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老婆好娇》 新人设 西风吹干的老槐树叶子衰落枯黄,霜染露浸,因风力太大一直在空中打转,落不到地上。 “顺行失忆症是在经受强烈撞击后是很正常的现象,影响患者对过去信息的提取,恢复的时间可长可短 ,等你身体恢复一些,会安排对应的心理疏导。” 对于失忆的病人,医生总会多给予一些关心,毕竟人生经历突然变成一片空白,正常人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不安和焦虑。 然而闻晰醒来后靠在床头就一直没有动过,瞳孔深处保持着的异常平静的冷漠,映出窗外破絮般的细雨,“谢谢,我不需要。” 医生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再度解释,“你不用太担心抗拒这件事,失忆只是暂时的......” “我不担心,”闻晰抬头面向医生,琥珀色的瞳仁如阳光撒向湖面般宁静,“只是失忆,不是失智,产生的影响尚在可控范围内,麻烦您在我的腿伤上多费心,我希望尽早出院。” 遇上这样的病人,医生也松了口气,比起那些失忆后哭天抢地的病人来说,闻晰给医生省了不少事儿。 “这是你的部分私人物品,看着这些,如果能回忆起来最好,回忆不起来也不用勉强,你的大脑需要休息。” 透明塑封袋里的手机屏幕碎成了蜘蛛网,没有拯救的可能。闻晰随手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目光在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上停了停。 他结婚了。 平心而论,结婚这件事的冲击,比失忆大得多。卡地亚铂金素圈戒指,线条立体圆润,光泽典雅,一眼便看得出价值不菲,也很符合他的审美。 因为处处都恰当妥帖,让他无法怀疑自己已婚的身份。 想到这,闻晰头更疼了。距离他手术醒来已经两个小时,对方却没有出现。 “闻老师!” 闻晰被吓到,身子一颤。回头的功夫,来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一身秋霜寒气扑到他脸上,连带周围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你是我学生?” 医生先开口道:“连环车祸受伤的人太多了,我们刚刚才通知到你丈夫。” 闻晰视线下滑,落到男生无名指上,同款戒指。只是对方骨骼更大,手掌宽厚,窄边的戒指套在上面,显出几分秀气。这戒指更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病房内空调开到了二十六度,男生只穿了一件黑色长T,大概是接到医生电话就急忙赶来,没来得及穿上外套。发稍沾了雨水,潮湿地搭在额前,眼尾处稍稍下垂,细看脸颊两侧还有种小男孩未褪干净的肉感,显得年纪很小。 “你刚刚叫我,老师?”闻晰看着对方略显青涩的脸,不太确定道:“抱歉,我有些东西记不清了。” 路星野表情僵在脸上,慢慢垂眸,目光落在闻晰脸上,半分钟后逐渐温和化开,点了下头,“你是江大的教授,我们私下开玩笑会这样喊,刚刚太着急了,脑子没反应过来。” “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吗?”闻晰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据。 路星野拿出身份证,医生核实后在病房门口偷偷告诉路星野 ,“病人处于失忆阶段,怀疑心重一些很正常,家属要多包容。” “我会照顾好他的。”送走医生,路星野靠在墙上。目光锐利,思索时皱起的眉头和黑T将他的周身气压压低,身份证夹在指尖,一轻一重敲打着墙壁,发出轻响。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又恢复了无辜良善的模样,推开病房门走进去,“闻晰。” 叫出这个名字,他的双肩都在颤抖,气息不稳,“你哪里还不舒服?” 路星野抬手,想试试闻晰额间的温度。闻晰仰身躲开,路星野横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 方才的躲避完全是下意识举动,闻晰拉住路星野的袖口,轻轻推开,“抱歉,我还不太....习惯。” “没事的。”路星野笑的很温和,“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你告诉我就好。” 闻晰刚才明明看见路星野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此刻却反过来安慰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他忘记了两个人的回忆,路星野可能比他还难过。 沉默的对视把气氛拉扯得更尴尬,路星野先开口,“要不要再睡一下?我帮你看着点滴。” 闻晰头晕得厉害,路星野没来之前也是勉强撑着和医生沟通,“麻烦你。” “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闻晰。” 闻晰感觉很别扭,路星野叫他的名字也感觉是从齿间一字一字咬出来,过分清晰明了。而且他还很喜欢叫,好像小孩子偷糖吃,忐忑又窃喜。 但他失忆了,无法判别他和路星野,到底是谁不正常。 能肯定的是,他和路星野现在相处双方都不自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问题搁置。 车祸后遗症,加上药物作用,闻晰几乎是沾了枕头就昏昏欲睡,窗外呼啸的风声被窗户挡了一半,成为助眠白噪音,周边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膜,略显失真的传进他耳朵,闻晰意识渐渐消散模糊,在即将进入睡眠时,身体忽然坠崖一般失重,睡意瞬间消散,后背一身冷汗。后脑撕扯着疼痛。 闻晰动了动身子,思绪从半梦半醒中回到现实,他平复好呼吸,重新入睡。充足的睡眠能让他恢复更快。 在第二次进入深睡的时候,一样的失重袭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或许他真的需要心理疏导,闻晰晕乎乎的想着。感觉有人捧起他的手,鼻尖刚好贴在他的掌心,手掌上缘盖住了温热的眼皮,他不禁贴得紧一些,掌心触到一个更加柔软温暖的地方,濡湿的呼吸喷到他掌心,有点痒。 对方一动不动,任由嘴唇贴着他手掌。闻晰闭眼假寐,曲起手指,让两人贴合得不那么紧密。指尖压住路星野鬓角的发丝,似乎是刚剪完没多久,硬得有点扎手。一股略带疼痒的奇异感觉,从指尖蜿蜒到心里。 “我还不想放手。”路星野低语,声线压抑。 闻晰心中叹了口气,好粘人啊。 被捧着的左手逐渐变得暖和,像一处温暖可靠的热源,源源不断和他冰凉的身体进行体温交换,在彻底睡过去前,闻晰最后一个念头是路星野的手好大好暖。 这一次,没有被失重感惊醒,闻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眼时恰好对上路星野低头给他输液的手臂搭热毛巾,头顶有两个旋儿,发丝不服管地卷曲蓬起。 “不用了。”闻晰看着路星野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手指,说道:“我不冷。” 路星野抬头,笑起来露出嘴角的小梨涡,眼睛如同横过一条银河,泛出细碎的光亮,“睡好了吗?” 他说着 ,后退半步,和闻晰拉出一点距离,“药水太凉了,我看你手臂有点肿,才给你热敷的。” “我不冷,”闻晰坐起来,“给我杯水。” “哦。”路星野乖乖收了毛巾,递过来一杯热水。 闻晰眯起眼,感觉路星野听话得过分了。看着也不像是好相处的样子,偏偏一句话也不反驳,闻晰在想自己是不是对人太严格了,睡了一觉精气神恢复不少,闻晰打算好好和路星野谈谈,“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失忆这事儿?” “不介意。”路星野抢答,“我喜欢的人是你,不管怎样,是你就好,过去的记忆没有了,我们就一起创造新的记忆。” 闻晰点点头,心想只是粘人了点,脑子还算清醒。 路星野一直关注着闻晰的表情变化,见他没有继续说话后才道:“你饿吗?还疼吗?” 闻晰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腿,疼当然是疼的,但医生已经给过他止疼药了。 “不疼。” 路星野小小靠近床边一步,弯下腰和闻晰视线齐平,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问:“要不要换个好点的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这里条件不是很好。” 闻晰跟着他用余光瞟了眼旁边的人,对面床是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只要路星野不用喇叭喊,对方都不会听见。闻晰没有点破他这点小心思,“回家吧,这种程度的骨折不用一直住院,现在医院床位也很紧张。” 路星野直起腰,“那我让医生来家里检查换药,走吧,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闻晰整个身体腾空,路星野手臂穿过他膝弯将他横抱起,右脚变戏法似的勾过来一只轮椅,把闻晰稳稳当当放上去。 闻晰失笑,“你上哪儿搞到的轮椅?” “你睡觉的时候让医院给的” “路星野。”闻晰真正注意到这个人,“我们为什么会结婚” 路星野停下,绕到闻晰面前半蹲,好似自动居于一个臣服的位置,闻晰可以清晰看见他眼中的温柔和痴恋。 销毁离婚协议 “因为,我喜欢了你很久很久,终于让你看见了我。”路星野虔诚地开口,让人不忍生疑。 闻晰心中百般疑问,也被这眼神打消。况且这理由正当充分。他不是会利用婚姻牟利的人,除了感情到位,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什么结婚。 反倒是自己把两人之间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比较亏心。 住院楼楼下停了一辆阿斯顿马丁,车身低调优雅,和婚戒是一个风格。和路星野身上印着骷髅头的黑T不太搭,多半也是路星野安排来接出院的。 路星野又将闻晰抱起来,放进后座,打着石膏的腿慢慢挪进去也没碰着一点。闻晰心想自己一共睡了不到两小时,他找来轮椅,安排医院安排车,办事倒是挺麻利周到。 醒来第一眼看见他穿个印着骷髅头的黑T,还以为是个不着调的家伙。 路星野坐到驾驶室,“腿放好了吗?我开车了。” “开吧。”闻晰疼得冒冷汗,闭眼靠在背椅上喘气,再怎么小心,受伤的腿还是用了一点力。 这会早过了晚高峰,六车道的马路宽敞,路星野却把车速控制在四十迈左右,每一个拐弯都四平八稳。疼过那一阵后,闻晰开始打量车内的装置。除了淡淡的香水味,车内没有多余配置,干净整洁。 车子拐进学院路,沿途路过不少大学,闻晰想到路星野说自己是江大的教授,他们不会是在学校门口买的房子吧。 一如闻晰所讲,他只是失忆,不是失智,基础的判断力还在。车子从医院开过来不到半小时,中间经过了一个大规模商圈,又紧邻学校和公园,房价在这座城市里应该属于最高那一档。 闻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中指处有一层因写字磨出来的薄茧外,没有伤痕印记。甚至有些不属于男性的柔软。 失忆前,他的物质生活过的大概不错。只是这里面有几分是仰仗路星野就未可知了。 车子进入一个新小区大门,拐个弯就下了车库。车位不多,一共三个电梯口,他们停在靠里的C口,旁边停着一辆落灰的路虎。 看来小区住户也是非富即贵。 闻晰还在思考,大学教授的财力能否负担这高昂的房价,路星野已经拉开后座的门,向他伸出双手。 闻晰大脑十分清楚自己应该搭上路星野的手,他现在无法自行活动,只能依靠路星野帮助。 但双手不听使唤地僵在两侧,很难说服自己主动搂上路星野地脖子。 这个问题比刚刚的资产问题更急迫更现实,闻晰车祸醒来到现在,第一次有了,不知道怎么办的慌张。 见他不动,路星野弯腰探入车内,温声和气地说,“要不你给我开工资吧,我就是你的人形拐杖,便宜好用哦。” 闻晰垂眸,避开路星野的目光,然而车厢中萦绕的矿石味与木质调混合的淡香将他包裹,避无可避。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火花炸裂的砰砰声,再这么僵持下去气氛只会更尴尬,闻晰抬手虚虚圈住了路星野的脖子。 路星野不动,只说一句,“好了吗?” 闻晰闭眼,紧紧勾住。 虽然路星野体格看起来比他大一圈,但他也是个180的成年男性,路星野想将他从这狭窄的车厢里不磕不碰地抱出去,他必须配合。 两人贴得极近,闻晰头靠在路星野胸膛上方,耳边荡着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声,才知道他也不如表现出来那般淡定。 “小心啊,有没有磕着头。”路星野说话,胸腔也随之震动,闻晰耳根也跟着一麻,缩了缩脖子,下巴尖没入衣领。 “没磕着。” 不知为何,这三个字也显出心虚,尾音落下去,轻的几乎听不见。 “我抱你上楼吧。”路星野说。 这公主抱的姿势闻晰一分钟也受不了了。他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性,这样真的有些羞耻。 “不用,坐轮椅就好。”闻晰干脆地拒绝。 “可是刚刚从轮椅上抱你上车你腿就疼了,再折腾两次还得掉头回医院。”路星野说得很正经,如果不是心跳声还噗噗地在闻晰耳边炸开,闻晰都要信真了。 “我抱你上去,很快的。”路星野低下头,呼吸喷洒在闻晰耳廓,耳根的热度瞬间攀爬上来。 闻晰明白了,他要是不答应,路星野今天能跟在车库磨叽死。 “快点。”闻晰催促。 路星野鼻尖蹭了蹭闻晰的发丝,“很快。” 不过上电梯后,闻晰就明白路星野为什么执意不用轮椅了。 一梯一户的设计,出了电梯就是家门,路星野直接把他放在沙发上,短时间内不用动弹。 “我的轮椅。”刚坐到沙发上,闻晰就要自己的轮椅,急切地想摆脱路星野的帮助,语气却还是虚的,耳后泛着粉。 路星野没忍住,轻揉了一把闻晰的脑袋。然后立刻蹲下来,仰望着闻晰,“医院的轮椅不行,我已经让熟悉的医药公司送来他们的新产品,你坐起来更舒服,咱们等等好不好。” 哄小孩的语气让闻晰自觉刚刚有些矫情,淡淡嗯了一声。 路星野在屋内忙来忙去,开了地暖,又给他腿上盖了条毯子,在他又要去烧水的时候打断他,“我只是轻微骨折,不是残疾。” “可是医生说现在天太冷了,好好好保暖,不然骨头愈合的地方一到阴雨天就会痛。” “随你吧。”说不听,闻晰由他忙活去了。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闻晰还是能看出来路星野性格里犟犟的那股劲儿 ,表面听话乖巧,真要做什么,变着法地都要去做,还磨着你点头同意他做。 叮—— 入户监控响起,路星野给人开了电梯后道,“闻晰 ,你的轮椅到了。” 听见路星野又叫他名字,闻晰手指抓了下腿上的羊绒毯,没说话。路星野拉开大门,去电梯口接人。 “路总,您要的轮椅,需要我留下来照顾病人吗?“陌生男人的声音在电梯口响起。 “回去吧。”路星野音调平平。 短短一句话,闻晰对路星野的社会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闻晰,来试试吧。”路星野在门外拆了包裹,将轮椅推进屋中。 皮革柔软,动起来时轮子连接处顺畅丝滑,毫无声响。对比显得医院的轮椅就是个笨重的蠢东西。 路星野又要来抱人,闻晰暗自自己说最后一次,再忍一次,坐上轮椅就好。 “腿别用力啊…..慢慢来…坐好了吗?我松手行不行?”有了上两次经验,路星野崩紧了腰腹直直蹲下去,像是端了满杯的开水,小心平稳把闻晰放到轮椅里。 “好了,你放手。”闻晰双手撑着轮椅两侧,摆正身子。腰后被一块柔软的凸起撑起了,缓解肌肉酸软。前踏板翘起的角度刚好放打了石膏那条腿。 “等一下,这里还能调。”路星野跪在地上,调整另一边脚踏的力度。 这个角度看起来,就像他跪在闻晰脚边。闻晰又看见他头顶两个叛逆的发旋儿,伸手去拉路星野的手臂,“我自己来。” 隔着薄薄的衣料,闻晰只碰了一下就收回手。大约是刚刚抱他的原因,路星野肌肉紧绷,体温滚烫,闻晰不再去看他手背暴起的青筋,只重复道:“起来吧。” “好了,你试试。”路星野身子后仰,双手撑在身后,让出前面的空间。 闻晰轻轻压下把手,几乎不费力就往前去,转弯时把手偏移的角度和轮子转动的角度基本重合。虽然不如双脚踩在地上踏实,但不用让路星野抱来抱去,他已经很满意了。 “我能四处看看吗?”闻晰心情轻松下来,注意力落到房子上。 “当然。这是你的家呀,闻晰。” 闻晰转动把手,留给路星野一个背影。 “你先看着,我把书房桌子调整到适合轮椅的角度。”路星野朝书房走去,关上书房的门,路星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清澈的目光变得凝重。 他快步走到桌前,拨通一个号码。 “查一下今天闻晰的行程。” “好。”对方答。 “还有闻楚,他们两人今天什么时间,去了哪里,越详细越好。” 对方似是有些疑惑,“是查先生和先生弟弟的行程细节吗?” “对,你亲自去查,查到后自己来告诉我,别让第三人知道这件事。” “需要详细到两人的通话记录和谈话内容吗?” 路星野想了想,“暂时不用。” 闻晰性格孤僻,边界感很重。如果连谈话内容都探听,闻晰知道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自己。况且,他并不想知道闻楚是怎么独自占有闻晰的耐心和温柔。 挂了电话,路星野看向桌上的协议。左下角还签着闻晰的名字,铁画银钩,运笔流畅,看得出闻晰签字时没有丝毫犹豫。 路星野指尖用力,将文件捏出折痕。眼底晦暗不明,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视线中,锁定在名字上。碎纸机启动的声音嗡鸣,闻晰二字在他眼前出现无数裂缝,纸张化作细碎的长条,落入了垃圾箱。 “你在做什么?”闻晰凛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路星野脊背笔直,下颌线条紧绷,仿佛承受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巨大压力,转身时下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的往前走了两步,到闻晰身边,“一点工作上的废文件,处理掉而已。” 闻晰定定看着他,眼尾卷起一点冷意。眼神相撞,路星野忍住想要错开这目光的冲动。 真是我老公? 闻晰鲜少露出这样的情绪。他头脑清晰,情绪稳定。看人时总带着一点悲悯。目光中两分观世界,八分看自己。目秀眉清,卧蚕饱满,不笑时也很明显。慈悲柔美的皮相被凌厉的骨骼撑着,骨相惊人的优越,力量感冲淡了眉眼的温柔,让人不敢徒生妄念。 路星野嘴角泛出笑意,朝闻晰更靠近一步,“难道说,你现在对我工作也感兴趣了?” “什么意思?”闻晰眼中的冷意转为疑惑。 “之前你说,我们在工作上互不干涉。”路星野表现得有些遗憾,“这是不是证明,你对我开始好奇了。” 路星野讨巧卖乖地凑上前,闻晰矢口否认,“现在我依然保持过去的想法。” “我才不想和你浪费时间谈工作呢,”路星野把闻晰推到书桌前,“你进来了,就调试下桌子高度吧。” 这套人体工学椅有适配高度,如果让桌子将就轮椅的高度,用起来也不会舒服。 “估计不行,轮椅太矮了。”闻晰道。 “那你想工作的时候,我再抱你到椅子上。”路星野跃跃欲试。 闻晰十分冷静,“大学教授的工作没有这么忙。可以等伤好后再工作。” 路星野再度蹲下,信誓旦旦地说:“打赌吗?三天内你就会重新开始工作,工作狂大人。” 闻晰:“好好说话。” “好嘛,”路星野还是委委屈屈黏黏糊糊的,“那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 闻晰眼神狐疑,扫过路星野的脸,“点外卖也可以。” 路星野:“我做饭超好吃的!!!” 闻晰:“......没什么胃口,随便做吧。” 路星野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厨艺了,闻晰在操控轮椅绕到桌子正前方,桌面空空如也,没有多余的工作文件。 闻晰自觉不会看错人,况且细节和眼神不是能装出来的。从他醒来到现在,路星野都在围着他转。虽说有些过分亲近,但一举一动都考虑着他的感受。 按理说,不该突然想起来处理工作。 闻晰转动轮椅,沿着立面书架向前,尽头是弧形落地窗,窗外是江洲市主河道,窗前铺着白色长毛地毯,上面是懒人沙发,旁边有一个玻璃小几,放着一盆斑纹竹。 这书房平时应该是他和路星野两人共用,毕竟一个习惯人体工学椅的人应该很难接受懒人沙发。 这懒人沙发是谁的,也很明显。沙发旁看过的书被扔在地毯上,闻晰捡起一本《神经控制工程》,随手翻了两页。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灯光亮起,温和的暖黄色缓解了眼睛的不适,闻晰抬头就见路星野斜靠在门框上,“打赌说三天你才会重新开始工作,还说多了。” 路星野走过来,抽走闻晰的书,为他夹了一页书签,“要看书也记得开灯啊,伤眼睛。” 闻晰看向窗外,河道两旁的路灯亮起,像一串遗落在河边的小灯笼。 他进来时天还是亮的,“忘了时间了。” “你总是这样,”路星野见怪不怪,“先吃饭还是再看会。” “先吃吧。”看书时集中的精神放松想下来,闻晰头开始疼。 路星野走到背后,推着轮椅的把手往外走。 饭菜香气扑鼻,卖相也好看。白色瓷盘里盛着一小份炒青菜,茭白肉丝,还有小砂锅白萝卜鲫鱼汤。 看起来就很吸引人,但药物作用刺激肠胃,闻晰不感觉饿。 路星野给他盛了一碗汤,“医生说需要喝鱼汤对骨头恢复好。” 闻晰舀起一勺,还不到嘴边就被鲫鱼的土腥味冲得反胃,赶紧闭眼屏住呼吸,压下胸口难受的赶紧。 路星野立即把碗端开,“不想吃就不吃了,我应该熬白粥的。” “我不能吃鱼,以前没告诉过你吗?”闻晰看着路星野,很是疑惑。从他刚刚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不习惯吃腥的。不全是药物造成的肠胃不适。 路星野端着汤碗的手一抖,汤汁流到手上。 路星野很快反应过来,小小惊呼一声,“好烫。” 他放下碗,不看闻晰的眼睛,“都说了你是工作狂,我们一起吃饭的时间很少,有时出去吃也是你点菜,还真没和我说过不吃鱼。我只知道,你不吃彩椒和动物的皮。等一下,我给你熬点粥好不好,半小时。” 扫地机器人呜呜过来清理了汤汁,地板干净如新。 这话倒是在理,如果不是恰好喝到鱼汤,他应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很奇怪,虽然失忆了,但他就是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身体的本能并不让他惧怕失忆这个事儿。 “不用,吃点青菜就好。” 米饭煮得软,闻晰每次只用筷子尖挑起一点,小口往嘴里送。细嚼慢咽,不疾不徐。夹了一筷子青菜盖在米饭上,稍稍皱眉,无声地咽下。 路星野坐在对面,嘴角带笑,温柔看着他,把水杯推到他手边,“吃不下就不吃了,晚点再给你煮牛奶。” “不用那么麻烦。” 闻晰吃完东西才说,“好好吃你的,看我做什么。” 路星野笑笑不说话,起身收了闻晰的碗筷,去厨房端了一杯热牛奶出来。 “试试这个能喝下吗?不喜欢我给你熬粥去。” 闻晰一口气喝到底,说:“别折腾了。” 这样显得他自己很麻烦,剩饭也让他觉得很不该。 “你吃,我去书房看看工作资料。”闻晰觉得自己在这儿,路星野可能根本不会好好吃饭。 “我陪你去,你也不知道哪些是你的。”路星野绕到餐桌另一边,夹了菜放碗里,嗖嗖两口刨完了一碗饭,嘴巴两边塞得鼓鼓得,脸颊的肉感更清晰,看起来十分孩子气。 “你慢点吃。”闻晰忍不住嘱咐。 “没事,我本来吃饭就很快。”路星野吃完自己的,把闻晰剩的半碗饭也囫囵吃完。 闻晰抬手想制止,路星野已经吃了大半。闻晰未出口的话又咽回去。 “你等一下哦,我把饭桌收一下就陪你工作。” 看着路星野的身影来来回回,闻晰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别扭。或许失忆前的他面对路星野体贴细致的照顾可以坦然接受,现在他只觉得有些麻烦。 感觉自己给路星野添麻烦,这些行为对他来说,也有点过分亲近了。他还没有办法立刻做到像爱侣一样和路星野相处,以至于总处于被动的位置,这也让他不太爽。 路星野收拾桌子,也会抽空抬头看看闻晰在干嘛。眼光撞上,闻晰清楚看见对方眼中的眷念。脑海中划过无数想法,汇聚到一起,他浅浅露出个微笑。 啪嗒 路星野手中的筷子落到桌上。他飞快捡起来,走到厨房里。闻晰还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听见厨房中传来一阵低笑。他不是很懂,路星野会不会有点太爱他了…..自己只是对他笑了一下而已。 难道失忆后的自己对他真的很冷漠吗?也没有吧,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回了啊。哪怕有些话真的很蠢。 “好了,我们去书房吧。”路星野肉眼可见地开心,说话音调高低错落。 闻晰心想这也太好哄了。 两人坐在电脑面前,对着开机密码沉默坐了三分钟。 他们试了四次,再来一次,电脑里的所有资料都会自动销毁。 路星野还有心情开玩笑,:“闻晰啊,你对自己的电脑也这么绝情吗,只给五次机会。” 闻晰:“正常情况下,我不会忘记自己的密码。你怎么不知道我的电脑密码?” “因为你的资料都是机密啊。”路星野不掩饰自己对闻晰的崇拜,“你是江大脑机接口研究组负责人,只有你本人能掌握所有的资料。哪怕是你实验室的组员,也不可能越过你调取信息。” 涉及到专业领域,刚刚看的《神经控制工程》的内容在脑中和许多东西联系起来,闻晰顺着本能深想,神经突然被拉扯断裂一般,疼的倒抽气。 “不急,我们不急。”路星野慌了,单手按着闻晰的肩膀,立马给医生打电话。 闻晰拉住他,“为什么我们的专业会重合?” 《神经控制工程》也是脑机接□□叉研究的内容之一。 路星野目光沉了沉,很快反握住闻晰的手,“你是我们公司的首席技术顾问。” 闻晰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内容模糊不清,他若有所思地松开手,“你是我的老板?可你下午说,我们彼此不干涉对方的工作。” 路星野此刻已经冷静下来,调笑道:“ 闻晰,你这样说我很惶恐啊,离了你公司都转不了。就是因为有重合部分所以才会约定互不干涉啊,我们今天先休息好不好?” 闻晰点头。 工作和记忆都急不来,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健康,才能尽快把生活推上正轨。孰轻孰重,他分得很清。 只是他没注意到,这房子是跃式,一层是客厅厨房书房和多功能室,二楼才是睡觉的地方。 路星野很自觉地弯腰,等着闻晰的手搭上他肩膀,好把人抱上去。 闻晰因为刚刚的头疼,没心力再计较,麻烦路星野一天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好在二楼也准备了同款轮椅,上来之后他就能独立行动。 路星野没有主动指引,闻晰凭感觉推开走廊第二间房的门。 浅灰色床品干净整洁,靠墙是双层透明书桌,桌上的贴墙书柜上的放着专业书,衣柜内嵌进墙壁里,收纳合理,导致房间看起来又空又大。这个房间没有书房里两种风格的碰撞,他摸了摸书桌,感觉有几分熟悉。 桌下抽屉放着他的工作证。 闻晰环视一圈,问路星野,“我们分房住吗?” 路星野神色不变,喉结动了动,眼中光彩暗下来,嘴角的笑看起来有点勉强。 洗澡 “闻晰,你真的失忆了吗?”路星野随手抽出椅子,双手叠在椅背上支撑着下巴,歪头看着闻晰,“还是你太聪明了。” 闻晰盯着他的眼睛,并没有被路星野的提问带偏,而是继续道:“屋里怎么没有你的东西。” “嗯,”路星野声音落下去,淡淡道,“是你说要分房睡的。” “为什么?我们已经结婚了。” “这些事,等你想起来再说吧。”路星野重新扯起一个笑,唇角两边挤出很小的弧度,像两个小月牙,璀璨的黑瞳却不如之前明亮张扬。 闻晰皱眉,继续往下想,头疼变得尖锐,只得放弃。分房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个不错的情况。如果和路星野躺在一张床上...... 卧室里隐藏式设计的推拉门后面就是卫生间,路星野跟在闻晰后面进去,手自然伸向了闻晰扣子。 解开一颗,锁骨半掩。医院为病人设计的特殊病号服,帖肤柔软,领口盖到颈下,没了纽扣的牵制,一侧外翻露出小片肌肤 闻晰生得白净,衣服多保守端庄,不见阳光的肌肤被射灯一照,白得几乎反光。 路星野指尖攥紧了衣料,避开裸露的小片肌肤,手指滑向第二颗扣子。 “你在做什么?”冷淡疏离的声音响起,路星野抬眼看向闻晰,理所当然道:“帮你洗澡啊。” 闻晰面色沉下去,“我没有向你寻求帮助。” “抱歉,”路星野收了手,垂在大腿两侧紧张地握了握,“忘了你失忆了,不太习惯我这样。” “你这样怎么洗澡啊,不洗澡你一定睡不着,我只是想帮你,真的,闻晰。”路星野蹲下来说话,比闻晰矮半截。 他的瞳孔颜色很深,发色也是。做错了事情眼皮半垂着,眼尾也跟着往下跑,看起来可怜又单纯。这样蹲在人脚边,像一只大型犬。 闻晰原本因被冒犯而不悦的感觉在路星野认错后消散一半,还剩一半,也怪到自己失忆头上,没再继续发难。而是解开了裤腿旁边粘贴片。 两条裤腿各设计了三个粘贴片,撕开裤腿就变成一整块布料,不用起身也能脱下来。 路星野“哦”了一声,“我不知道嘛。” 还委屈上了。 闻晰无奈道:“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行吧,”路星野闷闷的,明显是因为被凶了而不开心。但还是帮闻晰用保鲜膜封住了石膏才出去。 “浴巾放在这儿,你伸手就能拿到,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你小心一点啊。”路星野不放心地叮嘱。 听见关门声,闻晰在原地坐了半分钟,长叹一口气。 怎么会有路星野这么缠人的家伙。说两句就委屈,不骂就得寸进尺。 可看着他犯错丧气的样子,闻晰又觉得自己做的太过。结婚两年,两人该做的应该都做完了。 路星野不经同意解自己衣服扣子,对自己来说是挺过分,但是对路星野来说可能做了无数次。 还有他说的“习惯”。 习惯什么,习惯解人家扣子还是被人家解扣子。 热水还没淋到身上,闻晰已经感觉到双颊发热,摇摇头不再深想。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和路星野的夫夫关系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路星野关上卫生间的门,立刻掏出手机,删掉助理发来的资料。 闻晰聪明敏锐,任何一点破绽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拨通助理的电话,路星野第一句就是,“以后任何事情直接跟我汇报,不保留任何文字视频音频资料。” “好的,路总。” “查到什么。”路星野关上卧室的门,去了二楼阳台。 夜晚秋风比白天更冷,他忙着照顾闻晰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温度让他更清醒。 “闻先生出车祸的时候,闻楚也在车上。他们...是一起被送进医院的,但是闻楚现在还没醒,闻家人现在都守着他,在联系转院,不过因为闻楚的身体情况,暂时不宜转院。” 路星野回想起来,早上闻晰在书房把离婚协议放在桌上后就要离开,自己提出来送闻晰去小公寓,被闻晰拒绝了。 理由是,要去接一个人,而且自己不方便见。原来是去接闻楚。 “闻楚病情如何?”路星野问。 “不太乐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短期估计醒不来。”助理问,“需要帮闻楚联系医生吗?” “他最好永远别醒来。”路星野语调平缓,冷酷无情。 隔着电波都让对面的助理感受到浓烈的情绪,“这,我觉得,路总,犯法还是不行吧。” 路星野轻笑一声,“盯着,有情况随时和我说。” 车祸后,他赶去医院,闻晰一个人在病房时,闻家人都在手术室外等着闻楚。 他接到通知的时间比别的病人家属都晚。最初以为是闻晰伤势相对较轻。现在看,大概是医院先通知了闻家人,但是所有人都只去看了闻楚。 路星野看了眼手表,自言自语道:“这傻子。” 闻晰洗完澡出来,没有在房间里看见路星野的身影。推着轮椅走了一圈。房间里没有什么值得看的,都是书。这反倒让他感觉很安全自在。 他把书桌的抽屉拉开,拿出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看过去。 “这么快就洗完了?”路星野敲了敲门,直接走进来。 闻晰扭头,发现卧室的门没关,“你去哪儿了?” 路星野马上来劲儿了,仿佛刚刚被骂的不是他,又凑到闻晰面前卖乖,“干嘛,你这是在找我吗?” “好好说话,不许撒娇。”闻晰不接他的话茬。 “给你拿这个去了。”路星野把手提袋放到桌上,里面两个盒子,一个是笔记本电脑,一个是手机。 这两个东西都是闻晰急缺的,路星野不给他,他明天也会自己买。只是他没有手机腿脚不变,买起来会比较困难。 他想了一天,也没和路星野开口。这个时候,他内心不得不承认,路星野是个贴心的爱人。 他伸手去拿,路星野忽然用力按住盒子,眼里盛了笑意,“不可以哦。”指尖点下表盘,“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闻晰想了想,收回手。 “放你房间,但是答应我,明天醒了才能用,好吗?”路星野的手还压着合子。 “那你不如明天再给我。”闻晰说道。 “今天不给你的话,你睡前还得在脑子里过一遍待办事项,好了!”路星野拍拍盒子,“现在勾掉一项任务,晚上踏实睡。” 闻晰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路星野猜中了他的所有心思。这一刻,他终于认定,恢复记忆前呆在路星野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路星野足够了解他。 把人说服,路星野摸了摸闻晰滴水的发尾,“怎么不吹头发。” “不知道吹风机在哪儿。”闻晰说,“暖气很足,不吹也行。” 路星野熟门熟路地从壁柜里拿出吹风机,坐到椅子上,“不行,老了会头疼的,我给你吹。” 闻晰:“.....老了?” 路星野手指擦过闻晰的头皮,动作轻柔,吹风度温度也调得刚刚好,“怎么了吗?” “没,”闻晰有些不自在得撇过身子,“没想那么久远的事儿。” 对他而言,和路星野见面不过一天,突然提到老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承诺感。 “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想就行了。” 这话如一股电流,快而轻地蹿过闻晰心间。暖风吹得头皮很舒服,濡湿的贴在后颈的发尾变得干爽。路星野很会吹头发,指跟穿过发丝,拢起又散开。 就算闻晰不喜欢亲密接触,也被他伺候得很舒服。 闻晰感觉自己很双标,刚刚路星野帮他脱衣服,他差点生气,现在人家伺候他吹头发,他就安然享受。 他眼尾余光瞟到路星野脸上,发现对方正捏着一缕头发仔细端详,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你的头发好凉好顺。” “真好看啊,摸起来好舒服。”路星野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们用的一样的洗发水,只有你的头发好看。” 闻晰目光都不自觉放柔,“不生气了吗?刚刚在卫生间凶你。” “生气?”路星野惊讶。他怎么可能会生气,闻晰在他面前永远都是严肃得体的老师,冷静克制有礼。但凡有一丝丝让他表现的机会,他也不会守着学生的身份,不敢跃雷池一步。 别说闻晰对他生气了,就算闻晰举起鞭子抽他一顿,他都会心满意足地想接下来怎么哄人。 但是闻晰关心他的感受,路星野人都要飘了,“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你要是生气了,一定是我做错了,做错事的人怎么还有脸生气。” “什么歪理。”闻晰被他逗笑。 窗外起了江雾,白茫茫一片,隐约可见几点灯光,屋内静谧安宁,沐浴露洋甘菊的味道飘在空气中,偶尔响起路星野打趣卖乖的话,闻晰也会低头轻笑。白肤黑发,色泽红润的薄唇如落在雪地的一片梅,卧蚕拱起小小的幅度,泄了他此刻的心情,造成几分亲近的假象。 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就坐在身边笑,路星野看着几乎入了迷,这样的生活在梦里也不曾出现过。好像他一直仰望的星星,猝不及防跌进怀里,他还没想好用什么姿势才能稳稳接住。 吹完头发,路星野想将闻晰抱到床上,闻晰推开他,“刚刚洗澡的时候,我知道怎么自己站起来了。” 路星野心吊到嗓子眼,看闻晰单脚踩地,一只手扶着床,慢慢抬起身子,“慢点啊,我抱你吧,半分钟的事儿。” 闻晰唇开始发白,已经疼的不行了。 “你....真的是.....”路星野双手护在闻晰两侧,如果闻晰摔倒,他能及时接住。 闻晰坐到床上,吐出一口气,对路星野说,“好了。” 路星野刚刚的快乐被粉碎。失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闻晰在防备着别人进入他的生活。 除了闻楚。 路星野关了灯,给闻晰盖好被子,盘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对闻晰道:“睡吧。” “你不去睡吗?”闻晰不明白路星野干嘛坐在自己的床头。 路星野摇摇头,“等你睡着我再去。” 黑暗中,闻晰也察觉到路星野情绪比之前低落,“很晚了,你回去睡。” 路星野不干,一动不动坐在地上,“闻晰,你也让让我吧。” 不信你摸摸我 透过大雾照进来的灯光,投射在路星野脸上,为他渡上一层影影绰绰的光晕,高挺的鼻梁和眼窝显得更深邃,下颌线在侧颈下映出一道阴影。立体的五官被光影模糊,闻晰却更能看清他真实的情绪。 路星野挺好哄的,甚至都不用哄。让他呆在自己身边,他自己就会开心。 闻晰躺在床上招了招手,路星野就凑过去。 闻晰指尖挑开路星野眼角的刘海,露出完整的眉眼,“呆半个小时就回去。” 深秋穿一件单衣跑去医院,安排车和轮椅,还要做饭,中途几次把他抱上抱下。是个人也该累了。 异位而处,闻晰大概会选择在医院找一个专业的护工。而不是因为一句话,就把病人带回家自己照顾。 路星野没出声,灯光明明灭灭,在他瞳孔里跳动。等闻晰收回手,他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又补了一句,“我不累,我很乐意。” 现在听到这样的话,闻晰心里没那么别扭了。大概是因为路星野说多了,免疫了。 闻晰打了个哈欠。路星野声音更小,“我不说话,你睡吧。” 受伤的人需要更多的睡眠,闻晰虽然一天都坐着,还是觉得困倦,又或许是这房间让他觉得安稳,很快就模糊了意识。 路星野坐在地毯上,抬手想摸摸闻晰地脸,指尖在触到脸颊前停住,偷偷勾住了闻晰露在被子外的手。就这么安静地,疼惜地看着他。 闻晰醒着的时候,他敢接近,敢试探。闻晰睡着了,他却只敢牵牵摸过他的手指。 路星野坐了许久,不知有几个半小时。 可能闻晰明天醒来就会恢复记忆,愿意看向他,和他说话的闻晰,看一眼就少一眼。 直到江雾散去,明月高悬,路星野才离开。 他走了没多久,闻晰在睡梦中又复现了从悬崖往下落的失重感,他拼命想抓住什么,可双腿被焊在原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僵硬地从高处坠下。 黑暗中,闻晰陡然睁眼,额角滚出豆大的汗珠。呼吸还如在梦中坠落一般慌乱急促,心脏几乎要跳处胸口。 闻晰抓了下手指,柔软的被褥陷入掌心。实物的存在感很大程度上抵消了睡梦中虚无的恐惧。又躺了大约十分钟,闻晰平静下来。 扭头看见床头下亮着一盏小兔子夜灯。不大亮,但光线柔和,不会搅扰到睡梦中的人。 闻晰抓着兔子耳朵拿起来,放在了枕头边。浅灰色的枕套和橙粉色兔子灯有一种奇异的反差,但不难看。 总之不是他房间里的东西。 闻晰不打算继续睡了,坐起来看了看腿,刚刚梦里的束缚感是因为石膏限制了腿部活动。里面小蚂蚁噬咬一样的痒,不疼,但是难受得紧。 大概是石膏里面没有干透,秋天天气潮湿,江边湿度更大,粘在皮肤上觉得痒。 窗外夜色还深,闻晰下不了床,盯着天花板任由思绪漂浮。他这车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天一天下来,路星野围着他团团转,却没提过要和家人报一句平安。 估计是他忙忘了,明天需要先和家人说一句,工作上也得请假。暂时处理好这两件大事,后续再慢慢应付..... 虽然是半夜,闻晰大脑却十分活跃,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生物钟。把目前清楚的事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天仍黑着。 房间太大,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窗外残留的雾气笼罩着山间,好像自己也住在隔绝人世的深山中。闻晰把兔子灯放到腿上,莫名就觉得,太安静了一点。 从他醒来以后,路星野一直在他身边,就算不说话,目光也三不五时地飘过来,看得他不舒服。现在一个人了,他又觉得太安静。 或许医生说的是对的,车祸在他潜意识里留下了不安感,才导致无法入睡以及....觉得一个人呆着太安静。 天蒙蒙亮时,又涌上一点困意。闻晰躺回床上,保持浅眠的状态。 他听见路星野蹑手蹑脚开门的声音,走到他床边坐下。 闻晰还想睡会,没搭理他。就感觉一根手指落在他额头,顺着鼻梁往下滑。 “闻晰。”路星野低喃。指尖划过鼻尖,凸起的唇珠,下巴,来到喉咙处。闻晰心跳咚咚地加快。 喉结是男人最敏感的地方,手指划过的时候,闻晰感觉身体都麻了一下。 路星野毫无吵到人的自觉,弄完露在被子外的颈脖,又用指尖夹上闻晰的耳垂。 “好可爱啊,你怎么这么可爱。”路星野高兴地语速加快,“好喜欢你。” 闻晰:“......” 闻晰:“路星野。” 这句“路星野”和昨晚卫生间里那句有天壤之别。这句多的是无奈,是轻斥,而不是生气的责问。 路星野怎么会听不出来,收了手,嘴上却不停,“女娲造你的时候是不是偏心了,你怎么这么好看,比别人都好看。” 闻晰懒得跟他计较,睁眼问,“几点了?” “八点,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早饭。” 闻晰看向窗外,天光明亮,大雾散尽,江水奔涌不停,昨天没发现这里的景色这么好。 “手机给我吧。”闻晰还记得昨晚和路星野的约定。 “拿你没办法咯,弄好手机就吃饭。”路星野把枕头垫在闻晰后背,新手机拆了盒子拿过来。 感谢现代科技,微信不需要密码也能登,面容验证就行。 可惜聊天记录全部清除,闻晰没法从里面找出什么信息,他也不会发朋友圈,在好友列表里来来回回翻里两次,也没看到备注为爸妈的人。 好奇地问路星野,“我爸妈的微信呢?先给他们报个平安。” 这话如惊天巨雷,在路星野心底炸开。曾经无数次闻晰说着和家里不怎么联系,有些不愉快,我一个人也过的很好。 他说了太多次,也是真的过的很好。让路星野信以为真。 可要真不在乎,怎么会在身体还没恢复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先告诉爸妈。 路星野闭了闭眼,把闻晰揽进怀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完全不敢想,在闻晰一次次说出不在意,没联系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么抗拒别人靠近关心,又是因为之前经历过什么。 “你没事吧?”闻晰没有推开路星野,他的注意力都被路星野反常的情绪牵着走。 路星野摸了摸闻晰的后脑,“闻晰,你是孤儿。” 路星野感觉闻晰在他怀里僵了一会,推开他,没太在意,“孤儿就孤儿吧,我又不是小孩子。省了和家人报平安,那我先请假。” 过去路星野看不透,现在他心里明镜似的。或许闻晰现在是真的不在意了,但一定有段日子在意过。 或许,闻楚就是在那段日子趁虚而入,让闻晰将他当成了家人。 可他配吗? 路星野没多说,“你是脑机接口研究小组负责人,突然消失你的组员该慌了,是得说一句。” 这个好找,闻晰微信置顶了工作群,群里明明白白备注了每个人的角色和名字。 副院长是群主,下面都是学生和助手,闻晰直接给副院长拨了个语音。 听声音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奇怪,打错了吗?闻晰?你竟然给我打电话?” 身为副院长还这么跳脱,这是闻晰没料到的,慢了一秒才接上话,“是我,打电话是想告诉您,我出了个小车祸,需要请一个周的假。” “什么?!你出车祸了?那接下来的研究谁负责啊?”副院长声音很大。 闻晰眉头一皱,抬眼和路星野视线对上,路星野目光锋利,如有实质,闻晰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开了扩音。 副院长继续说:“既然你出车祸了,近期事情先给杨延处理,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来,假期时长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咱们实验室不能没有你啊,这可怎么办呢。” 杨延是谁闻晰都不知道。 路星野用电脑打了三个字举在闻晰面前:保密。 闻晰点了下头,“不会耽误那么久,我尽快回来。” ..... 路星野原本在给闻晰设定电脑配置,听见副院长的话突然抬头,闻晰便知道他也听出来了。 “你知道什么?”闻晰问。 “不清楚,”路星野面色严肃,“你很少和我说课题研究的事儿,只知道你和副院长在研究方向上有些分歧,但只限于科研,还是深入到私交我就不清楚了。他刚刚听见你出车祸,没有问你身体情况,直接找了人顶上,很难说他不是想趁你失忆的时候搞点事情。” “所以你不想让他知道我失忆的事儿。”闻晰看向电脑屏幕上的“保密”两个字。 “当然啦,”路星野又变得很乖,“要是他们趁着你失忆欺负你怎么办。” “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任由别人欺负吗?”闻晰觉得路星野担心很多余,“我失忆的事儿先保密吧,我今天把房间的资料再看看。” “可以,但要先吃饭。然后去医院。” “我知道。” 身体是第一位的,闻晰想起床吃饭,手撑在床沿上,刚想发力,被路星野按住,“让我抱你吧,你自己坐轮椅太吓人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昨天都疼的脸都白了,现在想想都吓我一身汗。” “起开。”闻晰声音重了点。 路星野死皮赖脸不走,“真的吓到我了,不信你摸摸我,后背都湿了。” 闻晰:“摸什么摸。” 路星野抓着闻晰的手往子身上贴:“真的,你摸。” 手掌贴上男性胸膛紧实的肌肉,闻晰脸腾得烧起来,咬牙道:“路星野,你给我滚开。” 一口一个我爱人 要是之前,闻晰这么大反应,路星野也就依了他。但是现在路星野知道闻晰对待家人的态度,他不信闻晰说的没事。 “不摸可以,那你让我抱你。”路星野双眼瞪得圆溜溜,狗狗眼神采奕奕,眼下没睡好的疲态被眼里光彩遮住,闻晰不愿同他一样幼稚,这会儿自己坚持自己坐轮椅,一会儿到楼梯处也得靠路星野抱他下去。妥协着向路星野张开双臂。 路星野笑出声,“闻晰你真好。” 闻晰骂他,“是不是傻,我很重啊。” “抱不动是我力气小,我才不会那么没用。” 路星野直接把人抱到楼下,桌上摆了滑蛋三明治,牛奶还有白粥,奶黄包,一碟中式小咸菜和三明治不伦不类挨在一起。 “不知道你现在能吃什么,就都做了一点,你想吃哪种?”路星野站在闻晰背后,弯腰贴近闻晰耳边。 “你几点起来的?”闻晰心里粗粗一算,光是熬粥少说得四十分钟。 “你随便吃,吃不完我收拾。”路星野说得很轻松。闻晰转眼看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把每样都尝了一口。 夹起小猪奶黄包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小猪身子白白胖胖,头上黄色三角形耳朵耷拉着,闻晰筷子转了两圈,在贴着黄色猪尾巴的地方咬了一口,正面看起来还是一只完整的小猪,“这个别做了,别的都能吃,下次只做一样就好。” 路星野意味深长哦了一声,“你喜欢甜口啊。” 然后,路星野把每只小猪都掰成两半,让闻晰不用烦心从哪里下口,推过去,“吃吧,腻了喝点粥。” 剩下的三明治和牛奶进了路星野的肚子。闻晰不知道路星野怎么看出来他喜欢吃甜的,软糯香甜的奶黄包下肚,没有滑蛋的油味儿刺激,又比牛奶饱腹,配上白粥刚好。 吃完饭,路星野开车带闻晰去医院。 “你不上班吗?”闻晰问。 “上啊,”路星野笑呵呵地说,“可是我能自己安排工作节奏。” 闻晰心下了然,路星野在公司职位不低。最低也是高管一类,不然不会连续两天不去公司,也不用和公司请假。 车子出了地库,开到小区门口,路星野压慢车速,脑袋探出头去张望。 闻晰抓紧自己的安全带,“你不会开车?” “不是啊,”路星野按了按喇叭,“老有人在门口放猫粮,养得那些猫猫狗狗一点不怕人,有车还往上撞。” 闻晰看向路星野,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身子懒洋洋靠着座椅,绿灯亮起,车子稳而快地射出去,手腕轻轻一带,车身顺畅拐弯,进入宽敞大道。阳光被车窗折射,落在手腕处的表盘上,看不清是什么牌子,但亮得晃眼。 车速马上提起来,大道两旁的银杏树飞快后退,连成橙黄色的线。车里暖气刚刚好,不用感受秋日的寒冷就能看到秋天的景色。闻晰的一直跟着路星野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眉尾收得锋利,很野气的长相,睫毛却浓密卷翘,营造出无辜感。虽然爱撒娇又执拗,但闻晰知道,路星野本人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不靠谱。 反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稳重。自己因为晚餐难受一次,他就会提前准备几样早餐,让自己选。闻晰很欣赏这种性格,提前准备,遇事知道怎么解决。这种人无论是作为同事还是伴侣,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样想着,闻晰突然觉得路星野长相也不错,很帅。男性荷尔蒙中残留了少许少年感。品味也不错,香水味道….. 闻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走在无边无际的雨林里,却不觉得害怕。所有树木都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他缓慢而坚定地找寻着出去的方向。 阳光透过茂盛的树冠照下来,闻晰闭眼,仍能感受到一片红光,再睁眼,对上路星野温柔的目光。 “醒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路星野把自己皮衣从闻晰身上取下来。 闻晰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车上睡着了。左右两边都停了车,这里应该是露天停车场,“到了多久了?” “嗯….”路星野看了眼手表,“大约一小时,你睡了一小时二十分钟,脖子疼不疼啊?” 闻晰坐直身子,“一个小时,那不是错过预约时间了?” “没事,我给医院打招呼了,我们直接进去就行。” 路星野把闻晰按回椅子里,“坐十分钟再出去,刚睡醒容易感冒。” 公立医院插队这么容易? 然后闻晰发现,这也不是昨天的医院,“怎么换医院了?” “你的腿伤不严重,但是得好好护理,私立医院服务更好一些,看你睡着了没和你商量,你不介意吧?”路星野就是口头礼貌,要是闻晰现在换医院,他肯定是不干的。 何况路星野说得也有道理。医疗费的事儿,等他恢复好了再一并计算吧,闻晰心里还是有点计较,两个人结婚时因为感情,不能因为多了张证,就让人白白往里砸这么多钱。 私立医院环境比公立医院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大厅虽然也是人来人往,但早就有护士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进来,护士就打算从路星野手中将闻晰轮椅接过去。 路星野拒绝了,“你带路就行。” 闻晰心想合着路星野就跟自己耍赖,拒绝别人不是挺干脆果断,不留情面的。 进了电梯,护士按下楼层再没转头过,十分没有存在感。考虑到骨科病人大多行动不便,就诊室就在二楼,护士开了门就在门口处记病例,医生原本坐在办公桌后面,“坐这儿。” “白医生。”路星野客气打招呼。 医生抬头,看见路星野,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路总啊,不是说要晚点吗?我把下午的时间都空出来了。” “我爱人睡醒了,就提前过来了。” 闻晰脸腾得烧起来,路星野说得这叫什么话。 白医生也很会做事,和闻晰握手,“早听说路总先生是个大教授,不喜欢人情应酬,藏得可好了,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见面。我是医院骨科教授兼科室主任,白先民。” “白医生,初次见面。”闻晰回握了握手便止声。 “闻教授是怎么受伤的?之前病例有带吗?”白医生对闻晰显然少了对路星野的客气恭维,直入正题,闻晰松了口气。也体会到了什么是路星野口中的私立医院服务好。进门一分钟就摸清病人和家属的性格,并做出恰当反应。如果医生叫自己路夫人什么的,他下次一定不会来。 “昨天出了一个小车祸…….” 闻晰刚说话,就被路星野打断,“昨天我想送我爱人出门,但他坚持自己去,不小心在高架上连环追尾,小腿骨折,被送到市一医进行初步治疗,病历已经给护士了。你们再检查一遍,排除有其他地方受伤的可能性,昨天市一医病人太多,可能会有疏漏。” 闻晰内心:…..第一句可以不要。 医生也有点懵,“明白了路总,我马上安排检查。检查一共需要两个小时,您可以在家属休息区等待,护士会照顾好闻先生。” 路星野:“不用我和我爱人一起去。” 医生:“好的,那您和您爱人一起去检查吧。” 路星野心满意足推着闻晰走了。 出了诊疗室,闻晰扶额,“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我爱人。”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你平时都不和我一起出门,我每次都只能和单身狗坐一桌。”路星野已经不是暗爽了,明晃晃地高兴,要是有尾巴,此刻都能翘上天。 小护士面无表情停下,转身对路星野说,“路总请在外面等一下,我带您、爱、人去拍X光。” 路星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瞎耽误,把轮椅交到护士手中。 闻晰悄声给小护士道歉,“他年纪小有点跳脱,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小护士起码比路星野小三岁。 “我没事的,闻先生。”小护士面对闻晰化身甜妹,“打着石膏拍X光效果会差一点,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和医生说明情况,一会让您往哪个方向动,您配合一下,如果疼就和我说,我来帮您调整。” “好的,谢谢。” 为了避免路星野按耐不住秀恩爱的心,闻晰把他赶去休息室等。 护士自己带着闻晰检查,效率高很多。检查结束,护士需要到各个科室取结果,闻晰打发她先去,自己去休息室找路星野。路上手机震动,微信弹出消息。 科研助手卫辛: 「老师,听说您出了车祸,可否方便探望?」 闻晰盯着消息,陷入沉思。科研助手和他是打配合最紧密的两人,距离自己和请假刚过去三小时,上班两小时,应该是刚得知自己出了车祸就要来探望,多半是能信任的。 「小伤,不用探望,管好实验室。」 「收到,相关进度和调整我会发您邮箱。」 果然是自己选的人,不拖泥带水,一点就透。 路星野过来,“在看什么呢?” 闻晰看着路星野想,这个好像也是自己选的。 “学生说要来探病,我拒绝了。” 路星野问:“是你助手吧?听你提起过他几次,怎么拒绝了?” “学生和老师不适合走太近,毕竟是资源共享体,少点人情往来,处理事情方便,何况现在师生关系那么紧张,他一个人来探病传出去也不好听。” 闻晰点进去卫辛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三天内也没发什么东西。感觉是个冷性子,正合闻晰心意。又翻看群里其他几个人的朋友圈,收获不大,没什么可用信息。 在这个行业做到这个位置 ,不发一些没有意义的朋友圈很能理解。机密往往都是不小心泄露的。 倒是路星野那么长时间不吱声很奇怪,闻晰注意力从手机转到路星野脸上,用纸巾擦去他额角的汗,“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也去挂号看看。” 路星野忽然住闻晰的手,抓得很紧,声音有些干,“现在挺开放的,师生就算关系近一些也没关系吧?” 路星野反应太大,闻晰心中奇怪,脑中闪过他醒来后初见路星野的时候,路星野叫他:闻老师。 他这么忌讳师生关系,怎么可能和路星野开那种玩笑, 奖励?一个吻? “所以,你是觉得师生之间并不该恪守底线,所以才会开玩笑的时候叫我闻老师?”闻晰上一次问,路星野说他们私下开玩笑这样叫。 但是自己和学生关系并不亲近,更不会拿着这个职业开玩笑。 路星野举起双手,放在耳旁,做出认输的样子,“哎,怎么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你都这么严肃,我就是觉得老师、学生都是成年人,他们的关系可以由自己定义啊。我叫你闻老师可不是在挑衅你,同事们老这么叫你,我听习惯罢了。” 闻晰视线追着路星野的眼睛,慢慢道:“我们在这个问题一直有分歧?” “对啊。”路星野坦坦荡荡,“只是后来我们选择不理解但尊重对方罢了。” 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度,闻晰收回视线,算是默认。路星野这个恋爱脑可能真的觉得师生恋爱结婚也没关系,自己是老师,当然感受更深。 消停两分钟,闻晰又坚持解释,“学生年龄小,误解了对上位者的感情,把崇拜当成喜欢很正常,作为老师跟着胡闹就太失德了。” 路星野也不松口,“学生年纪小还说得通,要是成年人就不一定了。” “算了,”闻晰跟他说不通,“你也不会有学生。” 但闻晰忘了,路星野有老师。 “好了,我们去找医生。”路星野在闻晰背后推着闻晰往前走,面色沉下来。 白医生让闻晰和路星野坐在沙发,把影像科结果仔细看完 ,紧皱的眉头松开,像是完成个大任务,“很好,问题不大。就是这几天麻烦点。天气又湿又冷,石膏里面不舒服吧?” 闻晰昨夜被噬养难耐的感觉似乎又出现,“还好,不算难忍。” “嗯,石膏里面会痒,还有轻微疼痛都是正常的,一周后来拆石膏,也不要一味地卧床休息,拆了石膏后,少量走动是必须的,不然小腿肌肉萎缩再走路会很痛。” “那痒起来怎么办?”路星野手指在石膏顶部轻按,“这也挠不着啊。” “不能挠!”白医生按住路星野,“这点不舒服病人还是得受的,最多拿吹风机往里吹吹,要是按坏了重新打石膏更麻烦,风也得是冷风。” “好吧。”路星野勉勉强强接受这个方式。 ”医生,没有问题我们就先走了,今天辛苦你。”闻晰只想把路星野这丢人的玩意赶紧带回家。 白医生迟疑一瞬,还是说道:“有个小问题,你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晚上吃点助眠的,年纪小不打紧,等年纪大了习惯性失眠就难受了。” “睡眠不好?”路星野狗耳朵都竖起来,“很严重吗?” 白医生很疑惑,“你不知道吗?” 路星野反应很快,“我是说对身体影响大吗?” “没什么事儿,现在年轻人普遍压力大,睡不好很常见,您爱人工作压力大,这点问题很正常。路总不用太紧张,我也开了些助眠的药。” 闻晰深吸一口气,“路星野,回家。” …… 把人揪到车上,闻晰想训路星野两句,让他不要小题大做,“路星野。” “怎么了?”路星野一直划拉手机,没看闻晰。 闻晰眉头微蹙,“你在干嘛。” “等下啊,我查查晚饭做什么,吃了能助眠。”等了一会,路星野把手机转向闻晰,“我真的在查菜谱,怎么了吗?” 闻晰,“…..快点开车回家吧。” 回程路是阳光直射,路星野开着车还腾出手为闻晰放下挡板。闻晰心塌下去一块,想着路星野也不是小题大做,只是在意自己睡不好。 回到家,路星野马上去厨房做饭,得卡着闻晰吃药时间点把饭做出来。 闻晰抱着电脑,用面容解锁进了学校系统,查询学生名单。三年内自己带的研究生里没有一个名叫路星野的。他放下心来,在客厅矮几上把家里的资料都先过一遍,大部分是研究内容,大脑调动过往知识是本能行为,顺利看完所有资料,大概摸清了现在工作内容和进度。 然后查卫辛发给他的邮件,里面标注了他和另外一个师妹的试验情况。路星野在书房处理他自己的工作。一下午时间眨眼过去,路星野从书房出来,“看得怎么样?” “还行。” “我就说你三天内一定会工作吧。”路星野笑眯眯蹲在闻晰旁,“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闻晰没觉得累,自然而然就工作到现在,承认道:“对,你很了解我,不工作我会有点无聊。” “知道,你先看着,我去做饭。” 闻晰朝书房看了一眼,卡着点出来,路星野的工作应该还没做完。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请保姆准备三餐,不想被打扰可以找非住家保姆。路星野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太耽误正事儿了。 想清楚了,闻晰推着轮椅到厨房门口,看见路星野拿着手机念念有词,“ 半勺盐,一勺料酒,腌制半小时…..” “你不会做饭?”闻晰有点惊讶,路星野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你快出去。”路星野把闻晰推出厨房,“你对气味很敏感,生肉的味道闻了会不舒服。” 闻晰确实没有自己下厨的想法,想道生肉的触感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你还要看教程啊?” “哪有,我超级会做饭好吧,只是今晚做灵芝肉丝汤,我之前没做过才看看教程。你别进来了啊。” 闻晰浅浅分析一把,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路星野会做饭,但经验少,遇到新的菜只能通过具体数据执行。他说的会做饭,只是把菜谱记到脑子里。但是他为什么要记一堆菜谱又不做菜,闻晰就分析不出来了。 总之,路星野挺奇怪的,但不招人讨厌。 食补对治疗睡眠问题用处不大,但在闻晰期待的目光中,闻晰还是喝了一大碗。晚上闻晰照常从睡梦中惊醒,这次醒来他淡定很多,手机显示,现在才凌晨两点二十八。 心悸之后,大脑同昨天一样清醒,又睡不着了。 他拿起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自己的名字。下午看了自己之前的研究结果,他的名字,在学术圈应该不算籍籍无名。但是结果让他大惊失色。 第一屏全是八卦帖子。 「菩萨样貌,铁石心肠!他挂了我,但我不恨他」 江大学生发的,热度第一,底下全是天涯沦落人。 「求助!怎么办,我选了工程学导论,怎么办啊啊啊! 热评一:那么将拥有快乐的一个学期,和一个悲惨的假期——重修学姐的忠告 热评二:闻教授的脸让我与世界和解,他挂科的手让我想创死全世界 热评三:不敢想象闻教授是一个笨蛋美人那我会多爱工程学导论 都是些什么?他的学生这么多挂科的?都这么蠢吗? 跳到第二屏才出现正经资讯,《江大教授闻晰在合国EuCAS学会发言转播》,视频中他穿着西装,和现在差距不大,表情更严肃。他往下滑滑想看有没有与会者介绍。下面全是高考报名指导机构的广告 —— 选对专业,600分也能进江大,近距离感受闻教授学术魅力。 跟评:是智商被碾压的魅力吗? 除了一个百科介绍了他的研究方向研究成果和在江大的职称,实验室的相关消息封锁严重。闻晰不再对这些小报抱有希望,打算放下手机。 啪—— 顶灯打开,米色灯窗光倾泻满室,闻晰眨眨眼,门口站着熟悉的身影。 路星野打了个哈欠,“玩手机要开灯啊,伤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闻晰问。 “睡一半醒了,来看看你睡的怎么样。”路星野盘腿坐到床边地毯上,耷拉着眼皮,脸颊还有睡觉被压出来的痕迹。 闻晰才不信这能是自然醒来,困得都睁不开眼了,“回去睡吧。” “你睡不着吗?是不是腿又痒了?”路星野已经拿来吹风机, “坐起来,我给你吹吹。” 路星野不说还好,这点不适,闻晰忍一忍就过去了。路星野一说,腿上密密麻麻的痒意占据全部感官,闻晰靠着床头,方便路星野帮他。 冷风灌进去,也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但气流冲刷过皮肤,很大程度缓解不适感,闻晰的心也跟着气流微微颤动。尤其是看着路星野困得眼睛半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恍然觉得,这张脸很可爱。黑亮的眼睛总是注视着自己,挨骂后眼皮会委委屈屈地垂下去,稍微说两句软话,又会满怀期待地看向自己。 闻晰抬手按在路星野的头上,这次不是敷衍地揉弄两下,而是一下一下顺着他发旋儿旁不听话的卷毛,手指刷过硬硬的发丝,贴着头皮摩挲 ,哄小狗一般。 路星野举着吹风机,动作停了停。脑袋向闻晰凑过去,要他摸得更多。 闻晰心口发软,不吝啬地向路星野撒下温柔,一下一下抚弄路星野的头发,他好似天生知道怎么安抚弟弟。玩儿似的将发丝在指尖绕了个圈,捏在食指和拇指中间,手指松开,发丝就从指尖崩开,落回头顶。路星野发质偏硬,闻晰卷了几次,发丝也学不会缠绕住指尖。 “路星野,它不听话。”闻晰轻笑着说。 路星野抬头,带着沉浸在幸福的茫然,呆呆看着闻晰,“我挺听话的吧。” 只是摸摸头,就让他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闻晰莫名有点心疼,指腹蹭了蹭他眼下的乌青,低头去看他眼底淡淡的血丝。 两人气息骤然拉近,鼻尖距离不超过5厘米。路星野喉结滚动,闻晰听见他明显的吞咽声,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他瞳孔中放大,被包裹在温柔的渴望中。 路星野唇瓣几不可查地动了动,等待着什么。 闻晰全然看在眼里,拍了拍他的头,“回去睡觉吧。” “不去。”路星野从闻晰的视线围剿中撤出,重新摆弄吹风机。 “你困了。”闻晰说。 “我觉得还需要再吹半个小时,对你恢复比较好。”路星野一本正经。 “去睡吧。”闻晰抬起路星野的下巴,迫使路星野看向他,“听话的小孩儿,明天可以有奖励。 一起睡的资格 第二天闻晰醒来时,路星野还靠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抱着轻薄的笔记本电脑,白纱窗帘无风自动,阳光透过窗帘打在他身上,温暖柔和,摇摇晃晃。却晃不动那专注的眼神。 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轻而有序,仿佛跟着主人源源流淌的思绪。闻晰没有出声,静静欣赏。那深邃的黑眸里仿佛有一个宽阔的世界,难以洞悉理解。闻晰只知道,那个世界对他而言是安全温和的。 路星野和助理安排完今日的重点工作,往床上看去,对上闻晰的目光。愣了愣,没说话,沐浴在闻晰的视线中,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醒了怎么不叫我?” “你该去公司了。”闻晰轻轻说一句,不算斥责。 “我有分寸的。”路星野合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饿不饿?” “啊....几点了?”闻晰恍然,落地窗边铺满阳光,明亮得刺眼,方才只顾着看路星野,竟忘了时间。 “快十点了,”路星野未经允许,坐到闻晰床上,“昨晚我走后是不是很久都没睡着。” 闻晰嗯了一声,今天和昨天一样,天快亮才睡着。路星野多半也是想到这个,才没叫他起床吧。 “没事,今晚我们换点助眠的东西吃,现在要不要先起来吃早餐?” “嗯。”闻晰准备起身,路星野坐在床边挡住他的路。 闻晰疑惑地抬头看向路星野,路星野慢慢低头,鼻尖若有似无蹭了一下闻晰,拖长了声音,“闻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闻晰眼神投向地面,稍稍后撤,两人距离拉开。 当然没忘。 怎么会忘。 只是昨晚气氛正好,灯光昏暗,气息暧昧,路星野的欲-望明晃晃写在眼睛里。做什么都顺理成章。 “没,”闻晰舔了舔嘴唇,“你想要什么奖励?” “嗯????”路星野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闻晰却笑了,“对啊,你想要什么奖励?” “不对,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路星野说话语速都变快了! “对啊,昨晚我是说,有奖励。”闻晰眼底滑过一抹狡黠,“现在在问你啊。” “啊,你,闻晰.....”路星野跟着笑起来,笑声爽朗,“闻晰,你学坏了。” “走,吃早饭。”路星野二话不说,把闻晰从床上横抱起来。闻晰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吓我一跳。” “吃一堑长一智,主动的小孩才有奖励。”路星野并不因为错过了一个奖励而失落。 闻晰灵动的目光,故意逗乐的玩笑对他来说远胜过一个吻。 现在他才有一点点真正被闻晰接纳的实感。不是契约婚姻,也不靠他收敛克制,恪守着学生的身份。闻晰就是单纯的允许他靠近。 路星野鼻尖贴着闻晰的头发蹭,“你真好,闻晰。” 闻晰看向路星野的眼神复杂,有点像在看智障。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路星野总是莫名其妙就觉得自己很好。 早饭的奶黄包换成豆沙糕,只有一个进了路星野的肚子,其余全被闻晰吃光光。 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喜欢吃甜口其实挺丢人的,闻晰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口味,但是豆沙糕又甜又糯,散发着淡淡清香,他舍不得浪费一块。 面对路星野,他的羞耻心似乎也降低了许多。 “闻晰,我一会要去超市。”路星野换上衣服从二楼下来。 白色连帽卫衣套灰色运动裤,额前随发被他拨到一边,随着他下楼的步伐晃动。 穿过阳光投到客厅中央的光束,走到闻晰面前。 闻晰陡然感觉到他和路星野之间的年龄差,就算他腿好了,也不会一步跨三个台阶。 “一起去吧。”路星野手中还拿了闻晰的外套。 “我不去了,不方便。” 坐轮椅出门总是很麻烦人。 “那你今天要在家呆一天吗?”路星野不由分说推起轮椅,“人都憋坏了。” 闻晰反抗无效,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进电梯了。 今天路星野没有直接到地下车库,而是走了地面通道。上午这会小区不时还有人遛狗。 一只柯基扭着浑圆的屁股从他们面前过去,凑到闻晰脚步闻,被主人拉走。 这两天又降温,吸一口冷气进去,五脏六腑都经受洗涤,冻的人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昨夜失眠时缠绵的心中的郁气也被冷气冲走,闻晰只想赶紧到一个暖和的地方。 “路星野,我们快点到车里吧。” “收到。”路星野把轮椅推得飞快,上车的时候闻晰脸颊都被吹得泛红,活动活动僵硬的指节,竟有种莫名的兴奋。 出门走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整个过程也不算麻烦,他们去的超市是会员制,轮椅进去完全不会不方便。路星野进去直奔家居用品,挑了两个香薰蜡烛,“一个是和沐浴液同系列的洋甘菊,一个是带茶叶精油,咱们先试试这两款?” “等腿好了,我会去做心理咨询,可能是失忆造成的焦虑,这些东西,”闻晰拿起一个香薰蜡烛闻了闻,“对脑神经一点作用都没有,你难道不懂吗?” 脑机接口研究是是复合学科,涉及到大量人脑神经专业知识,路星野当然懂。 “有用的话就不用看医生了啊,心理医生也是医生,见多了晦气。”路星野把两个香薰都放进购物车里。 闻晰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恢复记忆了可能就好了。” “去零食区看看吧。”路星野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闻晰自己控制轮椅比他落后一点,看着他的背影。 这几天,每次谈到失忆的事,路星野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闻晰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以路星野的小孩脾气,心底应该很介意自己把他们的过去全部忘记。 闻晰本来不觉得失忆是多大的事儿,看着路星野别扭的表现,打算尽早找医生咨询,快点恢复。免得在两人之间造成不必要的矛盾和隔阂。 走在前面的路星野完全不知道闻晰做了多么大的决定,把各种糕点饮料牛奶横扫一通,最后去日用品添置了不少东西。 他们之前很少住这套房子,一周也就一两天在这边,所有东西都需要补货。 自助结账机旁边放了各种功能性小东西,口香糖、巧克力、还有避孕-套。路星野把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扫码。 闻晰坐在轮椅上,面前正对着一盒避孕-套。他想问问路星野家里还有没有存货,但是旁边付款机站了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闻晰问不出口。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拿一盒扔到购物车里,但是......他好像.....也不能伸出手。 “唉。”闻晰突然叹气。 路星野低头,“怎么了?” “失忆了好麻烦。” 闻晰判定,一定是因为自己丧失了两年婚姻生活的记忆,所以才会对一盒避孕-套下不去手。 “怎么回事,闻晰同学,突然开始多愁善感,你之前说的失忆不是失智,都会好的,别担心。” 闻晰意有所指,“家里缺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我知道就够了,放心吧,我清楚得很。” 闻晰点点头,路星野办事他放心的。 两人从超市出来,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下来。秋天天黑得越来越早。他们的公寓两侧都是通透落地窗连接露天阳台。视野开阔,天色的变化也更明显。 灰扑扑的云层遮挡了余晖,闻晰看着灰暗的江景,心里莫名空虚发慌,一股焦虑把心托到高处,摇摇欲坠。 理智告诉闻晰,他现在状态不对,控制着轮椅从阳台退到客厅,下意识喊道:“路星野。” “在。”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路星野还穿着蓝色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怎么了?” 闻晰摇摇头,“好像今天什么都没做就过去了。” 路星野盯着闻晰看了会儿,在闻晰面前蹲下来,“闻晰,我能握握你的手吗?” 闻晰不明所以,还是把手伸出去。路星野两只手把他的右手紧紧包住,“我们今天去了超市,把家里整理了一遍,这些小事组成了我们的生活,并不是在浪费时间。等你的身体好一些,生活节奏会恢复到从前,一切都会好起来,不用担心,好吗?” 今天路星野一直重复着让他放心,别担心这些话。闻晰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内心的紧张,但确实被他安抚到了。 虽然这种先知式安慰人的方法不讲究任何逻辑和合理性,但闻晰就是会相信路星野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路星野。”闻晰喊他。路星野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闻晰淡声道:“汤要糊了。” ...... 超市回来后,路星野更加在意闻晰的情绪变化,无论闻晰在做什么,只要回头,路星野必然看着他。 闻晰心里安定许多,又开始担心,这样下去,他是好了,给路星野再折腾出病来。晚上睡觉时,闻晰非常坚决地把路星野赶走,还锁了门。强行分割出两个物理空间,希望路星野能好好睡一觉。 “闻晰!闻晰!” 巨大的拍门声把闻晰震醒,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跌下悬崖的噩梦中,漠然看着门口,想坐起来手脚却动不了。 砰—— 卧室门被踹开。 路星野走进来,弯腰摸上闻晰的脸,“又做噩梦了?” “嗯。”闻晰声音嘶哑颤抖,眼神粘在路星野脸上,仿佛从中汲取力量。 路星野从未看过闻晰如此无的一面,双手无措地落在闻晰脸上,后才隔着被子,轻拍着闻晰的胸口,安抚道:“梦都是反的。” 一旦理智回归,闻晰很快便冷静下来。梦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但应该比之前更可怖。他身上的睡衣被冷汗润湿,感觉心脏空空的。 路星野的安慰好似带着镇定效果,他把床头灯拧开,看见路星野眼里溢出来的担忧,和疲倦的状态,“我没事了,你先去睡吧。” “我要守着你。”路星野没撒娇也没耍赖,只是把决定告知闻晰。 闻晰自觉现在再说什么“没事”的话,路星野也不会信,拍了拍空着一半的床铺,“那上来吧。” 路星野看看床,又看看闻晰,“我?” 和你没关系 闻晰略带疲惫地点了一下头,目光温和得能融化积压了整个冬季地冰层。路星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爬上床。 和闻晰并肩坐着,路星野才呓语似得确认,“你恢复记忆了以后不会后悔吧。” 路星野心中是忐忑的,是他占了闻晰的便宜。如果是没失忆的闻晰,不可能容许他上床。 闻晰皱了皱眉,“路星野,我会去看医生,争取早日恢复记忆的,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恢复,什么时候恢复,你如果那么介意.....” “我不介意!”路星野肯定道:“你为什么想恢复记忆?” 闻晰依旧温和地看着路星野,“你总是在提这件事,我醒来的时候,回家的时候,今天去超市选香薰,不是希望我早点恢复记忆吗,我的失忆,对你来说不公平。” 路星野怔了怔,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闻晰全都看在眼里。 “闻晰,我喜欢你,”路星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不知道怎么让你知道,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你,无论是失忆的你还是过去的你,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好,我保证以后不提这事儿了,你能不能不要去找医生。” 闻晰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只有你一人记得,你不会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创造新的记忆。” 这想法和闻晰不谋而合,他不介意失忆的事情,同样是觉得人生都是往前走,没有向后看的道理。 过去的东西是伤痕还是勋章,都不会影改变今后的进程。 可路星野频繁提起,表情也说不上好看,闻晰以为他很在意这个事情,可他又不愿自己恢复记忆。 闻晰不免有些心疼,“路星野,我过去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他说得很委婉,不愿路星野会因此担心自己。路星野那么在意过去的记忆,却不想自己恢复。加上自己的睡眠状态如此糟糕,都说明自己的过去经历过太多不愉快。 “不重要了,以后我会让你过得非常好。”路星野信誓旦旦地承诺。 闻晰也打消去看医生的念头。一想到要坐在诊室和陌生人诉说自己的遭遇,他浑身都别扭。路星野能和他保持一致,他很是欣赏,觉得自己没有选错结婚对象。 “我过得好不好只有我自己能决定,睡觉吧。” 闻晰躺下来,关了灯。路星野躺在自己的枕头上,还在回味刚刚闻晰叫他上床的瞬间。 他的灵魂都在沸腾。或许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他真的可以拥有身边这个人。 无论闻晰失忆与否,他的性格都不会变。不会一本结婚证,就允许自己睡在他旁边。 路星野熬了两天夜,此刻却精神得如同打了兴奋剂。黑暗的遮掩下,他胆子逐渐大起来。 手在被子下摸摸索索,抓住了闻晰的手。 浑身血液逆流,冲到脑子里。他真的发昏了,手里的触感那么真实。 好小啊..... 路星野用掌心感受着闻晰手掌的形状,很小,很软。几乎可以被他全部握住。这一刻,他对闻晰的保护欲和渴求达到顶峰。 疯了一般想把人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耳朵,闻闻他头发的香味。 闻晰捏了捏路星野的手指,“快睡吧。” 此后,便安然睡去。 这一夜,闻晰睡得很安稳。路星野在旁边的时候,他的睡眠莫名就好了。之前在医院是这样,在闻晰车上也是这样。 只是醒来时有些尴尬。闻晰脸对着落地窗那边,后背紧贴着路星野的胸膛,周身暖烘烘的,怪不得睡梦里总觉得暖和,这能不暖和吗。 睡前两人明明楚河汉界分得非常清楚,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路星野手臂当枕头给闻晰枕着,醒来后就支起身子盯着闻晰的睡颜出神。看他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翅,不规律地颤动。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闻晰,白瓷般的肌肤被窝里的热气蒸得泛粉,睫毛根部连城弯弯的线,睡着时怎么看都是个温柔可人的模样。 路星野一直不明白江大的学生为什么会说闻晰是菩萨样貌,铁石心肠,他认识的闻晰永远都是冷淡的,疏离的,却也是善良可欺的。 现在看着才明白,褪去白日里冷冷的外壳,闻晰便只剩下温软的底色。 路星野瞧着他装睡的样子,故意用指腹蹭他的睫毛,“该醒了。” 他声音还有着刚睡醒的暗哑,比平时更低,男性荷尔蒙似乎也附在声音上,蛊惑着闻晰的耳道。 闻晰的脸肉眼可见得变红,路星野早就发现他醒了。 男生早晨醒来,都有特殊生理反应,闻晰佯装翻身,从路星野怀抱里撤出来,“你怎么没去做早饭?” 闻晰看着他如小猫一般缩到被窝里,没有追上前,生怕打扰了刚刚才愿意为他翻肚子的小猫。 “不能怪我,得怪你太好看了。” “又在胡说八道。” 闻晰视线乱飘,就是不肯看路星野一眼。 路星野往前凑了凑,闻晰突然蜷缩起来,膝盖挡住身体的反应。路星野却隔着刚好的距离停下,“闻晰.....早安.....” 又是拖腔带调的。 闻晰平时懒得理会他没正形的样子,此刻却觉得一声一句都带着烫人的情绪。 “早、早安。” 闻晰还磕巴了一下,半张脸也埋进被子里。 路星野更加不依不饶,“闻晰,看着我说,不然很没诚意。” 闻晰告诉自己,又不是什么青春期小男孩,老夫老夫了,有什么可别扭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踹了路星野一脚,“去做早饭。” 显然,路星野非常受用,乐呵呵地起床了,还叮嘱闻晰再眯会,他做好饭再起床。 不能逼太紧。 不要太着急。 路星野眼睛里迸发着不一样的神采,幸福得飘飘然。 一切比他预想的还要好,没了师生身份的限制,闻晰更能对他袒露真实的自己。 也许这一生就这一次机会,能让他对闻晰的爱得见天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 路星野陪闻晰吃完早餐,美滋滋地在厨房洗碗。手机突然响起,路星野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水流开到最大。 “喂。” “路总,闻楚陷入重度昏迷,闻家人正在赶往闻先生的教师公寓,我估计,他们在公寓里找不到人的话,会直接来您家。”助手快速说明了前因后果。 路星野沉默片刻,“好。” “需要我过去吗?”助理问。 “不用,你来学院路这边看着,禁止任何人拜访。” 路星野把料理台擦干净,一次性毛巾扔进垃圾桶。面色纠结地走出去。 闻晰正在矮几旁看资料,见他过来便问,“怎么了?” 路星野为难道:“闻晰,我可能要出去一趟,有点急。” “是公司有事情吗?”闻晰放下笔,“去吧,我一个人在家没问题。” “可是你这么不方便......” “快去吧。你早就该回公司了。” 路星野叹了口气,“那我走了,你有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出了家门,路星野脸立刻沉下去,到地下车库,目不斜视走过阿斯顿马丁,长腿一迈,跨坐在黑绿色摩托上,风一般冲出去。 闻晰的教师公寓是江大为特级教授配备,离学院路不远。他赶到时,闻家人的车刚进小区。 他认得那辆车。前些年,闻楚经常坐着那两宝马X7来江大找闻晰,他无数次眼睁睁看着闻楚喊着哥哥,向闻晰奔去。 闻晰训他,当心摔跤, 可那训斥里哪有责备的味道。 路星野突然加速,在拐弯处擦着闻家车过去,车子紧急转弯,车轮压上绿化带边缘,车身狠狠往前怼了一下 啊-啊—— 车内传来闻母的尖叫。 路星野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比闻家人早到一步。闻母按门铃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看闻楚的照片。 照片就在茶几上,后面字迹新鲜,写着「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闻楚站在宁城大学标志性建筑生物物理系教学楼下,拿着市级比赛冠军的玻璃奖牌,阳光刺得他眼睛睁不开。 不知道闻晰看到照片时在想什么。 是为他疼爱的弟弟感到骄傲,还是害怕他阻止不了闻楚在病态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路星野看了一会儿,平静起身,再次厨房,打开燃气灶,看着照片烧得卷曲发黑落入垃圾桶。 啪!啪!啪! 外面已经从按门铃变成了拍门,声音大得可以判定为扰民,路星野才拍拍手,前去开门。 “叫闻晰出来。”闻母侧着身子站,仿佛看这屋子一眼都是脏了她的眼睛。 路星野比他高了一大截,斜睨着她,漫不经心地问:“凭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闻母就要越过路星野往里走。 路星野抬腿,蹬在门框上,高大的身子把门口堵了个严实,“别踩着他的地界,嫌脏。” “你!” 闻母显然没有和路星野这样狂妄不得体的人对峙过,一时说不出话来,又端着架子不肯放下,“乡下来的野小子,我不和你计较,让闻晰出来。” “你是老年痴呆还是更年期犯了有健忘症?我问你,凭什么?”路星野气定神闲,嘴上一个词儿比一个词儿难听。 闻母瞪大了眼睛。这些天在医院点灯熬油地照顾闻楚,鱼尾纹眼袋都因这个动作更加明显。 路星野列举的几种病倒是很适合她现在的状态。 “凭什么?凭我养大了他!”闻母口不择言,“他弟弟为了保护他在医院昏迷不醒,这个白眼狼躲着藏着干什么!” “要不是他诱骗闻楚!闻楚会好好地从宁城跑回江州?要是闻楚有什么事,我要他闻晰陪葬!” “不用做这种假设,说不定闻楚现在就已经性命垂危了呢!”路星野似笑非笑地看着闻母,字字如刀,“我一直很讨厌他哦。” 闻母面色白了两度,“市一医是公立医院,他们不敢和你勾结。” 路星野摇摇头,“啧啧,你忘了,你和市一医医疗器械合作案被哪个公司截胡了?仔细想想。” “不可能,你不敢。”闻母定住心神,她虽然是全职太太,但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会逛街做美容,闻家不少资源都是她在麻将桌上谈下来的,不会被轻易吓到,“你就是个小股东,没有人会为你冒着么大风险。” 路星野耸肩,“本来我就什么都没做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老女人。” “你!”闻母咬紧了牙,路星野的态度令她琢磨不透。 路星野在业内多家公司占股,年纪轻轻,进退了得,周旋在几大资本势力之间叼了肉就跑。几年时间,从籍籍无名到炙手可热,想招揽他的人不在少数。 闻母估计他不敢在医院对闻楚做些什么,但牵涉到闻楚,她又只有亲自回去看看才放心。 “叫闻晰出来,立刻。” 路星野敷衍的笑意收住,懒洋洋靠着门框的身子站直,往闻母面前逼近 身高差距太大,闻母完全被路星野的气势压住,穿着高跟鞋踉跄着后退。 “我只说一次,闻晰和闻家没关系,你,还有闻家任何一个人出现在闻晰面前,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尤其是闻、楚。” 提到闻楚,闻母又强撑起来,“现在想撇清关系?晚了,出车祸的时候,是我们小楚护着他,他才好好的。我恢复了行车记录仪的数据,如果小楚没有抱着他,替他挡下重击….现在躺在床上的应该是他!” 闻母说到哽咽,“小楚现在陷入重度昏迷,总之,他心里牵挂着闻晰,闻晰必须去医院,如果小楚醒不过来,他下辈子就得在小楚病床前度过。” 路星野嗤笑一声,“你顺便在市一医的精神科也挂个号。闻晰和你们闻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懂吗?” “你算什么东西,闻晰呢。”闻母急得跺脚,高跟鞋哒哒声在楼道极其刺耳。 “话我说完了,闻楚还在医院躺着,你要是敢打扰闻晰,就试试。”路星野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 闻母双眼通过,如逼急兔子,“十五分钟什么,你对小楚做了什么?” “你别污蔑我啊,我什么都没做。”路星野又懒懒靠回去,嫌弃地瞟了闻母一眼,“真是又傻又疯。” 闻母下定决心今天要带闻晰回医院唤醒闻楚,现在看着路星野的太多又十分担心,要是闻楚没了,她带闻晰过去有什么用! “小楚出什么事儿,我不会放过你!” 终究是担心占上风,闻母撂下狠话就往医院赶。 路星野张狂戏谑的神色散去 ,进屋在沙发上枯坐许久。 沙发上还残留着闻晰身上的味道,有点冷的茶香,前调苦涩,后调回甘。路星野拿起抱枕,将头埋在里面,幻想闻晰靠在沙发上看资料。 可能闻楚早就来过这里,他来江大找闻晰的时候,闻晰会不会带他过来,让他休息。 可能这个沙发闻楚也坐过,茶吧上的杯子闻楚用过….. 路星野快疯了,心口又涩又疼,他好像被幻象和现实切割成好几块,呼吸都觉得疼。 他拨通了闻晰的电话。 “喂。” 隔着电话看不到表情,闻晰的声音和失忆前没有什么差别,一样冷冷清清,不近人情。 “我想你。”路星野压抑不住心中汹涌流动的感情,“我想你,闻晰,我好想你。” 闻晰明显被他吓得愣住,过了一会才说,“好好工作。” 路星野声音沙哑,喷薄的感情被硬生生堵在胸口,冲撞着好似要崩裂,“好。” 说完话,路星野却不肯挂电话。 双方僵持着,路星野呆呆举着手机,哪怕对面轻微的呼吸声也令他不舍。 闻晰似是在犹豫,呼吸声忽轻忽重,“我饿了,路星野。” “嗯?”路星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的,胸口挤涨的感觉找到发泄口,木木地说:“我,我马上就回来了。” 闻晰挂了电话。路星野眼眶发热,握着手机,手背搭在眼睛上。再睁眼,又是坚毅锐利的样子。 多余的茶杯,拖鞋,不属于闻晰的丑丑的小熊抱抱枕都被他扔进垃圾桶,抹去这屋子里可能出现的,另一个人的痕迹。 收拾完客厅,路星野走到书房,发现一套高三数学复习题,排版编辑按照闻晰的习惯,A4纸打印没封皮 。一看便知道是闻晰亲自编的题。 路星野卷起来,一并扔到垃圾桶里。 客厅只是路星野的想象,书房里练习册,大学报名资料都证明了闻晰对这个弟弟的上心程度。 有一样,是一样,统统进垃圾桶。 书房清理完是卧室。 路星野手搭在门把上,迟迟不敢按下去。 如果在里面看见闻楚的衣服,他可能会直接烧了这里。 还好,闻晰的卧室干干净净,除了床和一小张置物柜,没有多余的东西。卧室也就十四五平的样子,都是家居用品,没有办公的东西。 路星野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心中竟然有些怯。卧室和客厅书房不一样,它更私密,更个人。路星野想占领闻晰的全部,闻晰最恨厌别人越界。 他们之中势必有人要妥协。 不会是闻晰。闻晰不会妥协,路星野也舍不得让他妥协。 最后,路星野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没有碰任何东西。离开时看见床边放了一个助眠的香薰精油的加湿器,才拿起来闻了闻。 闻晰不是个娇气的人,放这种东西,只能是图个实用。 路星野回忆闻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永远坚定成熟,很难想象他会被什么事情困扰到无法入眠。 替换的精油已经空瓶,标签被摩擦得看不清商标和字迹。路星野拉开床头柜,里面存放了十支精油。 他拿起来拍照,却看见精油下面压着的合照。 他和闻晰。 路星野整个人僵化在原地,千百种情绪混杂成苦涩酸甜的味道,舌根都开始发麻。 他不管不顾地拉开其他抽屉,巡视领地一般,没有发现其他人入侵的痕迹,才拿起了那张照片。 那时他才十四岁,闻晰十八,站在一起,他的身高只到闻晰的耳朵。闻晰也不如现在平静淡漠,眉眼间被阴郁笼罩,仿佛江南连绵的梅雨天气,潮湿寒冷,罕见放晴。 这张合照他也有一份,因为是在闻晰支教结束的最后一天,他请求人拍的。又走了两小时的路,去照相馆打出来。 再重逢,他没有问过闻晰这张照片的去处。那段经历只是闻晰人生中最平凡普通的一段。 没想到,这张照片会出现在闻晰最私人的地方。 路星野把照片揣进怀里,锁了门往楼下跑,摩托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灵活得像一尾鱼。头盔里,一滴泪从右眼划落。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开门时闻晰依旧在矮几旁边。 看见路星野,闻晰视线飘向落地窗外,落日没入江面,在碧绿江水上洒下一片橘红。 闻晰说:“回来了。” “嗯。”路星野的粗重的喘息被他压制,走向闻晰,蹲在他面前,额头贴着闻晰的大腿。 后脑内的头发被头盔压得卷翘,闻晰替他捋了捋,“工作上有问题?” 路星野仰头,眼眶还有一点红,“我能抱抱你吗?奖励,之前说的奖励。” 闻晰以为他是工作上遇到麻烦,正色道:“什么问题,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到你。” 路星野整个扑到闻晰腿上,“你答应要给我的奖励。” 闻晰双手抬起来,看着路星野,心想:好大一只...... “我们先把问题解决了。”闻晰摸了摸他的后脑,以示安慰。 路星野咕咕囔囔,“不管了。” 打闻晰横抱起来,自己坐到沙发上,把闻晰放到他腿上。像只大型犬一样,双手勒着闻晰的腰,头埋在闻晰颈间。 鬓发处硬硬的发根戳得闻晰脖子痒,闻晰稍微一动,路星野就勒得更紧,像是要把人抱进骨血里。 闻晰有心帮他分析解决问题,但他一句话不说。粘粘巴巴的就要抱。闻晰只能先让他发泄发泄情绪。 事实上,闻晰是不喜欢这种方式的。有问题解决问题,安慰有用的话,那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可这对路星野很受用,在闻晰一下一下的顺毛中,他逐渐从焦虑躁动的状态中走出来,手上也松了点力道,委委屈屈地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闻晰已经调试到习惯被他紧勒着的状态,没有马上推开,“没有,现在可以和我说说遇上什么问题了吗?” 路星野顿了顿,松开闻晰,“有人想抢我的东西,我之前没守住,现在不想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路星野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小孩样,但闻晰已经学会自动把路星野小孩语气说的话翻译一遍。 他理解的是,路星野这两天没去公司,工作成果的归属上有了争议。 “不想给就不给,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追根溯源,谁主导,谁参与,谁推进,拆解整理清楚了,别人抢不走的。”闻晰轻点了两句,他觉得路星野能听懂。 “是我的,”路星野看着闻晰,“我主导,我参与,我花了十年时间才看到一点希望,我不想放手。” 闻晰也是做研究的,一个项目十年二十年,甚至传承几代人都见过,更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十年啊,那是不能让。” 路星野问:“你支持我?” “不然呢,我应该支持你的对手吗?” 路星野爽了,赖着闻晰又抱了一会,头发在闻晰身上蹭得都是静电,被撵去做饭。 吃饭时又从对面的椅子换到闻晰旁边,反正一定要挨着。 闻晰想他今天不开心了,没有拒绝太多,只在洗澡时锁上门,并警告路星野不准闯进来。 路星野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等闻晰进了浴室,路星野心情依旧舒畅,走到阳台给助理打电话,“三天之内,找两个靠谱的人跟着闻晰,禁止闻家人靠近他。” “二十四小时轮班盯,但不能让闻晰发现。” 挂了电话,路星野给助理发了一份新的年终绩效考评表,奖金可观。还有一份江洲商政届高级研修班邀请函。不少重要人士都会在这个研修班里滚一轮,学东西是假,拓展人脉,交换资源是真。 入学时间是一年以后,期间路星野随时可撤回邀请。 硬了 闻晰的腿好了一些,不会稍微一动就痛。 独自洗完澡出来,看路星野坐在床上,头发半干,摆出一副可怜相。 闻晰清了清嗓子,“你坐这儿干嘛。”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也跟着路星野一起退化了,这问题有问的必要吗?答案都写路星野脸上了。 “闻晰…..”路星野喊他的名字,一股哀求的撒娇味儿。 闻晰想到早上的尴尬,干脆果断道:“下来。” 察言观色也是路星野的一个优点,固执是固执了点,但知道见好就收。磨磨唧唧从床上下来,盘腿坐在床边。 闻晰知道他今天在外面受了委屈,有意叫他早点休息,“回去睡吧,老守着我干嘛。” “我给你点助眠香薰。” 路星野选了茶叶精油那只香薰,和闻晰教师公寓里的味道很像,虽然路星野并不喜欢那里。 烛火比灯光更暗,木质烛心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噗噗声,苦调茶香把空气中不安分的因子稳稳托着。 他的身体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比起酸甜的洋甘菊,他更偏好这款。 一个香薰的选择,便可见路星野在他身上花的心思。 细节处的照顾如春风细雨,悄无声息地渗进心田。 闻晰想尽快入睡,让路星野也早点休息。闭上眼,却依旧能清晰感受到路星野温柔深情的目光。 睫毛颤了颤,闻晰零星的睡意散去。眼前反复播放着路星野被撵走时失落的模样。 这几天,看似路星野围着他转,要路星野照顾他。实际上是路星野依赖着他。他看得出来,每次路星野被拒绝的时候,情绪都异常低落。 他不明白路星野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依赖性。宁肯辛苦地亲手做三餐,接受一次次被自己拒绝,也要一次次争取留在自己身边。 闻晰不觉得自己哪里好,值得路星野爱到痴迷入魔。最后只能归结为路星野年纪小,错把爱情当成唯一。 可能再长两年就消停了。 小孩嘛,让一让也行,两年时间也不长。以路星野这个倔脾气,越拒绝他越来劲儿,真得到了,没准就失去兴致了。 到时自己也落得清净。要路星野一直这么守着,他很难入睡。 想通这一层,闻晰睁眼,对路星野道:“上来。” 路星野不知闻晰心中给他贴了个恋爱脑上头的标签,以为是自己表现好有奖励,一骨碌爬上去,乖乖躺好。 茶香蔓延到整间屋子,身旁床铺陷下去,闻晰仿佛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一切落定,他思绪终于沉下来。 路星野又不安分了,隔着半臂的距离,指尖在闻晰手腕上轻蹭。 指纹在细腻敏感的腕部肌肤如点火一般,一股麻意从手腕贯穿整个手臂。闻晰呼吸乱了一下。 男性荷尔蒙的味道突然压制住满屋子的茶香,闻晰后知后觉,自己放任一个成年男人睡在自己身边。 这个男人还是他的法定丈夫。 夜晚静谧的苦意被男人的体温烧得有些燥,茶香似乎成了男人气息的垫音,强势地包围着他。 这种情况下装睡完全不合逻辑,闻晰清晰的思维抵抗着暧昧的氛围,“你今天怎么了?” “闻晰...”路星野表现得很乖,“我能抱抱你吗?” 闻晰没想到那样的暗示,居然只是想要......抱一下。 强烈的羞耻心复苏,闻晰脸上发烫,“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路星野张开双臂,“抱一下,我告诉你。” .......... 还是后背贴着胸膛的姿势,路星野的手环住闻晰的腰,发出满足的喟叹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喜欢上别人了。” 闻晰感觉很荒谬,“只是一个梦?” “可我害怕。” “你.....”闻晰措辞很久,之前打起精神准备帮忙解决问题,安慰打气的话憋在肚子里,“你把脑子里的水沥沥干” 路星野哼唧一声,“那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这话给闻晰逗笑了,“除非我现在八十岁了,才能给你做这种承诺。”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离开谁啊,没有约束力的承诺不如不要。 “你骗骗我也行的。”路星野鼻尖抵着闻晰的后颈,声音放得很轻。 闻晰听出一丝苦涩,心尖莫名酸了一下。 他以为路星野会缠着要自己保证,不达目的不罢休。却没料到路星野会轻易缴械投降。 他恍惚觉得,路星野心底什么都明白。 闻晰没再反驳,抬手,十指扣住路星野指缝中,“以后就睡这儿吧。” “什么?真的!”路星野像大型犬一样,整个身体都贴上来,支起脑袋凑到闻晰上方,“真的可以吗?” 闻晰感觉自己被什么顶着,胳膊顶开路星野的身子,“你给我冷静一点。” “你不会反悔吗?” “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不能确定了。” 路星野精神老实了,身子不老实。 直到彻底睡着前,闻晰都感觉自己一直被戳着。 睡前感觉不舒服,睡眠质量却意外的好。今天下雨,睡前没拉窗帘,雨滴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溅开朵朵水花。 降温来得突然,被子下的肌肤被体温烘得舒适熨帖。闻晰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好不想起床啊。 这念头刚闪过,闻晰就感觉自己好堕落,果然是近墨者黑。 他把家里的资料都过了一遍,在很久之前研究就卡住,所有资料都显示,他尝试不同方式推进,通通失败。 这种情况居然还想睡懒觉。 “想什么呢?”路星野嗓音低哑慵懒,大掌包裹着闻晰的手,像是把玩最珍贵的藏品,把每一个指头都捏一捏。 闻晰异样的感触还在,不知道是一宿没消,还是晨起反应。闻晰把手抽出来,冷淡地说:“起床,去上班。” 路星野早被拒绝惯了,换个地方抱着,咕囊道:“好冷,再睡一会。” “昨天不是说工作上有问题,今天不去解决?”闻晰不太喜欢懒散没长性的人。 “不急,”路星野又把闻晰往怀里拢了一下,轻蹭他的头发,“会处理的。“” “路星野。”闻晰音量不变,翻身掐着路星野的下巴,“今晚还想上床吗。” 路星野醒了,醒得很彻底,麻溜爬起来穿衣服洗漱,“我做早餐,很快就走。” 闻晰只是想督促一下人,不要过于懈怠,倒也没有逼得那么紧,路星野太紧张了点。 路星野本人现在就是很后悔,说什么不好,昨天干嘛要说工作有问题。 哒—— 签字笔掉在地上,滚到矮几下面。 闻晰低头去捡,手臂伸到最长,指尖刚好挨着笔身,一点力也使不上了。他操纵轮椅去书房重新拿一根时,真正体会到一百八十平的房子有多大。 笔掉在地上似乎都有回音,从客厅到书房需要十个呼吸, 因为大雨,左右两边阳台的落地窗都关着,屋里空气有点闷。闻晰拿了笔,来到落地窗前。 这个房子的构造很奇怪,两边都是阳台,一边是远山江景,一边是霓虹街道。夏季穿堂风经过,不用开空调就会很凉快。 闻晰没告诉路星野,他很喜欢这个设计,足够开阔,视野清爽。 眼下又觉得差点意思了,不停歇的雨把江面砸得坑坑洼洼,疏一阵,密一阵。潮湿的雨气像细绒挡住视线,从无法完全密闭的落地窗间吹进来,粘在皮肤上又凉又润。 腿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李清仁。 “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疯了!!!!” 李清仁的在电话那头嚎叫,闻晰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怎么了?” “那个老东西要翻天了,你快回来治治他!你都不知他今天开会那样,感觉明天院长退下来,后天他这个副的提正。好一个春秋笔法,合着你们实验室功劳全是他的吧......” 闻晰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只能从他的话里判断出,一正一副,说的是副院长。 估计是他不在,副院长在开会时耀武扬威。 “诶,你怎么不说话。”李清仁独角戏唱完,想起来他是在打电话,不是在说单口相声。 闻晰既然向副院长隐瞒了失忆的事儿,就不会告诉李清仁,“我在想,实验室其他人怎么会容忍副院长这样做。” “嗨呀,你手底下拿两小孩,卫辛只知道跟着你搞研究,张莹自己的方向都没捋清楚,还不是被副院长压着打,你再不回来,人都被欺负死了。” 卫辛闻晰是知道的,之前想来探病,被他拒绝了。当时就觉得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张莹,闻晰还没接触过,不好下判断。没接这个话。 李清仁似乎根本不在意闻晰的反应,“对了,你车祸伤得怎么样?” “问题不大,过几天就回来。”闻晰道。 “我就知道,呵呵,”李清仁颇有些自傲,“副院长说你出了车祸如何严重云云,我一点都没担心,他说的越严重,你越没事,他要是封锁消息,说你轻伤休息几天,我估计得去icu找你了。” “没那么夸张。” 闻晰又听李清仁骂了一会副院长,带出许多消息,脑子转得飞快,既要套信息,又不能让李清仁发现异常。 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 李清仁:“咦——,你居然还不挂我电话?车祸摔坏脑子了?” 闻晰瞳孔一缩,“没,正要挂。” ——滴 已经挂了。 半个小时已经是闻晰的极限,他再不想听有人在他耳边机关枪一样说个不停。 他生活的世界里,失忆只能算个小问题。学术研究不比商场上尔虞我诈轻松。听李清仁的语气,他还有两个学生得自己看着,再晚一点,目前的研究成果也会落到副院长手中。 闻晰在纸上把人物关系梳理了一遍,结合手里的资料,基本对应每个人手上该做的工作。 他根本不在意即将面对的事情,只是一天不间断的雨扰人胸闷。突然就想听路星野在他身边耍赖讨巧,叫他的名字。 闻晰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 乖乖小狗呀 矮几上放着路星野走时留的长长的居家小Tips。 足足一页A4纸那么长,几点吃饭,几点吃药,上次买的糕点在储物柜的第几个抽屉...... 完全把闻晰当成客人对待。 不过也是,闻晰连家里的米放在哪儿都不知道,路星野会把他需要的东西全部送到面前。 闻晰捻着便笺一角,每一个字都配上路星野得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爽朗阳光,赶走了李清仁话中潮湿的雨意。 “闻晰。” 密码锁滴地响起,路星野从门外来。 闻晰眼皮一抬,手中的便签对折,塞到书页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道:“这么早就回来了。” 路星野提了鼓鼓囊囊公文包,放在玄关柜子上,边往里走边脱西装。笔挺的西装被他扔在椅背上,神态恣意,衬得他矜贵潇洒。简约款的衬衫解开顶上的扣子,修长的颈脖就这么露出来。 “想你了。” 路星野向卫生间走去,里面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他抬高音量,“在家过得怎么样?” 手上的水滴顺着指尖一路滴过来,袖口被他挽到小臂,紧实的肌肉散发着强烈的男性气息。 “就那样。”闻晰操控着轮椅往后退了点,面向阳台,看着他今天看腻的雨景。 路星野恍然不察,紧紧跟上去,大掌完全包裹住闻晰的手,捏了一会,又贴在脸上,“可我好想你。” 闻晰手心发烫,想要抽出,却又觉得躲避得太刻意。 他坐在轮椅上,面色如常,落在路星野脸上的视线却不自在地闪动。看叛逆的眉尾上扬,卷翘的长睫下,黑眸深邃温柔。 像野气难训的狗,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主人脚下。 “你都不想我哦?”路星野低头摆弄着闻晰的指尖,“一点都不想啊。” 闻晰此生第一次有心脏不受控制的感觉,屏住呼吸也压不住那颗心一点一点加速,多看一眼路星野的眼睛,就会跳得更加凶猛。 “几个小时而已。”闻晰果断抽回了手。 路星野指尖跟上去,戳了戳闻晰的手背,又划了好几道,开朗道:“没事,我想你就行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他站起来要走,闻晰扯住了他的衣角。仰着头,薄唇紧抿。 “怎么了?”路星野以为闻晰有正事要说,弯腰凑到闻晰面前。 闻晰呼吸越来越乱,几次调整,最终吐出来一句,“累了先歇会儿。” 路星野眼睛亮闪闪地,笑得挤出脸颊两侧地小月牙,温柔道:“看见你怎么会累。” 闻晰放开了手,待路星野走进厨房,才松开紧握地掌心,回忆那质量上乘地衬衣触感。 厨房传来餐具碰撞地声音,不时打断连绵地雨声,空旷的房子仿佛被某种温和的物质填满,轻飘飘地托着人。 里面亮起一盏灯,路星野的声音和灯光同时亮起,“闻晰,你看书要开灯哦。” 闻晰打开了灯,提了口气,多余地回一句,“知道了。” 吃饭时,路星野非要和闻晰坐一边,椅子拉得极近。闻晰轮椅本来就占地方,这样一来更不方便,“坐过去。” “我不。”路星野赖在那儿。看着闻晰得脸色,把椅子稍稍往后撤了一点,“差不多可以了,不影响吃饭。” “这桌子一共就半米宽。”闻晰冷脸。 “对啊,所以坐一边坐两边差不多嘛。” 闻晰无语,低头吃饭了。间隙拿余光瞟了路星野两眼,好好的西装衬衫被他穿得像中学生打篮球的校服。 晚上的时候,闻晰才知道路星野的工作根本没做完,他受轮椅限制只能在矮几旁边工作,路星野非要一起挤在他脚边。 资料摆了一地,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 闻晰专注看着自己的文件,耳朵却忍不住去听旁边的动静。他真好奇路星野是怎么一边打电话一边精准的在零散的资料中抽取出需要的那一页。 “对,暂时不介入他们的股权架构......他们以后百分百是被同行业头部公司收购。” “明天叫上法律顾问团队开会。” ...... 路星野声音低沉,声线平稳,快速坚定地向电话那头下达命令。商业精英范儿的音频配的是堕落富二代的画面。衬衫松垮开到胸口,单膝曲起搭着手腕,昂贵的腕表贴着衬衫的折痕。 嫌弃举着电话讲麻烦,腾出手打开蓝牙耳机绕到另一边耳朵戴上。长腿受矮几和沙发的空间限制,总是在调整姿势。 打完电话,累了。路星野头一歪靠在闻晰腿上,手指在电脑触控板上缓慢地滑动。 闻晰看了一眼他的屏幕,是一份股权置换合同,最后的决定权在路星野手里。涉及公司到机密,闻晰自觉收回视线。 “唉。”路星野把电脑得远远的,额头贴着闻晰大腿,“累.....” 这个姿势,人都扭成三截了,当然累。不过,也把路星野修长的身材展露无疑。 领口开太低,颈脖的曲线延伸到锁骨。白色衬衫蹭到腰线以上,露出劲瘦的肌肉,人鱼线延伸到裤腰,西装裤下的脚踝骨感分明。 二十四五岁是男性最美妙的年龄,身体完全长开,处在男人和男孩的模糊地带,男性荷尔蒙爆发,又保留了一丝青涩。 闻晰顺着看下去,感觉被烫了一下。这幅躯体比合同里的机密,更需要避讳,“去书房吧,舒服点。” 虽然不清楚路星野的具体职位,但看他处理事情时的掌控度,在公司地位不低。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大概吃了很多苦。这种程度的抱怨,闻晰倒不觉得是娇气偷懒。 小孩儿在自己人面前耍赖罢了。 路星野贴着闻晰的大腿摇头,“去书房看不见你。” 闻晰摸摸他的头,对他更宽容了一些,“还有多久忙完?” “其实可以明天做,”路星野抬起眼皮,期盼地看着闻晰,“今晚先休息好不好,我不会耽误进度。” 闻晰不担心路星野的能力,就是怕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天天懈怠。刚刚一起工作的两个小时,闻晰就足以判定路星野的逻辑能力和表达能力都超过普通人一大截。 “那休息吧。” 闻晰说出这话,路星野都不太信,他就随口一说的。现在才九点,哪个工作狂会在九点就休息??? “那你要和我一起休息哦。”路星野再一次确定。 闻晰把打开的文件按类放好,电脑压在资料上,笔扣在资料上。 路星野蹭地站起来,“好耶,走吧。” “.....”闻晰,“把你的东西收好。” “好嘛。” 路星野的工作方式很奇特,他脑子里有一张网,把所有的内容都在脑子里定点,所有资料都按照他脑子里的网摆放,旁人看不懂。 但他懒得解释,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 和闻晰在一起的时间用来工作简直是暴殄天物。 闻晰约了白医生提前拆石膏,今晚需要睡补充体力。 两人洗漱好也不到十点,路星野点好了香薰,又哼哼唧唧地抱住了闻晰,“闻晰,你真好。” 闻晰放松下来,好说话很多,闲闲搭了句腔,“不知道哪里好了。” “哪里都好啊,全世界你最好了。” 闻晰现在对这些话免疫,不会觉得别扭,也不会深思路星野为什么说这话。因为路星野一天要说无数次,有时只是看他一眼也要夸一句你真话,或者你真好看。 白天相处的细节闯入脑海,路星野冒傻气的样子惹得闻晰轻笑。路星野问:“笑什么?我也想笑。” 他一贴近,下面的被戳着的感觉就更明显,闻晰胳膊抵开他,“管好你自己。” 路星野:“?我做错什么了吗?” 闻晰:“……安心睡觉。“ 路星野:“啊?” 他显然没懂这是哪方面的警告。 闻晰感觉后背安静下来,路星野又在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了。 要是以往,闻晰会趁着这个安静的空档酝酿睡意,今天却想着,他要是不点明,路星野这一晚或许都会惴惴不安。他有点不舍得,于是伸出手指,在腿根出硬硬的东西上戳了一下。 路星野应势抖了一下。 刚刚发生了什么….. 闻晰碰他哪儿了? 路星野茫然地扯开被子往里看,想要求证。被闻晰揪着头发从被窝里扯出来,“他抵着我两天了,给我好好睡觉,少想有的没的。” “噢噢。”路星野第一次不知如何反应,只知道先应下来。 过了一分钟。 闻晰咬牙,“那你倒是消停啊!” 路星野根本控制不住,这太超过了,有些慌乱又有点委屈,“可是它好激动啊。” 如果闻晰不说,路星野压根没往那个方向想。说出来连他自己的都不信,闻晰失忆以来,他从来没对闻晰起过欲-念。他唯一祈求就是呆在闻晰身边,如果这段陪伴的日子能延长一些更好。 这就是他最大的奢望了。其他的,他不敢,也不想。闻晰是他心里被奉上神坛的存在,欲念对闻晰而言,是亵渎。 但闻晰也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一次触摸,一缕气味都勾着路星野的灵魂,他也是个正常人。 该哄人了 “那你就回自己房间去睡。” 闻晰自己也是男人,并非为此责怪路星野。只是这样两人都难受,不如先分开睡。 可这句话对路星野来说无异于打回原型,他花了十年时间才被允许躺在这张床上,他怎么可能下去,死都不可能下去。 漪丽的思绪瞬间被打散,路星野脑子清醒,反问道:“闻晰,你都没感觉吗?” 闻晰还记得路星野回家时自己心跳的速度,仿佛被看穿的说谎者,冷冷道:“我打着石膏,你指望我有什么反应?” “好吧。”路星野见好就收,不再紧贴着闻晰,给他留出空间。闻晰也不提让他回房的事情。 这一波有惊无险的过去,闻晰很快睡过去,路星野却越来越冷静。 这两天闻晰对他太好,让他得意忘形,忘了这些都是自己偷来的。 第二天醒来时,闻晰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睡在路星野怀里,也依然被戳着。 “唉。”闻晰轻叹了口气没说话,倒是没提出让路星野消停一会这种无理的要求。 大早上的,要是消下去就了不得了。 路星野很乖地爬起来洗漱,换衣服,“明天我会早点起来做早餐的。” 闻晰慢半拍回道:“嗯。” 吃饭时,路星野细细和他说今天要做些什么,药要怎么吃,闻晰放下筷子,“昨天你给我写在便签里了。” “那就好,”路星野笑笑,“我怕有什么遗漏,你的腿不能大意。” “我又不是小孩,你忙你的。” 闻晰感觉路星野的情绪不是很高,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那我走了。”路星野站在门口,看着闻晰。 闻晰预约了医院复查拆石膏,没空抬头看他,“去吧。” 半分钟后,响起关门声。 闻晰动了动受伤的腿,疼,但不严重。卫辛昨天邮件告知他,这次的实验又失败了,他们的进度被严重拖慢。但是今年的实验经费已经快见底。 虽然他们的研究价值可观,但江大其他领域的实验室一样辉煌,没有成果,就没有话语权。 闻晰通知卫辛,顺利的话,他明天会来上班,所有人的工作汇总到一起,自己只听他一个人汇报。 路星野正在公司处理一宗新的技术股权交换案,他坚持不在现在介入被投资公司的股权架构,但是他的合伙人兼大学好友司铭若觉得现在就是最便宜的时候。 争执不下,决定权交到了法律顾问团队手里。结论就是风险与收益并存,现在介入是利益最大化,同等的,风险也是最大。 “你现在保守了,”司铭若靠在老板椅里,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骗老婆的时候可没见你那么小心。” “所以我正在遭报应。”路星野很耿直。 司铭若嗅到八卦的味道,从老板椅里站起来,和路星野一起坐在沙发里,“怎么回事?瞒不住,要露馅儿了?” 路星野靠在沙发上,出神盯着天花板摇头。 “唭,别说兄弟没劝你,你骗的是谁啊,那可是闻晰,趁早收手,留条小命。全校仰慕他的同学那么多,谁敢真的往上冲啊,你忘了他的铁血手腕?跟了他三年的助教都能被一句话赶走。“ 司铭若坐直了身子,学闻晰说话,“脑机接口研究需要天赋,你应该正确规划自己的人生道路。” ”天啧啧啧。”司铭若同情地搭上闻晰的肩,“诶,就他助教那个水平,跟着他干了三年,他一句话就把人家的努力推翻 ,据说那个学长真的转行了,现在金融业混得风生水起,要是在见到闻教授,闻教授会不会后悔自己失去了个聪明人?” 路星野点点头,“如果不是闻晰点醒他,说不定学长现在还在实验室埋头苦干,籍籍无名。” 司徒若啐了一句,“恋爱脑去死。” 路星野认下这个称号,他要不是恋爱脑,真不敢招惹闻晰。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闻晰看也不看他。或许,就算闻晰这辈子不恢复记忆,他们的结局也不会改变。一年两年之后,闻晰还是会觉得这段婚姻无趣,毅然决然离开他。 “诶,诶诶诶。”司徒若把办公桌拍得啪啪响,“你清醒一点啊 ,谈恋爱我不管,下午开会继续说投资案的事儿,别跟我整那套魂不守舍,要死不活的。” 路星野按了按太阳穴,放空的眼神重新聚焦,一下又变得神采奕奕,“放心,我还要养老婆,和你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不一样。” 司徒若微笑,“等你被甩的时候,我来给你收尸。” 助理送了两份简餐进司铭若办公室,司铭若喊着饿死了,上午开了三小时的会,下午还有四小时。打开饭盒狼吞虎咽。 路星野先给闻晰发消息,问他吃饭没。 「吃了。」 简单明了。 他俩平时聊天就是这样,闻晰负责把天聊死,路星野负责起死回生。 但是昨晚才被训消停点的路星野,拿不准现在应不应该继续说,加上上午的会议确实消耗精力,放下手机开始吃饭。 才吃了一口,电话就响起来。 是医院打来的。 白医生尊敬地问:“路总,下午我这边有一台手术,您爱人拆石膏能否延缓两个小时?这位病人情况很紧急,我实在是安排不开,如果您接受的话,我可以安排其他有经验的医生为您爱人拆石膏。” 路星野记得还有两天才到拆石膏的时间,“我爱人和您约了几点?” “今天下午三点,需要先复查,才确定能不能提前拆。“ 咔—— 筷子被路星野折成两截。 司徒若挑起一口菜,忘了放进嘴里,抬头看路星野的脸色。 然后埋头狂干饭,降低存在感。 路星野淡声道:“你先手术,晚点我带他过来,你那边尽量缩短检查流程的等待时间,所有项目都要检查,评估提前拆石膏的风险。能不能拆,我需要你的专业意见。” 电话不漏音,司铭若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只听见路星野说:“下午的会压缩到两个小时。” 司徒若假装镇定,“其实我一个人开也行,有事儿我转达给你。” 路星野:“不用。” 两人大学没毕业就一起创业,现在资产也没多到能割裂两人的程度,业务上都是谁方便谁处理更多,路星野现在明明能先回去,司铭若不知道他在这儿干嘛。 下午还被迫接受他发癫式工作方式,完全不顾别人能不能跟上,思路跳得飞快,一遍遍推演,推翻,法律顾问团队对业务的熟悉程度没那么高,开到中场,四个人里,两个人已经摆烂放弃。两个还在努力理解。 司铭若在创业初期天天经受这样的精神洗礼,现在勉强能跟上。 两小时,不多不少,刚好结束会议。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重复一遍。” 司铭若不复上午光鲜亮丽,打了发胶的头发被他抓得一团乱,“够了,路星野,再说就不礼貌了,求你了,你回家吧,我来和法律顾问团队解释。” 路星野走后,法律顾问团队仅剩一个勉强清晰的人问司铭若,“路总,是人吗?” 司铭若摆摆手,“你不懂,脑机科学研究需要天赋,你好好干你的法顾就好,不要妄图理解。来,我们重新梳理一遍……” 从接到医生电话到会议结束,路星野手机没收到一条消息。 他沉默地往家赶,油门踩到底,阿斯顿马丁带起暴戾的空气振动,路星野目不斜视,粗暴地拐弯,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家里空空如也,矮几上的资料分类整齐,还保留着昨晚收拾好的样子。 路星野皮鞋直接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一下,围着一楼转了一圈。 二楼,他根本不需要上楼看。 预约的三点,现在两点。 路星野坐电梯到一层,从地面出去。 在小区门口见到惦念的身影。 挺不错,一条腿打着石膏还能自己换衣服下楼,在路边等车。 闻晰打了一辆残疾人专车,车门打开,内里延伸出一块供轮椅上下的斜版,车里空间宽敞,放两辆轮椅也没问题。闻晰小心控制手柄,操纵轮椅上车。 刚动了一步,便觉得卡住。 他按了按手柄,没反应。 “闻晰。” 头上响起路星野的声音。 闻晰回头,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路星野黑眸无波无澜,眼底仿佛一滩打翻的墨。他拿过闻晰的手机,取消用车,“我来送你去医院。” 司机拿到补偿,愉快去接下一单。 闻晰松了手柄,把轮椅的控制权交到路星野手中,任由他推着。 两人间沉默得过分。路星野除了刚见面说得那句话,再也没有开口。 闻晰几次想要开口,又作罢。 他原本就不擅长找话题,大部分时候都是被动回答。想想也算了,不知道路星野生什么气,小孩的心思太难猜,放一放,一会就好了。 上车的时候,路星野问:“不疼了吗?” 闻晰好好回答,“不怎么疼了。” “那就好。”路星野去前座开车。 道路两旁的银杏叶更黄了,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远望去就是一条黄金大道,闻晰完全被吸引,看着美景发呆。 阿斯顿马丁在中途停下,“喝杯咖啡再去吧。” “来不及了。”闻晰坐在后座不动。 路星野没有探进身子,为难他,站在车门旁解释,“白医生有手术,我们的预约延后两小时,在医院呆着还不如在这儿等。” 闻晰向路星野伸出手,让他把自己抱下来,“你怎么没告诉我。可以晚点出门。” 路星野声音落寞,“我以为你去医院会和我说。” 闻晰收声,视线重重落向路星野眼睛。 很好哄 咖啡店是大道的一个网红景点,四面都是玻璃窗,坐在里面很暖和,也不影响观赏外面的美景。 路星野点了冰美式,给闻晰一杯果汁。 “咖啡对骨头不好。”他说。 闻晰想解释什么,路星野却似在欣赏窗外的风景。中途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问法律顾问团队有没有给出风险规避方案。 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清净。闻晰却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刚醒来的时还觉得婚姻生活就该是这样,适当的沟通,不过多介入对方的私生活,陪伴和独立空间分割清楚,这样刚刚好。真到了这样,他又不知道怎么和路星野相处了。 只能沉默。 坐了一个小时,他们重新往医院出发。 白医生手术耽误了一会儿,他们在就诊室等待。闻晰和护士详述自己的状态,路星野去外面建档。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哑光皮衣下穿搭一条烟灰色牛仔裤,眉眼之间的张扬气息被放大,又被一点燥郁压着,像个随时会走上不良少年道路的中学生。手里拿了医疗卡和病例,默默坐在旁边。 闻晰和护士说话间不时留意他的状况。还好小孩儿不开心也不发脾气,安静等着。 “不好意思,久等了。”白医生头发还有被手术帽压出来的皱褶,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说完,非常职业地坐到位置上,对着闻晰腿上几处地方按压轻敲,“疼吗?” “不严重。”闻晰并不刻意隐瞒自己的状况,目前情况,身体的优先级远高于工作。 他余光往后瞟,看路星野眼睛一直跟着白医生的手。 “恢复得很好,好多病人回家都不听医嘱,多多少少都有点磕碰,你这养得不错,今天拆也没问题。”白医生夸闻晰是个好患者,让他对医患关系又有了信心。 夸得闻晰有点心虚。如果不是路星野拦着,他早就逞强乱来了。 拆石膏的流程很顺利,以后闻晰不用再坐轮椅,只要上一个固定器,连拐杖都不用。就是不能走太多的路。接下来三个月都得以休息为主。 白医生又给了一些注意事项和饮食忌讳,路星野不知几时站到了闻晰面前,把所有内容一一记下。 上车时,路星野下意识想要去抱闻晰,闻晰已经自己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抬头看路星野:“你来这边干什么?” 路星野回神,匆匆扔下一句,“没什么。” 回到驾驶室,发动车子向前行驶。 回程路过咖啡馆,路星野脸上好看许多,眉间郁气散开,如云山雾罩,黑亮的眸子认真盯着前方。 闻晰感觉路星野现在的情绪比刚见面时平稳许多,适合处理问题了,“今天你不用来,我一个人也可以拆石膏。” 路星野眸光不变,浅浅扯出一点笑,“我不忙,没事。” “不好总是麻烦你,你也有自己的工作。” 闻晰觉得自己表达得很清楚,他今天没有通知路星野自己来拆石膏,只是因为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并非刻意隐瞒什么。 “我今天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路星野忽而变得轻松,“如果这个投资案按照我的预估发展下去,年底分红可观哦,该给你买个什么礼物呢?” 闻晰注意力被他的工作吸引过去,“是前天说那个为期十年的项目吗?” 路星野笑意不变,眸光更加深邃,“不是,那个项目,应该还要很久才能做成。” “不急,你那么年轻,有问题可以和我聊。”闻晰替路星野感到开心,顺便叮嘱:“别乱花钱,我什么都不缺。” 他连这次去医院的钱都没付过,不可能再让路星野花钱了。 路星野嘴角落下来些,“有想去的地方吗?江洲太冷了,我们去暖和点的地方过年吧。” “暂时走不开,过年应该要在实验室加班,你约朋友一块儿去吧。” “不急,到时候再说吧。” 说着话,很快到家。路星野按照医嘱做好了饭。并且很乖地坐到了闻晰对面。 闻晰捏着筷子,把碗里的米饭戳出好几个洞。 路星野:“怎么这样看我?吃菜啊。” 闻晰迟疑着吃了一口菜。 是他误会了吗?刚刚在车上路星野难道不是已经接受他的解释?还和他说工作上的事儿呢。 怎么这会儿像是还在生气。 “路星野。”闻晰放下筷子,坐得端正,“你不高兴吗?” “没有啊。”路星野也放下筷子,认真回答。 “没有告诉你我去医院是因为,我自己去也可以,这种小事,没必要耽误你上班。”闻晰感觉自己已经很为路星野考虑了! “我知道,”路星野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没有我,你自己也会做得很好。” “那你为什么还在生我的气?” 闻晰问得很真诚,他是真的不懂。 难道他自己去医院不是最优解吗? “我没生你的气。”路星野放缓了语速解释,“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如果你生气了,一定是我犯错在先,犯错的人,是没有资格生气的。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闻晰仔细观察了路星野的神情,不像说谎,也不是冷战的态度。何况他还做了晚餐。 “那吃饭吧。” 这是闻晰能做的全部了,他已经用最直白明显的语言解释了自己的意图,路星野没有理由再生气。 吃完饭,闻晰坐在沙发上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路星野照例坐在地上,把会议上的内容输出成文字文档,发给团队。 今天说得太急太快,虽然有司铭若收尾,但为保证没有纰漏,路星野还是会给他们准备一份参考。 闻晰今晚没有安排具体的工作,只是整理明天要处理内容的大框架,比平时早一个小时收工。 他弯腰把资料放到矮几上,想和路星野说,以后就去书房办公。扭头看见路星野表情凝重,眉头微蹙,黑眸透出的眸光如冷月一般不容侵犯。他打字的速度很快,可见脑中的思绪几乎不卡壳。 闻晰噤声,挑了本无关紧要的闲书陪他看。路星野身上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对工作的专注力是闻晰最欣赏的地方。 其实他也不用太担心路星野的工作,路星野不是没分寸的人。 手里的书似乎不够滋味儿,闻晰看不到三行,就会不自觉看看路星野工作做完没有。 等到路星野眸光松懈下来,闻晰才叫他,“路星野。” 路星野刚刚过分投入,腿曲得有些麻,半跪着过去,下巴刚好枕在闻晰腿上,但他这次没有贴上去,仰着脸问:“怎么了?” 闻晰手中的笔不小心点在书页上,洇出一个墨点,闻晰用指尖擦了擦,墨迹被拉出一条痕迹。 怎么可能擦得去呢。 闻晰用沾墨的手指捏住路星野的下巴,让他头仰得更高一些,弯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抱歉,今天没有告诉你要去医院的事儿。” “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路星野只觉得面前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浅浅茶香,额头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轻到......他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闻晰说的话就如一串无意义的代码钻进他的脑袋,混乱的脑袋无法做出反应。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黑亮的眼睛紧盯着闻晰,像是要看出什么来。 闻晰方才的举动本来就没多加思考,见路星野还要去摸自己的额头,一把把他的手按下去,不让摸。 路星野笑开来,眼睛又射出亮晶晶的光芒,“你在哄我吗?闻晰。” 总算是不生气了。闻晰现在才觉出,路星野不生气和生气时的差距在哪儿。 闻晰坦然承认了,“对,我不该觉得你会因为我而影响工作,质疑你的工作能力。你也有自己的规划,对吗?” 路星野摇摇头,反握住闻晰的手,“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闻晰,我没有向你说谎,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多信任依赖我一些。” “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做得更好的。” 闻晰讶异,这是什么逻辑? “所以你下午不是在生气?和我冷战?” 路星野笑出声,“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和你冷战,只是.....从第三个人嘴里听见你要去医院,感觉和你的距离好远。” 他声音越说越小,眼皮也垂下去,可怜见的。闻晰听他说着算是明白了,下午自己的解释根本就没用。 路星野在意的是自己不主动告诉他,自己还一个劲儿地说不想麻烦他。怪不得一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解题思路就是错的,答案怎么可能对。 亏他还一直找机会解释。 闻晰想想也觉得好笑,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居然还能沟通上。 “你笑什么?”路星野问。 “笑你傻,我自己就能做的事,何必麻烦两个人呢,我不想麻烦你是因为....算了,总之,不要生气了就好。” 误会解开,这事儿到这儿就应该结束。闻晰准备起身回卧室,却被路星野一把拉住,坐回沙发上。 “不,闻晰,你自己能做的事儿,我也想陪你一起。” 我希望你依赖我,信任我。 我渴求永远陪在你身边,哪怕是虚度光阴。 一点小误会 路星野的眼神无比坚定,不像是凭空而来的一句情话,而是支撑他的一种渴望,和力量。 他强烈的情感打败了闻晰的需求,又或许是想哄人,闻晰答应道:“那明天你送我去学校吧。” 路星野一时没做出反应。 闻晰又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 “方便,”路星野彻底从下午的郁郁寡欢中走出来,“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了!” 定了这事儿后,路星野又满血复活,晚上蜷在被窝里,紧搂着闻晰,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真好,闻晰,你太好了。” 底下那玩意又戳着闻晰,闻晰扭了扭,但是那存在感挥之不去,于是将他赶走,“你说什么都不行。” 路星野还沉浸在被闻晰哄了以及竟然可以送闻晰的双重惊喜中,顾及不了别的,“啊,为什么不行?” 闻晰瞪他,可眼里又没有怒气,和善温柔的眼睛半怒不怒,更像是娇嗔,勾得人心痒痒,“腿上伤还没好。” “伤没好所以要啊。”路星野人都蔫了。 闻晰含糊道:“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很方便啊,我主动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的,闻晰。”路星野又开始来撒娇那一套。 闻晰刚刚白天刚把人惹得难过一下午,现在看他可怜哀求,又考虑到他憋了许多日子,声音弱了许多,“那你得,听我的。” 眼见有戏,路星野更是巴巴往前凑,与闻晰耳语,“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 闻晰眨了眨眼,目光微澜,如平静的湖水被碎石激起涟漪,清冽的嗓音也变得被冲撞一般不稳当,“闭上眼睛。” 路星野疑惑,送他上班怎么还要闭上眼睛。但他一向是最听话的。 然后.... 他感觉.... 某个,非常,隐秘,且重要的地方,隔着布料,被指头握住。 噔—— 路星野睁大眼睛,一手按住闻晰的手,一边后退,“你在干什么?” 闻晰脸颊通红,睫毛不停地颤,薄唇软嫩得要滴水,被他自己咬得水光潋滟,连脖子都是粉色。整个人就像一颗成熟桃子。 “过来。”闻晰颤抖的睫毛暴露他内心的羞怯,嘴上还是不饶人。 路星野没受过这种诱惑,根本经受不住。 那玩意又大两分。 他是这次是真的感觉到变化,还有点上头了。 见他还犹豫,闻晰似是非要让他听话,“听谁的?” “听你的!当然是听你的!” 路星野上头,但还没完全失去理智,“闻晰,不用。” 他把闻晰抱在怀里,感动和惊喜在心中慢慢发酵,轻柔摩挲着闻晰的手指,“不用你做这些。” “你在我身边就很好。” 闻晰强行压抑羞涩与尴尬被挑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辩驳,“你刚刚一直要的。” 路星野一愣,反应过来,“傻,我是要送你上班,不是要你做这些。” “不过,你愿意这样做,我幸福得快死掉了。” 闻晰也想了一遍两人的对话,确实是他没说清楚。但路星野那么明显......那不就是暗示吗! “你会不会,憋得难受?”闻晰问。 “本来是没什么,现在....真的有点难受了,”路星野扶着闻晰躺下,替他盖上被子,“我去冲个澡,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闻晰沉默点点头。 很奇怪,这种事情被拒绝,应该很尴尬,但闻晰没有觉得很羞愧,反而更坦荡了。 两个大男人,坦诚面对自己的欲望,难道不应该吗? 闻晰手又握了握,回忆刚刚自己握住的大小。 .....好像 .....还挺大的 好!停住! 闻晰感觉自己脸更热了,把脑海中的画面都赶走。 却也再难入睡。 浴室门被打开,闻晰赶忙闭眼。 身边的床铺却没有陷下去,路星野似乎在椅子上坐下来,不知道在干什么。 闻晰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去,“怎么不上来?” 只是听到上这个字,路星野都觉得自己又要控制不住了。 “身上凉,怕冰着你。”闻晰走到床边,在地毯上坐下。 闻晰全身盖得好好的,只露出一个脑袋,露出白日看不见的可爱,“上来吧,凉不着的。” 路星野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试探温度,“好。” 重新躺在一块,路星野没像之前一样贴上去。 之前没想过这事儿,警告自己不准乱想,自然不会乱来,也不敢。 现在闻晰的表现,并不抗拒这事,很考验路星野的良心和道德底线。 他是想要闻晰留在身边,不过他是打算让闻晰慢慢接受他,像正常人一样恋爱相处。 并不是要趁人之危。 可是闻晰却主动靠过来,手指搭在路星野手臂上,“冷吗?” 路星野:“不冷。” 热得快爆炸了。 闻晰手底下的肌肤却冰冰凉凉的。深秋洗冷水澡,是个人也受不了。 “我们之前没这样过吗?” 从医院回来的第一晚,路星野那么自然地想要帮他脱衣服,而且两人都是年龄正好的男人,这些事情应该很正常。 路星野纹丝不动,实话实说,“没有。” “啊,”闻晰似乎有点不满意,“我们做的频率很高吗?” 路星野血液快燃起来了,依旧实话实说,“不高。” 无限不高就等于没有。 这不算骗闻晰。 闻晰松了口气,男人做起来很麻烦。 细想又觉得更麻烦了。 难道之前两年婚姻生活,他都要路星野这么忍着嘛。怪不得路星野那么能忍。 虽然他不热衷这事儿,但这对路星野是不是有点苛刻了。 闻晰摆出商量的语气,“路星野。” “嗯。”路星野从激荡情绪海浪中缓过来一口气,柔声回应。 安静的夜晚,燃着香薰,把一切都渲染得平和美好。 闻晰一句话就打破这种平静。 他说:“以后,我们能不能用.....刚刚那种方式,作为补充。我是说....你不用忍得那么辛苦,我们也保持一个比较低的性-生活频率。这样双方都能接受,你说呢?” 路星野感觉自己的良心正在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融合,闻晰每说一个字,都会加速它的融化。 他最后还是稳住了,“以后再说吧。” 闻晰却觉得这是两人之间一个大问题,他不希望双方有任何一个人受委屈,“你觉得哪里不好呢,提出来,我们重新商定。” 黑暗中,路星野喉结滚动,声音滞涩,“好,都听你的。” 闻晰似是怕路星野反悔,乘胜追击,“那我们今晚试一试吧。” 路星野马上拉住闻晰的手,“你不用勉强自己,也不用顾虑我。” “你想做?”闻晰直问。 “不是,”路星野笑了,他哪敢想那个,“我怕你恢复记忆了会后悔。” 闻晰的热情消减大半,“你还是介意我失忆吗?你更喜欢失忆前那个我?” 路星野所有上头的冲动都被闻晰两句话冲散,“怎么可能呢,我喜欢你啊,闻晰,什么样都喜欢,我只是担心,你不喜欢这样还勉强自己,以后后悔。” “怎么可能呢,我很清楚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后悔呢。” 路星野不敢说了,他怕再说下去,闻晰又要意识到什么,只能摸摸闻晰的头,说,“辛苦你了。” 闻晰很小声地说:“那听我的,闭上眼睛。” 路星野摩挲着闻晰的手,拉到唇边,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指尖,“你要是不想,随时可以停止。” “好了,”闻晰低声催促,“快点吧。” 路星野闭上眼,黑暗的掩饰下,闻晰没看见他眼中隐藏的决绝。 是他选择了这条路,无法回头,也是他自找的。 路星野往后仰头,露出颈脖。闻晰又羞涩,又紧张,好学生般问:“你是不是,不舒服?疼了吗?” 路星野捧着闻晰的脸,大手拨开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就算只有模糊的月光,他也能看清闻晰样子,淡漠的眼睛因他而紧张 ,薄唇充血娇嫩,小巧的鼻翼翕动,和眼神一起暴露他的青涩与纯洁。 “闻晰….闻晰…”路星野低声呢喃,似在叫面前的人,又似在发泄什么。 拇指一遍遍从眉心划过鼻梁,鼻尖,唇-缝,下巴,适时收手,从不越矩。 路星野掌心粗粝,平时只会开车打字的手,不知为何如此粗糙,磨得闻晰脸颊微痛。 闻晰的手臂也开始发酸啊,路星野还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闻晰……” “闻晰…….” 路星野整个人都快爆炸,什么良心,后悔,谴责…..统统抛到脑后,最直白真实的想法被剖开呈在眼前。 他想要占有闻晰。占有他的所有,他的思绪,他的内心,他的身体。 他要闻晰整个属于他,想在闻晰身上打上标记,想要闻晰爱他,如自己爱他那般。 “路星野,你好了没啊。”闻晰又羞又急,中途放弃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他累了,还好不是真刀真枪得干,这谁受得了。 路星野激动地跳了两下,被本能支配着,抱住了闻晰。和平时不一样,他几乎是把闻晰完全搂进怀里。他身形高大,肩宽腰窄,衬得闻晰很娇小,冷淡清苦的茶香变成前调,后续跟着汋人灶热的气息,路星野吸猫一般,搂在怀里揉—弄。 闻晰一边不能停下,另一边推着路星野,“路星野,太紧了。” “我不好呼吸了。” 路星野粗砺的声线,在耳边如过电一般,“再叫叫我的名字,闻晰,再叫一次。” 闻晰感觉到他的临界点,不再挣扎,主动贴近,反倒获得一点呼吸的空间,细声细气地叫:“路星野。” 世界都安静了—— 香薰蜡烛嘭地爆出火花。 路星野的灵魂短暂出窍,全天下的幸福都砸到他一人头上。 闻晰在被子里搓了下黏腻的手指,“我去洗洗。” 他都坐起来了,又被路星野拦腰抱回去躺下,贲张的肌肉经过刺激更显有力,箍得闻晰无处可逃,“闻晰….你有反应。” 下一秒,闻晰感觉眼前一黑。 视线被黑暗彻底锁定,他落入一个温暖且柔软的地方,激得他浑身一抖。 这是他从来没想过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闻晰在心底解释,嘴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超过了! 闻晰愿意为他疏解,可能是出于义务,好心,宽容….. 更让路星野在意的是,闻晰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 他丝毫不觉得屈辱或是羞耻,只想做得更好,让闻晰永远忘不了才好。 不过他一直很规矩,诱惑的苹果就在眼前,他也没上手碰一下。 闻晰闭上双眼,脑子里乱乱的,完全的黑暗让他更有安全感,也放大了感官的感受。 他没想要这样,这太超过了。 清醒又沉迷,灵魂半剥离身体。 眼前落下大片大片的白光。 巨大的羞耻感将闻晰包裹,黑暗也无法遮掩体内生出的羞耻。 在闻晰的世界里,夫妻义务和….这种,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是正常行为,后者…..后者算什么? 路星野很贴心地没有掀开被子,来到他身边,把他搂在怀里,哄小孩似的拍着他的背。 “别害羞,闻晰,这很正常。”路星野的嗓音浸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 闻晰一愣,“你,你去吐了啊。” 路星野低笑,像是小恶魔,凑到闻晰耳边,“晚了。” “你….我没让你这样。”闻晰难为情,声音都被闷得瓮声瓮气,声音中清冽的寒气被被蒸暖,变得潮湿温软,“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太可爱了,可爱疯了 ! 路星野现在就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都是小狗屁。 早知道闻晰会喜欢,自己不是大把的表现机会。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这不能讲究公平,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路星野耐心哄着人,恨不得把闻晰害羞可爱的样子印在脑海里,“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别说了,你快去卫生间吧。”闻晰踹了人一脚。 路星野赶忙按住他,“祖宗,脚不能动啊,当心伤口裂开。” 闻晰:“你快去呀!” “那你别闷太久啊,憋坏了。” 路星野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时闻晰好好躺在枕头上,面上假装无事发生,眼尾鼻尖都还是红的,眼里仿佛盛满了一汪清泉,水得不行,还以为自己很镇定,“把床单换一下。” 里面都是自己的东西,路星野掀开被子,“去我房间睡吧,明天换。” 闻晰打算下床,被一把抱起来。 “我自己走!”闻晰装的平静立刻被打破。 “不,主动的孩子才有糖吃,我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路星野没有提刚刚的事儿,神态自若,仿佛刚刚只是他们惺忪平常的一次。 折腾一番,已经接近一点,闻晰沾了枕头就睡过去。 路星野细细端详他的脸,心中被巨大的惊喜填满。 他觉得自己做的太差了,两年时间,看似陪伴在闻晰身边,实际连闻晰真实的一面都没触到。 太傻了,他不该那么小心。闻晰习惯自我封闭,他再小心翼翼,两人怎么可能更进一步。 路星野这会心里仿佛住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在心脉血管间攀爬跳跃。他偷偷下床,到二楼的生活阳台,吹吹江风冷静。 ——根本冷静不下来。 掏出手机,拨通司铭若的电话,“我明天晚半小时到公司。” 司铭若下午开了一下午的会,晚上又接了一台应酬,红的白的掺着喝,本来约的漂亮男孩都拒了,刚躺下就接到路星野的电话。 “我好像没管过你的考勤啊。”司铭若有一点茫然。 “嗯,因为明天要送老婆上班。”路星野强行解释。 “.......”司铭若顿了顿,“不是,你有病吧!” 路星野十分坦然,“就是和你说一句。” “呵,”司铭若给气笑了,“送闻大教授上班,回学校,回江大,你他妈不怕被抓包啊,之前哐哐追你那学弟才大三吧,还有系主任,老师,谁不知道你的闻晰的得意门生。还有闻楚,你能保证闻楚不会去学校找闻晰吗?” 轮到路星野沉默,“没关系,我会处理好。” “明天来公司签股权转让协议,你要是死了公司就是我一个人的,你去吧,死恋爱脑!!!!” 在司铭若的谩骂声中,路星野挂断电话,兴奋冲上头的血液回流。给助理发了消息。 「明天开始,闻晰开始正常上班,盯紧闻家人。」 闻楚还没有醒来,对他来说暂时是好消息。 这样的日子,再多一些吧,他真的,太幸福了。 路星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江大后勤处录入自己的车牌,直接把车开进实验楼地下停车场。 “晚上来接你。”路星野在驾驶座侧着身子问闻晰。 闻晰现在还不太敢看他,昨晚的事总有些羞赫,“很近,你不用来了。” 路星野没有多强求,学校对他来说还是很危险。 直到闻晰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中,他开车离开。 早上正是学生上课的点,校门口人来人往,路星野车速压得很慢,卫辛从车窗外走过,突然停住,视线从手上的文档追着车身去。 车窗内一闪而过的侧脸,无比熟悉。 ——路星野。 他为什么回江大? 当年毕业,他拒绝闻教授加入研究小组的要求。现在回来干什么? 卫辛闭了闭眼,或许是昨天整理资料时看见路星野的名字,眼花了。他抓紧书包带子,脚步加快,向实验楼走去。 在二层大厅正好碰见闻晰。 “闻教授,”卫辛把手上的资料都递过去,“这是本次实验的所有资料和....失败记录,附加资料都在里面。” 闻晰翻了第一页,目录和他让卫辛整理的资料完全对上,他心下了然,“辛苦了,卫辛。” 卫辛:“但是这次失败....” “闻晰!你终于来了!” 听这声音,闻晰眉头一跳。 李清仁上来就想搭闻晰的肩膀,看到闻晰嫌弃的表情,自觉后退,“副教授正在带某集团公司领导参观,他是不是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担心失忆了应付不了太多事儿,闻晰还没在系统上销假,以防要继续休假。 “不是吧,这你都能忍?”李清仁突然像猫挠人一样,用手在闻晰眼前薅了一把,很是神经。 卫辛开口解释,“不知道闻教授什么时候回来,副院长在实验楼,增加展示区域,今天是带了人来参观,而且,他还想简化实验数据。” 闻晰无视李清仁,对卫辛说,“我们上楼。” 实验楼三层基本都是脑机接口研究小组的场地,展示区也在这个地方。闻晰,放慢步子,边走边回忆。 实在想不起什么。 “这是闻教授吗?”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和闻晰迎面而来,“闻晰你好,我是正和集团CEO,郑成。副院长说车祸修养,还以为今天看不到您呢,哈哈,这不是巧了。” 副院长尴尬地笑笑,“你不是请了一周的假,这么急,身体能行吗?郑总,您看我们闻教授的工作态度,完全可以相信我们实验室的实力啊。” “是,闻教授在,当然放心。” 郑成想和闻晰握手,闻晰简单应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卫辛,“为什么没有在邮件里说这事儿?” 卫辛也不卑不亢,“实验收尾期,事情太多,紧急程度和重要程度都很高。” 言下之意,参观实验室这种事情,还不配出现在邮件汇报里。 师徒两一唱一和,李清仁在旁边笑得很贱。副院长看过来时,他无所谓地一耸肩。 郑成不是傻子,已经听明白今天的参观是副院长一人的主意,但他还是想争取闻晰实验室这个机会,“闻教授方不方便,抽半小时给我介绍一下。” 闻晰:“很忙,没空,卫辛,陪郑总转转吧。” 卫辛:“我也没空。” 李清仁:“我有空,不如我陪郑总转转吧。” 郑总上下打量李清仁,“请问您是?” “我是哲学系教授李清仁,我开玩笑的,我不懂这些。” 副院长:“!!!郑总,咱们继续吧。” 背后郑总的助理站出来,“郑总,有个重要电话,请您亲自接一下。” 郑总朝所有人笑笑,接过电话走了。 副院长亦步亦趋跟上去,可可惜腿太短,跟得有些吃力。 李清仁原地跳起来扭了扭,“爽死了,你看他表情没,气死他,老东西,让他一天天想些破改革,哲学系有什么可吸引投资的,马克思原地复活给他演个晨间偶像剧吧。” 他又想去搭闻晰的肩膀,闻晰眼疾手快,卷起手中资料打在他大臂上,“离我远点。” 李清仁仿佛被点穴。 卫辛目光呆住,“教授,你为什么戴着婚戒。” 阳光闪过,在素圈戒指上打出刺眼的光点。 有点喜欢他吧 “嗯,结了。” 李清仁:“我要回去上课了。” 闻晰有点惊讶,“他这么容易就走了?” 卫辛:“他可能是被吓到了吧。” 闻晰:“正好,过来我问你点事情。” 卫辛总觉得那里不对,有什么事情就要联系在一起,但是联系不上。不过他跟着闻晰是做研究的,教授结婚还是单身,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他心思很快收回来,把实验室的情况同闻晰介绍了一番。 午饭时间,李清仁再度出现。 “闻晰,一起去吃饭啊。” 闻晰怀疑哲学系很快会被学校裁撤。 “我有事,不吃了。” “你不用躲,我一定会问的。”李清仁在闻晰办公室门口不走。 闻晰拿这种无赖的人都没什么办法,他要脸。 “你老公是谁啊?”李清仁单刀直入,“什么时候结婚的?你怎么会结婚呢?你是不是假结婚?” 闻晰目光平淡,心里已经决定不能告诉这个人太多。 李清仁看似跳脱不靠谱,实则心思细腻,不会莽撞。看到戒指就走,想清楚再来问。 “改天一起吃饭吧。”闻晰避开所有问题。 李清仁直接被吓到,“什么!!!你真有老公,不是,你舍得让我见你老公,我就是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对吧,对吧。” 闻晰:“....好烦。” 晚上回家闻晰就和路星野说了这件事,“李清仁和我关系好像还不错,我之前没和他们说过我结婚吗?” “嗯,”路星野把锅里的汤倒进碗里,“因为,你是我们公司的技术顾问。” “确实,不合适,不过这更应该瞒住你们公司的人吧,为什么会瞒住学校的同事?” 路星野把汤端出厨房,“怕走漏风声,都瞒住了。” 闻晰算算,自己出车祸的时候是周末。 工作日不戴婚戒,周末就急急戴上,自己和路星野结婚两年还这么追求仪式感么,感情这么好啊。 路星野倒是值得被好好对待,挺好的孩子。 “那我先敷衍着李清仁,暂时不和他见面了。”闻晰还在失忆中,不想牵扯多的事情出来。 “好啊,”路星野似乎不想多谈论这个事情,“快吃饭吧。” 路星野笑着问闻晰味道怎么样,一派平常。 刚进门时,闻晰和他提起要见李清仁,他已经不如最开始般害怕被戳穿。谎言总要被戳穿的,但爱不会。 他爱闻晰,要爱到闻晰恢复记忆,也选择留在他身边才行。 第二天,路星野也热情高涨地把闻晰送到学校,着对他来说去像某种夫妻仪式。 “走了。”闻晰开门下车。 嗒—— 车门被锁住。 闻晰回头看着路星野,“干嘛?” 路星野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撇着嘴,“你走得太干脆了,多和我说一句话嘛。“ 他今天穿了西装,头发也刻意弄过,比在家时看起来成熟几岁。结果坚持不了两分钟,还是小孩脾气。 酒红色领带因为他侧身往前而皱起来一截,闻晰垂眼,替他将领带按回西装里,手指摸到了胸肌上,指尖撤开时向下滑了一点。 “好好上班。” 宛如夫妻上班前的告别仪式,路星野心里都快炸开了花。 他逐渐摸索到一些方法,很多东西,他不要,闻晰不会主动给。 他想要,闻晰也会疼他。 会不会,闻晰也有一点喜欢他 。 “就这样吗?”路星野得寸进尺,装作委屈。 心里也却也害怕,如果闻晰有一点不高兴,或者让他滚,他就停手。 可闻晰不动,只是耳根逐渐变红,薄唇抿了抿,沾上一点水渍,像待摘的樱桃。 路星野视线只剩下那颗樱桃,周围的一切都被虚化模糊。 他倾身往前,闻晰便往后靠,后背顶上车门,躲无可躲。 小小的唇珠就挂在眼前,路星野无意识的吞咽,气息不稳,“可以吗?” 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道连带着说话的气息迎面扑来,闻晰感觉口腔鼻腔身体里都是这个味道,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强行占据,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 此刻亲上了,好像不会被轻易放过。 “晚上,在学校不行。”闻晰不知道路星野有没有听见他的心跳,守着自己的底线。 路星野又上前一些,唇几乎就是挨上了,闻晰感觉自己把路星野的呼吸都吃到了嘴里。 “晚上做什么?”路星野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弄得人眩晕,“上次被赖掉的奖励,我还记着。” 不知是谁的唇动了,柔软地互相摩擦了一下。 闻晰整个人都被逼到了座椅和车门间狭窄的卡缝里,视线和空气都被路星野掠夺,但本能的习惯让他没有将怯意放到明面,半阖眼皮,说道:“晚上亲你。” “好,我等你。”路星野说了话,人却不动。 闻晰手指虚无地抓了抓,“我要上楼了。” 路星野退开,浑身放松,没骨头似地瘫坐在驾驶座上。 西装裤面料没有弹性,那隆起的一大坨十分明显。 闻晰紧张又震惊,“路星野,你控制一下。” 路星野苦恼地说:“明明是我喜欢你更多一些。” …….说不过,闻晰走了。 路星野嘴角飞上天,丝毫不在意憋得多难受。 “好可爱,好喜欢。” 没了师生关系的束缚,他越过闻晰心地强行划定的道德底线,才发现自己在闻晰内里有多柔软。 今早,他并不想那么急得把人逼到这种程度的,但是闻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在此之前,他必须摸清自己在闻晰心里的位置,否则只能等司铭若来给他收尸了。 最快闻晰一直坐这辆车,微苦的茶香被锁在车内,路星野闻到便心猿意马。 还是要控制的……. 路星野拉开车门想下车冷静一下,一脚踩到地面,和卫辛直直撞上。 路星野的脚有收回的冲动,但是太晚了。 卫辛在原地看了会路星野,走上前质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路星野脑子已经转得快冒烟儿了。 卫辛不是闻晰,没有失忆,没那么好骗。 “你现在才开始编?” 卫辛无情戳穿。 路星野脚踩在地上跺了两下,像是很难开口,“最近工作不太顺,回学校看看。” “怀念在学校辉煌的日子?”卫辛反讽。 “嗨,这不是,”路星野把手搭在卫辛肩膀上,带着走到车子另一侧,车身挡住两人身影,也争取到一点思考的时间,“你知道,社会上工作不比学校,最近有点难捱。我还是很怀念我们做室友的日子,今天就回学校来看看……” 卫辛:“昨天我也看见你了。” 又一次无情戳破谎言。 卫辛质疑的眼神还带着一点敌意,路星野心道:还是那么难缠啊。 嘴上接着编,“对,我最近过得都不太好,我就是想来看看我喜欢的人,昨天也是偷偷来的,你别告诉别人啊,我怕传到他耳朵里。” 卫辛迟疑了,他没谈过恋爱,但是路星野在校时人气一直很高,说不定真有他看上的。 “你喜欢的人是谁?” “不好说,这个,我还在暗恋,暗恋你知道吧,我都不太敢和他说话。”路星野嘴角撇下去,摇摇头,很是惆怅,“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别说看见过我,我都是偷偷来看眼我喜欢的人,你懂吧,暗恋都是无声的。” 给卫辛都说肉麻了,卫辛无心情爱,只在科研上对闻晰严防死守,“你不是想回闻教授底下读博吧?” “那不能,我得多挣点钱追老婆,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为家庭负责的。” 卫辛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说法,答应替他保密,也让路星野承诺,如果要重新回来搞科研,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搞定卫辛,路星野心里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了。 好险,还好卫辛先碰上的是自己,如果他直接拿去闻晰面前问,自己的谎言一秒就被戳穿。 闻晰要是知道自己是他的学生,他两又得再玩儿完一次。 不过这个卫辛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大学当了四年的万年老二吗,至于对他这么刻骨铭心嘛。要是闻晰也能像卫辛一样这么在意自己就好了。 直到离开江大,路星野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没处理好,被卫辛发现的。他昨天都没下车。 路星野不会明白,所有人都会忘记第一名,但第二名不会。 卫辛这次也算是给路星野一个警示,会让自己暴露的可能很多,他还要再小心一点。 想到这儿,他感觉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学校里的人。掉头去了市一医。 助理反馈回来的消息,闻楚一直没有转院。 以闻母那种太子妈的心态,怎么可能让闻楚一直住在市一医这种公立医院,多半是遇上不错的医生了。 遇上了不错的医生,闻楚没准有醒来的希望。 路星野带了帽子,乔装进住院部大楼。闻母还是找关系把双人病房变成闻楚的单人病房,病房门口守着两个保镖,木头一样直挺挺站在门口。 路星野挑眉笑笑,看来上次他随口胡编的话效果不错,果然把闻母吓着了。 隔着这么远看不到什么,路星野从兜里摸出个口罩带上,在楼梯口站着观察,选中跑得最慌乱的小护士,直接把人叫过来,“35床病人什么情况?怎么这么急叫我回来?” 小护士还挂着实习的牌,被路星野一问人都懵了,“3…..35 ,不是我,负责?” 太乱了,医院的工作又忙又乱,她刚来的实习,每天都感觉会闯祸,路星野又高又严肃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已经闯祸了。 “先带我过去,病人要紧。” “好的,医生!” 小护士跑的很快,整个身子撞到保镖身上,露出保镖后面的门禁,用工作证刷开。 路星野大步流星推门而入,两人配合紧密,门外的保镖丝毫没有疑心。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病房电视播放闻楚小时候,闻晰给他过生日的视频。闻楚四岁,闻晰十四岁。看着闻楚的眼睛满是宠爱。 路星野冷冷地勾起嘴角,找不到闻晰本人,就用视频代替是吧。没了闻晰,他闻楚一定要死是吗。 “医生,您不先救人吗?”小护士声音弱弱地。 “你又知道病人的情况了?不清楚就快起忙自己的工作。” 路星野底气十足,小护士不敢多话,脚下生风,赶紧从病房退出来。 视频里闻楚被打扮成小王子,坐在圆桌中间,闻晰穿着中学校服,只坐一跟加塞的独角圆凳,手里给闻楚举着准备插蛋糕的蜡烛,眉眼间已经染上超越年龄落寞。 “你闻家家大业大,也容不下一个闻晰?”路星野摘下口罩,露出完整的脸。好似闻楚能看见听见一样,“无论你醒来还是昏睡,只要伤害到闻晰,我都不会手软。” 路星野找到遥控器,把电视链接的u盘里视频资料全部清除。 “你不配。” 就在视频声音消失的同时,闻楚的手指动了动。 医疗设备报警声响彻走廊,路星野拔走u盘,带上帽子口罩,大步跨出病房门口,一群护士医生乌泱佣进病房。 弥补蛋糕 “楚楚!”闻母大叫一声,晕过去,被护士七手八脚抬走。 可惜,闻楚只是动了动手指,再也没有别的反应。 闻母晕到醒来后不顾形象跑到病房,整齐的盘发落下几缕卡在脖子,这几天她老了十岁。 她本就是老来得子,闻楚又处处优秀听话,刚满十八岁就变成植物人,谁也接受不了。 等到医生一切正常的检查结果,闻母巨大的希望落空,高高扬起手,重重落在床沿,“你怎么还不醒,你要 急死妈妈吗?” “一个野孩子,白眼狼,怎么值得你抛下爸爸妈妈啊!” 医生以为闻母要对病人动手,已经做好阻拦的动作,见闻母落在床沿的手开始红肿,对手底下的实习医生招招手,把空间留给病人。 病房冷冰冰,空荡荡,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闻母枯坐在床边,忽然反应过来,“视频呢?” 一旁的护理也跟着反应过来,四下看看,掩盖自己工作的失职,“可能是,刚刚进来的医生护士太多,慌乱中就碰,碰到u盘了吧。” 闻母心力交瘁,要是放在以前一定狠狠惩罚护理,现在她只是重新打开电视,在本地文件里找闻晰的视频。 ——一个都没有。 u盘没有,本地文件也没有。 当年通讯没有那么发达,没有网盘备份,视频都是存在硬盘或u盘里,u盘丢了,电视里的文件是谁删除的? “你为什么删除视频?”闻母的第六感告诉她有问题。 护理也没少和富道人家打交到,知道两害相权取其轻,立刻认下这个帐,“我开始不太会操作这个电视,不小心删掉了,u盘里还有,就没和您说。” “你!”闻母一急,又想晕。 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人开了。 看护拿了工资,没闹没求,给路星野助理也发了消息。 「我被开了,你今天是不是来过病房?带走了u盘?」 助理知道路星野的工作行程,他今天上午晚两个小时到公司,刚好是医院到公司的形成。 「你说了?」 「没有,我说是我弄丢的,我被开了。」 「转了20万到你卡上,当做无事发生,一年内不允许回市一医工作。」 一份工作,两份工资还有巨额赔偿。看护知道什么叫拿钱闭嘴,也知道自己招惹不起,再也没有出现。 路星野自虐一般反复观看闻晰给闻楚过生日的视频。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嫉妒,心酸,可怜,心疼…..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连一张凳子都不配坐,挤在加塞圆凳上,却还是愿意对闻楚温柔。是真的菩萨吗,真是。 路星野越看越气,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夺门而去。 司铭若刚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有事和他商量,被路星野完全无视,“喂!干嘛去啊还有事啊。” “电话里说。”路星野已经走到总裁电梯门口,面色不愉。 司铭若管你愉不愉,给路星野拉了个线上会议。 谁还没个约会啊,他下班也很忙好不好,不可能因为路星野的缺席就加班吧。 然后就有了,寒风中,路星野一边在路边排队买蛋糕,一边开电话会议的场景。 这家蛋糕店是江州知名老牌子,在饥饿营销这个词还没出现开始就限量卖。现在也没开通电商渠道,不送外卖,想要买只能排队。对外口径是工序复杂,一天只能做这么多。 视频里,闻楚吃的就是这家的蛋糕。 不知道闻晰最后有没有分到一块,他那么喜欢吃甜的。 路星野排了一个小时,买到一个十二寸的草莓蛋糕。 他离开时,后面的顾客被迫跟着开了一个会,开口就是:“我要一个这个会议。” 然后怨恨地瞪了路星野一眼。 路星野留下个帅气的背影,走了。 他到得早了点,闻晰还没下班,确切得说,闻晰下班没个准,他也不催。发了微信说在实验楼楼下等,就开始拿出电脑在车上办公。 车上坐得久了,腰腿都麻,他干脆抱着电脑坐在实验楼阶梯上工作。反正教室的灯已经黑了,没人会出现。 闻晰结束实验,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手机才发现,路星野给他发消息已经是四小时前。 再一看,天已经黑透。 闻晰把手机和资料匆匆往包里装,弄出的动静让卫辛从显示器后面抬头。 才十点,平时通宵实验也不见教授那么着急。 “闻教授,出什么事儿了吗?” “有人等我,你弄完早点回去。” 闻晰丢下话走了,独留卫辛在“有人等我”四个字里循环。 卫辛:我是被抛弃了吗? 虽然独立能干,卫辛心理还是依赖闻晰的。尤其是失败的时候,看到闻晰就会觉得一切都能解决。 实验楼走廊漆黑一片,声控灯随着闻晰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 四层、三层、两层….. 路星野若有所感,抬头就看见漆黑的楼道窗户被昏黄的灯光填满。 他好像感受到什么,收了电脑站起来,看楼梯口的灯亮起,闻晰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向他小跑而来。 “抱歉,我没注意手机。”闻晰语调平稳,急促的喘息泄露他心中的着急。 路星野什么都不说,把闻晰拥进怀里。 他何德何能,有一天让闻晰向他而来。 闻晰想推开,又想到路星野等了他四个小时,拍拍他的手臂,“是不是等很久了。” 路星野不答,静静地抱着闻晰,闻着他身上浅淡的茶香,看实验楼的灯重新归于黑暗。 “怎么了?不开心了?”闻晰说,“这么粘人。” “闻晰。”路星野喊他的名字,“你真好。” “明明让你等了那么久。”闻晰有点歉意。 路星野松开他,“饿不饿?回家吃还是外面吃?” “回家随便吃点吧。”闻晰道,“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 “好,回家。”路星野回味着回家二字,哼起小曲,捡起地上的电脑。 电脑屏幕还亮着,闻晰看见他的办公页面,心中愧疚又增加一分。 “想吃面吗,回家给你煮。”路星野愉快地开着车回家了。 “泡个方便面就行,不折腾了。”闻晰拿出资料,趁着路上这点时间,把刚刚的实验收尾。 路星野当没听见,回家煮了两碗高汤面,还卧了荷包蛋,奶白的汤上飘着绿叶菜。 面端上来,闻晰肚子咕唧一声。 “不是很饿来着,面太香了。”闻晰小声解释,有点急的夹起一筷子面含到嘴里,脸颊嘟起来,像奶黄包。 路星野笑眯眯看着他,捏了捏闻晰的脸颊。心中还是懊悔,之前怎么没考虑到闻晰也是个人,也会有正常的需求。 要是今天听他的煮了泡面,怎么可能看到这么可爱的一面。 路星野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男人还是不能太听话。 面条不多,几筷子吃完,闻晰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主动夸道:“很好吃。” 路星野眼睛一亮,挨着闻晰蹭了蹭,“以后想吃什么能不能直接和我说,我好喜欢给你做饭。” “你上班不累吗?”闻晰出了实验室,其实是不太想动的。 只是他觉得人不能太懒散,衣食住行上敷衍些,精力都补给工作了。 “就是累啊,给你做饭算休息。”路星野没忍住又捏捏闻晰的脸颊,“还有个好吃的。” 草莓蛋糕在冰箱里冰镇了一会,口感更好。一打开奶油甜香扑鼻,草莓嵌在蛋糕表面,没有花哨的装饰,只用食物本身的色泽就足够诱人。 闻晰本来感觉那面刚刚好,看到蛋糕又觉得,只有半饱。 路星野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得意地笑,“喜欢吧?” 用的是问句,语气都是骄傲。 “可是,今天也不是你生日啊。”闻晰疑惑,“你为什么买生日蛋糕?” 路星野挑眉,“谁说生日才能吃生日蛋糕,这家店超级好吃,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就顺便买了,尝尝。” 蛋糕奶油草莓。 软、甜、香,口腔充斥着的独特的味道,秋天也变得没那么萧瑟。 闻晰眼睛不自觉眯起,露出比蛋糕更甜更可爱的卧蚕,路星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恋爱天才! 在谈恋爱这事儿上,他算不上天赋异禀,也能算个大器晚成吧! 路星野心满意足,把面碗收进厨房里,闻晰手搭上他小臂,“先吃蛋糕吧。” “嗯?”路星野以为自己听错了。 闻晰没有洁癖,但是对整洁程度要求很高,自己加完班还会被勒令收拾好东西,今天竟然吃完饭不收碗。 “先吃蛋糕吧,吃完一起收拾比较快。” 闻晰坚持,路星野怎么可能不答应。 这是什么好事儿啊! 两人分食一块十二寸的蛋糕,闻晰吃得很认真,小口小口地品尝,吃到酸的草莓会小幅度咬咬牙,再接着吃。 他破天荒地没有限制自己的饮食,吃了两块。路星野也没制止他。 吃两块蛋糕怎么了,闻晰就算说想要飞机,路星野都会接一句,我明天就去物色地块建飞机场。 闻家欠闻晰的,路星野全部给他补回来。 吃到饱,闻晰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蛋糕?” “接你的路上,还好天气冷,在车上放那么久也没问题。” 闻晰想到自己一路上都在想复盘实验,连路星野拎着蛋糕都不知道。主动把面碗端到厨房里,“我来洗碗吧。” “别,”路星野一只手握住他两只手腕,“放洗碗机就行,脏脏的,我来就好。” “那我也做点什么吧。”闻晰感觉自己一直都在享受。 “你想做什么都行啊。”路星野去厨房了。什么活也没给闻晰留下。闻晰把剩下的小半个蛋糕小心翼翼地重新装回盒子里,放进冰箱,打算明天再吃。 路星野心疼,“想吃明天再买呗。” “不能吃太多,也别浪费。” 大概是吃了甜食,闻晰心情很好,路星野扣住冰箱门,胸口侧贴着的闻晰的手臂,“那早上的承诺,现在是不是该兑现了? 乳白色的奶油沾上唇珠时,路星野就在计划怎么吃掉这颗草莓了。 要更多 闻晰一下被拉回到车内暧昧发烫的氛围里。 此刻比在车里更合适,在他们两人的家里,安静私密,灯光温和,刚刚吃完晚餐,血液集中到胃部,大脑变得迟钝,身体开始泛滥,空气中漂浮着草莓的清香和奶油的甜味。 闻晰扣着冰箱门,似乎冰箱里有今天实验失败的原因。 路星野安静地等待,不想惊吓到他精心养护的小猫咪。 指腹滑过闻晰脸颊,从耳后到脸颊,引起一阵瘙痒。见闻晰一直不动,他又骚了骚闻晰的下巴,闻晰的耳根又开始红了。他每次一害羞,就会先红耳根,然后是脖子,要是脸颊也红了,就是羞得不行了。 闻晰抓住路星野的手指,“低头。” 他飞快在路星野唇上轻碰了一下。想要转身,被路星野扣住。 他清晰看到路星野眼里的愉悦和不满足,男人大掌有力,扣住他的肩背,他几乎不能动弹。 “闻晰,我还要。” 路星野不再等,贴上闻晰的唇辗转。他也不急,只是这样厮磨,等闻晰绷紧的肩背放松,才往前一点,把人搂在怀里,大手从背心缓缓滑倒腰间,把人托住。 这是一个把人圈在怀里的姿势,路星野有了十足的掌控权。 但他一直在等,等闻晰放下紧张和戒备,乱了呼吸,才含住他的下唇。 闻晰一惊,想要后退,却更紧密地贴上路星野的手掌。 这般侵入,和蜻蜓点水的吻相比完全变质。 闻晰心里很乱,但他明白,车祸醒来,路星野等了很久,怕他不习惯,被冒犯,一直在循序渐进。 只是一个吻。 闻晰说服自己不要退缩,双手环上路星野的腰。 这对路星野来说就是莫大的鼓励,放纵自己深入,唇舌相交,发出暧昧的水声,闻晰的腿开始发软,身体的重心交到路星野手里。 他的腿还没完全好,路星野吻得投入,也没忘记这事儿,把闻晰横抱起,走向沙发,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路星野。”闻晰低语,欲语还休。 “还没结束,闻晰。” 路星野有些霸道地扣住闻晰后颈,忘我地吻上去。捏着闻晰的手腕,让他双手扣住自己的脖子。 闻晰没有反抗,他有些晕了,鼻息间都是路星野的味道,草莓蛋糕的味道变得很淡,取而代之是路星野木质香水味。闻晰被熏得发晕了,手指都无力。 无意识地吞咽,让路星野更容易的进入自己的口腔。 他感觉到路星野身子都绷了一下。 好像快死掉了,不能呼吸。 闻晰求助似地发声,“路星野。” 可他的舌被卷着,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唔唔声。 “路星野…我疼了。”闻晰声音压抑得难受。 路星野终于肯放开他。 唇珠被吮得充血红肿,整个人都是红的,眼尾尤其明显,掩饰不了刚刚被疼爱的样子。 他的手无力地从路星野肩头滑下,小声地埋怨,“路星野。” 路星野指腹蹭过他的唇珠,“弄疼你了?” “没有。” 闻晰还是很小声。 他坐在路星野腿上,比路星野高一点,垂着头刚好方便路星野看清他的脸。 路星野罕见地没有道歉,掌心抬起闻晰的脸,用唇碰了碰,“闻晰,你相信我吗?” “相信什么?” ”相信全世界我最爱你,只希望你好,我爱你,比出现得更早的人爱得深,比出现晚的人爱得久,我不要你的承诺,不要求你一辈子不离开我,但是你相信我吗,我是真的爱你。” 闻晰眼里流出疑惑,不知道在这种气氛下,路星野怎么又变得如此不安,像被入侵领地的野兽,浑身都等着对抗。 “说什么呢。”闻晰吻了吻他的唇。 路星野知道自己刚刚很过分,但他故意没有压制自己对闻晰的渴望。他要让闻晰知道自己喜欢他,爱他,想要他。闻晰的反应让他满意,可他越满意,就越想要占有,把所有的危机都摈除在外。 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正人君子,只要闻晰露出一点点对他的纵容和喜欢,他就会发疯地占有更多。 好学生演太久,演得他都忘了,自己对闻晰的心思多浓重。 “我真的,好爱你。”路星野忍不住说。 闻晰把他搂得更紧一点,下巴完全靠在他肩膀上,手指伸进他后脑的发尾,梳弄安抚。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抱了很久。 等两人都平静下来,路星野玩儿着闻晰的手指,“我们公司年终福利,带家属旅游,我们找个暖和的海边过年吧?正好把没渡的蜜月补上。” “这么快就定年终福利啊?”闻晰算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 “不给点好处吊着,怎么让人干活啊,想不想去?嗯?”路星野徐徐引诱,“你最怕冷了,我们可以去呆一个月,等江州最冷的的时间过去。” 闻晰还在算,七天时间他能不能抽开身,一个月肯定不行,“实验离不开人。” “不急嘛,你还有时间安排。你们实验室的卫辛能堪大用,给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他不成,我得亲自看着。” “不急,还有时间呢。”路星野没有立刻定下结论,他早料到会被拒绝,抱着闻晰上楼洗澡睡觉。 第二天,送闻晰上班的时候,路星野伸出手,“闻晰,想牵手。” “开车呢,牵什么手。” 闻晰轻斥,红灯的时候还是乖乖把手扣进路星野手中。 或许是那个吻带来的好运,日子平稳地往前走。闻晰再没有对路星野生疑,路星野每天都能讨到一个吻。 吻得越来越绵长,越来越深入,结束时两人总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中午,路星野正给闻晰发消息问他吃饭没。 助理的电话过来,十万火急,“路总,闻夫人正在往江大去。” 路星野幸福着,也并未松懈对闻家的关照。最近闻楚频频有反应,闻母为了唤醒闻楚早晚忘记自己的警告。 路星野也没傻到以为真用几句话就能唬住闻母。 他掏出上次从病房中带走的U盘,拍了张照片,发给闻母。 「闻楚十九岁生日,还想过吗?」 闻母马上回电话,“路星野!” “你去见闻晰一个试试。” “又如何!小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闻晰可以唤醒他。” “关我什么事,关闻晰什么事,10分钟,掉头,不然你会怀念闻楚躺在床上的时候。” “你能怎么样?”闻母没有被吓到,“我会出来,医院那头,自然安排好了。” 啪—— 电话挂断。 路星野骑着摩托往医院赶。 闻母开着车往江大去。 车子意料之中被的拦在门外,闻母下车只身往里走。 还没过大门,东南西北出现四个男人,不远不近走她身边。闻母也不是吃素的,她自己也带了人。学校人多眼杂,路星野为了闻晰名声也不会把事情闹大。 闹大也没事,她就要逼闻晰现身。 她不惧地往前走,四个男人逐渐向她身边靠拢。闻母的人跟在她身后,走着走着,和原本的学生泾渭分明。两侧的人不断向他们看过来。 闻母不知道闻晰在哪栋楼,先去了行政楼。 经过没有学生的路段,一个男人直接走的闻母面前,伸出胳膊,“闻夫人,回去吧。” 闻母充耳不闻,身后的人和男人迎面对峙。 男人直接说,“我们不会对您怎么样,路总不会容许我们在学校动手,我们主要的人力,在医院。您不妨看看手机。” 叮—— 传来一张照片。 闻楚躺在床上,面如菜色,一双大手紧紧卡住他的脖子。 “啊!”闻母大叫,“你们敢!那是医院!” 男人道:“您还是给路总打个电话吧。” 路星野的电话正好进来。 “你敢,你敢,路..星野,你敢。” 路星野很是淡然,“都是做生意的,你也懂,两方博弈,往往比的是谁更能豁得出去。你今天最多能见到的是闻晰,但你会害死闻楚。” “你敢,我的人就在门口。”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路星野把手机靠近闻楚身边的仪器,又收回来,“你的人,和你一样没用啊。” “你,不敢,那是市医院。”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也忘了市一医的设备是谁的技术主导?还忘了,电子信号传输对脑神经的影响?哦,你不懂这个,我未完成的技术,正好在实验中。” “半个小时,我要在医院看到你。”路星野的声音陡然冷下来,最后通牒下完就挂了电话。 闻母对不了解,但是知道闻晰、路星野研究的东西对医疗领域有里程碑式的推进作用。 她想不通,闻晰到底是怎么进入闻楚病房的。她几次派人接近闻晰都被路星野的人,拦了回来,守成铁板一块。 闻母第二次被路星野连哄带骗地赶回医院。高跟鞋在医院瓷砖地面跑出哒哒刺耳的响声。 推门进去,路星野和医生站在闻楚床边 ,一派和谐。 医生看见闻母,语气还有几分欣喜,“闻夫人!闻楚姐夫提出的治疗方案,可能会有用!” 小狗偷外卖 路星野斜睨着靠在门口的闻母,手指搭上闻楚的动脉,缓慢轻柔地往下滑。 闻母仿佛看见魔鬼,冲过去一把推开路星野,她认定照片里那张掐着闻楚脖子的手就是路星野的,抓起床头的玻璃水杯敲碎,颤抖地指向路星野。 母爱的本能让她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撞得路星野往后退了一步,玻璃渣溅到路星野鞋面上,上好的皮面没有留下一点划痕。 医生伸出手臂半挡住路星野,“病人家属最近情绪比较激动,别担心。” 路星野在医生面前还是很真诚,“我不担心,闻夫人又不是普通家庭妇女,这事儿有得谈。” 医生欣赏地看着路星野,感谢他的冷静与理性,回头劝服闻母,“我们不是想要强制带走病人,您冷静一点,难道要放着治疗方案不用吗?” 这个医生也是闻母留在市一医的原因,在他的治疗下,闻楚好几次有醒来的迹象。她放下玻璃瓶,回头掀开被子检查闻楚有没有受伤。 她咬咬牙,把怒气咽回去。 这是她被路星野骗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闻晰家门口,路星野用同样的手段,把她骗回医院。 没有办法,牵涉到闻楚,她不敢大意,给路星野拿捏她的机会。 “冷静了吗?我的时间不多,不可能每次都是狼来了。”路星野适时点了闻母一句。 “什么方案?”闻母问医生。 路星野不打扰,让医生给闻母说了国外治疗的好处和恢复把握。 闻母都顾不上给路星野斗法,看着医生,“那还等什么?马上安排,钱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医生有些惭愧地解释,“我们医院的规格,根本联系不上国外主治医师,还是闻楚的姐夫帮忙联系的,您看都是一家人,其他恩怨先放放,还是以病人为先。” 闻母指着路星野,嗓音变得尖锐,“他?” “嗯?不,不是姐夫吗?” “是的,”路星野应道,“医生,我们处理点家事儿,还麻烦您回避一下。” “你们聊,我还要去查房。” 医生走了,闻母又露出本来面目,“你?一个穷小子能成什么事儿?” “我给闻楚联系医生治疗。” “你会这么好心?”闻母恶狠狠道,“你巴不得楚楚出事儿。” “我和闻楚有私怨吗?”路星野诱导闻母,“我和你们都是陌生人,因为闻晰才有点联系,你也是生意人,生意人都是唯利是图的。” 闻母皱眉道:“条件呢?” “闻楚出国治疗,关系我搭,无论醒来与否,三年内不能让他回国,你,和其他闻家人禁止出现在闻晰面前。” “笑话。”闻母高高在上,“分明是闻晰勾引闻楚,也就你上赶着戴绿帽子,我们闻楚可不会…..” “嘴巴,放干净点。”路星野嗤之以鼻,“所以我们的目的不是很一致吗,你带着闻楚走,他也有更好的治疗机会。” 闻母想了想,“不要小瞧闻家,你再耍我一次,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和闻晰,至于你说的,我会自己求证。” “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的承诺作废。” “好。”没了母爱上头,闻母也算得上果断清醒,“闻晰还挺会勾人,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路星野不置可否,“别再提闻晰,你不配叫他的名字。闻晰和闻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路星野不可能真的对闻楚做什么,他再记恨闻楚,闻楚也是闻晰爱护过的弟弟。 再有一个月,闻楚出国,不会再有人横在他们中间。 一边安排闻楚出国治疗,一边看着度假圣地。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地之前,路星野不敢冒险,最好是带闻晰离开江州,等闻楚离开后再回来。 加上骤然增加的新项目,路星野忙得不可开交,再没抽空去接闻晰。 接也接不到,闻晰现在的实验十一点之前不会结束,回家还要整理复盘到凌晨。 路星野对此很有危机感,他们在逐渐过渡到以前那种假夫妻真室友的关系,再发展下去,闻晰一定会以方便为由搬回教师公寓。 这该死的教师公寓,现在就是闻晰还不知道有这玩意,早晚找个借口给他取消了。 没有一起玩乐吃饭的时间,路星野只能从别的渠道发力,比如一日三餐准点问候。 闻晰倒是没有明显的抗拒,他中午总是忘记吃饭,路星野会在十二点多给他打电话。 “上午忙得怎么样?”路星野去员工食堂吃饭的时间,固定给闻晰打电话。 闻晰正好忙完,窗外的阳光照射在书封上闪闪发亮,给冬日镀上一层温暖的滤镜,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那就是很忙了,”路星野逐渐放慢的脚步彻底停下,走到无人拐角,认真听闻晰的声音,“准备吃饭了吗?” “卫辛去买了。”最后两个字,闻晰尾音有点上翘。 路星野感觉一股蜜灌进心里,温温柔柔地说:“你也出去走走啊,别总呆在实验室。” “嗯。”闻晰轻轻应。 “你现在好像有点高兴啊闻晰,是因为我给你打电话吗?”路星野换了一只手拿电话,被风吹到发红僵硬那只塞进裤兜里。 “不是,是有只小狗在偷外卖。”闻晰说着,自己都笑起来,“不知道哪个学生倒霉了。” “噢——”路星野拖长了尾音。 “干嘛啊。” “心情很复杂。”路星野啧了一声,很是受伤的样子,“居然不是因为和我打电话开心,不过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 “小狗偷外卖。” “是有点好笑。”闻晰说完,感觉自己好像被路星野带幼稚了。 “不是,”路星野缓缓道,“是开心,你给我分享你的所见所闻,比一百只小狗偷外卖更让我开心。” “神经,怎么可能有一百只小狗偷外卖。” ……. 司铭若吃完饭从食堂出来,看见路星野还跟傻狗一样在路边打电话,冻得脸红鼻子红,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傻逼。” 摇摇头,走了。 隔天,路星野把所有事都推掉,陪着闻晰去医院。他的工作节奏很紧凑,不比闻晰加班少,闻晰怕耽误他工作,“只是拆绷带而已,我自己去就行。” “渣男才会让对象自己去医院。”路星野理直气壮。 他有一套完整的渣男体系,绝不触碰。 闻晰拒绝三次,他还是很坚决,也就让他跟着了。 恢复情况比预想的好,路星野忙是忙,闻晰的伤他一直放心上 。 “好了,受伤这条腿慢慢活动开,肌肉长期不动,一下承受不了太多运动量,前几天会有酸痛感,正常的。” 白医生功成身退,把两人送到医院门口。 转眼,闻晰就快快走了两步。 双脚踩实地面的感觉真好,这段时间他都只能单腿用力,很不舒服。 路星野冲他吹口哨,“来,蹦两下。” 闻晰扬起笑意摇头,“医生说不能一下运动太过。” 路星野心都要化了,要不说每个男人心里都住了个小男孩呢,闻晰终于放他心里的小男孩重见天日了,瞧这谨遵医嘱的样子,终于放下老师的包袱做了回听话孩子。 “反正他走了,来蹦一下。”路星野继续怂恿。 闻晰小松鼠一样,左看右看,一步蹦到路星野面前。路星野顺势把人抱到怀里,夸道:“真棒,闻晰。” 路过上次闹别扭的咖啡店时,闻晰提议,“我们下去走走吧。” 他一直觉得这条大道很漂亮,之前只能坐在车里欣赏,现在入冬,银杏叶铺了厚厚一层,满地金黄,又是另一种好看。 他们去外带了咖啡,两杯拿铁,一人一杯端着靠在车头前漫无目的地聊天。 路星野说明年秋天再来好好散步。 闻晰说不想再去医院了。 “闻晰,牵手。”路星野把手摊开手掌,闻晰把手搭上去。 一点白色雪粒落到他手背,化开。 “诶,下雪了吗?”闻晰抬头望天。 路星野紧握着他的手,“好像是。” 雪粒很快变成片片羽毛,就像前两天气温骤降,从十几度一下降到零下两度。 “上车。”闻晰松开手。 咖啡香气一下填满了车内空间,雪片落到前车窗,被雨刷器刮走。 金黄色银杏叶上很快覆盖上点点雪迹,颜色深深浅浅,层层叠叠,丰富得不像城市里的景象。 路星野重新握住闻晰的手,“这不像去医院。” “那像什么?” “自驾游。”路星野含笑,“我们预定了森林小屋,里面有壁炉,你怕冷,可以把温度调高一点,是吧。晚上要不要在屋子里吃烤肉?还是你想吃牛排?对了,冰箱里还得放冰激凌,草莓和芒果口味。你喜欢吃草莓,我喜欢吃芒果。行不行?嗯?” “神经,”闻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温暖的感觉从食道落到胃里。 “问你呢,要哪种口味的冰激凌?” “好好开车吧你。”闻晰抽出手,脑中自然浮现出路星野描绘的场面。 “闻晰,我们去旅游吧,就当补上蜜月,还能补一个婚礼,好吗,闻晰。” 午间问候 “婚礼就没必要了吧,都是仪式上的东西。”闻晰倒是不觉得他们没办婚礼有什么奇怪的,他现在也不想办。 路星野笑笑就过去,只说:“江洲过年真的好冷。” 其实,闻晰也觉得冷。才初冬,他已经穿上了最厚的羽绒服,路星野描绘的热带海边,或者森林小屋,都比江洲的冬天有吸引力。 但是..... 昨天他们开研讨会,实验室年终清算,进度不尽如人意,副院长之前接洽的万总意向不明,部分人对此兴致勃勃。 比起不知道何时才能突破的研究困境,在现有层面调整研究方向即刻变商业变现,助推学院发展更有吸引力。 “以后有机会吧,或者有一两天我们去周边转转。” 车子驶出大道,进入繁华商圈,街上人不多,有的商家已经开始准备圣诞树,红绿色调成为主视觉,眼睛也觉得吵。 隔天,李清仁又来找闻晰吃饭,主要是吐槽例会上副院长小人得志的嘴脸。闻晰带上了卫辛,在李清仁说话的间隙出点声音,不至于让李清仁说单口相声。 “那个什么什么的万总,真的会投资吗?副院长已经开始畅想拿到钱的美好未来了,据说我们哲学系也能沾点光。”李清撇嘴,一个劲儿摇头。 卫辛认真干饭,从餐盘里抬头,“不可能的,闻教授不同意就不可能。” “你这么有把握嘛。副院长也是教授啊。”李清仁稍稍有点担忧。 “可是没有闻教授,万总就不会投资啊。”卫辛一脸理所当然,“可是闻教授在三禾科技挂职了,三禾科技不可能同意闻教授接受其他公司的资金啊。” 李清仁突然抱拳,“我说怎么你同意在别的公司挂职,原来是这样,副院长最近又新出了一项专业计划,每个老师都要写学期预判规划,有毛病,我连明天的饭在哪儿吃都不知道呢,咋可能知道半年后的事儿。对了,闻晰,干脆你努努力,让三禾科技和你们实验室合作呗。” “这好啊!”李清仁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到闻晰旁边,细数好处,“你想啊,你是三禾科技的技术顾问,好商好量的他说不定不干涉你的研究方向,胆子大一点,你甚至能让掌控三禾研究部门的研究方向,对你来说就是一项不亏,两项血赚。然后,你还能彻彻底底把副院长压下去,这多畅快。而且你这都不是工作了,你这是慈善你懂么,你拯救了江大所有的教师。” 闻晰眼前的米饭被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出几个洞。 李清仁说者无意,他听者有心。 他在和副院长积怨已久,在路星野公司做技术顾问多半是为了防着副院长逼他答应和其他公司合作。路星野无条件给他提供了这个职位,实际上并没有真的让他帮公司做事。 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他最在意的江大研究室。 所以,他才和路星野约定,互相不干涉彼此的工作。 好傻 ,他都做了技术顾问,路星野要求他做些事情也是正当要求。 “闻晰,闻晰,你想什么呢?”李清仁推闻晰的胳膊,“你说句话啊。” 正好手机响起。 路星野来电。 闻晰转身背对李清仁接电话,“喂,上午很忙吗?” “嗯,你怎么知道的?”路星野温柔含笑,嗓音也好听。 闻晰心里塌下去一块,“你今天打过来有点晚。” “嗯,开会耽误了一下,今天还是卫辛去买饭嘛?”路星野问。 “没有。”闻晰有点撒气的意思,“今天是自己出来吃的,走了十五分钟呢。” “真乖。闻晰,摸摸头。”路星野直白道:“好想你啊。” 闻晰低头盯着自己鞋尖,放低声音,“我要吃饭了。” “去吧,改天给你做饭。” 闻晰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挂完又盯着通话列表里路星野的名字看。 “诶,诶,你没打完吗?你不是打完了吗?”李清仁说话像机关枪一样,“你打完电话怎么不吃饭?” “对了,我那个主意是不是绝妙,你不觉得很好吗,又解决了钱,又保住了你的研究成果和研究方向,还能把副院长踢出局。” 闻晰把手机收起来,“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副院长?” 李清仁无所谓地耸肩,“他值得被讨厌啊,他居然说哲学系也要找到亮点,增长点,把江大哲学系的名气打出去。好家伙,哲学是这么理解的吗?他这么爱专营做生意去呗,天天霍霍学校老师算怎么回事儿?” 闻晰对李清仁有点刮目相看,“你觉得哲学是怎么理解的?” “不怎么理解啊,当然是喜欢,好奇才来学这个。不然干啥呢,学哲学又找不到工作,骗一大批学生过来不是害人吗?不是学生选择哲学,而是哲学选择学生,副院长那样的学生来一个我挂一个。” “你这个说法倒是挺哲学的。” “那你为什么坚持研究脑机接口,我看副院长那驾驶,就算你的研究停在现在这个层面,只要愿意投入市场,都够你活十辈子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更深入地研究?” “不是很正常吗,人类活着对世界的探究就会越深入,不会倒退也不会停止。” 李清仁:“我觉得你也挺适合学哲学,不过哲学就比较穷啦。” 闻晰笑了一下,他也不富有。还是路星野比较有钱。 李清仁狐疑看着他,“你最近脾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啊,是不是卫辛,你老师都会笑了。” 卫辛:不敢说话。 …… 当天,闻晰鬼使神差地早下班了一些。他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路星野的了,每天都是忙着加班,睡觉,起床去学校。 两人好好相处的时间,只有路星野早上送他上班那会。 他没回路星野说,想提前一点下班等路星野回家。开门却看见路星野电脑就在矮几上。 电脑页面上开着地图,旁边堆了好几个旅游路线手册,和海边小屋介绍。 闻晰拿起一本册子,海边的民宿,窗户对着大海,阳台可以看日出。 薄薄的册子,拿在手里,像一块巨石压在心里。 第 21 章 他拒绝路星野多少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路星野还在做计划。 闻晰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坏掉的天平中央,无论自己往那边走,都不对,原地不动,天平也会失衡。 放下册子,闻晰看见路星野在阳台打电话,就穿了一件套头薄毛衣,左手插兜里,衣摆卷起一点,显得腰身更加劲瘦 ,笔直挺拔。闻晰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路上感受到的温度,替路星野感到冷。 他拿了沙发上的外套,走到阳台外,递给路星野,小声说:“当心感冒。” 路星野瞳孔一缩。 电话那头传来闻母的声音,“闻晰在你身边?他应该不知道你要把小楚送走吧?” 路星野手指挪到音量按键,一秒静音。 大概是因为紧张,闻母的声音在他耳边格外清晰,不知道闻晰有没有听见。 不过,闻晰送完衣服,避嫌似地很快回去了。 路星野把外套搭在肩上,对闻母道:“你知道我在意什么,想要医生给闻楚治疗,就老实点。” 闻母爽快答应,“我也想小楚和闻晰扯上关系,就你把他当个宝,居然连医院负责人的联系方式都愿意分享,看在你给小楚找医生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闻晰不值得。” “我上次提醒过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最后一次,别提闻晰的名字。”路星野不耐烦地警告,“两天后的机票,带着闻楚滚蛋。” 闻母冷笑着挂了电话。 “我不去美国。”闻楚躺在床上,声音虚弱,态度坚定。 闻母一扫之前发疯疲惫的状态,头发丝精致道高跟鞋,“宝贝,你听妈妈说,路星野的三禾科技虽然不是咱们家的直接对手,但是他掌控了江州头部三家医疗器械生产公司的股份,而且还计划开拓海外市场,这次他给你联系的医院就是他们的关键客户,咱们根本对接不上,这次借着治病,妈妈一定把这家医院拿下!你就假装自己还没醒就行了。” “妈,”闻楚眼角溢出一滴泪,“你能不能,别利用哥哥了,我还不够好吗?” “宝宝,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爸爸妈妈的公司股份钱房子都是你的,你安心学习如何经营公司就够了,其他不用管。”闻母好似一个聋子,完全不听闻楚说什么。 把病房里里外外换了人看守,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闻楚已经苏醒。只等到了美国,攀上医院的关系,提前路星野一步在国外市场布局。 三禾近几年凭技术把手伸向不少公司的经营,闻家也不是吃素的,在江州深根多年,多少有点家底。 闻楚无力阻拦,也不想解释,“妈,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闻母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儿子,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国外这一场硬仗妈带你赢的漂漂亮亮。” 闻楚一点不稀罕这从路星野手中偷来的东西,凭他自己,一样可以支持闻晰的梦想和事业。他会做得比路星野还要好。 “哥哥,我好想你。”闻楚低声说。 闻楚醒后,闻母忙于通过路星野这条线,把生意带去美国,没有天天去看闻楚。给了闻楚思考的时间。 闻母再来看闻楚的时候,他心平气和地和闻母谈,“哥哥回家就可以把他的研究成果带回来,到时候公司的技术一骑绝尘,怎么能是路星野能比的,妈,你让我把哥哥带回家好不好。” “你还小,宝贝,你不懂人尝试过权利的滋味后上瘾的样子,以后把公司交到你手里,你就懂了。”闻母的慈爱中带着一点得意,把闻楚领口最高一颗扣子系好,“别感冒。” “妈,空调有二十七度。”闻楚又解开了扣子,“我想把哥哥带回家,我有办法。” “我穿着大衣也冷呢,你就穿了一件病号服,会冷的。”闻母把扣子又给闻楚扣上。 闻楚扯了一把领子,扣子崩到地上,弹了两下,滚到床底。 “我说我要我哥!” “你不懂,小楚。”闻母轻飘飘道,“闻晰要是有一点机会,都会影响你对公司的掌控,闻家的东西只能交到你手上。我和你爸爸这么努力,都是为了你啊,你站在我们的肩上,带着公司走得更高。” “可那是哥哥啊,他也是你儿子啊。”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怀上你,生下你,要不是看在他对你还有些好处,我不会白白把他养到十八岁,他吃我的用我的,我哪里对不起他?你还因为他差点躺床上醒不来,好了,”闻母一锤定音,“以后不要再提他。” “妈,就算我保证,我能让哥带着他的技术回家,你也坚持要走路星野这条线吗?” “傻孩子,闻晰的研究是不错,但什么时候才能有收益呢,路星野给我们搭上医院这条线,控制得好,我们开拓国外市场,公司段时间就能上一个台阶,你说,我会选什么?” 护工为闻楚拿了一件新的衣服,闻楚换上,把纽扣扣得整齐。 闻母摸着他的脸颊,“真乖,儿子。” 闻楚一阵恶寒,反胃想吐。 想到路星野还在闻晰身边,他的心就像被放在煎,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 另一边,路星野和闻晰难得坐在一起吃饭,还是路星野下厨。 饭菜端上桌,路星野坐在椅子上,迟迟不动筷。闻晰问他,“怎么了?” “你先吃,有一点累。”路星野还担心闻晰听到电话里闻母的话。 闻晰放下筷子,“工作很累吗?” 路星野干脆上半身都倒在闻晰身上,“是哦,好累,想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谁也不能打扰我们。” 闻晰颇为迁就,但很坚决,“现在真的没空,旅游的事儿,你先别计划了,如果觉得累,可以去周边散散心,一两天那种。” “你看到了?”路星野问。 闻晰想说,矮几上摆那么多册子,他又不是瞎,“有时间就多睡一会。” “万一呢。”路星野小声嘀咕 ,“年总得过吧,全国都放假。” “好了,吃饭吧。”闻晰止住话题。 路星野看闻晰不像是有怀疑的样子,心放下一半。 但闻楚一天不离开,他就一天不踏实。 像是应证路星野的预感,第二天,路星野还在开会,江大布点的人狂打他的电话。 “路总,闻楚直接闯进学校,我们说什么都不听,马上到实验楼楼下了。” 闻楚,醒了。 赢了 昨天闻母的电话是试探他的态度。 路星野瞬间把事情串起来,闻母为了从他手里把医院这条线挖过去,竟然舍得利用闻楚,封锁闻楚醒来的消息,等到美国再和他继续演戏。 “强行带走。” 路星野挂了电话立即往学校赶,司铭若又成了他的PPT宣讲者。 学校那边,三个学生打扮的人冲到闻楚面前,哥两好得样子,一边架着闻楚一条胳膊,把人带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路星野已经等在哪儿。 闻楚带来的人早就不知道在哪儿被解决了,他一路挣扎,看到路星野反而冷静了。像是抓到天大的把柄,“你派人监视我哥!” 路星野听他这么叫就烦,抬手一杯咖啡泼过去,“你他妈还穿着妈妈定制的病号服,来找他干嘛,你害他害得还不够惨吗?” “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闻楚怒了,但他只能抽纸巾擦擦身上的咖啡。 “他现在和我才是一家人,闻楚,我容忍你是因为闻晰曾经把你当弟弟,不然你现在还在医院。” “他根本不喜欢你,你死皮赖脸纠缠有意思吗?” 路星野突然冷静下来。 这两年,他我没有找过闻楚,无非是因为这句话他反驳不了。 现在不一样了。 “你怎么就敢说,闻晰不喜欢我。” “哈,”闻楚不屑道,“因为,我见过我哥在乎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路星野抬抬手,“坐。” 闻楚被不懂路星野要干嘛,慢吞吞坐下。 路星野当着闻楚的面拨通了闻晰的电话,“闻晰。” “嗯?要吃饭了吗?”闻晰语气很懵,听起来莫名发软。 路星野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两下手机,像是要把这声线握在手中,“没有,就是我想你了。” “你真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点带笑的气音。 路星野低头,唇角高高翘起。 抬头挑衅地看着闻晰。 “你忙吧,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挂了。”路星野有点后悔,他不想闻晰这样的声音被别人听见。 这样的声音应该被他珍藏到记忆里,没有任何人听见。 “路星野。”闻晰急急叫了他的名字。 路星野正要挂电话的手停下,安静地等待。 有什么东西在心口,满满萌芽。 “路星野,实验室空调坏了,有点冷。”闻晰又叫他的名字,小声说,“小狗又在偷外卖了。” 才十点半,哪有人这个点点外卖。 路星野心头萌发的种子,瞬间被浇灌成长成一片绿荫,“不知道哪个学生又要倒霉了。” 直到挂完电话,闻楚都没反应过来,“我哥,我…..” “他照顾你十多年,足够了吧,”路星野比刚才更有底气,“他是在牺牲自己照顾你,你懂吗,只有我才能保护他,照顾他。你能反抗你爸妈吗?你能掌控闻家,掌控公司吗?这些你统统做不到,你不过是你妈妈培养出来的一个产品,她在你身体里设定了指令,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滚回去吧,你不配出现在闻晰面前,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别再来打扰他的生活。” “我总会掌控闻家,我哥是我的家人,他会回到闻家,我会把闻家的一切双手奉上。” 路星野叹了口气,“想法很好,能力和脑子差点意思。” 他从衣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听见你的宝贝儿子说什么了吗?还不快来带走。” 闻楚面色一白,闻母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外。 气势汹汹推门进来,站在闻楚旁边,瞪着路星野。 “妈。你怎么在这儿。”闻楚嗓子眼被卡住,声音嘶哑。 “我们家的事情,就不牢你费心了,我儿子我自己会管。”闻母没有等路星野恢复,抓着闻楚就走。 闻楚走到门口也没想明白,他妈怎么和路星野纠缠到一块儿的。 回头时眼里都是震惊不解愤怒和潜藏的害怕。 路星野友好地和他挥手,“再见。” 不同于来时的暴躁和后怕,路星野神清气爽,折回公司的路上去了一趟商场,在男装挑挑逛逛,身后三个导购手上都是衣服,“我爱人很瘦,一米八,还怕冷,不喜欢太厚重的衣服,你推荐几款。” “您爱人一听就很有气质呢!加拿大鹅羽绒服就很适合您爱人!”导购乐疯了。 路星野也疯头疯脑,内搭外套裤子买了十来件,送回家摆成一溜,从进门到沙发,奢侈品口袋夹道欢迎。 闻晰回家,一进门就看到排排站的袋子,以为是路星野特意弄的什么东西,小心从中间走过去,害怕碰倒。走一步都往后看看,有没有破坏什么。走到沙发旁边,扶手上放了一张云纹卡片纸,上面压着热烈鲜艳的红玫瑰。 再回头看着一串袋子盒子,不是衣服就是饰品。 闻晰失效,拿起玫瑰花和卡片。 纹样压痕在手中十分有质感,内里是路星野飘逸潇洒的字迹。 - e n j y - 闻晰双唇微张,拿起盒子里的衣服一看,果然是他的号。 一共是九件衣服,五条裤子,一块手表和一枚胸针。 这些牌子闻晰自己没买过,但是是商场和写字楼的广告常客,代言人一波接一波,都是娱乐圈有名有姓的人。 闻晰给路星野发微信: 「你给我买了衣服?」 「小狗探头探脑.jpg」 闻晰把衣服原样折起来,标签好好放回衣服里,袋子统一放到客厅,打算等路星野回来再好好谈谈家用的事儿。 今天的邮件还没查看完,闻晰拿着电脑回书房加班,留下卡纸和玫瑰。 他翻出一个长颈玻璃瓶,将玫瑰插在里面放在茶几上。 等他查完邮件,再看时间,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打开手机,半小时前路星野给他发了微信,让他先睡。闻晰没有回复。他们一般不会在对方忙的时候打扰对方。 洗漱完,闻晰走回沙发旁,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玫瑰花瓣。 路星野回家时,看到一朵被养起来的玫瑰,旁边的沙发上,闻晰在熟睡。睡相很好,手脚蜷缩在一起,很乖,也没有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