,他在联系人里找到宣城。 泛凉的指尖触碰按键,少年犹豫着,输入消息: —「宣城哥」 … —「他是Ash吗?」 短短几个字,甚至没有多余的赘述,屏幕两端的人却都深知这句意味着什么。 虽然知道宣城今天没有回复任何成员的消息,但也许是试一试的心态,景眠问了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问题。 等待回复的过程,一切时间仿佛都被拉长。 景眠听着远处钟表嘀嗒的声响,心中的紧张也 愈发放大,明明气温适宜,额头却渗出了汗,指尖泛凉。 不久,手机振动了一声。 景眠心跳着拿起。 来自宣城的消息: —[是。] 景眠握着手机,抿住唇,却凭空生出一股头重脚轻的失重感。 少年不自觉放下手机,气息微屏住,他僵了许久。 好。 这下更睡不着了。 * 翌日。 这种紧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返校。 景眠去食堂买了早餐,图书馆里看着专业书发呆,午休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考前和先生通了电话。 随着人群进考场,晚上五点,景眠准时放下笔,结束了期末最后一场专业课考试。 这一天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此时距离KTV的约定时间,仅剩下两个小时。 “不是我说,考的太难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考场巨冷,穿羽绒服写字都冻手。” “听到你们也考的不好我就放心了。” “重点划的详细,出题角度刁钻。” 室友1李栋问景眠:“眠眠,你感觉怎么样,能过吗?” 景眠微哽,他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答题的状态,客观道:“过也是飘过。” 室友2蒋臣一脸生无可恋:“完了,眠眠都觉得难。” 最后一科结束,意味着在校学生们可以陆续回家,室友订了今晚的火车票,临走前吃了顿寒假前的散伙饭。 景眠看了眼表。 ——18:20。 他该出发了。 坐上的士的景眠,忐忑较前丝毫未减。 他看着街景滑过,一帧帧倒退,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了股退却的冲动。 换个角度想,即使他拥有Ash的影卫,即使在几个月前Ash突然上线,即使他们在PK赛上有过短暂的交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在现实见面。 要不要回去? 队长问起来,就说自己生病了,或者学校有事。 …… 不行,Ash是他自始至终的老板。 他们迟早会见面。 景眠手心冰凉。 指尖又抑制不住开始发抖。 没必要临阵脱逃。 是他小题大做了。 只不过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大神,他要见的,也只不过是那个支撑了自己五年的信仰,拼了命得到的影卫背后的榜首玩家。 景眠泄气般靠在车窗上,玻璃倒映着心跳。 … 怎么办。 他要紧张死了。 . 夜幕渐渐笼罩,整个临城亮起了万家灯火。 出租车行驶到衔接主路的高架桥,一路畅通无阻,只是渐渐的,的士速度放缓下来。 不久,所有 上桥的车辆摩肩接踵,龟速前行。 前方的车辆望不到尽头,司机摁摁喇叭,叹了口气:“堵车了。” “∵” 司机:“不算晚高峰,一般不会堵,这种情况估计是前面有刮蹭或车祸,堵的只有咱们这边,得等交警。” 景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8:45。 十五分钟,剩下的路程太远,即使步行也来不及。 只能原地等待。 在这期间,内心的焦灼感隐隐升腾,愈演愈烈。 等到高架桥恢复庞大的车流时,距离最初约定好的赴约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景眠提前给宣城发了消息,他忽然有点庆幸这是个战队范围内的聚会,而不是单独的见面,即使自己晚到,也不会妨碍到整个聚会的进程。 下车的景眠,一抬眼就看到了临水KTV的招牌lg。 位处商业街的尽头,灯牌却异常明亮,这座KTV客流十分火爆,附近还有一家学校,不止一层,不仅装修奢华,内部环境也不错。 景眠走进大厅,经指引下来到前台,工作人员问少年:“提前预订还是开包?” “预订的,现在已经开始了。”景眠照着群里发来的包厢号,道:“K2034。” “好的。”工作人员低头查看,随即递给景眠:“这是您的硬币,请收好。” 少年垂眸看去,发现这枚硬币是奢华的黑金色,与普通硬币截然不同,能看到上面的数字熠熠闪耀——正是2034。 隐约听到何镜说过,这家KTV有些特别,不论新开还是预订制,与寻常的KTV不同,工作人员都会根据包厢号,事先发给顾客所对应包厢号码的一枚硬币。 等时间一到,大家离开时会到前台归还。 若硬币数一枚不少,前台就会记录在顾客的手机号上,集齐十次便可获得一次大包免单。 景眠拿着硬币,径直走向二楼。 临水KTV的规模在城市里数一数二,尽管隔音效果好,却偶尔有没关紧的门,里面的声音隐隐透出来,不可避免的各个包厢外声音喧嚣混杂,景眠一边走一边抬头,对应着包厢号。 只是走着走着,景眠又默默折返。 因为越走数字越小,和硬币上的相差甚远。 他大概是走反了。 不仅是一楼规模庞大,二楼也有无数穿插的走廊,号码被切断后,又依次顺序排列,走廊尽头还有几间独立的中包厢,不太好找。 终于在第三个拐角,少年找到了自己硬币所在的序列。 越往深处走,越接近他自己的数字号码。 就是这儿。 景眠轻轻吸了口气。 刚要朝着深处走去,身旁的包厢却突然开了门。 一群穿着漂亮的年轻人说说笑笑,意犹未尽走出了包厢,包厢内的光影温柔散乱,映亮了景眠的瞳孔。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回头,看起来很振奋,催促着后面快一点,待会还要去看电影,要赶不上开播了。 走在最后的长发女孩稍侧过身,加快脚步,笑着喊:“知道了,等等我们啊。” 只是,尽管已经侧过身避让,但两行人依旧是迎面相撞,女孩的背包依旧擦到了景眠微微抬起的右手。 “!” 下一秒,硬币脱离了束缚。 从少年的手中滚落下去。 圆圆的金属彻底失去支撑,跌跌撞撞地落向地面。 在那一刹,硬币边缘转动,两面金色交叠的光芒熠熠闪耀。 景眠一怔,眼里露出诧异,他向前一步,目光追随着那枚向远处滚动的硬币。 直至那枚硬币滚落到一个人的脚下。 正在逃逸的金属边缘撞到了鞋尖,无法逾越的阻力,让它堪堪停下。 哗啦啦—— 细碎的声响传入耳畔。 那一刻,景眠下意识抬起眼帘。 心脏蓦然剧烈跳动。! 第 109 章 眼前不远处的男人,身影高大,戴了帽子口罩,衣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身黑色,却看不清面容。 走廊尽管嘈杂,这一刻,一切的声响却清晰异常。 景眠瞳孔微缩。 不是他们队里的成员。 景眠很快收回目光,可能仅是自己掉落的硬币无意中拦截了这位陌生的路人。 男人俯下身,捡起了那枚硬币。 对方朝他走过来,伸手递给自己,景眠喉结滚动了一圈,低声道:“谢谢。” 男人逆着投射而下的光影,不太清明的视线中,景眠隐约察觉,对方似乎在垂眸看自己。 … Ash。 正在看着自己的人,好像是Ash。 脑海中忽然莫名涌上这么一股荒谬的直觉。 毫无缘由,却意外汹涌,叫嚣着,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所幸,对方并未停留过久,而是转身进入了一个包厢,景眠的视线望过去,目光落在了那个门牌号上。 ——2034。 和自己硬币上的数字别无二致。 果然。 心脏重重地跳动。 少年原地站立了几l秒,右手慢慢握紧硬币,很快,他径直走向那个包厢,推开了门。 队友们看到少年,纷纷眼前一亮,招呼他进来:“眠眠来了!” “原来堵在高架桥了?” “快坐下,吃点水果润润嗓。” 红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等到少年坐下,他轻咳一声,似乎难掩激动:“那个,眠眠,介绍一下。” “这位是Ash。” 很快,何镜压低了声音,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就是那个PK榜排名第一的大神,你的影卫!!啊啊啊” 景眠抬眸,与那人对上视线。 是刚才那个人。 声音莫名干涩,景眠低声开口:“你好。” 男人微微颔首。 景眠到的最晚,刚坐下没多久,队里便相继点起了歌,背景音乐在包厢内环绕,微暗的光影闪烁,大部分角落被笼罩在阴影里,令人仿佛置身事外。 景眠坐在那儿,与Ash隔了几l个人的距离,感官里,却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久,服务生按照事先预定好的,送来了冰啤酒,和几l瓶爽口的果汁饮料,放在了一旁的玻璃小桌上。 等到大家拿的差不多了,景眠看着那几l罐冰啤酒,喉中莫名干涩,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很快,少年站起身,朝着玻璃桌走去。 他垂下眸,默默拿了罐啤酒,手指刚要勾起顶端的拉环,手中的重量却忽然一轻。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脱离手心。 景眠愣住,侧过目光的同时,他的瞳孔也慢慢收紧。 不知何时,Ash就站在他的身 后。 两人离得极近,男人手里,正握着他刚刚取出来的冰啤酒。 熟悉的好闻味道包绕过来,景眠一怔,忽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他听到自己叫嚣的心跳。 接着,手里的冰啤酒换成了启好的蓝莓汁。 景眠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再回到座位时,少年握着开了盖的蓝莓汁,小口喝了下去,他垂下眼睫,瞳孔不住震动着。 “……” 怎么回事。 Ash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而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 不可能的。 昏暗的光影洒在少年的身影上,景眠原地呆坐了许久,又一轮点歌结束,他才站起身,借口说去厕所。 不行。 他需要给先生打一个电话。 或许是无意中的巧合给了自己太多错误的暗示,却他无法再坚定不移。但这忽然冒出来的想法荒谬至极,以至于自己都无法相信分毫。 他只知道。 现在,立刻马上,要联系任先生。 一秒都不能再等下去。 景眠脚步声停下时,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旁边就是洗手间,位置偏僻没什么人。 他低头,找到手机,光亮映上少年的脸庞。 明明再熟悉不过的那串号码,此刻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景眠抿住唇,摁了好几l下,才堪堪拨了过去。 …… 怎么可能。 怎么会。 唇边的气息泛凉,心头却莫名染上焦灼,冰火交融,仿若灵魂都在颤栗。即使有千万种可能,都绝不可能是他此刻怀疑的这个。 耳边响起了等待的嘟声。 而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铃声从身后突兀响起。 少年身形僵住。 忙音停止的那一刻,意味着电话接通,耳廓也传来任先生低沉磁性的声音: “喂。” 少年的瞳孔隐隐震动。 因为这个声音不仅来自于听筒, 更是……来自身后。 景眠睫毛颤了颤,他抬眸的同时,转过身,和同样拿着手机、拉下口罩的任先生视线相触。 他看着自己的爱人压下声音,缓缓启唇: “是我,Ash。”! 第 110 章 景眠站在原地。 浮沉飘渺,带着回响。 周遭的一切仿佛皆被定格,包厢的响动被隔绝在外,景眠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苍茫而缓慢,气息发烫。 脑海一片空白。 他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 一开口,才发现喉头变得艰涩,声音都是哑的。 “怎么会是你?” 无法消解的震惊,在这一刻颠覆了一切所识所想,景眠忘记做出反应,唯有震动的视线描摹着男人冷冽俊美的轮廓,浅色的瞳孔与记忆中的重合。 熟悉却陌生。 任先生走近时,明与暗交替的光影从对方身上划过,轮廓晦暗,面庞却棱角分明:“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可能性。” 他轻声道:“眠眠,一定是我。” “只能是我。” 心头一阵颤栗。 指节因为捏紧手机而硌得发白。 这个世界上,他大概会是最后一个将先生和Ash联想在一处的人。 毕竟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影响了他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 眼前勾下口罩露出真容的Ash,靠近时,身上却有令少年熟悉且安心的味道,知道他喜欢喝蓝莓汁,也知道他喝不惯冰啤酒,甚至当着他的面,接通了自己给先生拨去的电话。 脑海中曾涌上无数个不搭边的可能性,此刻皆被击碎。 就连潜意识的否定都被堵了退路。 心下被慌乱取代。 光耀排行第一的神话是Ash。 先生成立了ME。 先生就是Ash。 … 手机不知何时已经熄了屏,恍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眼时,男人已经离自己很近,景眠指尖发抖,问:“几个月前,Ash毫无征兆突然上线,向Greek发出PK…” “是因为你。” 男人敛下眼睫,声音淡淡的:“有人欺负你。” “Ash是最效率的解决方式。” …… 景眠抿住唇。 听见自己叫嚣的心跳。 勾出过往的一角,记忆便如同繁杂星辰般浮现,仿佛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少年喉结微动:“假扮Ash的人和我在咖啡厅见面,那天晚上……” “你求助的人也是我。” 景眠没问出下一句。 他当然没忘记在那之后,他和Ash匹配了一局游戏,那是他最热血澎湃的夜晚,所以,就连那个时候也是… 对方像是感应到他的所想,低声道:“一直都是我。” 无需再确认了。 脑海还没从风暴中脱离,就好像他无法把任先生和Ash联系起来一样。 “你一直都知道Sheep吗?” “知道。” 后背抵在壁画边,景眠才像 是找回了一点力气,他察觉任先生穿着他没见过的衣服,陌生而熟悉的口吻,对方淡声道:“不止知道,接触光耀的起因,也是Sheep。” 景眠的瞳孔慢慢收紧。 男人在以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世间最浪漫的情话: “Ash所有难以理解的动机,都是因为Sheep。” 陪他长大的哥哥,他协议联姻的爱人,贯穿他青春的不灭信仰,种种一切——原来都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 他竟然和Ash结婚了? 少年额头慢慢烫起来,六神无主。 无人经过的走廊角落,两人的对话隐匿在晦暗的光影下,却掷地清晰。 景眠抬头,问得磕磕绊绊:“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 … 对方沉默了几秒。 直到景眠以为不会等到答案时,才听到男人开口。 “因为我贪心不足。” 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下,任星晚启唇道:“我不仅希望你喜欢我。” “还希望你的第一选择也是我。” “我不想以Ash的身份左右你的答案。”男人垂眸,这次声音沉了些,有些低:“和作弊没有区别。” “……” 景眠脸色浮现诧异。 这一瞬间,仿佛忽然就有了头绪。 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所以,先生一直藏好一切,直到出租屋那晚听到他的告白,才不再隐瞒他一直所崇拜的游戏身份。 如果自己一直没表达心意呢? 那任先生会一直捂紧他的马甲。 …… 景眠低下头。 他好可爱。 明明这样才是犯规,先生。 少年忽然有点庆幸,自己在那时鼓起勇气开了口,他不仅回应了那份感情,也打消了男人仅剩的不安与疑虑。 他们相对无言了几秒,Ash忽然垂眸,伸出手,指腹蹭过小朋友发烫的脸:“就像你现在的反应一样。” 景眠轻轻咽了下口水。 这种情况无论放到谁身上,都必定不会淡定得下来。 他小声道:“先生。” “不管知道与否,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本以为这番话足够浪漫,谁知任先生的注意力却不在于此,耿直道:“那为什么一直不敢对视?” 景眠抿了下唇,有点尴尬,解释:“可能只是…没什么实感。” 任先生的手向下,握住了少年的手腕,景眠缓过神时,自己的手已经放上了男人的两颊,触感微凉,一点点贴紧,手心蹭过对方的脸侧、耳根:“这样更有实感了吗?” 景眠耳朵一点点烫起来。 心跳已经毫无章法。 谁说任先生不会? 任先生好会。 后背抵在墙角,他看着Ash敛下黑白分明的眼,光芒隐隐绰绰,眼睫细碎纤长。 世间最大的惊喜莫过如此。 男人低声道:“我是你的先生。” “你的哥哥。” 握着手腕的手前移,带动着少年收紧胳膊,他搂上任先生的脖颈,唇也很快贴上了对方的,气息交错,柔软而炙热。 “也是你的Ash。”!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11 章 * 当晚。 Ash和Sheep提前离席。 到了年关之际,临近圣诞,枫叶的树木和设施建筑被挂上点缀,窗外的林荫路被映亮,火树银花,犹如灿烂而盛大的不夜天。 从落地窗看下去,别有一番小天地。 少年被抵在玄关,俯下身亲吻时,Ash将他圈在一隅,动都动不了,只好抬手抱住对方的颈怀,不让自己掉下去。 接着就被反抱起来。 后背贴上冷质的玻璃窗,景眠哆嗦了一下,隐约留意到窗外的变化,冷寂柔和的夜色被节日氛围所渲染,衬得格外温馨动人。 但很快,他便无暇再顾及风景。 揽着他的手有些凉,无法忽视的联系却让少年浑身发烫,片刻的分神也很快被察觉,极少尝试的姿势将他钉得深而狠。 颤栗的同时,泪水也不断滴落到对方的肩膀上,却没换来心软,只得不受控制地起伏摇晃。 脚趾都泛着红的少年,忽然就想起,那个自己从加入俱乐部后就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的问题。 “先生。” “嗯?” 景眠被抱出浴室时,累的一个手指都懒得动,他想了想,低声问:“当初成立俱乐部的时候,为什么起名ME?” 战队名时常会象征着更深层含义,或是缩写,或是代号,尽管ME如今的名字足够简洁醒目,但得知当初成立俱乐部的人是先生后,少年仍然有些好奇。 只是少年问完不久,睫毛颤了颤,眼皮便往下坠,困得迷迷糊糊。 男人俯身,轻轻吻过少年湿漉漉的鼻梁,沉声答: “因为你是我的月亮。” * 翌日清晨。 景眠勉强起床洗漱。 牙膏变成泡沫,清爽的味道弥漫口腔,景眠的腿却有些抖,他没出声,默默搭上洗手台,勉强支撑。 任先生正在楼下,刚才他听到了水声,和隐隐的起锅声响,男人大概在做早餐。 因为和先生提前沟通好今天有赛前训练,所以最后只做了一次,即便如此,少年依旧有些吃不消。 甚至,现在依旧没有实感。 他的先生竟然是Ash。 Ash是他的爱人。 景眠默默放下牙刷,冲干净,然后开始洗脸。 冬天的冷水很有助于让人冷静。 吃过早餐,被戴好帽子围脖,景眠暖和和地被送到基地,经过消防镜前,才发现自己很像被包裹整齐的粽子。 . 全球赛将近,基地紧张的气氛愈发浓郁,间接蔓延到了每一位选手。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平安夜!】 【崽崽平安夜快乐!】 【平安夜快乐】 【眠眠有没有吃苹果?】 景眠对这种节日不太敏感,看到弹幕提醒才想起 来,今天经过路边的小店,桌子上都有彩纸包裹的平安果,于是道:“平安夜快乐。” “??[” Sheep进入竞技场,由于是练图专用的回合制,所以不计入积分,地图简单粗暴,掩体不多,位点卡的很极限,Sheep一边用瞄准土城废墟,疾速掠过的子弹奔向移动的敌人,一枪爆头。 【太秀了】 【这狙甩的是人类的速度?】 【今天状态好稳】 今晚Sheep提前下了播。 景眠默默穿好外套,走出俱乐部。 基地位置尽管不在市中心,但附近有个高中,和节日氛围有关的东西一应俱全。景眠沿街走到一家小店,门口的桌上摆放了整整齐齐的苹果花束。 少年想了想,最后买了几张包装彩纸。 接着就是去水果店。 最后,少年把买来的苹果洗干净,生涩地包裹了几颗彩纸花束,只是纹路样式不太精致,怎么看怎么比店里卖的逊色。 景眠把苹果分送给俱乐部的成员,唯独留下了包的最漂亮的那颗。 他有想送给的人。 宣城咬着苹果,味道甜脆可口,他听到景眠问他的问题,似乎有些诧异:“ME.名字的由来?” 少年点点头。 红毛拿着苹果咔吃咔吃:“不就是‘我’吗?” 景眠沉吟了下,还是问:“没有别的含义?” “有。”宣城像是努力回忆:“好像是出自一句外国诗。” 景眠:“外国诗?” 是完全出乎意料外的回答。 “具体记不清了。”宣城说:“只是最初有点印象,那时候申请商标还很严格,因为是这种常见名字,重合率高,lg底下也需要标注全称。” “好像……是和月亮有关。” 景眠怔住。 心脏猛地一跳。 他记得昨晚,任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 何镜也来了兴致:“什么月亮?” “队长,你还能找到当初的lg吗?给我们看看。” 宣城扔掉苹果核,擦擦手:“好,你们等着。” 在两个小时的间断搜索翻找后,队长一无所获。 一转头,俩队员早就回到电脑前,默默继续训练了。 白忙活一场的宣城:“……” 现在的年轻人,注意力还没七秒的鱼持久。 . 这晚,回到家的景眠,发现任先生还没回来。 男人这两日的行程似乎很忙,每晚固定在十一点之后,门锁声才会响起。 所以即便从基地回来,景眠也会独自一人在家待上两三个小时,在这期间无聊得紧,景眠有时候会直播,有时候会看全球赛的历届回放,有时候会缩在客厅睡觉。 只是,长久以来还是第一次,他来到任先生的书房,拿出本书看。 但基本挑的都是外国名著。 有些有翻译,有些没有,但景眠还是一本没落,只要看到了便会翻出来看看。 遇到感兴趣的,会独自看上几十分钟,津津有味,看不懂或没兴趣的,也会大致地浏览下后面的页码,直至阖上书封。 直到景眠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本。 故事体,讲述战争时期的国外背景,主人公寻找失踪的爱人,背井离乡,流落在外,最回到家时已是一片废墟,灰烬漫天。 页码不算多,但厚度依旧骇人,景眠不知不觉会看到深夜,他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初衷,是要探寻“Me.”战队名字的来源。 第三天的时候,故事终于接近尾声。 他看到主人公再度回到家乡,天上升起一轮圆月,他的爱人出现在不远处,尘埃散去。 刚要翻到最后一页,门锁传来声响。 景眠抬头,发现已经十一点。 书被放在桌角,他踩着拖鞋,下了楼。 空调的风声缓缓袭来,拨开了微翘一角。 最后一页被翻起,露出故事的尾声,被书的主人画了下划线—— Ashdissipated. 废墟散尽。 Mnemerges. 月亮浮现。 Yuareradiaheashes. 你是灰烬里的微光。! 第 112 章 * 【你们看全球赛首场了吗?】 【AUB对战Mx?】 【对!就在刚刚结束】 【结果如何?】 【AUB惨败!!】 【仅仅是上半场就被拉开差距,Shck独自坚持到红门出现,此时距离团灭还剩十秒钟。】 【wc真假?】 提出质疑的人很快没了声息,因为不仅是光耀的登录界面放出了赛事结果,就连官网上也相继上传录播,全国都在关注这场比赛。 很快,「AUB.全球赛首败」的相关微博便冲上热搜。 点进词条,热门视频仅剪辑了精彩和关键部分,却依旧能让路人感受到赛局的艰难和紧张。 解说开局热烈而振奋,直到最后,那股绝望的气氛甚至蔓延到了场外,解说也变得惋惜遗憾。 [看得出AUB尽力了,对面这支是冠军水平吧?] [天空城这张图,其实不是Shck的弱项] [没办法,一人不代表全队] [路人看了都难过的程度] [ZLE真的是噩梦新人选手,表现可圈可点] 比赛结束后的两个小时,各大平台开始陆续放出分析解说,以及AUB后续的赛事预测,结论大差不差,本届敌队新人太过强悍,现役发挥稳定,看来世界赛夺冠的希望,要落在几率渺茫的ME身上了。 [Shck再输一场就回家了是吗?] [是的,积分很处于劣势] [所以中国这次又没能举起那座奖杯] [怎么这么说,不是还有Me.吗?] [Me.没戏的] 基地内,ME成员们进行着最后的赛前训练。 宣蕊在一旁整理航程和队员们的身份证和护照,航班一确定,那头的大巴也约定好时间,她提前收上来,以便明天到机场办登机牌时不耽误事。 “眠眠哥,今天在基地直播吗?” 景眠一只手摘下耳麦,他记得宋羡阳昨晚熬了通宵练新图,今天需要补觉,少年启唇说:“家里没人,回家直播。” 宋羡阳戴上眼罩,打了哈欠,迷糊糊趴在仰倒沙发椅上:“那我在外面睡一会儿。” 全球赛制新鲜出炉,与以往赛制相比稍有改动,采取了突围赛制度。在最初四场比赛败北的队伍划为败者组,在下场突围赛时只能胜不能败,连续两场失败也无可避免地面临淘汰回家。 而成功突围、并且积分排在前两名的队伍,晋级前与未来的四强争锋,同时也意味着争取到了弥足珍贵的容错率。 只是,拥有着“不败神话”称号的AUB.,在第一场的出师不利,也给国内队伍敲响了一记强力警钟。 全球赛难度更大,对手更强,分别来自各个国家最顶尖的战队筛选出阵,唇亡齿寒的危机感也慢慢升腾到ME.的每一位队 员身上。 接下来的比赛,或许会很难打。 景眠回到家时,夜幕还未降临。 落地窗的夕阳愈发静默耀眼,投射在地板上,光透过浅色的玻璃盏,袭了一地柔色。 家里空无一人,他这才想起,任先生今天要出席活动,可能要晚归。 景眠默默趴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眯起眼睛,男人临走前嘱咐过自己,晚上如果没在俱乐部吃,回家前就给于姨打电话,让她过来做晚饭。 景眠拿出手机,犹豫几秒,又默默放下。 他不想吃饭。 比赛在即,尽管一再风轻云淡,一想到Shck的事,小选手也有了危机感。 他看过mx的赛事直播。 那名颇受关注的新人选手ZLE,打法精绝,稳中不乱,即使节奏比寻常的队伍凶悍,也绝非国内媒体宣传的那般“只有新人的猛劲和野气”。 任先生今晚会在十一点后回来,这也是男人晚归的第四个晚上。景眠有时候会等他,有时候会等待的过程中在客厅的沙发睡着,再迷迷糊糊醒来时,身体已经悬空。 他被男人抱起,对方从外面带回的寒意已经褪去,放回卧室的床上。 对方宽大的掌心会触碰到自己的颈项,微凉,却不胜寒意,挨着也很舒服,景眠会握住先生的手腕,白皙的脸颊无意识地蹭蹭。 接下来,冰凉的吻覆上唇瓣时,探进睡衣下摆的手也变得顺理成章。 景眠:“……” 不知不觉,他竟察觉到—— 自己好想任先生。 只是,如果在分开时间如此之短的情况下,会控制不住的想他,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陷入热恋。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少年,心脏开始狂跳。 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少年忽然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果断上楼,打开了书房的电脑。时间还算早,两个小时的直播正好能消磨先生不在的时光。 调试好直播设备,戴上耳麦的少年,在等待背景音响起的过程,心跳和呼吸声也愈发清晰。 他转念一想。 如果和协议结婚的爱人陷入热恋,好像也不是什么天大不了的事。 景眠进入直播频道,点击开始。 [Sheep的直播间已开启] 直播时间比平时早了些,但观看人数依旧增长的很快,弹幕热情不减: 【卧槽,看我刷到了什么】 【眠眠提前开播了!!】 【今天好早】 【这么多人,我差点怀疑自己晚来了两个小时】 【Sheep看我,为你哐哐扛大旗】 【是赛前最后一场直播吗?】 【对,崽崽明天就要登机了。】 景眠“嗯”了声,熟练地点击随机训练,进入匹配界面,道:“今天是赛前最后一次直播。” “后面会 停播一段时间,不确定多久。” 【比赛加油!】 【ME必夺冠!!】 【今天AUB输了,em了一整天】 【眠眠今晚也在哥哥家?】 【这个书房,感觉和sheep画风不符】 【+1,感觉更像是监护人的书房】 景眠微怔,神色仅是凝滞几秒,便垂下眸:“嗯,是我的监护人。” 今天匹配的射击局是灯塔地图。 因为难度高,在大赛上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是他们练得次数相对少一些的图。 Sheep在无数个灯塔中穿行,射击的同时,塔顶随之亮起。 压枪训练中手感极稳的基础下,更利于在深蓝且灰蒙蒙的环境中搜索敌人,狙不太好用,灯塔的光线会硬性干扰,除非掌握规律。 在第一个灯塔亮起之际,景眠果断抬枪,气流穿透敌人的头颅。 【帅死了】 【啊啊啊啊】 【不敢想象放在全球赛上会是什么视觉盛宴】 【说帅的,忘了你家选手在网上被群嘲到至今不敢摘口罩】 【明天出国,后天录入选手介绍栏,国际赛要求视频全程不能挡脸,Sheep我给你出一招,丑就把口罩焊在脸上,说自己这是半永久】 【??】 【楼上混进一条疯狗】 【黑子有点骨气,有种别偷窥直播】 电脑搭配机械游戏键盘的手感终归更顺,比窝在沙发抱笔记本好很多。 景眠这一次直播时段比平时略有延长,却也没察觉疲倦。 在第四场提示[win!]的训练赛结束后,少年的手没移开,刚要继续匹配,肚子却轻不可闻叫了声。 【崽崽饿了。】 【眠眠晚上没吃饭?】 【崽崽脸红透了】 【要被Sheep可爱死了,妈妈亲亲】 【快!去!吃!饭!!】 落在继续匹配的光标堪堪停住。 景眠抿了下唇,压下已经一路红到耳垂的异样,低声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 “全球赛后见。” 点了下播键,少年坐在原地,耳根越来越烫。 早知道刚才叫于姨来了。 指针转向九点。 少年发了会呆,目光默默落在了角落里的那盒泡面。 他从俱乐部带回来的,放在背包里,本以为有备无患,现在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被男人嘱咐过自己在家不能吃泡面对付,当时的自己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任先生今夜晚归,这是最好的时候。 景眠起身,烧热水的同时,撕开包装袋,放面,又一一打开调料包。 然后就抱着泡面盒,等热水。 ——不远处的直播镜头,默默记录着这一切。 直播间 陷入一片死寂。 渐渐的,有人试着发出弹幕: 【?】 【??】 【卧槽……】 【那个,眠眠是忘了关直播吗?】 【好像…是的】 【我刚才听到点击声,但可能没关掉】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少年倒进热气腾腾的开水,阖上包装,用叉子压好一角。 景眠坐回刚才直播的地方,趴在桌上,发梢柔软地垂下。 【怎么办,谁能提醒一下崽崽?】 【能怎么办?我扒开眼睛看,是眠眠独自在家的模样!!】 【啊啊啊啊】 【要吃泡面了=要摘口罩了】 【好紧张】 【紧张+1】 【好大一场直播事故,心疼Sheep】 【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镜头,别说普通人扛不住,见光死后会被全网群嘲吧】 五分钟后。 香味隐隐飘来,泡面被放在桌子上,景眠抬手,白皙的指节摘下黑色口罩。 自此开始。 直播间寂静了足有十余秒。 … 总要有一个人打破寂静。 于是终于,第一条弹幕发出时,它牵引着,如同引爆了那根导火线,不经意般惊动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也惊醒了所有在这一刻愣住的玩家。 【卧槽……】 【是Sheep吗?】 【怎么突然安静,没人了?】 【等等,我手在抖】 【他是Sheep??】 【天啊天啊天啊救命】 【眠眠呜呜呜呜】 【真人?!】 【已经失语了】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想凭实力当世界冠军??】 弹幕已经陷入白热化。 每秒涌上数十条的留言,以无法辨别的速度攀升至99+,光耀直播间从未如此壮观的景象,系统的承载量堪堪到达边缘,近乎瘫痪。 即便如此,直播人数依旧源源不断飙升。 镜头下的Sheep,与传说中的被抹黑的形象相差甚远,浅淡的瞳仁,肤色极白,暖意逐一浸染泛红的唇色,仅是如此看着都不禁令人心跳放缓。 【脸疼不疼,刚才那位大哥】 【何止疼,都破相了】 【救命,没人理解得了,我粉了两年多的崽,竟然这么好看啊啊啊啊】 【我懂】 【看他安静吃泡面的样子,麻麻心要化了.....】 【怎么可以这么乖!】 ...... 几秒后,直播间里隐约传来开锁的声音。 吃着泡面的少年顿了下,他侧过头,望向门的方向,刚才吸溜的一瞬声音,听觉掩盖了门锁声,近乎重合。 他不确定是否有人回来了。 景眠下意识看了眼表,九点十分。 少年神色凝滞了几秒,似乎才安心下来。 继续低头吃面。 又间隔半晌后。 书房的门外突然传来异样的声音。 ——略轻的拧动声响,毫无防备,这一次却离得极近,甚至仅有一门之隔,但确实有人在从外面进来。 这一次,不仅是景眠,直播间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直播间内瞬间竖起耳朵,鸦雀无声。 镜头里的少年一愣,神色似是闪过慌乱,但晚了一步,刚刚抬眸,却与声音的主人猝不及防地对视。 … “眠眠。” 下一秒,一个冷峻低沉的男人嗓音闯进麦克,惜字如金的沉默后:“我嘱咐过你,自己在家不能吃泡面。” 景眠哑然:“你怎么提前回.....” 话没说完,就被高大的身影连人抱起,离开了摄像头。! 第 113 章 一切发生的太快。 方才还热闹鼎沸的直播间,仅仅几秒,万籁俱寂。 摄像头所能看到画面的极其有限,只有俯下的高大身影,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揽起少年的后腰,力道收紧。 以及完美的侧脸下颌。 Sheep消失在了摄像头。 留下近乎庞大而沸腾的弹幕,几乎淹没了留言区: 【是谁?!】 【眠眠的爱人?!!!好他妈帅啊啊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颜值夫夫吗呜呜】 【眠眠戴着戒指,两人好像已经结婚快一年了。】 【这体型差,我喷鼻血】 【啊啊啊啊强势抱走老婆】 【然后呢?然后呢??!】 【有什么是我这个光耀VIP不能看的】 【是我第一次连脸都没看全,却隔着屏幕能感受到有多帅的】 很快,这段直播被上传到相关游戏论坛与微博。 本以为这是场游戏主播的直播事故,尽管Sheep也是职业选手,但毕竟相关热度低,游戏之外的圈外人不会关注,所以很难掀起范围过大的波澜。 谁知,竟彻彻底底的想错了。 这段短短几分钟的视频,上传过后的三个小时内,播放量竟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次。 【三秒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小主播的全部信息】 【Sheep!二十岁,隶属于ME.战队,全国赛亚军选手,即将登上飞机前往国外参加光耀比赛,是真的为国争光的小朋友】 【长得这么帅的选手真的存在吗】 【被美颜暴击】 【一觉醒来,我房子爆了?】 【不是小主播】 【是未来的世界冠军】 Sheep被抱回卧室。 带着寒意的气息浸染周身,让景眠终于升腾起了一点危机感。 后来,尽管少年敛下眼睫,一本严肃地反思了没有遵守和先生承诺这件事,只是,默默把剩下的屯粮收进行李箱带出国被抓包后,出卖了小朋友装乖企图逃避惩罚的事实。 微凉的手揽住他的肩膀,被咬住后颈的同时,猛烈的晃动也让景眠泪水不断地滴落在枕头上。 脊背和肩膀都泛了红。 后颈被唇齿咬着的力道,在一点点收紧,少年瞳孔一震,不住地微微颤栗。 到他以为会咬破的刹那,才被堪堪松开。 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 景眠这才放松被压紧的唇瓣。 唯独水声不绝。 只是景眠还不知道,被遗落在一楼的手机,网络和个人消息已然陷入瘫痪。 热度持续发酵,有细心的网民似乎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你们有没有人觉得,小美人后面出现的爱人,声音有点耳熟?】 【+1 ,我早就想说了!!】 【耳熟?】 【什么意思,也是哪个选手吗?】 【不是选手】 【也许是我疯了,那个声音,怎么越听越像是……任从眠。】 【楼上你可能真的疯了】 …… 尽管仅是一面之词,渐渐的,却有越来越多的网友给这条评论点了赞同。 甚至一路将它送上了热评。 渐渐的,风向就从感叹游戏圈Sheep的盛世美颜,变成了探讨后面出现并抱走Sheep的男人究竟是谁。 一开始大家以为只是玩梗,可玩着玩着,越来越多的人竟然开始认真起来。 【不可能是任从眠】 【怎么不可能?】 【我就是筛模特这行,这身材比例,上一个这么完美的还真就是任老师】 【手更像,纤长又白皙,骨节分明的】 【对,崩起时的筋络和力量感,我都能找到图对应上】 【更别提声音,还有露脸部分的侧脸,下颌线】 【……楼上你们显微镜成精了吗】 尽管没有露脸,两人却有太多无法解释的重合之处。 但没人相信。 毕竟这个世界上,巧合总比事实多。 视频热度飙升,却迟迟不见任何一方回应,由于牵扯了两个圈子,不仅是微博就连各个平台都炸了锅,只是解释依旧众说纷纭。 网民们简直要好奇死了。 【说实话,如果真是任老师的话……竟然有点好磕】 【一直不敢说,谢谢你我的嘴替】 【好磕+1!!】 【憋着不敢说+1】 【谁懂,体型差,性.张力,一只手抱起来,关键他还怕小朋友一个人在家吃泡面!!妈的好宠】 【暴言,不管什么关系,他好爱他】 【斯哈斯哈】 【连名字都很配啊】 【这挥之不去的性.张力!!简直绝了】 就在全网热度高升不下时,光耀论坛最初的帖子掀起波澜,被截图发表在其他平台,还被挤上热搜第二。 原帖的知情人士虽然仅出现几个楼层,也被玩家截图下来: 【我好像没看到戒指】 【只有眠眠戴了。】 【不一定,很可能是因为这个角度被遮住了。】 【我是知情人士,紧急辟谣】 【?!竖个耳朵】 【这里是Sheep的哥哥家。】 【后面出现的人可能是任老师没错,但两人的关系是兄弟,而不是伴侣。】 【真的是哥哥吗?】 【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哪方知情人士?】 【Sheep直播间的粉丝,怎么了?】 …… 窜上热搜的词条明确指出,两人大概率不是爱人,而是哥哥弟弟的关系,并且有视频有真相,附上以往Sheep在直播时对男人的称呼。 ——皆是哥哥。 那只手的主人究竟是谁? 而且男人手部被角度遮盖,或许挡住了结婚戒指,也或许,只有眠眠自己戴了婚戒。 这是属于每一位网上冲浪人的不眠之夜。 但大多数网民们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注定会被当事人双方冷处理,壮观的浪潮也终将平息。 这浓墨重彩的一页会被轻飘飘地揭过,Sheep会照常参赛,任老师一切活动如常。 在外两人依旧毫无交集,毕竟时间会冲淡一切。 * 只是,当晚凌晨。 任从眠更新了一条微博。 附图是男人抱起少年时,另一只被挡住的左手戒指。 环戒边缘熠熠闪耀。 附图之上, 唯有短短一句话—— @任从眠:「他是我的Sheep。」! 第 114 章 景眠背好背包,行李箱被运上了大巴。 清点人数,一大排队员之中,唯有Sheep戴着帽子,围上围脖,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宣蕊直到坐上大巴前,也没敢安心把身份证护照分发给各个成员,生怕到机场出现任何差错。 经历了体力消耗和消息震惊的小朋友,在坐上大巴,暖和和的空调微风拂上面门的一刹那,眼帘就有些沉,不自觉地阖上睫毛,浮上了浓浓的困意。 然后就靠着窗户睡着了。 前方的前辈们悄悄回过头,看看睡着的小朋友,一脸怜爱。 “任老师公布恋情了!” “就在昨晚。” “你还不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了。” 陈曦望着街景,脸色沉重,是其他队友无法理解的感伤:“原本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CP,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和那时想让自己磕的CP被全世界知道的急迫心境,如今却发生了截然相反的变化。 登机前。 景眠盯着任先生发的那条微博看了很久。 脸上涌上热意,一点点蔓延到指尖。 少年低头,在空姐提醒开启飞行模式前,默默发了条微博—— @p:「我的先生。」 昨晚凌晨过后,微博已经陷入瘫痪。 而Sheep的这条微博无疑是把热搜的高潮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巅峰。 仿佛宣告着,这场不被世人所知的协议联姻,不是单方面告白,而是一场盛大的双向奔赴。 底下占据热门的大多都是老粉: 【呜呜呜我的崽崽】 【公开了!!】 【关注眠眠久的都知道,小朋友一直在默默训练,这是第一次晒老公啊啊因为对方朝他迈出了一步所以崽崽也有了勇气】 【啊啊啊啊啊我炸成烟花天啊真的是任老师】 【咳,你们两个CP感好涩,有人跟你们说过吗】 【绝配好吗?!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下飞机后,异国的天气明显缓和许多。 少年自然也不用再穿上一身厚重的装备,在接机的人到来之前,他脱下羽绒服,换上了比较轻巧的外套,围脖也摘了下来。 预订好的酒店准备了晚餐,成员们暂时休整。 后续他们需要配合比赛的流程活动,在ME.选手们公开介绍栏影像的那一刻,即使先前没有关注直播事故的玩家们,也终于得以见到了Sheep的真容。 以往暗戳戳嘲讽过Sheep见光死,等着看好戏的网友,即使错过了几天前的直播事故,这次也彻底悄然无了声息。 选手们接受了赛前采访。 在摘下口罩的年轻选手,说出自己目标是夺冠的那一刻,就连记者都忍俊不禁。毕竟今年的赛局紧张,AUB的比赛即将开始,如今的情 况相当不利,很可能即将面临着彻底淘汰回家的命运。 金发记者面向镜头,用英文说着官方的鼓舞:“这些选手看起来很有勇气,期待他们在比赛中的精彩表现。” 景眠回去跟随着队内训练,只是刚打完一局,便听到红包喊道:“AUB的比赛开始了!!” 大家迅速放下手中的动作,在赛前训练室内围坐在一起,心情紧张的盯着屏幕中即将进行的比赛。 这次AUB.面临的对手,也是上一届全球赛的冠军Dre。 转眼间四年过去,Dre的成员年龄出现偏大,新涌进的血液后力不足,一代传奇也逐渐没落,但硬实力摆在那,也就是令中国选手们足够头疼的强劲敌人。 比赛一分一分的进行。 Shck举枪,气流砰得一声,系统迅速显示提示信息,精准而狠,尽管男人争分夺秒,每一个角度都卡死极限,却依旧阻止不了队友们一个个倒下,最终只剩下队长孤军奋战。 ME.全员跟着屏息。 尽管解说的声音不是中文,却依旧能感受到解说员们热烈激昂的神色,随着比赛一点点绷紧气氛。 “Dre跟得太紧了。” “完全不给补药机会,而且打法很稳,投掷武器配合围起枪线。” “这他妈怎么打?” “Shck击杀数到十一了,可惜带不动。” 最后,一个新入队不久的成员感叹了一句:“……这就是那个我们决赛都打得艰难的AUB.吗?” 太过直击痛点,全员纷纷陷入无边的忧郁和沉默。 他们可能在心里并不盼望着AUB赢,但也绝非想看到眼前这充满绝望而艰难的比赛,毕竟Shck也是他们曾经被视为强劲的对手。 ME.的慌乱,更多是来自于唇亡齿寒。 最后,AUB败北。 ——积分显示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也意味着AUB即将退出全球赛的争锋。 国内唏嘘一片。 尽管想过会败,却没想到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玩家们不由得惋惜。 而剩下的那支队伍ME,犹如滔天巨浪里的小帆船,人们似乎在把它扔到海里的那一刻,就已经预知了它的结局。 时间愈发临近。 比赛的前一晚,景眠还一切如常地和先生通了电话。 次日,属于ME.的赛事正式开始。 首局迎战POV。 经典老牌战队,队风打法很稳,尽管既往没有拿过前三名,但基本每次的积分都具资格参加全球赛事。 景眠坐在比赛席上,尽管隔的很远,台下是近十万的乌泱泱的观众,但少年还是一眼望到了观众席上熟悉的男人身影。 心脏猛然跳动。 任先生戴了帽子,帽檐却并未压低,浅淡的瞳孔在场灯下流露出光芒,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尽管装扮穿着深暗低调,却也很快 有人认出了男人。 全球赛的直播镜头适时停留,给了选手家属一张近乎完美的特写。 国内频道的直播间和论坛频道聚集在一处,如炸开锅般沸腾,微博实时讨论目不暇接,几乎翻不到头: 【任老师也去了?!!】 【不是盛装出席很低调】 【呜呜呜,这暗戳戳的糖】 【果然真夫夫就是好磕,任老师就是过来陪小朋友比赛的。】 【观战老婆×,盯老婆】 【这么一说,先前流传任从眠全国赛观战,据说还是Sheep的监护人,现在看来会不会都是真的?!】 【刚才看到一个营销号在疯狂扒细节,发现他们的戒指是同样的款式,只是那时候大家没多想。所以即使出席活动,任老师都一直都戴着他们结婚环戒】 【天啊啊啊啊啊】 【呜呜我磕的CP是真的】 【去年有个UP主在剪辑过冷门视频,小情侣当时大赛第三!!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啊啊啊】 【楼上我也记得】 【什么?】 【指路X站,搜“娱乐圈顶级大佬x电竞美人小主播”,时长只有三分半】 【回来了,已阅,磕疯】 镜头落入倒计时,国内频道也开始放上等待广告。 在等待开赛的间隙,光耀玩家也乐此不疲地进行赛事预测和讨论,这是属于ME的第一场全球赛,大家更担心这支初出茅庐的战队,会不会迎来和AUB同样惨烈的首败结局。 很快,上半场开始。 匹配的图是设计类中比较经典的运输船。 Sheep和Mle随机苏醒地点距离不远,两人是团队的核心,每场比赛几乎都是第一对聚集完毕。 在Mle一狙击倒敌方那一刻,Sheep也突出重围,投掷烟雾封线,压低了枪口,将烟雾中没能撤离的敌人一枪毙命。 很快,对方便开始反击。 景眠没能补枪另一个身影,只好撤离,却也在刚开局不久就给对方战队当头一棒,难以言喻的紧迫感萦绕着整个游戏进程。 尽管光耀是偏向网游类的全息竞技类游戏,但一旦碰上出错的选手,赛事也会相应变得精彩纷呈。 渐渐的,那些本是因为想磕CP而前来观赛的路人,竟也逐渐被吸引了进去,目光不由自主般落在那名陌生的年轻选手身上。 他们透过手机和平板看着他。 看着他肤色冷白,一双杏眼敛下细碎光芒,行云流水的操作,技术精稳的压枪,果断且毫无犹豫的一击致命。 每一次都拼尽全力。 电子竞技的魅力在让他发光。 四分钟后,第一名POV队员显示出局。 毫无疑问,上半场ME.获得了极大的领先优势。 在中途等待下半场的间隙,选手们短暂休息。 一般来说,中间预 留的时间不仅是为了让选手们缓冲体力,更多的是给战队教练中途换人的机会。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最全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尽在[],域名[( 根据赛程的进行以及选手个人的发挥状态,有时会进行相应的上场选手变化和调整。 当然,适当而完美的作战计划会事半功倍。 国内的直播频道,大多数留言都在回味着上半场比赛,也有人预测本场到底哪方会赢,当然,也有人在更深入地了解这支战队后,发现了亿点点细节。 【看了一下注册公司……任从眠是ME的创始人啊。】 【什么?!!】 【给老婆开俱乐部组战队?!】 【谁懂,宠死了啊啊啊啊】 【这场看的很过瘾】 【一上来就逼的很紧,大概在开赛之前就做足了功课】 【Sheep国外场竟然也这么稳】 【一个不太懂游戏的路人也看的热血沸腾】 【这个可怕的进步速度,很难不怀疑他会是未来光耀难以被取代的新星。】 Sheep默默喝了口水。 望向台下时,视线也不自觉地相触。 景眠心脏咚咚直跳。 他想,或许在全国赛那场开始,就该让家属陪战观赛了。 紧张感渐渐消失,只剩下源源不断炙热的体温,看着他的不仅是任先生,也是Ash。 那是让他热血沸腾的不灭信仰。 他一直觉得先生无所不能。 现在却觉得, 有了先生的自己,才是无所不能。 下半场开始。 这一局野外奔逃地图,玩家们在和Bss奔跑追逐的同时,不仅要自保,还要收集钥匙打开地图尽头的保险箱,里面是一把伤害值极强的猎.枪。 当然,这把枪会用做PK终极Bss,基本上哪支队伍最先拿到枪,也就奠定了本局的胜利。 比赛途中玩家会进行取舍,比如幸存的人数和血量已经不足以对抗Bss,也会抢夺对方的钥匙,扔到自带毒区的废墟中,最终鱼死网破。 POV就在本局中进行了这样的取舍。 剩余血量岌岌可危,便绕过地图抢夺了最后一把钥匙,眼睁睁看着Bss把Sheep逼到墙角,草垛的细碎漫入空气,极大的伤害值让Sheep血条掉的飞快。 毙命一击落下前,Sheep侧身滑开,拖着覆血的身体,奔向废墟。 撞进毒区的那一刻,血条也掉的愈发凶猛,甚至堪比Bss的伤害值。 所以Sheep必须争分夺秒。 视角再度转换时,Bss已然追到近前。 大家看的心脏近乎滞停。 在那安静的最后几秒。 Sheep隐埋在废墟之下,抬枪,瞄准头部。 扣动扳机。 砰。 下一秒,景眠的屏幕变成灰色,提示玩家已阵亡。 没人知道Sheep和Bss谁最先死亡。 …… 只是。 几秒后,系统发出提示: ——[!] 解说台和观众席在那一瞬暴发出热烈而爆裂的声响。 全场沸腾!!! 第 115 章 Me.全国赛首场大获全胜。 在人们以为,历经AUB的惨败之后,唯一还留在全球赛的那支队伍会踏上前者的后尘。 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一场比赛的直播人数达到了历届全国赛都无法超越的高峰。 而仅短短一小时的直播,却让所有慕名而来或坐等好戏的玩家们,彻底改了观。 Me.好像要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强。 第一场比赛的热度永远最高,但点进下一场直播的观众们,似乎没想到,最不被看好的Me.会在短短的两天后赢下第二场。 电竞圈内执着于点评战队和比赛的一位下岗解说,粉丝达到二十万,在这场比赛结束后,他直言不讳地发表点评:“Me.借着最近的热度,打的很漂亮,但还是嫩了点。” “小组赛前算是运气,后面结局未定,网络上预测的季军有点悬,四年后要是还能入围再说吧。” 频道下的玩家们留言: 【呦,老刘好久不见】 【科普下,之前收钱吹,后来节目上因为出轨被原配暴揍,鬼畜视频我还存了】 【您罚款补上了没?】 【路人惊呆,这位历史这么光辉】 【我觉得不是运气,Me.最后也不止于季军。】 在第一场赛后,Me.简短地庆祝了一晚, 接下来的比赛愈发密集,集中在二十天内。 他们需要在小组内进行单循环,甚至组内每支要进行两场对决,最后根据积分排名胜出的战队,将会成功晋级。 而在这期间,任先生也从未缺席过少年的任何一场比赛。 Sheep甚至有些习惯了在入座赛场席前,视线搜索男人的身影。 而观众席的那个位置一直未变。 原来家属观战时,源源不断涌上的安心感,会抵消被爱人注视时的紧张。 . 【#ME.六胜一败】 这样一个词条冲上了今日热搜。 连续四场的胜利让Me.在积分上极其占据优势。 同时,这只队伍也获得了进入下一阶段的珍贵名额,他们成功迎来了四分之一决赛。 极佳的状态,似乎预示着全员真正适应了全球赛的节奏。 在人们每当以为Me.即将止步于此时,这只队伍都会强势反转,力挽狂澜般晋级,远远打破玩家们的想象和极限。 此时,他们离冠军似乎依旧遥不可及。 但换个角度想,心中便会燃起慌张,比如在他们晋级四分之一决赛的那一刻,若是一切顺利,那么此刻他们距离那场日夜期盼的总决赛……仅剩下短短两周。 电竞场上太过残酷,甚至你在这一刻抬头仰望冠军奖杯时,胜利却在手中转瞬即逝。 走到这一步像做梦一样。 但没人敢掉以轻心。 . 1/4 决赛现场。 与Me.对战的是先前一路晋级且连赢三场的erc。 赢了这局,Me.也将正式获得进入半决赛的资格。 Sheep在攻进房前,解决了敌方队伍正在狙击的核心对手,枪声接连响起,Mle迅速解决掉一楼的敌人,Sheep默契地上楼。 这一局的打法很激进,erc既往的比赛中稳中求进,一向蓄势待发,在解决掉核心力量后,再将敌人逐一击破。 所以Me.干脆反其道行之,侵入的同时,射击猛而准。 二楼藏着的两名敌人伴随着烟雾,被利落击倒。 【艹】 【看的我不敢呼吸】 【啊啊啊牛逼】 【论四分之一决赛的精彩程度】 只是,当Sheep所在的战队极具优势,即将进入下半场时,余年却忽然走到替补席,和队长说了什么。 下半场会佩戴全息眼镜。 只是,宣城看到少年戴上眼镜前,后续因为技术问题忽然摘下来片刻,而下意识看向爱人身影时,他才赶紧告诉景眠任老师去了卫生间,人还没回来。 Sheep点点头,继续专心比赛。 只是本场结束后,景眠才知道先生下半场其实并未出席。 余年有和队长知晓提过,任哥工作那边有事,只能暂时离开,并且叮嘱好宣城,别让小朋友挂念影响发挥。 景眠回到酒店房间,队友在庆祝狂欢,他和任先生打了电话。 任先生已经回了国,需要忙的事似乎与工作相关,也不是一天便能结束,还叮嘱少年明天穿的外套,即将要降温。 似乎一切如常。 少年放下电话,心中却有些异样。 即便如此,若是以平时的任先生,也不会提前离场。 如果提前离场了,那就一定是任先生都感到紧迫且有压力的事。 景眠有些担心。 任先生这边无果,少年只好转而去问很可能知情的余年。 一开始余年哥还满口谈笑,安慰景眠:“任哥就是去忙通告了,有个必须要出席的活动,只好先回国,当时是怕影响你比赛。” 但景眠根本不信。 磨了一天,一再追问下,余年才哭丧着脸道出实情:“任哥的祖母去世了。” “老奶奶之前就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病情进展一直不太乐观,结果一周前开始住院,这两天肺部感染加重,忽然送进抢救室,但……人没救回来。” 余年叹了口气:“节哀。” * 当晚。 景眠收拾行李,独自坐上了时间最近的回国航班。 半决赛距今还有三天。 他和宣城请了个假。 走出车站,少年伸手拦了出租车。 景眠垂眸,指尖轻触,打开了“我们的距离”。 目光落在光标隐隐闪动的位 置,景眠微怔,视线停在男人所在的方位。 ——先生就在他们的家里。 下车后,景眠背着背包,临城的气温骤降,冷气浸透周身,而远处是熟悉的枫叶。 他开始奔跑。 唇边散出凌乱雾气,转瞬即逝,景眠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轻远而急促。 少年站在家门前,刚要摁动指纹,动作却微微顿住。 转而,他抬起指节。 敲门声随之响起。 … 门被打开时,他和面露诧异的任先生视线相触。 景眠呼吸微滞。 心中涌上惊讶。 仅是分开短短三天的时间。 眼前的先生,和他印象中沉稳完美的男人相去甚远。 ——尽管男人身形依旧高大,眼里有着明显的倦意,衣服上有被烟头烫过又抚平的痕迹,下颌薄的胡茬还未及剃。 这一刻,景眠听见自己愈发沉下的心跳。 以及在喉间一点点泛起的酸涩。 “…眠眠?” “??[” “一路上都穿这么少?”景眠冰凉的手被握住,玄关几乎没有光线,透不进的一席昏暗之中,任先生说:“你的比赛……” 话音在这一刻停止。 景眠在黑暗中,慢慢抱紧了先生。 “哥哥,我回来了。” 景眠鼻尖湿热,他轻轻呼了口气,低声道:“我会一直在。” “不论是今天,还是以后。” 景眠还记得初见任先生不久,真正谈论到见家长的话题,便透过电话看到了头发泛白的祖母,那是男人真正在意的亲人。 少年记得,老奶奶尽管患了病,却依旧在镜头里冲他笑,有时候一个问句会问三遍,但每一次都笑得慈祥,静静的看着自己。 她好像知道自己即将要变成任先生的亲人。 任先生拥有的爱太少了。 他是一份,奶奶是另一份。 所以男人可以失去的也很少。 他无法想象,任先生在得知祖母去世的消息后,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国,又是如何伪装着一切无恙安抚自己。 强大的任先生,怕影响选手的比赛,而选择回到家里独自消解这巨大的悲伤。 但他不仅是选手,也是先生的爱人。 “好像第一次见到奶奶开始,先生就已经在拯救我。”景眠停顿了几秒,小声说:“对奶奶来说,哥哥也一定是最重要的存在。” 男人没说话。 景眠感觉温热的触感落在自己的后颈,有些湿。 少年一怔,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他抿住唇,他默默伸出手,抱紧任先生。 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很轻,一下又一下。 … 接着,少年察觉背后被一点点揽紧,落地窗的光透进地板,他们在这漫漫冬夜里,彼此汲取温暖。 下一秒,景眠听见任先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你救了我。”! 第 116 章 半决赛开启前,Sheep准时归队。 赛程到了现在,剩下的队伍仅有Me,Fpn,Bnd,Mx。 四支队伍将会进行为期两天的对战较量,而两方的那名胜者,将会各自成功晋级决赛。 两只队伍在决赛中相遇,角逐那座唯一的奖杯。 而就在这为期两日的半决赛中,也将会产生全球赛的季军。 赛程到了白热化阶段,剩下的战队都怕自己会是那个季军。 但更怕的,是连成为季军的资格都没有。 国内频道对赛程的讨论也热烈纷纷,原本那个最不可能角逐冠军的战队,如今却成为了全国的希望。 而那几位曾经被严重小瞧的年轻选手们,也即将代表着自己的国家,身披荣耀,登上半决赛甚至决赛的舞台。 【激动】 【啊啊啊啊】 【之前的我:只敢抱一点希望,现在:Me.给我冲冠军!!】 【好担心,不会像老刘说的最后是季军吧】 【有一说一季军也很厉害了】 Me.半决赛第一场对决Bnd.,在半决赛的第二天。 而就在第一天,Mx.和Fpn.的最新战局新鲜出炉。 不出所有人的意料,Mx成功出线,成为决赛的准预备战队! 这也导致第二天对战的两方队伍压力山大。 毕竟赢了的那一方,将会在决赛中和Mx对上。 于是,在第二天比赛结束。 第一场Sheep封门,红毛及时补位,瞬时击杀了敌方狙击手,以微弱的优势积分小幅领先。 等到了第二局,匹配的竟是游乐场地图。 在Sheep的辅助下,Mle在红门出现前,用道具获得的金丝匕.首,一刀划破了Bss的喉咙。 系统出现提示: [!] 本场结束,五天后的赛程也彻底公布! Me.最终成为了Mx在决赛中的对手。 这也就意味着, ——Me.成功晋级决赛!! 国内游戏频道彻底陷入癫狂。 不仅光耀登录界面隆重只做了开屏海报和积分栏,就连全球赛的相关词条频频登上热搜。谁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过气战队,如今,竟真的站在了世界的赛场上。 他们将代表国家,和全球范围内筛选出的优秀队伍,角逐冠军。 这是所有选手遥不企及的梦想。 没人不会为之热血沸腾。 等待决赛来临的这四天,选手们全身心投入赛前训练,尽管在临城的基地时,他们就已经反反复复观看过mx的赛事回放,只是那个时候没解出最优法,现在依旧是如此。 mx打法凶悍,样式和策略也很多变,很难总结条条框框的门道,更多的则是出其 不意。 所以, 外聘的老教练最后的忠告是, 随机应变,孤注一掷。 也或许,Me.在跳入全球赛事的滚滚浪潮后,每一次突袭和隐忍、成长和蜕变,都是一场不计后果的孤注一掷。 总决赛来临的那天, 决赛门票一度疯抢,国内的价格不低,却不耽误供不应求,不论结果如何,大家想见证Me.走到最后一刻。 在选手们落在赛场席前,开幕式也正式启动。 当最新的主题曲奏乐在现场响起时,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的节奏在场馆内如同浪潮般渲染沸腾,两只战队成员的视频介绍栏也重新录制,在全息影像的大荧幕上显现出来。 每一位选手向前一步,握着自己的队标看向镜头时,栩栩如生的身影,仿佛真的在观众眼前活灵活现。 而很快,真正的选手们也陆续出场。 Sheep的目光落下赛场,与那双帽檐下的眼睛视线相碰。 少年缓缓收回视线,眸光变得细碎温润,敛下坚定冷漠的阴影。 总决赛的排场远大于全球赛以往的任何一次。 在两方战队碰面时,Mx战队最后走进场馆的那名队员,一身红白相间的战队服,目光落在Sheep身上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就连眼神都变得兴致玩味。 “Hey.” 声音不小,Me.成员们被引起注意的那一刻,察觉到ZLE是在叫自家队里的小朋友。 “Theysayyu''''rethear.(听说你是新星。)” ZLE一边用英文说着,用食指勾住自己的唇一侧,往下下扯,同时伸舌。 “Butyu''''redefithechampin.(但你绝对不是冠军。)” 尽管不是歧视性动作,但挑衅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短暂的交错,双方战队其实并未有时间对峙,所以这段挑衅并不会记录到赛程中,唯有前排的观众席以及几个角度偏的方位镜头捕捉并察觉到了这细微的一幕。 【挑衅我崽崽!】 【好气啊那个手势】 【妈的,以前觉得这选手实力挺强的,现在一看真是上帝关扇窗系列】 【眠眠老公不是在观众席吗?老婆被欺负,这也能忍?!】 【你在一派什么胡言?】 【这种情况你想让我任老师上台暴揍狂徒?说话能不能过点脑】 …… Sheep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明明自己还是个小朋友,看向ZLE的眼神却仿佛在说:这哪来的小孩? ZLE哽了下。 显然自己的挑衅没被对方放在眼里,他落座赛场席,目光却不由落在敌队的座椅上,桌面前隐隐发光的「p」战队标牌异常醒目。 十五分钟后, 比赛正式开始。 解说员蓄势待发。 景眠戴上耳麦。 他默默挨上电竞椅背,微凉的空气擦过耳廓,周遭一切变得回荡清晰。 前几次赛场与全球赛的规模无法比拟,景眠摩挲了一下指尖,发现触感冰凉,周围的感官变得无法忽视,证明自己竟也在无可避免的紧张。 但任先生就在台下。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仅是想象男人坐在不远处的观众席,身形高大,被对方专心注视着的视线所包绕,便涌上股难言的安全感。 Sheep眼睫微微敛下,目光落在屏幕上。 耳麦隐隐传来窸率的声响,界面正在转变,很快,角色从黑暗中苏醒。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座高塔。 俯身往下看时,高塔外正在下着灰色的雾雨,并且雾色浓重,不能看清全部的外景,唯有弥亮的灯火点点闪烁,代表着一个又一个望不到尽头的灯塔。 原来第一局匹配的地图是灯塔。 景眠微怔。 就在赛前直播时,自己还匹配过这张图,距今还不算远。 刚出小半年的新图,设定上极具创意。 由无数座高耸的灯塔组成的地图,画质晦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夜色和灯塔。 平日里一片昏暗,只有当玩家进入灯塔后才会自动点亮,虽然方便收集物资,但也会不可避免地向其他玩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每座灯塔进入的玩家越多,那座灯塔就会愈发明亮。 尤其是有降落伞物资降落到某座灯塔后,会比其他灯塔发出更醒目的光亮,吸引着玩家前往。 在这地图中,他们仿佛置身于一片黑寂森林,争夺有限的猎物,消灭暴露位置的猎人,一边寻找出路,一边等待着光源亮起,确定下一个击灭目标。 本局的击杀数越多,红门就越会高概率出现在玩家附近。 难度系数高,但观赏性极强。换个角度来说,是很适合在大型赛场上出现的赛图。 Sheep从塔第二层出发,捡了枪和弹药,他的塔顶灯还亮着,所以不宜久留。 在搜第三个灯塔时,Sheep先和小镜子汇了合。 两个人聚集的灯塔,在外面看来会比寻常的亮上很多。 所以这张图的特点是,逼迫着玩家们打单独斗,即使汇合,也大概率不能一起行动。 Sheep前往第六个亮起的灯塔时,他根据亮度,判断里面有两个人,同时有枪响。 等到Sheep即将突进时,塔顶的灯却忽然发出碎裂的声响。 有人破坏了塔灯。 景眠再进入时,只好谨慎而状态绷紧,只是到了二楼那一刻才发现,塔内全是敌人。 Sheep回到楼梯之下,头顶源源不断传来枪声,选手却没回击,当机立断般,他压低枪口,对准一楼入口。 果然,骤然出现的身影伴随枪响。 砰砰两下。 对面果然是守株待兔的ZLE。 Sheep掉了血, 但还是精准一枪爆头了楼梯口追下来的第一名玩家。 ZLE没追上来, 大概也去补了药。 接下来,Sheep每经过一座亮起的灯塔,周围都会封边,越来越多的顶灯碎裂,就连空投都一片漆黑。 ZLE乐此不疲地出现在每一个看似有对手存在的灯塔角落,甚至是毒区周围,但极少正面争锋。 【这狗b一直阴人】 【气死了,能不能好好打?】 【欺负我老婆啊啊啊】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个ZLE只阴崽崽】 【+1,感觉一直在针对Sheep】 【妈的,第一次有人这么欺负我老婆】 十五分钟后,Me.队员相继阵亡。 两只队伍各剩两名时,大屏幕上显示着只有ZLE一个人满血,击杀数第一,Sheep仅差一名。 接近尾声时, Sheep艰难地补药。 像是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他伤痕累累,却要警觉而戒备,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发亮的灯塔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只是,灯塔外环境恶劣,补药速度慢,还容易掉血他只能不断变换着自己所处的环境,无法久留。 但以眼前的局势,已经不足以支撑这名选手在击灭敌人的同时,安然无恙地前往红门。 眼下的取舍,是在输掉上半局的前提下,保命还是争红门,两者的积分会有差距,一旦过大也会直接影响下半场的局势。 能把Me.逼到被迫做出这种取舍,mx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ZLE的打法凶悍强势,不具章法,被用于单独压制那位潜力无穷却稳中求胜的Sheep,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最终,上半场结束。 Sheep没能出门。 屏幕上正在统计各个选手的综合积分,最上方是队内总数,不出意料,上半场的Mx取得了遥遥领先。 下半场局势极其不利。 或许说狠点,这种情况下,Me.如果再想获得本局的胜利,必须在下半场逆风翻盘,可是mx的实力摆在那,这种反转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一个无法宣告于口的未定事实,悄然无声摆在眼前: ——Me.即将要输掉比赛。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成员们,神色也不自觉的肃穆寡言。 这股绝望的气氛,一直蔓延到了Me.赛场乃至替补席的每一个角落。 景眠垂眸,泛凉的指尖舒展,又不自觉蜷紧。 要输了。 他没有抬头去看任先生,因为没有勇气。 其实比起遗憾,更多的是不甘心。 毕竟他们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走到山顶之下。 距离梦想,只差一步。 【打得好艰难 】 【兄弟们, ??[, Sheep真的好心酸,好想哭,上次在全国赛也是这样,他离梦想,又是只差一步。】 【历史又要重演了吗】 【说难听点,Mx实力太强,Sheep或许能与之争锋,但他显然需要更强大的队友】 …… 教练席边,宣城似乎上前与主办方沟通着什么。 随后,主裁判示意OK。 镜头扫过,却没有声音,此刻观众席上似乎也陷入茫然,国内频道的直播间同样一脸懵逼,还以为Me.出了什么队内事故。 解说员反应很快,迅速用英文解释:“Me.这边似乎要中场换人。” 换下的,是对新图熟练度相对低一些的宋羡阳。 【换人?!】 【卧槽,什么,要换谁??】 【Me.还有别人了吗?】 【别瞎搞了好吧,如今四人就是最强的,越换输的越惨,留点体面不好吗?】 【我看纯粹是黔驴技穷了】 … 观众席上空出了一席座位。 在人们紧张的注视下,一个穿上蓝黑电竞服的高大身影,朝着Me.的方向走去。 景眠的瞳孔一点点骤缩。 …… 那一刻,全场瞬时鸦雀无声。 下一秒,空出的座椅前方,象征着战队选手的标牌在那一刻,重新亮起: 「」! 第 117 章 在这一刻,所有人大脑都短路了。 如同断片一般。 不仅是国外所在的服,就连国内紧跟着的直播频道,在这短短的几l十秒内,不约而同的、彻底没了声息。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光耀的全球游戏直播现场,第一次迎来了壮观的、不分国界的……近乎完全死寂的状态。 【……?】 【!?】 【???】 【那个,是我看错吗】 【谁能告诉我……】 【刚才镜头扫过选手牌,「」…是什么意思?】 【肯定、不是我想的那个Ash吧】 似乎直到这一刻,也没有人能够相信,他们心目中那个不灭的头部传说,已经退游了六年的战神……怎么可能出现在全球赛的现场? 那个从未亮起过的选手牌,为何会在今日毫无征兆地亮起? 不仅是中国的观众,这一幕就连外国玩家都头皮发麻,只要玩过光耀的玩家,没人不会不知道Ash。 他们的视线振动着,尖叫、狂欢、呐喊、沸腾……这些藏在基因本能里的反应,却在此刻彻底失语。 他们就像是试图挣脱束缚的木偶,站都站不起来,血液已然沸腾滚烫,大脑和思绪却没有完全接受这个突发的事实。 【卧槽】 【救命我手都在抖】 【是我在做梦吗这是真实存在吗】 【我要失语了】 【最重要的是…】 【假如如果真的就是我想的那个Ash】 【为什么任从眠坐在了Ash的座位上?】 在当晚在线观看这场直播的玩家,再也没有任何一人能再淡定的离开下播。 半分钟后。 原本安静下来一脸茫然的观众席,以及鸦雀无声的直播间状态,迎来风雨骤变,就彻底翻了天。 取而代之的,是庞大到近乎死机的、史无前例般壮观的玩家刷屏: 而观众席也震撼地站起身,彻底失控爆裂般的沸腾!! 是Ash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景眠视线震动,用了很久才找回呼吸,少年的声音都哑了:“先生……” 男人侧目望过去时,与景眠视线相触,他低声道:“是Ash。” 同样震惊的,还有少年身边已经石化了的队友们。 现场已经彻底焦化。 主办方似乎也发现了异样,虽然中国战队的队长和教练已经和他们请示沟通好,也预测到Ash或许会引起波动,但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轩然大波,热潮堪比无法磨灭且没有停止的惊涛骇浪,甚至直到第二局开场前,台下的观众席依旧没有停止人潮的汹涌和壮观的声音。 没办法,只好超出计划之外,安保和警卫组织安抚秩序的同时,将下半场的开始时间延后十分钟。 【卧 槽…】 【任从眠就是Ash?!!!】 【明星会打游戏并不罕见,罕见的是,在他成名之前,就已经成为光耀所有玩家心中的神话和不灭信仰】 【就算延后十天,都不够我消化此刻所有一幕幕】 【我儿子还以为我心梗犯了】 【+1,手一直打哆嗦】 【直到现在,手脚还是冷的】 【短短一行字我打了好几l分钟】 【夫夫并肩作战!!】 【救命啊啊啊啊我直接炸成烟花】 【请你们为国夺冠!!】 …… 台下的教练也十分诧异,他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问宣城,这是这么令人震惊的事吗?Ash不是一直都在他们的大名单里?所以随时具备换人上场资格啊。 “嗯,但眠眠可能不知道。” “Ash∮∮[” “……” “他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 人潮平息后,也意味着下半场正式开始。 Sheep戴上耳麦的那一刻,周遭的世界逐渐安静下来,他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 和Ash视线交错的一瞬,胸膛内的声音仿佛停滞了几l秒,又逐渐放缓,热烈而温暖地跳动。 两人同时戴上了全息设备。 奇怪的是, 无论输赢与否,少年都不会再忐忑紧张。 … 他的爱人在与他并肩作战。 . 第二局,匹配的地图名为不夜城。 顾名思义,本局地图视角将会一直处于黑夜之中,但所处的大厦阁楼灯火通明,极具灵异和现代感,但也是难度系数极高的一张图。 因为鬼怪多,Bss难打,重重陷阱和难关,这也就导致不夜城这张图,变成了光耀下半场赛事中唯一一个可以允许玩家带枪的地图。 这也就意味着在打Bss的同时,也可以攻击敌方玩家。 所以不夜城难度系数高,设置精良,背景庞大,是玩家们公认的体验感前三名好图。 【好经典的一张图】 【是的,很多元老级玩家都是拿这张图进行PK】 【新人提问,红门如何出现?】 【嘿嘿】 【既然可以厮杀,当然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Ash我是八年老粉你看看我啊啊啊啊】 …… 两队的起始点各据一方。 Sheep捡起枪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身边的脚步声。 Ash就在他身旁,而不是作为虚拟的影卫。 心脏跳动不已。 尽管没有事先安排战略,但是长久以来的默契已经让其他两位成员默默辅助新来的核心战神,以及他的小朋友Sheep。 第一个Bss出现时, Sheep?_[(, 压线解决,而一旁的Ash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砰得一声。 悄无声息地爆头了隐藏在小bss身后,企图偷袭Sheep的mx成员。 枪法狠戾决绝。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们朝着城市最深处走去,枪声络绎不绝,两位核心成员的击杀数稳步上升,经验值会换来最后红门接近的机会。 【夫夫这配合度绝了】 【原来以为Sheep和Mle的默契度已经够高了,但是!!】 【啊啊啊啊】 【他们好像在公费发糖】 【磕死我吧呜呜】 而场馆另一头的ZLE,彻底炸了毛。 ZLE夹杂着脏话,朝队友喊道:“药给我!” “药给我!” 队友惊悚紧张的声音随之回应:“我看到了Ash。” “上帝啊,支援我!……” 伴随着短暂的“砰”得一声。 男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放下了鼠标。 mx的成员实力不容小觑,或许个个都是Shck和Greek的水准,而Ash的水平,在此刻的换算……大概相当于一枪一个Greek。 【这实力悬殊的碾压】 【天啊】 【我都替mx感到绝望】 【怎么回事,我印象之中mx一路披荆斩棘,击杀别人跟杀盘小菜似,怎么会这么无助】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战神还是当年那个战神!!】 在即将攻到城市中心时,ZLE彻底失去优势,血条全靠抢队友的药撑着,弹药不足也让分配均衡问题上彻底失去军心,甚至在最后关头,ZLE做出决定,把仅剩的那名队友扔进尸群,争取拖延时间。 而此刻,Me.还剩下两名成员。 Sheep. 和Ash. ZLE额头冒出冷汗,握着鼠标的手隐隐发颤。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天生就是冠军,他听闻过那个传说中的全服第一玩家,甚至还疯狂的补过对方的比赛和回放,崇拜只是一时,他坚信即使真的有朝一日在赛场上相遇,自己最差也会和对方平分秋色。 但真正到了这一天,竟会演变成如此残酷而绝望的血虐。 比赛临近尾声,玩家们预感到红门即将出现。 ZLE也是如此。 他想,即使没有击杀对方,如果有机会最先进门,凭借着上半场的积分优势,或许可能取胜!! 只是,没等ZLE把这个想法付诸现实,他在高频地点守株待兔时,却猝不及防的抬头。 ——在一片废墟的现代阁楼上,残垣之上,那个令人胆寒恐惧的身影,正俯身看着他。 心中在疯狂呼啸。 是Ash! ! 仅是匆匆一瞥,经验丰富的ZLE便发现,Ash手里和背后皆是空空。 Ash身上没枪!! ZLE无暇去想,曾经没有丝毫悬念和破绽的战神,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失去队内的先机和优势,或许是在途中就用光了弹药,他的队友没有及时补位递弹夹,但实际上ZLE也无需去想。 这、 这是他击杀Ash的最佳时机!! 光耀无数玩家的梦想和神话就在于此!ZLE抖着手举起枪,他只有一颗子弹,但完全够了。 而就在聚焦镜瞄准的那一刻,视野内忽然多了第二个身影。 视角陷入黑暗。 ZLE在那一瞬缓缓缩紧了瞳孔。 ——Sheep出现在Ash的身前,一身装备,手里的枪染了斑驳血迹。 而枪口,正是对着自己。 砰。 …… 这一刻,观众席近十万的人,却寂静到鸦雀无声。 他们近乎屏息,死死盯着大荧幕。 下一秒,伴随着解说的高昂喊叫,系统发出最终提示:——【!!!】 “恭喜ME.获得全球赛冠军!!!” 死寂消逝,随即是几l乎要掀破屋顶的欢呼声和浪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Me.牛逼!!!】 【恭喜Sheep夺冠】 【救命!!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战役】 【呜呜呜呜落泪】 【恭喜啊啊啊啊】 …… Me在这一天力挽狂澜。 景眠抱着奖杯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刻,手心冰凉,血液却沸腾而滚烫。 他下意识寻找Ash的身影,却猝不及防被揽住了腰。 男人就在他的身后。 下一秒,他听见Ash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Sheep,握紧。” 景眠被握住了手,而他手里,正捧着那座属于冠军的沉甸甸的金色奖杯。 下一刻,奖杯被高高举起。 台下随之高呼沸腾。 身边源源不断的金雨落下,仿佛是这场冠军战役最亮眼的背景色。 他们越过花海,金落终章。! 第 118 章 正文完结 全球赛落下帷幕。 后续的采访和庆祝依旧在进行。 国内频道反应相当迅速,紧跟时事, 比赛结束的五分钟内, 光耀的登录界面已经换上崭新而盛大的开屏:[恭喜Me.荣获世界冠军!!] 弹幕源源不绝,以庞大而壮观的速度疯狂刷屏: 【恭喜Me!】 【恭喜!!】 【全国赛的遗憾,在这一刻彻底圆满】 【啊啊啊啊啊恨不得在现场】 现场的观众还未褪去,呐喊着,沸腾着,在颁奖仪式结束、选手们彻底回到休息室前,人群依旧意犹未尽,不想这场史上最盛大而精彩的比赛就此落幕。 小镜子坐在台边,给奶奶打去视频电话,他拿起奖牌,对镜头晃了晃:“奶奶,我们赢了!!是冠军!” 那头的声音慈祥带着笑:“真好,奶奶为你们骄傲……” 岑弦靠在电竞赛桌旁,垂下眸,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沉而低:“恭喜。” 岑弦抬头,看着漫天金雨下的赛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听到Shck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国?” 岑弦一怔,随即听到那头的声音压抑着,咬牙切齿般:“该兑现和我的承诺了吧。” 头发花白的老教练,默默从兜里掏出了空酒盒,示意待会去喝酒,宣城连忙用中文夹杂着英文拒绝:“N,n,thankyu…我戒了,我之前喝酒干过蠢事。” 冠军并非唾手可得,所以胜利换来的喜悦也弥足珍贵。 赛后,老刘解说发布最新一条微博:[恭喜Me.] 他在下面说:[Ash的回归无疑把这场比赛送入了精彩十佳。正如我当初预测的,Sheep是百年一遇的夺冠种子,但他需要一个强大的辅助队友。] 底下评论区相当热闹: 【您当初在哪儿预测的?心里吗】 【哈哈哈哈哈哈】 【老.马后炮.刘】 【虽然但是,老狗说的倒没错,Ash并非是将Sheep送上冠军的那个人,而是亲眼看着他的小朋友闪闪发光。】 【呜呜说的太好了】 【发现个有趣的事,老刘在快鱼上的小号被扒出来了,喜欢和收藏全都是Sheep的赛事回放,还发过“为sheep狂为小选手框框撞大墙”,妈的您是隐藏深粉啊老狗】 【震惊.jpg】 电竞馆内,台下隐隐约约传来“Ash”的呼喊,但更多的,则是整齐划一且热烈地高喊在那个全球赛事一系列战役中让玩家心跳而惊喜折服的新人选手——“Sheep”的名字。 新旧时代犹如在此刻更替。 一代巅峰的浪漫落幕, 象征着新时代的悄然开启。 而那一晚, 所有光耀玩家,都看到了他们并肩作战的样子。 夜里,狂欢过后的Me.战队在回酒店的路上,小镜子怀抱着奖杯,一边举起,身后穿着电竞服的队员们合唱着庆祝歌。夺冠后的喜悦无疑是最好的兴奋剂,大家显然还没从赛场热烈的气氛中抽离。 而备受瞩目却双双低调的小两口,走在队伍的末尾。 记者抬起摄像头,镜头缓缓定格,落到了夜幕之下,Ash微微俯身,亲吻小朋友Sheep额角的一幕。 这无意之中抓拍到的画面,尽管镜头中只有背影,却依旧无法阻止粉丝们磕的醉生梦死,成为无论圈内圈外还是cp粉心中的一代神图。 回国的路上,Me.依旧享受着狂欢过后的余韵。 甚至在登机前的清晨,他们雇来了当地一个很有名的鼓手,丰富的早餐围成一桌,面对着奖杯,非常下饭,脖子上的奖牌是从昨晚开始就没摘下过的。 鼓手在旁边奏乐,气氛欢快而热烈。 小镜子吃着吃着趴在桌上睡着了,根本起不来。 宣城低头,胳膊抵着发沉的脑袋,声音沙哑:“你们这些小崽子,昨晚一个个没少灌我。” 宋羡阳脸上通红,被旁边的人追问着,到底是如何保养才能让自己二十八看着却像十八岁学生一样。 ……是榜一大哥昨晚喝多过后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冠军后的早晨也变得格外惬意,只是刚离开酒店,就被外媒记者争相采访。 作为全球赛冠军的Me.战队,背后的商业价值也自然疯狂暴涨,甚至有品牌商愿意合作后续的广告代言,争先恐后想商务,这代表着,他们再也不是那支淹没在时代浪潮中的过气战队。 只是沉浸在胜利巨大喜悦里的成员们,无暇理睬其余旁事。 时隔五年。 他们终于身披荣耀,满载归来。 坐上飞机前,Sheep也拍了照片,默默保存到相册里。 不久,Sheep的个人微博发布更新: 「@p:赢了。」 配图是闪亮亮的奖杯。 【崽崽好棒!!】 【已经隔着屏幕感受到眠眠多幸福了】 【老公呢?快,请你俩把狗粮怼我嘴里】 【Sheep要回国了吧?】 而作为冠军最大的两位功臣,少年并没有紧跟大队伍,坐大巴搭飞机,而是选择和任先生一起回国。 . 回到临城时,夜幕还未褪去。 天边的晨曦即将升起,比每一次破晓都更漫长清晰。 在回家之前,两人绕了个路,缓缓驶离了市区。他们开了一段山路,前往的地点……是奶奶如今沉睡的地方。 景眠买了一捧老人生前最爱的月季花,在先生的鼓励下,轻轻俯下身,放在了祖母的墓前。 这个地方远离市区,能看到茂密的草地,郁郁葱葱的大树和遥远河流,傍山依水,漂亮得心旷神怡。 临走前,少年 没有上车,微滞的视线望向更远的方向。 “先生。” “嗯?” “我想…顺便去看一个人。” . 这是景眠今年第二次来看妈妈。 他以往都是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去,再悄无声息地回,不引人注意,也不会让身边的人知道。 只是这一次,身边却多了任先生。 妈妈生前也很喜欢种花草,所以离开后,也被葬在了这样美丽的地方。 景眠蹲下,把刚刚买好的那束放到了墓前。 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满天星。 “妈妈,这是我的先生。” 景眠背对着任星晚,像是在说悄悄话:“就是小时候我最喜欢的那个哥哥。” 夹杂着寒意的风拂过面颊,被山脚刚露头的暖阳映染,一片温煦。 少年被男人披上了围巾,一端垂下,瑟缩的冷寒被隔绝在外,暖意渐渐升腾。 “每次来的时候,都和您说我过的很好。” 少年停顿了许久,声音小了些:“但其实我过的并不好……我感觉我被困在了那一天。” “你离开的那天。” 景眠的声音很轻:“我以为,再也走不出去了。” 少年微微吸了口气,再抬起目光时,视线变得柔和而坚定:“但现在,我好像可以告诉您,我过得很好。” “以前撒了谎,真的抱歉了。” 少年垂下眸,忽然想起他在全国赛后被拿回来的冠军奖牌,虽然奖杯不在,但可以给妈妈看看。 景眠朝着车的方向离开。 任星晚站在宋知念的墓前,俯下身,在边缘放了一束花。 男人垂下眸,声音有些沉,语气却轻柔不可闻: “谢谢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会对他好。” … 临城的天气比异国冷了几度,但山边愈发温煦,景色静谧动人,像是准备迎接即将升起的暖阳。 两人牵着手,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少年一点点收紧指节,和任先生十指相扣。 晨曦渐渐从山边透出光亮。 那是平凡而漫长的初冬里第一抹日出。 . 夜幕褪尽。 薄淡的云层透进微光。 他们踏过拂晓,朝着未来前行。 -正文完-!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19 章 婚后番外 “调试好了吗?” 少年询问的声音响起,声线清冷温润, ∞, 能看见少年的下颌线,以及微微俯身时,白皙连接着锁骨的脖颈。 【好了老婆】 【好了好了!】 【啊啊啊这个距离,好像崽崽在我耳边说话】 【呜呜呜不戴口罩的第一场直播】 【我要幸福死了】 留意到弹幕的反馈,Sheep才重新坐回椅子上,背后是熟悉的深木色书柜,干净整洁的键盘边缘,以及宽大的实木桌面之上、一只入了镜的小鲸鱼抱枕。 “大家好,我是ME.现役选手Sheep。” 少年的声音顿了下,开口:“这是赛后的第一场直播。” 光耀世界赛的热度太过火热,选手Sheep又在个人主页上挂了请假条,写着的回归日期正好是赛后第三天晚上八点,导致——「世界冠军选手Sheep赛后直播」这条宣传提示,迅速被快鱼的系统管理员顶上了首页。 顺便在当天安排了开屏提示。 于是,当晚。 在开启直播的那一刻,观看人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弹幕应接不暇,壮观而浩大。 少年垂眸,像往常一样打开光耀登录系统,看到光耀的游戏界面开屏依旧是自己后,Sheep一声未吭,却渐渐红上了脖颈。 【崽崽害羞了】 【笑死,打开哪里都能看到自己】 【我崽一害羞的时候关节都是粉色的】 【恭喜夺冠!!追直播的时候是夜里三点,仍然记得夺冠的时候我们整个宿舍楼都在欢呼,一起喊“Sheep牛逼”】 【他们的比赛,我们的青春。】 景眠还记得自己当初的第一场直播,从开始到下播只有七个人,那时候他很紧张,打得也生涩。 那时候的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直播赚到人生里第一笔金,租了房子,后来还签了俱乐部,尽管期间也有过无数的质疑声,但那些未曾相识却又隔着网路给予自己鼓励的陌生人,也陪少年走过了那段孤独漫长的时光。 登录光耀后,Sheep在等待匹配的过程中,视线不经意落在留言区,便看到了最新的几条弹幕: 【崽崽老公呢】 【Ash在家吗?想看小情侣一起直播】 【眠眠平时怎么称呼任老师,是叫老公吗?还是老师】 【你这两种都好涩啊】 景眠微愣了下。 任先生此刻在楼下,但景眠不确定说在的话会不会对男人造成困扰,保险起见,景眠还是道:“他还在忙。” 而后一个问题相对好答些,Sheep回的认真:“称呼的话,一般叫先生,有时候会叫哥哥。” 【啊啊啊啊啊】 【救命!!哥哥?先生?啊啊】 【我错了,这 两种才更涩啊啊啊啊】 ㈩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最全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尽在[],域名[( 【甜死我了】 【真的,所谓性.张力,就是有些CP只是站在一起,说上两句话,你都能想象他们di的样子,说的就是Sheep和Ash啊啊啊】 【谢谢楼上解答,现在才发现自己以前根本没吃过好的rz】 Sheep这一次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被这个阵势吓到,少年默默进入游戏,只是红意不动声色地蔓延到了耳根。 景眠进入主界面,选择高手局排位匹配。 尽管如今变成了职业选手,游戏变成自己的职业生涯,却不像是履行职责,每当进入光耀后,少年都会有种如鱼得水的归属感。 Sheep这局匹配了古迹图。绿植爬上残垣,掩体多,但地形复杂不好打,可以开车横冲直撞,但相应的报废快,再踩到人前容易因为目标过大而被集中射击。 很快,开镜与露头射击的流程切换,仅仅半秒内,Sheep带走了第一个敌人。 【这微操】 【视觉盛宴】 【仿佛看到了Ash】 一提到Ash,弹幕里的话匣子又不自觉打开,他们开始热烈不绝地谈论起全球赛决赛那场,Ash上场那时候宿舍楼是如何高燃沸腾,他们不由得想起了当初Ash退游五年来的第一次回归,现在一看,想必就是为了他的小选手。 【所以Ash成立了俱乐部,会不会也和小朋友有关?】 【不会吧,年龄差对不上】 【除非青梅竹马】 【我越想越觉得,任从眠这个名字…应该绝非简简单单随便起的艺名吧?会不会和眠眠有关?】 Sheep找到了辆车,凭着方才的方位和直觉,他看向小地图,毫无犹豫启动、加速。 车子撞击断壁残垣,发出沉闷的声响,极其惹人注目,在枪声开始响起的那一刻,Sheep果断跳了下来。 而那辆被遗弃的车因为关系依旧疾速行驶,直冲冲撞向前方一处可以当做掩体的残骸。 断壁后躲藏着射击的玩家果然一惊,他仅在两秒内做出判断,果断露头撤离。 本以为少年会在对方露头的那一刻补枪,谁知,Sheep已然转身离开。 在Sheep身后,巨大的爆炸蔓延开来,火浪四溅。 车在爆炸的一瞬,直接带走敌人。 【绝了!!】 【崽崽甚至能精确到它什么时候爆炸】 【帅死了啊啊】 一局结束,戴着耳麦的Sheep喝了口水,他再次留意到刷屏的弹幕,小朋友好了伤疤忘了疼,随机看了几条: 【想知道什么时候结的婚?在哪里度蜜月?】 【求求崽崽多发点糖,怼我嘴里】 【+1】 【急得我,想知道亿点点细节】 景眠想了想 ,回答:“结婚在去年这个时候。” Sheep ?想看酒晚意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蜜月? 少年一时语塞。 因为他和先生…好像从未度过蜜月。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得到景眠的回应后,门才被打开。 经过上次偷吃泡面被先生发现的经验,景眠反射性地有点心慌,一抬头,就和男人对上视线。 “直播结束了吗?” 平时到这个时候,一般已经结束了。 景眠睫毛下的细碎阴影颤了颤:“还没有。” 他问:“怎么了?” 任先生说:“昨天想吃的焦糖布丁烧,现在刚刚出锅。” 景眠一怔。 接着,小朋友不动声色的、轻轻咽了下口水。 Sheep默默把鼠标移动到退出键的边缘,轻声道:“马上就好。” “谢谢哥哥。” 三言两语间,弹幕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彻底陷入沸腾。 【乖死了宝宝】 【你怎么这么乖啊】 【他跟老公说谢谢欸】 【被Ash折腾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乖】 【楼上黄徒拖出去】 【想听任老师叫眠眠宝宝】 【救命,让我多磕一点吧QAQ真的不够啊】 【上次直播事故Ash叫的是眠眠,应该还没叫过宝宝】 【不叫宝宝算什么热恋[捶桌.jpg]】 书房的门被关上。 景眠在关闭直播间前,似乎也不经意瞥见了最后的留言,Sheep轻咳一声,道:“谢谢大家……今晚的直播就到这里。” “下次开播时间会挂在主页。” 【???】 【崽崽要去吃布丁烧了】 【呜呜呜没看够啊】 【等等……!】 几秒后,系统发出提示: 「Sheep的直播已结束。」 这一晚,p的直播间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并且创下了快鱼平台本年度的新高。 甚至带动了一波光耀新用户的注册浪潮,越来越多的网民也因为Sheep的操作被这款游戏产生兴趣,吸引力和带动力庞大可观。 . 下播后。 当天晚上,有些失眠的景眠,在被窝里用手机搜索了一下。 微弱的光亮映上面庞。 一分钟后,根据上面所说,蜜月是婚后第一个月的简称,通常的形式就是出去旅行。 景眠默默翻了个身,往下滑了滑,内容大差不差。 所以最后得出结论—— 第一,蜜月适用于新婚夫夫, 第二,适用于两人想度过不受打扰的单独相处时光, 最后,适用于双方在…热恋。 景眠哽住。 他怔怔看向最后两个字。 好像比较符合的……只有最后一条。 毕竟他们结婚一年,已经超过了新婚的范畴。 另外,想和爱人单独相处这一点……目前好像只有自己有些蠢蠢欲动。 任先生未必会有这样的需求。 况且,刚才弹幕似乎隐约提到过,称呼先生对自己如果不是宝宝这类爱称,他们也未必正在处于热恋。 景眠默默把手机放下。 他和任先生, 好像完全不符合度蜜月的要求。!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0 章 婚后番外(2) . 翌日,基地内。 俱乐部要比平时还要忙碌。 全球赛后,ME.一举跃身为电竞圈内炙手可热的明星战队,经历国家以及全球的赛事考验,曾经那个没落的过气战队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式。 是如今光耀的全服玩家们挤破头,都想加入的俱乐部。 而他们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和Sheep并肩作战。 就在今天,光耀的系统服务器正式更新。 更新内容包括了内测完毕的新图开放,挑战赛和PK赛的创新模式,以及赛事直播的弹出窗,还有零零碎碎优化了几处细节。 但最令玩家瞩目的——还是光耀最新展示给全服玩家们的PK排行榜。 本次数据更新,积分愈发精确,人们纷纷发现—— 原本处于PK榜第六位的玩家Sheep,在这次更新中,竟荣登PK排行榜第三! 【恭喜!!】 【啊啊啊崽崽第三了!】 【天知道这个排行榜有多难爬,举个例子,Greek没日没夜打了八年,外加技术过硬实力强劲,才有了当年第二的成绩】 【然后和Ash一场PK,一局掉了一整年经验(小声bb】 【哈哈哈哈哈仿佛就在昨天】 【作为新人玩家,当过主播,成为选手,加入俱乐部,参加比赛,成为世界级冠军,最终满身荣耀归来,一看二十岁。】 【根据现在的积分涨幅趋势,再过一两年,估计就要取代Ash所创下的神话了】 【小选手未来可期】 PK排行榜排名的上升,也意味着这名选手未来的身价和所代表的商业价值无可避免的暴涨,只可惜这名现役选手早早签了Me.,这也让其他战队彻底断了念想。 大概没人会想到, 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竟一步步披荆斩棘,创下了熬人的辉煌神话。 . 景眠回到基地时,俱乐部热闹异常。 不仅训练依旧火热,负责后勤的成员们已经开始着手装扮基地。虽然改变的地方不多,但景眠刚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门上贴春联,落地窗顶贴上了窗花,队服外套也换上了新年版。 年味浓郁。 基地有冰箱,成员们便提前购进年货,过年需要的食材全部买好,等到了除夕夜,即将变成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景眠这才意识到,距离除夕夜仅剩两天了。 少年停到熟悉的座椅,开机,戴上耳麦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心中竟莫名雀跃。 他想了想,大概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让他被气氛感染。 这将是任先生和他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毕竟上一个除夕夜他还是在本家过的,和景洛一起,景国振和李乔还没离婚。 那时候景洛很小,就坐在他怀里,两个人盯着 窗外看烟花, 小团子偶尔会被尖锐的爆竹声吓到。 而今年的除夕夜, 他会和哥哥一起过年。 景眠说不上有点忐忑。 除夕夜终究是和其他日子不一样,他可以和任先生包饺子,吃年夜饭,晚上出去枫叶外面放烟花,一起窝在沙发前抱着看春晚,最后,小朋友还可以名正言顺的熬夜。 ……这一切听起来都很有诱惑力。 重要的不是节日,也不是氛围和风景。 让他雀跃的,是任先生本身。 近期没有重大赛事,比较临近的便是两个月后单赛季的常规赛以及国际邀请赛。所以大家难得可以休闲地摸摸鱼,常规训练,随机匹配,不用像几个月前那样日复一日没天没夜刷图压枪。 三局结束后,景眠伸了个懒腰,宣城忽然走到训练区,像有事情要说。 成员们听到声音,纷纷抬头。 “离除夕还剩两天,咱们队回家的基本都坐上火车了,最晚的也是今天出发。”如今留下来的成员大多都是本地人,或是外地家离的太远,来回折腾不起的,亦或是根本没抢到票,宣城说:“不过后天晚上有个活动,很多品牌方赞助,需要现场直播,算是除夕的特别活动吧。” “有名气的几个老牌大战队基本都参加了。”队长问:“大家有意向吗?我和活动方说一声,提前进入宣传栏。” 小镜子问:“什么样的活动?” 宣城:“简单来说……就是记录除夕晚上我们战队的日常生活,像是vlg一样。” “中途也会和其他战队进行比赛,比较注重趣味性,有赞助和竞标,如果赢了每一个成员都会有丰厚奖励。” 一听到奖励,大家纷纷抬起脑袋。 有点心动。 宋羡阳摘下耳机:“就像电竞嘉年华一样?” “对。”宣城点头:“备案介绍里就是这个名字,所以意思大差不差。” 另一个新人问,“那时候的比赛和平时有什么不同?都有哪些队伍参加?” “Shck…也会参加吗?” “没什么不同,除了赛事界面都会更换成和除夕有关的元素。”宣城回忆道:“我看了一下,游戏界面会变成喜庆红,第二局进门的钥匙变成饺子。” “你们的服装道具也会挂上除夕装饰,红门上面贴春联,游戏的全息上空会燃放烟花,耳麦里也会响起爆竹……这些算不同吧?” 红毛听呆了:“不愧是除夕夜的嘉年华啊。” 接着,宣城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是的。” “Shck确定参加。” …… 成员们默默对视了一眼。 一股不言自明的气氛默契地渐渐升腾。 随即他们不约而同:“我们也参加!!” 几乎是摩拳擦掌。 毕竟在上一次全国赛中,他们离夺冠奖杯只差一步,所以现在一听到Shck这个 名字,都会反射性的燃起斗志。 宣城相当欣慰。 “咱们有很多成员老家在外地,想回家的话要跨越大半个中国,我想着今年趁着这个活动,人凑的最齐。”队长说:“留下来的人,大家干脆在基地一起过年吧。” 景眠听闻,微微怔住。 不久,他私下问宣城:“本地的都要参加吗?” 宣城摇头,连忙说:“不是,本地也自愿参加,咱们基地有一半都回家过年,不是强制的。” 景眠想了很久,给任先生发信息: —[哥,基地除夕有活动] —[今年不能回家过年了] 之前那场全球赛后的首次直播,Sheep的主页留言数暴增,其中有一条热评就是 ——【眠眠叫他先生‘哥哥’哎,谁懂,不是哥,而是两个字的哥哥,在任老师眼里岂不是和撒娇没有区别?】 这条评论,Sheep也不出意外地看到了。 于是之后,景眠默默把两个字改成了一个字。 很快,景眠收到消息提示: —[去吧] —[玩得开心点] 景眠垂眸看着这两条消息,发了会儿L呆。 嗯,接受的很平静,也很坦然。 任先生……好像真的很惯着他。 尽管任先生不是那种会质疑或埋怨他为什么不陪自己在家过年的性格,这段婚姻里一直以来,先生都是比较成熟的那一方。 仔细想想……好像也从没吃过自己的醋。 景眠忽然想起了网上说法比较火热的段子,有男生晒自己女朋友多懂事,平时从来不查岗,晚上过了凌晨回家都不闻不问,从不吃醋从不撒娇,简直是神仙女朋友。 热评非常犀利,一语扎心 ——【不是懂事,是人家不爱你。】 那晚的预感再度隐隐袭来,景眠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他和任先生,好像真的未在处于热恋。 世界冠军在此刻,不可避免地陷入恋爱烦恼中。 除夕那天。 任先生把小朋友送到了基地门口,景眠俯身和男人道了别。 少年刚进俱乐部,就发现角落里围了几个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景眠走近,开始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想吃什么零食吗?” “好小一只啊。” “眼睛好大,睫毛也长长的,究竟是谁家的宝宝这么可爱。” “和眠眠有点像。” …… 接着,景眠听到在围着的小小人群之中,有个稚嫩的声音紧张地开口:“我找我哥哥。” 景眠一怔。 瞬间就听出这是小团子的声音。 果然,景眠走进围观人群的那一刻,景洛正坐在桌子上,下面垫了一只小垫,见到少年的那一瞬,景洛眼睛瞬间就亮起来,喊了声:“哥哥!” “洛洛,你怎么来了?” 景眠放下背包,诧异道:“怎么找到这儿L的?” 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小团子吸了吸鼻子,眼眶湿漉漉的:“我想见哥哥,爸爸说看电视是在这里,就送我来基地了。” 大家都有些惊讶:“原来是眠眠弟弟吗?” 景眠看到景洛只背了一个小书包,问:“他没提到我吗?” 陈曦说:“没说名字。” “只说他哥哥是世界冠军。” 景眠:“……” 耳根默默烫起来。 这介绍也太硬核了。 “宝贝看着好小啊,今年几岁了?” 景洛被少年抱起来,小手握住哥哥的颈怀,他侧过脑袋,小声道:“四岁半了。” 成员们:“……” 妈的,太可爱了吧。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景眠小时候的样子了。 景眠放下背包,把景洛放到自己的电竞椅上,景洛个子很小,即使一本正经坐好,脚也离地面很远。 景眠问:“要和哥哥一起过年?” 景洛点点头。 景眠:“爸爸知道这件事吗?” 景洛继续点头。 景眠顿了下:“但我今天不回家,我们要在基地里过除夕,可以吗?” 景洛疯狂点头。 少年心想,好乖。 他把景洛安置在休息区,那里有漫画书和平板,景眠从背包里拿出一小个打包盒,里面赫然是一块完整的圆形冻状甜点。 是任先生给小朋友带的。 但眼下出现了更小的朋友。 景洛拿过小勺子,抬头问:“这是什么?” 景眠自己点的菜,当然记得名字:“焦糖布丁烧。” 对甜点不太感冒的景洛,想到是哥哥给的,还是低头挖了一勺送进嘴里,舌尖品了品,随即眼睛一亮:“好好吃!” “你嫂子做的。” 景洛:“……” “味道还阔以。”小团子默默变卦,如是说道:“我以后也给哥哥做。” Vlg活动自清晨便已开始,由成员们轮班举着手机直播,由小镜子开场:“大家好,您现在看到的是ME俱乐部基地,今天是除夕夜,祝大家新年快乐,吃好喝好。” 【ME也参加嘉年华了!】 【小镜子换新衣服了,红毛好漂亮】 【除夕快乐!】 【我崽崽呢?眠眠来了吗】 【想看Mle!!】 小镜子带着镜头走过每个成员的座位,一边介绍基地的分区,一边说:“现在大家还在训练,等到了晚上活动会比较多,战队联赛,包饺子,吃年夜饭……当然我们还买了一个非常贵的烟花,老板说我们将会是临城最亮丽的风景线。” 小镜子默默道:“大家见证一下,要是被坑了我明天得赶紧去看看他有没有跑路……” 红 毛特意把镜头移向小宝贝,道:“洛洛,和镜头打个招呼?” 小团子一怔,幼儿L园有教过如何进行完整的自我介绍,首先要礼貌地说你好,随后表明自己的身份,最后加上姓名,这题他会。 于是景洛正襟危坐,放下布丁,神色一本正经,奶声奶气道:“大家好,我是世界冠军的弟弟,景洛。”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为哥哥举大旗,句句不离世界冠军】 【妈的,可爱死我了】 【眠眠的亲弟弟吗?天啊已经脑补Sheep小时候了】 【救命,给姨姨亲一口】 … 等到下一个成员接上时,何镜走到了休息室,看到景眠正在喝咖啡,于是问:“喝这么早?晚上失效了怎么办,还要和Shck玩呢。” 景眠喝掉最后一点,低声道:“失效了也能赢。” 红毛:“!” 好家伙,爱死了又乖又狂的眠眠。 小镜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晚上不回家过年,你先生没事吧?” 景眠放下杯子的动作一顿,“没事。” 少年似是犹豫了半晌,才启唇问:“新婚都需要蜜月吗?” 这是一个有些跑题的疑问。 红毛愣了下:“?” 随机回答:“当然!!” 小镜子说:“结婚一辈子就一次,蜜月也是,当然不能马虎。”他摆摆手:“就连我这单身狗都知道。” 景眠:“……” 少年喉结微动,似乎不太明白,问:“蜜月的意义是什么?” 何镜也想了想,才回答:“或许没什么意义吧,但旅行时风景很好,气氛也会变好。” 接着,在少年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景眠回到座椅时,红到耳根的热度依旧没有褪去。 他戴上耳麦,默默开了一局,由于直接匹配了第二关,不久,作为影卫的Ash,出现在他的身后。 景眠抿了下唇。 他想,蜜月这件事,还是要再考虑考虑。 因为根据目前他所知道的信息——旅游的时候,可能会不停做。 怪不得蜜月是新婚的必备步骤,这样的旅程,还不够升温感情? 到了下午,由于要为晚上战队友谊赛直播打出时间的提前量,所以成员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聚到一起,围着圆桌包饺子。 成员大多数年纪小,所以手法都很生疏,偶尔有几位厨艺精湛者,很快成为了其余人的学习典范。 景眠擦了一下脸庞,生涩地包好了一只漂亮的饺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扬,还被宣城拍了照片。 何镜拿过纸巾,擦了擦景眠的侧脸,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花了全脸。 但紧接着,他包出了一只相对完美的饺子。 接着他问Mle怎么样。 岑弦的余光瞥了他的饺子一眼:“有点像… …月亮” 小镜子眼前一亮:“像月亮?” 岑弦说完:“月亮变异了。” 何镜:“……” 弹幕纷纷一片哈哈哈, ?[(, 以前不了解不知道,这么温馨的气氛不得冠军都很难吧】 【比春晚好看】 【是我梦中情队了】 【刚才去看了p战队的直播,真的队风严肃,让我回想起了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1】 接近八点时,有一部分成员围在电视机前,准备看春晚,剩下手痒的纷纷就位,除夕夜友谊赛即将开始。 景眠在比赛开始前找到了队长。 “请个假吗?” 宣城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和Ash已经度过蜜月。” 景眠想,无论未来度蜜月与否,如果俱乐部这边抽不开身,那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没问题,近期也没什么比赛,玩尽兴点,回来再跟紧训练也不耽误。”队长问:“一个月的时间够吗?” 景眠点点头:“可能用不上这么久。” 因为即使他腾出时间,任先生也未必能空出这么久。二十天左右大概比较理想,只是目前他们甚至未必会有这次旅行。 八点很快来临。 电视上大多数的频道开始转换,直播盛大的春晚,景眠和岑弦纷纷戴上耳麦,加入战队友谊赛。 光耀的更新系统内,果然多出了一个除夕联赛的频道,游戏界面正如传说中那样充满新年的气息,简短的规则介绍过后,联赛正式开始。 比赛会持续三个小时,犹如金字塔一样,胜者进入下一轮,等到塔尖的时候,会只剩下两支队伍,争夺新年夜的冠军。 【私心想让AUB和ME碰上】 【+1】 【俺也一样】 【感觉不太正式,小镜子和榜一大哥都去看春晚了,不是严格意义的当初四对四一雪前耻】 【哈哈所以是友谊赛嘛,以观赏为主】 时钟指针落在十点半时,春晚的第三场小品正在上映,成员们被逗的前仰后合,不远处电脑前的界面也发生转变: 第八场[最终局]—— ME. 弹幕一片沸腾,果然!!! Shck的声音出现在公放听筒时,所有人皆是一凛,那声音有些沉,带着敛下气场的懒散:“Mle,过年也不回家是吗?” 岑弦笑了声,“跟你有关系吗?” 气氛那叫一个剑拔弩张。 知道内幕的景眠摘下耳麦,默默玩了会儿L手机,等到两人好像结束了,才话不多说点击开始。 除夕夜的地图为全新解锁,所有玩家皆为新手,如今各个战队只能依据着前几局的经验,摸索着往前走。 平日里的诡秘设定,在新年夜 变成了四角四足的恶兽, 也是除夕夜流传较广的传说怪物, 玩家的枪也变成了爆竹的样式和枪效,爆竹声可以有效地驱赶和击退恶兽。 他们的任务,是点燃地图尽头的烟花。 烟花燃尽时,挂着对联的红门才会出现。 【好家伙,相当应景了】 【想玩!!】 【不得不说,这次光耀确实下了功夫】 Sheep拿到了第一支爆竹枪,深入森林后,朝着远处亮着灯火、颇富中国风的砖瓦楼房跑去。 击退了三次名为“夕”的恶兽过后,景眠在四合院的第一处拐角,偶遇了前来搜索物资的Shck。 不仅ME不是当初全国赛上的成员配置,就连Shck那边也是,尽管今时不同往日,两边却依旧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猛烈的枪声袭来。 Sheep躲进圆柱的掩体后,默默扔了投掷器,烟雾弥漫的过程中,他看到从外面闻讯赶来的恶兽。 Sheep并未做出攻击。 而是离开掩体,朝着恶兽狂奔而去。 小Bss尽管反应相对迟钝,落下的攻击却是实实在在的掉血,Sheep蹲下,随即滑行,绕到了夕身后。 在夕愤怒的咆哮中,烟雾逐渐褪去,只留下了恶兽巨大的身影。 Shck一怔。 他看不到景眠的血条,也没有系统提示,他不确定Sheep还在不在。 但玩家的本能让他抬起枪,一瞬爆头了夕。 在巨兽倒下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站在夕的脑袋上,他举着枪,角度坚稳,面庞和枪口染上了血迹。 高速的气流在那一刻迸裂而出,划出一道虚影直线。 Shck瞳孔缩紧。 被击倒的那一刻,弹幕鸦雀无声。 随即是翻天覆地的刷屏: 【啊啊啊啊】 【绝了!!】 【新年图打得这么精彩,还得是我眠眠】 【还是第一次看到Shck这么措手不及】 了结Shck后,接下来的地图也变得容易许多,Sheep穿过层层楼阁,一眼看到了守在烟花前的终极Bss。 终极Bss,是头上长了犄角、面容凶狠的巨大年兽。 血厚不好打,好在年兽体型巨大,Sheep打了三分钟,成功在Bss倒下后掀起的巨大尘雾中走出,点燃了那簇烟花。 红门出现在眼前。 这场令人意犹未尽的新年友谊赛就此结束。 【没看够!!!】 【呜呜小泪痣一开始被Shck追着围攻,都没进红门】 【十点了!】 【小镜子说,十二点的时候要点燃临城最贵的烟花】 【哈哈怎么感觉要被黑心老板坑了】 伴随着春晚临近尾声,指针也慢慢滑动到了二十三点五十。 ME.成员们吃完了饺子,暖暖和和地跑到了基地外面。 小型烟花和爆竹接连被点燃,照亮了街角一隅,何镜做好准备,掏出打火机,掐着时间赶在零点前的一刻。 景眠有些紧张,他微微屏息,围巾下的面庞被冷的有些发红,唇边淡雾萦绕。 他拿起手机,在临近零点的时候,拨通了任星晚的视频电话。 小镜子这时候俯下身,星火随着滑动跳跃,随即,导线被点燃。 在零点那一刻,天空中绽开了令人心神震撼的景象。 小镜子没有被坑。 景眠在临城最盛大的烟花背景下,对任先生说: “除夕快乐。” * 景洛在哥哥的俱乐部里度过了最快乐的新年。 甚至第二天还舍不得离开,红着眼圈问自己能不能再留下一天,晚上之前再回家都行。 于是,景眠和任先生的见面被迫延迟了小半天。 少年记得男人在大年初一晚上有个短行程,那时候他把景洛先送回去,接着他想去摄影棚接任先生,但不确定几点合适。 于是给陈科打去电话,那头很快接通:“眠眠?新年快乐啊。” “陈科哥新年快乐。”景眠有些紧张,但很快进入正题,问:“任先生今晚的拍摄大概几点结束?” “哦?很快的,主要是录制新年祝福,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陈科问了一嘴:“是要来看任哥吗?我去和他说一声。” 少年连忙说:“不用了,我到那里等他就好。” 陈科猜出小朋友可能要给任哥个惊喜,于是果断说:“好,那我把地址发给你,拍摄大约晚上八点结束。” 电话挂断。 一大早,电视开始重播大年夜的小品,景眠被成员们叫去吃饭,吃昨晚剩下没煮的饺子。 . 当晚。 把小团子送回家后,景眠按照地址来到了临水影城。 摄影棚在影城一楼尽头,与后门很近,景眠不止来过一次,任先生先前的拍摄经常在这儿L进行,所以少年轻车熟路,在后门停下。 后门连接着比较偏僻的街巷,极少有行人经过,因为绕远,就连车辆都不常开进,就连路灯都被隐匿在巷角中,静谧而昏暗。 背对着出口,旁边是半人高的大理石台阶。 景眠看了眼表,发现还早,于是低头玩了会手机,直到冻的手指发僵,他默默把手机揣回兜里,连带着手。 工作人员出来时,正好看到坐在台阶上的少年身影,他背着书包,背对着后门,台阶边缘很高,甚至鞋都没着地。 女人一怔,立刻认出来:“眠眠?” 景眠转头,发现是眼熟的工作人员,他开口:“姐姐好。” “是在等任老师吗?”女人诧异道:“怎么不进去等,外面多冷啊,冻感冒了怎么办,快进来……” “我刚 来不久。”景眠露出一点笑,“不是快结束了吗?在外面等一下就好。” 根据先前几次的经验,他一进后台,工作人员会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各种照料,景眠不好意思多次叨扰人家,于是这次坚定选择在外面等。 “快结束倒是快结束了,但时间还是不一定…”小姐姐没有强求,说:“我回去看看,要是离出来还久,眠眠你就进来等吧。” 景眠点点头。 年夜的冬天肃穆安静,隐约传来街巷空阔的爆竹声,又很快隐去,街灯映照在覆盖在街路的白雪之上,映照着的光线夹杂雪粒,浪漫且温柔。 景眠侧脸的轮廓被映亮,连带着发梢。 他发了会呆,并未察觉身后的脚步声。 直到自己被从台阶上连人抱起时,景眠心猛地一跳,身体和脚下悬空,回过神时,他被撞进一个怀抱里。 任先生的轮廓被笼罩在自己遮挡的影子里,唯有瞳孔却浅而亮,隐匿在睫毛下的细碎阴影,正在看他。 少年胸膛重重一跳,刚想说点什么,却察觉揽着自己的手心力道收紧,重心不稳的上半身被迫倾斜,景眠慌忙地抱住先生的颈怀,刚刚稳下,就被顺势吻住了唇。 景眠觉得这个夜晚,心跳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才分开两天,却又好像许久未见,夹杂着思念的亲吻并非浅尝辄止,而是攻城掠地,直到有点喘不过气时,对方适时放开了他。 他问:“等很久了?” 景眠喉结微动:“没有很久。” “为什么说谎?”任先生低声道:“嘴唇是凉的。” 景眠眉梢微滞,慢慢涨红了脸。 这一刻,所有的疑虑竟自动消散。 他和任先生,正处于世界第一热恋。 景眠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道:“除夕快乐。” 虽然已经过了除夕,但当面说和隔着电话说的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任先生微怔,他吻过少年的眉廓,似是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道:“除夕快乐。” 景眠被放下来时,脚下的实感仍然有些飘忽,有了先前被亲到腿软的经验,少年默默踩了两下,触感逐渐恢复的同时,动作也熟练到让人心疼。 先发现景眠鞋带松了的,是任星晚。 “等一下。” 男人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勾住少年落在地面上的鞋带,占了薄薄的雪渍。 景眠微怔,后腰轻靠在台阶边缘,睫毛颤了颤。 “哥哥。” 这次,他叫了两个字。 可能任先生不懂,他在撒娇。 男人正在给他系鞋带:“嗯?” 景眠垂眸,声音很小: “我们去度蜜月吧。”!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1 章 蜜月番外 深夜。 景眠忍不住伸出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地球仪。 淡色的光将卧室一隅缓缓映亮, ??[, 穿过伸展的指缝,景眠盯着地球仪看了一会儿,发现心跳的依旧很快。 喜欢地球仪的理由有很多,比如透过这个小小的球体,仿佛置身于宇宙之外,俯瞰他所生活的世界,有时候想想都很奇妙。 其次,他所在的位置,是地球仪上无法描摹出的渺小一点,看着地球仪,仿佛也在看着自己没有去过的未知领域,冰川野地,火山决堤,沙漠与星海……地球仪仿佛构建出了景眠脑海中不曾见过的万千世界。 而明天,他就要真正出发到到达那些地方。 和任先生一起。 到现在仍然没有实感。 度蜜月这样突然而任性的要求,竟被没有迟疑地答应了。 景眠在快鱼主页上挂了假条,回归时间是一个月后,请假理由是要出去度蜜月。 留言区立刻炸锅: 【眠眠和任老师一起吗?!】 【啊啊啊啊要去度蜜月了小两口!!】 【怪不得任老师下个月的行程是空的,原来是陪崽崽】 【呜呜整整一个月啊,没有眠眠我怎么活】 【一人血书求崽崽直播蜜月,不看你们秀恩爱,看看风景也愿意】 【两人血书】 【三人血书!!】 …… 等到这条留言被顶上热一的时候,景眠也无可避免的留意到了,他私信询问管理员这种直播是否可行,结果竟得到了相当热情而肯定的回答,简直是求之不得。 前一晚的失眠导致早上起床变得异常困难,景眠坐起身,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他慢吞吞换上衣服,迷迷糊糊吃过早饭后,被先生披上外套,戴上帽子,围脖也跟着系好。 景眠小声呢喃:“不是还早吗?…” 任星晚抬起他的脸颊,指腹蹭过少年惺忪的眼睫,应着他:“确实还早。” “上飞机再睡。” 等景眠坐上副驾,看向时间后,才意识到这比他们预计出发时间竟足足晚了一小时。 大概没舍得叫醒自己,等到自己迷迷糊糊询问时,却选择让他安下心来,景眠靠上座椅,车厢内的暖风萦绕周身,他心想,这该死的安全感。 除去一些随身的行李和背包,他们的行李箱被单独托运,里面大多都是衣服,即将前往欧洲的四个国家,路途奔波气温不定,所以有备无患。 登机后,历经十个小时的航程,他们来到了屹立于西班牙首都的历史名城马德里。 一落地便有人接机,把行李安置在民宿酒店已经很晚,翌日清晨,他们在酒店旁边的餐厅吃早饭,同时见到了负责接待他们的导游。 对方一头棕栗色的短发,微卷,皮肤是常年暴露在阳光之下后的小麦色,睫毛长,看起来很亲切。 对方一口流利的中文:“你们好,我叫亚历克斯,是暂时负责接待的导游,马德里到冰岛这段路程将由我为您服务。” “” ?本作者酒晚意提醒您最全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尽在[],域名[( 对方双手回握,似乎有些激动:“你好你好。” 【导游中文好标准啊】 【颜值很高】 【喜欢这种发色的歪果仁,很迷人】 【哈哈,看起来像是那种会滑水的帅哥】 任星晚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声音听不出语气地打断:“喝果汁吗?” 景眠点点头。 柜台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供旅客挑选鲜榨,看上去相当催动味蕾。 他们从早上出发,经过了涵盖当地最全特色美食的小镇,吃到了传说中最正宗的西班牙火腿,亚历克斯介绍说:“这里被誉为欧洲之门,也是西班牙经济贸易最繁华的首都,接下来我们参观的博物馆,记录着整个国家最丰富的历史文化。” “当然,周边有很多古镇和乡村,如果时间充足可以坐双层巴士溜达一圈。” 景眠被最后几l个字吸引了注意,诧异道:“这好像是北方方言。” “溜达这个词吗?哈哈是的,是东北话。”亚历克斯笑了笑:“何止,我还会一点广东话,做交换生的时候,我的室友来自中国各地,教了我很多方言。” ……好厉害。 景眠忽然想起之前介绍中所说的,这位名叫亚历克斯的导游,似乎不止精通一种语言。 他忍不住问:“您真的会八国语言吗?” 亚历克斯开朗地笑起来:“Natürlich(当然).” 少年有点茫然:“这句是?” 亚历克斯:“德语,当然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我旅游的时候永远碰不到这么有意思的导游】 【这种高学历级别的导游行程基本都被预订满,很难约到的】 【怎么感觉任哥话有点少】 穿过小镇,到达马约尔广场之前,他们先经过了人声鼎沸的心脏地带太阳门广场,景眠举起镜头,记录下骑在马上的卡洛斯三世雕塑。 由于马德里仅仅停留两天,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不止步于此,所以只观光了马德里最著名的几l个景点,当然,马德里最为骄傲的、享誉盛名的建筑,除去皇宫博物馆,当属伯纳乌球场即皇马所在。 幸运的是,他们来到球场的这天正好赶上有球赛,提前买好了票,按照行程随着人群入场。 尽管球员进场还要等一会儿,但景眠依旧感受到了升腾的气氛,观众席逐渐入座,球迷们欢呼悸动已然无法掩盖,耳边隐隐躁动着浪潮。 少年关注球赛不多,但李道阳却是资深的球迷,景眠被耳濡目染也稍微了解一些。 亚历克斯热情地解说着即将进行的这场比赛,以及双方各自的战绩和胜算,即使是外行,在了解两支队伍如同宿敌般的过往渊源 过后,也不禁热血沸腾。 【太牛了】 【所以不仅是宿敌重遇,也是象征着荣誉的翻身一战】 【恨不得亲临现场】 入座后,亚历克斯再次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票,确实是在小情侣的前一排。 有点可惜,他和景先生相聊甚欢,要是邻座会更方便一些,但和那位任先生对上视线后,亚历克斯脊背竟莫名有点冷,他挠挠头,默默收回了这个想法。 球员入场后,观众席的热情逐渐达到巅峰,景眠喝了口果汁,怀里是刚才在长廊餐厅打包的tapas袋。 球赛正式开始。 直播设备在比赛之中暂时被亚历克斯拿着,他这个时间,既可以记录身后,又能将诺大的球场映入镜头之中。 尽管是刚刚了解,少年的心中也有了支持的球队,所以看的相当入迷,直到第一次中场休息。 原本细致记录着赛场的大荧幕,竟开始转变成观众席,屏幕四周则是粉色的心形框架。 少年有些茫然。 亚历克斯转过头,压低声音说:“值得一提的是,如果球赛中途暂停或是中场休息,有可能会有kisscam的活动,虽然几l率不大,但还是要做好准备。” “kisscam” 没等亚历克斯解释,身旁的男人低声开口:“被镜头对准的两个人,要接吻。” 景眠微怔。 “对。”亚历克斯说:“而且如果球场上出现政商名流,明星大腕,或是人们熟知的面孔,有很大概率会被镜头对准。” 景眠喉结微动。 政商名流,明星大腕……就差报任先生名字了。 况且他们所处的位置比较靠前,镜头若是有意搜寻,很容易便会被捕捉到。 以任先生的身份,出现在这种规模的球场大荧幕上,和伴侣亲吻,第二天自然会出现在各大平台的热搜,景眠不确定会不会对男人造成影响。 景眠垂眸,放下了来到西班牙后很喜欢吃的tapas,他拿过背包,不知在找着什么。 下一秒,任星晚眸光一怔。 男人的视线被遮挡大半,黑色的帽檐垂下,覆下的阴影敛下了眼睫,以及优越俊美的鼻梁。 景眠帮任先生戴好帽子,端详了几l秒,发现即使看不清眼睛,轮廓依旧出众。 于是保险起见,又在背包里找到了口罩。 指尖勾住口罩的边缘,少年刚要给任先生戴上,耳畔却传来声音,有些沉: “眠眠。” “嗯?” “镜头在对准我们。” 景眠睫毛一颤,刚要抬眸,黑色帽檐将他的视野覆盖,仿佛遮天蔽日,心跳变得剧烈而动荡。 在浩瀚的人海浪潮中,他被吻住了唇。 亚历克斯在这一刻倏然站起身来,把身后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和其他观众一样激动,用西班牙语喊着:“ 红牌,果然是红牌!!” 【?!!!】 【好吧我错了】 【亚历克斯这个大电灯泡!!】 【急急急急急急我要看小情侣接吻!!】 【救命,求求了,谁能把导游挪开】 半分钟后,这股热浪才逐渐平息。 亚历克斯坐下后,身后的小两口已经恢复如常。 唯有镜头滑过,仔细看去,才会发现少年的耳廓已经红透。 【此生有憾】 【呜呜崽崽好不容易秀一次恩爱】 【我没看错的话,刚才的kisscam好像并没扫到小情侣】 【任老师找理由亲老婆的第N天。没错,其他全靠我脑补】 【磕死我了啊啊啊】 … 球赛在一片热烈的呼喊中结束。 直到离开座位走出赛场,慕名而来的观众们依旧意犹未尽。 第一天的行程其实是由亚历克斯事先安排,这位导游热情奔放,很有活力,所以把行程也安排的很满。 他们下午还去了当地的斗牛场和教堂,晚上的餐厅定在当地最火爆的一家蘑菇餐厅,菜样不止蘑菇,口味有些新奇,但十分美味。 夜里的马德里别具盛情,直到九点才堪堪结束一天的行程。 回到酒店的少年,累到手脚瘫软,尽管疲惫,却觉得这一天无比充实,相信任先生也是如此。 洗过澡后,少年换上睡袍,先一步躺到床上,民宿外的风景极好,如果把光线调暗,可以俯瞰到马德里最壮观浩瀚的建筑街景,夜色浪漫,灯火璀璨。 倦意一点点席卷而来,身.下是柔软的床单,景眠迷迷糊糊就想睡,直到浴室的水声停止,不知过了多久,却被握住了光.裸的脚踝。 力道收紧。 原本躺在枕头上的景眠,猝不及防滑到床中央,身.下的床单压出褶皱,刚穿上的睡衣变得松垮,露出脖颈连接着锁骨的线条,白皙优美。 少年微怔,抬起眼时,面庞被对方俯下身的影子笼罩。 景眠喉结有些干涩,发现任先生已经脱下了睡衣,心脏蓦然重重一跳,刚要说话,就被封住了唇。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几l乎要喘不过气,被熟悉的好闻气息笼罩,心跳也跟着乱了。 被解开睡衣扣时,景眠也跟着清醒了不少,他小声问: “现在就做吗?” 男人看着他,低声开口: “Natürlich(当然).”!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2 章 蜜月番外(2) 翌日清晨。 在酒店房间整装待发的亚历克斯,却收到了来自雇主景先生的讯息:[你好,上午的行程取消。] 亚历克斯一愣,坐回床上,忙不迭打字:[景先生,今天上午要参观马德里最大的斗牛场,真的不去了吗?] 上午的行程空出,对于导游来说是难得可以休息的好机会,只是,亚历克斯有点担心景眠水土不服,马德里近两日昼夜温差大,很容易胃肠感冒。 那边没有回复很快,男人想了想,连忙问:[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这里有药箱。] 但这条消息石沉大海。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马德里的阳光倾泻进酒店屋子,整座城市由苏醒转为喧闹,亚历克斯才收到回复: [他在补觉。] 亚历克斯略窘。 原来是任总用少年的手机发的,他恍然意识到,大概昨天自己安排的行程太满,累到了景眠。一瞬间罪恶感爆棚的导游先生,默默减轻了下一站的行程。 下午他们乘坐双层大巴,逛了逛城市周围的古镇和乡村,大巴短暂停留时,也给了游客们足够的时间参观小镇。 落日西沉,夕阳的暖辉落到肩头时,标志着他们在马德里的旅程即将结束,在夜幕降临时前往下一站,冰岛。 登机时天色已晚,少年透过飞机圆窗,看着由万家灯火的繁华城市一点点后退,直到渺小的星星点点。 【要去冰岛了!!】 【传说中的极光,黑沙滩,还有冰洞和瀑布!】 【眠眠困的吃午饭的时候睡着了,可爱死了】 【崽崽现在很精神,看来很期待冰岛】 下飞机后,亚历克斯联系上接机的车,在他的身后,是少年抬起手,给男人一圈圈系上围脖的小情侣。 车子驶过街路,冰岛的气候环境与热情奔放的马德里简直像两个世界,他们像是真正来到地球仪的另一端,冷意蔓延,雷克雅未克是冰岛的首都,进入民宿前,他们走过了很有名气的彩虹路。 就在当天下午,亚历克斯送来了礼物。 一样是当地非常有名的热狗,另一样,则是两副保暖手套。 两只手套都是深色,有白色饰纹,一个大一些,另一个小一些,亚历克斯笑着解释:“是情侣款。” 在气温寒冷的冰岛,这是一件相当贴心的礼物。 景眠感谢地收下,他们把行李简单安置好,少年穿戴整齐,刚要离开民宿,便看到亚历克斯从兜里拿出了第三副一模一样的手套,冻的嘶哈戴上。 呆住的小两口:……” 冰岛非常适合自驾游,这里有看不到尽头的公路,连绵不绝的高山,索劳克丝赫本的海边旅客极少,海边还有座红白相间的教堂,以及地势空旷的足球场,路上总能碰到意想不到的风景。 景眠找好角度,拍摄了钻石沙滩后的雪山,亚历克斯抱起一截半人高的冰块, 想要递给少年拍照留念,被任星晚中途拦截,亚历克斯只好失望放回原地。 【大傻春你要递给我崽崽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自亚历克斯的冰块热情】 【笑死任哥就一眼没看住】 来到这里的游客,多多少少都期待着遇到极光。 景眠也是其中一员。 夜晚,守候在山缘边沿,脚下是厚实坚固的冰川,据说这里是极光时常出现的地方。 只是当晚并未出现,他们在山上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店住下,品尝到来自民宿阿姨亲手制作的烤羊腿和干面包。 阿姨的猫咪很亲人,在景眠吃薯条的时候,在少年的怀中坐下,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软乎乎伸着懒腰。 当晚,少年坐在窗边的沙发,窝在任先生怀里取暖,不肯错过凌晨前极光出现的可能性,毕竟当地人告诉景眠,冰岛的每个夜晚都有概率看到极光。 翌日,他们来到了当地赫赫有名的黑沙滩,海浪卷起,边缘泛白,构成了厚重的明暗交界线,像是游戏电影里的画面。 亚历克斯拿着石头在黑色海滩上写下几个字,叫景眠来看。 竟是“景眠”和“任星晚”两个名字。 字体方方正正,生涩却又一笔一划。 亚历克斯把小石头递给景眠,作为深刻领略中国旅客精髓的资深导游,他问:“要写到此一游吗?” 景眠微怔。 他蹲下身,想了想,石头刚要碰到海滩,亚历克斯却突然站起身,因为他看到了冰川包绕的海面上懒洋洋游泳的几只海豹。 不一会儿,少年被亚历克斯叫去看海豹吃鱼,三两游客们纷纷驻足,举起相机拍照。 男人停留在亚历克斯书写的名字之下,少年的字迹隽秀清晰。 ——[永远热恋。] * 很快,冰岛的旅行即将迎来落幕。只是到了最后一个夜晚,几人依旧没有遇到极光。 【没关系,下一站是芬兰,崽崽一定会看到的】 【亚历克斯再见!】 【来了趟冰岛,眠眠对鲨鱼肉产生了阴影】 【哈哈哈哈】 【这个真的是概率事件,上次我在冰岛待了十五天,硬是回国那天都没等到极光】 乘飞机抵达芬兰时,时针刚刚指向早上九点。天色雾蒙蒙的,淡橙色的朝霞堪堪从天边露头,整座城市被白色的积雪覆盖,尽管如此,这大概却是旅行最好的时节。 他们在预订好的玻璃屋酒店安置下来,这一次接待他们的导游不再是亚历克斯,而是交接给了一位名叫里克的瑞典人,他留了短胡子,说起话来很亲切,尽管中文没有亚历克斯流利,但会很多成语,他很喜欢讲述当地有趣的典故和习俗,像一本百宝全书。 当天就安排上野骑,小马打着哈欠,景眠的那只尤其漂亮,大家都忍不住摸了摸。里克对他们说,晚上可以去参观 圣诞老人村,有巨型雪人,那里的餐厅有着各式各样的挂坠彩灯,以及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小木屋。 晚上可能会看到漫天大雪,也可能是灿烂星空。 此刻印象中的芬兰,更像是提前来到了圣诞夜,雪花、麋鹿和雪橇、精力充沛蓄势待发的哈士奇,以及世界最北的麦当劳。 是个浪漫至极的地方。 以至于每晚都很腿软。 只是,在芬兰停留了近五日,依旧没有见到自冰岛便开始期待的极光。 少年有些失落。 里克拍了拍景眠肩膀,安慰他:“碰上极光还是相当概率性事件,很多游客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有的却在坐上离开飞机的那一刻看到了,所以不要气馁,享受当下就好。” 景眠没有气馁。 大概他最想看到的不是极光,只是有想一起看的人。 少年期待的,是任先生眼里的极光。 直到第六天,他们在小镇民宿旁的小酒馆,吃到了久违的中餐,景眠点了芬兰当地最有名的小麦果汁,刚喝掉一小块,便眯起了眼睛,抿住唇瓣,面色沉重地放下。 …… 好苦。 里克哈哈大笑,任先生嘴角扬起,不动声色拿过少年的果汁,像是早有准备般,换成了自己桌上的冰镇可乐。 【被苦到了崽崽】 【可爱死了可爱死了】 【哈哈哈哈鲨鱼肉的记忆忽然攻击我】 【果然出名的果汁秘诀就是让你忘不了】 和他们拼桌的是一个白胡子的老人,还有一位新加坡人,老爷子很像冬夜的圣诞老人,但胡须要短很多,穿着厚重的大衣。 新加坡人带了纸牌,但三缺一,用中文问景眠要不要加入。 少年暗想,不会是斗地主吧。 ……都流传到芬兰了? 里克见少年被纸牌吸引了注意,便安静下来,餐桌中央是一只玻璃球,微观的雪雾中央,是酒馆特有的lg。 里克想起还有另一位雇主,于是导游重振旗鼓,科普道:“这个小镇盛产水晶球,制作的非常唯美,比较稀有的是一家老手艺馆的店主,他会做极光水晶球。” 男人的视线停顿了瞬:“极光?” “对,效果十分逼真。”里克说:“很多人说极光像是昙花一现,但水晶球可以将极光永久地保存下来,是再合适不过的记录者。” 任星晚问:“能找到地址吗?” 里克点头:“有,我发给你。” 一局结束,景眠发现比斗地主更有意思,那位新加坡人在芬兰常年定居,所以两边都能听懂,充当翻译。 景眠在捋牌间隙,询问:“芬兰哪里出现极光的概率更大?” 老爷子开口,用芬兰语说了些什么。 很快,新加坡人热心帮忙翻译:“他说他有头幸运的麋鹿,不经常拉人,非常随性,但是每次和它出去旅客们几乎都会遇到极 光,十次能有九次。” 景眠有些诧异。 少年开口:“我能和您的麋鹿出去吗?” 新加坡人转头,很快复述了老人的回答: “可以,只要你这局赢了我。” 景眠指尖落在桌沿,敛下的眼睫抬起,在一瞬间燃起了斗志。 后来,少年连赢三局。 老爷子收好纸牌,气得涨红了脸,临走前他无奈和少年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今晚就带着那头麋鹿出来,到时候给景眠发定位。 当天夜里。 几人回到民宿,景眠事先告诉了里克,里克比了OK的手势。他们会先出发到达山路,守候在最佳观赏地点,如果有幸遇到极光,会给任先生一个惊喜。 于是,借口和里克去超市买水果零食的少年,在山脚边和老人汇合。 芬兰有着童年动画里的麋鹿和雪橇,他们停在空旷的观赏地带,老爷子拿出望远镜,观望了许久,对景眠说:“可以叫你的伴侣出来了。” 少年眼里流露出惊喜。 只是,当景眠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时,老爷子忽然用芬兰语喊着什么,就连里克都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 老爷子解释:“那是条死路,尽头是一个两米高的小山坡,那个年轻人不敢跳下去,肯定要返回来重走。” 里克愣了一愣,急道:“那我去追他。” “他已经走远了。”老头摇摇手,“路程不算长,月光很足,没路了他会返回来的,没必要追。” 里克顿一想也是,等自己追过去,景先生都已经折返,还不如原地等,省着老爷子不耐烦打道回府。 . 景眠停下时,发现已经走到山岩边缘,尽管前面就是灯火通明的小镇,甚至能隐约瞥见玻璃屋酒店,脚下却是死路。 少年刚要折返,脚步却不自觉顿住。 因为他看到一个身影,从薄风雪雾中走来。 男人身后,是夜幕笼罩下星星点点、浸着朦胧光影的小镇。 景眠呼吸微滞。 他留意到,男人似乎带了什么东西过来,离得越近,轮廓与边缘愈发清晰。 任先生手里,是一只隐隐闪耀的透明球。 背景深暗如同墨砚,几乎融于夜色,唯有最中央淡蓝色的光幕曲卷着,犹如银河划开破晓。 景眠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那是什么?” 任先生已经走到近前,男人停下脚步,把玻璃球放进大衣兜里,望着少年:“只是礼物。” 景眠垂下眸,月光微冷,流淌在少年面庞的轮廓却柔和,他仿佛被月亮笼罩,又像是月亮本身。 男人声线低沉,问:“怎么站在这里?” 小朋友微微哽住。 怔愣之间,他想, 其实,这也只是一个惊喜。 景眠犹豫了下,红着耳朵开口:“想带你去看极光。” 他们各自带着礼物和惊喜,在芬兰的雪夜中相遇。 这一刻,爱意似乎也到达了巅峰。 脚下被厚雪覆盖的石岩边缘距离地面足有两米,直接跳下去有点高,潜意识斟酌下来自然更倾向原路返回,只是,他刚要离开,却看到先生眼里流露出不解,少年诧异,启唇:“直接跳下来吗?” “嗯。”任星晚伸出手,“我接着你。” 景眠喉结微动,脚下踩过积雪,这个高度需要足够的依赖和信任,沉闷的吱压声响让少年蜷紧手心,小幅度点了点头。 下一秒。 耳边擦过丝风声,微凉的雪雾,月光也跟着坠落。 这一幕,恰巧构成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小朋友落入怀中前,男人瞥见芬兰浩瀚漫天的夜空,夹杂流动的星海和绿色极光,不着边际,仿佛是一场悄然而至的盛大宴会。 带来极光的,不是那只象征幸运的麋鹿,而是他的月亮。 听说月亮足够盈满时,人们将不会看清极光,除非奇迹发生。 他就是他的奇迹。 ... 芬兰的夜没有回响, 他的月亮奔他而来。!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3 章 Shock×Mole 【副CP番外】 ■Shck(谢随)×Mle(岑弦) * * 临城迎来盛夏。 教室外梧桐树叶窸窸作响,空气燥热,唯有后门开着,走廊泛凉的气息隐约透进墙壁。 “高二快结束了,我不愿意多说。”班主任拿着粉笔,秃头被晨光映得发亮:“还有几天高考,倒计时就挂在前面,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这次大换座,维持一个学期不再动。”中年男人拉了拉皮带,粉笔灰蹭上黑裤子,语气意有所指:“某些人不要做班里的老鼠屎,你们不学,别人还要学。” …… “老秃瓢又开始内涵咱们了,真烦人。” 宋井翻了翻空白的卷子,声音有些讨好,侧过头看向新同桌:“随哥,你说是不是……?” 宋井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这次大换座,竟然把他和那个谢随排在一桌。 赫赫有名的转校生,作为临城最边缘的排名倒数的高中,成绩垫底,秩序也乱的要命,打架斗殴屡见不鲜。但谢随仅仅刚来两个月,就成了六中有名的人物。这个人长的帅,融入也快,在六中很快奠定地位……确实无人敢惹。 刚转来这个班一周,就连一向臭脾气出名的老秃瓢提到这个名字时,神色都有些微妙和忌讳。 宋井觉得忐忑,同时倍有面子。 他们平时像小弟喽啰一样跟着谢随,但和随哥做同桌,他就好像从不起眼的簇拥者,变成了和随哥并肩同行的位置。 谢随的视线未动,懒洋洋嗯了声。 宋井顺着谢随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随哥好像在看前桌的那个人。 角度不同,谢随看到的,大概是那人的发梢和后颈,即使是清一色的校服之下,依旧白皙的晃眼。 而自己稍稍偏侧的角度,能看到对方握着笔,指节没有使力,以及视线向上,眼尾之下那颗小小的泪痣。 宋井有些茫然,挠挠头。 今天刚刚换座。 ……已经看了三节课了,盯着不腻吗? 第三节结束。 前桌那人起身离开。 那股视线也随之停止。 “他是咱们班之前的班长,叫岑弦。”宋井适时和谢随搭话,回忆说:“后来和老秃瓢说不干了,好像是家里有事,不想兼顾。” “岑弦?”谢随开口。 “对,成绩挺好的。”宋井声音小了点,酸酸的:“家里听说很有钱,住在臻锦小区那边,那里是这片出了名的富人小区,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儿念高中。” 谢随收回视线,没说话。 岑弦离开的桌子,桌面很干净,一支笔,一张被写满了的数学卷子。 下面的桌堂空空荡荡,叠放的书不多,却整齐干净,纸巾,一支钢笔,还有瓶没开封的水。 “随哥,他在前面看不顺眼吗? ”宋井问:“用不用我和兄弟教训教训他,让他自己主动和老秃瓢说换座。” “……”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到霉头,谢随指尖依旧懒散挨着桌沿,声音却染上不耐:“把嘴闭上。” …… 宋井恹恹地噤声。 午休前的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一进教室就叫课代表纷发卷子,每列第一位往后传,谢随是最后一排,所以到了岑弦这排,手里那张便只有自己的。 岑弦抬起手,递给后桌时没回头,指节修长白皙。 谢随没接。 他忽然开口:“同学,借我支笔。” “……” 似乎察觉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前桌的背影一顿,侧过头,看向身后。 这是谢随第一次看清对方的正脸。 也是第一次视线交错。 岑弦启唇,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没有。” 谢随歪过头:“桌堂里不是还有一支吗?” 岑弦声色清冷,淡淡道:“不是给你准备的。” “妈的,这小子…!”宋井觉得岑弦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和随哥这么说话,他连忙把自己那支笔献上来:“随哥你用我的,正好我也不写……不识抬举的东西。” 最后的声音压的很低。 刚才被训了,他现在不太敢说岑弦的坏话。 “干什么呢?” 老师卷着书本,朝着宋井头上啪得一下:“下课做不完别想去食堂吃饭。” 宋井敢怒不敢言,涨红着脸捂住头。 交谈被打断,谢随接过卷子,目光落在前座的背影上,自己卷子一角被指尖压下细微痕迹。 来自刚刚递给他卷子的那只手。 六中食堂这学期翻新,由一层变为两层,第二层不少新店家入驻,一时间食堂人满为患。 “真乱啊六中。”方平安找了个角落,放下餐盘,推了推眼镜,低头吃饭:“要不是学费低,我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整天打架斗殴,一群小混混在厕所抽烟,老师也不管。” 方平安是三班后来接替的班长,戴着圆框眼镜,排名从没掉出过前三。他说:“这群人,现在自以为了不起,以后就只会变成社会败类。” 岑弦神色漫不经心:“确实。” “咱们班那个新转来的谢随也是,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等测验就知道了。”方平安毫不留情的点评:“长得帅的败类。” “他现在坐你后座?”方平安像是才想起来,问:“没找你麻烦吧。” 岑弦垂眸,喝掉仅剩的罐装咖啡,“没有。” 岑弦淡淡地想,如果他们不是前后桌, 恐怕连一句话的交集都不会有。 . 正值盛夏,每天课间操却一次不落。 早操广播一响,全年纪唉声载道。 “方平安,帮我查一遍人。”老秃瓢在前面喊:“我昨天特意嘱 咐过,今天全班带秋季校服?[(,跑操时候穿上,这是全校统一要求,没带的名单给我记下来,带了没穿的赶紧让回教室穿上,待会校领导要拍照。” “报告!班长去拉屎了。” “哈哈……”班级队伍传来喧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老秃瓢擦了把汗,转头问:“岑弦呢?” “这边呢!” 一分钟后,岑弦从队伍前排开始查人。 这个班一共五十六人,除了休病假的一个女生,还有上厕所的方平安,现在应该五十四人,按身高依次排列。 只是,岑弦数到最后一排,心中默念的数字停止。 五十五。 他想起来,还有那个新来一周的转校生。 也是此刻队伍最后唯一一个没穿秋季校服的人。 操场前方的广播话筒粗糙震耳,让各个班的队伍跑整齐一些,空隙不要太大,跟紧前人脚步,一齐喊一二一,岑弦神色没什么变化,径直走到那人面前,问:“校服呢?” 谢随和他对上视线,开口:“还没取。” 谢随这身是夏天的短袖,按理来说转校两个月,秋季这时候也该发了,与其说没取,倒不如说不上心,也没人管。 “待会要拍照。”他们几人不动在主席台那边容易引人注目,岑弦转身,随着队伍走:“你自己想办法。” 谢随不紧不慢,顺着他的方向:“你记我名字了?” “记了。” “你知道我叫什么?” 岑弦头没回:“谢随,不是吗?” “不是说要拍照。”谢随脚步彻底停下,神色懒散,瞳孔却被光线映得如炬:“让没穿校服的拿相机,不就解决了?” … 岑弦也停下脚步。 “他们有自己的摄影师。” 岑弦转身,对上他的视线,逆着光,眼尾旁那颗泪痣愈发惹目:“为什么用一个连校服都不穿的转校生?” …… 草。 好浓的火药味。 旁边的学生轻轻咽口水。跑操已经开始,他们却有点挪不动步,这么百年一遇的冲突,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很难不想看到最后。 “你们干什么呢?!”老秃瓢小跑了过来,他提了提裤腰带,压低声音急道:“教导主任都看见你们了!” “谢随,你怎么回事,秋季校服呢?” 谢随纤长的睫毛垂在眼帘,阴恻恻的:“学校没发。” “赶紧回教室去,你刚转来,以后没校服就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管别的班借。”班主任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在这儿太显眼。” “老师,我没穿校服,偷懒对其他同学不公平。”谢随熟视无睹般,声色淡淡:“我想将功补过。” 老秃瓢听愣了:“什么…?” “前任班长这么尽责,应该奖励回教室歇歇。” 谢随无视身后开 始流动的人群,唇角勾起一点笑,抬起下巴,懒散道:“把岑弦的校服借我穿会儿,我替他跑操。” “你?”老秃瓢有些茫然,他朝主席台瞄了眼,直叹气:“唉,行行…!随你们便,快点吧。” 他说:“岑弦,你把校服借他一会儿。” … 五分钟后。 岑弦走过三层楼梯,回到教室。 尽管正值盛夏,楼道里却阴飕飕的,微凉的空气拂过半截袖之下裸.露的皮肤,无形相贴。 岑弦拉开座椅,广播音乐连接着教室,震耳欲聋。他目光落向窗外熙熙攘攘跑操的墨蓝色校服,有些壮观,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班,他无言收回视线。 …… 妈的。 狗崽子。 . 宋井一边跑一边往后退,很快便挪到了最后一排,谢随正在跟着队伍,目不斜视地跑操。 他搭话:“随哥,你没校服怎么不和我说呢,我借给你。” 谢随没侧过目光,启唇:“我已经借到了。” 前排的几个女生忍不住频频回头,谢随不仅是新生里最高的,也是班里最高的那个,跑起步来身影挺拔,发梢肆意张扬,帅的人心砰砰直跳。 “你闻没闻到什么味道。” 宋井一愣,这是谢随难得主动和自己搭话,他连忙闻了闻,道:“没有啊随哥,什么味道?” “……”谢随没回答。 极淡的味道,像是皂香,轻浅又干净。 硬要形容他也说不出来,若有若无的,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跑操音乐终于停止。 学生们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往操场前面集合,等着校领导讲话,拍照解散。 谢随扯起身上的衣领,牵起的布料紧贴着修长的指节,褶皱被攥紧,边缘顺从贴近,眉梢微动。 …… 果然。 是他身上这件的味道。 * 课间操后有十分钟休息时间,班里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岑弦这二十分钟做完了四道大题,他放下笔,看了眼表,随即起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厕所。 走廊的人越来越少,岑弦刚转身,走进拐角的门,迎面和一个身影差点撞上。 岑弦停住,抬眸,和谢随冷淡松散的瞳孔对上视线。 …… 对方似乎也怔了下。 他问:“来要校服的?” 岑弦实话实说:“不是。” “不好意思,我跑了一身汗。” 谢随垂下眸,当着他的面,校服袖子毫无顾忌地擦过下巴的水滴,目光却从未移开:“着急用吗?明天洗完还给你。” 他们像普通相识的同学一样谈话,岑弦绕过谢随,擦肩而过,启唇:“…随便你。” 其实说“送你了”也无所谓。 岑弦当初为了换洗方便订了三套,这套是他最常穿的,扔 了也有的穿,只是,如果说了那样的话,反而会引来牵扯和歧义。 他只希望别和这个人有任何接触。 . 夕阳落下。 学生们一窝蜂地离开校园。 还没步入高三,每天放学时间依旧是五点,听说高三之后会加入晚自习,延长到八点半,自愿参加。 这种学校,大概自愿留校的才是少数。 岑弦肩头背上包,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臻锦小区和学校步行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中间还有片拆迁区,环境荒凉,位置比较偏,但从这里走能节省五分钟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拆迁房的拐角尽头,是一家网吧。 刚放学时学生来的尤其多,但一过了九点,除了几个常年包宿的,几乎没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来这儿。 岑弦先一步回了家,臻锦的安保在那时还不会严控大门,不刷卡也能进,楼栋需要钥匙,但平时基本四敞大开,岑弦垂眸,拧动门锁,进电梯。 小区一层两户,他摁了六层。 岑弦打开房门时,屋内空空荡荡,干净整洁,看来钟点工已经来过。 岑弦走到冰箱,拿了盒牛奶,热了保姆事先做好的饭,安安静静吃完。 剩下的四个小时,岑弦没移开座椅,做了三套英语套卷,连带错题看了解析。 岑弦伸了个懒腰,看向钟表,九点半。 他换了套衣服,拿了手机和钥匙,开门下楼。 夜里的临城温差不算大,这个时间外面已经几乎没人走动,岑弦套了件外套,径直朝着那片拆迁区走去。 此时街巷尽头的那家网吧已然亮起了灯牌,有些简陋,墙皮斑驳,但内部设施还算过硬,地板墙面透着光亮,黑色的背景,发亮的霓虹灯棱角。 岑弦经过吧台,熟练地放了张卡,道:“上机。” 吧台的小姑娘抬起头,眼前一亮:“岑弦哥来了?” “嗯。”岑弦问:“你爸今天没来?” 女孩名叫宋知,她嗯了声,齐刘海下的脸庞精致小巧,脸上总是带着笑:“他有点事,让我看会店。” “你一个人?”岑弦哥长得很漂亮,但神色清冷,看上去生人勿近,但女孩不怕他。 她听到他说:“这地方这么乱,你爸心够大的。” “不用担心。”女孩挠挠头,脸有点红,笑着说:“岑弦哥你不是每晚都来吗?我没什么怕的。” 她刷了下卡,问:“今天多久?” 岑弦问:“你爸几点回来。” 宋知说:“可能要凌晨那时候。” “那就先到凌晨。”岑弦走进网吧,轻车熟路地走到他平时的机位,坐下,发现电脑已经提前开好。 光耀的登录界面在屏幕中央,棕色的特效格外醒目。 岑弦输入账号,密码,点击进入。 这家网吧的显卡和处理器都不算好,但不至于卡,屏幕曲面,体验还算流畅。 等了没多会儿,光耀的论坛推送在一旁角落里的小窗口弹出。 岑弦刚要习惯性关闭,只是刚看清标题,鼠标倏然一顿。 ——[今日热帖:老黄瓜解说提醒,本月PK榜强势更新!这期绝对惊爆你的眼球(内含剧透,慎入)] 只要是光耀的玩家,没有人不会关注PK榜。 每个月更新一次,并且只显示前二十名。积分和经验值,包括赛事战绩的综合比分计算,是一个不能氪金、光靠爆肝也绝对上不了的排行榜,象征着玩家们的绝对真实实力。 刚点进去,老黄瓜解说的视频便自动播放。 开场白作为噱头,说了半分钟,直到岑弦不耐烦时,老黄瓜非常适时放出了本期PK榜排名的前五名。 与上个月唯一不同的是……第五名出现了变化。 老黄瓜的声音在这时也高昂响起,尽管是官方认可的账号,却也无法掩盖自己对个别大神玩家的激动和崇拜: 「不愧是Ash!!」 「本月光耀PK榜数据正式更新!Ash从上一次的边缘第十八名,正式进入国服前五名!」 「这惊人的胜率,也刷新了数张地图记录,很可惜Ash没开过一次直播,目前在光耀论坛疯传的几局经典战役,都是对面视角玩家的录屏。」 「说实话,Ash已经上了PK榜,完全可以向榜上前三名的大神玩家发出PK挑战」 「让我们期待这名玩家未来的精彩表现!」 岑弦面无表情地听完,鼠标向下滑动,留言区相当热闹,这条帖子已经被推上了ht,有Ash这个ID出现的地方,总是像春运一样拥挤。 【卧槽……这也太快了】 【直接惊掉下巴】 【光耀发行的这两年历史上都从没有过一个】 【还以为老黄瓜标题党,错怪你了】 【太可怕了,再过几个月恐怕就要全服第一玩家了吧?】 【真的要被Ash帅死,现实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啊】 【全服第一玩家?不可能的,别忘了第一名是谁,那可是Greek】 这条留言牵扯到了Greek,所以玩家们一下来了精神,回复数瞬时飙升: 【想看Ash向Greek下战书啊啊啊】 【别想了,有生之年都不会的】 【Ash这种可怕的成长速度,恐怕已经被抢疯了吧,考不考虑加战队啊?】 【要是想爬PK榜,Ash早就在刚上榜的时候就会发战书了】 【Ash性格太冷了,打的也很随性,就算是PK榜上的大神也不敢招惹的类型,所以感觉不会轻易招惹别人】 【大概是没什么动机吧,以Ash的性格,如果没碰到逆鳞,不会轻易对陌生人下战书】 【救命,Ash的逆鳞到底是什么】 屏幕光芒映照出面庞的轮廓,岑弦眯起眼睛, 淡淡地念了句:“……Ash。” 竟然让他在PK榜上倒退了一名。 PK榜有多难爬,大概只有榜上的人才有概念。岑弦不是职业选手⑹,也不是主播,牵扯不到任何利益,都会忍不住在每个月刷新自己的排名。 莫名有点不爽。 但令他很不爽的还在后面。 岑弦按了箭头键回到原帖tp,老黄瓜解说完了前五名,很快贴出了剩下的前二十排名。 「跟上次相比,Mle前进了一名,现在在PK榜第十二位。」 「又一次反超了Shck!」 老黄瓜兴致勃勃,分析道:「Shck这次会不会再向Mle提出PK挑战呢?」 「这两位玩家实力都很强悍,关系也很有意思,排名永远相邻,Mle每次领先Shck的时候,Shck都会向Mle发出PK邀请,还记得第一次光耀系统发出提示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哈哈……」 「但Mle至今没有一次接受过挑战。」 「按照如今的PK挑战的规则,一旦下了战书被对方接受后,如果挑战成功,将会取代被挑战者的排名。」 老黄瓜像是不太理解,语气带着轻松和调侃,笑道:「但两人排名只差一名,Shck这么做似乎意义不大,但一直很执着,像是死对头一样。」 「不知道Shck和Mle现实中是否认识呢……」 一提到这个,留言区瞬间爆开了,像是引燃了话柄。 【我也觉得!!】 【确实,自从Mle上了PK榜,Shck就开始乐此不疲地发出战书】 【关键是,俩人排名只差一位,不知道Shck图什么】 【图小泪痣生气吧】 【哈哈哈哈哈】 【而且小泪痣一不接受挑战,Shck就开始疯狂肝排位攒积分,在下一个月反超Mle】 【太缺德了吧,一直追着Mle不放】 【斯哈斯哈,有点好磕】 【这明显死对头,现实中大概率认识,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 岑弦一脸莫名其妙。 他关掉论坛,页面转变,很快进入游戏界面,低声道:“谁会认识那种疯子……” 岑弦倒是想知道这人现实中是个什么样的人,游戏宅,小学生,还是中年大叔?甚至脑海无法想象出对方的模样。 那个一直跟他对着干的傻逼,岑弦还真想认识认识。 岑弦熟练地进入排位界面,练图的模式有很多,排位是风险最大,同时也是涨积分最快的一种。 但没等岑弦点击匹配按钮,世界频道忽然发来公告窗口。 世界频道是面对光耀全服的总游戏区。 也就是说,光耀的所有玩家,在此时此刻都能看到这条系统消息—— 【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 【玩家“Shck”向“Mle”发出PK挑战!】 岑弦瞳孔微滞,随即蹙起眉头。 又来了。 两个月前也是这样。 谁会冒着掉一整年经验的风险陪你练手? 世界频道之下,聊天区跟着热闹非凡: [天啊,注册光耀两个月,头一次看到活的PK挑战书] [哈哈哈哈,果然!!] [抱走Mle] [不懂就问,这是相爱相杀吗] [心脏狂跳,这次Mle会接受吗?] 不一会儿,这张战书便很快收到了另一方的回复。 【玩家“Mle”已回绝。】 【回绝理由:滚。】 . 凌晨时分,网吧的老板回到吧台,醉醺醺的,脸色红红涨涨。 女孩在桌边打瞌睡,听到声响立刻站起身,不悦道:“爸!你又喝酒了。” “哎呦,不是喝酒不是喝酒,就是朋友的饭局……爸不得不去。”男人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放在吧台边,“别生气了,给你带了糖。” 岑弦从老板身后走过,男人听到脚步声,回头:“小弦今天也来了啊?” 岑弦侧目,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道:“卡呢?” 老板低下头,顺手摸到吧台边的黑卡,递给岑弦。 只是,岑弦刚出门离开网吧不远,忽然听到身后的呼喊声。 网吧里的宋知追出来,手里握着另一张黑卡,连忙道:“岑弦哥,我爸爸给错了,这张才是你的。” 岑弦微怔。 他问:“网吧还有别人包年了?” 宋知点点头:“嗯,今天晚上刚办的,看校服好像也是六中的学生。” 六中? 还有人这么大手笔。 岑弦兴趣不大,他接过那张卡,把拿错的递给她。 . 翌日傍晚。 岑弦如同往常一样回到家,刚吃几口晚饭,手机忽然响了。 拿过一看,原来是陈礼。 他接通:“妈。” 女人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温柔道:“小弦啊,吃过饭了吗?” 岑弦拿着勺子,坐在厨房岛台边的高椅上,省去了收拾餐桌的功夫,他回:“正在吃。” “妈妈明天在临城有场签售会,要不要过来看看?晚上我们一起找个餐厅,学校…周末是不是没课?” 岑弦盯着空荡荡的客厅,开口:“周末要复习。” “而且,”岑弦垂眸:“爸说他要过来。” …… 电话一时陷入沉默。 隔了几秒,陈礼才开口:“看来他的画展圆满结束了。” “明天想出来吃饭的话,随时给妈妈打电话。” 岑弦:“知道了。” 陈礼和岑赴延已经离婚四年了 。 爸妈在他中考前还会装一装,假装还没离婚,为了不影响考试,直到岑弦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走出来的那一刻,两人爆发了自他长大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从那之后,分居,财产分配,谈论抚养权,各自奔赴工作也仅仅用了半个月。 在讨论抚养权这一块,他们为了公平,征求了还在放暑假的儿子的意见。 “小弦,说实话。” “爸和妈离婚的话,你更想跟谁一起生活?” 这对离异家庭的子女来说,是一道最经典的离婚题。 好像也从没有一个标准的正确答案。 岑弦那时正低头吃着早餐,手里是有些发硬的面包,他抬眸,平静地看着他们,启唇:“我希望你们离我越远越好。” …… 在那之后,岑弦独自在这间房子,度过了两年的高中时光。 有保姆,学校离得近,少年不需要司机,屋子也有钟点工清理,剩下陈礼和岑赴延需要做的,也仅是定期打钱而已。 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混的很有名堂,所以出手相当阔绰,上个月的没花完,这个月的又打来了。 听说岑赴延在这两年有了新欢,所以如今仅是提到这个名字,陈礼都有些愤恨,缄口不言。 如果两人同时回到这间房子,那更是一件会宇宙爆炸的事。 所以他们会默契地彼此避开。 岑弦放下电话,一如既往回到房间,雷打不动的四个小时后,他看向钟表,发现已经十点了。 今天晚了半个小时。 夜里发凉,根据昨天的经验,岑弦披了件外套,虽然网吧距离近,即使步行也就十分钟。 今夜依旧是女孩一个人看店。 宋知看到他,立刻站起身,喊了声:“岑弦哥。” “嗯。”岑弦问:“你爸又去喝酒了?” 宋知恹恹道:“肯定是。” “今天也到凌晨吧。”岑弦把卡递给她:“老位置。” 宋知“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尴尬:“岑弦哥,你的位置被人占了。” 岑弦一怔。 宋知挠了挠头:“我有争取一下,看他挺帅的应该不会不好说话,我提醒他那里平时有个晚上会准时来的小哥哥,平时固定坐在这个位置,我问他可不可以换一个。他扬了一下眉,问我你平时几点来。” “我说九点半左右。”女孩愤愤道:“然后他就说,让这位九点半的哥哥自己来找他说。” 岑弦听得笑了下:“位置本来也不是固定的,别生气了。” “我换个机。” “嗯。”宋知抬手指了指:“去角落里那台吧,我刚擦好,另一边刚才有人抽烟,味太大了。” 岑弦:“好,谢谢。” 自从PK榜更新以后,不仅是岑弦自己,就连榜上的其他几位大神玩家也开始熬夜肝图,不蒸馒头争口气,尤其是那 些已经签了俱乐部的,PK榜排名意味着这名选手背后的身价,跌了排名不仅影响自己,还会影响俱乐部。 更何况这位名为“Ash”的玩家出现后,让光耀原本第五到第十八的榜上玩家们,一起齐刷刷地倒退一名。 惨烈又相当壮观。 进入光耀后,论坛消息接连弹出,听说最近光耀要开辟直播新板块,由原本的技术区,教程区,现在又多出了颜值区,如今经济不景气,主播这行也开始层出不穷。 岑弦刷图的时候懒得说话,况且也不缺钱,所以没有一丝开启直播的想法。 如今新出的一张图名为“不夜城”,因为是相当有创意且难度高的惊悚局,已经成了主播们最热衷于反复刷的一张,但难度过高,至今进入红门的玩家依旧寥寥无几。 地图的左上角,标明着不夜城的记录保持者排行。 Ash ②Greek ③Mb ④Shck 岑弦的视线停留在第四名。 没多会儿,岑弦进入排位赛,鼠标点击地图不夜城,进入训练匹配。 今晚的目标是把第四名挤下去。 他垂眸,拉过键盘,跳过了射击局,径直开始了不夜城的战役,随机匹配的队友不会像常规一样分出常规和高手局,在一定程度上的实力相当,队友留意到了岑弦的ID,依旧纷纷在下面激动打字: [是Mle!!] [卧槽今天走大运了] [大神看我!] [大神求加好友] 不夜城是唯一一个可以使用武器,并允许攻击敌方的图,所以打起来很过瘾,岑弦为了破纪录,所以赶时间,他一边一枪一个敌人,同时深入腹地,一边扫过地图,摸索着Bss出现的地点。 很快,队友被相继吞灭。 底下的留言区相继传来哀嚎声: [大神你都不管我们的] [呜呜光耀可是团战游戏啊] [不夜城真的好难打啊] [没有战队喜欢签这样的选手,光耀可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 光耀确实是团战游戏。 岑弦也知道,如果到了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正规赛事,没有队友配合,很难走到最后。 所以他没有任何签约的想法。 他只是喜欢打游戏,也仅此而已。 岑弦至今也没遇到和自己契合的队友,他想,不会有人熟悉他的打法和模式,也不会有人适应他的节奏,所以,或许即使有一天自己真的加入战队,成为专业选手,也不会遇到那个令他感到契合的人。 很快,岑弦等到了终极Bss出现。 他看了眼左上角的时间,睫毛微颤,或许最终的误差会在几秒之内,但这次如果打的顺,打破第四名的记录几率很大。 屏幕微弱的光在岑弦眼中跳跃闪动,很快,在 Bss最后一丝血消失殆尽后,系统发出提示:【红门已出现,请玩家迅速前往安全地点!】 还有十五秒。 岑弦嘴角微动,发现时间刚好,他不仅会打破纪录,还能刚好提前五秒左右。 “结账。” 不远处吧台在这时传来声音。 小姑娘的声音响起:“顾客,这张钱您换一张吧。” 光头的胖子说:“这张钱怎么了?” 宋知抿了下唇,说:“这张我们收不了。” “……”那几个人围在吧台站着,另一个瘦子啧啧嘴,道:“得得,换就换吧,明天去别的地方再说。” 岑弦现在的位置靠近外窗,所以离吧台不算远,即使戴着耳麦,也能隐约听清声音,所以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那边的景象。 瘦子抬起三角眼,盯着小姑娘白皙的手接过纸币,放进收银台,T恤贴着领口,脖颈很细。 他问:“小姑娘多大了。” 宋知睫毛颤了颤,不想搭话,但犹豫两秒,还是说:“十六。” “这么小?”为首的胖子说:“晚上看店熬夜这么晚,多伤身体啊,怎么不歇一会儿。” 宋知这次没说话。 瘦子把胳膊搭在吧台上,付完款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看着挺嫩的,有男朋友了吗?” “说什么呢?小姑娘才十六,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哎,你不懂,现在的女孩都早熟着呢。”他盯着宋知,眼睛不落一瞬地看,声音跟着小了几度:“哥问你,说实话,亲没亲过嘴呢。” …… “跟你有关系吗?” 这句回答,不是宋知说的。 而是来自一个男生。 几人皆是一愣,话音刚落的同时,胳膊倚着吧台的瘦子膝盖后窝被鞋尖提了一脚,疼得他痛叫了一声,手也被迫离开了吧台。 身体刚要往下跪,那个男生已经走到了吧台边,左手拿着一支键盘,没等瘦子反应过来,键盘已经朝着他的面门扫来,这次直奔鼻梁。 “啊——!” 这一次,他直接跪在了原地,哀嚎着捂住鼻子,一低头,发现指缝里很快渗出血。 其余的三四个人看傻眼了。 只见岑弦停在吧台前,垂眸,睫毛纤长,眼尾下一颗泪痣悬然。 少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把键盘放到吧台上,朝宋知开口:“买瓶咖啡。” 宋知咽了下口水,磕巴道:“嗯、好。” “草,你他妈哪来的臭小子。”胖子咽了口唾沫,声音粗犷:“怎么打人呢?!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蹲下的瘦子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秃头的胖子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一股火彻底涌上胸膛,他走过去:“喂,臭小子,我他妈跟你说话呢。” 胖子抬起手,朝着岑弦的衣领伸去。 只是这一瞬,没等他粗壮的指尖碰到少年脖颈的那一刻,忽然,胖子的身影如同不受控制般,往后退去。 没碰到的手指也被迫脱离。 力道之大,狠戾到让他重心不稳,差点往后跌坐在地。 人们眼里流露出惊异。 就连岑弦也侧目,朝胖子的方向看去。 随即瞳孔微微一缩。 那个人拽着胖子的后脖领,把人往后拎,衣服的褶皱缩成一团,气息令人胆寒。 “班长?” 谢随垂眸,瞳孔浸在昏暗的光影之下,熠熠发亮,声线低沉懒散: “没想到会在网吧遇到你。”! 第 124 章 Shock×Mole(2) 谢随。 岑弦没想到会在这见到到谢随。 没等他或是吧台内的宋知说话,被抓住后脖颈衣领的光头胖子已然彻底炸了毛:“你他妈是谁?!把手放开,妈的,一群高中生臭小子!敢动手到我头上……” 谢随收回视线时,眼中的光芒已经骤然冷了下来,他没说话,开始朝着网吧外走去,手上的力道却没丝毫松减。 胖子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狼狈不堪,就这样被一路拖行往外了十几米。 剩下几个人都看傻眼了,大眼瞪小眼,最先有人喊叫着反应过来后,匆忙追了出去。 少年脸上浮现诧异,放下手中的咖啡,跟着出去时,发现那几人已经去了拆迁区偏僻的拐角。 岑弦意识到,原来谢随是要把人拖到监控之外的地方。 等到他走到拐角处时,便听到了叫嚷和□□沉闷的碰撞声音,紧接着是痛叫和哀嚎声。 岑弦刚要走上前,目光却愣了一愣。 不久,他走到巷角的尽头,看着谢随站起身来,手背的骨节处沾了点血。 网吧老板在这时候恰巧赶了回来,他听到了宋知的描述,气得头皮发麻,从店里拿着拖把杆就跑了过来,身后跟着探过头战战兢兢的小姑娘。 老板拿着拖布杆把站着的、包括躺在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挨个轮着揍了一遍,一边轮一边骂,几个小混混刚吃了亏,现在又看到网吧老板拿着家伙,边揍边说要报警。 于是骂骂咧咧的,屁滚尿流地往外跑。 这场闹剧才堪堪结束。 宋知留意到谢随,转身跑回酒吧,不知道拿了什么,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白色的小箱,看起来像是备用的医疗箱。 她小跑到谢随身旁,蹲下身,有点愧疚地关切道:“谢谢你,你手上是不是受伤了?我帮你消毒包扎一下吧。” 谢随顿了下,抬眸,忽然道:“让你哥哥帮我包扎吧。” 岑弦垂眸看着他,“我为什么帮你包扎?” “同学之间不是要互帮互助吗?” 岑弦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 女孩站起身,有些诧异,不知道如何是好:“岑弦哥,是你认识的人吗?” 岑弦:“是我同班同学。” 这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刚才宋知所说的那个六中学生,就是谢随。 也就是今天忽然坐在他机位上的那个人。 为什么总会遇到? 岑弦回到吧台的地方,宋知已经利落地收拾掉刚才的狼藉,方才的键盘完好无损,擦干净边角后,岑弦回到了自己的机位上。 方才还差几秒便能进入的红门,在此刻显示gamever,没能打破第四名的记录。 但今天岑弦的兴致也不大了。 他起身拿起外套,和老板说了声结算,便离开了网吧。 估计经历今天这事,老板大概再也不会留小姑娘一个人看 店自己去喝酒了。 只是,刚离开网吧不久,身后却忽然传来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 岑弦甚至没有回头,低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和我做朋友吧。” 岑弦一愣。 谢随声线磁性,只是时常隐蕴着一股松散:“我是转校生,初来驾到,没有朋友很难熬。” 岑弦自然不信,宋井就是最大的例子,他反问:“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谢随无声的笑了下:“他们算什么朋友。” “我的手还在流血。”谢随跟在他身后:“你家有可以包扎的东西吗?” 岑弦:“刚才小孩不是要给你包扎吗?” 谢随:“不想让小孩帮我。” “他哥哥又很讨厌我。”谢随说:“我只能厚着脸皮跟过来了。” 岑弦停住脚步:“你知道我不是他哥哥吧?” 谢随也跟着停下:“知道。” “有哪个小孩看到哥哥会不敢对视?” 岑弦垂下眸,沉默了会儿。 谢随看到他的背影,随即听到岑弦的声音:“在学校不要和我搭话。” 谢随似乎愣一下,随即瞳孔微亮:“这是默认你要帮我吗?” 岑弦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拆迁区的区域,越往北走,路灯越来越多,绿化带都变得精致起来,就在不远处的前方,臻锦小区的入口正隐隐泛起光亮,谢随跟着岑弦,看他直接推开了大门,问:“这种高档小区,不用刷门卡吗?” 岑弦:“不用。” 他们穿过几栋楼,来到一处门洞前,岑弦拿出钥匙,低头开了门。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岑弦一如往常摁了六层,这一路谢随竟也安静起来,只是进电梯后,侧身问了句:“你爸妈不介意你带同学回家吗?” 岑弦声音淡淡的:“他们不在。” 谢随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六楼,谢随看着少年低头开了门。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岑弦的家。 和想象中的重合度很高,但是有很多又不一样,比如和想象中一样装修奢华,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屋子里散发着好闻的淡淡香气,和主人一样。 不一样的是,屋子显得过于空荡了,日用品很少,或许是装修风格简约,但感受不到太明显的烟火气息。 倒也符合主人的风格。 谢随像是客人一样,俯身,在岑弦身后脱了鞋,跟着房间主人一起进屋。 似乎在玄关处留意到了鞋架,坐在沙发上的谢随歪过头,问:“班长,你一个人住吗?” “我不是班长。” 岑弦拿过储物柜的医药箱,走到谢随面前,垂眸道:“再叫一声,就赶你出去。” 谢随轻轻笑起来。 医药箱被打开,要比刚才宋知拿来的那盒更加齐全,不仅有全套的消毒棉和酒精,碘酒和 消毒纱布,也有一些其他的药和应急包。 谢随开口:“岑弦。” “为什么要在学校装不认识?” 岑弦没说话。 道理显而易见,和混混头子一样的家伙扯上关系,就连他自己的朋友和老师都会无法理解,在高三到来以及中考来临之前,岑弦不想牵扯到任何事端,更不会和他们扯上联系。 谢随伸出手。 他看着岑弦拿起酒精和碘酒,蘸了消毒棉签,没有任何征兆的,摁在了他手背的骨节上。 剧烈的刺激和灼烧感让谢随微微皱眉,不可轻闻地嘶了声。 “我在你眼里是个混混吗?” 谢随没收回手,却像是猜到了岑弦的想法,笑着道:“转到班里的这一周,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觉得你们很可笑。” 谢随饶有兴致:“这是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谢随:“我也很可笑吗?” 岑弦看着他:“你最可笑。” 谢随扬起笑意。 “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挠了挠发梢:“我刚来那时候,天天有隔壁外校的找过来,在校门口每条巷子堵我。” “抽着烟,校服划得牛鬼蛇神,一来就是七八个,攥着小刀,还有提砖头的,一副要把我交代在那儿的架势。” 谢随说的轻描淡写。 “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 “因为我看上去就是很会打架的样子。” 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你竟然会出现在网吧,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乖孩子呢 然后你就接乖孩子的校服第二天还不知道还? 谢随微怔,随即笑起来。 他说:“我送到干洗店了,明天拿给你。” 岑弦严重怀疑他没有送到干洗店。 消毒已经完毕,岑弦先出手拿过医药箱里的纱布感谢谁受伤的手背,表面一圈一圈的包上随意系了个扣。 是意外的熟练的动作。 “你可以走了。” “这么晚了,不借同学留宿一晚吗?” 岑弦一脸“你在放什么狗屁”的表情看着他。 谢随并没有强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包装好的手背,若有所思似的,在陈贤收起医疗箱的时候,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少年背后,陈贤威正因为他听到谢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岑弦。” “你也玩光耀吗?” * 岑弦稍稍侧身,和谢随拉开了些距离,表情泛冷,几乎没什么变:“不玩。” “那你去网吧干什么?复习资料吗?” “而且你不是办了黑卡吗?”谢随似乎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放过他“那个小姑娘告诉我的。” “她说网吧里办黑卡的人并不多,六中的更少,你一个,我也是一个。” 谢随刚要进继续说话,却被少年拉到了门口, 他的鞋被扔了出去,紧接着是他自己。 随即砰得一下关上了门。 谢随发怔地看着漆黑一片的门口,声控灯被震的砰的一下亮起来,照亮出他的影子。 谢随转身,摁电梯下楼。 不知为什么,即使被这样对待,心情依旧好的厉害。 那间网吧的生意并不算好。 有些机子甚至一天都不会有新的顾客来占用,所以今晚谢随进入网吧,偶然停留在角落里的那台电脑前时,光耀的登录界面也仍然停留在屏幕中央。 密码已经清空。 而在登录名的那一栏,却意外的,仍然保留着上一个用户的登录ID。 谢随停下了脚步。 这一停,便再也挪不开脚步。 视线如同定格般,缓缓落在了那四个字母上——Mle。 头皮隐隐发麻,他迅速走到前台,询问前台负责收银的女孩:“那个位置上一个坐的人是谁?” 女孩愣了愣,磕磕巴巴,告诉他那里坐的也是六中的学生。 六中? 谢随喉结滚动了下,问:“他叫什么名字?” 宋知愣了愣,像是在观察着他的神情以及他的意图,但是出于警惕,没有立刻告诉他,谢随只好开口:“他是我同学,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在网吧那台电脑上看到了他的ID,你能告诉我他现实的名字吗?” 宋知像是被说动了,她想了想,才犹豫着说:“他叫岑弦。” …… 岑弦。 谢随像是笑了,他原地站了许久,久到那个女孩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时,才缓缓起身。 谢随朝着方才那个打开的电脑走去,登录界面仍然显示着光耀入口,证明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他一点点的,把那四个字母用键盘删除,随即输入自己的光要ID。 ——Shck。 仿佛拨开云雾见日明般。 明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明明会让他心灵感受到无法言喻的惊讶和震撼,但奇怪的是,得知这个真相后,心里就有上一股莫名的想法。 他想,Mle不会是别人,只会是他。 这种想法一旦生成,便摧磨着他的神经,他在原地坐下,坐了一会儿,便站起身来,走到前台,办了这家网吧的年卡。 他问那个小姑娘,这个位置上的人,一般什么时候会出现? 宋知看他穿着校服,看起来也挺帅的,不像是小混混的模样和做派,所以也没多想,他说:“那个哥哥每天晚上九点半准时来,有时候会晚两个小时,有时候会到凌晨,到凌晨的时候,也可能也是为了照顾我……” 说到这时,小姑娘脸颊有些泛红,她说:“如果你想找他,也得等放学之后,他平时早上是不会来,不是那种辍学旷课的坏学生。” 谢随忽然笑了。 他当然知道岑弦不是坏学生,更知 道他白天不会来,因为白天的时候,岑弦就在他的前面。 当晚,他登录自己的游戏账号,并且留意着每一个从门外走过,并且停下来走近的学生。 他知道岑弦大概率不会穿校服,所以并未紧盯着穿着六中校服的学生,所以当那人出现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等到了。 只是,岑弦停在吧台前,像是和小姑娘说了些什么,却只是轻然一笑,没有朝他这边走来,而是又找了一台机器。 他本以为今晚再没有机会和那人说话,谁知,吧台处却忽然响起了骚动。 谢随站起身,看着那个胖子朝才显伸出手。 他无声的攥紧了拳头,青筋隐隐崩起,朝着那头走去。 . 翌日。 谢随一如既往的来到了学校。 岑弦本以为对方会在上课前,或是在跑操以及午休的间隙和自己的话,谁知对方竟听了他昨天的话,今天并没有在学校和他搭讪,真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岑弦默默松了口气。 而在第三天,谢随带来了他的校服,不仅如此,还被装在了相当干净的纸兜袋里,仅是打开封口,就能闻见里面淡淡的清香。 直到几天后。 岑弦再一次来到熟悉的网吧时,却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了谢随。 这一次,谢随再也不是陌生的过客一般,而是很自然的伸出手和他先打招呼,道:“要不要坐在我旁边?” 岑弦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岑弦再一次登录光要账号时,不夜城的现有记录,shck已经从第四名攀登到了第二名,并且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不仅如此,shck在其他图更新了自己的个人记录,这一系列的经验,加起来或许会在下个月的使PK榜排行上超越岑弦。 也或许,这次超越的会不止一名。 岑弦虽然永远不会主动在下个月PK榜排名出来后向shck发出挑战,但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shck疯狂刷新着自己的战绩和经验,在基本上一点点的占据优势,mle这一次再也没有袖手旁观。 这家网吧是离小区最近的一家,其他家不仅要打车,而且环境也和这家差不多,他没有必要为了谢随一个人绕远路去其他网吧。 于是三天后,之前在九点那一刻来到了网吧,看见那个熟悉的座位时,发现今天谢随并没有比他更早来。 岑弦微微皱眉,他问宋知,谢随平日里一班几点来网吧? 宋知想了想:“谢随哥比较准点,他几乎每天都是9:20的时候来,大概也是和哥你一样,掐着点吧。” 岑弦:“……” 一天也就算了,一连几天皆是如此,岑弦终于意识到,上课每天如此准时而又不更改时间的来到网吧,就是为了占取他的座位。 妈的。 岑弦坐下后并没有及时打开电脑,他低头把弄了一会手机,再次抬头时,是因为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抬眸时,恰巧与网吧门口的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谢随却是轻轻笑了。 他拿过前台的黑卡,无声的走到了岑弦所在的位置,停下脚步。 “平时不都是半天才来吗?今天怎么提前了这么早?” 岑弦:“怕有疯狗占我的座位。” “疯狗说的是我吗?”谢随笑了笑:“那我也太冤枉了,网吧的座位大家都可以坐,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班长,你来多久了?”“怎么没打开任何游戏界面?” “难不成……这是来借电脑学习的?” 岑弦:“跟你有关系吗?” 谢随:“巧了,我也是来学习的。” “我们坐一桌吧,正好能互相督促。” 于是当天晚上。 岑弦咬着牙,和谢随做了整整两套卷子才回家。 这样的人,是他睡觉前想起来都会坐起来骂一句疯子的存在。 而当他决定不再理会谢随,第二日谢随竟没出现,岑弦半信半疑地登录,晚上在不夜城刷新了第四名的记录。 到了下个周末,岑弦收到了母亲邀请,听说是因为展会的行程问题将签售会员后了,到了这周周末。 已经拒绝过一次,岑弦这一次破天荒的答应了母亲,等到会长时现场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岑弦被工作人员带到后台,小桌上有一些吃的和小礼物,岑弦兴致缺缺,觉得那是小朋友才会喜欢的东西。 签售会进行了四个小时,一开始岑弦还在里面等着,做了练习册的课后题,后来闲着无聊便来到了展会的前台,这个棚子很大,最前方的海报赫然是陈礼的新书封面,听说他上一本翻拍的电视剧,就要在今年年末上映了,请来了当下顶流的几个明星,做了很多宣传,势头正热。 整个签售会人满为患,读者排了长队,正拿着书和周边,等着陈礼签名。 岑弦呆了一会,觉得无聊,便转身回了后台,他拿起刚才的放在桌上已久的点心,尝了一口,只觉得甜的腻人,又从小冰箱里拿了冰水,喝了大半瓶才觉得缓解了甜腻。 签售会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陈礼见了些他不认识的人,微笑着握手,临行前和工作人员们道了别,她挽着岑弦的手臂,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岑弦对晚饭去哪里吃一点兴趣都没有,最后还是陈礼决定,去了附近很有名的一家高档日料店。 尽管已经过了饭点,日料店依旧不乏顾客,有些是随性的夫妻,有些则是穿着西装的白领,消费水平比较高,这种地方压根不会出现在六中附近,因为连客源都不会有。 吃完饭后,陈礼开车,把陈岑弦送回家。 她晚上还要连夜坐飞机赶回晏城,所以没留在家住,陈丽离开后,岑弦去洗了个澡,却发现小腿上起了一些红点。 应该是过敏了。 从小到大吃日料的次数并不多,尽管上次也有些不适,但却没这次严重。 岑弦简单洗了个澡,走出浴室去医药箱找到了脱敏药,吃了一片,靠着沙发玩了会手机,却觉得困意袭来。 他盯着表看了眼,距离九点半还有两个小时,于是定好闹钟,回到卧室睡了一觉。 今天除了不夜城,还有一张图的记录要刷新,排位赛还要打满四十积分。 当置身转向九点半的时候,岑弦起了床,随手拿了件外套朝楼下走去。 进电梯时,岑弦盯着跳动的数字,才发觉有些头重脚轻,脖颈发热,周身却有些冷。 他裹紧外套,来到网吧时熟悉的座位空空荡荡,岑弦莫名放下心来,今天小女孩没帮忙看店,他递上卡,走到座位前坐下。 拉开小腿的裤子时,发现红点已经退去,手心发冷,脚腕完全莫名的烫。 他咳嗽了一声,现在这个状态,大概是有点低烧。 今天要缩短时间,早点回去吃药睡觉。 岑弦点击登录,快速进入了匹配界面,光要PK榜,就在登录界面的左上角,点进去就便可查看当月的大神们每日登录状态,此刻前排头像黑了一片,除了兢兢业业仍然在刷图的Greek,剩下电视排名在第11的自己,而自己的下一位Shck的头像正处于灰色,提示着玩家今晚并未上线。 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毕竟shck每晚这个时候都会准时上线。 岑弦没有理会,熟练的打开匹配模式,不夜城的记录在昨天晚上已经刷新,今天他不仅要突进前二名,还要在其他图上重新刷新记录。 只是今天无论进行了几场,最终都和记录只差一点,看来状态有些不佳,他会不自觉的走神,不是有些发烫,视线要等好几秒才能聚焦,像是无法集中精神似的。 第四场结束,岑弦放下了手,朝吧台问:“老板,有热咖啡吗?” “有!”老板今天没喝酒,格外精神,似乎因为上次的事很感激,相当热情,说:“我给你拿过去。” 热好的罐装咖啡放在桌沿旁,老板似乎察觉到了不太对劲,他低下头:“小弦,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怎么感觉你脸有点红?” 岑弦拿过咖啡喝了口:“没事。” 少年性子一向冷,见岑弦说话声音正常,神志也挺清楚的,他便也没再多问。 岑弦喝完了咖啡,也没觉得状态较前好多少,等到今天排位赛连输两局后,岑弦默默退出排位赛,进入匹配训练。 在等待鬼屋地图缓冲的短暂时刻,他趴在桌上,短暂地休息了会儿。 再次醒的时候,他是被唤醒了。 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拍拍他的背,叫他的名字,见自己含含糊糊的回应,很快,脖颈上发热的温度便被对方的指尖触到。 下一秒,自己肩膀上的手改成握住,另一只手揽上自己的腰,仅是微微使力,自己便被从椅子上揽了起来。 对方的气息要比自己凉许多,岑弦唇边的热气不过那人的脖颈,迷迷糊糊间听见 那人启唇:“烧的这么厉害,怎么还来网吧?” 岑弦轻轻咽了下口水,或许是意识模糊作祟,他轻声道:不能让Shck超越我。 ?想看酒晚意的《和竹马协议闪婚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那人的身影明显一顿。 随即揽在腰上的手一点点勒紧,他被背了起来,岑弦得头靠在对方的后颈和肩膀的上,他被背的很稳,所以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是护士告诉他,要输液了,要是能醒过来的话最好不要在睡着的时候做。 岑弦一侧目,便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谢随身影。 吊瓶打了三个多小时,岑弦在这期间时而醒来,时而睡去,等到彻底打完,他才发现自己枕着谢随的肩膀,对方垂着眸,像是就那样坐了三个小时。 医院繁忙,没有多余的病床,像这种感冒发烧也只能找一个相对有软垫的椅子,靠着坚持几个小时,但是对于岑弦来说不算难熬。 谢随侧目看向他,微微挑眉:“醒了?” “我去叫护士。” 小护士很热心,毕竟颜值这么高的两个学生实在罕见,她帮忙拔了针:“大夫开的药带上,然后就可以回家了,早点休息吧,这两天临城昼夜温差大。” “好。” 岑弦抿住唇瓣,像是沉默了几秒,才启唇:“谢谢。” 谢随愣住。 “护士已经走远了。” 他声音有些低:“你是对我说谢谢吗?” 岑弦喉结微动,仅剩的那只手按住拔针的棉贴,外套还垫在身后,却被谢随拿了起来。 “嗯。” 半晌,岑弦才低声开口:“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对我说谢谢呢。” 上一次做过课,所以谢随把人送回家的路上,也变得轻车熟路,甚至到小区大门口时,没等陈先伸出手,他就已经率先一步推开有些沉厚的大门。 岑弦:“……” 回到家时,岑弦不想回床上躺着,于是拿了张被子窝在沙发上,谢随看到了客厅的玻璃桌上,放了一张被贴了封皮的新书,名字叫深渊。 作者陈礼。 岑弦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却听到谢随开口: “你喜欢这个作者的书?” 岑弦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茫然,等随着谢随的视线落向桌面上的书时,他怔了下,才开口:“不是因为喜欢才买来的。” 谢随微怔。 “她是我母亲。” 既然是那么有名的作家的儿子,第一本改编成了影视剧现在依旧经久不衰,这是那种大作家的儿子,为什么会来六中上学? “墙上的那些画呢?是你自己喜欢,还是你妈买来珍藏的?” 岑弦:“……” “那几幅画的作者,是我父亲。” 谢随:“……” 父亲是画家,母亲是作家。在艺术氛围这么强烈的家庭下长大,个性却那么冷,谢随相当意外。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生病后的岑弦变得有些乖,尽管神似和声音依旧清冷不容接近,但会回答他的问题,甚至会提起自己的家庭和身世。 “怎么不和父母一起生活?”谢随在岑弦盖着毯子的脚边坐下:“他们离异了?” “嗯。” 岑弦睫毛敛下眼睑,他靠在扶垫边:“奶奶把我带大的。” 像是趁着势头正好,谢随沉默了几秒,轻声问:“讨厌我吗?” 岑弦这时微微睁开眼睛,夜幕笼罩了落地窗,因为没开灯,所以看不清神情,但能隐约感觉到少年在看自己。 他说:“讨厌。” 谢随没说话。 岑弦又闭上眼睛,淡淡地说:“以前总找我麻烦。” 谢随一怔。 又像是忽然来了精神:“以前?” “你说的是以前,”谢随低声道:“那现在呢,现在不讨厌了?” 岑弦睫毛颤了颤,像是被吵醒了:“现在更讨厌。” 谢随这次没再追问。 岑弦呼吸渐渐安静下来。 夜幕笼罩而下,勾勒出对方的轮廓,发烧让原本肤色白皙的岑弦额头微微泛红,连带着唇瓣,睫毛敛下的阴影细碎纤长。 眼尾边的那颗泪痣愈发惹目。 …… 他没见过能把泪痣长得这么漂亮的人。 . 岑弦第二天清早退了烧。 再睁开眼时,谢随已经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还是相安无事的前后桌,谢随在学校里不会跟他搭话,甚至谢随的同桌宋井之前还以为两人毫无交集,完全就是陌生人。 这天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 岑弦忽然听到手机震动了一声。 他打开一看,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上面仅仅显示着短短几个字:[今天去网吧吗?] 岑弦垂眸。 尽管没显示,但他却一瞬间意识到是谁。岑弦在质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回绝他之间仅是犹豫了两秒,便低头点动指尖。 他输入:【不去。】 不一会儿,手机再次响起:[为什么] 岑弦:【今天有补习班。】 谢随:[我能和你去补习班吗] 岑弦:【不能,一对一的。】 谢随:[等你补习班回来,今晚我能在你家过夜吗?] 岑弦:【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谢随:[我和别人合租,他总带女朋友回来] 岑弦微微皱眉。 骗人。 能在网吧办年卡的人,交房租的时候需要和别人合租? 他回:【你随便吧】 “……” 谢随看着屏幕上最后几个字。 所以,这是默认了。 少年扬起嘴角,心中莫名涌上雀跃。 放学后,岑弦步行去 了那家补习机构,因为离学校近,有好几项辅导模式,岑弦选了最贵的那一栏。 一对一的辅导老师比较年轻,博士生毕业,大学起就在这家补习班兼职,懂得多讲的也通,连续两届市状元都是从他这里带出来的。 岑弦听了一节课,感觉效果不错,交了一整个月的费用,补习安排在周六周日。 岑弦穿过那片拆迁区,回到臻锦时,天色已黑。 他完全把谢随的事忘在了脑后。 因为自己回来太晚,他压根没觉得谢随会去他家等。 所以当他走到自己所在的楼栋前,看着门栋外斜倚着半靠在墙边的少年时,脚步一顿,随即愣住。 谢随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手机屏幕上的光影在他脸上消逝。 谢随站直身形,挠了挠头后,像是因为时间太长,有些僵硬,他开口问:“怎么这么晚?” 岑弦喉结动了下,道:“课时就是三个小时。” 谢随侧开身,让出门栋,他垂眸看着岑弦拿出钥匙,拧动,开门。 “你们门栋真是冷清。”谢随敛下眼睫,说的漫不经心:“我在这儿站了两个小时,一个进来的都没有。” 岑弦微微启唇,却没说话。 已经有了两次的经验,所以即使不用跟着岑贤,谢随也轻车熟路的走出电梯,在那扇门前,看着岑弦用密码锁开了门。 前几次用的都是钥匙。 而这次是密码。 谢随听到自己有些升腾的心跳。 岑弦回来已经十点,洗完澡加上洗漱结束之后,离睡觉也不远了。 谢随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岑弦从浴室里出来,穿上了睡衣,谢随握着遥控器的手顿了几秒,开口:“我忘带睡衣了。” 岑弦说:“我没有你的尺码。” 尽管如此,上次他穿自己的校服倒是心安理得,即使小了一码依旧在操场上跑了四圈。 谢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夏季短袖和校服长裤,转到了下一个问题:“我睡哪?” 岑弦:“沙发。” 谢随问:“我能在你卧室打地铺吗?” 岑弦回答没有犹豫:“不能。” 谢随靠在沙发上:“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岑弦毫不留情:“朋友也不能进我房间。” 卧室门关上时,屋内也彻底陷入昏暗,唯有电视的光芒淡淡映在谢随脸上,上面正放着陈礼原著的电影。 谢随对这种题材和类型的影视剧一向没有兴趣,只是大热的时候知道名字罢了,而如今知道陈礼竟然是岑贤的母亲,他忽然就想在闲暇的时候看看。 他在探寻一个未知的领域,仅是因为这个领域能够让他稍微更了解那个人的一切。 天明时,岑弦从卧室出来,发现客厅的沙发空空荡荡,被子被叠好放到了一角,谢随已经离开。 而餐桌上放着几样热气腾腾的早餐,他们有豆浆,也 有牛奶。 岑弦在餐桌旁坐下,无言地把豆浆倒入玻璃杯,摸着温度,大概那人也刚离开不久。 谢随是他目前为止最奇怪的一个朋友。 . 接下来的日子尽管在学校没有任何接触,岑弦却经常会在接近放学前接到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由于一直没有备注,甚至直到最后,岑弦已经能够完全记清这串号码。 谢随一开始还会用询问的语气,问他今天室友带女朋友回来,能不能去他家再住一晚? 但渐渐的到最后,询问就变成另一种形式的询问,比如今天晚上十点等你,可以吗? 他们也相当一如既往,岑弦的卧室是朋友不能进的存在,而谢随就在客厅,有时候看电视,有时候玩手机,想打游戏就会去网吧,但两人去网吧的时间往往会错开。 这天中午,午休时分,岑弦的手机却提前响起来。 还是那串熟悉的号码。 ——[晚上还自习吗] 明天就是周末,因为周五晚上空闲,有时候岑弦会在培训机构自习,那时候博士生正好在,如果有难理解的,对方会趁着空闲帮讲一讲。 岑弦低头,回复:【去】 空了几秒,谢随竟收到来自前桌的第二条消息:【待会给你钥匙,你自己去吧】 谢随一愣。 随即敲字:[好。] …… 谢随盯着岑弦最后发的那行字,反复看了许久。 奇怪的是,每次去那间房子的时候,步伐都会控制不住地加快,心中不由自主涌上雀跃。 他渴望着和对方见面。 他喜欢那间干净整洁的房子,以及偶尔会嗅到的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甚至是电梯,以及经常被紧锁的大门,他也喜欢臻锦小区门口边缘生锈后拉开时的吱呀声响。 . 晚自习最后一节。 看班的是英语老师,小半节自习过后,中间休息时间,女人走上台,插U盘,在大家诧异又充满期待的目光下,笑着说:“明天就是周末了,今晚放松一下,给你们放电影。” 一瞬间,班级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在英语老师的示意下,又很快嘘声。 于是,学生们开始有人陆续下楼,去小卖部买零食,待会等到放电影的时候吃,也有人开始拉窗帘,有人关了灯,分工相当明确,热切而忙碌。 这时候,也有一部分关系好的同学开始互相串座,毕竟老秃瓢这次大换座大多数人言不由己。 岑弦的同桌是个短发女孩,一听到看电影,迅速偷偷溜到教室的另一头,拍了拍自己朋友的同桌,小声问能不能换个座。 那人回头:“你同桌是谁啊?” 女生说:“岑弦。” 男生:“哦好,那窜吧。” 临走前,他找了早上买还没来得及吃的薯片和可乐,摸着黑,凭借记忆抱着一团走到教室的另一 头时,却发现,岑弦身边的座位已经有人了。 竟是谢随。 男生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低头有点紧张地问:“那个同学,岑弦旁边……” 谢随抬眸看向他,笑了下:“我也窜了座,你去我那儿吧。” “哦,好。”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谢随的位置没人,岂不就是谢随单方面且特意地坐到了岑弦的同桌? 他记得这两人没什么交集啊。 不久,教室前传来声音。 这部电影是外国励志片,九十年代很经典的影片,属于每个英语老师必备都会放的一部。 电影的声音很有质感,四周昏暗,唯有前面的投影仪留下的光源屏幕是亮的。 学生时代的电影似乎永远比电影院里的好看。 谢随侧目,指节敲了敲岑弦的桌沿,声音很轻,根本称不上是敲。 岑弦的声音响起,明显压低:“干嘛?” 谢随说:“我们作为朋友,好像还没一起看过电影。” 岑弦:“现在不就在看吗?” 谢随说:“我们没出去过。” “就连在你家也是。” 上了高中后,光耀也正式发行不久,岑弦生活中空余的时间除了复习,就是去网吧打游戏,不是经常和朋友出去聚会玩乐的类型,他不太理解谢随现在的问题:“你想出去?” 谢随像是思考了这个问题:“比起出去,更想和你组队打游戏。” 岑弦睫毛微滞:“打什么?” 谢随:“光耀。” 岑弦晃动的笔尖一顿。 他开口:“我不打光耀。” 谢随这次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听到对方轻不可闻般,压低了的声音:“小骗子。” 由于太轻,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不久。 电影响起了舒缓的音乐,正在讲述主角的童年,绿色的镜头推进,伴随着明亮的色彩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谢随开口:“你桌堂里的那只钢笔,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岑弦说:“我奶奶送的。” 把奶奶送的钢笔留到现在,也从不使用,证明是十分珍重的礼物,谢随本想开口继续问,却犹豫了下,怕问到少年不该提及的事。 岑弦却直接道:“她去世了。” “小时候我父母忙着工作,几乎是她把我带大。” 谢随侧目,看着屏幕的光影在少年脸上浮现,又缓缓消逝,他低声道:“那天向你要钢笔,是我失礼了。” 岑弦的声音隔了几秒,清冷而轻:“你竟然会道歉。” 就像当初他诧异于岑弦会说谢谢一样,对方现在反过来惊讶于自己竟然会道歉。 谢随微愣,随即轻轻一笑。 教室里隐约传来咔哧咔哧的声响,有人在吃薯片,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趁着电影的灯 光相对较亮时低头多做几道题,电影刚开始没多久,所以气氛热闹温馨,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谢随之前的学校经常组织看电影,甚至他换了两次班,这部电影都被播放了三次,剧情已经烂熟于心,他淡淡道:“这部我之前看过,女主最后也没选择和他在一起,挺可怜的。” “我也看过。” “觉得他可怜吗?”岑弦声音不大:“你也没有女朋友。” 谢随意识到岑弦在调侃他,这样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少见,于是来了精神,低声道:“连吻都没接过的人,嘲笑我没女朋友?” 岑弦声音停顿,似乎有些恼:“你为什么觉得我没接过?” 谢随:“这很难猜吗?我跟你认识三个月了吧,别说接吻牵手,都没看过你跟班里哪个女生发过消息。” “牵过手。”岑弦反问:“你没牵过?” 谢随:“嗯,牵过。” 岑弦已经不想再往下问了,但莫名的恼意趋使,他开口:“所以你也接过吻。” 谢随回答:“没有。” … 这时,教室前方的音响忽然传来,剧情进入了另一个小高潮,主角正在奔跑,身后是有些喧嚣的叫嚷。 就此开始,两人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电影的情节推进,教室里已经安静下来,沉浸在电影的剧情之中,前方荧幕上的进度条已经赫然接近四分之三。 “晚自习快要结束了。” 谢随忽然开口:“钥匙给我吧。” 岑弦听到声音,放下笔,用指节勾出兜里的钥匙,递给谢随。 谢随接过,掌心触碰到对方微凉的指尖,又缓缓蹭过。 岑弦收回了手。 “你晚上想吃什么?”谢随说:“等你从快那边回来的时候,我订外卖。” 本以为根本不会得到对方的回答,谁知岑弦想了想,启唇:“灌汤包。” 谢随微怔。 或许是因为诧异,他喉结动了下,说:“校门口那家行吗?” 岑弦说:“行。” 谢随:“那他们晚上九点关门,你要早点回来。” 岑弦的声音停了下,道:“好。” 电影在这时从景色开场,人物的背景音也随之变得轻浅,班里没人说话,所以教室里的空气也倏然格外寂静。 所以这一刻,即使是压低声音,谢随的这句话在岑弦身边也显得格外清晰。 “你以后会和谁接吻?” 这是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 同时也令人诧异到无从回答。 因为谢随的声音不像是询问,岑弦无法形容,更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 岑弦微微蹙眉,侧过目光:“什么……” “我连未来会交往的人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和谁接吻。” 提起话题的人侧目,和岑弦视线相触。 那颗泪痣在屏幕光芒的映照下,像是水墨画之上的笔锋戛然而止,轮廓点缀在薄纸,就连唇都红意惹眼。 “要不要提前练习一下……” 谢随启唇: “接吻是什么感觉。”! 第 125 章 Shock×Mole(3) …… 在这一刻,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岑弦瞳孔缩紧,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谢随喉结微动,却并没移开目光:“我说要不要提前练习一下,接吻。” 岑弦的睫毛颤了下,瞳孔似乎也跟着凝滞住,过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你疯了。” 大概他确实疯了。 明明教室内的声响清晰而透彻,只剩下大荧幕上的电影,以及座位上安静的学生,而就在这无人察觉的角落,他竟说了一句让两人同时静止的话。 而最令谢随诧异的,并不是他将这句话说出口后的落差和后悔,因为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事,他甚至没有这种情绪,即使再来一次,他依旧会无法控制般,近乎认真的、想和岑弦试一试。 接吻。 而令他唯一有些懊悔的,是提出这句话的时机不对。 比如现在电影正进行到高潮部分,整个班级寂静无声,即使岑弦会给他回答,碍于音量也不会说出口。 即使说出口了,即使同意试一试,等到电影结束,他们也早已错过了时机。 只是就在这时,最前方的光源忽然消失。 连带着在这一刻响起的电影中的所有声音,一起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教室内的一片黑寂。 学生们在这一刻发出惊呼。 他们下意识以为是电脑出现了故障,可是透过窗户往向外看时,却发现对面的楼在那一刻,所有的窗口的灯光也跟着暗去,漆黑一片。 更不用提他们现在所在的楼层。 原来是断电了! “……” 学生们由刚才的不知所措,到这时,却忽然变成了隐隐约约的躁动和欢呼,有些喧嚣。 没有人会拒绝教室突然断电,尤其是在没有放学,却又离放学时间不远的情况下。 进入黑暗的这一刻,视野没来得及适应,甚至有种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错觉。 谢随微微怔住。 在这一刻,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旁的人,却发现窗外的光几l乎泯灭,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轮廓。 只是在这片漆黑之中,声音的感官却变得格外清晰。 他听到岑弦压低了的声音,几l乎轻不可闻:“不是要试试吗?” 这几l乎无法听闻的声音,在谢随耳里却如惊雷般,近乎震耳欲聋。以至于让他浑身僵硬了几l秒,反应过来时,喉结变得干涩,身体却已经先一步思想做出了行动。 失去视觉的那一刻,感官却愈发清晰起来,他几l乎抬起手,指尖便握住了对方的下巴。 即使是这样的触感,也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让谢随意识到,这似乎并不是他的第一次臆想,在这之前就已经出现在无数次梦里。 妈的。 他俯过身,在那人生出逃跑的念头之前,指节的力道微微收紧,气息变得炙热。 下一秒,他吻住了对方的唇。 即使触碰到的那一刻,就连神经也跟着颤栗。 而最重要的是, 岑弦没有躲。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也同样刺激着他的意识和感官,很快,单纯的唇瓣相贴似乎也变得不够。 谢随倾过身的同时,撬开了岑弦的唇。 就这样,这场以提前体验为理由的亲吻,从浅尝辄止,变成了攻城掠地,就连气息都变得灼热,拂过对方白皙的皮肤,染红了一片。 很快,自己的头便被一只手摁住。 那只手和自己感受到的气息和触感相近,微凉,翻着近乎好闻的气息,即使是穿着对方的校服,也依旧能够嗅到的清香。 原本混乱的意识,没能因为这只手的推拦而清醒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谢随想,怪不得人们迷恋这种感觉。 他渐渐能够理解了。 很快,那只手推拦的力度加重,谢随被迫抬起了头,那只手触碰到的地方开始蔓延,都像是沾染了发烫的温度,烧的大脑不清。 即使黑暗中看不清楚,岑弦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谢随。 事态有些失控。 对方再想过来时,这一次推的就不是额头,而是线条流畅的下巴,使得谢随被迫微微抬起头来。 岑弦推开了谢随的下巴,甚至保持这个姿势没松手。 似乎同样被吻的有些喘不气,岑弦的气息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就连声音也是,却没忘了骂他:“你怎么像狗一样?” 谢随也不生气,只是开口:“不继续吗?” 如果此刻恢复电力,谢随大概会看到岑弦看向疯子一样看他的表情,岑弦问:“你疯了吗?教室随时会恢复电力,你想现场直播吗?” 谢随听到的,重点却和岑弦截然不同。 他低声道:“所以不是教室就可以。” 岑弦:“……” 他把人推开,放下手,道:“哪里都不可以。” “你不是体验过了吗?” 压低的声音下,谢随话一出口却惊天动地:“如果一次就够,人为什么还要接吻。” 岑弦刚要说话,原本漆黑一片的教室,却忽然灯火通明,教室前方的电脑和投影仪开始重新启动,原本一阵兴奋的学生们,低低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提前放学呢,这一共才停了半分钟的电。 英语老师掐着腰,无奈地又气又笑:“都已经让你们看电影了,还指望着提前放学呢。” 岑弦忽然有点庆幸。 幸亏自己刚才没有丝毫留情,在事态愈演愈烈之前,没有犹豫地推开了谢随。 不久。 下课铃声响起,自习正式结束。 即使是夏季,到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基本暗了下来,学生们三两结队走着,家长们守在校门口,车辆和卖小食的摊位连成一片,相当壮 观。 当天在培训机构做完题目的岑弦,被那名博士生拿过,从头到尾批完,发现竟比平时多错了三四道题目。 博士生挠挠头,有些纳闷:“突破了历史最低啊,以前从来没有连错三四道的情况。” 岑弦:……??[” “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博士生分析说:“感觉不是不会,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做的,比如这道,思路很清晰,完全就是算数上的错误,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只有岑弦自己知道,他今晚错误率奇高的原因。 收拾好背包回家时,岑弦破天荒地没有先回家换衣服洗澡,而是远远瞥见了臻锦小区隐隐绰绰的窗台灯光,他停在那片拆迁区的尽头,仅是停了几l秒,便转身进了那家熟悉的网吧。 今天谢随不在,所以自己平时熟悉的机位空空荡荡,无人占领。 岑弦坐下,打开光耀的登录界面,刚要输入ID,却在弹窗提示的记录里,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ID。 光耀的登录系统像是某度和企鹅一般,存在登录记载,所以一旦再次登录时,弹窗便会跳出历史登录账号。 只是。 这一瞬间,岑弦怔住。 他的视线落在紧挨着自己ID的下一排,近乎震动的目光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五个字母── Shck。 怎么回事。 为什么shck账号的登录记录,会出现在这里? 岑弦听见自己无法抑制的心跳。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PK榜上的shck? 有人试图登录了shck的账号?还是在这家网吧,这台他最常使用的机位?如果是试图登录,最后到底成功与否?失败后也会留下记录吗? 脑海中绕了无数种可能性,可没有一种,是shck本人出现在这家网吧,用这台机器登录了光耀账号。 因为潜意识里根本无法相信。 岑弦照常登录自己账号,今天学习场上失意,多少都想在游戏场上找回来,同时,内心深处,他也下意识的逃避太早回家。 因为他给了对方钥匙,恐怕此刻一开家门,便会看到谢随正在他的家里等他……况且发生了那件事后。 Mle今日五胜两负。 如此这般,看来学习场和游戏场都没能逃过失意。 临走前,岑弦把卡取走,今天是父女俩一起看班,岑弦脚都踏出网吧门,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折返而回。 他问宋知:“我位置上有没有一个ID是shck的登录过?” 宋知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但是逻辑和记忆却很清晰:“我不太懂ID这些东西,但是有客流的记载,岑弦哥你要看看吗?” 终究好奇心战胜了被无辜消磨的时间,岑弦说了声好,然后宋知低头翻出用身份证登记的记载,给岑弦看。 岑弦大概翻了翻,没什么思绪,于是问:“一共就这些吗? ” 宋知点头,说:“一共就这些,我记得很仔细,不会出错的。” 岑弦发现名单上除了谢随,大多都是陌生的名字,而且时间跨度大,机子上换的人不算多,这小半年都近乎屈指可数,而自己一直用的那个登录端,即使是陌生名字,他也不会毫无印象,况且是shck。 Shck这个名字是今天才出现的…… 想到这儿,岑弦的目光倏然一顿。 他忽然问:“光耀弹出的登录框记录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序吗?” 这个宋知知道,有人之前在网吧试验过,所以她印象深刻,点点头:“对,是按时间顺序。” 这一次,这个回答换来了岑弦良久的沉默。 之后,岑弦抬起头,问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上一个使用我这台电脑的人,是谁?” * 岑弦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尽管仅仅十分钟多肉路程,走着走着,岑弦却不自觉奔跑了起来,毫无缘由。 原来他是不会为了任何事奔跑的性格。 但岑弦却无法停下,即使知道对方此刻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很快,他推开大门,门洞前已经留了门缝,岑弦穿过微凉的走廊,进了电梯,按下自己所在的楼层。 沉闷的电梯运转时响起时,也让他的心脏跟着下坠。 直到指尖敲响房门的那一刻,门扉被打开。 房间内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因为背影是微弱的光线,所以他的面庞被光影勾勒出轮廓,棱角俊美分明。 谢随垂眸,问:“怎么这么久?” 像是闻到了酒吧内被渲染的淡淡烟味,谢随微微俯身,鼻尖靠近衣领,他皱眉:“去网吧了?” 岑弦没有回答他。 而是在长达数秒的沉默过后,启唇:“你之前问我有没有玩过光耀。” 谢随怔住:“是。” 岑弦抬眸的同时,低声开口:“我玩过。” “不仅是玩过,我玩得很厉害。”岑弦的声音淡淡,却像是牵动着月色,清晰动人,走廊之外带着几l乎不可闻的回响:“我上了PK榜前十。” 在谢随诧异的目光下,岑弦抿了下唇,缓缓开口: “我的光耀id,名字是Mle。”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在外面介绍自己,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但他的目的不仅仅于此,更不是单纯的自我介绍。 “光耀上他,有个我非常讨厌的玩家。” 岑弦垂下眸,像是回忆,又像是列举一个有些冗长的事实:“从光耀开发排行榜之初,他就出现在了我的排名之后,我们永远相邻。” “在那之后,他就像盯上了我一样。”岑弦:“在每个月排行更新前疯狂熬夜肝经验和积分,并且在下个月超过我之后开始摆烂,但也不完全摆烂,只要在下一个月我们仍然相邻,他就会作罢。” “后来仅是这样,好 像也没有意思。” 岑弦淡声道:“他开始在我领先的那个月向我发出PK挑战。” “所谓的PK挑战,仅仅是为了取代我现在的名次,可他明明靠着经验值和积分,熬几l个夜就能反超。” 岑弦看着谢随,空气陷入安静。 却又仿佛一切有声。 “这样一个人,在提出和我接吻的时候。”岑弦缓缓道:“我是应该拒绝,还是在他脸上狠揍一拳?” 谢随的神色,由最初的诧异,慢慢变成了眼里深不见底的笑意。 “你应该回吻他。” …… “对。” 谢随看着他,一字一字,低声开口: “我就是Shck。” * 两年后。 光耀赛事热度依旧不减。 Shck和Mle在光耀PK榜上的排名也从原来的第十和第11,成功窜到了第五和第六。 当然,这两个排名之间还会各自互换,因为每个月更新时,即使他们的排名出现变化,也只是前进一名的争夺,依旧永远相邻。 而现实中的两名玩家,陪伴了彼此的高二和高三,以及在那之后的高考。 而最初确定关系的契机,是一个名为提前练习的吻。 当然,更致命的契机,还要当属两个在游戏中纠缠了近两年的死敌,在现实中成为了一所高中的同一班同学,还是大换座中的同桌,后来更是双双掉马。 毕业后,他们留在了临城的大学。 两所大学的距离并不算近,但也不至于横跨了大半个城市,他们折中,在彼此的大学之间选了套出租屋,并没有选择住在宿舍,而是同居。 在这个时候,国家已经发布了相关政.策,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人前往民政局登记结婚,所以即使是两个男生同居,在如今的大环境下,也不会引起太大非议。 在这之后,由于他们在光耀PK排行榜排名的靠前,也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关注,由于两个玩家ID进入了同一个站群,并且IP地址也一致,并且有越来越多的玩家证明曾经目睹过两个人一起打游戏,偶尔没关掉语音时,甚至能听出两个人貌似还是同窗。 于是这两个PK榜上的大神玩家,由曾经的死对头,变成了玩家们心中的死对头CP。 多了两个字母,干什么都变得好磕。 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俱乐部和战队向这两人的后台伸出了橄榄枝,有的是个人主页的后台私信,有的是微博私信。 有的甚至通过光耀的总部系统,直接打电话或发短信询问。 这种近乎疯魔的程度,也让Shck和Mle确定,那个仅仅在,半年内就从PK榜第五名传到了第一名的那个玩家,甚至可以成为光耀如今最神秘的奇迹和传说──ash,大概收到的战队邀约早已数不胜数。 之前有一段时间,甚至产生了Ash加入 了一个名叫ME.战队的传言。 但是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说过,在网上也仅能查询到注册公司,却无法查询创立人,像是特意隐藏了一般。 况且Ash进来登录光耀的次数较前明显减少,从每天登号,到如今一周最多才能有两三次,所以玩家们都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别说签约战队,他们甚至害怕某一天A神会退游。 光耀已经正式发行接近三年,如今已经成为了各大赛事的主流游戏。 甚至国外的服务器不断进行升级,对赛事和选手的训练重视程度甚至已经高于国内。 国外甚至推出了一种全新的模式,在发行的这三年,若是PK榜上排名前20的大神玩家若是有人退游超过三年,他们的游戏形象以及实力能力幻化成类似NPC的角色,分配给前赴后继的玩家们。 作为在诡秘的下半局守护自己角色的骑士。 这个玩法一出,立刻得到了玩家们的一致追捧,甚至在光耀的国服论坛内,已经有人迫切的想要引进国内。 大概大家最渴望的,便是ash的影卫。 但同时,他们又不希望已经成为无数光耀玩家们的信仰的Ash过早退游,所以相当矛盾。 也就是在这个风口正旺的,接近于光耀发展的最鼎盛时期,有一个俱乐部悄然向这两位大神玩家伸出了橄榄枝。 比较特别的是,比起其他俱乐部的死缠烂打,这家俱乐部的负责人出手相当阔绰。 他直接在光耀的个人后台砸钱进行询问,尽管是单方面的光币,被接受者却不用有任何压力。氪金也只是让砸钱者将自己的聊天框置顶,更方便让被私信者看到而已。 除此之外,这家名叫tex俱乐部,也给出了比以往任何一家俱乐部都更加丰厚且优越的条件。 比如在磨合后,承诺将会让两位玩家一直作为首发,比如参与各类正式的大型赛事,以及即使是对于大神玩家,依旧令人心动、前所未有的保底分成和奖金。 这家俱乐部还晒出了队内的环境,以及基地和成员们以往的战绩和视频,仔细了解之后,发现这的确是一家相当专业且以培养冠军战队和种子选手为目标的大型俱乐部。 于是,谢随和岑弦在比对了各家俱乐部的邀请后,发现TeX尽管出手阔绰,却也是对他们来说最合适的一家。 TeX那边很快收到了两名大神玩家的回复。 tex老板抖着手,差点破被这即将而来的泼天富贵冲昏了头。 合同比较繁琐,并且正式入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即使有之前的赛事录屏进行参考,在签战队前,在Tex队长和教练以及现有成员的注视下,谢随和岑弦在基地提前进行了训练展示。 他们选在竞技场这张图,来了场双人对决。 本身就是探探实力,所以竞技场这个图绝对再完美不过,除去鬼屋局无法控制的外在因素,进行射击对决,是最能检验一个选手实力上限的途径。 两 个即将入队的选手都没有意见。 于是,在tex队员们紧张的目光下,竞技场的对决正式开始。 两人开局时各在地图另一端,竞技场是初始地图,所以一切的掩体和能够伏击瞄准的路径,大部分大神玩家都已经烂熟于心。 Mle在一开始就没有手软,他开始思考Shck平日里习惯的行走路径,于是在第一个掩体后,在两人同时冒头的那一刻,Mle没有犹豫,一枪将shck爆头。 身后的TeX队员发出惊叹,人群之后,一个小迷弟连连鼓掌。 他之前就在PK榜大神剪辑录屏中关注着mle匹配过的排位赛事。无一例外,mle的打法一向高效,毫不拖泥带水,比起引领团队的和谐,更像是一匹孤傲的独狼。 这也就导致了在PK中Mle经常会一枝独秀,表现出色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同时,这种风格也导致了相应的弊端,比如放在团战中,常常会听到队友在下面留言区抱怨,为什么Mle全程都抛弃他们不管不顾。 大概能和mle磨合并且团战完美的选手,甚至是玩家,光耀如今的现有用户里大概还不存在。 shck微微扬起唇角,被爆头也不恼。 在复活点重新出现后,shck这一次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抬起枪口,在复活点徘徊了几l秒后,像是确定了mle此刻的位置般,忽然卡箱,跳到了一处残垣的掩体之上。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画面里出现了一道影子,尽管只有边缘,Shck一击毙命。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大神级玩家的对决就是如此,仅仅一秒钟就会做出判断,击杀敌人,所以一个细小的失误都会导致积分落后,所以设计局相当考验技术,以及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 比分持平后,两人分别在各自的复活点复活,周而复始,却一直没有拉开差距。 身后观战的队员们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他妈也太精彩了!? Tex的队员里,登上PK榜排名前20玩家只有一人,而且排名也不算靠前,属于吊车尾的程度。 这一下子突然来了两位PK榜上的高级玩家,他们也是第一次亲临现场观战,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最后,两位即将入队的预备选手,比分基本持平。 简直难以分出胜负。 教练意识到,如果想探出究竟,再进行对决一场,彼此的积分差数也不会超过两个点以上。 怪不得光耀国服PK排行榜是最能检验一个选手实力的真实榜单,平日里在PK榜上一直相邻,难以分出胜负的两名选手在真正对决时,也同样平分秋色。 尽管合同的流程繁琐,但比起即将加入战队,成为真正的选手来说,即使繁琐,也足够令人振奋。 半个月后,Shck和Mle正式入队。 战队消息更新,同时也同步到了 光耀的官方网站上,意外发现这条弹窗的玩家们,瞬时惊翻了天: 【Shck和Mle?!!】 【卧槽,我的死对头CP竟然成真的了】 【呜呜呜竟然合体了!!tex你何德何能】 【先不谈这两名大神平时的关系如何,Tex这一次赚大了,同时招募到两名PK榜上的大神玩家,而且排名都不靠后,现在是拥有三个PK榜选手?!怎么做到的】 【其他战队都要哭死了】 【我没法抛开两位不谈,那是Shck和mle啊啊啊!!】 【从最初登榜开始,他们的排名就轮流靠前,shck不止一次对mle发出挑战,结果大家眼里的死对头偷偷一起加入战队,这他妈谁能不磕】 【同意,我磕生磕死】 【在这里暴言一句,现在没必要急着评出哪个战队最强,别忘了,现在Ash还没加入任何战队呢】 【没人会忘记被全服第一玩家绝对实力支配的恐惧】 【你们确定没签战队吗?我怎么记得之前A神好像和一个名叫ME.战队的俱乐部联系到一起过】 【楼上,这个至今还没法确定,认为是谣言的更多,毕竟目前ash还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正式赛事】 入队后不久,他们就开始进行了紧张而又紧锣密鼓的团战和磨合训练,专业战队和平日里自己练习时定会有所不同,他们不仅分了区,同时也将选手划分,即使像shck和mle这样PK榜上赫赫有名的大神玩家,也不能在短时间内作为首发参加正式比赛。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三个月。 直到他们第一次有机会作为首发选手参加正式的比赛时,这种干瘪瘪的训练模式,才得到了扭转。 在他们参与的第一场正式赛事中,Shck和mle没有被分开,而是以首发队友共同参赛。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而又精彩绝伦的比赛。 他们遇到的对手是国家赛预备战队,甚至已经有幸参加过两次全国赛事,无论对于国服的任何一家俱乐部来说,他们都算是一等一的强敌,爆发力极强。 可是在这场由新鲜血液注入后所组成的首发战队的对决中,遭受了近乎绝望的悬殊级碾压。 第一场是天空城,第二局是惊悚游乐园。 这两张图对于大多数光耀玩家们来说,都是意外较多且无法把握的两张地图,可在这里,他们却能完完全全的感受到差距,几l乎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这场比赛也让名不见经传的tex一炮打响,录屏几l乎被疯狂转播,而最受瞩目的当属首发的这两名队员。 Mle尽管不喜配合,经常独自围剿令队伍困扰的敌人,但和shck组队时,Mle出现的地方,Shck也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出现。 这种近乎神奇的守护和默契,也让他们的胜率一路飙升,仅仅第一场赛事结束,就已经和敌方拉开了四个 点的差距。 【卧槽】 【第一次看到战队招新后呈现出这么震撼又显著的效果】 【shck和mle默契度是真的高!!明明mle团战欠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拍档】 【emm说实话,好像也并非默契。】 【感觉shck会出现在mle可能冲锋的任何地方,不让敌人有可趁之机,这像是一种守护,或者说磨合与追逐,而不是绝对默契】 【话虽如此,和Mle能产生默契的选手,真的会存在吗】 【会出现的】 两名队员出色表现被疯传的同时,他所在的战队也名声大噪,俱乐部老板乐开了花,之前还担心由自由玩家变成选手的过程会过渡困难,需要大把的时间磨合,现在一看,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只恨没早点把这两名选手送上首发。 接下来,Shck和Mle开始代表Tex,参加俱乐部做需要参加的各类赛事,全国赛一年一次,并且就在年,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他们或许会和国外很出名的战队进行地下赛PK。 尽管状态绝佳,但过多的赛事安排,以及相应的训练日程,也让场场必参加的首发选手有些吃不消。 那段时间岑弦一回到住处,洗过澡后,便会忍不住沉沉睡去,疲惫程度堪比被shck翻来覆去做上数次。 战队顾问有些看不下去,于是在下一次紧密的常规赛来临之前,劝了劝教练和队长以及俱乐部的投资人:“两名选手都还年轻,技术也稳,遇到大赛也不慌,这种程度的选手应该保存实力,训练的同时得多休息,像这样天天熬夜,强度过大的比赛会让他们的体力和神经一起内耗,反而会适得其反。” 对此,战队的负责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签战队不就是为了打比赛?要是想休息,让他们天天回网吧刷图不是更得劲?” “打游戏都能赚钱,偷着乐就不错了。” 此后不久,Tex战队积分排名果然一路飙升。 仅短短的八个月内,便从最初的垫底,窜到了排名前二,而排名第一的战队是一家老牌战队,规模相当庞大,并非一朝一夕便能超越,所以如今的第二名,已经足够掀起在光耀之内的大范围震撼了。 而就在省级赛结束的最后一场,俱乐部的负责人也成功拿到了地下室的邀约。 所谓地下赛,便是没有通过正式赛事的另类比赛形式,但奖励要丰厚许多。 对于这种地下赛,俱乐部和投资人都会比较谨慎,因为一旦被主流赛事提及,他们很可能会失去这一年参加全国赛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基本上叫得出名字的战队都曾参加过地下赛,一则是可以训练队员感受一下异国战队的实力,相当开阔眼界,二则奖金丰厚到难以想象,相当于选手们在国内比赛一年的奖金总和。 首发的几l位选手,听到邀约后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 能够接触到国外正式战队 选手的机会并不多,而首先那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大前提,便是获得进入全球赛的资格。 而进入全球赛的资格,只能通过在全国赛事中,获得冠亚军。 即便是再有自信的选手,都没有在全国赛中称王的保证,所以这次的对决机会堪称珍贵。 接连的胜利会让选手野心勃勃。 所以比起赏金的诱惑,Shck和mle更在意是和国服之外未知的选手进行对决。 地下赛最终定于八月举行。 战队选手们第一次公费来到了国外,偏于欧洲北部,住进了当地最豪华的宾馆,听说这些费用,并非俱乐部承担,而是此次地下赛的主办方。 Shck和Mle被分到了同一房间。 而敌方战队的住宿和tex一致,和他们在同一楼层。 于是在赛前练习开始前,Shck揽着Mle的肩膀,一出门,就和那群即将对手的敌方队员们打了个照面。 为首的那名金发队员看到了他们身上穿着战队服,一瞬间便知道是和他们即将对决的中国战队,视线落在了被揽着的岑弦身上,那名队员吹了声口哨,用英文说了句:“瞧,来自东方的美人。” 他身后的另一名队员嗤笑了声,在乘坐电梯前,朝他们比了个拉眼尾的歧视动作。 岑弦的目光变冷,只是在走进电梯前,本来应该紧跟着进入的谢随,把那两名队员拽了出去。 电梯门没有停留的关闭。 岑弦和剩下的几l名普通游客被留在电梯里,面面相觑,安静的落针可闻。 再在电竞馆街道时,那两名队员面色青白,和Mle对视上时,便迅速闪躲了视线。 岑弦纳闷:“你做了什么?” Shck:“只是和他们探讨遇到中国友人时的待客之道。” 不久,在练习赛结束后,成员们得到了短暂的休息,再次来到电竞馆时,便是地下赛正式举行的时刻。 尽管不走官方渠道,但开幕式一应俱全,场馆也很豪华,和原本队员们想象中的如同黑.市一样的恶劣混乱的环境截然不同,像是有钱人挥金砸出来的比赛。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很快,选手们各自就座,赛事在台下观众席的热烈呼喊中,很快迎来了序幕。 尽管在此之前已经进行了数不清的正式赛事,但如今真的和国外的敌人交手,从未探清对方实力的队员们,不免生出了些紧张。 岑弦也不可避免的比以往的任何一场都谨慎起来。 很快,他们第一场匹配的地图是寂静沙漠和荒野森林。 Mle很快先发制人,在开局不久时便投掷烟雾.弹,一边封线的同时,逐渐向内围剿。 传来枪声后,Shck也以最快速度和Mle汇合。 两名选手很快击倒了最先突入的敌人,甚至在鸿门即将出现前,Tex这边的队员还剩下三名幸存。 而敌方战队已然团灭。 即使是面对全球的地下赛事,如此悬殊的差距也很难出现?_[(,这意味着这不仅仅是实力的碾压,或许在未来的几l年内,只要有tex这两名队员的联手存在,这边战队也很难再进行超越。 不仅是敌方战队,就连在场的其他观战的选手和教练,在此刻,也纷纷感受到了危机感。 ──Tex这两名队员在以可怕的速度进行成长。 而Tex这边的老板已然乐开了花。 他们知道这场比赛或许会赢,但是没想到会赢的这么轻松,如此看下去,等到将来全国赛,不,乃至全球赛,他们都会成为让所有战队为之畏惧的夺冠大热门。 很快,当天的比赛结束。 尽管还没有到账,但现有的赏金已经是他们俱乐部大几l个月的收支。 接下来还有五场。 战队顾问在这时找到总负责人,担忧地劝道:“王哥,我觉得咱们打完两场就可以离开了。” “咱们战队注入了新鲜血液,但毕竟参加的比赛有限,现在或许势头正猛,但也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是面向全球的赛事,况且不走正规的官方途径,如果太招风了,容易……” “容易什么?”王总皱着眉头,忍不住骂:“我说你,就连这点胆识和见识都没有的话,我们请你干什么吃的?” “正因为现在势头正猛,就应该多多参加比赛,不然等到这群年轻人上了年纪,反应慢了,技术不行了,再让他们疯狂参加比赛?你他妈是不是不太清醒?” 爆发这场激烈的争吵后,战队顾问也气的够呛,但话语权有限,他改变不了负责人以及教练的想法。 就这样,Tex在地下赛中连续赢了四场,而就在赛程的最后一天,如果他们接连赢下了第五场,就会获得由赛事的主办方发下的奖金。 最后一场比赛的前一晚。 Shck和Mle照常从电竞馆向酒店走去。 两边距离并不远,由于宾馆的菜很难吃,并且提供的中餐样式相当有限,不少成员接近后一周的时候,都会去附近的中餐厅吃完晚饭再回来。 他们刚走过这条街巷的十字路口,这一晚夜里不算冷,所以离开餐厅后,岑弦想起他的外套挂在了餐厅椅背上忘记拿走。 谢随说:“我回去取一趟。” 在shck离开的这五分钟,岑弦打算先回酒店一步,洗个热水澡。 谁知刚刚走过巷口,迎面却走来几l个人,一开始岑弦还以为是不相识的路人,谁知,在他们瞥见自己的那一刻,几l人纷纷顿住,像是早有准备般停下了脚。 为首的正是当初那个在酒店房间门口遇到的金毛。 金毛微微皱起眉,用英文问了句:“怎么只有他一个?” 另一个人说:“那人好像是有事返回去了,妈的,算他走运。” 尽管是英文,但岑弦却听懂了。 是他们第一场对战的战队,为首的是队员,而剩下的貌似不是选手,大概已经在这里蹲点已久,弄了这样的声势,是原本想对付两个人。 他不动声色的拿出外衣兜里的手机,屏幕隐隐亮起,岑弦启唇,用英文说道:“我的同伴们都在不远处。” “如果你们想做什么找死的事,我会在同一时刻报警。” 大概是没料到这个中国人会说英文,几l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的同时,皆是不约而同的沉默,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挑衅他的时候,被这个人的同伴狠狠的教训了一通。 所以他们依旧铭记于心。 他们看过了这四场比赛的回放,也知道了这只队伍在招新后几l乎可怕的实力。 如果接下来这两名选手,回国后赢得了自己国家赛的冠亚军,那么之后顺利有资格晋级全球赛,一旦如此,便再也无人能够阻挡他们向世界冠军迈近。 一切必须止步于此。 “放轻松,我们不是要你的命。” 为首的男人笑了笑,他摊开了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但身边的几l个同伴却围了过来,异国的气温在这一刻仿佛冷了几l个度,那人的声音染了冷雾,逐字清晰: “只是让你再也拿不到冠军而已。”!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6 章 Shock×Mole(4) 岑弦瞳孔倒映出几人的身影,在那一刻慢慢缩紧。 尽管是英文,却也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地下赛仅剩最后一场,这些人出现并非平白无故,明天如果他们赢了最终局,奖金也会花落Tex,但如果仅是为了奖金,几个职业选手不会鲁莽至此,如此这般,大概是幕后推手给了他们底气。 绕到岑弦身后的人刚要伸手,却被硬韧的肘臂突袭而来,重重砸向鼻梁,发出轻微的异响,那人随即痛叫起来,捂着鼻子蹲下身,一瞬便见了血。 岑弦转身,朝那个中餐厅的方向跑去。 为首的男人低骂了句,用英文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 剩下的几人迅速回过神,他们一拥而上,这一次他们没敢轻慢,人多势众,没过几秒,他们便钳制住了被团队落单的岑弦。 金毛瞪了眼表情诧异看向这边的路人,随即抬抬下巴,示意几人把人往巷口深处那边拖。 随即,他们听见这名年轻选手开口,喊起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的什么?”摁住他肩膀的那人捂住嘴的同时,似乎听清了:“什么是‘谢随’?” “好像是Shck的中文名字。”金毛嗤笑了声,声音变得愤恨了些:“他们好像是情侣关系,上次那个Shck没少让我们吃苦头,这次没来,算他走运。” 想要压制住Mle并不容易,显然这个选手并非看上去那般瘦韧,如果不准备充分,一对一他们很可能没有胜算甚至吃亏。金毛头上渗出点汗,一直环视着周遭的情况,等到真正来到了巷口深处,他才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幸亏多带了人来。 “如果不是你们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我还不知道中国竟然有这么优秀的选手。”金毛微微歪过头,一边拎过网隔之下那张废弃了的木桌,木头边缘蹭过地面,发出粗糙的闷响,他淡淡开口,声色阴森:“也幸亏你们来了,还打的这么漂亮,让我知道在未来的全球赛上,很可能有机会与你们这样强劲的对手相遇。” “地下赛将会是你选手生涯里的巅峰。”金毛俯身,拍了拍岑弦的脸:“今天就和世界冠军告个别吧。” 岑弦无法说话,眼里的光冷得淬人,他挣脱出被束缚的小腿,狠狠踢向金毛的膝盖。 骨骼的闷响让金毛痛叫一声,险些蹲下身去,这一下让他彻底恼怒,抓住岑贤的衣领,把人扔到了桌子边。 “刀呢?”他的声音阴冷到极点。 另一个人从口袋里揣出来,递给金毛,他有些迟疑:“真要做吗?” “废话。”金毛看着他,却忽然发觉刚才的动作幅度之大,让岑弦的口袋里掉出了什么东西。 他后退一小步,低头:“那是什么?捡起来。” 身旁的人弯下身,捡起来才发现,是一支钢笔。 这时,中国选手脊背一僵,随即挣扎却开始激烈起来。 金毛饶有兴致,接过看了看,发现 这钢笔不是新的,边缘有些陈旧,纹路不再光滑甚至掉色,只是看上去像被主人小心翼翼保存至今。 金毛讥笑着,用英文说道:“为什么随身携带钢笔,难道这是你用来防身的武器吗?” 身后的人见状,手上使力,把岑弦摁到了桌子上。 同样被禁锢住、并摁在桌子上的……还有岑弦的左手。 这一刻,岑弦的瞳孔忽而颤抖起来,他意识到这些人即将要做什么,以及他眼下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摆脱的、如同梦魇的现实。 金毛忽然把刀递给同伴,让他收起来。 在同伴不解的目光下,男人像是突发奇想,忽然打开了那支钢笔的笔帽。 岑弦鼻息微促,目眦欲裂。 “那你看好了……” 金毛贴近岑弦,压低声音在选手耳边说:“自己是怎么和冠军告别的。” 握紧的钢笔尖端朝下,昏暗的夜色闪映着锋利的光芒。 下一秒,笔尖没有任何缓冲地穿入手背,并在穿透后嵌进腐朽的桌面。 “……唔!” 痛苦的闷哼从喉中溢出,无法承受的剧痛自左手蔓延,岑弦身体跟着猛地颤抖起来,视线开始模糊,生理性泪水从眼眶滴落。 啪嗒洇湿了桌面。 “真的能忍啊,这样都不叫。”金毛诧异道。 随即,他抽走了那只钢笔,随手扔到地上。 只是,看到钢笔之下的桌面有血迹缓缓渗出,同伴有点慌了,计划是一回事,亲眼见证这么血腥的事情发生,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咽了下口水,忽然有点想跑路。 刚想转身撤,不经意的余光之间,却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们身后。 “……!” 那双淡蓝色瞳孔蕴着睫毛下的阴影,细碎暴戾,令人胆寒,像是从地狱修罗里走出来的人。 而那双眼睛, 视线正落在桌上被那个被穿透了左手的选手身上。 表情…好可怕。 或许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太过震撼惊悚,也或许,是那双眼睛的轮廓与爆裂出的血丝,还是令人脊背发冷的眼神,他们一时间忘记呼吸,只有源源不断自胸膛生出的、近乎灭顶的胆惧和冷意。 最先被掐住后颈的,是离谢随最近的外国人,他还没来得及惊呼或谩骂,头就撞向了身旁的同伴,力道之狠,让两人一起撞向墙砖,砰得闷响。 紧接着就是下一个人。 真正令人胆寒的,是Shck此刻的状态。 那不是动手,或是单纯为伴侣解气,那更像是……奔着杀掉他们的架势去的。 于是当金毛发现,他成为仅剩的最后一个时,他寒毛竖立,彻底慌了神。 “嘿,你冷静点……”金毛慢慢举起手,想稳住眼前这个似乎想要杀了他的疯子:“我可以赔偿他的医药费,这件事可以商量…” 只是话音未落, 金毛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硬而狠戾的力量,扼住他的面门,衔接着忘记滚动的喉咙。 下一秒,他的肩胛与后背狠狠撞向了墙面,肉.体与冷硬的墙体相撞,发出一声骨骼扭动的咯吱声响,金毛几乎忘了呼吸,强烈的撞击感让他在一瞬间眼冒金星,头昏眼花。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咙里一下就有了血味。 紧接着落下来的拳头,每一下都让他呜咽着痛叫,近乎无力地喊着救命。 随后颤抖的瞳孔开始模糊,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时,Tex的队员陆续赶到,他们从巷角之外奔跑过来,却看到了那群同伙被Shck打的半死的一幕, 空气死寂,这才隔了半分钟,甚至没等他们出手,现场就已一片狼藉。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到Shck揽起Mle,疯了般向巷角外跑去。 坐上车时,谢随抱着岑弦,他的衣服包裹挤压着伤口,却依旧阻挡不了染上刺目的血迹。 谢随抿住唇,低着头,泪水滴落到岑弦的胳膊上,一滴,又一滴。 岑弦垂下眸,疼得发抖,意识回笼了一些,含糊地低声说:“那支钢笔,被他们扔了…” 谢随,怎么办。卍_[(”岑弦重复着:“要拿回来……” “我拿回来。”谢随吻他渗出冷汗的冰凉额角,他手指上的血迹接近干涸,心被绞成碎块,呼吸都泛着艰涩:“我帮你拿回来。” 岑弦被送往医院后,紧急进入急诊室。 由医生开始手术清创和修复缝合。 不久,俱乐部老板闻声姗姗来迟,他满头大汗地问在诊医生情况,却听到对方说:“这种情况的穿透型外伤,要看有没有损伤到神经,肌腱以及韧带,如果只是肌肉损伤还好,术后恢复较快,预后也非常好。” ”如果损伤了神经和韧带,恢复过程会比较慢,而且如果以后想手掌发力,或是参加比赛,可能会受到一定影响……但也不一定,这要看个人的恢复情况。” “况且不单纯是刀子,凶器是钢笔,也要预防感染的可能。” 老板彻底傻了眼,追问道:“他、他是个电竞选手,那明天的比赛,明天的比赛他还能去吗?!” 医生皱了皱眉,像是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以患者现在的状态,你还期待他去参加什么电竞比赛?当然要好好养病,他这种程度的手外伤,石膏肯定是要打的。” 老板一脸晴天霹雳,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很久都没站起身。 成员们站在走廊里,相对无言。 等到Shck从门内走出来时,大家才纷纷过去询问情况,最先冲过去的是俱乐部老板,他问:“怎么样,手还能动吗?” 只是,看到Shck的眼神后,负责人不禁有些脊背发凉,一个穿着队服的男生走上前,手里是一支钢笔,递给谢随,钢笔先前被扔到地上,此时已经被擦拭干净。 身后的负责人顿了顿,才 继续:“我派人留下来照顾他,明天的首发队员现在都给我回宾馆去,剩下的事交给我,我负责和警察沟通……” 他拍了拍Shck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我会解决,等到了警局,不要说你打了人,明早之前就会放你出去,你照常参加比赛……” 这时,负责人忽然发觉自己领口一紧,话音还未落下,他就被拎起来,扼住喉咙般。 Shck垂眸看向他,冷冷留下一句:“去你妈的比赛。” 身旁的队员们大气都不敢喘。 定定看着这一幕,随即谢随转身,走向离开的病房。 “谢、谢随!”负责人忍住胆寒,喊道:“我们签了协议的,最后这场比赛你参加也得参加,不参加也得参加,否则就等着赔偿违约金,你看着办吧!” 回应他的,是Shck头也不回的背影,以及砰然被关上的长廊门。 * 病房内。 岑弦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故作奇异地放松下来:“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打石膏。” 谢随坐在旁边,没说话。 过一会儿,岑弦发觉不对,他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抬起谢随的下巴,在这一瞬却发现了对方发红的眼圈。 岑弦傻眼了。 眼里浮现诧异,他指尖蹭过他的眼睛:“怎么突然这样……” 在岑弦的印象里,谢随一直像个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魔王,只是对方抬手握住自己的手,睫毛隐忍敛下,掌心蹭过脸庞,岑弦恍惚觉得,他的恋人像是受了伤后呜咽的狼崽。 谢随低声道:“我回来晚了。” 岑弦唇色泛白,揉了揉他的头:“谁能想到那群人那么变态在街上守着?” 谢随:“我一开始就不该独自一人回去。” 岑弦叹了口气:“谢随,这又不是你的错。” 谢随吻了吻岑弦的手,随即放下,他说:“睡会儿吧,我一直在这。” 岑弦怔了几秒,问:“明天的比赛呢?” 谢随:“推掉了。” 他淡淡道:“没有你,一切就都没有意……” 岑弦忽然开口,打断他:“你应该去参加比赛。” 谢随愣住。 “…什么?” 谢随眼睫垂下,淡淡道:“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赢了那场比赛。” 他抬头,看向谢随:“我们彼此心里都知道,不是吗?” “岑弦,我说我不想参加比赛。”谢随站起身:“你麻醉药效刚过,还不太清醒,我去楼下买水。” 岑弦看着他的背影,唇动了动,最终却没说出话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打上石膏的手,无法动弹,药效渐渐褪去,痛觉也愈发清晰,让他脊背渗出冷汗。 他不知道如果某天摘了石膏,疼痛会不会就此消失,相应的,他的左手还是否能像以前那样灵活自如。 他靠在床 头,眼前一片漆黑,已经看不清未来的路。 只是没过多久,余下的几名成员敲门,一起进入病房。 几句关心过后,为首的队员像是犹豫着,好半会才开口:“岑弦,明天的比赛,你可以帮忙说服Shck参加吗?” 他挠了挠头,脸色涨红,像是难以启齿:“或许这个比赛对你和Shck来说无所谓,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只有五连胜才能拿到地下赛奖金……我家里需要这笔钱,但Shck现在不听任何人的……” … “我会和他说。”在大家紧张的视线下,青年淡淡道:“你们回去吧。” 几人相视,默默松了口气。 就在他们犹豫着如何开口安慰眼前这个受了手伤的电竞选手时,却听到对方启唇:“我没有无所谓。” 岑弦坐在床上,眼里一片平静,却莫名透露出令人无法言喻的凄凉。 他从来都没有无所谓。 电竞是他的一切。 而就在今晚,他失去了一切。 * 翌日。 本以为等不到Shck的教练和替补席,却看见谢随穿着电竞服,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走上了赛场。 只是表情阴恻恻的,身旁的队友们没敢搭话。 负责人激动的一把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组织好替补从首发离席,他们抬头,看着选手们整齐落座在赛席上。 唯一不同的是,是Shck身边的人,不再是Mle。 敌方是四胜一败的ZLE.,他们是刚刚组建不到三个月的战队,成员们都很年轻,看到Shck出现时,他们紧张又忐忑,同时有点庆幸,本局Mle竟然并未出场。 很快,主持人以及解说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上半局匹配的地图是迷宫镜像。 地图难度较高,这是一张由镜子组成的迷宫,每位选手都要警惕可能出现的敌人,同时也会被镜中反射的自己所迷惑,判断失误暴露位置。 明明是最考验技术的一张图,对于Shck来说,却极具占据优势,因为Shck反应快技术也好,这种地图□□最后一场对局势绝对有利。 只是大家没想到,令人期待的上半场最佳选手,Shck竟频频出错,不仅频繁撞到镜子,还判断失误,放枪的同时暴露了几次位置,短短几分钟,还没等到红门出现,竟数次陷入危机。 上半场结束。 尽管成功存活,却出乎意料的没能进门。 “你在干什么?!” 中场间隙,负责人把几名选手叫到台边,几乎是气不可遏,他冲谢随骂道:“你是故意的吗?还是担心你的Mle?” “这是最后一场,这场比赛有多重要,还需要我强调吗?” “岑弦受伤又不是你受伤,手被扎一下就让你这么心不在焉?用不用我现在把岑弦从医院带到比赛现场,你才会给我拼尽全力比赛!?” 这个名字,似乎触到了青年的逆鳞。 原本默不作声的Shck,竟当着人们的面,伸手勒住他的脖领,老板双脚差点离地,听到Shck淡淡道:“我今天之所以还站在这里,只是因为岑弦。” “手伤对一名职业选手意味着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你明知道地下赛的内幕还要求我们打完整场。”Shck俯视着他的眼睛,眸光冰冷:“你真的把我们当成选手了吗?” 负责人哑口无言。 但很快,他察觉到观众席和主办方都在往这边看,才有些慌忙,只得说:“你他妈、先放开……快点放开,都在看着呢!” 僵持不下的时刻,主持人宣布下半场开始。 积分落后两个点,如果下半场能够大获全胜,Tex大概率有机会能够反败为胜。 可惜天不遂人愿,即使是一张他们曾经已经练习过数次的地图,却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刻,作为主力的Shck也没能够扳平积分。 在负责人以及替补选手们期盼又逐渐幻灭的目光下,Tex最终输了比赛。 Tex老板满脸铁青,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赛场。! 酒晚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