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忽然说爱我》 第1章 梅雨季前,A市连日放晴。 临街的花店门口趴着只大金毛,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不多时,玻璃门从里被推开,一个穿着浅绿色长裙的女人从花店里走出来,裙长到脚踝,露出白皙纤瘦的脚踝,卷发垂至肩后,墨镜遮住一双眼睛,裸色的唇泛着润泽,怀里抱着一束刚扎好的洋甘菊。 女人在门口停了几秒,似乎在认路,而后向左转。 今天刚搬新家,孟衫平时也鲜少来这边,所以有些陌生。 刚刚发现客厅的灯不灵敏,她便出来买了盏新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花,想着一会儿花瓶是放玄关还是餐桌,恰在这时,手机连续震动几下,是好友乔舒给她发来的信息。 乔舒:我被绿了 四个字言简意赅,孟衫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绿?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暂时性的吵架吗? 乔舒跟女朋友安安是一见钟情,在一起非常迅速,谈了一年多宛若热恋期,上个月还计划着向安安求婚,只不过月初的时候两个人似乎出了点小问题。孟衫关心过几句,乔舒只说是闹了点变扭,很快就能好。 孟衫确实很难把出轨劈腿在这对小情侣身上联系起来。 乔舒:对,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 乔舒:昨天我突然登上了一个微博小号,想给她发信息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 乔舒:我刷到了她跟别人官宣的微博 乔舒:还是一个月前发的! 乔舒:这不是巧了么,那会儿我们才刚开始冷战 乔舒:我真没想到这种狗血剧情还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孟衫边走边看,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骤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了几秒,可不就是乔舒的前女友安安么? 这可真是巧的很。 平常聚会时乔舒常带家属,两个人还算熟悉,安安显然也注意到了孟衫,她眉头一皱,甜美的嗓子带了几分厌恶:“你们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孟衫愣了愣。 安安拎着手提包,朝前走一步:“我不回消息就搞线下尾随这一招,有意思吗?难道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去选择更好的人有什么错?” 她语速又快又脆,孟衫略感无语:“你误会了……” 安安轻蔑地一笑:“我跟我的现女友感情很好,她温柔善良还多金,对我也更好,麻烦别再来打扰我了。” 孟衫露出一个微笑:“k,希望你们能一直这么好。” 她歪了下头:“你还有事么,我刚搬家家里的狗不认路,得带它认认路,不然分不清哪是哪,以为哪里都是它的窝。” 听她语气不阴不阳,安安觉得自己胸口闷得慌,原本的火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深深吸了口气,转头上了一辆路边的轿车,没几秒便绝尘而去。 孟衫正犹豫着该不该向好友提这件事时,在思考的这几秒里,她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人在看着自己。 孟衫抬头。 女人穿着垂感很好的鱼摆长裙,外面披了件墨色外套,棕色长发,丝丝缕缕的长发别在右边,故而露出了左耳上的几何形的耳环,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 总之就是好看。 好看之余,还有一点眼熟。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她曾经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郁新桥? 朋友们常常调侃孟衫是寡王,甚至还有后来认识的朋友问她是不是母单至今从未开过窍。 事实上并非如此。 孟衫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对方是她堂姐的同学,某年暑假到堂姐家做客时孟衫对她一见钟情。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跟她做朋友,了解她的喜好,投其所好。 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待了一年以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去表了白。 然后就被发了张好人卡。 在那之后,郁新桥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除了偶尔会从堂姐的口中听到她的消息,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联系。 孟衫早就知道对方在半年前回到A市发展,但一座城市之大,她也没想过两个人会再次遇见。 遇见就遇见吧。 过了今天,谁知道下一面是什么时候? 只是为什么郁新桥的眼神看起来这么像……带着同情?难道她听到了?不仅如此,还误以为是自己被绿被甩? 孟衫:…… 一想到这种可能孟衫不知为何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于是迈起步子,快步朝着小区里面走去。 小区绿化做的很好,台阶两旁树冠如盖,阳光从缝隙间穿过,细细碎碎落在地面上,风迎面吹着,舒爽宜人。 孟衫觉得舒适,因为遇见郁新桥从而低落的情绪也升了起来。 午间行人很少,小区里面更是安静宁和,只有虫鸣声在此起彼伏,忽然间,地上多出了一抹被拉长的影子迅速引起孟衫的警觉,她回头看了一眼,郁新桥果然就在她身后步调散漫地走着。 而当她们一前一后走进同一栋单元楼,再走进同一个电梯,并且只有一个人按下楼层时,孟衫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她对门貌似住着人,但她今天才搬过来,还没跟邻居打过照面。郁新桥是来找人还是说她住那里? 联想到这一点,孟衫顿时有点崩溃,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冷调香水,是来自郁新桥身上的。 仗着有墨镜的遮挡,孟衫又看了一眼郁新桥。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七年,郁新桥在容貌上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只是眉比原来细些,皮肤也更白皙些,大抵是因为脸型和五官过于立体挺拔的缘故,那双桃花眼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温和潋滟,反而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也是,相比那时刚成年的孟衫来说,21岁的郁新桥足可以算得上所谓的大人。 样貌没有多大变化也在意料之中。 只看了一眼,孟衫收回视线,朝着角落里走去,仿佛跟自己搭乘同一部电梯的确实只是一个陌生人。 孟衫并非是怀抱着被对方拒绝所以才恼羞成怒,仇恨至今的幼稚心态,相反,她被拒绝真的打算继续坚持,以朋友的身份继续陪伴在郁新桥左右。 少年人单纯热烈,认为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天能够打动对方。 即使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至少她们还是朋友。 可她得到的是什么? 郁新桥连见她一面都不肯,借着朋友之口说她膈应,说她恶心,说她以前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看起来都很滑稽可笑,让她最好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紧接着她远走高飞,彻底从孟衫的生活中消失。 狠心绝情到让孟衫不知所措。 从郁新桥的表现来看,她大概率没有认出自己,郁新桥站在她右侧,甚至没多看她一眼,态度比从前还要陌生。 孟衫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听到一声:“孟衫。” 孟衫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侧眼看过去,郁新桥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孟衫下巴微抬,恍若未觉,郁新桥再次开口:“我知道是你。” 暴躁小人在孟衫心头跑了一圈又一圈,而表面上,孟衫像是才听到了似的,她将花和灯具都移到同一只手中,腾出空动作温吞地摘下墨镜,用一种极度陌生的眼神打量着郁新桥。 大约几秒,孟衫怕用力过猛戏演过了,才疑惑地问:“你是?” 郁新桥笑了笑,不知为何这笑给孟衫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好似她已然看透一切,又听她说:“郁新桥。” 孟衫的脑海中忽然闪出某个细碎的场景,是她初见郁新桥的时候,她偷偷摘了家里的蔷薇,从二楼栏杆探出脑袋,问她:“姐姐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郁新桥也是这样简单的回答。 孟衫晃了晃手里的花,嘴甜地夸她名字好听。 大概是她叽叽喳喳的样子惹人笑,郁新桥仰头莞尔。 回忆藏在时间长河里褪色斑驳,不再清晰,倒是郁新桥的笑容还是同样深刻。 而如今的孟衫只是将墨镜别在了长裙领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冷漠的神情:“哦。” 如果是普通朋友,多年不见大抵还能假客套几句,侃侃这些年来的艰辛,吹吹现在的成就,再回忆一下往昔的岁月,但她们的关系显然没有这个必要。 而跟郁新桥同处,沉默只会更煎熬。 孟衫第一次嫌电梯上升的速度太过缓慢。 在她以为郁新桥不会再开口时,那把微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你心情不好么?” 语气说不上是探究还是……关切。 孟衫从中得出了两个结论,一:郁新桥真的听到了她跟安安的对话;二:她自己在上一秒忽然病得不轻。 笑话,那可是郁新桥,郁新桥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孟衫依旧维持着高贵冷艳,生人勿近的态度:“你想多了。” 连语气都极其的冷硬。 换做常人大概率也会丧失闲聊的兴趣,更何况对方是郁新桥。 而让孟衫没想到的是,郁新桥忽然又问:“附近新开了家酒吧,请你喝一杯?” 第2章 电梯上行时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 孟衫诧异地看了一眼郁新桥。 实话实说,孟衫从未设想过跟郁新桥再次相遇会发生什么。这几年间,堂姐孟予大大小小的聚会也曾叫上过她,只要得知郁新桥可能会在,孟衫总会刻意避开。 当然了,听说郁新桥也没少缺席。 她这是什么意思? 郁新桥抬手捋了下鬓角的头发,稍微侧了下头,带着询问的意味:“孟衫?” 曾经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忽然发出邀请,不得不说,这确实很有诱惑力。 孟衫微笑,选择拒绝:“不了,没兴趣。” 郁新桥也没有继续纠缠:“好,那不打扰。” 孟衫稳着神情,仍旧是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嗯。” 电梯在18楼停下,电梯门刚开到一人宽,孟衫便迈着细高跟走出去,期间连余光都没有分出一点给郁新桥。 孟衫在1801门口站定。 她在按密码时,门上反着光,隐约能看到郁新桥的影子,大抵是她过分温吞,门才刚打开,身后便传来关门声。 连廊上除了她空无一人。 孟衫挑了下眉,将门也关上,而后把花放在餐桌上,又将客厅的灯给换下来。 啪。 啪。 开合了几次,确认没有问题以后,孟衫看了一眼时间,将近下午两点,她拿了件外套,再次走出家门。 – Diamnd工作室。 下午五点,孟衫录完群杂后推开录音棚的门,宣传部的同事正举着相机拍摄,大概是要拍宣传的物料,她配合地笑了笑,结束后,同事放下相机,说:“衫衫,今天状态不错啊。” 在中控思域的监制也笑了声:“对,比前几次都要好。” 孟衫:“可能是前段时间休息不好吧。” “睡眠不好吗?我最近新买了一款香氛,晚上睡觉的时候……” 同事a正安利着入睡神器时,录音棚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个浑身穿着奢侈品的女人,烫着蛋卷,大约是听到了几人的对话,抿唇发出一声嗤笑:“我听说孟衫最近工作不太顺利,这种焦虑心态引起的失眠只靠一瓶香氛好像解决不了吧。” 说话的是Diamnd工作室另一位签约配音,叫施念伊,跟孟衫是同期进的工作室,两人多有不和。 眼见气氛不对,同事a开始打圆场:“管不管用试试才知道。对啦,晚上要不要去吃火锅?” 施念伊摆弄了一下指甲,又撩撩头发,“不了,我最近新接了一个ip,还得去看看原著,没什么时间。”话到这里,施念伊看了一眼孟衫,“孟衫也知道的吧,之前那个导演还找过你,你应该知道那本原著文字体量大,实在是没空。” 孟衫没理会施念伊,看着同事a道:“晚上我还有事。” 婉拒了同事聚餐的邀请后,孟衫走出工作室,林立的高楼之上暮色隐隐有降临的意思,她拿出手机,里面有好几条消息。 一个是某个剧组的导演发来的信息。 孟衫大致扫了一下,大致是说她的试音没有过。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这已经是这个月发生的第五次了,做配音这行跑棚是常事,会落选也没什么意外,但过于频繁实在是让孟衫不得不心生疑惑。 难道,她在水逆? 另一个是好友乔舒,给她发了一个酒吧的定位:速来。 下午的时候孟衫就将遇到安安的事情告知了乔舒,孟衫回了个信息,而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了乔舒所在的酒吧。 车稳稳停下时,天已经擦黑。 孟衫推开车门,看着街边的路牌才隐约察觉奇怪,这里离她家很近。 该不会就是郁新桥口中那家新开的酒吧吧? 这样的念头刚一闪过,乔舒便出现在门口,朝着她挥挥手。 两人碰上面,孟衫闻到了一股酒精的气味,她拍了拍乔舒的肩膀:“没喝醉吧?” “哪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乔舒耸耸肩,说:“本来是想一个人喝的,但喝闷酒实在没什么意思。这家酒吧是新开的,但是味道挺好,走走,进去看看。” 两人并着肩往里走,孟衫担忧地问:“小舒,你没事吧?” 乔舒状态看起来还不错:“没事,你别担心。” 她眨了眨微红的眼睛,“其实那一个多月的冷战我就有点心灰意冷了。当然,要是说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孟衫听着也唏嘘,安慰道:“别太难过,缘分还在后面。还想喝什么?今晚我请。” 乔舒嗯了一下,努力眨眨眼睛:“还是你对我好。也别都说我的,你呢?你不是说你遇到了郁新桥吗?” 孟衫:“是啊。” 乔舒难得露出了点笑:“世界还真是小。然后呢?” 孟衫赞同前半句:“没然后。” 乔舒说:“我还以为……” 两个人此时已经来到了酒吧内部,灯光和音乐声构筑出独属于夜晚的暧昧气氛,孟衫直接抢白:“别多想,那时候我本来也没当真,更何况那么多年过去了……”她顿了顿,语气很不在意,“我都快忘了这号人。” 之所以提起郁新桥也是因为看见好友沉浸在失恋的阴影中,贡献自己的一个八卦让她稍微转移注意力。 两人在靠近卡座时,乔舒忽然停下脚步,朝着吧台的位置示意了下,“哎?那不是……” 孟衫顺着视线看过去。 女人懒懒散散地坐在吧凳上,身上的浅灰色外套微微敞开,露出了白皙精致的锁骨,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酒杯。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挑了一下,笑起来时比没有任何表情要温柔得到。 乔舒:“这不是内号人吗?” 孟衫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哦。” 乔舒琢磨了下她的态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么好看。” 孟衫表示赞同,而同样欣赏郁新桥美貌的也并不只有她们。 比如此时此刻,有两个男人正在附近蠢蠢欲动,从孟衫的视角里可以看到那两人从卡座里开了瓶酒,而后朝里面放了颗滚圆的药丸似的东西。 随着他晃了晃瓶身,药丸很快跟液体融为一体。 而后他们朝着郁新桥的方向走去…… 乔舒并未看到这一幕,找了下方才自己的位置,忽然发现孟衫的方向不太对劲:“……哎?衫衫,你干嘛去?” “美女,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男人拿了个空酒杯,又倒满递过去,他笑盈盈地盯着郁新桥,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钩。 恰在这时,一双细长的手伸了过来,将那杯酒挡开,“她喝不了,酒精过敏。” 在酒吧被截胡是常有的事情,男人颇为不爽:“你谁啊?” 孟衫在吧凳上坐下,侧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冷意:“她是我女朋友,你还有事么?” 见郁新桥没有否认的意思,男人顿时觉得自讨没趣,拿着酒杯便跟同伴离开。 酒吧的驻唱歌手此刻换了首相对舒缓的歌曲,边弹边唱:“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唱的很应景。 孟衫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郁新桥眼神含笑地望着她时,尴尬情绪像是汹涌的浪潮将她给淹没。 她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先一步开口:“他们目的不纯,我没别的意思。” 郁新桥笑了笑:“我知道,谢谢。” 孟衫扬了下下巴,手撑着吧台,细软的刘海随着动作幅度微微晃动,“用不着,换做是别人我也会这样做。” 郁新桥又笑了:“要喝酒吗?” “不了,”孟衫起身,不带丝毫犹豫,“我朋友还在等我。” 郁新桥也没有挽留,晃了下酒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 孟衫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唬人,凶得很,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稍不注意就会被她刺伤。 但郁新桥看得出来,她的心大概并不像她的嘴这样冷硬。 郁新桥抿了一口酒,红唇微微合了下。 孟衫同从前一样,还是这样的有意思。 另一头,孟衫回到卡座上,乔舒已经给她倒好了酒,语气调侃:“啊~这是找回存档了吗?” 把方才的情况解释了下,孟衫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如果不是这样,我也懒得理她。” 闻言乔舒也收起了调侃之色:“难怪。” 孟衫举杯:“不说这个了,走一个。” 乔舒碰了下:“干杯。” 孟衫听乔舒哭了一整晚骂了一整晚,号称千杯不倒的乔舒也终于撑不住,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了桌上。 孟衫将人扶起,略微吃力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经过吧台的时候,乔舒先是一阵低低自语,像是要耍酒疯,而后声量开始变得清晰:“嗝儿~衫衫,这年头坏女人可多了,以前……以前我就瞎了眼。你千万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别看郁新桥长得那么好看,但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话说出来:“但是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知道吗?咱……嗝儿,咱不受这个苦……别被她给骗了……” 孟衫:…… 她下意识地朝着吧台看去。 万幸郁新桥已经不在。 这番话要是被郁新桥听到,自己不得当场社死。 可这口气才松下没多久,孟衫就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抹身影的主人还直接朝着她走了过来。 孟衫觉得老天爷真是在玩她。 从前暗恋的时候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现在怎么处处都能见到郁新桥? 偏偏乔舒这时还开了口:“知道了吗?衫衫,衫衫?千万不要上坏女人的当,尤其是像郁新桥这样长得好看的……” 孟衫:…… 第3章 孟衫很希望郁新桥能与她们擦肩而过。 但现实往往不会那么让人如意。 乔舒在她怀里挣扎了下,差点跌落下来,被刚站定的郁新桥伸手扶了一把,孟衫硬着头皮说了句:“谢谢。” 郁新桥问:“要帮忙吗?” 孟衫仍旧是面无表情:“不用。” 郁新桥:“你朋友状态不是很好,一个人送她回去不太方便。我车在外面,如果有需要的话……” 闻言,孟衫视线在郁新桥身上扫了扫,看着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女人,拧了下眉头:“你酒驾?” 孟衫依稀记得半年前恰好是跨年,她跟堂姐孟予在跨年的时候偶然聊起了郁新新。 孟予说她回了A市,在某所高中任职。 堂姐孟予并不知道她跟郁新桥的那段往事,孟衫猜她大概率也不会告知其他人——毕竟她觉得被自己喜欢很恶心。 故而孟予偶尔会向她透露郁新桥的现况。 孟衫也怕堂姐看出端倪,每每都会多追问几句。 人民教师酒后飙车……孟衫心中轻啧了一声。 郁新桥听不到她心中的调侃,笑了笑,“当然不是,代驾。”乔舒闹腾时她又搭了把手,“走吗?” 眼前的人态度温和,连笑容都是温柔细腻的,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孟衫眉头仍皱着——她不明白郁新桥是什么意思。 视线在空气里交错两秒,孟衫微垂了下眼眸,抿唇:“不麻烦,我朋友喝醉酒挺安静的,还能应付得过来。” 郁新桥说:“当我谢谢你刚刚替我解围。” “不用,”孟衫说,“我说了换做是谁我都会帮忙,并不是因为你,我也没想过要你谢我。”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浓墨似的一片,星子稀疏错落,“时间不早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过多跟郁新桥搭话。 孟衫想,她应该能听得懂自己的潜台词。 果不其然,郁新桥侧了下身子,让出了一条道,声音轻缓平稳,“路上小心。” …… “姑娘,喝酒了?把窗关上吧,喝酒吹风容易头疼。” 司机是一个中年女人,体贴地发现了孟衫的状态不对,孟衫原本是想开窗透气,此刻也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索性关了窗:“谢谢。” 孟衫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八分。 方才在乔舒家里,她有闹了一遍酒疯,又哭又笑,还把原本准备好的求婚钻戒拿出来扔了又捡,捡了又扔。孟衫在旁扶了又劝,劝了又扶,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乔舒终于精力消耗殆尽,沉沉睡去。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司机往后看了一眼,孟衫原本满脸酡颜,此刻却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她抿着唇,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姑娘,不舒服吗?” 孟衫声音轻了点:“没事。”说着拉开车。 胃部一阵阵剧痛,五脏六腑都像是绞在一台机器里,孟衫双腿虚软无力地踩在地面上,正艰难地走向小区门口时,壁肘忽然被人一把给扶住,她侧头看去,一张熟悉的脸庞撞入视线里。 郁新桥手上用了点劲,撑着孟衫的胳膊,“脸色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孟衫冷汗都出来了:“胃疼。” 郁新桥问:“没吃饭?” 孟衫:“嗯。” 郁新桥当即决定:“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孟衫想也不想就拒绝,语气因身体不舒服而平和了些,“我家里有药,吃点就好。” 郁新桥说:“我送你回去。” 孟衫也知道轻重,没再拒绝她。 五分钟后两人从电梯出来,开锁,进门,开灯,孟衫撑着身子去翻药箱,翻来倒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抬头看了下郁新桥:“好像没了,算了,我点外卖吧。” 郁新桥思量了下,说:“附近有家药店,我去买会比较快一些。等我回来,好吗?” 这个方案确实更好些,孟衫嗯了下,苍白着一张脸道:“谢谢了。” 时间过去了多久孟衫也不清楚,只知道外面的风吹了好几阵,门铃终于响了起来,门外的郁新桥手里拎着药和粥,她说:“吃点粥再吃药。” 孟衫嗯了声:“好。” 孟衫默不作声地吃完粥,又拧开了药瓶盖子,就着温水把药给吞了下去。 半小时后,孟衫的脸上终于回了点血色,郁新桥问:“感觉好点了吗?” 孟衫点头:“好多了。” 郁新桥喜欢整洁,将桌面上的包装袋子都收拾好,轻声道:“三餐要按时吃,以前饮食习惯不是都挺规律的吗?” 听她这样说起,孟衫恍惚间又记起了某年夏天。 她攒了好久的钱买到了两张演唱会的门票,约着郁新桥去看,结果在检票的前几分钟,她肚子疼得厉害,郁新桥背着她到了医院。 最后诊断是急性肠胃炎。 当时急诊医生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板着脸色告诉郁新桥,“让你妹妹饮食要规律点,别吃了这顿不吃下顿,今天好了明天还得再来。” 孟衫坐在椅子上,小声地反驳:“我不是她妹妹……” 医生:…… 重点是这个吗? 后来郁新桥总会换着花样给她做饭吃,定时定点,孟衫也确实养成了到点就饿,到点就吃这个习惯。 但毕业以后进入了配音行业,每天跑棚试戏几乎没有规律吃饭的可能,会犯胃病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孟衫又喝了一口温水润润嗓子,胃里舒服了些,话说也有了气力,“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话说,你不是早就回来了,怎么突然又在小区门口出现?” 郁新桥出现的那一瞬间,孟衫汗毛都炸了起来,要不是抬头抬得快,她的防御机制几乎要一把推开郁新桥。 毕竟夜深人静身旁忽然出现一个人,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郁新桥说:“临时有事,忙完回来刚好碰到你。” “学校的事情?今天不是周末吗?” 郁新桥:“别的。” 样子看起来并不打算跟孟衫细说,孟衫也知趣,哦了一声便道:“对了,我朋友喝酒容易说胡话,以前的事情我都已经放下了,并没有想纠缠你的意思。” 尴尬归尴尬,但孟衫起初并不打算跟她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呢?她们俩也做不成朋友。 郁新桥也喝了口她倒的水:“喝醉酒难以自控,我理解。你不用解释,也不用在意,我没往心里去。” 她的表情平静,像是方才回来时悬挂高空的明月,孟衫也嗯了下:“还是多谢你了。” 方才郁新桥毕竟帮了自己一把,这场突如其来的胃痛像是舒缓剂,暂时性将她们之间的关系拉到一个可以心平气和说话的程度。 可镇定的效果过去以后,狰狞可粗的创口依然存在。 孟衫垂下手腕,抬眼看向郁新桥,语气也同样平静,难以分辨情绪:“过去的事情该翻篇就翻篇,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尽量减少接触,最好是不要。” 郁新桥微愣,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刻突然说出这番话,那双茶色的眼眸晶亮有神,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但是谁都不缺朋友,不是吗?” 年岁渐长,孟衫其实有点能理解当初郁新桥突然被表白时的无措。 毕竟对于直女来说,朋友骤然表白无异于天雷滚滚而来,想法做法大多都是先远离这个人。 “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当见面点个头的邻居就好。别的……实在没什么必要。” “郁新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事实上,孟衫理解她同时也怨着她。 怨她视自己为洪水猛兽,怨她践踏自己的真心,也怨她狠心绝情,连相处一年多的交情都不念。 孟衫也并不能理解,曾经厌恶自己厌恶到不吝啬任何贬低侮辱的词汇的人,为什么现在能面对面跟自己好好说话。 这张温柔体贴的美人皮底下,又是怎么看待现在的自己? 是轻蔑,是不屑,还是就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曾经的追求者突然放下自己会让她感到自己的魅力受到了挑衅,所以才…… 孟衫并非没有骄傲的人,断然没有把脸伸出去让人打第二次的道理。 郁新桥是什么反应呢? 在孟衫眼中,对面的人安静听完她这番话,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回应也相当礼貌,是简洁的三个字,“好,再见。” 浅灰色的身影走到了玄关处,孟衫原本觉得好转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闷痛的感觉,她鬼使神差地又喊了声:“郁新桥。” 郁新桥停下脚步,回头,“嗯?” “说了半天忘了问,你有吃饭吗?” 郁新桥:“吃过了。” 空气静默了下来,孟衫安静坐在椅子上,片刻,说:“哦,好,麻烦把门带上。” 疼痛席卷而来的瞬间,郁新桥貌似轻声说了句什么,嘴唇张开的弧度也很小,孟衫听不清,但是她读懂了她的眼神。 应当又是“再见”。 孟衫很明白,大多数时候“再见”的潜台词是—— 再也不见。 第4章 砰—— 关上的不仅仅是那扇房门,还有孟衫与郁新桥之间的联系。 自从那晚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打过照面。 暴雨踩着凌晨一点最后一刻降临,以瓢泼之势席卷着整座城市,孟衫躺在床上,被窗子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吵得睡不着。 胃像是被灼烧似的,又疼又辣,孟衫终于支撑不住,艰难地从床上起身,换了身衣服,打车去了趟医院。 …… 孟衫感觉额头被人在触碰着。 她猛地一睁眼,看见床头坐着一个的背影,她喉咙嘶哑得厉害,咽了两下才发出声音:“姐?” 孟予倒了杯热水,转头递了过来:“嗓子哑成这样,喝点水润润。”她手拨了拨刚及肩膀的头发,目光打量着孟衫的脸庞,“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胃病犯了,昨晚打车的时候又淋了点雨,感冒也跟着来了,医生建议住两天院,小问题。” 孟衫喝了口热水,用手撑起半个身子,而后捞过床头的手机,开始回起消息,孟予声音从旁传来:“刚醒就摸手机。” 而后递过来一碗清透的鸡汤。 “蓁蓁一早上起来给你熬的。”孟予又拿出来一盒巧克力,“知道你受不了药苦,给你准备的。” “我妈的信息,她原本打算今天来我这看看,昨晚忘记给她发信息让她别来了。”孟衫放下手机,刚接过碗,堂姐又道:“行吧,别让她们知道我在这里。” 孟衫:“知道。听我妈说,婶婶她们挺想你的。” 孟予听了只是眉毛动了下,神色并没有什么动容:“她们什么时候接受蓁蓁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别的我也懒得听,大不了她们当我已经死在外面就好。” 蓁蓁全名叫褚以蓁,是孟予交往多年的女友。两人缘分很深,小初高都是同学,大学也离得不远,两人怎么在一起的孟衫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们在一起不久就被家里知道,家里开始不断施压。 最后的结果是孟予跟家里彻底闹翻,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一连五年都没回过一趟。 孟衫提着吊瓶去洗漱,结束后喝了两口鸡汤,唇齿留香,她弯着眼眸,心满意足道:“嫂子的手艺真好。” 孟予满是骄傲:“谁说不是?” 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孟予问:“说起来你是不是跟新桥碰上了?” 骤然听到这三个字孟衫的心头忽然颤了下,面上不动声色:“怎么问这个?” 孟予起身看了一眼点滴还剩多少:“做晚九点多的时候她问我你有没有回到家,后来十一点多又说没什么事。新桥很少会关心不相关的事情,我猜你们俩是见上面了。” 孟衫言简意赅:“昨晚是遇上了,说了几句话,没什么事。” 孟予哦了声:“我跟蓁蓁最近要去一趟外地,归期不定,平常要是无聊你可以约一下新桥,别老是自己闷着,身体也很难养起来。” 因为打着点滴,动作需要克制,所以在床上怎么躺都不舒服。孟衫把枕头放腰后垫着,终于是舒适了些,声音淡淡道:“人家忙得很,哪有时间约不约的?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没联系,偶尔见面随便聊两句就算了,特意约一下得多尴尬?” 孟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分外疏淡,孟予好笑道:“以前你没少黏她,现在怎么跟仇人见面似的?” 情债情债,可不是有仇么。 孟衫内心嘀咕了一句,脸上继续保持着淡漠的样子:“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该翻翻了。” “行吧,”孟予按了下护士铃,响了几下后挂断,“昨晚我还给她推了你的联系方式,你加一下,真不想出门就算了。” 护士带着吊瓶进来,重新换上以后又走出病房,孟衫这才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夜,那会儿我跟蓁蓁才忙完回到家,累的很,没精力给你们做中间人传话,索性就推了你的微信。” 孟衫:…… 算了。 反正昨晚话已经说到就差撕破脸的地步,郁新桥看见了大概率也只会无视。 孟予和女友开的汉服工作室最近正在上升期,工作很忙,在医院待不到一会儿就要离开。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鸟雀在枝头啁啾的声音,孟衫将鸡汤喝完,而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出乎意料的在好友申请里看到了一个大红点。 孟衫点进去一看,加她的人名字叫“Q”,备注信息是两条。 第一条是:郁新桥。 第二条是:你住院了吗? 孟衫愣了愣,孟予怎么连这事都说出去了? 但很快她就从朋友圈里得到了答案。 孟予在凌晨六点的时候发了一张图片,是褚以蓁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嫂子背影纤细,扎着丸子头,看起来温柔又知性,孟予配字:某人大早上起来就为了给某只不愿透露姓名的住院菜狗熬鸡汤补身子。 某只不愿透露姓名的菜狗:…… 手无意识地碰了一下栏杆,留置针刺痛了下,孟衫忽然回过神,盯着好友申请消息看了好几秒,随手伸出手指,丝毫没有停顿—— 拒绝。 昨天才把狠话撂下来,孟衫也不想自己光速被打脸。 更何况,她们本就没有联系的必要。 住院的日子很无聊,生活总是祸不单行,孟衫陆续又收到了好几个导演回绝的消息,心中实在憋闷得慌,又没有什么娱乐手段,孟衫忽然想起了一个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短视频平台。 孟衫平时很少会刷这类信息碎片化的视频,之所以下载是因为早几年刚接触配音不通门路,屡屡碰壁,那会儿大家都是刚毕业的年轻人,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孟衫也不想找身边的人倾诉传播负能量,所以在这上面注册了一个账号,自己写文本自己配音,发泄似地录完就往上面发。 虽然并非都是负.面的内容,但那时的孟衫脸皮薄,怕身边的人认出来,所以伪装了下音色。 但她显然是在杞人忧天。 那个账户的数据并不好,最高的播放量也不过几十。 太久没登录需要重新验证账号信息,孟新桥登上去以后,第一时间看了一眼数据,粉丝只增加了几个,但每条作品的播放量却激增到了一千多。 难道……是平台看她数据惨淡可怜,特意给她刷的?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孟衫趁着午间医护人员都在午休,到阳台上录了个作品在平台上发布。 人果然不能太闲,有点事情干后孟衫心情反而好了许多,在她下线前,最新发布的作品收到了一个点赞,孟衫粗略地扫了眼,对方的ip竟然跟自己是同省。 孟衫也没往心上去,放下手机悠闲地吃着堂姐点的水果切片。 下午,隔壁床住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长发,娃娃脸,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人也很自来熟,拉着孟衫不停地聊着天。 聊天的过程中孟衫知道她是因为聚会喝酒胃出血,医生建议住院观察。 女孩说自己叫寻芝,孟衫那会儿正回着工作上的信息,头也没抬:“寻?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个姓。” 寻芝哈哈笑:“当然不是啦,我不是姓这个的。” 孟衫脸从手机中抬起来,她身上穿着一件藕色的长裙,脸很白皙,笑起来唇角有梨涡,笑得很甜,“那你姓什么?” 寻芝愣了愣,俏皮道:“下次再告诉你。” 她的下一步是等孟衫接茬,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会顺理成章地说加个微信。 但可惜的是孟衫没有按常理出牌,她笑了一声,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表示,重新又垂下头去看手机。 周一,孟衫身体恢复得不错,临近中午时医生开了证明便成功出院。 呼吸着不再带着消毒水的新鲜空气,孟衫只觉得分外舒适,医院离家并不远,她闲庭信步地走着回了小区。 途径花店,孟衫想起上回的花已经开始有枯萎的迹象,便又重新买了一束。 孟衫进了电梯,电梯门刚要合上时,一双手忽然伸了进来,“不好意思,等等。” 紧接着,电梯门又自动打开,一道纤瘦的身影挤了进来,两人视线对上时,对方惊喜道:“哎呀,是你呀!” 孟衫定睛一看,正是她周末的病友寻芝。 寻芝微笑道:“你是住这里吗?” 孟衫点头:“嗯,你也是?” 寻芝摇头:“我来找朋友。” 孟衫并不是一个喜欢陌生人闲聊的性子,寒暄点到为止,她微笑点头没再接话,伸手要去按楼层,手指即将触碰上楼层按钮时,她肩膀忽然被重物砸了一下。 还来不及反应,寻芝就已经倒在了她怀里,脸色苍白,眼睛半眯着,瞳孔像是即将涣散,气若游丝:“我……我低血糖……” 孟衫想起包里有褚以蓁给准备自己的巧克力,她一手搀着寻芝,另一只手将花丢在地上,而后开始翻着包包。 巧克力吃下去以后,寻芝渐渐恢复过来,她手撑在孟衫的肩膀上,脸上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红,“谢……谢谢你。” 孟衫想说不用,正在这时电梯门忽然打开,一道笔直的身影站在电梯外面,看清那张脸后,孟衫心头跳了跳。 空气像是被凝固着,但时间仍是在流逝。 电梯门即将缓缓关上。 孟衫伸手去按开门键,视线里郁新桥重新完整的出现,她拧了下眉:“你不进来吗?” 郁新桥今天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白色刺绣衬衫,一双修长的腿被黑色西裤包裹着,长发散在肩头,看起来利落干练,很有气质。 “你们先上去,我坐下一趟就好,不着急。” 孟衫越听越古怪。 什么叫做不着急? 她不着急那着急的人是谁? 自己吗? 孟衫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花被她丢得一片凌乱,而寻芝正虚软地被自己撑着,如果自己不明真相,看见这副场景也难免会多想…… 所以郁新桥是误会自己是那种急不可耐,在电梯里就会胡来的色中饿鬼吗? 孟衫:…… 第5章 18楼,三人陆续从电梯里出来。 郁新桥向左走,手在握着门把手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道发虚的声音:“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 孟衫回应:“不是,邻居。” 砰——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孟衫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她手机拿着花,看了一眼寻芝,“你不是来找朋友的吗?” 寻芝已经缓过来了,她微微笑道:“嗯,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今天多亏有你,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展颜:“改天请你吃饭。” 孟衫:“小事情,不用客气。”她没有回应加微信的请求,只道:“你先去忙正事吧。” 大约是正处于身体恢复期,孟衫到家便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期间做了个梦,梦境是将电梯里发生的事情又重新上演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郁新桥在电梯外说的话。 她面色冰冷:“不打扰你们的好事。” 说完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孟衫慌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郁新桥的手,“你听我解释……”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孟衫猛然惊醒,发现手机被她紧紧握着,时间已然是傍晚。 自那之后,孟衫的睡眠质量一落千丈,偶尔还会梦见郁新桥,某天中午,孟衫照镜子时看着自己眼下的黑眼圈,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便打了个电话约好友乔舒出来吃饭。 乔舒看着她脸色不佳,关切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孟衫摇头:“这几天没睡好,还总梦到郁……” 她一时嘴快,即便刹车反应迅速但也不影响乔舒提炼出重点:“你被她影响到了?” 孟衫认为睡眠问题是因为长期宅家导致的,跟朋友吃门吃饭散散心应当能改善。 店员将菜式端上来,泰式烤鸡、冬阴功汤、黄咖喱鸡……配色五彩斑斓,看着食欲大开,孟衫盛了一碗汤,说:“没有,她能影响我什么?” 乔舒夹了一只肥美鲜红的虾,剥着壳道:“那我懂了。” 孟衫奇了,说实在话她自己都不懂,她抬头:“你懂什么了?” 乔舒神色无比正经:“你该找对象了。” “噗。”孟衫被呛住。 她连喝了几口水,喉咙才舒服了些:“找对象?” 乔舒将筷子放下,稍稍点了下头:“是啊,虽然你开过窍,但除了郁新桥,情感经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所以即使你已经不喜欢郁新桥了,还是会忍不住因为她有情绪上的波动。因为她目前对你来说,具有唯一性。” 孟衫似懂非懂:“还有这种说法?” 乔舒给了她一个“那是”的眼神,她扬起下巴:“很多人之所以会对过去念念不忘,是因为当下缺少一个情感的寄托。多余空虚的情感无处安放,所以才会对前人有过多的关注。” 满堂飘着食物香,孟衫辩驳:“我没有关注她。” 乔舒点头表示明白:“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确实应该去谈个对象了,有人陪着逛街吃饭看电影,不是挺好吗?” 这句话对孟衫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吸引力,但她确确实实开始思考谈恋爱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思索了半天,孟衫忽然笑:“恋爱也不是想谈就能谈吧?我就是想,上哪谈?” 乔舒忽然拿出了手机,手指飞快点了两下而后拿到了孟衫的面前,孟衫视线定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浅绿色的app。 乔舒说:“night,这是一个交友app,上面都是女同性恋。我也是跟安安谈的时候知道的,呃,扯远了。” 乔舒话归正题:“你要是真想谈的话可以去上面试试看,我就认识一对小情侣是在上面匹配匹出来的。”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孟衫记下了软件的名字,回家便下载。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去楼下取了个堂姐从外地寄回来的土特产,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郁新桥。 大约是因为周末的缘故,郁新桥衣着并不正式,浅棕色的外套搭一件黑色长裙,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在大堂里清脆地响起。 噔噔噔…… 孟衫转过头,全当没看见。 回到家中,night已经下载完毕,注册账号,填写信息……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是十分钟后。 孟衫用了一下这个软件的匹配功能,匹配的过程中能够看到对方的照片。 长卷发,西装外套,耳钉,浓眉大眼,大红唇,甚至还有修长的手指…… 孟衫很不想承认,但她在看到这些信息时,确确实实想到了郁新桥。 孟衫顿觉索然无味,她退出这个功能,却在后台看到了一条私信,一个名叫“雾灯”用户发来的:晚上好呀,你也是新用户吗? 孟衫回了个嗯。 雾灯说:好巧哦,我也是,朋友推荐我下载的,但是搞了半天都没搞明白。 孟衫一下子就找到了同感:确实。 大概是因为有共同话题,两人倒是聊了起来。 在聊天的过程中,孟衫知道雾灯今年26,外地人,因为前任的原因毕业后就来A市发展但恋情很快就结束,至今没有再谈恋爱。 虽然习惯单身,但一个人在外打拼难免会孤单,想来这上面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一个心仪的女生。 那天回来之前,乔舒叮嘱过她:“这上面坏女人也不少的,骗财骗色的很多,那些火急火燎就要确定关系跟你见面的一定要pass掉!” 孟衫跟雾灯聊了好些天,对方很有分寸,从不打探隐私,言语也不轻佻,眼看着聊得差不多,才在某个周末提出见面的请求:如果你觉得现实里的我不合适,那么我们吃完一顿饭就各回各家,可以吗? 孟衫爽快地答应下来。 跟雾灯见面的前一晚,孟衫莫名其妙做了个梦。 梦里她来到了雾灯说的餐厅,看见了位置上有人在等她,她走过去,刚要打招呼那人就转过身来:“hi~宝贝~” 赫然是郁新桥的脸。 孟衫又吓醒了。 白天时间过得快,孟衫在家里换了件丝绒长裙,正涂着裸色口红时,雾灯的消息传过来:抱歉旧衣,周五工作忙,我忘记定位子了,餐厅说已经没有位子了。 孟衫把口红收好,并不在意:换一家也行 雾灯:你在哪里呢? 孟衫留了个心眼,只报了个大概位置,雾灯:你等等 过了几分钟后,雾灯发了个酒吧的定位:这家酒吧好像离你那边挺近的吧?正好方便你回家。 雾灯:你看可以吗? 第一次见面地点从餐厅换到酒吧,孟衫下意识皱眉,但想着离家近便也算了:行。 二十分钟后,孟衫在酒吧门口跟雾灯见上面。 雾灯扎着头发,戴着黑框眼镜,身上穿着黑白的职业装,脸还算清秀,倒是肤色很白,她一见到孟衫便笑:“是旧衣吗?原来你这么漂亮,没想到这软件上面还真的有大美女。” 孟衫疑惑:“嗯?” 雾灯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上面很多人的照片都是不真实的,跟本人出入很大。我还以为……” 孟衫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 她不是跟自己一样才下载没多久吗? 雾灯迅速道:“我朋友跟我说的。”她用一种调笑的语气:“她常跟我吐槽在上面遇到的女孩子。当然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很好看。” 眼前的人给孟衫一种很强烈的割接感,简单来说,就是雾灯线上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 见孟衫没说话,雾灯想去牵她的手,抓了个空后,她兀自笑说:“晚上外面还挺冷的,先进去吧?” 孟衫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在跟雾灯并肩走进去的时候,她在吧台的位置再次见到了把玩着酒杯的郁新桥。 两人视线短暂对上,而后分开。 落座后,雾灯很热情地跟孟衫搭话,她边倒酒边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孟衫接过酒但没喝,搁置在一旁,“没有。”她想起了郁新桥的话,补充:“这边酒吧是新开的。” 雾灯状似恍然,她指了指吧台的方向:“那人刚刚一直在看你,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孟衫也笑了:“说不定是在看你呢?” “有这回事吗?” 孟衫将腿搭起来,态度无所谓:“你对她感兴趣?” 雾灯摇头:“怎么会呢?”说着她满眼诚挚地望过来:“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意思吗?我心里眼里只有你,别的女人再好看又怎么样呢?” 这句话成功让孟衫感到不适,她起身:“我去补个妆。” 孟衫起身没多久,雾灯也跟着起身,但方向跟她相反,朝着吧台的位置走去。 郁新桥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语气平静:“有事吗?” 雾灯笑着问:“姐姐,一个人喝酒会不会有点危险?加个微信,待会儿我帮你叫车送你回去?” 郁新桥放下酒杯,支着下巴,“你不是有约了吗?” 郁新桥脸色微红,姿态慵懒,妩媚风情,跟孟衫是两个不同的类型,非要比起来的话,雾灯其实更喜欢这类熟女,她朝前靠了靠,“哦,你说她啊……她是我的追求者,追了我挺久的,但我并不喜欢她。今天是她生日,家人朋友都不在,她一直哭一直闹,我只好陪她过个生日了。” 郁新桥恍然:“哦~” “那……” 郁新桥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我对你没兴趣。” 雾灯:…… 有病。 尽管被拒绝很不爽,但想到还有个孟衫,雾灯很快就调整了心情,想着孟衫那张没有情绪就冷得不行的脸,计划待会儿劝她多喝几杯酒。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孟衫补妆回来以后,她还没开口,方才吧台上的女人就走了过来,握着孟衫的手腕,将人给拉走。 雾灯:? 夜里十点,街巷凉风阵阵,孟衫挣脱出郁新桥的掌心,顺势也将她肩头的挎包给扯落,东西掉了一地,孟衫皱眉头:“郁新桥,你想干什么?” 郁新桥说:“你上回说你是我女朋友。” 明明是一句很简单易懂的话,但孟衫却感觉自己在听天书:“什么东西?” “酒吧老板对你有印象,误以为我们是情侣,刚刚来提醒了我一下,说跟你喝酒的人人品不行,经常用假信息骗取女生的信任。” 这回孟衫总算听明白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郁新桥:“不想你被欺骗。” 孟衫:“你怎么确定酒吧老板说的就是事实?” “我没有全信,但你中途离开的时候她有来向我搭讪。” 郁新桥把那些可能会伤害到孟衫的细节跳过,“她这样的行为还能归类为正常吗?” 孟衫转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口红,钱包,纸巾……一一装好,她起身,盯着郁新桥,忽然问:“郁新桥,你有接过吻吗?” 郁新桥:“怎么突然问这个?” 孟衫一步步走近,又问:“你知道跟女人接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 话落的时候,孟衫跟郁新桥的距离已经相当近,她抬手将包包链条挂在郁新桥的肩头,手指轻轻划过,顺着链条慢慢抓到了郁新桥西装的领口,再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孟衫的鼻尖擦着郁新桥的耳际。 温热的呼吸混杂在郁新桥身上的酒味里。 “你想试试吗?” 第6章 孟衫的声音极好听,连气息都控制得恰到好处,轻飘飘的落在耳朵、落在颈侧。 两人的距离因郁新桥往后退了一步从而拉开。 她同样盯着孟衫,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红唇压着,看不出是无感还是恼怒,连声音都平静得出奇:“你说什么?” “女人很美好,唇吻起来的感觉也很舒服,香香软软的,”孟衫松开了手,却又步步紧追上去,“你应该没体验过吧?” 郁新桥眼神像是在确认一件事:“你喝过酒?” 孟衫不在乎地笑了:“这有什么要紧的?重要的事好事被你搅扰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合乎心意的人,郁老师,这又怎么算呢?” 郁新桥:“……抱歉,我事先不知道。” “这两个字分量太轻,张口就能来,”孟衫忽然抿了下唇,“……等等,郁新桥,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郁新桥现在更确信孟衫提前喝过酒:“你想多了。” “难怪你总喜欢管我的闲事。” 孟衫发出了一声轻嗤:“我现在口味变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刚刚那位看见了吗?那才是。不过——” 路边忽然经过一辆车,鸣笛声响彻天际,孟衫拖了下尾音:“如果你想跟我探讨一下跟女人接吻滋味如何这个话题,我还是有兴趣的,毕竟被你打扰了好事,我今晚也很无聊。” …… 一辆蓝色出租车后座上,女人正在闭目养神。 嗡嗡。 电话提示音响起,孟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乔舒打过来的,刚接通好友急切的声音就传到耳膜:“衫衫?你快回来,你家里煤气好像……” 孟衫头靠车窗:“好了小舒,不用演了,我已经在回家路上。” 方才去补妆的时候,孟衫就已经在微信上跟乔舒通过气,让她在十五分钟后给自己打电话,借故开溜。 乔舒松了口气:“那人听起来挺难缠的,我还以为你不好走呢。” 孟衫也没想到郁新桥会这么不客气地把自己从酒吧里带过来,大约雾灯也跟她一样,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 郁新桥…… 孟衫在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朦胧模糊的倒影,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 她最后对郁新桥又说了句“怎么样,要跟我试吗”。 表情大概率也是这样,欠的慌。 不怪郁新桥一声不吭地将她塞进路边的一辆出租车里,跟司机说完地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郁新桥这人总这样,看似温柔体贴却也那样淡漠,说她冷情冷肺又时不时会对你释放善意。 从前是这样,重逢后每个接触的瞬间也都是这样,让人爱不能,恨不能。 不过,姬佬对直女提出这种过分近乎侮辱的要求,她应该会像以前一样,避自己如蛇蝎吧? 孟衫说:“不重要,不提这个人了。” 乔舒嗯了一声:“首战失败,衫衫,你要不要再试试?这次我帮你把把关。” “算了吧,我现在看见相亲软件就犯怵。”孟衫将浅绿色app从手机里卸载,“经过今晚这一出,我感觉单身也不是什么坏事。” 再来几个雾灯这类的人物,孟衫感觉这辈子恋爱就跟自己无缘了,她会想出家。 明白自己是一个爱情绝缘体后,孟衫也不再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上面,手头上最后一个工作忙完,她又开始跑棚试音。 结果无一例外,面试的导演看着她歉意地说:“很抱歉,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孟衫真的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 生活上是,工作上也是。 思来想去,孟衫在家无聊刷朋友圈时,忽然看到有朋友发了条某某寺庙还愿的文案:暗恋成真,真的很灵!!! 这家寺庙在A市确实是出了名的,但她不迷信,所以也从来没有过去试试看的想法。 最近实在是点背。 第二天一早,孟衫打了个车便赶了过去。 上香、捐香油钱、求签、买平安符,孟衫把所有能走的流程都走了一遍,大概是看她香油钱捐得实在是虔诚,那人连平安符都多给了她一枚。 寺庙建在山顶,下山的台阶长且陡,孟衫歇了好一会儿才动身,她盯着掌心里的两枚平安符,心想:这回总该转转运了吧? “衫衫……衫衫?!” 下山途中,孟衫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抬头看去,一个满身防晒装备,穿着长裙的女人朝自己走过来,温温柔柔地笑:“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女人叫柳惜妍,是孟衫的同事,孟衫说:“听说这里挺灵的,最近不太顺利,所以来看看。” 柳惜妍喘着气:“是很灵验,但上去一趟也挺考验人。”她看着孟衫的手,问:“怎么拿了两枚,给别人求的吗?” “不是,他刚刚多给了我一枚,”孟衫想了想,问:“你要吗?要是不介意话……” 话到这里孟衫又停下。 她来这里求神拜佛更多的是心理上寻求安慰,并不是真的相信神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抱着同样的想法,她这样说多少有点冒昧。 没想到柳惜妍展颜一笑:“当然不介意!正好省点力气。” 孟衫递给她,柳惜妍将平安符捏在掌心里,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位年轻母亲拿着相机过来:“小姐姐,能麻烦你们帮我和女儿拍张照片吗?” 母女俩长得很像,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扎着麻花辫,看起来玉雪可爱。 两人倒没什么意见,恰在这时孟予来了个电话,孟衫说:“惜妍你拍吧,我满脸凶相,别待会儿吓到小朋友。” 柳惜妍被她夸张的言辞逗笑。 孟予来电是因为知道她今天来同济寺,想让她给褚以蓁顺便求枚平安符,孟衫应下,又问:“你跟嫂子什么时候回来?” 孟予说:“快了,蓁蓁生日前应该能忙完。” 电话挂线时,柳惜妍正好从平台的另一头回来,孟衫抬眼:“拍好了?” 柳惜妍点头:“嗯。” 对视了下,柳惜妍问:“衫衫,你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才想来这里散散心?” 孟衫叹息了一声:“是这样,不提也罢。” 柳惜妍走到孟衫旁边,孟衫今天穿着一件酒红色的长裙,跟那头散着的黑色长发对比鲜明,山风吹来,将那两缕带着弧度的刘海吹起,看着明艳又恣意,像是山头上耀眼的暖阳。 孟衫总说自己长得凶,性格凶,没什么好处。 但柳惜妍却并不这样认为。 她印象中的孟衫,很好。 她第一次见孟衫时,是她去Diamnd工作室试音,那时她还是初入职场的小白,试的也是一个很小的角色。 当时前面已经试了很多人,很快就要过了截止时间,眼看着快要轮到她,眼前却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她被人插队了。 那时的柳惜妍很无措,小声地提示对方以后,对方却态度恶劣地说:“我低血糖,你应该不会不体谅我吧?” 然后,柳惜妍看到那人被一双手给拉出了队伍,孟衫面无表情地说:“低血糖啊?那可不得了,我这正好有巧克力,来来来,正好给你点,别待会儿晕那了。” 最后她成功拿到了角色,之后也顺利地进入了Diamnd,跟孟衫成了同事。 柳惜妍声音低低说了句什么,山风呼啸而过,孟衫听不清,她侧了下头,“嗯?” 那忽然拉近的脸庞,柳惜音感觉吸进胸膛里的冷风都瞬间滚烫了起来。 …… 求神拜佛似乎真的有用,在一个周末,孟衫接到了一个曾经合作过的导演的电话,让她有空的话可以去试试音。 周六下午,Diamnd工作室。 柳惜妍从录音棚里出来,走到前台的位置拿刚到的外卖,刚关上外卖柜,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转头看去,施念充满傲气地问:“柳惜妍,看见孟衫了吗?” 柳惜妍摇头:“没看到。” 施念眉头一皱,没来?怎么会,明明说已经来…… 好巧不巧,孟衫从二楼的位置走了下来,施念狠狠瞪了一眼柳惜妍,又抿唇笑着说:“哎呀孟衫,又要试音啦?真羡慕你,天天都要跑棚,我倒是挺想的,但都没有这个机会。” 孟衫也是下来拿外卖,乔舒给她点了一杯咖啡,她充耳不闻,只转头看柳惜妍:“你听见了吗?” 柳惜妍啊了一声:“什么?” 孟衫说:“好大一声狗叫。” 施念咬牙:“……孟衫,你别自己工作不如意,看见我顺风顺水的就把气撒我身上。这一行说到底还是看本事,你本事不到家,也犯不着酸我吧?” “怎么?不服气吗?”施念再次发出笑声:“听说你又有戏要试了,那咱们就看看这次能不能成功咯。” “祝你好运哦孟衫。” 两人在上楼时,柳惜妍拿着外卖袋子,欲言又止,才说:“衫衫,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你有考虑过去别的地方发展吗?我听说临城那边配音这行也发展的很好。” 国内配音行业资源都集中在A市和临城。 柳惜妍措了下词,才道:“你知道施念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吗?是SUY的沈晁,她之前不是对你……我也是前段时间听一个朋友说的,她一直在跟各大剧组通气,只要是你试的戏,都……” SUY是A市另一个配音公司,而沈晁算是配音行业里站在金字塔顶端里的那一批。 资历深,粉丝量庞大,跟入行两三年的孟衫比起来,那简直是一棵难以撼动的大树。 至于她跟沈晁的恩怨说来也简单,三个月前有一次行业交流会,大大小小的配音演员聚在一起吃了顿饭,饭后沈晁拿着房卡来找孟衫,很直接地说喜欢她的脸,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谈一段恋爱,金钱和资源都不会短了她的。 孟衫同样礼貌地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的兴趣。 沈晁让她考虑,孟衫说不需要。 沈晁笑了笑,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再后来沈晁又坚持了几天,期间给她送花送礼送钻戒,孟衫统统拒之门外,之后便不了了之,两人也没再有过交集。 难怪。 孟衫算是明白自己最近运气为什么这么背。 柳惜妍有点愧疚:“施念这么针对你也是因为当初你帮了我……衫衫,对不起啊。但是与其这么耗下去,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在临城也一定能……” 孟衫拍了拍柳惜妍的肩膀:“别多想了,跟你没关系,她再能耐还能只手遮天吗?” 这话当然是用来安慰柳惜妍的。 孟衫心里很明白,沈晁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权柄,只是一个刚有点基础的行业新人和粉丝数量庞大、合作过无数次的职场老油条比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多数人都愿意给后者卖一个面子。 职场就是那么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孟衫回到二楼,边喝咖啡边惆怅,在微信上跟乔舒吐槽:家人,不出意外我要出意外了。 乔舒:啊? 根据施念方才的表现来看,沈晁大概率也跟这次的导演提前通过气,音试和不试都只有一个结果。 孟衫把事情简单描述了下,乔舒气得连发了好几个问号:得不到就毁掉?不是吧,这就是传说的业界大佬?心眼这么小? 孟衫虽然惆怅,却仍旧有心情玩笑:凌晨就坐车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信息咻地发出。 孟衫把空掉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里,一个转身间,眼尾余光瞟到了个什么东西,她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继续吐槽:见鬼了,差点以为在工作室看到了郁新桥 乔舒:那怎么办?你不会真要走吧? 乔舒:啊?郁新桥?她职业跟配音八竿子打不着吧。 正因如此,孟衫才确信自己看错了:是啊,再说了,也不能这么个阴魂不散法吧,真是她我今晚要睡不着了 忽然,孟衫听到了一声轻咳。 她抬头,下一秒表情僵掉。 鲜活的郁新桥站在她面前,旁边还有一男一女,她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伸出手,“孟衫老师,久仰大名。” 孟衫隐隐察觉不妙。 郁新桥干嘛莫名其妙这样叫她? 该不会她的吐槽被本尊看见了吧? 第7章 夜里十一点,Diamnd工作室漆黑一片,只剩下门口和某间录音棚里还亮着灯光。 孟衫听着耳机里自己的返音,总觉得情绪上还有点瑕疵,但录了很多遍喉咙实在痛,便走出棚内,打开了保温杯喝水。 期间,她点开了微信,乔舒连着给她发了很多信息。 最后一条:啊???郁新桥是你的甲方? 孟衫叹息一声:是的。 乔舒:有点戏剧性。 配音演员基本分为影视、动画及游戏三大类,虽然临城和A市行业资源都较为丰富集中,但是临城更多的是影配,而A市动画及游戏居多。 孟衫入行几年,接的更多都是广播剧的活,曾经听过一个叫做“斜桥”的名字。 斜桥是某网站的人气作者,五年里创作了好几部热度颇高的作品,版权也卖得很好,改编的ip数据同样喜。 在今天之前,孟衫从没有把斜桥和郁新桥联系在一起。 实话实说,第一眼见到郁新桥时,孟衫脑海里还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郁新桥是气自己上回提出了过分的要求,特意来工作室找她要个说法。 直到今天剧组导演给她介绍了的时候,孟衫几乎可以用如遭雷劈来形容。 这次的作品是一部修仙为背景的,孟衫是来试主角之一的戏份。孟衫平时接的更多是都市轻喜剧,风格偏轻松,游戏台词也是如此。骤然切换风格,孟衫一时也很难把握好分寸。 她再次拿起微信的时候,乔舒的信息再次发来:那你试音成功了吗?有这层关系再,郁新桥不会…… 乔舒的未尽之言很明显,孟衫明白,她心中也没底。 孟衫曾经听过圈内前辈提起过,斜桥的版权合同里明确有写她有权决定主役人选。 那时孟衫正往火锅里下菜,闻言委婉的吐槽了一句:“那合作起来应该还挺麻烦的吧。” 前辈笑:“也不会,除了主役选择以后,她不会干涉任何事情,还挺好说话的。” 今天试音的时候郁新桥全程盯棚,孟衫透过那面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郁新桥,那张素来带着温和深情的脸此刻皱着眉,意思显而易见,孟衫没能让她满意。 从录音棚里出来,导演倒是挺和气地让她回去等消息,客套地说她比上次见面要进步得多,孟衫笑着应对,余光去扫郁新桥的脸,那人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孟衫没能从她脸上得到任何的信息。 趁着几人交谈的时候,孟衫思绪开始飘远,难道说郁新桥授课的时候,也是这副难以捉摸的神态吗? 嗡嗡。 手机震动将她唤回神,乔舒又问:哦对了,下午那回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孟衫拉开椅子坐下,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先不管她。 说来也是巧,在半个小时前,孟衫接到了沈晁的电话:“晚上好。” 孟衫可不认为她是真的想跟自己讨论月亮圆不圆:“有事吗?” 沈晁啧了一声:“瞧瞧,还是这么不可爱。” 孟衫:“哦。” 她准备挂断的时候,沈晁笑声传了过来:“听说你最近不太顺利,想来问问你过得好还是不好……记得几个月前见你,你状态还挺好的。这是怎么了呢?” 孟衫不搭茬:“这么晚了,沈老师不应该在陪女朋友吗?” 闻言沈晁又是一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通话到此为止。 右侧是一堆半人高的设备,孟衫侧过头,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投在上面,扭曲奇异。 她记得刚入行的时候对很多设备都不太熟悉,也不会使用,那时一个老同事笑说:“慢慢来,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来日方长。” 孟衫一直记得这句话,来日方长。 外面骤然传来一声闷雷,孟衫抬头看去,只见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细瘦的人影,看着熟悉无比,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愕然出声:“郁新桥?” 郁新桥从门外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冷意,她打量了一下孟衫,问:“在加班?” 孟衫嗯了一声,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下午的时候有东西落这里,王导说Diamnd有同事在加班,正好可以来拿,没想到是你。” 郁新桥穿着件针织连衣裙,是很清新的浅绿拼白色,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大方,孟衫面对郁新桥的时候,常常会觉得分裂——工作中和生活里,她简直是两个人格。 孟衫握着保温杯,假意在忙,没有搭理郁新桥。 尽管她故作冷漠,郁新桥还是在离开前说:“我先走了,你待会儿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别熬太晚。” 孟衫继续维持着单字高冷范:“哦。” 孟衫耳朵听着郁新桥的脚步,听她出门,听她下楼,又听她……看着去而复返的郁新桥,孟衫眼睛微睁了下,“又忘拿什么了?” 郁新桥语气带着点无奈:“外面在下雨。” 孟衫起身来到走廊,从廊上的窗往下看,天空大地黑成一片,雨声雷声交杂。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雨一时半会不会停。 郁新桥去而复返是因为没有带伞,而孟衫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场大雨。 封闭窄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郁新桥,孟衫待得浑身不适,恰好此时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她索性去泡起了泡面。 回来的时候,孟衫手上捧着两桶杯面。 “诺,正好还剩两桶。” 自从上回胃病犯了,孟衫再也不敢亏待自己的身体,再忙也不会饿着肚子。 至于为什么会给郁新桥泡,孟衫觉得对面坐着个人盯着自己吃饭,那她会很不自在,尤其,这人是郁新桥。 郁新桥却拒绝了:“谢谢,我不吃速食。” 孟衫哦了一声,又从包包里翻出巧克力,递过去,郁新桥笑说:“也不吃巧克力。” 孟衫:…… 她没忍住:“你要管理身材?” 郁新桥摇头:“不是,真不吃这两样。” 孟衫起身:“牛奶喝不喝?” 五分钟后,孟衫端着一杯热好的燕麦牛奶回来,放在了郁新桥面前,“诺。” “谢谢。” 两人到了这里就没什么话说,录音棚里只剩下细细的雨声,孟衫吃完最后一口面,搁置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有来电。 孟衫抬眼看去,是个陌生号码,但接通后声音并不陌生。 “是旧衣吗?我是雾灯。” “这些天你总不回信息,night也没有看到你在线,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是那天我的行为让你感到不开心了吗?” “除了跟前任那一段,我现实里几乎很少跟女孩子建立亲密关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并不懂得如何去跟女孩子相处。如果是那天冒犯到你了,我很抱歉,也很想有机会弥补你。不知道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真的很喜欢你,不管是线上的你还是现实的你,对我都有很深的吸引力。我从没……” 孟衫实在听不下去,挂断拉黑一条龙。 要不是今晚她突然来这一出深情戏码,孟衫都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一号人。 电话挂完以后,她看了一眼郁新桥,有点尴尬,“其实我……” 渣女人设应声倒地,换做平时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但此刻孟衫能感受到的只有尴尬。 郁新桥慢悠悠喝了一口燕麦牛奶:“night是什么?” 孟衫把杯面桶丢进垃圾桶里:“一个相亲软件。” 郁新桥放下杯子:“相亲?我记得你今年才25,听孟予说过,阿姨暂时还没有催你结婚的意思。” 孟衫明白她想问什么,耸了下肩头:“合群?也不能这么说……”她思索了下,把乔舒的那套说辞搬出来:“有个人陪着吃饭逛街看电影不是挺好的吗?” 难不成还要说是因为天天梦见她,噩梦不断,才想着去找个对象摆脱梦魇吗? 说到这里,孟衫撑着手看郁新桥,语气带着点促狭:“不是吧郁新桥,找对象很稀奇吗?难不成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还对你念念不忘,你是挺好,但也不用这么自信吧。” 郁新桥不予置评:“我只是随便问问。” 孟衫也懒得继续睬她,她骤然想起一件事情,有点后悔道:“哎呀,草率了,我可以在外卖平台上买把伞呀!” 她气自己的迟钝,身子稍微动了下,手肘往下收的时候忽然碰到了桌面上的手办摆件。 孟衫的同事a是资深二次元,那些孟衫叫的出名字又或是叫不出名字的手办都是她的心头血,用她的话说,这些不是手办,是她在另一个纬度的爱人、老婆、妻子、伴侣。 别问为什么这么多称呼,因为不止一个。 孟衫眼疾手快地去接。 幸好反应及时,手办稳稳地被她握在掌心里。 因为事发突然,孟衫动作迅速中又带着点滑稽感,郁新桥坐在她旁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她发现那张冷艳的脸上不管是出现什么表情,都会显得很有趣。 一如白天里她呆愣地伸出手跟自己交握时。 郁新桥忽然笑了下。 那头孟衫小心翼翼地把同事a的老婆们妥帖放好,抬头时撞入了一双温柔的桃花眸。 明亮的光线兜头罩落,孟衫忽然发现两人离得不算远,这样的角度看过去,很像那晚郁新桥从酒吧把自己带出来的样子。 孟衫往后仰了点身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郁新桥眼里带着笑:“你刚刚的样子挺可爱。” 可爱……孟衫手支着下巴,问:“你知道一个人说另一个人可爱,有两种含义吗?” 郁新桥也问:“哪两种?” 孟衫说:“第一种是打心里觉得对方是个没长大的小孩;第二种就更简单了,喜欢她。” 孟衫歪了歪头,那双细长的眼眸弯了点,带着促狭的意味:“郁新桥,你是哪种?” 第8章 孟衫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两颗晶亮的宝石,连纹路都剔透。 郁新桥没有挪开眼睛:“没听过这种说法。” 可能是一个人加班无聊,有个人陪聊也不错,孟衫又继续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大家都知道,但还有一句话你听说过吗?跟喜欢的人对视超过十五秒,会忍不住想要亲吻对方。” 孟衫继续补充:“说这个的意思就是说,眼睛能够透露出很多情绪信息。所以,不要随随便便盯着别人看。” 郁新桥哑然失笑:“受教。” 外面的雨仍不休止。 孟衫拿出手机,在外卖平台上准备搜索下单,郁新桥忽然开口阻拦:“等等。” 孟衫投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嘈杂的雨声里响起了脚步声,是外卖员,郁新桥接过外卖袋,里面装的是两把黑色的雨伞,她取了一把递给孟衫,温声说:“正好还剩两把,运气不算太坏。” …… 接近十二点,一辆出租车从Diamnd楼下出发,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车上放着情感广播,声不大,孟衫听着有些犯困,而这时,孟衫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同事柳惜妍给打电话。 “惜妍?” 孟衫调整了下坐姿,整个人看起来略略精神了这,“这么晚了有事吗?” 柳惜妍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衫衫,你是已经从工作室回去了吗?雨下那么大,你是不是没有带伞?” “已经回去了,有伞,放心吧。” 在工作室里百无聊赖的时候,孟衫发了条朋友圈,所以同事会这么问也不稀奇,半晌,柳惜妍低低哦了一声:“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衫听到柳惜妍那头也有些嘈杂,便多问了句:“你在外面吗?” “没呢,那你到家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提到伞,孟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搁置到角落的伞,是不是往下淌着水珠。 昏黄的灯光,回荡着雨声的室内,不远不近的距离,温软馨香的香水味……种种因素勾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孟衫很不想承认,却只能将它称之为暧昧。 是的,孟衫居然见鬼的在她跟郁新桥之间感受到了这种见鬼的氛围,于是,她再次问郁新桥:“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哪一种?” 郁新桥说哪种都不是,她语气很认真:“欣赏。我单纯觉得你那时的样子可爱。” 孟衫扭脸看向窗外,外面的世界被雨水模糊,切割成许多块光怪陆离的光团,她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她又从郁新桥的嘴里听到了类似拒绝的言语。 不然,她又该自作多情了。 她不喜欢郁新桥,郁新桥不喜欢她,暧什么昧? 孟衫觉得自己大概是病还没有好全。 试音结果还没出来,孟衫等着无聊,在某一天晚上又走进了那家酒吧里面——她打算借酒消消愁。 上回她跟乔舒没喝完,存了不少,服务生取了两瓶,孟衫在卡座里动作悠闲地倒酒。 酒杯满上,孟衫停住动作,眼尾无意识一扫。 巧又巧的很,她又看到了张熟悉的面孔。 郁新桥还是在吧台的位置,还是一个人喝着酒,除了衣服姿势不一样,别的没什么变化。 孟衫腹诽:这人是石敢当??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但这都不重要,孟衫只看了两秒就把视线收回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入口柔顺,味道还不错。 驻唱歌手弹唱了一首近段时间大爆的歌曲,客人们人人都能接上一句,一时间酒吧气氛高涨。 孟衫也不自觉抬头看向驻唱台。 这一抬头孟衫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雾灯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说来也是孽缘。 雾灯在孟衫心里是已经盖戳划叉的一号人,郁新桥说的那些话她当然是信的,孟衫以为这类海王渣女通常都是玩得起放得下,自己拉黑大概率就是给交集画上句号。 谁知道雾灯居然不死心,换了N个手机号给她打电话,试图洗白自己。 孟衫当然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非要深究的话,要么是雾灯现在行情不好,要么是自己激起了海王的胜负欲。 总而言之,孟衫觉得很烦。 喝完最后一口酒,孟衫豁然起身,在雾灯期待的眼神中,走向了吧台的方向。 郁新桥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抬了下眼眸,看到来人也并不惊讶,孟衫问:“酒吧老板是你朋友?” 这么问也不是毫无根据,上回郁新桥说过酒吧老板有提醒过她。 郁新桥抿了口酒:“不是。” 孟衫哦了一声:“看你常来,还以为是帮衬朋友。” 郁新桥放下酒杯:“不是,下班没什么事所以来看看。” 孟衫:“嗯?为什么?” 郁新桥侧身,手撑着脸颊,那双桃花眼微微弯着,慵懒风情,红唇吐出两个字:“热闹。” 人声、乐器声震耳欲聋,当然是再热闹不过的存在。 孟衫不予置评,她朝前走了一步,用手掂了掂旁边的酒瓶,感受了下分量,“上回的伞忘记还你了,今晚我请你喝一杯?” 孟衫是绝对不会主动跟郁新桥搭话的,显然郁新桥也清楚这一点,她无可无不可地笑了下:“你是有事吗?” 孟衫很坦然:“帮我个忙。” 郁新桥身子坐直:“说吧。” 眼前的人似乎在纠结,她喝的不少,连眉目都被染红,郁新桥想不到她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那双红唇忽然张开:“让我亲一下。” 郁新桥错愕:“什么?” 孟衫已经贴了过来,一手撑着吧台,视线盯着郁新桥的脸庞,重复了一次自己诉求:“让我亲你。” 第9章 灯光连同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暧昧。 孟衫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半透视的短裙,随着她的动作同色短款外套滑落,露出半块肩头,浓黑柔顺的头发散在上面。 孟衫不喜欢喷香水,身上有浓重的酒味,气息钻入鼻尖,郁新桥观察着她的神态:“你喝多了吗?” 距离过近,孟衫的吐息会从鼻尖擦过,炙热潮湿,“上回那个人还在纠缠我。” 郁新桥果然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雾灯。 动感十足的音乐声响起,孟衫低低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太烦了。假装一下是我女朋友,行吗?” 停顿了片刻,孟衫抬起手,指尖抬起,又落在自己的脸颊上,短而干净的指甲抚过面颊,裹挟着头发别在耳后,“借位,不是真的要亲你。” 曲毕,酒吧掌声雷动。 酒吧这样的场所,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雾灯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在走什么背运,到手的鸭子总会因为某种原因飞走,所以她想到了那晚的孟衫。 实话实说,她还是很喜欢孟衫的,再者观察下来,她也知道孟衫确实很像是一张白纸,单纯可爱,自己成功的几率很大,所以才会每晚都来这边碰运气。 但—— 昏暗的灯光下,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驻唱台时,吧台角落里有两个女人正拥在一起,她觉得白纸单纯的孟衫正慢慢俯下身…… 她们在大庭广众下接吻。 雾灯:…… 另一边,孟衫双手撑着吧台,她侧着头,控制着力度,只停在了郁新桥右侧脸颊两厘米的位置。 郁新桥一动未动,任由她的靠近。 两人维持着极度暧昧的姿势。 从前的孟衫还不会化妆,一张素净白皙的脸上满是少年人的青春灵动,而今她同样年轻,哪怕妆容精致,一颦一笑也都是岁月鲜活的气息。 近距离的靠近会让人不自觉去打量。 郁新桥发现孟衫似乎很喜欢裸色的口红,喜欢将眉毛化成细细的柳叶形状。 那双唇丰润,微微凸起的唇珠形状美好,郁新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想到了那晚孟衫问的那个问题。 你知道跟女人接吻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舞池里人满为患,连吧台附近也挤了不少,灯光忽明忽暗间,孟衫的后腰被人撞了下。 孟衫双手一滑,支撑力瞬间消失,整个人要朝郁新桥身上倒去。 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假戏真做,真的亲到郁新桥。 孟衫连忙调整着身体,手无意识地朝旁边挥动着,紧接着巨大的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酒瓶倒下,碎成了好几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寒芒,不断往外流淌的深色的液体里混杂着鲜红的血液…… 嘶。 看着大拇指上的涌着鲜血的伤口,口子又深又长,孟衫吸了口气。 医院,急诊部门。 孟衫从科室走出来,手指已经包扎好,郁新桥就站在座椅的位置,手上多了瓶拧开的水,递过去,“喝点吗?” “谢谢,”孟衫接过,有点艰难地喝了口,看着缴费机上显示的时间,说:“抱歉啊,这么晚还耽误你的时间。” “没事。医生怎么说?现在是需要再等待观察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直接回家?” 孟衫向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她试图弯一下大拇指,但疼痛感瞬间被牵动,她笑了下:“可以直接回去了,医生说挺严重的,再晚来十分钟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从她的微表情里郁新桥能看出她确实很痛,但那风轻云淡的表情和笑容也很能感染人,仿佛真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郁新桥莞尔,“那回去吧,我打车。” 医院到小区只需要十五分钟,郁新桥显然是不放心,特意将她送到了家里面,手上还替孟衫拿着包包,“放哪?” 孟衫指了指置物架:“那里吧。” 郁新桥转身去挂上,孟衫坐在沙发上,盯着那道高瘦的背影,心中的情绪难得是平和的,她开口:“郁新桥。” 包挂在置物架上,郁新桥回头:“嗯?” 孟衫想了想,还是选择开口:“抱歉,我刚刚喝醉了有点上头,想法不是很清醒,也不是很成熟。” 郁新桥似乎没想到孟衫会突然开口解释,她神色平静:“我明白。” 孟衫把伤了的手放在膝盖上:“我不会有意想要冒犯你。” 郁新桥点头:“能看的出来。” 对方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在意,孟衫弯了一点腰,长发往下垂,露出一双乌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郁新桥:“如果我刚刚真的亲到了你呢?” 郁新桥再度莞尔:“亲就亲了,也没什么可损失的。” 好大度,好体贴,好洒脱。 孟衫心里听着却闷闷的,也怪怪的,她翘着腿,“郁新桥,你不会抗拒跟女生接吻吗?” 郁新桥下意识扫向孟衫的唇:“那算接吻吗?” 这句话成功问到孟衫,郁新桥又笑道:“况且,你刚刚的反应也并不想真的跟我有□□接触,不是吗?” 这倒是。 孟衫脸上依然是那副不肯卸下的孔雀般的傲气:“那当然,我们女同性恋是喜欢女的,但也不是是个女的都会喜欢、都会产生亲密接触的欲望。” 孔雀小姐又在划清界限。 郁新桥明白,眼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她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如果有事你可以来找我,敲门我会醒。” 孟衫客气应了两句:“k,好的,谢谢你。” 临走前,郁新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盯着孟衫,说:“对了孟衫,我知道喝了酒大脑难以保持清醒,但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情,没必要用这种方法赶走纠缠者。” 孟衫还是:“k,好的,明白。” 瞧瞧,郁新桥还是一点都没变。 直女讨厌自己这样的行为,但展现出来的态度却是理解,包容,甚至能够共情,可这样的态度完全经不起细究。 不然为什么临了还是没忍住来教育一番? 孟衫把她的这番话理解为是对自己无聊的越界的行为的警告。 近日夜里总是下起瓢泼大雨,白天又晴空万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孟衫接到了一条很意外的消息。 王霜导演说她的音色条件很适合角色,问她有没有时间接。 孟衫撑起身子,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这里对过去正好是郁新桥家阳台的方向,风偶尔吹起纱帘时,她能看到对面养的绿植随风飘荡。 那天郁新桥的表现以及昨晚的事……孟衫还以为自己落选是毫无意外的一件事情,没想到…… 工作遭遇滑铁卢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乔舒得知孟衫工作终于有了起色以后,一面为她高兴一面又忍不住担忧:“那你们以后不就是要一起共事了吗?会不会有点怪怪的?” 事实上,孟衫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郁新桥分得这样清晰,孟衫当然也不会落于人后。 再者,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放弃到手的面包。 孟衫做不出这种傻瓜行为。 在六月初时,剧组准备工作到了尾声,周三的时候拉了一个群,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而后通知在周四晚上有一个饭局。 除了孟衫以外,柳汐颜和施念也都拿到了这部ip的角色。 周四当天,孟衫在Diamnd工作室照常进行工作录制,是一个散活儿,某游戏的新角色台词,工作结束,柳惜妍走进棚里,孟衫放下耳机,来人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羞赧地问:“衫衫,好看吗?” 孟衫抬头看了一眼,情绪价值给的很到位:“好看,你皮肤白,这个颜色挺适合你的。” 柳惜妍微微一笑:“真的吗?一开始我还不太敢尝试这样的颜色。”她走到孟衫的面前,说:“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进这么大的组,以前都是些小角色,比较重视所以才会想穿得正式一点。” 孟衫点头表示理解。 柳惜妍再度上前,站在孟衫身后,“晚上一起去吗衫衫?” 孟衫没有意见:“好啊。” 傍晚,孟衫和柳惜妍坐在了出租车后排,路上晚霞漫天,孟衫拍了几张照片,分别给孟予和乔舒发过去,柳惜妍全程目睹,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说:“对了衫衫,你听说了吗?原著作者斜桥也来,啊,听说她挺好看的,那天来Diamnd我都没看见。” 孟衫正专心致志地分享这路上看的火烧云,闻言抬头:“是好看,怎么了?” 柳惜妍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接性向是百合的剧。话说,衫衫你对女孩子之间的恋爱是怎么看待的呢?” 孟衫微愣:“怎么这么问?” 柳惜妍大方笑道:“啊,只是想起以前有个同行接了一个百合的广播剧,去看原著的时候说感觉很奇怪。所以有点好奇吧。” 孟衫歪着脑袋说:“工作归工作,不会有谁跟钱过不去吧。” 柳惜妍嗯了一声;“这倒是。” 吃饭的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高档酒店,孟衫和柳惜妍去的早,包厢里没什么人,两人挑了个位置坐下,约是十分钟左右,人陆陆续续到齐,其中包括和导演王霜一起走进来的郁新桥。 国内的酒桌文化有一种默契,主位是一直空着的,导演落座以后,只剩下孟衫旁边还有空位,在郁新桥走过来时,孟衫同柳惜妍侧头耳语。 郁新桥走近时,孟衫抬头看了自己一眼,而后面无表情地起身,同身旁的人换了个位置。 隐约间,她听到孟衫说有点晕车。 这种饭局很常见,大多数时候只是用来认认熟脸,提前破冰,免得在工作的时候因为过于陌生耽误进度。 在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陆续有人离场,九点过十分,包厢外难得有人进来,众人目光看去,沈晁一身衣裙靓丽,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先是同王霜及郁新桥打了声招呼,手落在施念肩头,笑道:“正好路过来看看。” 王霜客气道:“小晁,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要不要留下来吃点?” 沈晁面露为难:“这不好吧?” 王霜笑:“这有什么不好的?就怕你介意。” 沈晁很自然地在施念旁边坐下,“那好呀,正好我也陪陪念念,平时工作忙,都没什么时间陪她。” 沈晁见惯了这类场面,也比较喜欢站在一个主导者的位置上,她倒了杯酒,抿唇笑:“王导,这样喝着也没意思,不如咱们来玩点小游戏怎么样?” 王霜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游戏?” 沈晁随便说了个酒桌游戏,笑道:“谁赢了能指定在场的人做一件事情,做不到的话就罚酒三杯,怎么样?” 王霜没意见,导演都表了态,其余人也只能跟着点头。 游戏是一个很简单的摇骰子,沈晁向服务人员要了骰子,这似乎是她的强项,一共开了三把,三把赢家都是她。 第一次,她让孟衫跟身旁人换了个位置。 第二次,她让孟衫给自己倒了杯酒。 第三次…… 沈晁拿着骰盅的动作很自信,望着孟衫的眼睛带笑,“孟衫的荧幕初吻好像还在吧?不然你亲我一下?” 这句话一出,全场噤声。 众人先是看看沈晁,又看看孟衫,最后又看看施念。 这三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沈晁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只看着孟衫,手指敲着,等着她的回应,“孟衫?” 孟衫笑:“还是喝酒吧。” 沈晁撑着一只手,似乎在好奇:“你酒量很好吗?” 这分明是话里有话,柳惜妍在旁咬了下牙:“沈老师,衫衫她不方便喝酒,不如……” 沈晁打断她:“既然不方便那为什么要参与?你这么想喝的话自便,今晚我请客,随你喝。” 嘭—— 一瓶酒放在了柳惜妍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也没人敢说话,王霜倒是想开口劝劝,郁新桥已经先一口:“确实是不方便,孟衫答应了要送我回去,不能喝酒。” 郁新桥微笑:“我替她喝怎么样?” 两秒后,沈晁放下骰盅,笑说:“要开车是不能喝酒,那就算了,下次吧。” 战火消弭,众人心头松了一口气,倒是施念阴沉着一张脸,在沈晁看过来时,又不得不扬起笑脸,强颜欢笑。 孟衫待着无趣,借故起身,来到走廊。 酒店是回字形长廊,每层都有一个小平台,从上面往下能够完美地看到中庭的风景,孟衫朝那里走去,身后紧跟着响起脚步声。 孟衫坐在供人休息的座椅上时,身后人也紧跟着她坐下,手指拨弄着圆桌上的盆栽叶,“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郁新桥的关系这样好。” 孟衫有点厌烦:“我们貌似不熟吧?” 沈晁笑笑,没理会这句话,继续道:“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她?样貌我没差她很多,另一方面来说,在这行里我能够给你的帮助也更大。” “难道在你眼里人和人之间只存在这种畸形关系吗?” 沈晁微愣,旋即笑出声:“是不止,但名利场里的关系只有利益捆绑时才更坚固,也更纯粹。” 沈晁眼睛充满好奇,这种好奇的来由更多是想嘲弄:“难道你以为她对你是出于真爱吗?” 孟衫抬头:“为什么不能?” 沈晁唇角往上挑,孟衫挑了下眉:“只有情感世界贫瘠的人才会否定感情的存在,我条靓盘顺性格好,郁新桥就是爱我爱得死去活来非我不可,没我活不下去,有什么问题吗?” 沈晁似乎真的被她逗得不行:“孟衫,你很可爱,真的。真不考虑跟我吗?我自认为不比郁新桥差。” 孟衫也笑了:“人家温柔漂亮还不脚踏两条船,我不选她选你?” 沈晁说:“只要我能给你想到的东西,有几个女朋友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对比起施念,我觉得我们更合适。而且,你比较符合我对床伴的标准。我觉得我们……” “只有动物才会觉得繁殖和配偶多才是自我地位和价值的体现,沈晁老师,你说呢?” 拐着弯骂她,沈晁微笑:“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孟衫起身往旁边坐:“领教过了。” 沈晁耸肩:“你总会有一天会后悔的,我等你。” 说着,沈晁起身离开。 孟衫听到隐约听到她跟什么人在说话,她侧头看过去时,表情瞬间呆滞。 无他,只因为跟沈晁搭话的人,正是她口中爱她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可,没她活不下去的郁新桥。 第10章 23:30,地下停车场。 脚步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孟衫侧头去身边人,郁新桥神色如常,她心头悄悄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第一眼看到郁新桥的时候,她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去。 幸好,郁新桥貌似没有听到她那些普信发言。 “刚刚谢谢了,不过你确定要我送你回去吗?” 郁新桥歪了下脑袋:“你晚上还有事吗?” 孟衫:“没有。” 郁新桥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孟衫莫名有点好笑:“你怎么确定我会开车?” 郁新桥说:“你拿到驾照那一年,孟予有发过朋友圈。” 那得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孟衫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思及此,孟衫忍不住思维发散,难道说方面郁新桥讨厌自己到这种地步,看到关于自己的信息印象都如此深刻? “衫衫……” 柳惜妍从身后的电梯小步追了上来,追到两人的面前,才喘着气道:“你的东西掉了。” 孟衫停下脚步,仔细看去,柳惜妍掌心里拿着的是一枚想着碎钻的耳钉,她失笑道:“这不是我的。” 柳惜妍啊了一声,用手将头发往后别,“上面有个m,正好又掉在包厢门口,我还以为是你的呢……” 孟不算是一个很少见的姓,但这场的名字里带m的确实也只有孟衫。 孟衫说:“你要不要在群里问问?” 柳惜妍:“好,我晚上回去问问。” 看着柳惜妍脸颊上的红晕,明显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孟衫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她问道:“惜妍,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柳惜妍将耳钉放近随身的小包里,声音很轻地说:“待会……”她微微停顿打了个酒嗝,“我打车吧。” 恰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郁新桥忽然开口:“正好一起回去吧。” 柳惜妍眼睛看过去:“可以吗?” 郁新桥将车钥匙递给孟衫,“孟衫不介意就行。” 孟衫当然不介意。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汽车从停车场驶出去,平稳迅速地撞入雨幕中去。 外面是泼天雨势,嘲哳嘈杂,车内却宁谧安静,连轻微的低咳声存在感都尤为明显。 柳惜妍挺着腰背,眼神先是朝着驾驶室去看去,只看到孟衫半个脑袋,余光再往旁边扫去,郁新桥侧着身子,正闭目养神。 每个人都在默契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安静。 车子很快在一栋公寓前停下,孟衫手从方向盘上滑下,回过头,提醒:“到了惜妍。” “好。那我先回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郁老师。” 柳惜妍说这句话的时候,孟衫恰好倾身去把电台声量调低,腰背挺直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郁新桥唇角挑了一下。 笑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 在柳惜妍打开车门的时候,郁新桥说等一下,待那人回头,她说:“你的包落下了。” 柳惜妍恍然,不好意思道:“看我这记性。” 郁新桥说:“没事,路上小心。” “好的好的。” 柳惜妍跟孟衫又挥了挥手,这才撑伞离开,孟衫不动声色地将她们的动作收入眼底,正要继续开车,郁新桥说:“孟衫,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孟衫面无表情:“k。” 后视镜里郁新桥的动作很清晰,拿伞,开门,下车,身影是朝着柳惜妍的方向走去。 雨声吵,广播声也吵,孟衫嫌烦,抬手将广播彻底关掉,她手肘撑在方向盘上,眼睛从车前窗又朝旁边扫过去。 学生时代的孟衫对星座之事非常热衷,故而在得知郁新桥的生日时,特意去搜索了一大堆资料,看着那一句句“完美匹配”心满意足。 后来孟衫年纪大了些,渐渐也不怎么相信星座,但她认为星座在性格方面作为参考还是有些说头的。 例如郁新桥是典型的巨蟹座。 温柔多情,善意满满,对谁都有恰到好处的体贴,总结陈词就是妥妥的中央空调,只要她想,谁都能感受到她的温暖,但谁也都感受不到她的独特。 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是要发挥好好小姐的特质,去送柳惜妍回家吧? 嘁。 孟衫身子靠向座椅,双眼缓缓闭上,不知过了多久,副驾驶的门忽然被人拉开,随之而来的是潮湿的冷气。 孟衫睁开眼,郁新桥已经坐在副驾驶上,随着车门关闭,冷气被隔绝在外。 温度渐渐攀高,孟衫有些惊讶:“你不是……” 更让她惊讶的是郁新桥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两瓶水以及巧克力和糖果。 郁新桥递过去:“吃点?” 橘子汽水糖,孟衫愣了一下:“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些?” 郁新桥看着她:“你以为我去干什么?” 当然是用圣光普照世界上所有的妙龄女性…… 孟衫当然没敢把这句内心OS说出来,她仍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怎么突然买这个?” 郁新桥说:“不是晕车么?吃点好受些。” 孟衫:…… 原来她都听到了。 那当然只是孟衫不想跟郁新桥挨着坐的托词。 但真话没有必要说出来,她拆开了一颗汽水糖,放在嘴里,甜味散开,她手搭在方向盘上,忽然转头看向郁新桥。 “能问你个问题吗?” 郁新桥笑着:“你问。” 孟衫目光探究:“你真的,不是同性恋吗?” 第11章 问题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来说,显得突兀又冒昧。 郁新桥将剩余的东西放进储物隔层里,抬头:“怎么问这个?” 孟衫拧开了水,喝了一口将口腔里的甜味冲淡,她注意着郁新桥的神态,继续说:“你别误会,我只是比较好奇……你这么讨厌同性恋,为什么会写性取向是同性的内容?” 郁新桥神色自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同性恋?” 孟衫一时语塞。 当初自己在她身上碰得满脸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瞧她说得如此轻松,仿佛那些对于自己而言有些残忍的过去并不存在,孟衫百味杂陈,她抿唇,继续问:“所以你不是?” 郁新桥给了个肯定的回答:“不是。” 果然。 孟衫面上微笑:“了解。” 孟衫转脚挂挡,将车子启动,没再问任何不合时宜的问题,沉默再度蔓延。 回到家中,孟衫第一时间收到了柳惜妍的消息:衫衫,你到家了吗? 孟衫将身上的开衫脱下,回着信息:刚到。 柳惜妍:那就好。刚刚在车上气氛好尴尬,我都没敢怎么说话。我还以为你跟斜桥认识呢。 这条消息孟衫直到从浴室走出来,揭开脸上敷着的面膜,这才回:不是很熟。 柳惜妍速度是秒回:那她人还蛮好的。 孟衫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恰在这时,微信的聊天页面忽然新增了一个头像。 Q: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饭局少不了加微信这个环节,郁新桥是原著作者,而孟衫是主役之一,有联系方式是迟早的事情。 屏幕里除了系统提示,还有两条历史验证消息,时间是半个月前。 孟衫没有主动说话,而郁新桥显然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孟衫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对话框给删掉。 而后孟衫选择关机睡觉。 – 唰—— 厚重的遮光窗帘被人猛地拉开,原本昏黑如夜的卧室瞬间被光照填满,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孟衫不满地哼唧两声,卷着被子翻过身继续睡觉。 “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不起来?”杨曼玲掀开了被子,在孟衫的屁股上拍了拍,“赶紧起来。” 被强制开机的孟衫醒来一脸懵,洗漱过后才勉强有了点精神,客厅已经在曼玲女士的收拾下变得极度干净整洁,孟衫甚至连空调遥控器都找不到在哪里,她沉默了下:“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杨曼玲从厨房里端出一锅茶树菇炖鸡汤,放在餐桌上,“今天休假,所以来看看你,就知道你这点起不来,胃还要不要了?” “要要要。”孟衫老实巴交喝汤,眼看曼玲女士又要开启说教模式,她抢先一步糖衣炮弹轰炸:“哎呀,好喝,比我在外面喝过的所有鸡汤都强。” 杨曼玲眼角带笑:“你少来。对了,新桥回来了,还在宿安高中教书,你知不知道这事?” 孟衫吃着茶树菇:“妈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曼玲说:“哦,我朋友……也就是陈阿姨,她女儿在上高中,新桥正好是她的英语老师。” 孟衫:“哦。” 杨曼玲瞪了一眼:“哦什么哦。” 孟衫:…… 孟衫抬起头:“您找她有事?” 杨曼玲:“你跟她还有联系吧?” 孟衫也不否认:“有。” 杨曼玲嗯了一声:“今天不是她生日吗?前段时间我跟朋友去旅游,买了三个平安扣,你跟阿予一人一个,剩下的这个是新桥的。” 桌子旁放着一本台历,6月22号。 孟衫看着眼前这个红色精致的礼盒,她心中古怪,却还是说:“今天不是休息吗,你自己给她不就好了。” 杨曼玲又瞪了一眼:“我约了你陈阿姨去爬山,哪有时间?” 孟衫耸了下肩头:“她就住我对面,你放门口她也……” “哪有人送礼这么没诚意?” 孟衫腹诽:托人转交就很有诚意了吗? 母命在上,孟衫不得不从,只好收下礼盒。 她将汤喝尽,还是没忍住好奇:“妈,话说你干嘛突然好奇郁新桥的事情?” 杨曼玲索性也跟她直说:“你是指望不上了,她跟阿予关系好,应该能劝上两句。都这么多年了,你伯父婶婶他们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都不容易……” 孟衫:“谁就容易了,作践别人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杨曼玲横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曼玲女士离开后,孟衫去了一趟Diamnd,在录音棚里待了一整个下午,出来后瞧着时间差不多,她在微信列表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郁新桥的微信。 Mss:在吗 郁新桥:在 Mss:听说今天是你生日 郁新桥:是的 Mss:有空吗?有东西要给你。 那头安静了许久,久到孟衫有种把消息撤回的冲动,终于,郁新桥的消息传来:你要来吗 Mss:什么东西 郁新桥:过生有饭局 而后郁新桥发了个定位,是宿安高中:来的话在校门口等我下,或者直接去xx饭店也行 孟衫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她还是去了一趟宿安高中。 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校园安静得很,偶尔会有几个行人经过,孟衫站在门口,远远就能看见几个人走过来,她一眼就能看到郁新桥。 衬衣长裤,棕色长发仍旧没有任何束缚,散在肩后,脸上戴着副细边眼镜。 这是很简单日常的穿搭,但在郁新桥身上却永远会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见面时郁新桥先跟她打了声招呼,身旁三女两男看起来都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其中一个问:“郁老师,这是你朋友呀?” 郁新桥给他们介绍:“孟衫。” 孟衫从善如流打着招呼,方才询问的女老师眼眸弯弯:“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正好是郁老师的生日嘛。” 在场除了她以外都是同事,孟衫:“我去不太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都是朋友,”女老师暗示了下:“再说了,有朋友在,某人也能更多了解一下咱们郁老师不是?” 话音落,一个男老师站出来,笑着说:“没事的,过生日就是人多才有意思。” 郁新桥问:“要一起吗?” 孟衫无所谓道:“你不介意就行。” 说是过生,但其实跟平常的饭局也没什么差别,除了吃饭还是吃饭。唯一不同的是方才那位说话的男老师相当的忙,出去透个气的功夫手里拿了好几束花回来,清一色的向日葵中多了一束红玫瑰。 他将红玫瑰给郁新桥,“花店正好就剩最后一束了,这么特别,看来只能给寿星了。” 郁新桥微笑:“谢谢,但是我花粉过敏。” 男老师啊了一声:“我不知道,抱歉啊郁老师。” 孟衫有点想笑,这拒绝的理由也真是…… 饭局散了以后,男老师开始安排起接送的问题,最后车少人多,男老师说:“我跟郁老师家离得还算近……” 郁新桥打断:“不用考虑我。” 男老师说:“这怎么行,一个人回去多不安全。” “不会,”郁新桥说:“我跟孟衫一起。” 孟衫当了一晚上的背景板,安静埋头吃饭,这会儿众人终于注意到她,又看见郁新桥拿起包,示意孟衫跟上自己:“账我刚刚已经结过了,大家路上小心。我们先回去了。” 这是孟衫吃过最没存在感的一顿饭。 她亦步亦趋跟着郁新桥出门下楼,转了个弯,郁新桥单手插兜,问:“是不是有点无聊?” 孟衫嗯了声:“有点吧。” 郁新桥笑了下,似乎是在笑她的坦率。 孟衫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笑,但她此刻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她脸色带着一种酒后的微红,“你们办公室的聚会,干嘛要带我一个外人?感觉大家都不自在。” 郁新桥:“有吗?” 孟衫抬手撩了下头发,无语:“没有吗?” 五六月份的A市总是雨水缠绵,两三个小时的饭局里又下起了场小雨,此时雨已经停止,但路面潮泞积水,迎面一阵冷风裹挟着街边的落叶吹过来。 郁新桥忽然:“孟衫。” 孟衫抬头:“干嘛?” 郁新桥示意她的肩膀:“今晚温度会降到17度,容易感冒,衣服穿好。” 孟衫里面是一件细吊带,方才抬手时外套滑下肩膀,孟衫无所畏惧:“这衣服就这样穿的。” 郁新桥说:“很好看。” 孟衫:“……” 干嘛突然夸她? 孟衫:“是这样。” 说完冷漠转头。 孟衫在经过一处排水口时,忽然听到“咔哒”的声音,她没理会,却在下一个抬脚动作起来时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稳住身形以后,孟衫发现自己的高跟鞋跟卡在了一条缝隙里面,怎么抽都出不来。 郁新桥看了几秒,说:“车离得不远。” 对它无计可施,孟衫只好脱下高跟鞋,正准备走过去时,郁新桥拦住她:“我背你过去吧。” 孟衫对这个提议下意识抗拒:“就几十米的路,没这么娇贵。” 郁新桥语气平静地劝:“晚上黑再加上有积水,地上有什么都看不清,划伤自己得不偿失。” 孟衫不得不承认,郁新桥说得有道理。 “走吧。” 孟衫很不自在地跳上了郁新桥的后背。 恍惚间,孟衫想起多年前郁新桥背着自己去医院的场景,那时她痛得快死过去,但还是希望那条路能长些,再长些。 现在…… 孟衫只想快点结束。 空气中除了湿冷的寒意,还有郁新桥发间散发的浅淡的味道,孟衫僵硬着脖颈,避免跟郁新桥有更多的肢体接触,但风一吹,那丝丝缕缕的头发不免还是会从她的鼻尖掠过。 砰砰砰。 人紧张的时候大概率心跳都会加速。 在心脏一下跳得比一下快时,两人终于来到了路边车旁,郁新桥单手去拉开车门,她侧着身子要把孟衫放进车内。 孟衫倒也配合,但她手忽然一滑,整个人跌落进车内,人在慌乱的时候总喜欢抓住某样东西,她下意识地抓住郁新桥的肩膀。 于是,两个人双双倒在车座椅上。 偶像剧里摔到以后嘴对嘴的戏码没有发生,郁新桥只是撑在了孟衫的上方,下巴砸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撑起身子:“没事吧?” 孟衫感觉锁骨疼得像是断开了似的:“没事。” 她因为疼痛下意识地抿着唇,松开时红唇透出一种润泽的颜色,是一种很好看的颜色,郁新桥看了两秒:“没事就好,抱歉。” 说完彻底起来。 孟衫也不太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气氛飘着若有似无的尴尬,好在郁新桥没有立马回到车上,而是绕去路边在便利店买了双一次性拖鞋。 待郁新桥回到主驾驶时,孟衫已经整理好衣服,她揉着肩膀,找了个话题:“刚刚那个什么老师,是不是喜欢你?” 郁新桥开着车:“可能吧。” 孟衫重复:“可能,吧?” 郁新桥:“不重要。” 孟衫放下手,两只手都放进外套兜里:“那你就是知道咯?也是,其他同事都在起哄助攻,你不可能没察觉。” 郁新桥点头:“我知道。” 孟衫哦了一声:“刚刚没我在他估计都要直接表白了。” 郁新桥朝孟衫的方向望了一眼:“所以要谢谢你。” 孟衫微愣:“什么意思?” 郁新桥问:“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孟衫把礼物拿出来,长辈偏爱金银,平安扣是黄金打造的,她说:“我妈送你的,希望你平安。” 郁新桥接过:“替我谢谢阿姨。” 孟衫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正要从口袋拿出来时,忽然又顿了下。 孟衫有些回过味来。 郁新桥知道对方打算表白,所以拉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进饭局,将对方所有的有可能操作都硬生生按了下去,毕竟稍微要点脸的都怕表白失败,在陌生人面前丢了面子。 简而言之,自己是被她利用来挡桃花的人,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她跟自己吃饭。 只是自己恰好在那个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 这无可厚非,但是…… 孟衫转瞬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她才问完郁新桥的性取向,转头就被拉来看这场戏,郁新桥是在提醒自己她是直女,让自己别越界吗? 云华小区停车场。 两人从车上下去,并肩走进电梯,一路上保持着沉默。 从电梯出来,郁新桥微笑问:“你有吃饱吗?刚刚看你好像没吃多少。” “还行,”孟衫低头看了眼手机,只是一秒钟,抬步往家门口走:“我工作上还有事处理,先回去了。” “孟衫……” 郁新桥叫着她的名字,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但是孟衫没回头。 第12章 郁新桥的未尽之言是问她剩下的那只高跟鞋怎么处理。 孟衫看笑了:随便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扔了吧 而后也不管郁新桥回什么,将对话框删掉。 孟衫到家第一件事情总喜欢将脸上的妆容卸掉,下午时她补了个相当精致的妆,这会儿卸起来麻烦的很。 取下美瞳时,孟衫接到了乔舒的电话。 乔舒开口第一句就是:“衫衫,我恨死大数据了。” 孟衫用卸妆棉压着右眼,轻轻揉按,问:“怎么了?” 乔舒:“我之前不是总用小号偷偷看安安的微博吗?” 孟衫嗯了一下,抓住了重点:“你又跟她联系上了?” “怎么可能,我哪有这么贱,”乔舒叹了一口气,她说:“我都已经尽可能断绝一切关于她的消息来源,但是我突然被推送了她向现任求婚的微博,呜呜……” 孟衫:…… 乔舒:“你能明白我的这种感受吗?我明明都已经恢复平静,也不想再去打探她的生活,但是……难道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她才跟别人在一起多久,她才认识那个人多久就可以……” 乔舒很少会哭,但这次却隐隐带上了哭腔。 孟衫放下化妆棉,安慰她:“我理解,才分手没多久看到这种消息确实难以接受。但是小舒,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是她不懂珍惜,是她的问题。” 通话时间来到十八分钟,乔舒的状态终于好了一些,声调恢复了些,“你说的对,人还是要往前走的。唉……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想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去散散心——” 孟衫重新开始卸妆流程:“旅行?” 乔舒:“是啊,接触新鲜的环境和事物,更能够从阴影里走出来吧。可惜工作抽不开身,好羡慕你呀衫衫……” 孟衫一愣:“羡慕我什么?” 乔舒:“自由人呀,想去哪就去哪。” 这通电话总共打了四十多分钟,孟衫恰好卸完妆,洗漱完毕,她窝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朋友圈。 方才饭局上,她跟一个很热情外向的女老师互换了联系,在十分钟前,女老师发了条朋友圈,是一张大合照,合照的主角是郁新桥。 她看着镜头微微笑着,大方自然。 孟衫看着有点烦,索性退出了微信。 手指无意识在屏幕上来回划拉几秒,孟衫忽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短视频app,她点开,那个账号毫无意义依然没有什么水花,上次在医院发布的作品只有寥寥几个点赞。 但是却多了一条私信,时间是她上次作品更新的日期。 私信的用户叫友人A:【好久不见】 孟衫一惊:【你是?】 友人A的ip跟她是同省,该不会是熟人吧? 友人A的消息很快弹来:【很喜欢你的视频,但三年前你就没有再更新,还以为你不会弃号了。】 友人A的名字旁还显示“铁粉”两个字,孟衫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当时她对这个账号其实并没有什么期望,更多的是用来宣泄自己的情绪,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人喜欢她的这些作品。 孟衫:【工作太忙啦,最近清闲了些,所以才上来看看。谢谢你的喜欢哦~】 友人A:【最近还会更新吗】 孟衫:【不确定,看情况吧,也没什么心情去创作】 友人A:【理解,可以多出去走走,旅行或许能够让你突破思维瓶颈】 孟衫:【旅行?】 友人A:【最近有这个打算,所以才提了一句】 孟衫:【省内还是省周边?还是?】 友人A:【不确定】 孟衫:【好的,时间不早了,下次再聊吧,还是谢谢你的喜欢~】 旅游…… 孟衫撑起身子,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在乔舒提起的时候孟衫便起了这个念头,老实说,她认为乔舒说得一点都没错。 她的情绪实在是太容易被郁新桥牵动。 明明在遇见她之前的几年里,孟衫都能控制好自己,无悲无喜,情绪毫无波动。 因为另一位主役的工作安排对不上,正式录制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一周,孟衫有很充足的时间去旅游调节心态。 心动行动,孟衫很快就看起了各地的旅游攻略,犹豫了半天,她定下了去临城的机票。 正好孟予和褚以蓁也在临城出差。 次日下午,孟衫乘坐的飞机在南山机场落地。 接机口处,褚以蓁四下望了望,在不停往外走的人群中搜寻,柔声问着女友:“衫衫出来了吗?” 因为要开车,孟予带着眼镜,看得也很清楚些:“还没有,消息也没回,不知道是不是晚点了。累不累?要不然你先去车上等着?” “不会……哎!”褚以蓁水润润的眼眸忽然爆发出惊喜之色,她朝人群抬起手:“衫衫,这里!” 人群里,孟衫穿着一件浅白色的掐腰连衣裙,脸上带着墨镜,头发扎成时下流行的公主头,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有活力。 她大步过来,褚以蓁把怀里的花递过去:“哎呀,可想死我了。这次要在临城待多久?” “这花真好看,还是蓁蓁姐对我好,”孟衫把花抱在怀里,思索了下说:“四五天吧,一周后还有工作要忙。” 褚以蓁笑:“也行呀,四五天够了,临城比A市这个美食荒漠要强多了,你一定喜欢。” 在行李托运处拿了行李箱后,孟衫喊着饿,于是三人去了家面馆简单吃了点,孟衫从口袋里把杨曼玲买的两枚平安扣拿出来,分别放在那对小情侣面前。 孟予:“什么东西?” 孟衫:“我妈跟朋友旅游的时候买的,你跟蓁蓁姐一人一个,希望你俩在外面工作能平安顺利。” 褚以蓁有些意外,温柔笑着:“帮我谢谢阿姨。” 孟衫笑:“哎呀,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呢?” 孟予看着褚以蓁面前的平安扣几秒,又转头看了下孟衫,什么也没说,倒是孟衫看着褚以蓁手旁的另一束花,疑惑道:“怎么两束花?” 孟予吃着面条,说:“就你接机要仪式感?当然还有人。” 孟衫哦了声:“谁啊。” 孟予:“新桥。” 孟衫抬头:“谁?” 孟予:“郁新桥。” 面馆里放着侯旭的《逃》,正唱到那句较为流行的一句歌词:“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第13章 冤家路窄,孟衫觉得她跟郁新桥之间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最贴切不过。 郁新桥的飞机比她晚一个小时,从面馆出来以后,正好是她飞机落地的时间。 接机流程又来了一遍,郁新桥见到孟衫似乎也有些惊讶,好在有孟予和褚以蓁,气氛不仅不尴尬,反而分外融洽。 相对于孟衫来说,郁新桥的行李箱稍微轻些小些,紧紧地挨着孟衫那口银色的超大号箱子。 孟衫放下后备箱,看到主驾副驾是那对恩爱小情侣,抿了下唇,朝着后排坐上去。 孟予的车是五座,孟衫跟郁新桥之间空出了一条楚河汉界,她脸自始至终只看着窗外,盯得久了,脖子僵硬。 下车时她轻轻转动,骨头咔咔作响,脑袋还有一阵眩晕感,她抓着车门,被经过的郁新桥给扶了一把。 郁新桥问:“低血糖还是起太猛了?” 孟衫避开她的手:“起猛了,没事。” 孟予跟褚以蓁在临城出差住的是一家民宿,此刻车也停在了民宿门口,孟予给褚以蓁撑着伞,回头:“你们干嘛呢?” 孟衫提起步子:“来了。” 下午并非酒店入住高峰,但几人还是被前台遗憾告知:“抱歉,我们暂时只剩下一间奶油风格的套房。”她扫了下想入住的孟衫和郁新桥,继续推销:“您二位要不要考虑入住同一间房呢?” “再看看还是?”孟予提议道:“一间就一间吧,新桥周一还要工作,也在待不了多久。” 郁新桥:“我没问题。” 孟衫拉着行李箱:“随便。” 几分钟后,前台拿出一张房卡,递到了孟衫的面前,“祝您入住愉快。” 开门进屋,孟衫迅速占领了客厅的位置,她将行李箱放到角落,又将遮阳帽丢在沙发上,迅速又干脆道:“我不习惯跟人睡一张床,所以沙发的位置我睡,你睡里面。” 郁新桥摇头:“你睡里面吧。” 孟衫把行李箱打开,拿了几件衣服挂进衣柜里,闻言回头:“为什么?” 郁新桥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在沙发上睡对肩颈不太好。” 孟衫沉默了下,她直接在沙发坐下了,霸道强势:“我喜欢。” 郁新桥失笑:“好,谢谢。” 傍晚的行程安排是到南山附近的观星营地观星,在出发前半小时,孟衫换了件米白色无袖长裙,她在阳台上用手机将江景跟天边的灿烂晚霞都录制了下来。 来来去去找角度,删删减减调滤镜。 孟衫做好一切后,郁新桥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孟衫,好了吗?孟予和以蓁在下面等着了。” 去观星营地的路上座位跟来时没有任何变化,孟衫依然保持着高贵孔雀的姿态,硬是一眼都没有看过郁新桥。 恰逢周末,营地的人不少,几人找了一片稍微安静的区域,孟予用软件查了下星座的大概方位,满意道:“这里还行,视野不会太差。” 另一头孟衫把帐篷从车后座搬出来——这是一个临时的主意,在查攻略的时候,褚以蓁提议露营。 孟衫常常会在周末跟乔舒一起拿个小帐篷到野外露营,搭建帐篷对于她来说并不难,于是她干脆将这件事给包圆。 晚上七点,星河密布,孟衫帐篷搭建完毕,她又拿出相机,对着银河的方向不停地拍。 另一头孟予在搭烧烤架,郁新桥用小暖炉煮着红酒,褚以蓁笑着道:“这氛围还挺好,感觉像是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啊,那个时候还有一个谁……” 孟衫在另一头拍着照片,听她们说起了一个名字,她站得有些累,开始往回走,褚以蓁说:“那时候就是为了来看你吧?话说,新桥,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想着谈个恋爱?” 煮过里的红酒滚开,郁新桥将它们倒进一个器皿里,又分别倒了几杯,她动作闲适,给了褚以蓁一个很笼统的回答:“没有感觉。” 感觉是一个既具体又抽象的词汇,褚以蓁喝了口热红酒:“还挺好喝,你加了什么?” 郁新桥说:“加了点香茅。” “蓁蓁姐,看过来。”孟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褚以蓁抬头,孟衫指挥着她将头发散开,山风轻吹,头发也像是有了灵魂似的,孟衫在镜头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孟衫的声音很清脆,这片安静的旷野自然舒适,同时也有点冷清孤寂的意味,年轻女孩的笑有种天然的活力,即使她本性并非那么热情,这是青春赋予她们的魅力。 总之,孟衫和这里给郁新桥的感觉很契合。 孟衫跟褚以蓁选照片的时候,郁新桥加入了支烧烤架的活儿,点燃木炭的时候,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响,有一颗不偏不倚朝着郁新桥的手背上溅过来。 “小心点。”孟衫拉开她的手。 山上不比市内,温度很低,风也冷冽,吹得满手冰凉,郁新桥感受到孟衫手上的温度,道了声谢,而后将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暖手袋递了过去:“捂捂吧,夜里冷。” 孟衫盯着那微红的指尖,片刻抬手挠了挠脖颈,说:“不用,我烤会儿火就行。” 郁新桥也没有勉强:“好。” 这场观星活动以褚以蓁醉酒完美落幕,孟予扶着褚以蓁,说:“你俩想看的话继续看,我扶蓁蓁回去。” 孟衫比了个OK的手势:“去吧。” 没有了第三方在场,孟衫只觉得空气中吹的不是风,而是尴尬,她战术性地拿起酒杯喝了口,而后听到郁新桥说:“孟衫,这是我的。” “……”孟衫神色自若地放下:“没注意看。” 郁新桥:“没事。” 看着杯口两个几乎相叠的唇印,孟衫认真解释道:“我真没有这个意思,不是故意想跟你……那什么的。” 她说得含糊,郁新桥:“嗯?” 孟衫:“间接接吻。” 郁新桥愣了下:“我知道,我也没往这上面想,你不用介意。” 很好,自己小心翼翼,直女毫不在意。 孟衫微笑:“那就好,我不介意,就怕你介意。” 郁新桥把炭火扑灭:“我为什么会介意?” 孟衫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自己的热红酒:“听蓁蓁姐的意思,你应该没怎么谈过恋爱吧?” 风吹乱了郁新桥的头发,她声音温和道:“嗯。” 孟衫:“那就是了。” 郁新桥回头好笑道:“是什么?” 孟衫耸了下肩膀:“所以你没接过吻吧,一般来说,都会对初吻比较在意。虽然这也算不上接吻,但会在意也正常吧?” 郁新桥没回答,撑着手问:“所以你不介意的理由,也是从这点出发吗?” 孟衫唔了声:“是咯,这都几几年了?我几岁了?谈几段恋爱有点亲密接触多正常。” 正说着间,孟衫忽然猛地貌似了脖颈处。 “嘶——” 她越挠越用力,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郁新桥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被虫子给咬了,”孟衫拨开头发,继续挠了一会儿,将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这才起身:“走吧。” 来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点药品都没有准备,孟衫浑身发痒,但也只能拿一瓶冰镇可乐往脖颈处贴着,正在这时,帐篷外响起了郁新桥的声音:“孟衫,我能进去吗?” “嗯。” 郁新桥手上拿着专治蚊虫叮咬的药,询问:“你好点了吗?用过药了吗?我这里有点,你要不要试试看?” 这无异于甘霖,孟衫也没有矫情:“好。” 痒处在脖颈和后背,孟衫够不着,郁新桥便提议:“我帮你吧。” 孟衫抿了下唇,但痛痒难忍,也顾不上这么多:“也行。” 孟衫趴着,郁新桥拨开了她的头发,却迟迟没有动作,孟衫疑惑:“你干嘛呢?” 郁新桥说:“你等我一下。” 孟衫:? 郁新桥从帐篷里出去,两分钟后又回来,手上拿着另外一种药,她回到方才的位置上,挤了一点膏体在手上,轻轻地贴在了孟衫的皮肤上,画着圈晕开。 “看起来不像是蚊虫叮咬,更像是过敏了,都是红点。你对什么过敏?” 这就涉及到了孟衫的知识盲区:“不知道。” 药膏冰凉,能很好的抑制着过敏带来的痒意,郁新桥的动作也很轻柔,孟衫脸趴在枕头上,渐渐…… 郁新桥听到了孟衫轻轻的呼吸声。 她将孟衫的头发和衣服放好,正在这时,原本趴着的人忽然翻了个身,自己蜷缩成了一个虾团,而她的手被卷在里面。 可能是精力耗光,也可能是喝醉了酒。 总之孟衫睡着了,还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有趣的姿势睡在了她的旁边。 帐篷里蜡烛烧着,昏暗的光照着,睡梦中的孟衫将脸凑向了她的手侧,郁新桥想起了孟衫对于接吻的形容。 她说女人的唇是香香软软的。 孟衫的嘴唇因为喝过酒的原因,此刻还带着润泽感,口红已然所剩不多,露出了原本的唇色,丰润美好。 香不香不清楚,但看起来确实挺软的,很有一种让人想亲上去的感觉…… 郁新桥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又荒诞不经的念头给惊到。 第14章 孟衫是做噩梦吓醒的。 梦里她被一只女鬼拽着手腕,被强拉进一个昏暗的小黑屋里,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上确实拽着一个温热的…… 她定睛看去,眼睛露出迷茫之色:“郁新桥?” 郁新桥靠在了桌子旁边,除了被孟衫拽着手,两个人的距离遥远且安全。 孟衫起初以为她是睡着了,但她睁开眼睛时双眼清明,大约是在闭目养神,“醒了?” 孟衫有些尴尬,松开了她的手,“我怎么睡着了。还有,你,呃,怎么没回去?” 郁新桥揉了几下手腕:“你拽得太紧,抽不开,再加上看你累得很,所以借你这里待了会儿。” 郁新桥总喜欢把事情装饰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例如她说的待了会儿,孟衫看了眼手机:“居然凌晨四点了?” 郁新桥:“嗯。” 孟衫下意识挠了下脖颈处,郁新桥问:“还痒吗?” 除了被自己抓挠皮肤留下的不适感,其余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孟衫说:“好多了,谢谢你。” 郁新桥:“没事就好,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做一个过敏原排查。这两天注意一点,不要沾水,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好,”孟衫将那瓶孤零零摆在床头柜前的可乐拧开,喝了一口,余光瞥着郁新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你经常会去旅游吗?” 也不等郁新桥回话,她放下可乐罐,继续说:“看你的样子还挺有经验的。” 郁新桥点头:“偶尔。” 可乐的气泡感在嘴里炸开,孟衫抿了下唇,手环抱着膝盖,“自己还是跟团?” 郁新桥说:“没有过跟旅游团的经验,偶尔会朋友一起。” 郁新桥一共说了两次偶尔,孟衫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也不确定郁新桥对偶尔的定义,她点点头,继续问:“你之前说喜欢酒吧的热闹,我以为你不会是一个喜欢自己去旅游的人。” 郁新桥笑了:“为什么?” 孟衫:“这本身很矛盾。” 郁新桥说:“矛盾吗?环境上的热闹就足够了。” 孟衫也笑了:“哦~所以你常常自己去是吗?” 郁新桥:“可以这么理解。” 孟衫一向喜欢睡偏柔软的床,也从未有过过夜露营的经历,虽然帐篷底部垫着一层软垫,但起来时还是浑身不适。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你不困吗?” 郁新桥说:“还好。” 而后两人相对无言。 原本是想着有点氛围感孟衫才点的蜡烛,此刻环境昏暗,眼睛涩得厉害,她从背包里翻出了一盏蓄电小夜灯,啪一下按着开关,帐篷里的广光线终于变得舒适起来,做好这一切,帐篷里又陷入安静。 “是不是有点无聊?” 这句话是郁新桥问的。 孟衫点了下头:“凌晨也没什么好干的。” 换做是乔舒的话,两个人还能聊聊八卦,可跟郁新桥……实话实说,孟衫并不知道如何与她展开话题。 她们的生活本身并无交集且关系尴尬。 郁新桥看着她的眼睛:“要去转转兜兜风吗?” 从帐篷里出来,孟衫看着孟予跟褚以蓁的帐篷,摇头道:“算了吧,这会吵醒她们不好。” 郁新桥:“当然不是。” 郁新桥说要兜风,孟衫先入为主觉得她是想开车。但是目前的情况是,有车一族只有孟予。 孟衫亦步亦趋地跟着郁新桥,大约走了十分钟的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家专门租赁机车的店,门口挂着24小时营业的牌子。 店家是一个波浪卷的中年女人,带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郁新桥已经在跟她交涉。 最终,她们挑了一辆通体黑色的重型机车。 店内还有全新的骑行保护装置,直到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头盔,孟衫还是有点不可置信,没想到郁新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她思维发散的时候,郁新桥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现在走吗?” 孟衫熟练地扣好头盔的扣子,在郁新桥的身后抱着。 临出门前她换了身衣服,轻松上车,但看着郁新桥被衬衣包裹着的那节腰,却有点无从下手。 郁新桥双手拧着车把,嗓音温柔:“抱着吧。” 孟衫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 哪怕是间接接吻直女都不会在意,更何况是骑机车搂个腰? 更何况这算是基操,并非是自己主观上想要占她的便宜。孟衫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而后往前一倾,抱上了郁新桥的腰。 头盔的挡风玻璃下滑到鼻尖的位置,但距离过近,孟衫还是闻到了郁新桥身上那股浅浅淡淡的味道,孟衫是一个不怎么习惯用香水的人,所以对气味格外敏感。 随着机车缓缓开起来,风变得凌冽了些,那些浅淡的味道瞬间消散,但孟衫还是问:“郁新桥,你用的什么味道的香水。” 郁新桥的声音从风中飘过来:“栀子花。” 孟衫说:“还挺好闻。” 孟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貌似听到郁新桥笑了下,但并不真切。 风在山路吹,机车一路蜿蜒下山,孟衫没问郁新桥她们要去哪里,郁新桥也没有说。不知道开了多久,道路变得开阔平缓起来,孟衫的心跳也随之平缓,这是一条好似没有尽头的道路,周遭是静的冷的,唯有身前的人是温热的。 孟衫忽然耳朵有些痒,也不知道是风吹乱了头发还是过敏又卷土重来。 她强忍了会儿,但实在忍不住,松手又过于危险,孟衫想了想,将头侧在郁新桥的肩头处,轻轻地蹭着。 郁新桥感受到了异样。 她减缓车速,回头。 此时天光隐约亮起,朦胧的自然光下照着一个巨大的深蓝色头盔,里面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皎洁如月,柳叶似的眉毛蹙着,大抵是不太舒适。 郁新桥停下车,孟衫也因此抬起脑袋:“怎么了?” 郁新桥好笑:“该我问吧,你怎么了?” 孟衫摘下头盔,有根头发缠在耳环上,她取下罪魁祸首,说:“有点痒。” 郁新桥帮她看了一下,检查无误了以后才说:“有问题可以跟我说。” 孟衫以为她是不喜欢他人这样靠近,道:“好的。抱歉。我没有故意靠上你的意思。” 她的语气客气且疏离,郁新桥说:“我不是在责备你,只是提前沟通的话能够避免很多事情。如果方才不是一根头发,而是别的原因,也能够提前处理应对。” 孟衫点头:“好的,OK。” 郁新桥看了她一眼,孟衫问:“干什么?” 郁新桥说:“你的耳钉要掉出来了。” 孟衫哦了一声,低头整理,身体没有支撑点,孟衫忽然一个身形不稳,朝前倒了下去。 距离过短,孟衫没有任何反应的空间,脸结结实实地朝着郁新桥的肩头砸去,幸而是郁新桥用手扶了一把,耳边是她低低的声音:“没事吧?” 孟衫摇头:“还好。” 人是没事,但是郁新桥雪白的衬衫接近领口的位置却留下了一个口红印。 孟衫是很注重个人形象的,哪怕起初以为只是出去沿着山路兜兜风,她还是化了个淡妆。 “你的衣服……”孟衫用手指去蹭了蹭,试图补救,但除了把唇形晕开以外,没有任何作用,“抱歉啊,你回去换一身,洗不干净的话我重新买一件给你,折现也可以。” 郁新桥倒是不在意:“不用这么客气,一件衣服而已。” 曙光从公路尽头升起,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清晰,郁新桥看着孟衫被风吹乱的头发,乌黑浓密,不知为何会有一种想要替她理一理的冲动,但最终也只是提醒了一下,说:“没事的话我们继续,快要到了。” 郁新桥说的地方是一片海滩。 两个人到达的时候,海面上恰好升起一轮红日,风浪呼啸间,孟衫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日出欣赏完以后,两人来到附近一个装饰德很漂亮的早餐店,店家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两人要了小米粥和小菜。 这里离沙滩不远,风中还是有一股海的味道,孟衫默不作声地吃着粥,抬头时发现方才的女孩一直趴在收银台盯着她们,孟衫也没说话,倒是女孩先甜甜地笑问:“你们是情侣吗?” 孟衫:…… “你怎么这么问?” 女孩哦了一声,说:“情侣耳钉,情侣套装。” 牵强。 虽然郁新桥的耳钉有她名字的字母,虽然自己后来买的耳钉有自己名字的字母。 虽然她和郁新桥的保护装备是同色的。 虽然…… 孟衫笑了笑:“这些不代表什么吧?朋友这样也没有问题。” 女孩跟着笑了:“但是你们的氛围不一样呀。”她又点点头,好似了然了什么事,“你们是那种网红博主吧?出来拍Vlg的吗?其实我们这里入镜也是……” 很明显对方是想跟她们谈合作。 郁新桥说:“你误会了。” 孟衫紧跟着说:“我们不是网红,也不是情侣 。” 从早餐店里出来,孟衫走到车旁,道:“你请客的话那回去就我来开吧。” 郁新桥一愣:“你会开?” 那头孟衫长腿一跨,拿起头盔,单手扣着,而后拍了拍车后座,扬唇笑:“郁新桥,走了。” 第15章 清晨,山风席卷观星营地,孟衫与郁新桥从机车租赁地回来的时候,孟予和褚以蓁恰好起床。 孟予简单洗漱过后,拿出面包和牛奶,目光狐疑地在两人的身上流转着,“你们俩怎么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两人的眼下乌青分明,孟予又问:“熬夜了?” 郁新桥淡声说:“可能是起早了。” 郁新桥神色如常,连谎话说起来都是那么自然,孟衫想着两人凌晨开着机车满山路乱逛,很想发笑,但还是克制着神情,认真道:“是啊,绕着周边逛了逛。” 观星营地白天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早饭过后,几人将帐篷之类的装备收起来,便准备回程。 回到民宿已经是早上九点,孟衫洗了澡以后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恰好是十二点,孟衫半撑起身子,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咖啡豆的味道。 她眼睛一转,发现郁新桥正在小露台上磨咖啡,两人的视线对上,郁新桥起身拿了杯咖啡给她,“要喝点吗?” 阳光明媚,郁新桥身上带着股暖意,孟衫接过喝了口,咖啡加了奶,甜滋滋的,她抿了下唇:“你怎么醒这么早?” 没记错的话,这女人似乎一夜没睡吧? 郁新桥扶正了腕表的位置,说 :“我下午六点的飞机,不想迟到。” 孟衫没什么表情地啊了声:“这么早。” 郁新桥笑了笑:“不早了。” 孟衫把剩下的咖啡尽数喝光,脑袋瞬间变得清明起来,“正好我有点饿了,请你吃个饭再去机场?” 郁新桥也没拒绝:“好啊。” 在郁新桥收拾行李的时候,孟衫窝在沙发上看大众点评的餐厅排名,约是十分钟,孟衫将手机递到郁新桥的面前,“彩云之南?应该是滇菜,评分和评论都是蛮高的,离这里也很近,要试一试吗?” 郁新桥没有意见:“可以。” 确认了地点,两人也久没有需要交流的地方,孟衫起身从卧室出去,翻出化妆包,在小露台上开始化妆。 孟予和褚以蓁怕两人出行不便,特意将车留给她们。 12:50,孟衫和郁新桥到达餐厅。 两人的位置正好靠近餐厅的墙面,上面有一个西洋钟装饰着,时间恰好来到一点,孟衫计算着时间,抬头看郁新桥不慌不忙的样子,问:“你是经常这样短途旅游吗?” 餐厅装饰风格很浪漫,淡紫色的桌布和鲜花点缀,郁新桥点头:“算是吧。” 孟衫撑着下巴:“这样来回赶的话不会累吗?感觉很消耗人。” 郁新桥说:“还好,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消耗。” 孟衫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心情不好?” 这是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野生菌菇汤,郁新桥微笑道:“不算,创作偶尔会需要出来采风找找灵感。” 郁新桥的目光落在了孟衫身上,“你呢?我听孟予说,这似乎是你临时的决定。” 孟衫:…… 当然是为了躲她几天…… 孟衫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找出了理由:“你的那个剧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新的尝试,不确定自己能否驾驭,所以也出来散散心。” 郁新桥抿唇,说:“王霜在面试当天有跟我说起过你,说你的音色很适合,也给我看过你的过往作品,正常发挥是没有问题的,不用太担心。” 孟衫没有跟她讨论工作的意思,但听到了这里还是很想问:“既然觉得我没有问题,那天为什么还要板着脸?”孟衫喝了一口橙汁,继续说:“那时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讨厌到要直接把我给刷掉。” 郁新桥说:“那天你的声线很紧,不够自然,所以呈现的效果没有令我满意,但这不是我对你有情绪,工作时我向来如此,给你造成误会的话那很抱歉,” “还有……” 这一句还要勾住了孟衫的心。 不知道是因为中午那杯咖啡还是别的缘故,孟衫的心跳开始加速。 郁新桥眼睛看着孟衫:“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那双深邃的桃花眸静静注视着人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孟衫与她对视,无法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丝一毫她说谎的迹象。 郁新桥说的话是真是假孟衫无从辨别,在这一刻她倒有些痛恨自己那过剩的自尊心,如果她没那么多自尊心,这时会将自己曾经在她身上受过的种种委屈一一控诉,并质问她为何言行不一,但此刻她只能露出笑容:“开个玩笑。” 恰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又断了一道菜上来,孟衫哎呀了一声,郁新桥给她续上果汁,“怎么了?” 孟衫样子有点懊恼:“早上的时候太懵了,忘记拍照片了。” 郁新桥笑:“忘记拍就忘记拍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可以留下回忆。” 郁新桥拨动了一下菌菇汤:“回忆?” 孟衫捋了一下头发,点点头:“对啊,人不能可能记住每一个瞬间,只有将它定格下来,不管多久以后再看,都还是会觉得很美好。又或者某年某月,你看着一张照片,即使已经想不起来任何有关的记忆,也会觉得——哦,原来我还去过这里,原来我还见过这里。不是很好吗?” 郁新桥被她的语气逗笑:“说起来你会开机车也让我很意外。” “你说这个啊……”孟衫说:“我大学是在外地上的,但是宿舍除了我全都是本地人,周末她们一回家我也没什么事情干,但是正好在玩一个配音的软件,加了个群,认识了个本地的姐姐,她带我玩的,后来比较喜欢在风里驰骋的感觉吧。只是后来变成了社畜,也就懒得动弹了。” 说到这里,孟衫停顿了下,将问题抛回去,“那你呢?” 郁新桥说:“类似的理由。” 孟衫闻言笑着摇头。 郁新桥问:“笑什么?” 孟衫注视着她的眼睛:“郁新桥,你知道这样很敷衍吗?就算不想说也找个像样的理由吧,这也太不真诚了。” 郁新桥也笑了:“真的。” 孟衫也懒得追究真假,干脆举杯结束这个话题:“OK,好吧,为真诚碰一个。”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时,菜全都上齐。 孟衫举着手机起身,将桌面上的菜品位置稍微挪动了下,而后从手机后探出脑袋:“郁新桥,你介意我拍到你的衣服吗?不露脸。” 郁新桥点头:“可以。” 孟衫连续拍了几张,在她挑选能够进朋友圈的幸运儿时,郁新桥问:“只是拍个照片而已,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没有那么难相处。” 孟衫闻言停下动作,“你不知道,以前……”话到这里,孟衫停了下来,说:“没事,你不介意就好。” 郁新桥追问了下:“以前什么?” 孟衫呃了下:“就一些小事,听着很无聊的。” 郁新桥喝了一口水,很有耐心:“没关系,可以说说看。” 孟衫唔了一下,在心里措着词,“怎么说呢……”她放下手机,说:“刚刚说的开机车的原因,其实是骗你的。” “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吧?” 郁新桥:“知道。” 孟衫说:“很巧,我的一个大学室友也是同性恋。” 郁新桥点下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孟衫继续讲述:“一开始我们宿舍关系还不错,周末也都会一起出去聚餐,你也知道我喜欢拍照,后来室友交了一个女朋友,她翻了我的朋友圈,发现总有室友的衣服或者手出镜,于是说我勾引她女朋友。” 郁新桥眉头皱了一下:“这有点牵强。” “是啊,正常人听了都一脸懵吧?这就是我当时的状态。我解释以后,她说如果不是藏了某种心思,为什么不正常拍摄人脸?可是无缘无故拍别人的脸还放朋友圈本身就很奇怪吧?” “后来她一直骂我,还把我挂论坛挂表白墙。” “室友怕女朋友没了,还来让我向她女朋友道歉。” 郁新桥:“她们很般配。” 孟衫:“啊?” 郁新桥说:“都有一种天真烂漫又令人眉头一皱的癫狂感。” 孟衫被她的说法逗笑。 郁新桥又问:“那你道歉了吗?” 那怎么可能呢? 孟衫将她们狠狠骂了一顿,而后光速拉黑,又在论坛一个人平地起高楼,终于将小三事件平息,但至整个宿舍的关系彻底破裂,孟衫平时懒得在宿舍待,故而才会在周末跟当时的朋友出去漫山遍野地兜风。 郁新桥喝着水:“那就好。” 孟衫撑着手:“我还以为你会劝我退一步海阔天空。” 郁新桥说:“忍气吞声很多时候并不能决定问题。” 孟衫眼睛弯了一下,郁新桥瞧见了,也瞧见了她眼睛的黑眼圈消退的无影无踪,道:“你恢复的还挺快。” 孟衫知道她是在指什么,笑:“那当然了,出门前那十来分钟可不是瞎鼓捣的。怎么样?是不是遮的很好?” 在看到郁新桥点头,孟衫满意了,“狼狈是留给自己的,精致漂亮也是留给自己的。” 郁新桥被她逗笑。 孟衫:“这有什么好笑?” 郁新桥说:“没什么,难怪这么多人喜欢你。” 孟衫目光上移:“嗯?” 郁新桥:“你很可爱。” 孟衫几乎是不经任何思考地说:“你这说得好像你也喜欢我似的。” 郁新桥手支着下巴:“不能喜欢你吗?” 第16章 孟衫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下郁新桥。 她神情自然,连语气都坦荡,只是那双眼睛投射出来的温柔的光总是会令人容易产生错觉。 喝了一口水,把问题踢皮球似的踢回去,“喜欢我?” 郁新桥弯唇:“喜欢你很奇怪吗?” 孟衫手指拨弄了一下垂直花瓶中部的绿枝,她明白郁新桥所指的意思:“朋友之间的喜欢,对吗?” 郁新桥说:“当然。 ” 孟衫撑着手,啧了一下:“你知道你看起来很像是很会搞暧昧的人吗?” 郁新桥问:“为什么?” 桌上的菜式很多,孟衫偏爱那道腊排骨,她又夹了一块,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成语叫做自作多情吗?” 郁新桥嗯了一声。 孟衫又继续说:“所以不要轻易对别人说喜欢这两个字,遇到这种人的话会误把你的欣赏之情当作是对自己的表白。” 郁新桥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我考虑的不周全。” 孟衫说:“不怪你。” 郁新桥看着对坐的孟衫,因为方才喝了一点菌菇汤,脸上微微的发红,但是一张脸上的情绪很寡淡,没来由地就想追问下去:“那你会误会吗?” 孟衫停箸,眼睛从眼前的腊排骨来到郁新桥的脸上。 她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自己误会了打算当面解释清楚对自己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吗? 孟衫身体往后仰,手拨了一下长发,气定神闲道:“当然不会,我还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况且我也只跟喜欢的人暧昧,所以别的或明或暗的讯息我都接收不到。”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郁新桥说:“那就好。” 孟衫心道果然,换做是以前的话,她大概率要在大庭广众下被直女又狠狠地羞辱一番吧。 郁新桥又道:“没有给你造成误会就好。” “那是你想太多了。” 郁新桥失笑:“好,是我想太多。” 午后的阳光从橱窗透进来,空气里有一种慵懒闲适的味道,冰壶里的橙汁被孟衫消灭了一大半,她抿了一下微微发甜的唇。 孟衫实在是难以想象,她有一天会跟郁新桥坐在一张餐桌上,氛围还算融洽地吃饭、交谈,甚至是开玩笑。 郁新桥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询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孟衫嘴角勾勒笑容:“如果我说觉得你可爱呢?” 郁新桥:“那你又是哪一种可爱?” 孟衫实在没想到郁新桥会这样回答,她语气没什么波动:“你觉得是哪一种?” 郁新桥说:“跟我一样。” 孟衫点了下头:“跟你一样。” 这话题看似暧昧却又无关紧要,因为她们某种不必要的默契,它没有任何后续。 吃完饭,时间来到两点。 两人从餐厅出来,孟衫按了下车钥匙解锁车子,两人在车上的时候,郁新桥忽然从身后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一个方形盒子,递给了孟衫,“之前不知道你也在临城,打算买了回去送你。现在正好。” 孟衫微讶,“可以现在看看吗?” 郁新桥说:“当然可以。” 打开盒子并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情,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双Rger Vivier的细高跟,颜色跟那晚她丢掉的那双很接近。 郁新桥说:“那晚很抱歉,希望你能收下。” 孟衫抿了下唇,将盒子收下,很认真地看向郁新桥,“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吗?” 郁新桥:“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 孟衫当然也明白,更何况不管是孟予还是褚以蓁都侧面印证过这件事情,她拿出车钥匙,“你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不仅仅是因为她会送礼物,还会顾及到旁人的情绪。 郁新桥歪了下脑袋:“那我可以理解为你有在开心吗?” 孟衫:“……可以。” 郁新桥笑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在孟衫将车钥匙插进去的时候说:“孟衫,你先回去就好。” 孟衫疑惑:“什么?” 郁新桥说:“分别的时候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孟衫哦了一声:“因为这样会显得没那么伤感?” 郁新桥:“也不是。习惯了。” 孟衫唔了一声:“既然不是的话那我还是送送你吧,也不好白收你的礼物。更何况这里离机场还是有点距离的,打车也要时间,万一遇上特殊情况误机了多不好。” 说到这里,孟衫停顿了下,“去年我们工作室到外地团建,我就是因为堵车误机,最后差点赶不上。” 孟衫将自己的前车之鉴搬出来,郁新桥说:“我刚刚有看过路况,不拥挤。” 孟衫还是坚持:“路况一时一变,上回我就是因为信了导航的邪才误机的。” 郁新桥看着她忽然笑了:“没想到你还挺贴心。” 下午的太阳有点晒,孟衫将车内镜往下拉了一点,直直照着眼睛的光线终于档去了一大半,她语气自然:“那是你对我的偏见太深。” 郁新桥微笑:“什么偏见?” 车子恰好在这时开动,话题到这里顺势就结束,谁也没有再接话。 - 孟衫这两天将该逛的景点都逛了一遍,最后实在是腿疼,窝在民宿里休息了半天,最后实在是无聊,便跟着孟予和褚以蓁一起去她们这次要谈合作的布厂。 厂区远离郊区,几人到达的时候是一位小姑娘前来接待,随后不久一位姓王的经理带着她们去参观了生产车间。 期间,孟衫得知对方实际上是这个布厂老板的儿子。 从生产车间出来后,对方频频看着孟衫,“孟老板的妹妹今年多大了?谈恋爱了吗?”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说:“我儿子今年才二十七,还没交过女朋友呢。” 孟衫:“我谈了,好几年呢。” 对方略有失望,还是笑:“挺好啊。” 生产环境参观完以后,几人被带到了一件休息室里面。 带到了三楼某间会议室里面,接待的工作人员放完茶水离去以后,孟予双手交叠在桌面上,问:“你什么时候谈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孟衫单身多年,从未有过任何恋爱经历,骤然得知她有对象,孟予自然是惊讶的。 孟衫端起纸杯里的咖啡,喝起来涩涩的,没有郁新桥做的那种顺滑的口感,她有些无奈:“那我要怎么说?他那语气一看就是想把我介绍出去。难道要说是的,我没对象,但我也看不上你儿子吗?这合作还要不要谈了?” 褚以蓁在旁边也笑:“衫衫说的没错。” 孟予:“我就说,怎么会没声没息谈了个对象。” 孟衫继续喝咖啡:“放心吧,事业都顾不过来,桃花暂时也轮不到我。” 孟予:“没有不让你谈恋爱的意思。” 孟予还需要跟布厂这边继续沟通合作细节,没休息多久便起身去了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她走以后,褚以蓁将女友话语里的意思补充完整:“阿予就这个性子,好好的话出口就别别扭扭的,她啊……其实不知道有多关心你。” 孟衫点了点头,把咖啡喝完后道:“有蓁蓁姐真是我们老孟家的福气。” 褚以蓁被她作怪的语气逗笑:“你也可以找一个福气呀,虽然话是不中听了些,但你也该去谈个恋爱啦。阿姨有工作,我跟阿予未来几年也越来越忙,都不能常常陪着你,一个人难免会孤单。” 似乎到了某种年纪,催恋爱催结婚便成了一种必须面对的课题,逃不开绕不掉。 孟衫想起好友曾经的劝告,笑了笑:“你们怎么话术都差不多?恋爱没有谁会抗拒吧?但恋爱是两个人谈的,光我一个人想也没有用。” 说着,孟衫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朋友圈。 破荒天的,她刷到了一条郁新桥刚发不久的朋友圈,内容很日常简单,是从她们办公室窗口拍到了一张云景,很唯美很有意境。 她拍照的技术也不错。 自从周末那天送郁新桥去机场后,她们只在傍晚飞机落地时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再也没有过任何交流。 孟衫的手指停留几秒,而后继续下滑。 而后,她的微信响了起来。 点进去一看,居然是郁新桥发过来的——这让孟衫更觉得是天上下起了红雨。 郁新桥发的是一张照片。 随后,她的文字也跟了过来:在办公室拍的,午间的云好像你的侧脸。 孟衫唇角没来由地弯了一下。 她将云形容成自己的侧脸,而孟衫也能清楚的分辨出这和朋友圈里的不是同一张照片。 自己果然没说错,郁新桥很会哄人开心。 另一边,褚以蓁扶了一下左耳的耳环,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那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孟衫停下动作,脱口而出:“没有。” 褚以蓁笑容越来越大:“真的没有吗?” 孟衫隐隐有一种预感,她当即道:“蓁蓁姐,你不会是打算给我介绍对象吧?别,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上回遇到的雾灯已经打破了孟衫对恋爱的美好幻想。 也许,恋爱本就强求不来,顺其自然才是正确的。 褚以蓁噗嗤一声:“想什么呢?衫衫,其实你是喜欢新桥的吧?” 第17章 孟衫心头猛然一震。 她下意识地做起了一个好喝水的动作,却发现被杯子里空空如也,而后放下,才看向褚以蓁,“啊?怎么这么问?”她做出一个看似自然的笑:“是不是堂姐她说了什么?” 自从那年表白被拒,孟衫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段往事。难道是郁新桥跟孟予透露了点什么? 思及此,孟衫又不免多想了点——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人向周围人提起自己的追求者大抵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因为对方而感到困扰。 郁新桥是觉得甩不掉自己,所以才想让孟予出面干涉? 孟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瞬间想到这这么多负面的联想。 她面上仍旧是保持着风轻云淡表情,做足了好奇的姿态,静静地等待着褚以蓁的下文。 褚以蓁笑了笑:“阿予这块儿木头,当初我都明示了她还以为我想跟她做朋友,能看出来那才真的是有鬼了。” 话到这里,孟衫没有来由的松了口气,迟疑地看向褚以蓁:“那蓁蓁姐你怎么这么问?” “感觉。”褚以蓁目光落在孟衫身上,笑意温柔,“你好像很在意新桥的事情。” 孟衫笑:“你想多了,我也一样在乎你们呀。” 褚以蓁摇摇头:“这是不一样的。” 孟衫沉默下来,连自己都奇怪……她明明真的没有刻意地去关注郁新桥,褚以蓁为什么还能看出来? 褚以蓁本人没有给出答案,而是道:“喜欢的话就要勇敢的去追求,暗恋揪心且没用。”褚以蓁拍了拍她的肩膀,“近水楼台,大胆尝试。” 尽管杯里是空着的,但孟衫却仿佛真的喝到了那口不存在的咖啡,满口苦涩。 褚以蓁说的没错,暗恋没用,但是早在八年前,她就已经主动出击且被郁新桥攻击得体无完肤。 由此可得出:直球出击也没用。 孟衫忽然噗嗤了一声:“你想多了蓁蓁姐,我现在对她真的没这个意思。” 褚以蓁向来心思如发,捕捉到了重点:“现在?” 孟衫意识到说漏嘴有些许尴尬,索性大大方方道:“以前十来岁的时候我确实喜欢过她,不过那个时候年少无知,情窦初开的时候只接触过她,后来认识的人多了,那点感情自然而然也久散了。” 似乎是怕褚以蓁不信,孟衫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我最近在接触一个发展对象。” 褚以蓁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 孟衫点点头,将跟雾灯那段经历删删减减,最后道:“只是现在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有结果,所以就没有跟你们讲。相比起郁新桥,其实我更喜欢甜妹。”说着,孟衫玩笑道:“做了那么多年妹妹,哪能一辈子都当妹妹?” 褚以蓁是真的挺开心,跟她传授了很多哄女孩子的经验。 午间阳光微燥。 孟衫眼睛看向那扇小小的窗口。 这些天她试探性地问过孟予,郁新桥知道她们在一起以后是什么反应?孟予说,郁新桥是第一个祝福她们的人。 孟衫听到以后只觉得荒唐。 一个可以给同性恋好友祝福的人,却可以对自己的追求者恶语相向。 但她向郁新桥表白到孟予褚以蓁正式在一起之间相隔了三年,或许这三年间郁新桥对同性恋的看法确实发生了改变? 又或者…… 算了。 事到如今孟衫已经不想再去细究。 她无法原谅当初郁新桥对自己的伤害,经过这几天短暂的相处,孟衫也明白郁新桥大概早就忘却当年的事情,并不讨厌她,也不存在那些诸如追求者放弃后而感到魅力被挑衅的荒唐可笑的想法,只有她在为过去耿耿于怀,胡思乱想。 郁新桥温柔细致,处处贴心,是个不错的朋友。 也许,做个朋友也不错? - 周四,天晴,南山机场候机厅。 孟衫忽然想起那天建议自己去旅游的粉丝,心血来潮地将这些天拍摄的内容都剪辑成一个视频,而后发到了那总被她遗忘的账号上。 而后没多久,友人A给她点了赞还发来了私信:【你去了临城?】 孟衫本想继续看完手里的时尚杂志,看到这条消息忽然来了闲聊的兴致:【是的,你知道这个地方?】 友人A:【刚从那里回来】 孟衫愈加觉得有趣:【这么巧】 友人A:【建筑风格很像我入住的那一家。】 孟衫想着自己已经离开,索性说了那家民宿的位置,对方很久都没回,直到下飞机时,友人A才说了一句好。 好? 好什么? 孟衫不理解,当她提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看到满手拎着菜袋子的杨曼玲女士更不理解,“妈?你怎么过来了?” 回来前杨曼玲在微信上问了她几点下飞机。 杨曼玲递了一个袋子过来:“正好休假,过来看看你,顺便吃个饭。” 孟衫感受了一下那些菜的重量:“咱们俩有必要买这么多吗?也吃不完。” 说话间,孟衫已经打开了门,杨曼玲把袋子放在了桌上,道:“谁跟你说就我们俩了?” 孟衫弯着身子脱高跟鞋,疑惑:“还有谁?” 这时,门铃叮咚了一声。 孟衫还没来得及反应,杨曼玲就已经去把门打开,孟衫抬头,从那逐渐变大的门缝里看到了一张名叫郁新桥的脸。 杨曼玲眉开眼笑:“哎呀,新桥来啦,还以为你得等会儿才到呢。” “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过来了,”郁新桥穿着一件棕咖色长裙,修身优雅,连笑容都得体,“还怕迟到了。” 杨曼玲:“怎么会。” 等把人迎进客厅后,孟衫借着倒水的功夫,来到杨曼玲面前,“妈,郁新桥怎么……” 杨曼玲接过水杯,道:“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在宿安高中遇到新桥了,这么多年没见,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不好吗?” 孟衫:…… 杨曼玲买的都是火锅菜,孟衫分拣的时候,杨曼玲忽然哎呀了一声:“菜买的有点少了,我去楼下超市买点熟食,你跟新桥先在家里看会儿电视。” 孟衫:“行。” 客厅里只剩下彼此后,孟衫把电视机打开,调了个放综艺的频道,侧头:“看吗?” 郁新桥:“好。” 孟衫抿了下唇,而后放下遥控器,提起火锅菜,道:“我去洗一下菜,你先看看综艺吧。” 孟衫正洗着笋片的时候,耳边听到了郁新桥的脚步声,她头也没回:“不好看?” 郁新桥说:“还好,你刚下飞机吗?” 孟衫关掉水龙头,又切起了菜,道:“嗯,刚回,一打开门发现天都变了,我妈对你比对我还热情。” 郁新桥失笑:“阿姨买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孟衫有点惊讶,抬头的时候发现郁新桥手里还拿着盒樱桃,她会意让身,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 郁新桥清洗着樱桃,轻声:“这段时间跟你吃过几回饭,发现你的口味跟以前没有变化。” 很莫名的,孟衫的心脏像是一把古琴的弦轻轻被人拨动了下,她没应这句话,低下头继续切菜:“哦,对了,我妈她找你大概率是为了我姐的事情。她想让你当说客,劝劝她回家看看。” 郁新桥嗯了一声:“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孟衫愣了下,发笑:“我还想问你呢。不过……我妈就这个性子,心软,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没什么恶意,你别介意。非要我说的话我建议还是别了,孟予她自己心里有主意,没必要弄得你们都不开心。” 话音刚落,孟衫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柳惜妍打过来的,孟衫接通后把手机搁一旁,“衫衫?我看到你朋友圈啦,是回来了吗?我刚结束工作,都没空去机场接你。你在机场还是家里?要一起吃个饭吗?给你接风洗尘。” 孟衫:“我刚到家,今天得跟我妈吃顿饭,没什么时间。” 柳惜妍啊了一声:“好吧,那改天?” 孟衫还没应,视线里出现了一节细白的手腕,郁新桥将樱桃盒子递过来,示意她吃。 孟衫双手满是水渍,耸了下肩,表示目前无力品尝,而后道:“好,再看吧,过几天正好开始录制了。” 柳惜妍声音里带着笑意:“好。对啦衫衫,下回你要是再一个人去旅游可以带上我吗?正好我也挺想出去走走的,但一个人总没有动力。” 孟衫唔了声,应得干脆:“可以,但下次是什么时候我就不确定了。” 毕竟这次出行也是心血来潮。 话刚说完,郁新桥拿起一颗樱桃,递到了孟衫的嘴边。 圆润饱满的樱桃还透着光泽,看着便很诱人,孟衫没想到郁新桥会有这个举动,愣神间已经下意识地咬了上去。 好巧不巧,孟衫多咬了一点,那一点刚好足够容纳一节郁新桥白皙的手指。 空气在那一瞬间静了一下。 更要命的是,口腔里的异物感让孟衫不自觉地去用舌尖舔了一下。 孟衫:…… 郁新桥:…… 第18章 “衫衫?衫衫?!” 厨房里的沉默让电话里的柳惜妍感到奇怪,孟衫从怔忡状态被拉回现实,迅速往后退了点,语气波澜不惊地继续接电话:“刚刚去看了会儿汤的情况。怎么了?” 柳惜妍道:“没事,只是想跟你说一下,你上回给我的平安符链子忽然断了,我重新去配的时候发现有两条都还算很看,自己拿不定主意,想让你给我看看。” 孟衫继续在流理台操作,“好,那你发过来吧。” 在等待柳惜妍把照片发过来的时候,孟衫注意到郁新桥再一次清洗樱桃,那白皙的指尖在殷红的果子里间隙穿梭。 孟衫控制不住地去回想方才那一幕。 叮—— 微信声响起。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两条细链,款式没有多大差别,但银色那款与平安符的颜色更贴一些。 孟衫道:“让我选的话会选银色那一条。” 柳惜妍声音听起来还挺开心:“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天,这才将电话挂断。 那头郁新桥在沥水,厨房陷入安静时,孟衫有点后悔电话挂得太早,幸而郁新桥似乎并不想跟她讨论方才的误会。 郁新桥抬头,询问:“平安符?” 孟衫理解了她的意思,解释道:“我上个月去寺庙里求的,正好多了一枚。”孟衫补充了下:“不是我妈送你的生日礼物。” 郁新桥问:“怎么想着去那里?” 孟衫:“什么?” 郁新桥:“求平安符的寺庙?” 孟衫:“想去转转运吧。” 郁新桥:“那段时间不开心吗?” 孟衫笑了下:“还行,只是随便去看看。” 郁新桥嗯了声,将樱桃拿去客厅。孟衫抿了下唇,将备好的菜都装进瓷碟中,玄关处恰好响起了杨曼玲的声音,似乎在与郁新桥聊孟予的事情。 孟衫走出去:“妈,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杨曼玲道:“就买点熟食能费神什么功夫。” 杨曼玲面对郁新桥好几次都想找个关于孟予的话题聊,每每开口就会被孟衫打断。 饭后,杨曼玲逮着孟衫在阳台浇花,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跟我打擂台吗?” 孟衫拿着喷壶的手抬了下,“妈,你就别瞎操心了,孟予又不是小孩子,要是她想回,谁能拦得住?你让郁新桥去开口劝,万一人俩因为这事掰了怎么办?” 杨曼玲倒没往这层上想,闻言自己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哎呀,这事确实是我没考虑好。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爱折腾就折腾去吧,我也懒得管。” 孟衫摇摇头:“你少管婶婶他们家的事就好了,自己想修复关系还找别人去铺台阶,哪有这样的事?” 她也懒得多说,浇完花后盯着杨曼玲的脸,诚心诚意道:“曼玲女士,你最近皮肤看起来好细腻呀。” 杨曼玲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没大没小。”而后微笑道:“我跟你陈阿姨最近办了张美容院的卡,去体验了几次,效果还不错吧?” 孟衫毫不吝啬地对杨曼玲夸:“非常好,不该叫妈,该叫姐。” 而后她额头又是一疼。 孟衫:…… 付出了两个脑瓜崩的代价,曼玲女士终于忘记了孟予的家里事,跟郁新桥打了声招呼,开开心心地回家去了。 客厅再次只剩下她们两人。 孟衫站起来,将花瓶里枯败的花枝都取出来丢掉,余光扫着郁新桥,瞧着她似乎在回信息,索性问:“我妈是不是又给你发信息了?” 郁新桥笑:“是,你这都知道。” 孟衫把叶子又摘了几片,低着头说:“这也没什么难猜的,要还是那事你可以选择性不回。” 郁新桥:“不是,阿姨让我有空多来找你吃吃饭。” 孟衫:“嗯?” 郁新桥道:“她说你平常总喜欢自己一个人。” 孟衫拍了拍手:“你别介意。”而后孟衫看了眼郁新桥,道:“你等我一下。” 郁新桥:“好。” 孟衫回了趟卧室,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丝绒质感的礼盒,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托在掌心上面。 她将礼盒放在了郁新桥的面前:“看看喜不喜欢。” “我回来的那天路过了一家首饰店,正好看中了一条,觉得还挺合适你的气质的。” “你送了我那么贵一双鞋,算是一点小回礼吧。又或者,你也可以当做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纪念品。” 孟衫买的是一条吊坠项链,坠子设计成浪花,尾部有碎钻吊坠着,在光线下微微闪着火彩。 在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想到那天早晨,两人沿着海岸线一路疾驰。 郁新桥含笑:“谢谢。你还有给别人带纪念品的习惯?” 孟衫笑:“偶尔吧,看到有意思的就带回来,像这次就带了一点,不过没你的贵重。” 郁新桥没继续问下去,而是道:“我给你送礼不是为了要你回礼,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孟衫眉头舒展:“朋友嘛,礼尚往来是应该的。” 相逢以后,郁新桥有听过很多次孟衫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的解释,大多都是不熟二字概括。这一次明确的从她口中听到了定义,她却没有任何称的上是正面的情绪。 时间悄然流逝,周六这天,剧组正式开始录制。 录制前,孟衫和柳惜妍都看过原著,对人物和剧情的走向都大致有所了解。 因为题材的缘故,剧本改动很大,再加上跟别的配音演员都没有过合作,少了一点默契度,开始的录制不算太顺利。 导演王霜听着返音一次次要求重录,头几个小时的磨合期过去以后,众人才渐渐有了点默契。 临近深夜,A市再次下起了瓢泼大雨,Diamnd工作室里灯光如昼,再加上工作实在繁忙,倒无人去顾及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休息时,孟衫拿起泡着胖大海的水杯朝走廊去,在廊下听了一阵雨,放空了会儿神绪,这才重新回到工作间。 恰好这时,柳惜妍从录音棚里出来。 她朝着孟衫走过去,窗外雨势滂霈,笑着说:“衫衫,离窗口这么近,不冷吗?” 孟衫喝了一口水,道:“还好,在里面待了好几个小时,闷得很,出来透透气。” 说着,孟衫又吐槽道:“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上回我在工作室加班可是下了一整晚。” 柳惜妍看了一眼,说:“我刚刚看了天气预报,应该不会很久。再者说,这雨也没上回大,上回在楼道都能听到雷声。” 孟衫嗯了声,还欲再说点什么,那头王霜开始喊她们的名字。 接下来有一场她们俩人的对手戏份,王霜招呼她们过来,围着一张小桌坐下。 王霜拿出剧本,在上面点了一段,道:“待会儿这段,惜妍你情感要表现得克制一点,要往里收,但也不能藏得太深,懂吗?” 柳惜妍的角色是女主角的师妹,对自己的师姐暗生情绪。柳惜妍点头:“我尽量去找那个度。” 王霜唔了声,道:“你俩刚刚配的那段好是好,但就是激不起那种感觉。等会儿……”王霜支着下巴,提议道:“这样,过些天会有你们在大泽村入洞房的戏份,你们都看过原著了吧?台词文本得过些天发,你们就先随便对对,尽量找到两个人角色之间会产生反应的点。不能太游离。” 导演会给CV讲戏搭戏是很正常的事情,孟衫和柳惜妍倒也没有扭捏,即兴发挥了一段,王霜在旁看得直笑:“你们怎么跟被包办似的?衫衫,你再松弛一点。” 孟衫和柳惜妍重新开始,大约是因为试了几次,渐渐找到了状态,不论是对话还是眼神,都很有新婚夜的氛围感。 在两人喝交杯酒传递彼此收集到的信息时,工作间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郁新桥走进来时,恰好看到两人戏份收尾,王霜喜笑颜开,旁边的工作人员也都在凑热闹,说着她俩有CP感。 柳惜妍脸微微泛着红色,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而孟衫听了也只是点了下头。在周围人都散开的时候,孟衫忽然起身从包包里拿出了一个类似琥珀的东西,里面藏着一只颜色很清新的海螺,看起来晶莹剔透,很精巧。 孟衫递给了柳惜妍。 柳惜妍笑意粲然,将琥珀握得很紧。 郁新桥拿着伞,猜测这应当是孟衫说的从A市带回来的纪念品。 而恰好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重且急促的脚步声,同时有人在喊:“麻烦借过,我赶时间。” 那是一个穿着外卖工作服的人,手里抱着一束花,是鲜红盛放的玫瑰,花上插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亲爱的孟小姐收。 那头孟衫似乎并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正侧头听着身旁的柳惜妍说着什么,光线照在她身上,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眸此刻微微弯了下,笑容动人。 郁新桥想起方才那张卡片上的内容。 原来,孟衫比她想象中要更受欢迎。 第19章 “你的花。” 孟衫收下鲜花,在同事们的调侃中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翻了一圈,回答都说不是自己送的。 那会是谁?粉丝? 在孟衫感到疑惑的时候,王霜拿着手机从另一头堆满录音设备的地方走过来,停在孟衫面前,“衫衫,沈晁找你。” 孟衫不解拧眉:“找我?” 王霜把手机递过来:“说是有事跟你聊。” 电话已经递到面前,孟衫也不好不拿,耳边沈晁的声音带着笑音:“喜欢吗?” 孟衫道:“下次可以不用破费。” 沈晁:“这算什么破费?只要你开心就好。” 孟衫琢磨不出她究竟想干什么,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我这边还有工作需要忙,没什么事的话就不打扰了。” 沈晁道:“我们这么久不见,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孟衫不带丝毫情感:“我们似乎不熟吧?” 也不给沈晁继续下一句话的机会,孟衫将电话挂断,而后把怀里的花放置在一旁,与此同时,原本在监制旁的施念忽然重重地将手中的剧本掷在桌面上,面色阴沉地走出工作间。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同事a找了个话题出来打圆场:“我前几天入手了一个新娃,好精致,脸上的妆化的比我自己还好。” 柳惜妍抿唇笑:“你底子好,素颜就已经很好看了。” 同事a苦恼道:“哪有很好?我的嘴唇就很没气色,呜呜,好想拥有那种看起来就很适合接吻的嘴唇,那样的话我一定天天照着镜子亲。” 柳惜妍表情快绷不住了:“……还好啦。” 同事a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柳惜妍:“你的就很好看,素颜有气色化妆有气质,很适合……接吻哈哈。” 柳惜妍眼睛转到了孟衫身上,手放在口袋里,指尖捏着那块琥珀,“别硬夸了,我觉得衫衫的唇形更好看些,也很适合……” 剩下那两个字没说下去。 孟衫听了忍笑:“美女们,商业互吹也换个话术好不好?” 众人笑作一团。 孟衫在重新拿起水杯喝水时,眼睛无意识地在周围人身上四处乱转,忽的在角落里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她定睛一看,果然是郁新桥。 今天是工作日,还下着大雨,她怎么过来了? 孟衫不动声色地继续喝水,心中思忖着该不该去打个招呼,另一面又想——关她什么事? 也许郁新桥只是来谈工作。 也许,她是来看望别的什么人? 尽管关系缓和了不少,尽管孟衫觉得两人有做朋友的可能性,但她依然保持着高贵冷艳的姿态,假装从未看见郁新桥。 时间又走了五分,郁新桥忽然朝孟衫的方向走过来,存在感实在是难以忽视,孟衫不得不抬起头,但却是柳惜妍先开的口:“郁老师?这么晚还过来呀?” 郁新桥回了一个微笑:“顺路来看看。” 眼看她们越聊越欢,孟衫继续低下头看手机,身旁郁新桥又道:“什么时候下班?” 孟衫正在刷着朋友圈,郁新桥的声音再次传来:“孟衫?” 孟衫抬头:“你跟我说话?” 郁新桥:“当然,还有别人叫孟衫吗?” 孟衫看着她手中的伞,道:“大概还有半小时吧,待会还得补录一条内容。问这个干什么?” 郁新桥:“待会儿一起回去吗?” 孟衫:“可……” “可”字的音刚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时候,郁新桥的声音又续上:“刚刚收伞的时候扭着手了,不方便开车。” 郁新桥那双眼睛注视着孟衫:“可以吗?” 孟衫讨厌自己间歇性出现的圣母心,因为她居然点了下头:“可以。” 最后一条内容是群杂,录制完毕后孟衫摘下耳机,身旁的柳惜妍穿过几个同事走了过来,透过玻璃窗看着不远处站着笔直的郁新桥,忽然问:“衫衫,你跟郁老师家离的很近吗?” 柳惜妍知道孟衫的住址,孟衫挑了个稳妥的答案:“同一个小区。” 柳惜妍哦了一声:“难怪。” 孟衫向来不喜欢过多透露别人的事情,正准备绕过这个话题时,柳惜妍又再次发问:“你上次加班的时候,也是郁老师送你回去的吗?” 孟衫有点惊讶,摇头:“不是。” 柳惜妍微笑说:“看起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孟衫:“还好啦,也没那么熟,今晚也是特殊情况……” 柳惜妍看着孟衫忽然走到储物柜里,出声询问:“衫衫,你找什么?” 孟衫继续翻找:“没事,整理一下。” 柳惜妍:…… 晚上十点,孟衫与郁新桥从Diamnd工作室二楼往下走,孟衫从包里拿出了一瓶跌打油,递给郁新桥,“诺,半年前买的,还剩半瓶,效果还行,不介意的话你用用看。” 走道的光线没那么充足,即使光线幽暗孟衫还是从郁新桥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微讶,她心生古怪的时候郁新桥已经接过跌打油,眉眼温柔:“当然不会。” 走出楼栋,天空炸起一道惊雷,孟衫下意识地抬头,从黑伞的边缘处看到了二楼的窗口,在她的视线定住时,那里喊闪过去一个黑影。 孟衫没在意,来到路边时,前方忽然冲过来一辆打着远光的面包车。 哗啦—— 积水被高高溅起。 “小心。” 孟衫眼睛被刺的都快飚出生理泪水,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郁新桥拉到一旁,回过神来的时候,郁新桥身上那件浅棕色的夹克已经被水渍污染了一大片。 雨中的世界纷乱嘈杂,但随着车门关闭,一切的声响都安静下来。 “真没公德心,”孟衫看着郁新桥脱下搁置在一旁的夹克,道:“刚刚谢谢你了,这衣服待会儿我拿回去吧,明天拿去干洗,好了再还你。” 郁新桥:“没事,一件衣服而已。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你帮我涂一下药可以吗?” “可以。” 孟衫手从方向盘上滑下,瓶盖子拧开以后,车内瞬间弥漫着一股浓烈刺激的味道,她迟疑了下:“你的车……” 郁新桥道:“没事,平时也没有送人的习惯。” 孟衫哦了一声,在掌心倒了点药酒,摩擦了两下后开始在郁新桥的手腕处揉按,“这里吗?会不会痛?话说你平时是很少运动吗?怎么收个伞还能扭到?” 郁新桥笑了一下:“还好。” 孟衫无语:“你好会聊天。” 四连问只回了一个“还好”,换做旁人,说不定会忍不住把她踹下车。 郁新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孟衫手上的动作没停:“什么叫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 “是跟你说实话还是继续哄你。” 孟衫:? 愣了几秒,孟衫顿时醒悟,手从郁新桥的手腕上移开,“你手没扭到?” 郁新桥也没否认:“没有。” 所以呢? 孟衫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郁新桥的脑回路:“为什么?” 郁新桥:“我猜你没带伞。” 孟衫道:“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为什么要诓我?” 郁新桥再次微笑了下:“正好路过所以上来看看,不想返程的路上一个人,所以刚刚在想,应该找个什么理由骗你上车。” 孟衫想起了郁新桥曾经跟自己说过她去酒吧是因为那里热闹,她将药酒合上,了然道:“哦,因为你无聊。” 郁新桥道:“因为你有趣。” 孟衫重新掌握方向盘,嘟囔道:“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缺个人陪自己解闷…… – 回到家里,孟衫将满手的药酒味清洗干净,正准备回房时,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门外居然是郁新桥。 孟衫单手扶着门,问:“什么事?” 郁新桥道:“我家的热水器好像坏了。” 孟衫嗯了一声:“所以呢?” 郁新桥歪了下脑袋:“可以借你的浴室用一下吗?” 孟衫视线在她身上落下,郁新桥里面穿的是雪纺衬衫,尽管有那件夹克的遮挡,却难免还是有星星点点的水渍沾在上面。 只用了两秒时间思考,孟衫松开手,门失去支撑朝旁敞开,“随便你。” 在郁新桥回家取换洗衣物的时候,孟衫将热水器的温度调高了点,在郁新桥重新出现在屋里的时,手指一指:“那里,洗浴用品都能用,干净的毛巾在最上方的柜子。” 郁新桥弯了弯眼睛:“好。” 在郁新桥洗澡的时候,孟衫待着无聊,干脆拿起曼玲女士留下来的一本杂志打发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停下,紧接着,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 印象中,郁新桥的穿衣风格无外乎是正式和偏优雅知性这两类,可从浴室里走出来的郁新桥身上却穿着件鱼尾吊带,浅V露背的设计,裙摆开到膝盖上方,裙摆随着动作摇曳生姿,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又妩媚。 孟衫愣了下,深知每个人的私服喜好都各有不同,除了有点讶异倒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她起身,道:“对了,你明天可以联系物业看看。” “好。” 郁新桥朝着她走过来,那热气也随之拢了过来。 而在这时,孟衫手机再次接到了沈晁打来的电话,她想也没想,直接挂断。 郁新桥大约是看见了,道:“花是她送的吗?” 孟衫嗯了声:“我没想要。” 郁新桥点头:“我知道。” 两个人此刻距离有点近,孟衫能感受到郁新桥身上水汽的余温,她稍微抬头,便恰好撞入了郁新桥的眼眸。 孟衫忽然想起了同事间的玩笑,抿了下嘴唇,露出一点点笑容:“怎么这么看着我?你不会也想说我的唇形好看,适合接吻吧?” 孟衫调笑的强调让氛围变得松快起来。 郁新桥因此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呢?” 随着这句话,轻松的氛围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孟衫不自觉望向郁新桥的唇,明白了那奇怪的氛围叫做什么——是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