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皇朝模拟器》 召唤命器 东极洲,苦海道,山谷 分明是正午时分,然而无名山谷上空被一团浓郁阴雾笼罩,以至于整片山谷内幽暗如傍晚,只有山谷入口处才能见到几方光明。 两名管事正盯着杂役来来回回往谷内运送囚笼,哪个推得慢了,哪个敢偷懒,被他们瞧见,手里的鞭子就毫不留情地甩过去。 泛着光的鞭子落到杂役身上,轻轻一下就能叫人皮开肉绽痛苦不已。 因此杂役们没一个敢喊累叫苦的,一个个都使出力气将笼子往山谷里推。 他们推着的是特制的囚笼,笼子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昏迷不醒,还有在囚笼里乱砸乱撞,但无论如何,这些人都逃不出去,也发不出声。 这整个山谷内,有管事吆五喝六的声音,有杂役推动囚笼的动静。可除此之外,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连风声也无,安静得近乎诡异。 “今儿也太静了。” 闲极无聊,两个管事坐在山谷口开始闲话,“这地儿不是一向这样?” “倒也不是,那一个不是一直在叫唤么?今天怎么不叫了?他那笼子是坏了么?” “哪儿能啊,这些笼子都是特制的,人牲在里面叫破天都出不了声,也就那一个吵得很。听说啊,他以前是修士呢!” “嘶!难怪他声音能穿透笼子。既然这样,他怎么沦落到这里了?” “这事儿我也是听上边仙师偶尔提起才晓得滴,听说那人啊,入道修炼出了岔子,一夜之间发了疯,竟对自己家人拿起了屠刀,等执法赶到时,满门上下都被他自己杀了个干净。” “天啊!难怪一天到晚说自己是皇帝呢,原来疯得厉害……” “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原本前途无量,要是不疯,我们这种人也只配给他提鞋的。” “是啊,真可怜……” 两名管事唏嘘着,神情里却不见悲悯,语气里是相似的幸灾乐祸与嘲弄得意。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的囚笼人牲,他要不是发疯,他们哪有资格对“修士”评头论足呢? *** “太可怜了……”相似的一句话,然而这一句叹息里绝没有半点轻蔑嘲弄,是真正的同情悲悯。 声音的主人就坐在山谷偏里头的一个囚笼里,头发蓬乱衣裳破旧,浑身上下灰扑扑脏兮兮,看起来跟周围其他囚笼里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但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蓬乱头发下的眼神生动,充满灵气,没有一丝一毫久经磋磨的麻木。 “我叫迟一悬,来自一个叫地球的世界。”他低声对这具身体说道。 迟一悬是个后天富二代,本来他的事业都快要起步了,谁知道运气不好,睡一觉就穿了。还是魂穿。但也许是背到极点触底反弹了,他接收到原主大部分的记忆,才不至于对眼前的状况两眼抓瞎。 原主名叫何念远,曾经是个修士。迟一悬一开始接收记忆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心想这经历真够奇幻的,修仙欸,居然不是设定,居然真的有! 然而很快,他就顾不得新奇了,整个意识都被原主悲惨的经历攫住了。 何念远出身东莱国一个商贾之家,又是家中独子,从小吃喝不愁受尽宠爱。但何家长辈不是那种溺爱孩子的无良父母,对他的管教也没落下,因此何念远一直长到十八岁,出落成了个风度翩翩的正直孩子。 要是这么一直下去,何念远估计会和寻常人一样成家生子继承家业,谁知道就在他十八岁生日这天,他机缘巧合之下召唤出了自己的命器——一本泛着金光的修炼秘籍。 这是个了不得的东西,可是何家祖辈都是凡人,他们并不懂自家孩子身怀多大的宝藏。 何念远召唤出秘籍的消息传出去后,立刻就有不少达官显贵上门结交,甚至有仙门修士登门游说他上山拜师。 但何念远不舍得离开亲人,更何况成功入道后,他发现自己不必拜师也能修炼。于是无论来人摆出多少诱惑,何念远都岿然不动。 何念远本人没有发现,但迟一悬旁观他的经历时便清楚看见,那些修士在被他拒绝后,眼中顿时冒出了凶光。 迟一悬一开始不太明白,觉得这些修士未免太小气了,不就是招生被拒绝么?用得着露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在和平的世界里生活得太久了,一时根本无法想象人性有多恶,更不晓得,他们是真的能吃人。 在何念远的记忆里,也就是在这天深夜,他一家老小都被屠戮干净,他本人竭力反抗,却被按在地上,强行抽走了命器。 当夜的雨声掩盖了何念远撕心裂肺的惨叫,命器被强行剥离,宛如活生生剥掉他一个器官,痛得他在地上来回抽搐翻滚。 何念远祖辈都是凡人,他哪怕因缘际会召唤出了命器,也不懂许多修仙界的知识,更加不知道命器原来是可以被夺走的。 被剥走命器后,他刚刚入道的微末修为顷刻溃散。而他的仇人却留了他一命,因为需要一个替罪羊。 没多久,何念远就以屠戮全家的罪名被执法堂带走,在一轮又一轮的审讯后定罪流放,他原本该被流放去西极洲,但在半道上被人卖进了奴隶市场,之后又是一番波折,成为了献祭苦海的人牲。 经历这样的惨事,又求告无门,何念远精神崩溃,彻底疯了。也许是朦胧中还记得仇恨,他疯疯癫癫地觉得自己是皇帝,见到谁都自称寡人,每天都嚷嚷着要把当初杀他满门的罪人千刀万剐…… 直到迟一悬魂穿而来,何念远的故事就此终止。 山谷里的没有风,迟一悬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发冷。 他花了一个小时消化这些记忆,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干得稀碎,又用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将自己从何念远的怨念之中拉扯出来,免得自己过分沉溺在对方的记忆和情绪之中被影响心性。 可是到最后,他除了为对方叹息一声,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这具身体本来就被废了,迟一悬穿越过来之前也不是什么特种兵大高手,他就是个普通人,被现代科技娇惯得爬个十楼都要喘气的弱小凡人,他拿什么跟何念远的仇家对抗? 刚刚他尝试砸了一下囚笼,这个四四方方、整体由木头围成的笼子应该是加持了什么法术,他手砸上去感觉是砸在了一层看不见的罩子上,需要用尽全力才能从罩子里戳出去一根手指头。 这还是靠着原身曾经入道修炼,身体强度超过凡人才能做到,旁边那些笼子里的人,哪怕把拳头砸得流血,也休想发出半点动静。 该怎么办呢? 迟一悬心里清楚绝不能这么空坐下去。 他目光放远,落到山谷尽头上空飘来的阴雾。仔细看,一团一团,扭曲成旋,看久了眼晕头痛,还能隐约听见一些尖叫呓语。 他赶紧收回目光,环视周围,发现被推进谷中的笼子已经有上百个,一个笼子里至少有一个人,每一个脸上都透着灰败绝望。 负责推运笼子的杂役来去匆匆,相比起害怕被管事鞭打,更像是害怕在这个山谷里久待,而那两名地位更高的管事,则都站在山谷口守着,一步也不踏进来。 何念远疯疯癫癫什么也没有关注,但是迟一悬结合他的记忆,很快就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那些从山谷另一头飘过来的阴雾,是苦海道的邪气所化,而他们这些装在笼子里的人,是用来献祭苦海的血食,再过不久就会像牲畜一样,被开脖子放血推入苦海道。。 这开局也太惨了吧! 迟一悬心内吐槽,努力维持心绪平静不受即将到来的死亡危机影响。 事到如今,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召唤命器! 值得一提的是,命器跟身体无关,是以灵魂为媒介。原身的躯壳被他占据,他自己的灵魂还干干净净没有召唤记录,那么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律,他应该也是能召唤命器的。 “何念远,你能听见吗?我叫迟一悬,来自另一个世界。”再度低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迟一悬道:“既然这里是修仙界,人死后应该是有魂魄的,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但如果你能听见的话,请保佑我召唤成功。只有召唤成功获得力量,我才能逃出去。我承诺等我修炼有成,就替你和你全家报仇,手刃仇人。” 周遭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迟一悬也没有感受到魂穿里那种承诺完之后身体一轻原主安息的动静。也许是因为他只是个凡人。 迟一悬也不管了,他现在只能争分夺秒。 把双手在里衣上狠狠搓了搓,勉强弄个干净后,迟一悬怀着孤注一掷的虔诚心,按照何念远记忆中的召唤步骤进行命器召唤。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玩家您好,修仙皇朝模拟器为您服务。】 初始技能 迟一悬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基本来自何念远的记忆。 这个世界有个笼统的称呼,叫长生界,除此之外,也有人以全天下,全宇宙这种词汇来表述。 祖辈都是凡人的何念远从没踏出过东莱国的地域,隐约知道东莱国外还有其他国家,至于国家有多少,具体有哪些,他就不清楚了。 这个世界跟迟一悬曾经看过的网络设定不一样,修仙不讲究灵根,因为人人生而有灵根,也就是说人人都有修仙的潜力。然而可惜的是,并没有形成全民修仙的热潮。 非要找个类比的话,迟一悬觉得这个世界的修仙就像是地球封建时代的读书认字一样,本质上平民百姓跟达官贵族的先天智商是差不了多少的,但绝大多数平民百姓都没有机会读书识字,这个世界的平民百姓也一样,太多的门槛拦住了他们,让他们跟修仙绝缘。 不过就像地球的封建社会总有那么一些平民挣脱出身鱼跃龙门一样,这个世界的凡人百姓中往往也有人能拿到机缘入道修仙,这个机缘自然就是命器。 对于迟一悬来说,命器是个很陌生的概念。据说每个人魂灵之中都藏着一件命器,这个东西可以是一把扇子,一把刀,一块木板,一本书,甚至是一只小动物……命器没有固定的形态,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长生界也不会出现两件完全一样的命器。 如果主人没有唤醒,它一辈子都沉睡在主人的魂灵中。如果主人能唤醒命器,那么就能凭借命器入道修行。 就是这样,不用秘籍,不用拜师,唤醒命器后不停对着命器锻炼,比如召唤出一把刀,每天雷打不动刻苦挥刀一千次,久而久之就入道了。 据说这种感觉十分玄妙,当你在召唤出命器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就有了修行的答案。 而这个世界的平民百姓未必每一个都识字,但是召唤命器的方法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有的召唤成功,有的召唤失败,绝大多数人都能召唤成功,但绝大多数人召唤出来的命器没什么用。 比如一个樵夫,他的命器是一把斧头,他每天带上斧头上山砍柴,既能养家又能修炼,他怀着对仙途的憧憬日复一日砍柴,这样过了十年,他达到练气一层,终于入道了。然而在长生界,只有筑基成功的才叫修士,筑基以下全是凡人。 长生界仙门林立,但他们最低招生标准都是筑基期。 于是樵夫继续继续磨练他的斧头。可是修行是那样难,人生也很难,他不能每天都挥舞斧头。他要进城卖柴,他要养家糊口,每当他提起修行时,父母会告诉他,成婚生子更重要,可是等成了婚,父母怨他整日只钻研修行,妻儿怨他整日懈怠家庭……就这样过了几十年,他依旧是个练气期。 修行上碌碌无为,家庭中感情疏远,简称既没前途又没钱途,但是人已经老了。 可是不成婚生子,甚至抛家舍业找个山洞钻进去潜修,就能筑基了吗?未必。 这就是这个世界绝大多数凡人召唤出命器后的一生。 毕竟灵根人人都有,人人都差不多,可是凡人百姓没有师承没有财力更没有人脉,只能去拼命器,然而命器天生有高低之分。像何念远这种一召唤出命器就引来仙门修士主动招揽的,是极罕见的少数,比地球上的天才神童还稀有。 何念远这种人未来成长起来至少是个仙门长老级别,相当于地球那边的科学家,是千万分之一的绝对天才! 可这样一个天才,却硬生生被人毁掉了。 所以在观看何念远的记忆时,迟一悬才更加可惜。 他清楚这种天才一亿人里也出不了多少个,而他自己智商平平无奇,运气也平平无奇,他这样的人,能否召唤成功?召唤出的命器有没有用? 他心里自嘲,真要是召唤出一把平平无奇的小刀,那他还能提前给自己抹脖子,试试看能不能回到老家。当然,自嘲归自嘲,谁自杀谁傻子。 生死危机就在眼前,迟一悬只得赌。赌他就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分子,总不至于让他穿越一场,就为了白白送命吧! 他十分紧张,心跳快得恨不得从胸腔里蹦跶出来。要不是条件实在苛刻,他非得沐浴焚香斋戒三天不可。 人家抽卡之前还得洗个手呢!他穿越的开局太拉了,搏命的唯一机会也只能勉强把手上的灰泥搓掉一些。 然而他召唤出了什么? 听见那道电子机械音的同时,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在做梦。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迟一悬余光瞥了眼周围毫无变化的场景,确定除了自己之外无人能看见,才放心地将目光对准了展开在他面前的游戏面板。 熟悉的界面让他有种恍惚回到老家的激动。虽然说命器没有固定的形态,传说中奇奇怪怪的命器也不少,但总不至于……至少不应该,这么电子吧?难道是因为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但不管怎么说,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迟一悬试图平复下激动的心绪,奈何手指抖个不停。他把不争气的双手压在大腿下面,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观察起自己的命器。。 他不知道其他人召唤出命器后,是怎么懂得修行的,但他觉得,至少不会像他这样有个面板,还有个机械音在旁边进行新手指引。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话的同时,面板上有个透明的箭头一步步指引。 然而迟一悬越看越不对劲,虽然挂了个“修仙”的名头,但这东西,不就是自己投资制作的基建类游戏吗? 之前说过,他是个后天富二代,也就是说,他不是一出生家里就很富裕,他小时候的家境也很平平无奇,一直到高中毕业,他父母创业终于成功,他才成了富二代。 因为三观已经成型,他变成富二代以后也没染上骄奢淫逸的毛病,而是激动地发现他终于能自由选择不赚钱的专业了! 大学毕业后,他提出攒了好几年的零花钱和压岁钱,成立了一个游戏工作室,正式开始制作游戏。第一个游戏名字叫《皇朝建立模拟器》。一个基建类项目,可以让玩家体验从无到有建立并经营一个国家的快乐。 在他穿越前,游戏整个大框架基本制作完成,就差实际测试了。 此时发现召唤出来的命器就是自己穿越前制作的游戏,迟一悬冥冥中有种一切注定的预感。 他晃了晃脑袋,仔细观看新手指引。 真不愧是他的游戏啊,入乡随俗都做得这么好! 真棒! 【请玩家选择智能助手性格、声音……】 在他穿越之前,智能ai发展得已经很快了,有不少游戏的npc能实现跟玩家自由对话,不止如此,还有自己的人设和声音。 他的团队在制作这个游戏的过程中当然也不忘追赶潮流,同样载入了一个智能ai,作为玩家的指引与辅助,同时负责给玩家聊天解闷,而玩家可以自由设定辅助ai的性格和音色。 但眼下情况特殊,他没有时间慢慢调试自己的辅助ai,于是直接选标签。 “音色,就跟我差不多的青年音吧!这个世界毕竟是修仙界,以后要跟自己的命器日夜相伴,半夜身边要是响起女人的声音还怪不好意思的。” “性格,就选活泼吧,毕竟我性格太沉稳了,刚好互补。”两秒不到,迟一悬就飞快设定好智能助手,到了这一步,游戏才正式开始。 【玩家您好,初始设定已完成,正在连接网络,连接失败……自主侦察扩散中……】 面板地图上出现一个个不断往外扩散的圆圈,这也是原本游戏的设定,帮助玩家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熟悉探查周围的地形并提供基建规划建议,同时也能搜刮一些附近的资料。 游戏侦察的过程中,其他功能也没有停止。低沉的青年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响起。 【世界地图载入中……请陛下征服四海,统御八荒,权摄天下,登临九五。成为这个世界的伟大帝王吧!】 迟一悬:…… 此时此刻他不禁回想起原身发疯后,天天张口闭口寡人诛你九族的画面,只觉得冥冥之中被宿命攫取了。 不过穷鬼没资格考虑未来,只能管好眼下的三餐温饱。。 迟一悬飞快抛掉刚刚那种预感。专注看向自己的技能栏。 虽然是个基建游戏,但也有争霸内容,毕竟初始游戏就设定了不止一个国家,玩家在基建过程中会面临抢资源的问题,一开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当然要有防身打怪的本领。 而《皇朝建立模拟器》穿成了他的命器后,本土化非常成功,玩家技能也产生了相应变化。 这些技能,就是他眼下保命的依仗。 技能栏目前有三个技能。 初始技能:影卫召唤——有概率召唤附近无主孤魂作为护卫,对玩家好感度越高,召唤成功概率越高。发动方式——大喊一声“还不护驾”。 迟一悬:…… 糟糕,有点中二。 他看向第二个技能。 圈下地盘 趣味技能:伯乐之魂——您拥有一双伯乐的眼睛,能看见视线范围内具备千里马资质的人才,当锁定目标后并发动技能后,可令对方好感度提升,使对方加入本阵营的概率提升百分之五十。技能发动方式——用赞赏的眼神望着目标并说出:此人与朕有缘。 迟一悬:…… 战斗技能:天子令——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天子权威之下,尔等不得不死。这是一个不限目标数量的绝对攻击技能,当目标为你的臣属子民时,必死概率为百分百。当目标为其他阵营时,目标修为越高,必死概率越低。冷却时间30分钟,极端情况下可抽取点数透支使用。 发动方式——带着怒气说出:“朕明察秋毫,不会错判一人,诛!” 迟一悬:……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他的智能辅助,现在该称呼为命器说话了。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迟一悬:“为什么发动技能要喊口号?”为什么这些口号都这么羞耻啊?关键是……“这口号还挺长的,很容易被敌人发现漏洞,到时候口号没喊完人家就先下手了怎么办?” 命器:【第一个问题:在长生界,只有入道后才能驱动灵力使出法术。但是您目前还未入道,于是只能以口号作为辅助。另外,这些口号在设计之初有您的参与。】 迟一悬痛苦面具脸。别说了别说了他错了真的错了,他那时候哪里想到有穿越的一天啊!在游戏里打怪时主控角色喊出技能口号还挺热血的,但放现实里是真尴尬啊!游戏都本土化这么多了,连技能都变化了,为什么不能把喊口号给去掉啊啊啊…… 命器知道主人已经脚趾抠地,但命器还在耐心解答:【第二个问题目前还没找到解决办法,请陛下在被敌人发现漏洞之前尽快入道提升修为,等到筑基期就可以隐去喊口号这种发动方式了。】 迟一悬懂了,也就是念咒魔法和瞬发魔法的区别。他松了口气,兴致勃勃地追问,“那我什么时候能瞬发啊?” 命器:【至少需要到筑基期,根据算法,您需要五万点数。】 迟一悬问点数怎么赚? 【建立地盘,广收子民,一个子民可获得点数1。】 迟一悬:打扰了。 他平复心绪,仔细观察这三个技能。作为游戏的投资人和策划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游戏原本是什么样子。技能一原本召唤的是附近的人群,技能二原本是纯粹提升口才,技能三原本只是个发号施令的作用。但在本土化之后,这些技能都朝着玄幻方向提升了。 他看来看去,无奈地发现自己目前唯一能使用的只有技能一。毕竟技能二是纯辅助,技能三冷却时间太长,还有各种限制。 “修仙界的鬼魂应该不少,但在这个世界真正和我有关联的鬼魂应该只有原身了,而且对方以前还是修士,保护我完全足够了。就是不知道他对我好感高不高。就算不高,我目前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他不至于不给我这个面子。” 迟一悬整理好心情,正准备发动技能尝试召唤,在生死危机面前,别说喊句中二口号,就是让他给自己来一刀,他都不带犹豫的,大不了事后好好哄一哄自己。 却在这时,无名谷尽头响起了一阵隆隆声,与此同时,一直懒散坐在山谷口的两名管事站了起来,紧张地喊道:“怎么回事?苦海道提前开启了?” 迟一悬发现召唤完命器后,自己的五感灵敏了不少,之前他是听不见山谷口说话声的。 他不由侧头看向山谷尽头,却见那原本属于山壁的地方忽然多了条长长的通道,与此同时山谷上空阴雾沸腾,而通道另一端,有一股比头顶阴雾更浓郁的邪气缓缓漫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料峭寒意。 迟一悬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仿佛大冬天进了冰窖。“这是什么?” 【那是从苦海出来的邪气。】 迟一悬:“我知道,我是问邪气是怎么形成的?” 命器似乎也有点无语,【这里又连不到网,侦察范围还没找到答案,我也不知道。】 听见它这么说,迟一悬心里还骄傲了一下,心想真不愧是自己的游戏智能啊,真像人啊! 苦海道的提前开启显然打了那两名管事一个措手不及,两人看上去恨不得扭头就走,但碍于上头命令,又不得不停在原地。 “只能先献祭了!”管事甲说道。 “可人牲还没运全啊!”管事乙脸色焦急。 “那又怎么样?只要能稳住封印。”管事甲说话间,面上闪过狠辣。 管事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落在了惶惶不安的杂役身上。 下一刻,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名杂役被管事甲用鞭子卷起,直接甩向了苦海道。 那名杂役毫无防备,被一鞭子甩过去,身子飞了大半个山谷,在惨叫声中被阴雾邪气吞噬了个干净,而在进食过人牲后,沸腾着往外跑的浓郁黑雾平静了一瞬,出来的速度也比之前慢了一些,明显是得到了安抚。 见到这一幕,杂役们集体哗然。他们只是来打工的,没想到自己会被当作鱼肉宰啊! 是人都会趋利避害,杂役们当下想也不想,拔腿就要往外跑。 却被管事乙抛出法器拦住,“一个也别想跑!” 印章状的法器一落地就展开一个结界堵在了谷口,那些企图冲出结界的杂役被结界一弹,纷纷摔倒在地。 管事甲盯着他们冷冷道:“苦海道要是蔓延到谷外,后果不可设想,你们自愿舍身封印苦海道,主人会给你们记一功,你们的家人也能拿到更多抚恤。” 管事乙哼了一声,“也许是你们运气好,今天才能轮到这好事。” 杂役们顿时面露绝望。眼见管事们甩出鞭子又要抓出人去献祭,人群中一个瘦削青年忽然暴起,一柄长刀由虚化实出现在他手中,朝着管事一头劈下。 两名管事都吃了一惊,“练气三层?” 两人匆忙退后格挡,脚下踉跄了几步。 但他们两都是练气四层修为,回过神后合力应对,很快就压制住了忽然暴起的青年。 长刀青年一边勉强支撑一边吼道:“一起上啊!” 其他杂役显然也明白不干掉这两个管事,他们都得死。于是纷纷鼓起勇气反抗。然而他们的修为还不如青年,拿出的命器五花八门,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迟一悬围观了一会儿,见杂役们渐渐扛不住两个管事的合击,而苦海道那边的浓郁黑雾又蠢蠢欲动。当即大喊一声:“还不护驾!” 因为怕效果不好,他从丹田发力,以平生最大的嗓门吼了出来,声音一出连自己的耳膜都震动了一下。 好在效果立竿见影,一道漆黑的影子应召而来,就像技能描述的那样,墨水一样从地面升起,凝聚成一个不辨男女的护卫,沉默地单膝跪在他面前。 筑基修士的灵压一瞬蔓延,困锁他的囚笼砰一声炸裂。 迟一悬也终于能站起来了。 *** 持刀青年根本不是两名管事的对手,才过了十招不到就被打趴在地。当他的命器被人一鞭子抽飞,脑袋被管事一脚踩在地上的时候,他额头青筋暴突,双眼恨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可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远远的一声,“……护驾。” 这声音是如此铿锵有力,像一柄巨斧砸开浑噩的宇宙,荡开一线清明的天光。 青年下意识望了过去,却见远处一股气浪炸得木屑纷飞,而气浪中心有个人袖袍飞舞,黑发飞扬,淡漠的目光望来时,令他魂魄都震颤了起来。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是真正的世外仙人吗? 就在这时,那人伸手一指,跪在他身边的影子就像离弦利箭一样射了过来。而刚刚还把他按在地上踩的管事,在这道影子下仿佛蝼蚁不堪一击。 青年意识到了这才是真正的修士,跟他相比,管事之流也只是脆弱的凡人。那么能驱使一位修士的,又该是什么人? 他身躯一震,不由又看向那人,可是一对上他的目光,那种令他睁不开眼睛的压力就又来了。青年身躯有些发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威压吗? *** 实际上所谓淡漠的眼神,是迟一悬发出中二大吼后灵魂已经羞耻破天的空洞眼神。 所谓令他不敢睁眼直视的威压,只是因为他被“伯乐之魂”锁定了而已。然而青年不知道,因此在他眼中,迟一悬就成了不可直视的强大修士。 当然,迟一悬也不知道自己的技能能给被人这么大的压力。他之前就没功夫考虑技能二要怎么给他找到人才,还以为在他眼中人才都是闪闪发光的,毕竟是千里马啊,给个发光特效不过分吧? 然而等他看见那个青年时,对方头顶的那条发光的咸菜差点让他绷不住了。 什么鬼?谐音梗这么流行吗? 正在这时,影卫哐哐几拳将那两名管事打倒在地,像踢到路边两堆垃圾一样毫无难度,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两个垃圾甩进了苦海道。伴随着两道戛然而止的惨叫,迟一悬的命器提醒道:【陛下,这片区域已经不存在比您更强的人,现在您可以将这里任意一处认定为根据地建立属于您的国家。】 迟一悬一愣,不用围墙不用立碑,只要没人打得过我就能圈地?这个本土化真是太人性化了! 他毫不犹豫道:“就选这个山谷做初始根据地吧!” 自己的游戏自己清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要这片地盘被他圈下,那么苦海道就无法通行了。这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 命器却似乎有点犹豫,【可是这里环境差,并不适合作为根据地。】 迟一悬一锤定音:“先别管那么多,再纠结下去这里的人就要死光了!”苦海道要是蔓延过来那可不是吃素的。 命器:【好!】声音似乎雀跃了几分。 一 初始房屋 【初始根据地已设立成功,从现在开始,您拥有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就在设立成功的那一瞬间,原本已经要蔓延进山谷内的苦海道忽然停住了,浓郁黑气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阻隔,再也无法前进半寸,而原本笼罩在整个山谷上空的阴雾也被驱散,黄昏的天空显露在眼前。 迟一悬目光依然紧紧盯着苦海道。 虽然他对自己的游戏有自信,但毕竟换了个世界,万一有个万一呢? 要是邪气突破了根据地的结界冲进来……到那时候他也爱莫能助,只能撇下这一山谷的人跑路了。 幸好,根据地的无形结界成功挡住了苦海道。 那浓郁黑气在原地不甘地翻涌了片刻,终于不情不愿地退去了。只是原本的山壁并没有复原,原地依旧留下了一道狭长的甬道,仔细看过去,会发现那里仿佛深渊,透不出一丝的光。 迟一悬终于松了口气。 他对命器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我感觉苦海道好像隔着一层玻璃窗无能狂怒的小动物。” 命器:【您这样形容,是因为身在根据地内,不必但心人身安全吗?】 迟一悬隐约觉得不是,但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了。试想一下,在野外遇到大猫,跟在动物园里遇到大猫,那能是一种心态么? 跟迟一悬此时放松的心态不同,山谷内的其他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含着畏惧。 先是没了磨刀霍霍的两名管事,接着连苦海道的阴雾都退去了。他们并不明白眼前这人做了什么,但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们,眼前这位是比管事,甚至比苦海道更可怕的人物。 因此即便阻拦他们的结界没有了,杂役们也不敢擅自离开,而是都缩在一边,齐齐看向那之前带头反抗的持刀青年。 持刀青年此时的脸色也是踌躇的,想要上前,又似乎有什么顾忌。 迟一悬此时却没有功夫去照顾他们的情绪,他眼睛亮了起来,脑子里只有三个字不停刷屏:发达了发达了发达了!!! 众所周知,在游戏中,只要是亮红条的,只要是能打的,不管是人形还是其他什么形状,统统被称为怪,而打怪是有掉落的。 虽然迟一悬全程都没有动过手,但打飞两个管事的影卫是用他的技能召唤出来的,也就相当于是他打败的,那两人被苦海道吞噬后,他们身上的装备并没有一起被苦海摄去,而是飞入了迟一悬手中,当然也包括用来堵住山谷出入口的那件印章法器。 游戏面板的背包功能也自动开启,并分门别类地将这一次的收获安放进背包格里。 这些东西分别是两条发光鞭子,一个印章,两个钱袋子,两个令牌,还有一些灵石丹药。 与此同时,他的经验点数也终于不只是个鸭蛋了,从0变成了200。 命器解释道:【您的修行方式与这个世界的人不同,是用点数进行升级的。获取点数的方法并不止扩充地盘与增加子民,还包括击杀敌人。】 【根据算法,一个练气期可以为您提供一百点数。】 迟一悬哇哦一声,问道:“那我现在多少修为?” 命器:【如果您现在提取点数,您的修为可以达到练气一层。】 迟一悬不敢相信,“那两个管事不是练气四层吗?”在召唤出影卫后他就发现了,在影卫存续期间,他可以短暂地共享影卫的神识感应,也就是相当于暂时拥有了筑基期的眼力,当然可以看出那两管事的修为。 他没想到两个练气四层,居然只给他贡献了练气一层的经验点数! 这一刻他的震惊无声却震耳欲聋。 命器得知他的想法后久久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无言以对。片刻后才道:【初始根据地已经设定,即将入夜,请陛下建立初始房屋,尽快休息恢复体力。】 命器这么一提醒,迟一悬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扁得几乎成一张纸了,原身究竟多久没吃饭了啊! 游戏为了可玩性,会尽量为玩家打造真实的体验,但不能完全真实,否则就不是玩游戏而是干苦力了。因此在《皇朝建立模拟器》的玩法设定中,就包括设立根据地后系统赠送房屋这一项。 而游戏的本土化依然人性化地将这一项保留了下来。 迟一悬毫不吝啬地赞美道:“真棒!” 命器停顿了一下,才慢吞吞道:【谢主隆恩。】 迟一悬:…… 算了,只有他一个是中二,两个一起来那就是青春。 系统赠送的初始房屋当然不可能多气派。从图纸上看,就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小木屋,屋顶还是茅草盖的,里面只有桌子和床这种初始家具,仅仅满足玩家夜间休息以及防备野怪的功能。 但当迟一悬打算将建立初始房屋时,命器再度开口了。 【建议您使用点数购买升级款房屋。】 迟一悬闻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钱包的位置,尽管那个地方此时空空如也。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此时不是真的在玩游戏,命器的建议也不是无良游戏策划在坑他的钱,而是有一定必须性的。 果然很快,命器就解释道:【只敬罗裳不敬人。虽然这句话很市侩,但普遍很有用。陛下,您刚刚解决了苦海道的问题,救下了这山谷内的所有人,也展现了足够的实力。此时他们都非常敬畏您。但您需要子民,所以您还需要他们的向往。】 迟一悬又不傻,命器这么一解释他秒懂。 对啊!现在他不是在给自己的游戏做测试,他是真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游戏里的npc不会对玩家的行为有什么意见,但这山谷里的每个人都有眼睛有脑子。他想要他们真心加入自己的阵营,除了展现武力外,还要展现财力。 总得让他们觉得老板很有钱,跟着老板能分到肉吃吧!如果他们看见未来老板只能住茅草屋,那他们心里会怎么想? ——虽然强大,但是好穷,要是跟着他,连口汤都混不上吧? 坚决不能让别人发现我是穷鬼! 为了这个目标,迟一悬忍痛花了一百点数购买了升级款房屋。钱花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在滴血。 山谷的另一头,持刀青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朝着那位强者走去,然而刚刚迈出去两步,他就呆住了,憨厚的脸上显露震撼的神色。 只见那位强者抬手一指,平地上忽然泛起了一点金光,然后眨眼之间,那点金光落地,由小变大,化作了一栋宅子! 青色琉璃瓦,雪白的砖墙,朱红色大门,檐下琉璃灯……墙内竟还有园子,一支杏花探出墙头,远远的仿佛飘来花香。 不止是持刀青年,他身后的所有杂役都傻眼了。 他们虽然都是杂役,但自认也算有点常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这种能随意变化的屋子,是一种专门炼制出来的法宝,可以随身携带,听说还自带结界,传说只有金丹期以上的大能才能掌握,眼前这位……莫非就是…… 他们不敢想了,胆小的已经腿软得跪在地上了。 *** 迟一悬花钱的时候虽然心痛,但看见这漂亮房子也是真的心动。 游戏里再华美的建筑都只是一窜数据而已,但放进现实里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他走进屋子,发现这宅子不算多大,但五脏俱全,大门进去是小花园,而正堂与小花园中间用一道假山流水隔断视线。 他从旁边的游廊转入正堂,发现外面是待客的,往里是主卧,家具俱全,再里边是浴室。 各种布置都显得古色古香,但使用起来并没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厨房。” 命器语气好奇:【您会做饭?】 迟一悬:“区区不才,厨房杀手是也。” 命器:…… 迟一悬看到浴室,身上就开始发痒,心想原身得多久没洗澡了。然后迅速跳进浴室把自己刷洗干净,洗完头发还仔细照了照水和毛巾,发现没有虱子后松了口气。 洗完还没出浴室呢,他忽然一声大叫,“救命!” 命器:【您怎么了!快召唤影卫!】 迟一悬倒在墙边声音凄楚:“居然没有厕所!” 命器:…… 迟一悬在浴室里悔不当初,“为什么?当时策划游戏时,我为什么没有监督美术建模加个厕所?为什么!”要知道一套房子里,第一刚需是厕所啊! 命器:【……不知您有没有发现,不止是您的,其他人牲的囚笼里也没有任何秽物。】 “欸?”迟一悬愣住了。他扶着墙站起来,疑惑道:“对哦,这是个修仙世界,他们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的。我怎么没想到呢?”看来他还是没适应世界的转变啊! 命器声音里似乎有点无奈,【如果您饿了,请打开背包,里面有从管事那里获得的辟谷丹。】 迟一悬嚼了一颗辟谷丹,干瘪的肚皮缓缓有了饱腹感,体力也逐渐充盈起来。他嘀咕道:“辟谷丹没滋没味,我想吃美食怎么办?” 【如果您食用这个世界毫无杂质的灵食,则没有这个烦恼,如果您食用普通食物,可以服用化食丹解决。】 迟一悬哇了一声,“可以随便吃却不用上厕所,爽翻了吧!要是在地球有这种产品,绝对卖爆啊!”提起老家,他亢奋的神情淡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命器忽然道:【那个带头反抗的杂役来了。】 迟一悬精神一震,“走,安排面试去!” …… 外面,持刀青年发现自己还未走近,那道门就开了,他也精神一震。 面冷心热(大修) 持刀青年走向那道大门,握着刀柄的手心都紧张得出了汗。等真正迈过那道门槛,闻着空气中浮动的花香,他甚至有点恍惚,自己竟然,就这么进来了? 压在他肩头的那座山不知不觉轻了,青年终于抬起头张望,这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廊下的人。还没看清他就立刻低下了头,不敢有任何冒犯,结结实实地朝那人磕了个头。 千里马莫名其妙就跪下来,迟一悬眼皮一跳,“他应该不是在碰瓷我吧?” 【也许是道德绑架。】 迟一悬有点纠结地看了眼这人头顶亮闪闪的咸菜,就算是道德绑架,可……“他是千里马啊!”能被一匹千里马主动绑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荣幸吧! 于是迟一悬淡定了,“你跪什么?起来。” 青年却没有起来,而是道:“小人郭千山,拜谢仙师救命大恩!”说着又磕了个头,才站起来,只是他依然不敢抬头,视线垂着,满脸通红,声音隐隐发颤,“小人郭千山,愿与外面的三十位兄弟投身仙师门下为奴,以此报答仙师恩情。” 郭千山脸红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羞愧,因为他们想要认这位仙师为主,并不单纯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苟活。他拳头攥紧,犹豫片刻,然而想到面前这位仙师那神鬼莫测的能力,还是不敢再有半分隐瞒。 “那两名奇珍堂的管事与堂主有些亲戚关系,等堂主知道他们死在这里,一定不会饶过我们性命,恳请仙师再救我们一回!” 迟一悬心想那两个管事算起来是我杀的,奇珍堂找你们作甚?然而他又猛然想起这不是原来的世界,不讲人权平等,于是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他面色有些凝重。 饶是早就从原身的记忆中发现这个世界并不美好,但他也实在没想到能黑暗到这种程度!原身一家被灭门,凶手好歹装模作样弄了个栽赃嫁祸,而奇珍堂堂主为了迁怒就能杀掉几十个杂役,这在他们看来竟然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否则这几十个人也不至于集体选择投奔他,显然他们都认为已经走投无路了。 噫噫噫不对,他们之前为了镇压苦海道,都能把人装进笼子里当牲畜宰杀,我对这个世界怎么还能抱有希望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现在开始,我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里的所有人。”他无声自语,看向郭千山的目光都锐利起来。 命器:【是他的行为让您感到不适了吗?我现在就驱逐他出去。】 《修仙皇朝模拟器》是他召唤出的命器,而这座房子是游戏出品,命器当然可以进行管理,想让人进来就自动开门,想赶人出去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而命器相当于主人的双手双脚,指哪儿打哪儿,是绝不会背叛的。 迟一悬却摇头,他开口对郭千山道:“你起来,把奇珍堂的情况说说。” 郭千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起身将他所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迟一悬一边听,一边暗暗跟自己的命器商量。“我刚刚看了下面板,只有击败两个管事的点数,圈地和拉人头都没有收入,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承认加入我的阵营吗?” 听见“拉人头”这三个字,命器沉默了一下,很快回应道:【是的。】 迟一悬:“现在这片地上总共有多少人。” 命器:【一共两百五十七人,其中杂役三十一人,剩余都是人牲。】 迟一悬道:“奇珍堂就是贩卖原主并且经营奴隶买卖的那个地方,堂主是一个筑基修士,我召唤影卫能打得过,但他应该不止是个做生意的。苦海道一看就不寻常,我不相信一个贩卖人口的商人会浪费自己的货物去封印苦海道,他背后肯定还有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做好他们随时打过来的准备。目前没有别的捷径,只能尽快招揽人手把修为提上来。” 【好的,不过您不必太过焦虑。】 听着命器温和的声音,迟一悬诧异道:“怎么说?” 命器:【我的侦查范围已经扩展到半径100里的地方,在距离这里八十里远的地方,有一支商队经过,正在谈论关于苦海道封印的事情。他们说现在是七月初五,距离这里的苦海道开启还有三天,他们要三天内穿过这一片区域,以免倒霉撞上苦海道开启。】 迟一悬闻言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奇珍堂至少要三天后才会察觉到不对劲?” 【不止如此。奇珍堂无法未卜先知,并不知道苦海道提前三天开启,因此他们还在往这里运送人牲,而封印苦海道需要一天时间,再算上来回时间。奇珍堂至少要五日后才能知道这里出了事。】 迟一悬笑了,“这么说,只要运作得当,我们不但有五天的休整时间,还能再白得奇珍堂一批人口?” 【是的。】 “这可真是好极了!”迟一悬心头大定。没有了那种紧迫感,他看向郭千山的视线都和煦许多了。 郭千山这时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他自然不知道仙师在和自己的命器说话,久久得不到回应的他也不敢抬头,只如雕塑般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园子里的流水声都变得嘈杂时,他终于听见仙师开口。 “将外面那三十人带进来。” 郭千山猛然抬眼,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他克制得唇角发抖,恭敬应道:“是。” 很快,那三十人进了宅子。 迟一悬再次感叹到那一百点花得值。 要不然他跟这三十一个人傻愣愣杵在山谷里,搞得他这个面试官好掉份啊! 而且这个宅子大厅相当宽敞,三十几个人进来也不显拥挤。 这三十人跟郭千山穿着一样的土黄色杂役服,跟郭千山一样低眉顺眼地站着,仔细看有的人还紧张得微微发抖。 迟一悬继续发挥“伯乐之魂”的技能,可惜的是,并没有在这些人头顶上再看到一条咸菜,这叫他微微有点失望。 不过没关系,这天底下没有不能给他创造点数的人。 因此迟一悬此时的面色可以说是相当温和,“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杂役们面面相觑,又偷偷看向郭千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于是郭千山再一次代表发言,“我们听管事说过,您以前是修士。” 迟一悬一看他们这副样子,就知道原主以前疯疯癫癫的样子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他眉毛一挑,“不管我从前什么样,是什么人,你们只需记得,我姓迟,今后就是你们的……”老板这个词有点现代,他顿了一下,才道:“东家。” 众人闻言,终于确定自己被接纳了,齐齐身躯一震,“是,东家。” 迟一悬微微颔首,他坐在椅子上道:“召唤出命器的,上前两步。” 当场有十个人站了出来。 迟一悬喝了口茶:“说说吧,都是什么命器,有什么用。”他对命器还是很好奇的。 杂役们像是小学生上台讲题一样,紧张地搓了搓手,然后一个接一个召唤出自己的命器。 杂役一召唤出一块雪白的布,“东家,我的命器是抹布。打扫可方便了,不用水一擦就干净,还不会脏哩!” 杂役二召唤出一把扫帚,“东家,我以前是扫院子的。一扫,脏东西就都飞了。” 杂役三召唤出一只陶罐,说自己藏私房钱很方便。 杂役四召唤出一只蔫巴巴的萤火虫,杂役五召唤出一棵小草,杂役六召唤出一根绳子,杂役七召唤出一朵菊花…… 虽然都召唤出了命器,但这些杂役们的神情并不见骄傲,反而显得忐忑和焦虑。唯一一个挺起了胸膛的是杂役十,他召唤出了一杆秤,自豪地表示他能称得起五百斤的东西,以往都是负责验货的好手。 迟一悬:…… 他再也喝不下去茶,陷入久久的沉默中。沉默中还有一种暴躁的情绪。因为他这人勤俭节约,见不得别人糟蹋东西。 良久,他才在众人忐忑的等待中出口,“我这里不留无用之人。” 闻言,杂役们都惨白了脸色,然而不等他们跪下乞求。就见那人站了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开始教训。 “每一件命器都独一无二,是完全属于你们的珍宝,多少人几十年才召唤出来,你们年纪轻轻就召唤出命器,却不知道珍惜,取的那叫什么名字?抹布?扫帚?狗都不要!” 迟一悬一个个指过去,声音冷漠,十分刻薄,“你,这么白净的一块布,擦什么什么干净,你却拿来当普通抹布用?狗都知道能拿来做美容,擦擦人家脸上的疤痕胎记都能赚到你下葬!猪都知道拿来擦擦蠢人脑子里进的水!” “你!下扫屋堂上扫天下你不懂?那做个扫把星给人找找晦气也不懂吗?活该你做一辈子杂役!” …… “你!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知不知道?多茁壮的生命力!你真把人家当杂草!长在你身上算这命器倒霉!” “你!你这是射干菊,提取出来的菊酯不知能毒死多少害虫,你真把它当野花了?” “还有你!是不是给你个算盘你就把自己当账房了?脑子不会用就捐出去!随便什么称都能称货物,那你这命器有什么用?你就不会拿来称对错黑白,秤公道高低吗?” 迟一悬真是服了这些人了,地球上多少人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天赋,他们这些人生在一个玄幻世界,还召唤出了命器,轻易就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努力,结果把珍贵的命器当路边工具使。 迟一悬都开始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真能给他创造点数了。 他气得坐在椅子上咕咚灌了好几口茶,只顾着喝茶的他没看见,这些杂役们在片刻的怔愣后,纷纷红了眼睛。他们面上没有半分被痛骂的屈辱,相反,他们眼里闪动的,全是震撼与感激之色。 就连后排那些还没有召唤出命器的杂役,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全是艳羡。 命名朝歌(大修) 迟一悬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召唤出兵器的人算是运气最好的那一批,因为兵器一眼即明,再傻的人,只要坚持修炼,也能有一战之力,还能带着命器外出猎杀妖兽,这种人不需要求着别人给一份生计。 但召唤出寻常工具的人就不同了,没有名师教导,他们只知道要对着命器不停修炼,要天天使用命器增加默契,到最后,他们成为了更好的账房,更好的厨子,更好的园丁……但绝大多数人因为悟不到命器后隐含的道,一辈子被拦在筑基的门槛之外。 而迟一悬不同,他生在一个信息爆炸文娱丰富的时代,见识过数不清的智慧结晶,各种奇幻设定在他那里信手捏来,给他一块表,他能想到时间,想到寿命,想到日月颠倒,山川逆流…… 他本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更何况魂穿的原身还是个召唤出一本修行秘籍的天才,而他通过原身记忆得知的内容,也属于富人才能获得的消息,跟这些杂役的出身根本就在不同阶层。 每个人见到的世面都不相同,他随便就能脱口而出的,对于这些杂役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们此时的震撼,犹如昏聩中被当头棒喝,犹如迷雾中被醍醐灌顶,迟一悬轻飘飘的几句话,就为他们打开了一道从未接触过的大门。宛如拨云见月,他们一刹明悟,随之而来的是自然是不由自主的感激与崇敬。 多少人叩仙门而不得,多少人悟出点门道就藏着掖着生怕被人探知,哪怕是世人尊崇的仙门,也设了重重门槛将大多数人拒之门外,而东家不但救了他们,还毫不藏私地点拨他们。 毫不夸张地说,今日东家的这番话,足以他们受用一生。 他们之前投靠,只是想要苟活,可是如今,他们对他是真真切切的仰慕。今日受这一句点拨之恩,他们这一世都尊他为师。 只是杂役们自觉没资格拜师,因而只是红着眼圈跪拜谢恩。他们将命器置于身前,深深朝那人叩拜下去。这在长生界是最高礼仪,代表全身心的尊崇与敬仰。 只是迟一悬并不知道,他脾气发完了,再看这些人哭着磕头,只觉得他们都被自己吓坏了。糟糕,忘了他们不是脸皮厚的同事。 “唉,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他们也就是笨了点,骂他们干嘛啊!”迟一悬唾弃了自己一下,尽量友善道:“别跪,我不喜欢软骨头的人。都起来。” 又看向后排那些杂役,“没召唤出命器的人也多多努力,等召唤出了就来我这儿报备。” 这话的意思是,等他们召唤出来了,都可以得到指点? 杂役们欣喜若狂,又想要感激地下拜,但想起东家的吩咐,又硬生生止住。 迟一悬看他们这动不动下跪的样子就头疼,只觉得精神建设任重道远。 给他们交代点任务打发他们走,又看向郭千山。 郭千山召唤出自己的刀呈给他看,“东家,这是我的命器,名斩鬼。” 不愧是千里马,这名字虽说中二了点,但也比那抹布扫帚之流正经多了。于是迟一悬仔细看他的刀,发现他的刀也很不错,只是为什么他只有练气三层? 郭千山有些落寞道:“只是这世上早就没有鬼,这把刀也迟迟无法提升。” 迟一悬震惊了,没有鬼?那他召唤出来的是啥? 这件事有些严肃了,迟一悬现在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知,因而只是略微颔首,一副深沉姿态,“等到了时候,我会告诉你。” 他有一丢丢心虚,殊不知郭千山身躯一震,嘴唇哆嗦着有些动容,可他死死抿住了唇,担心暴露自己的哽咽。郭千山知道这不是梦,因为这么好的人,梦里也不会出现。 退出那道门后,他站在门口,将命器置于身前,朝着大堂的方向深深拜服下去。 他想起那人一身青衣,如倒映着青草的流水,流水不争,而利万物。 他想,他何其有幸,遇到了真正的仙人。 **** 迟一悬:“他们都走了吗?” 【已经走了。】 “确定听不到?” 【您放心,以他们的修为,就算贴在墙根上,也听不见这里的任何动静。】 迟一悬这下终于放心了。他站在大厅里清了清嗓子,才大声喊道:“还不护驾!” 下一刻,室内平地生风,一团漆黑的影子从地上升起,凝聚成一个墨色的人影立在他面前。 迟一悬看他一动不动,又试探地问了他几句,得不到丝毫回应,这才确定影卫确实没有神智,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这个世界有很多奇怪的秘术,也许您以后等级高了,能有办法唤醒他的神智。】 被迟一悬召唤来的这个无名鬼魂像个傀儡,只能执行主人的命令,除此之外不会开口,没有表情,站在那里像一尊墨色的雕塑,要不是他的相貌明明白白摆在那里,迟一悬都不敢确定这鬼魂是不是原身了。 说起来原身和他长得还有些相像,这可能也是另一种缘分了。 放下镜子,迟一悬叹息道:“看来是无法从他这里探听鬼魂的消息了。”他苦中作乐道:“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我洗澡的时候可以把他放在门口守卫,这样就不用担心有人趁我脱光的时候偷袭了。”虽然每次召唤影卫都要大喊一声护驾,好在只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怕被人听见。 【您不必担心这个,如果有人抱着恶意而来,在对方进入半径100里内我就能发现,如果是修士,他们在我的感知里更明亮,我会提前通知您的。】 命器这么一说,迟一悬立刻想起他之前偷听到的商队谈话,立刻道:“既然半径100里内人的谈话你都能听见,那你这几天专注偷听一下有没有过路修士的聊天,最好偷听点功法啊秘辛啊藏宝秘境啊……”迟一悬越说越兴奋,觉得自己的游戏真是棒呆了。 以后要是开疆扩土攻打那些国家啊门派啊,不就能偷听到他们的战略部署了?那还有打不赢的仗?到时候还能挑拨一下引起他们自己内讧。毕竟他们哪里能知道有个如此特殊的命器呢?一定会觉得有内鬼泄露情报。 迟一悬白日梦做得飞起,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 命器一直沉默,良久才像是叹了口气,【很遗憾,我并不能满足您的期待。目前我只能听到凡人的交流,也许等您等级达到最高级,我就能听见所有修士的交流。】 迟一悬半点不见扫兴,兴致勃勃追问,“最高级是多少级?要多少点数?” 命器言简意赅,【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是合道期。需要点数五个亿。】 迟一悬:…… 打扰了。 这么一打岔,他召唤出的影卫慢慢维持不住了,溃散成黑色的粒子融入他的影子里。迟一悬冥冥中就有一种对方在自己影子里睡觉的概念。 “看来目前只能维持不到三十分钟。以后打架的时候要注意一点。”条件简陋,家里连口粮食都没有,迟一悬只能又吞了一粒辟谷丹恢复体力。 【您不休息么?】 “先考察一下周围地形吧!”命器是游戏系统的便利就在这里了,足不出户就能通过游戏地图视察全境。 他点击面板右上角,将地图展开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对自己的地盘有了初步了解。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东极洲苦海道旁的无名谷内。 原身对苦海道的了解全来源于书上和旁人的议论。书上说上古时魔神出世,搅乱人间,是修界三位大人物力挽狂澜,将魔神击败,才保住了长生界这数千年的太平。否则如今哪里有人族的太平日子?凡人都要成为魔族的盘中餐。 当然,最后两句是书上的说法,并不是迟一悬的个人感想。 如果是他来写书,肯定要给<太平日子>加个双引号。 他接着挖掘原身的记忆。 据说魔神陨落后,魔念未除,落入人间形成苦海,苦海沸腾翻涌,每一次涨潮就要吞吃数万人命才肯罢休,于是那三位大人物又出场了,他们合力封印了苦海,避免了人间又一次生灵涂炭。 这三位大人物也因这救世功德成为了万众敬仰的仙君,并各自开宗立派广收门徒,这就是长生界三大宗的由来。 既然如此,那么苦海道是怎么来的呢? 原来被封印的魔念滋生怨气,屡屡冲破封印,每一次冲破封印,就形成一条狭长通道…… 这一段书里的描述极其复杂,迟一悬自己理解了一下,就像是孙悟空被收进葫芦里,葫芦又被埋在地下,然后孙悟空在里面四面八方用棍子往外捅,每捅一个地方,金箍棒长长穿过,就自然留下了一条狭长的甬道。 【您这样形容,似乎对苦海与魔念并无恶感。】 迟一悬眼神中透出了对于小学生来说有些幼稚的深沉,“因为根据我过去的经验,书上讲的名人故事大概率是骗人的。”比如什么石油大王因为给人锤肩膀获得了富豪的青睐,又比如某名人砍樱桃树。。 迟一悬继续回忆。 苦海冲出来的这些甬道就被叫做苦海道,是苦海向外辐射邪气的途径。只有仙门才有办法镇压苦海道,但是仙门每年都要加固苦海的主封印,除了一些情况很糟的苦海道仙门会出手,其他的苦海道,就放任各地自理了。 这种自理办法,就是用人牲献祭。 迟一悬看完这些只想骂一句狗屎。 原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是觉得人牲比较经济实惠啊! 果然,这个世界一如既往没有辜负迟一悬对它的鄙视。 炼器工坊(大修) 不过对于现在的迟一悬来说,无论是三大宗,还是苦海,都是很遥远的事情,而无名谷旁边的那条苦海道被他的根据地挡住,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麻烦出来,暂时可以放到一边。 将这件事情的排期无限延后,迟一悬开始对着自己的根据地思索。 如果是在玩游戏,他绝对会跑到一块有水源的肥沃土地建立根据地,但是现在他的根据地建立在无名谷。哪怕没有苦海道在旁,这里也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山谷内绝大部分是平地,前期可以很快建起房屋,因为四面都有山壁环绕,靠背又是苦海道,只东面有一个出口,很适合防守。 但这片地方很干旱,大片大片的土地荒漠化,干得连草都稀稀拉拉没几根,最近的一处水源还在八十里外,别说开荒种地了,连喝水都是问题。 该怎么解决呢? 就在这时,迟一悬忽然心有所感,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某一点上,于是那一点即刻放大,再放大,呈现出无名谷内的情景。 只见冷寂的月色下,以郭千山为首的那三十名杂役正将奴隶从囚笼里放出来,每放出来一个,那些杂役都要不厌其烦地强调一遍。 “你们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我们东家不但救了你们,还愿意庇护你们,从此以后你们要感恩戴德,知不知道?” 一名奴隶颤巍巍地询问,“东家……怎么称呼?” 杂役们倒是很耐心:“我们东家姓迟,你们喊主人就好,他可是真正的仙人,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好人。” 迟一悬:…… 救命!他只是交代杂役们把奴隶解放出来,没让他们加这么多戏啊!偏偏杂役们一副真情实感的样子,让他更尴尬了。居然还要喊他“主人”,感觉好变态。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感受到了么?” 命器:【感受到了,您的脚趾正在不断按摩鞋底。】 【需要警告这些杂役么?】 迟一悬生无可恋,“算了,先这样吧!”毕竟他这个穷鬼现在连粮食问题都没解决,实在没底气给他们做精神建设,这件事情也先放放吧!得先让人吃饱穿暖,才有资格谈别的。 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因为有奖励点数到账了。 杂役们那通强调虽然羞耻但是有效,随着他们一个个放出奴隶,这些人跟着明白了脚下这片土地以及他们这些“财产”的归属。 于是那两百多点数终于到账了,算上原来的一百点,他现在有三百五十七点。 【恭喜,虽然数量很少,但您已经拥有了子民,朝着天下共主的道路真正迈出了第一步。请为您的根据地命名。】 迟一悬思索:“就叫朝歌吧!” 老家有明确资料证明的最早朝代是商朝,而朝歌是商朝的国都,作为迟一悬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步,他觉得叫“朝歌”还挺有意义的。 【初始根据地“朝歌”命名成功!奖励点数1000。您目前共有点数1357。是否提取点数提升等级。】 迟一悬确定提取。 下一刻,面板上的等级条亮了,一个个往上推,最终在第四格的地方停住了。 【恭喜您,您当前修为练气四层。】 迟一悬握了下拳头体会一番,感觉自己身上比之前舒服了一些,力气也大了不少,稍微一蹦,一跳两米高,差点撞到屋顶。 “不错啊!”他十分满意。 而随着初始根据地命名确定,地图上的无名谷泛起了金光,游戏里更多功能也开启了。 《修仙皇朝模拟器》的面板界面上一阵烟云飘过,分出了“国”与“民”两个部分。 “国”包括基建、防卫、财政、文宣等等,“民”则包括“衣食住行”四大类。 “衣食住行”这四项每一项又分出两个子项,分别是“凡”与“修”,很明显代表了凡人与修士两种。 而且从面板上可以明显的看出,这两者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同时进行,甚至可以从“凡”到“修”过度的关系。其实早从《修仙皇朝模拟器》这个本土化后的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个游戏的主线是什么了。 “修仙皇朝,全民修仙,全国修士……”迟一悬憧憬道:“光是想象,都觉得好棒啊!” 但遗憾的是,无论是皇朝还是全民修仙,对于现在迟一悬来说都太遥远了。 “衣食住行”四项都是亮着的状态,这代表着现在迟一悬可以挑选其中一项进行解锁。 他想也不想就略过“食”,看向“衣住行”。 【我以为您会优先解锁“食”。】 迟一悬:“八十里外不是有个商队吗?到时候可以找它们买点粮食先应付几天。” 迟一悬已经对着游戏面板研究了好一会儿,当然不是一无所知。本土化后,游戏按照等级解锁内容的设定依旧没变,只是从原来的每提升10级解锁一个工坊变成了按照每一个修为阶段解锁一次工坊。 这个世界的修为共分七个境界,分别是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渡劫、合道。每一个境界又分成三个阶段,分别是初阶、中阶、圆满。 练气期总共十层,一到四层是初阶,五到九层是中阶,十层才算圆满。 迟一悬现在是练气初阶,只能解锁一个工坊,当然要紧着最重要的解锁。 “衣服可以先将就着穿,通行的话,有之前运送囚笼的马车在,暂时也没有需要运输大量货物的需要。那就解锁住房吧!人有了片瓦遮身,总归心里会安定许多,对这里的归属感也会更强。” 迟一悬这么说着,就看见“住”下面微微发亮,点开详情发现那堆关押奴隶的囚笼被系统评定为黄级材料。 系统备注:黄级材料分解后转化为建房资材,使用黄级材料建造的房子结实坚固,具备一定的防火防水防打击功能。 从原身的记忆里迟一悬得知这个世界的材料都是分品级的,从上到下分为天地玄黄四级,能入品级的都是好东西。像之前缴获的那两个管事的法器,就都是黄级下品。 他眼睛一亮就要给自己的根据地盖漂亮房子了,命器却忽然道:【虽然有些冒犯,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迟一悬:“怎么说?” 命器反问他,【如果您为他们建了房子,那么这些人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做什么?当然是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啊,没看见那些人都瘦成竹竿了吗? 但是很快,迟一悬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不是一片等待开垦的肥沃土地,而是大片土地荒漠化的偏僻地带,目前根本无法开辟种植,而如果他给了他们吃的住的,却找不到别的事情给他们做,那么这些无所事事的人,可能就会给他搞出事来。 这样的揣测有些残酷,但也是迟一悬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这个世界不是他的老家,那些奴隶也不是老家等待救援的灾民。他们没有那种一切听从组织安排的觉悟。对于他们来说,他迟一悬就是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前面的管事想要宰了他们献祭苦海道,他迟一悬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他好好养着他们却不要他们做事,没准就是要索取更高的回报。 如果这时候再有人一煽动,这些恢复了自由的奴隶全都一哄而散跑了个没影,那他岂不是鸡飞蛋打什么都落不着? 迟一悬想到这儿,危机感顿生,“要是这些人跑了,我的点数我的修为不会被扣回去吧?” 【您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是您的游戏,您应该知道的。】 迟一悬松了口气。也是,当初他策划游戏的时候,主旨就是让玩家体验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国家的快乐,这种令玩家不快乐的设定当然不可能留下。果然他的游戏本土化得非常棒! 【不过,如果子民真的离开,您就需要补足流失的数量,才能再往上升级。】 迟一悬摆摆手,表示这个问题不大,又问命器有没有推荐的选项。 【“行”下面的“修”道有一条已经亮起。】 迟一悬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现阶段不可能开启“修”道,所以刚才根本没有去看,闻言他立刻打开“修”道,就看见那里有个“黄级炼器坊”正闪着微光。 系统备注:黄级炼器坊,可出产黄级以下器物,低概率出产黄级器物。解锁等级已达成,解锁材料:黄级材料若干,灵石十块。 【一个小时前,我在侦察下发现了五十里外有一个玄甲虫窝,玄甲虫的壳子非常坚硬,可以作为材料投入炼器坊制作成护心甲。】 迟一悬一拍手,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里条件不好不能种田,所以我们只能先走商业路线,发掘本地特色,制造优势产品对外销售。”他在原地踱步,“正好三天内那支商队会经过这里,如果时间赶得及,我们还能顺便让商队帮忙打一波广告……哇,你比我想的还聪明呢!” 命器十分谦虚,【我只是根据游戏系统已经展示的内容提出一点建议,真正结合各种资源做出英明决策的是您,在我看来,您才是最智慧的人。】 迟一悬摆手,真心实意地夸奖,【你也很厉害啊,会拍马屁也是一项很难得的优点。】 命器:…… 练气中阶(大修) 说干就干,迟一悬果断解锁了黄级炼器坊。 【黄级炼器坊已解锁,请选择建立位置。】 迟一悬想也不想就选在了苦海道不远处。这可是他现在最大的资产,选在这个地方才不会有人敢随便靠近。 【是否现在建立?】 迟一悬想了想,“等天亮的时候吧!免得吵醒大家睡觉。” 他记得游戏里盖房子是有音效的,还挺吵。现在每个人都是他宝贵的点数,要是少了一个他还得再补回来,一来一回相当于损失了两个点数,太亏了。 做完这些,他终于感到疲惫,入睡前打开窗子看了眼外面,月牙挂在中天,山谷内被银霜一样的月光照得半明半暗,杂役们机灵地守着谷口入睡,而奴隶们则一堆一堆靠在一起,明显很没安全感。 “我住独栋小别墅,我的子民以地作床以天为盖,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浪漫呢?” 【您这是在掩盖内心的罪恶感吗?】 “闭嘴吧你这个过分聪明的辅助智能!” 【好的。】 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迟一悬又忍不住问,“外面冷不冷?不会把我的点数冻坏吧?” 【请您放心,根据我的观察,夜里平均温度比白天只降低了两度。他们的身体也比您预想中的强壮。】 “也是,毕竟是修仙界中的凡人。” 迟一悬被子一卷,终于睡了个踏实。 这个夜晚,唯一睡踏实的大概只有他一个了。 奴隶堆里,有个少年睁开眼,悄悄朝谷口望去,见那些杂役守在那里,不由撇撇嘴,“说什么放我们自由身,还不是找人守着不让我们走,呸,果然不是好东西!” “五铜你小声点!”他身旁一个少女捂住他的嘴巴,“小心被他们听见。” 五铜看向少女,眼神就亮晶晶的,“我们找机会逃跑,我带你去我家,那里有好多兄弟姐妹,你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少女点头应好,其实心里并不当回事。像他们这种没有身份的奴隶,走到哪里不是被贩卖的命?她觉得呆在这里挺好,至少那位能变出房子的修士并不打算杀掉他们。 在少女的心里,此时她能为自己幻想到的最好的命,就是能给一位修士当个打扫丫鬟,每天有饭吃有衣穿,能活到成年,那样她就知足了。 少女已经睡下,五铜却整夜没睡,他一直戒备地盯着那栋房子,打心眼里不相信那个修士会好心救人。 可是他盯了一整晚,眼圈都黑了,也没见那个修士有异常举动。难道他要等几天再动手? 天快亮的时候,五铜终于抵不住睡意,眼皮一垂就要入睡,下一刻,一阵隆隆隆的动静把他吓了一跳,他一骨碌跳起来,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靠近苦海道出口的地方冒起了一阵土黄色的烟雾,透过烟雾,能听见里面传出叮叮当当轰隆隆的动静,还能隐约看见一些长条条好像木头的东西在动来动去。 这番动静当然把其他人也吵醒了,奴隶们神情紧张地爬起来,等到烟雾散去,他们愕然发现那里多了一栋大房子,屋顶墙壁都是木头的,阳光下微微发亮。 迟一悬此时已经带着郭千山等人开始参观他新建起的炼器坊。 黄级炼器坊大概有八九十平,外间是柜台、货架,里间有个很大的炼器炉,需要用灵石驱动,将金属矿石等物品送入炉子,一个小时内就能通过淬炼提升至少一个品级。比如不入品的东西出来后变成黄级下品,黄级下品的出来后变成上品。当然,原材料至少要接近黄级才行,要不然出来的也是不入品的普通东西。 同时,炼器炉要用灵石驱动灵火,好在黄级炼器坊消耗不大,一颗下品灵石能管一个月。 郭千山等人都是头一回见识炼器炉,一个个兴奋得两眼发光。 迟一悬趁机给他们交代任务,让他们去五十里外的玄甲虫窝打虫子拿炼器材料。 关于打材料这个事,其实昨天晚上他有想过自己去搞,毕竟他打怪是真的能拿经验啊!但很快他就摇头去掉了这个决定。 他升到练气四层需要一千点数,可是打死一个练气四层的怪才给100点数。这悬殊的比例说明这个游戏根本不鼓励玩家通过打怪的方式获取点数。 况且他现在也不是真的在玩游戏,奇珍堂的威胁近在眼前,一个搞不好是真的会丧命的!打怪的收益太低,浪费时间还不划算。 不过就算没有生命威胁,他自己跑去打怪也不是个明智之举,虽然他的朝歌才刚刚起步,但他手底下可是有两百多人,哪个领导人手底下有人还自己费劲巴拉上前线?更何况他目前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全靠影卫给他撑场面,一次召唤还只能撑三十分钟,万一打着打着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一身狼狈人设崩塌,这些杂役可能下一秒就跑路了。 于是他决定充分利用好能用的人,自己则坐镇后方纵览全局。 “那一片长了不少仙人掌,玄甲虫窝就在最大的一株仙人掌下,届时你们将虫尸带回,让人扒出虫壳投入炼器炉。” 迟一悬沉吟着道:“仙人掌也多带一些回来。” 仙人掌的果肉虽然不符合人类的口味,但汁水丰富,用来解渴充饥相当合适。但是又产生一个问题,人吃饱了就会拉,而这个山谷还没有清洁系统。但迟一悬还想让人给他干活创造点数呢,又不能像之前的管事那样,拿一颗辟谷丹化一大锅水每人分一碗,那样只能吊着命防止人逃走,力气活是半点干不了的。 该怎么办呢?他可不想自己的根据地到处臭烘烘的。 迟一悬一边思索给手下安排工作,“路上如果遇到商队,就告诉他们,这里长期售卖黄级材料,让他们用粮食、水或者银钱来换。”灵石他就不指望了,这个世界的灵石管控比较严格,只在修士间流通。 一开始郭千山等人只是乖巧听吩咐,可等到这最后一句,他们的面色都有了变化,郭千山小心道:“东家想要在这儿长久停留?” 迟一悬斜了他一眼,“不然呢?这么多人都扔在这儿不管?”这可是他的根据地,他的点数,他的力量来源,扔了什么都不能把他的点数扔了。 郭千山等人闻言眼底都微微发热。他们心底都知道,自己只是一群凡人,对仙师而言本就没什么用处,可他不但愿意庇护他们,不但点拨他们,如今还设了炼器坊,指给他们谋生之路。 这般费心周到,哪怕至亲父母,也不过如此了。 众杂役当下齐齐应声,没有丝毫犹豫懈怠,很快就收拾东西,骑上快马出发。 他们走后,迟一悬没有立刻从炼器坊出来,而是直接在炼器炉旁让命器切换视角,开始阴暗窥伺。 之前提过,如今他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里的所有人。昨天他救了他们又答应提供庇护,这些人当时的感激他看得出来是真的,但人心易变啊,一夜过去,这些人的想法变没变他怎么能知道? 万一这些人骑马跑路了,或者为了谄媚奇珍堂跑出去告密,那他定然要狠狠心,发动技能三把他们的命留在这里。他的根据地还在宝宝萌芽期,他不允许这些人提前把他的消息泄露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并没有发生他预想中的坏事。 “奇怪,昨天也就算了,毕竟在他们眼里我是修士,随时可以跑路,而他们跑不了,奇珍堂会把管事的死算在他们头上,所以才求着我庇护。可是今天我明确表态要留在这里了,他们居然没有改变主意。”迟一悬不觉得每个人都恩将仇报,但放出去打虫子的这十个人里出现一两个坏蛋的概率还是蛮大的,他还预备有人背叛,就发动技能三震慑一波,结果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命器语气温和,【也许他们对您感激涕零呢?】 迟一悬摸着下巴,“你只是个新生的器灵,太小看人心的复杂险恶了。农夫与蛇听过没有?” 命器:…… 不过没有人背叛是好事,迟一悬不再关注,只是让命器监控,有情况随时汇报。 接着就使唤门外的二十个杂役,让他们今天演好戏,把奇珍堂运送人牲的队伍糊弄过去。 对这些还没有觉醒命器的人,他寄予厚望,毕竟他们没有半点逃跑的资本。迟一悬拍了拍领头最健壮的那个小伙子,“加油,我看好你。” 这个健壮小伙子名叫裘平安,只是被仙师拍了下肩膀,他如获殊荣,激动得身体都微微发颤,大声应道:“是。” 娘,以后我洗澡都不洗这半边肩膀了! 其他杂役则有些艳羡地看着他。 时辰一到,负责运送人牲的队伍就来了。 队伍领头的也是个小管事,他骑马远远停下并不敢靠近山谷,因此也没发现之前的囚车上没了马,只睨着裘平安道:“王管事他们呢?” 裘平安不敢抬头,身体紧张地发抖,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在山谷里。” 提起山谷,那管事脸上闪过畏惧,干笑道:“那两人还真是胆子大。”半点没有想要接近山谷查看的意思,见裘平安身体发抖,只以为他害怕,笑了一声胆子小,就让他们把车上的囚笼卸下去。 顺便又留下来部分囚车,毕竟人牲不值钱,囚笼可还是值点钱的,等献祭完还要将囚笼拉回去。 事情异常顺利,那运送人牲的队伍很快就原路返回了,毕竟苦海道每年都要献祭一次,他们早就习惯了流程,压根不觉得会出什么事。 迟一悬呆在房间里,用游戏面板调动地图放大视角看完了全程。满意地舒了口气。第一关总算过了。 接下来就是杂役们将囚笼里的奴隶放出,像之前那样宣布他们的归属。 这一回迟一悬仔细观察,发现这些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心甘情愿地接受,有的仍然一脸麻木,有的因为不用献祭喜极而泣,还有人对着表露善意的杂役露出警惕…… 但只要他们没有明确反对,或者在杂役递过食水时接受,那么游戏就会判定他们成为朝歌的子民,成功让他入账点数。 迟一悬由此得知这个游戏的可操作性比他预想中强。 他终于放心,将视角切换到郭千山那边。命器的侦察范围目前是半径100里,他虽然还不算修士,但借助奇特的命器相当于有了神识的效果。 此时郭千山他们已经骑马赶到了五十里外,并且找到了玄甲虫窝。 迟一悬第一眼看见的是荒漠上长成一片的仙人掌,阳光下毛茸茸的。 “看起来有点好摸啊!” 【他们的毛刺上密布倒刺,如果伸手去拔刺,很容易被刮伤。】命器解释道。 迟一悬不由惊艳,“这是为了防我这种喜欢拔刺的吗?自然界的植物真聪明啊!”他语带欣赏,接着就看见了那片荒漠上巨人柱,巨人柱是仙人掌的一个品种,以格外高大著称。 荒漠并非沙漠,耐旱植物还是能够生长的,迟一悬对比了一下巨人柱和郭千山等人的身高,发现那株巨人柱约有五米,茎节弯弯,像个叉腰而立的巨人。 【它和玄甲虫是合作关系,夜晚来临时,它会张开孔洞呼吸,并让玄甲虫得以将口器探入吸吮它储存的水分解渴。而玄甲虫则负责在它遭遇袭击时冲出来将袭击者的血肉撕碎吃掉。】 随着命器的解释,画面中郭千山等人已经开始攻击那株巨人柱。 这动静当然惊醒了蛰伏在地表之下的玄甲虫,嗡嗡嗡的动静响起,成群结队的玄甲虫从地底冲了出来,它们一个个都有成人胳膊那么大,身上的甲壳黑得发亮。冲过来时黑压压的叫人心惊。 郭千山大喝一声,召出命器斩鬼刀冲了上去,其他杂役也纷纷掏出自己准备的刀棍往上冲。 结局有点……不忍直视。 除了郭千山斩杀了几只玄甲虫,其他九名杂役捣鼓半天,才勉强弄死一只。这很正常,毕竟他们的命器不是战斗类,本人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样子。 令迟一悬失望的是,他们斩杀练气一层的玄甲虫时,自己并没有收到点数奖励。说明让手下替他打怪赚点数的思路行不通啊! 生死相交(大修) 他不再看命器的转播,继续对着游戏面板思索。 他原本有两百五十七个子民,今天薅了一波奇珍堂的羊毛,新入两百多人,如今山谷内总共五百人。扣掉他升级的一千点,买房子的一百点,总共剩下257点。 【是否收集基建点数?】 在这个游戏里,不同玩法的点数加成并不相同,他解锁炼器坊虽然消耗了灵石和黄级材料,但是炼器坊算是加工厂的设定,能提供就业,算在基建加成里的。从游戏面板上看,炼器坊上空飘着个金币,提示他收集奖励。 迟一悬点头收集。 【您获得了点数5000。当前点数5257。】 迟一悬精神一震,放下羞耻中二喊话干掉两个练气四层管事,才奖励200点,建立一个炼器坊就奖励了五千点,这个游戏果然还是注重基建啊! 迟一悬有点可惜道:“成也本土化,败也本土化。如果是我的原始版本,我立刻使用开发者权限,直接修改点数,一秒晋升世界最强。” 命器:…… 隔了半晌,命器才颤巍巍道:【陛下,这不行的,游戏是您的,可是要遵循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 可惜命器没有实体,要不然迟一悬真要揉揉它安慰一把,“放心,我是那种乱来的人么?” 命器没有回答。显然它对这个答案心存疑虑。 迟一悬倒没心思去琢磨命器的想法,时间只剩下四天,奇珍堂堂主还是筑基修为,光靠影卫不知道顶不住得住,他还是得尽快获取更多点数升级。 他立刻提取了点数,等级栏亮了亮,在第六格停下来,说明他已经达到练气六层。 【您剩余1257点数。】 虽然世界不同,但修行都是相通的,基本都是入门容易,越往上越难,迟一悬晋升到练气六层总共花费了五千点数,但从练气六层跨越到筑基期,却还差四万多点数。 好在练气六层已经算练气中阶,他可以解锁下一个工坊。 “灵石还剩下一些,今天又新来了一批囚笼,黄级材料不缺了,我想想先解锁哪个工坊能让利益最大化。” 他正考虑中,忽然听命器提醒道,【陛下,玄甲虫那边有情况。】 迟一悬一愣,难道出事了? 他立刻转换视角,吃惊地发现他们居然遇到了一只练气五层的玄甲虫。 *** “不是说玄甲虫是低阶妖物,至多修到练气三层吗?怎么会有五层的玄甲虫!” 虽然修为低,但是如果境界不超过两层,是可以模糊感知到对面实力的,其他杂役都是练气一二层,只有郭千山是练气三层,感知到其中一只玄甲虫是五层,他猝然变了脸色。 要跑吗?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虫尸,如果现在跑了,今天这一趟就什么也白费了。 更何况……想到东家的恩惠,想到临行前东家期待的目光。郭千山横刀在前,大喊道:“你们带着东西走,我来对付它!” 可郭千山再厉害,一个人也打不过练气五层啊! 玄甲王虫的甲壳黑中闪烁着五彩光晕,在日头下闪得众人眼前微微发晕。人性本能的弱点让他们下意识就要转身逃跑。 召唤出一杆秤的马弘宣耳边蓦地响起昨晚东家的话语。 “称一称对错黑白,称一称公道高低……”他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东家与我有大恩,郭兄弟与我有大义,若我眼下为了苟活逃跑,算什么对错,算什么公道……” 马弘宣不知道自己眼中闪烁着怎样的光彩,他的脊背渐渐挺直,扬声道:“我不走!我们一起对付它!” 在马弘宣这一声落下后,很快又有其他人回应,“我也不走!” “要走一起走!” “这可是王虫,若是能带回去,东家必定高兴!” “我们拼一把,围杀它!” 越来越多的声音,让原本犹豫不决的人也停下了脚步,胸中热血被那一声声慷慨激昂的话语激起,是啊,昨日必死的局面都迎来了转机,今天这么多人,只是对付个虫子都胆怯不前,那还修什么仙,回村种地,一辈子做个凡人算了! 郭千山发现那原本紧盯着自己的王虫忽然扭动头颅看向他身后,他微微诧异,发现刚刚畏惧的杂役全都围了上来。 郭千山见状胸中意气迸发,“好!大家一块上!” 王虫毕竟不好对付,虽然大家齐心,但仍然见了血。 那王虫速度还很快,郭千山好几次的砍了空,眼见王虫冲向体力最弱的人,郭千山神情一凛,忽然在自己胳膊上划出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玄甲虫本就是喜爱啃食血肉的妖物,闻到血味立刻就改变目标冲向了郭千山。 “郭兄弟!” “郭大哥!” 不说现场的杂役,隔空看着这一幕的迟一悬也是震撼,“天,这人打架也太拼了吧!” 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也许是救护同伴心切,竟有人当场领悟了命器的真正用法,就是昨夜召唤出射干菊的万天佑,他大吼一声,抛弃了手中无用的棍棒,召唤出的菊花散开一股有如实质的烟雾,令王虫的速度放慢许多。 其他人各显神通,命器是绳子的结出一张大网,命器是抹布的抹除了王虫的眼睛,命器是扫帚的往那一挥,一阵大风王虫东倒西歪…… 众人合力,每人都给王虫制造一点小麻烦,虽然王虫很快挣破了大网,挣脱了毒雾,但实力大减,被郭千山一刀劈成两半。 等一切结束,众人气喘吁吁地看着王虫的尸体,忽然热泪盈眶,“我们做到了?” “我们做到了!” “真的做到了!” 这些人原本只是泛泛之交,此时经历这一番舍命相护,已然结成了生死之交,情不自禁就拥抱碰拳,又哭又笑…… 隔空见证这一幕的迟一悬也无法不动容,心里还有点异样,“他们居然这么看重我交给他们的任务?”要知道,留下来的人谁也不能肯定一定会成功。 以前虽然也做老板,但员工下班后吐槽他要求严骂他资本家是常有的事情,迟一悬司空见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舍命去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只是因为他救了他们吗? 看着这些人,迟一悬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幸运。 命器:【也许,他们是被您的真龙王霸之气吸引的。】 迟一悬:…… 说得很好,以后不要再说了。 他吸了口气,“员工为我卖命,我也不能辜负他们,等他们回来,把从管事那里拿到的一些丹药送给他们。”不是他不舍得东西,而是他现在太穷了,想给别的也给不起。 令他意外的是,他又收到了点数提醒。 【恭喜您,您有五个子民从练气二层提升至练气三层,您获得150点数。】 【恭喜您,您有四个子民从练气一层提升至练气二层,您获得80点数。】 【恭喜您,您有一个子民从练气三层提升至练气四层,您获得40点数。】 迟一悬惊得一下站起来,“他们修为提高居然给我返点数!” 【是的。】 迟一悬:“你之前怎么不说?” 命器略有点委屈,【陛下,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命器是随主人一并提升的。】 迟一悬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之前他以为自己的命器跟别人的不一样,现在看来规则还是一样的,只是别人能在战斗或者顿悟中升级,而他除了大搞基建增加人口外,还需要不停探索更多可能。 但这些先放一边,迟一悬估计郭千山他们快回来了,就让其他杂役赶紧准备了包扎用的绷带和伤药。 这些杂役运送人牲来苦海道,还要留下来管理人牲,本就预备了受伤的可能,当然也带了药过来,此时听见东家吩咐,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立刻准备了。 没一会儿,当看见带上回来的郭千山等人时,杂役们惊了。 裘平安捧着药物过去帮忙包扎,“东家真是料事如神,真算到你们会受伤。这是东家留给你们的丹药。” 捧着丹药瓶,郭千山等人又受到了一番震撼,他们去的地方可是在五十里外,东家身在无名谷,居然相隔五十里就知道他们的情况,他的神识如此广博,真正修为该何等惊人。 “重要的是,东家在暗中照看我们。”马弘宣轻声说道。 这一声出来,众人齐齐安静,心中都是又动容,又酸楚,是他们没有用,打个虫子还要东家费心照看。 有了丹药,众人伤势好得飞快,傍晚不到,伤口就都结痂了。 但他们也没有闲着,为了不叫东家再为他们操心,他们在养伤时聚在一起商讨起了策略。 今天上午的那番战斗,让他们将东家昨晚的提点领悟得更透彻了一些,再加上实战过一番,已经有了默契,商讨起战术来更得心应手。等到第二日一早他们再去找玄甲虫窝时,收获比前一天更多,却再不像昨天那样受重伤了。 迟一悬在山谷里暗暗观察了他们两天。见他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还自己挖掘出了命器更多的用法,也为他们松了口气。 “呼……丹药只剩下一瓶了,要是他们再受伤我可就拿不出药了。”人家不一定会觉得他是穷鬼,但大概率会觉得他不舍得给药,到时候寒了心可就很难挽回了。 因为这件事,迟一悬终于定下了第二个工坊。 “解锁医药坊。” 【解锁黄级医药坊所需黄级材料与灵石已满足,黄级医药坊已解锁,请选择建立地点。】 迟一悬将医药坊设在了距离谷口较近的地方,这样如果有伤员回来,就能更快得到救治。 医药工坊(大修) 黄级医药坊的面积跟炼器坊差不多,分外内外间,外间是柜台药柜,门口带一个熬药和炮制药材的棚子,而里间则是炼丹炉,因为没有医修,炼丹炉只能按照固定方子炼制一些低级补血补气丹药,练不了补灵丹之类更上品的丹药。 迟一悬想了想,又花费一百点数扩大了医药坊的面积。 跟玩家初始房屋的便宜气派不同,这种能给他带来大量点数的建筑需要耗费的点数也很多,一百点数只够医药坊增加一间房,外加一些普通家具和普通药材。 目前满足普通疗伤或者小病小痛是足够了。 奖励点数很快下发。 【您建立了黄级医药坊,获得点数5000。】 【您满足了一千人的工作需要,您获得了点数一万。】 【您满足了部分医疗需求,获得点数2000。】 相比起辛苦打怪,基建能获得的点数实在太多太轻易了。迟一悬有些飘飘然地想。 迟一悬将点数提取,修为到了练气九层。 窗户外,被解放的奴隶有的将玄甲虫的甲壳剥离,有的小心削掉仙人掌上的毛刺,用剩余的果肉制作食物。他们忙忙碌碌,每个人都通过工作获取了相应的食物作为报酬,原本暴躁的人安静了下来,原本麻木的人眼里也渐渐有了光彩。 迟一悬隔窗看着,觉得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一点点他老家的影子。但他并没有因为晋升而高兴,因为接下来又进入了瓶颈。 今天是第三天了,奇珍堂运送人牲的任务已经结束,从现在起不会再给他增加人口,也不会再给他送黄级材料和马匹。而他之前的点数大部分是靠解锁工坊获取的,想要解锁下一个工坊,他的修为得进入下一个阶段——练气圆满。 还需要一万七千点数! 他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情,总共也才获得两万多点数,现在上哪儿找点数? 迟一悬有些伤脑筋。 没多久,郭千山等人捕猎回来,除了玄甲虫外,他们今天意外猎到了一头野兽,兽皮扒了,瘦肉煮了,今天捕猎的主力吃得多,原本的奴隶也分到了一碗肉汤喝,算是皆大欢喜。 迟一悬静静看了一会儿,没多久,郭千山马弘宣等人来了,郭千山手里捧着一盆肉汤,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那头野兽的肉挺柴的,这盆肉汤取的是里面最嫩最好的部位,还用上了所剩不多的调料。已经是今晚最丰盛的伙食,然而作为献给一位仙师的食物,难免过于粗陋。 因此几人面色都有些局促,可这已经是他们目前所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迟一悬却眼前一亮,幸好哥有化食丹! 吃了几天的辟谷丹早就吃腻歪了,眼下有一盆精心烹制的肉汤,他怎么可能放过,当下吃了个精光。 不过因为家庭教养,心里再急切,他吃起来也是慢条斯理,半点不显粗鲁。 这倒不是为了显得斯文,而是吃东西真不能狼吞虎咽,很容易卡住喉咙,也容易弄坏肠胃。 当然,对于杂役这样的底层人,肯定没有这种教养,今晚分到肉汤的奴隶们眼睛都要成绿色了。此时见迟一悬慢吞吞地吃着,他们只觉得这食物不合胃口,可即便如此,仙师还是吃完了。 马弘宣心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应该在云端上,却不声不响地体贴他们的每一分心意,他们这样的粗人,何德何能? 几人都不知不觉眼角湿润,万天佑还扭头抹了抹眼睛。 他们实在太安静了,一声不吭,迟一悬自然没那么细腻去体察他们的每一份情绪,更何况他现在还为了点数伤脑筋呢! 肉汤喝完,口腹之欲得到满足,迟一悬心情很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你们都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众人连忙摇头。 迟一悬奇怪,“怎么不见你们提起家人?” 烛光下,郭千山等人面色赧然,他们这群人为了苟活,本就拖累了仙师,哪里好意思拖家带口。其实心里也担心家人会遭到奇珍堂牵累,但他们只想过偷偷把家人带到附近,没敢直接提出来。 迟一悬点头,“那能把你们家人都接到这里吗?” “能!当然能!” 得到肯定,迟一悬心情大好,这些杂役就算每个人都只能带回一对老父母,那也相当于给他新增六十二个人口了,要是他们将来能发挥老带新的能力,把邻居亲戚全都带过来,那…… 心里边打着盘算,迟一悬嘴上道:“那些奴隶也是,这几天打听打听,如果可以,就把他们的家人也带过来团圆。” 平均一个人带两个人过来,那他的朝歌又能增加两千人口,到时候想办法解决这两千人口的就业,又是两万点数到账,晋升练气圆满就不愁了。 不对不对,人口迁移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而他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该怎么在两天内赚到筑基的三万点数? 正发愁,忽然听见身边响起了抽泣声,迟一悬抬起头,就见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万天佑哽咽道:“等把父母接过来,我一定告诉他们,我们遇到了真仙人。” 迟一悬:…… 谢谢,大可不必。 *** 迟一悬心知没有实战能力不行,因此虽然为点数发愁,但也没忘记在屋子里偷摸熟悉灵力锻炼身体。 幸好房子隔音,要不然教他们知道他整天在家里叮呤哐啷的,不知会怎么想他。 迟一悬练了一晚上,第二天也埋头继续练,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黑天了。 唤醒他的是命器的一声提醒。 【您满足了一千人的居住需求,获得点数一万。您剩余点数……】 “等等!”迟一悬惊愕道:“我什么时候满足他们的居住需求了?我没给他们盖房子啊!”他现在根本没有解锁机会啊!不会是他半夜梦游误点,把剩下的宝贵点数弄去建房子了吧? 可是不对,他这两天通宵修炼,根本没机会梦游啊! 命器微微叹息,【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朝歌了。】 说话间,山谷内的情景几乎同时呈现在迟一悬面前。他以一个俯视的角度,看见山谷不知何时盖起了一片棚屋,说是棚屋,其实只能算一个个草棚子,空间狭窄,一个成人躺进去,双脚露在外面,同时还有不少人在整理茅草、清除木块上的毛刺,很显然是在为扩建草棚子做准备。 看着之前荒凉的山谷如今起了大大小小的草棚,人人忙忙碌碌,充满生活气息,迟一悬不觉心底发热,目光也亮了亮,“他们……” 【郭千山今早跑去更远的地方,带回来不少木料和茅草,他们建起了栖身的棚子。】 迟一悬不太能明白,他之前不是没看过他们,虽然有些奴隶因为暂时稳定下来的生活开始有了人气,但大部分人还是麻木状态,“他们怎么这么快又燃起生活的动力了?” 【因为朝歌给了他们希望。】命器语气温和,【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来做人牲的,可是来到这里后,他们不但活着,不但不用面对苦海道,还能靠劳作获得跟其他人一样的粮食。在他们眼中,郭千山这些杂役高他们一等,可以随意对他们辱骂鞭打。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和杂役用同样的劳动获得同样的食物。这在他们看来,是久违的公平。昨晚的一碗肉汤,更是点燃了他们的希望。】 “公平”这两个字在迟一悬的世界里稀松平常,可对于这些习惯了屈辱的奴隶来说,是久违的做人的尊严。 迟一悬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 【您已有点数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七。】 迟一悬舒了口气,也许是因为穿过来的时间太短了,也许是因为召唤出的命器是自己之前做的游戏,虽然已经本土化了,但相比起修仙,给他的感觉更像是玩游戏。看着熟悉的面板,听着每次命器提醒他点数增加的声音,他更感受不到实感。 因此虽然表面上不显,可潜意识里,他竟然渐渐就代入了游戏,尤其是每次出去,那些人都诚惶诚恐的,导致他更不想出门,经常只通过命器查看山谷内的情形,那种感觉跟隔着电脑屏幕玩游戏几乎没差,让他下意识就把山谷里那些活生生的人当作了npc。 所以他忽略了他们作为人的主观能动性,没有考虑过他们会主动建设家园,自顾自地觉得这些人会像游戏设定的程序一样,没有房子只会等着他去给他们盖房子。因此当看见他们建了棚屋时,他才会被震撼到。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跑偏了。 虽然命器是游戏的形式,但他不是真的在玩游戏,朝歌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世界,而是所有人的家园,他可以通过基建让朝歌更好地发展,以此获得点数,可子民自己参与建设,也是让这个家园发展起来的一环。所以也能获得点数。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迟一悬忽觉心境开朗,冥冥中发觉自己跟命器的联系更紧密了,比如之前呼唤面板,需要跟命器说一下,现在只是念头一闪,面板就在他面前展开。 他脑子里刹那间涌现出无数想法,面板上的按钮也随着他的想法不断闪烁开启闭合。他目光深深地看向“衣食住行”四个选项。 待解锁的内容有许多,比如饭馆杂货布庄等等,但一个真实的世界远不止这些。 迟一悬目光明亮,《修仙皇朝模拟器》从标题就明晃晃地告诉他方法了,只要他做对这个皇朝有利的事情,就能升级!而方法,不止局限于面板里解锁的那些,不止局限于满足子民的需求,但凡是能让皇朝往好的方面发展的措施,都能获得点数! 他不再纠结该怎么解锁工坊的问题了,而是叫来一名杂役,吩咐了一些工作。。 很快,山谷里的人纷纷行动起来,捡来大小相似的石块铺了一条从谷内通向谷外长约千米的路,又有杂役在山谷口造了个简陋的牌子,刻上“朝歌”二字,钉在了谷口上方。 【道路与名称是对外沟通的开始。虽然是很简陋的开始,但您的确为这个皇朝的现世跨出了重要的一步。恭喜您获得点数10000。】 一万点数轻易砸下来,而这不需要他收拾特殊材料解锁工坊,所耗费的只是一些人力和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头而已。 迟一悬有些兴奋,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灵光,他想,要不了一两天,他就能筑基!到时候管他什么奇珍堂泔水堂,统统教他们有去无回! 村子朝歌 找到正确方法的迟一悬灵感迸发,顷刻间就在脑子里列出了几十条待实施方案。 但他并没有着急获取点数匆忙实施,而是克制住对力量的渴望,仔细考虑过各项措施对朝歌未来的影响,谨慎地斟酌了好半天,剔除了许多矛盾的措施,剩下十几条措施后,又逐字逐字地考虑,最终舍掉暂时无法实施的,只剩下几条,才问命器,“还差多少筑基?” 命器温和道:【一万五千六百八十。】 迟一悬有些意外,“我记得之前好像比这个多啊!” 【在这两天里,您的子民中又有人修为晋升,所以您获得了返点。】 “返点。”迟一悬嘀咕了一句,“感觉这两个字不太吉利啊,跟我追的晋江解v退钱了一样。” 想到这儿,迟一悬心里十分惋惜,穿越前他喜欢的太太新文刚刚开头,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了。 【请您不要伤心,等您修为提升,也许……】 “你在说什么?”迟一悬反应非常激烈,“哈哈,我怎么可能伤心?你想多了。我才不伤心,回不去又怎么样,现在我能建立属于我的王国,哈哈,将来我要颁布一条法律鼓励创作者,谁敢坑文我就把她抓起来关进小黑屋,不完结不许放出来!” 命器:【……听起来不像鼓励像恐吓。】 迟一悬疯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对命器道:“我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 【并没有。】命器声音温和依旧,【在我看来,您比之前放松多了,我很喜欢这样的您。】 迟一悬十分动容,“你真好,好想亲亲你。” 命器沉默了片刻,慢吞吞道:【如果您愿意,将来您修为高了,可以为我塑造一具身躯。】 迟一悬顿时失望,“啊?居然还能这样,那算了,我就说说而已。” 命器:…… 不过命器的说法倒是给了迟一悬灵感,要是他穿越到普通世界也就算了,但这是个玄幻仙侠世界,他使用着原身的灵魂,还占有着原身的肉.体,虽然这是事实,但无论说出来还是听起来都有点变态。 如果将来有机会,他还是想要重塑一具身躯,然后将这具身体还给原身。 至于修为什么的他倒是不担心,这个世界跟一些设定到底不一样,修为是跟随灵魂的,何念远死了,鬼魂依旧是筑基修为,而命器也是跟灵魂绑定的,就像换手机一样,一键就能将资料全部传输到新机上。 “算了,反正现在修为低,做不到。”迟一悬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开始忙别的,他没有注意到,栖息在他影子里的影卫涌动了一下。 *** “天黑了,我们得找个安全地方过夜。” “哪儿那么容易,之前的沙暴害我们迷失了方向,罗盘也摔坏了。现在看哪里都一个样,以前记下过夜的地方都找不着了。” 夜幕下,一支商队灰头土脸地往前走,他们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沙尘,裹脸的头巾抖一抖,能落下一斤沙。 可是他们不敢随便停下,今天黄昏忽然起了大风,才害他们摔坏罗盘迷失方向,如果晚上再起大风,那就坏了,这里虽然不是真正的沙漠,不至于将他们活埋,但如果沙子太多,沙虫就会混在沙子里钻进来,损害货物不说,严重还可能死人。 每年死于沙虫的不知有多少人。 真可谓怕什么来什么,正当这支商队的领头人罗燕行暗自担心时,商队中忽然有人怪叫一声,乱抓乱跳起来。 罗燕行一看这人模样就知道他身上进了沙虫,惊道:“你没穿护甲?” 那人一边痒得四处抓挠,一边痛哭流涕,说自己将护甲给卖了。 罗燕行顿时眼前发黑,险些没给他气死。 身旁人道:“东家,这人得赶紧救治啊!” 可他们剩下的药在沙暴中丢了,如今带着的只有货物,更何况这会儿上哪里找个安全地方给他治疗?怕是衣服一脱,隐藏在暗处的沙虫全都涌了上来。 却在这时,前面探路的人喊道:“东家东家!快看,这里有个村子!” 罗燕行吃惊,这一带他们走了多少年了,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烟,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村子? 她向前奔行一段路,惊讶地发现,竟还真有个村子! 只见沙地上有一条铺满了石子的弯曲道路,道路尽头立着一盏灯,晃动的灯光中,“朝歌”二字隐约可见。 接触商队(大修) 【陛下,商队来了。】 迟一悬嘀咕,“现在才来,这些人速度有点慢啊!” 【他们中有同伴被沙虫骚扰,急需救治。】 迟一悬为了搞点数,这些天把自己的地盘包括附近的地形地貌研究了个遍,怎么会不知道沙虫是个什么东西。 严格来说,沙虫并不算虫子,而是一种植物。会跑还会咬人的植物。不过修仙都有了,植物会跳舞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据说这种植物原本跟普通植物没什么区别,但在这片土地迅速荒漠化后,它们适应不了环境大片大片枯萎衰亡,直到其中某一些发生异变,丢弃茎叶,根系从土壤中脱离,学会了在沙土中扭动穿行,由于根系看起来像一条长了好几条腿的小虫,一开始遭遇袭击的人误以为是虫子,就得了个沙虫的名称。 沙虫毕竟是植物,虽然学会了行动,但不像真正的动物那样敏捷快速,它们时常蛰伏在沙子里,微小轻盈的根系会随着沙暴一块起飞,并趁机钻入人的身体里,咬破皮肤汲取血液为食,吸饱了血液的沙虫会变成红色,而后在七日内分裂出新的个体。 这是它们的繁衍方式。 虽然没有证据,但迟一悬严重怀疑沙虫是在附近苦海道的影响下产生的,并怀疑它们之所以会选择吸食人类血液,是因为竞争不过玄甲虫,它们的根系钻不破玄甲虫的壳子。 在这个残酷的修仙界,无论什么生物都要选择靠谱的合作对象。仙人掌选择玄甲虫,沙虫实在没吃的了,只能找上人类,它们通常只在夜里行动,因此奇珍堂的人只在白天运送人牲,从来不会过夜。 一开始迟一悬还不知道沙虫的时候,就参照奇珍堂的做法,谨慎没让手下人夜里出行。也幸好他当时没让,要不然手下估计会很奇怪他对沙虫的无知。 【商队来了,炼器坊生产的材料终于可以卖出去了,您要出去看看吗?】 迟一悬都已经站起来了,但是听命器这么说,他又坐了回去。 “我是老大,哪里有事事出头的,先在幕后看看。”重点是他对这个世界不熟悉,多说多错,呆在幕后就不一样了,可以通过命器的实时监控及时调整策略,要是手下人兜住了,他省事不少,要是手下人兜不住,他再出面解决。 游戏地图上标记着“朝歌”的区域无限放大,浮现出外面的实时场景。 *** 当罗燕行等人确定荒漠中忽然出现的“朝歌”不是幻觉后欣喜若狂,这意味着他们能救回同伴的命,也不用冒险在野外过夜了。 可当她想要上前时,商队中一位老人忽然拦住她。 罗燕行当即停下脚步,“齐伯,有什么不对吗?” 齐伯是商行的老人了,野外经验老道,多年来商队的行商路径有大半都是他帮忙开辟出来的,因此十分受尊敬。 齐伯道:“这片荒漠因为苦海道的缘故,人烟稀少,我们这回也是迫不得己才取道这里,什么样的人会在这里居住?你且再仔细看看……” 齐伯朝着“朝歌”的方向一指,地上石子铺的那条路明显是新的,招牌下的灯笼边围着几只扑来扑去的飞蛾。 任何一个在荒漠的夜里迷失方向的旅人,看见这条路,这灯火,都会忍不住靠近。罗燕行之前也是救人心切,此时经齐伯提醒,额上顿时微微冒汗。 这地方,不正像引诱飞蛾的灯火?如果他们冲动上前,也许会像飞蛾一般,遭烈火焚身而死。 这时,被沙虫上身的那个伙计发出了微弱的□□声,脸色也很快白惨惨一片,这说明钻到他身上沙虫不少,一旦他的血被吸走过半,这人就救不回来了。 围住他的同伴见状又是担心又是痛骂,“你可真是蜣螂*上身偏要找死!你卖什么不好偏要卖护甲!”(*屎壳郎) “这回要是死在这儿,也是你活该!” 那伙计也是一时侥幸,真没想到会落到这一步,他哭道:“我实在没法子啊,我娘病了,需要补灵丹。” 闻言,众人一时沉默。补灵丹是一味玄级下品丹药,是修士常备的灵丹,用在凡人身上,则百病祛除,延年益寿,许多凡人的绝症,用上几粒补灵丹,哪怕不能好全,也能再拖个十来年,若是持续服用,寿终正寝活到百岁也是寻常。 但对于凡人而言,补灵丹实在太贵了,寻常人家倾家荡产都不一定能买上一粒。 他们原本以为这伙计是为了蝇头小利才卖掉护甲,没想到竟有如此内情,脾气再暴躁的人顿时也骂不下去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选择,毕竟行走荒漠时未必会倒霉遇上沙虫,可亲人的性命是只要一粒丹药就能救回来的啊! 罗燕行和齐伯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话,罗燕行想要去“朝歌”一探究竟,却被齐伯一把按住。 齐伯眼睛微微眯着,鼻头却像动物似的飞快耸动了几下,而后他睁眼,低声道:“老夫嗅到了,是药香和丹香。” 在罗燕行惊异的目光中,他接着道:“那里头有间炼丹房,至少有上品的补血丹和补气丹。” 补血丹和补气丹都是黄级丹药,也是他们这趟穿越荒漠准备的丹药之一,当然,他们备的都是下品补血丹和补气丹,还在之前的沙暴中遗失了。而齐伯此时却嗅出那山谷里有上品丹药。 罗燕行目光微微一闪,明白了齐伯的意思。 若只是为了救一个伙计,齐伯必定不会愿意让商队冒险,但里头的丹药值得大家冒险一次,到时候那个伙计也能救回来。 稍稍商议了几句,罗燕行便带着商队顺着石子路走近了“朝歌”。 *** 裘平安正坐在谷口打瞌睡。 仙师虽然没有额外叮嘱,但他们很自觉地分出人手每晚看守谷口,一是担心有奴隶不知好歹跑出去被沙虫吸血而死;二是防备外来者。 每晚守着谷口的都是三人轮换,正好轮到裘平安打瞌睡,谁知道他刚刚眯了一下,就被同伴推醒,裘平安以为同伴耍赖,刚要骂人,就听同伴嘘了一声,“有外人来了。” 裘平安一个激灵清醒了,他低声道:“去喊马兄弟和郭兄弟过来。” 那杂役也明白,立即转身去寻人。他们都不想惊动仙师,自然是找马弘宣郭千山等入道的修行者过来镇场子。 裘平安则站起身,迎上来人。 裘平安原本胆子小不担事,但这两天他不但负责与奇珍堂运送人牲的管事周旋,还要领着其他杂役管理一群奴隶,竟然练就了一副有些圆滑的个性,跟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裘平安觉得他进步这么多,一定是当日仙师拍他的那一掌在庇佑他! 裘平安站在谷口,身体立在“朝歌”那块招牌的下方中心。飞快数了下外来人的数量,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出现在谷外的这一行有三十多人,身上都裹着防风沙的长袍,脸上还带着叆叇,看不清男女老少,裘平安看他们拉着的马匹上驮着不少行囊箱子,判断这是一支商队。 商队?仙师说过,若是有商队经过,可以将炼器坊出产的甲片卖给他们。 裘平安心里盘算的同时,那商队的领头开口了,是个女子。 “我们是风行商行的人,有一名伙计遭了沙虫,想求个地方治伤。” 说话的同时,罗燕行掩在长袍下的手已经按住了绑在腰上的匕首,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她身后的所有人也都严阵以待,防备着这莫名出现的地方涌出一堆杀手。 他们商队走南闯北,遇到过的黑店也不知多少,能活到现在,所依仗除了谨慎小心,还有自身武力,因为他们这一整个商队全是修行者。 修行者是召唤出命器入道修行的凡人,他们虽不是修士,但也远强过普通凡人。只要不被暗算,真要打起来,他们也未必会怕了对面。 他们就没想过里面会有修士的可能。毕竟东极洲是灵力贫瘠之地,对修士来说就是乡下穷地方,很少会有修士留在东极洲。想在东极洲偶遇一名修士,比天上掉馅饼的概率还低。 令罗燕行等人没想到的是,那疑似守卫之人听完,竟然就这么抬手请他们进去。 “小心,越是如此,越要提防陷阱。”齐伯与她耳语。 罗燕行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让人抬着那伙计小心走进了“朝歌”。 一进来,他们就看见了谷口附近的医药坊。 这回离得近了,不必齐伯提醒,罗燕行也嗅到了从那儿传来的一股股药香。这药香与别处不同,只是嗅闻而已,竟觉得身上的疲乏都去了些,罗燕行和齐伯对视一眼,都明白这医药坊不同寻常。 沙虫需要在松软的沙地里行动,而且惧怕火光,这山谷里点了许多火,地面也平整坚硬,若不是这里有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的确很适合疗伤过夜。 罗燕行和齐伯等人警戒着这山谷里的人,另外几人则飞快扒下伙计的衣服,将他身上的沙虫一条条拔除,并扔进火堆里化为灰烬。 但只是这样还不行,那伙计失血过多,再不服用补血丹怕是活不过今晚。 罗燕行目光扫过周围,只见那刚刚放他们的进来的守卫身边多了几个人,都是中阶上下的修行者!他们正看着他们,夜色下目光晦暗,还时不时耳语几句,如同商量怎么分食他们的群狼。 罗燕行等人身体紧绷,心中警铃大作。 另一头,马弘宣和郭千山等人正在小声说话。 郭千山:“既然是风行商行的人,不至于做不起这笔生意。” 马弘宣:“风行商行据说挺讲信誉的,但资产远不能跟奇珍堂相比。” 裘平安:“奇珍堂毕竟有修士坐镇。” 马弘宣:“可他们不是有人受伤吗?怎么不跟我们买药?咱们是否应该主动些?” 郭千山摇头,“虽然我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一句话,上赶着不是买卖。” 裘平安一拍手,“不管如何,这是仙师交代的任务,今天这生意必须做成,否则这一山谷的人要怎么养?” 这些日子他们吃的不是仙人掌,就是外出打的野兽,但日子不能总这么过。 郭千山道:“我们都没见过风行商行的人,是真是假只是他们一句话,况且这支商队几乎全是修行者,如果他们起了歹心……” 裘平安哼了一声,“我们朝歌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 马弘宣声音温和道:“怕倒是不必,但要是闹出太大动静就不好了。” 是啊!可不能惊扰了仙师! 众人心中纷纷闪过这个念头。他们都是经过仙师点拨的人,若是斗起来落了下风,岂不叫仙师失望? 一时之间,他们心中对那支商队的防备也提到了高点。 隔空观望的迟一悬:…… “噗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越笑越止不住,最后捧着肚子倒在床上翻来滚去。 【您很开心吗?为什么?】 迟一悬被它这么一问反而不知该怎么笑了,于是从床上爬起来,说道:“大概是因为他们互相防备的样子给我一种刷短视频搞笑集锦的错觉吧!” 【您又在想念家乡了吗?】 迟一悬下意识又想否认,但想想又觉得没意思,在自己的命器面前还藏着噎着,那日子得多无趣啊,他趴在桌前百无聊赖,“是啊,毕竟这里连外卖都没有。” 他瞥向游戏面板,忽然直起身咦了一声,“他们居然破冰了?”迟一悬毕竟站在上帝视角,通过命器他清楚看见商队那边发生了什么,自然清楚他们没有恶意,这也是迟一悬默许裘平安让他们进来的原因。 但商队可不清楚这些,他们只知道荒漠里忽然出现一个村子,还疑似故意引诱人进去的陷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愿意主动交易,其实担了不少压力。 迟一悬再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是那个伙计气息已经越来越弱,商队为了救人才迫切寻求交易。他对命器道:“对身边同伴如此重视,别的不说,这支商队的人品至少过关。” 省着点啊(大修) 罗燕行终于踏进了朝歌的医药坊。 医药坊内灯火通明,有两个人在角落里研磨药粉,而正中央的柜台后,坐着一个眉目姣好的人,烛光下他一张干净的脸庞分外柔和,雌雄莫辨。 齐伯率先开口,“这位姑娘,请问……” 医药坊里有一些基础药材和医书,万天佑熬夜看医书,就想研究出将命器中的毒雾提取成毒液的方法,听说有商队来了,他打起精神一边看书一边等候,谁知他们一进门就喊姑娘,万天佑面色涨红,脱口而出,“你们瞎了吗!” 万天佑从小就长得清秀,且天生肤色白净,偏偏他长得又比同龄人矮小,曾经还受过调戏,做了杂役后他每天把脸涂黑,直到跟了东家,才把脸洗干净。 风行商行的人察觉到其他杂役不怀好意望过来的目光,额上顿时冒了汗。他们进来时的确不惧朝歌的人,但他们没想到这山谷里藏了这么多人! 当瞧见夜色下影影绰绰的一大片屋子(隔得远他们没看清是窝棚),以及山谷里走动的人群时,他们才发现这个地方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凶险。 鬼知道这片荒漠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上千人聚居的地方! 罗燕行和齐伯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皆是苦笑,暗想行商多年,竟然也看走了眼。此时他们只盼着对方看在风行商行的名头上,能好相与些。 因此当发现那是个男子后,齐伯当即道歉,“唉,实在对不住,老朽老眼昏花,冒犯这位掌柜。只是我等急需些补气血的药物,还请药坊行个方便,卖些与我们救人。” 万天佑看了眼跟着进来的郭千山等人,见他们点头后,才道:“药坊自然有药,不过我可不是这里的掌柜,我只是个杂役,这山谷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家主人的。” 万天佑拉着张脸,看起来脾气很不好,但他说出口却叫罗燕行与齐伯十分吃惊,罗燕行是练气三层,齐伯是练气四层,商队里其他人都是三层以下。 正是因为这样一支队伍,才使他们商行得以在奇珍堂的打压中存活下来。至于东莱国其他商行,早都被奇珍堂打散的打散,收编的收编了。 在贫瘠的东极洲,练气圆满能出将入相,练气中阶能担任国中重臣,齐伯是年纪太大,命器又无法作战,再加上与风行商行有些旧交,才留下来做事,这支商队里其他修行者也是各有缘由晋升艰难,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受商行雇佣而已,并非认主。 但这山谷里的人明显不是,从相貌上看,他们也就二十岁上下,竟然最低都有练气二层修为,其中那个背着一把刀的更是已经达到练气四层,而且观这些人的气息,全都圆融饱满,明显还大有晋升希望。 如果运气好,这些人就能在未来的几十年内晋升筑基,成为真正的修士。 而这些大有未来的年轻人,竟然已经认了主人! 什么人能做他们的主人? 那人又为何在这人烟稀少的荒漠山谷里建起一个名为“朝歌”的所在,还收容了上千人? 郭千山等杂役是受“仙师”点拨,又经历与玄甲虫的殊死搏杀才快速晋升的,他们表面称东家,其实心里已经认迟一悬为主人,除了郭千山之外,其他人不久前还只是练气一二层。 众所周知越往上晋升越难,练气一二层的修行者多,练气三层以上就少见了,而若是没有这份机遇,也许他们要到数年后才能艰难往上晋升,但商队的人不知这一点,他们越是思索,越是讳莫如深。但不得不提的是,他们也暗暗松了口气,觉得朝歌的主人不至于贪图他们的财物而对他们下手。 因为着急救人,罗燕行便道:“救人要紧,还请药坊卖我们一些补气血的丹药。” 万天佑便看向其他同伴,“如今这些丹药市价多少?” 裘平安道:“补血丹和补气丹同为黄级丹药,价格相同,如今市面上黄级下品丹药一枚纹银十两,上品丹药价格翻数倍,五十两一枚。” 罗燕行立即让人奉上银两。 万天佑却看也不看,说道:“说的是市价,我们这里价格可不同。” 这看似坐地起价无礼至极的话竟得到了郭千山的认可,他点头道:“说得不错,这里是荒漠,药价自然不同。” 万天佑比出一个数,“下品没有,只有上品,一枚百两。” 这个数都够买一枚下品补灵丹了。但商行的人没有还价,而是默默递了钱过去。。 拿到丹药的第一时间,齐伯就仔细查验了丹药,发现没问题后立即给那名伙计喂下。 这上品补血丹药力惊人,伙计惨白的面色瞬间浮起两片红晕,因为失血而冰凉的身体也渐渐热了起来。齐伯一探脉,发现他的脉搏一瞬比一瞬强健,看样子天亮时就能完全恢复了。 “这药效,竟如此强盛!若是那时候能有这种药……”齐伯两眼发直,不可置信地呢喃了起来。慢慢地,他眼中竟然积满了水光。 罗燕行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拍了拍齐伯的肩膀。 齐伯的妻子是失血过多才没的,当时她被一头妖物袭击,喂下补血丹也没能回转生机。若是当年的补血丹能有这般强盛的药力,他也不至于痛失爱侣。 回想起这些遗憾之事,罗燕行一时静默。 马弘宣不远不近地围观着,见那老者泪流满面,不禁小声猜测,“莫非,是在痛惜银两?” 裘平安小声道:“一百两的确贵了点。” 万天佑不满地嘀咕,“这可是救命药,跟平常可不一样。” 郭千山冷静道:“你们别忘了东家交代的。” 裘平安一拍胸脯,“我可没忘!” 他们以前没用过上品补血丹,不知道医药坊生产的上品补血丹比市面上的要强盛几分,因此当罗燕行提出购买更多上品补血丹时,他们只当这支商队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被迫打落牙齿和血吞,并不晓得在罗燕行心里这补血丹值得这个价。 裘平安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笑道:“方才那一颗是给你们的救命药,你们再要买,可不是这个价。” 罗燕行顿时蹙起了眉头。 补血丹虽然是黄级,比不上玄级的补灵丹,但两者效用不同,朝歌医药坊里的补血丹药力远强过市面上的,且隐约还有点补灵丹的效果,因此罗燕行觉得百两一颗虽然略贵,但并不亏,真到要命的时候,外面十颗补血丹也比不了这里一颗。 但朝歌医药坊临时抬价,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正当罗燕行连带着要对朝歌背后的主人生出恶感时,却听裘平安笑呵呵道:“现在你们要买,一颗五十两。” 罗燕行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什么?” 裘平安本来想说买玄甲片的话丹药优惠,但他双眼明亮,当即从罗燕行的态度中察觉出他们对补血丹的中意,于是临时改口,“不过我们这里的丹药不单独售卖,想买的话,得搭着我们朝歌炼器坊里的玄甲片一起买。” 这个要求多少有些无理了,捆绑销售向来只有那种有价无市的大商行才做得出来,朝歌不过刚刚起步,竟也提出这种要求,不明就里的人见了怕是要大骂奸商。 裘平安心知自家炼器坊里的玄甲片都是好物,从前他在奇珍堂里可没见过这么好的,但风行商行未必需要大量玄甲片,东西再好人家用不着也是白搭。 可是错过这支商队,想要等来下一支商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裘平安不愿让东家失望。 不想罗燕行没有半点难色,沉吟片刻就果断点头,“可以。” 甲片毕竟不是成品的护甲,市价并不算高,若是搭着甲片就能以五十两一颗的价格买到上上品补血丹和补气丹,罗燕行自认这笔买卖不亏。 但等朝歌的人抬着几筐玄甲片上来,煌煌火光照在那些闪着微光的玄色甲片上,她一下瞪圆了眼睛。 她不禁捧起一块甲片细看,很快就认出这是玄甲虫的甲壳,玄甲虫并不算多么珍贵难杀的猎物,但玄甲虫的甲壳并不能直接拿来做护甲材料,还需要一道炼制工序,有这门手艺的师傅并不多,水平也高低不一。 而眼前这些甲片的质量,已经不止局限于普通护甲了,而是能直接用来做成护心甲的程度。在检查了数块甲片的材料,确定都是黄级上品后,罗燕行再也等不得,直接道:“我们商行全买了!” 风行商行从不做护甲生意,因为但凡稍好一些的护甲材料,都被奇珍堂垄断了。而奇珍堂的触角可不止占据着护甲生意,风行商行这些年屡屡受奇珍堂打压,心中对奇珍堂恨得牙痒痒。 长生界虽说仙门林立,大国小国无数,但凡人的日子并不算好过,修为低微的人很容易在野外遇害,不是死于杀人夺财的歹徒,就是死于奇怪的妖物。有些小东西,比如沙虫,悄无声息钻到人身上,等到发现,为时已晚。 若是甘愿一辈子做个凡人,一辈子留在城里或者村镇倒也罢了,可但凡召唤出命器的,哪个没想过入道修行?而想要晋升,就必须外出历练。 因此护甲向来供不应求,而奇珍堂靠着垄断护甲生意,不但赚得盆满钵满,还使东极洲大部分修行者不敢与之为敌。 如果风行商行能拿到一条稳定供应护甲材料的渠道,就能打破奇珍堂的垄断,进而笼络到大批修行者,从此再不受奇珍堂的欺凌打压。 因此罗燕行几乎迫不及待道:“你们炼器坊还有多少?能稳定生产吗?我们商行全要了,可以签订契约!” 不止是罗燕行,商队其他人看着甲片时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裘平安:…… 万天佑:…… 郭千山:…… 马弘宣:…… 他们心中只有一句话,东家真厉害! 显然,他们已经从商队的表现当中,意识到了东家随手造出的两座工坊具备多大的价值。 不等他们思索该怎么订立契约,是否需要请示东家,万天佑就发现柜台上微微一闪,出现了一纸契约——是迟一悬使用游戏面板隔空投送到医药坊里的。 不久前,命器对迟一悬道:【陛下,我侦查到一些消息,风行商行的人就在距离最近的城池内,如果他们的人今晚在这里遭遇不测,很快就有人会找到这里。他们有留下追踪痕迹的办法。我目前并没有侦查出他们的手段。】 【不过您放心,他们不知道这里原本是无名谷,隔壁是苦海道,就算他们的同伴查到这里,也不敢进来,更不敢来找您麻烦。】 迟一悬无语,“你不会要我杀人夺财吧?身为我的命器,你居然从门缝里看我!” 命器:…… 它的语气有些无奈,【陛下,我并没有看扁您的意思。我是说,您如果想,可以强令他们成为您的子民,如此就能掠夺整个风行商行的财产。】 迟一悬吃惊,“还有这种操作?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命器:【您晋升后,我也得到了提升,获取了更多知识。只要他们口头承认成为您的子民,您就可以使用“技能三:天子令”掌控他们的生死,那么他们就不得不受您驱使。】 迟一悬惊讶,“这样也可以?这个技能比我所想的强大很多啊!万一他们对我心生怨恨,故意使坏呢?” 【您的老家在历史上经历过无数次战争,不同民族间相互仇视,但在经历过融合后,如今他们发自内心地信仰同一个祖国。这是一种必然趋势,即使他们现在怨恨您,以后也会视您为君父,真心实意受您驱使。】 迟一悬:“你晋升后是不是中病毒了?感觉说话调调都变了。” 【我没有中病毒。那么您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吗?】 迟一悬笑骂:“不愿意,滚。” 【好的。】 迟一悬倒不是圣人,事实上,面对命器的提议,他的确有一瞬的心动,但也只是一瞬而已。终归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商队既没有得罪他,又没有对朝歌下手,无缘无故,他干嘛要害人家?更何况逼迫别人加入他的阵营,也很没意思,显得他的朝歌很垃圾得强迫人家加入。 于是在观察到裘平安等人的处理方式没啥问题后,迟一悬就投送了由命器帮忙拟定的商业合同——交易契约。 *** 在看完全部条款后,连罗燕行这样经验老道的商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契约无可挑剔,几乎没有任何需要再商榷的余地。 在这份契约,朝歌负责每半月提供一定数量的护甲材料和丹药,而风行商行负责在收货的同时送来朝歌需要的粮食、木材以及其他需要的货物,如果风行商行没有,则以银钱支付。 身为一个商人,罗燕行本能低想要加一条优先权,即将来若是有其他商行出价购买,只要风行商行有需要,就能以同样的价格抢先订货。 但想到朝歌幕后的主人,想到这张在她眼皮子底下凭空出现的契约,罗燕行终究不敢造次。 她痛快签下契约。 与此同时,迟一悬耳边响起了命器的提醒。 【您为朝歌开辟了一条贸易通道,您让朝歌的商品实现流通,为这座皇朝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让皇朝的未来有了更多良性可能,您获得点数一万。】 【您目前拥有点数24320,是否提取。】 迟一悬当然是立刻提取。 修为立刻到账,迟一悬毫无阻碍达到了练气圆满。 【您剩余点数4320。恭喜,您可以再解锁新的功能。】 *** 商队得了上上品的补血丹补气丹,还有几大箱极好的护甲材料,显然兴奋得很,睡觉都将东西放在身边护着,至于他们带来的货物,则跟着银钱一起抵给了朝歌。 里面包括粮食、布匹、香料等等。 郭千山他们没有自己盖窝棚,晚上都是睡在炼器坊地板上的,但修行者需要的睡眠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边修炼一边看守炼器坊。 山谷里还没有仓库,大家只能将货物搬到炼器坊放着,这下他们连打坐的地方都没有了,不过大家并不在意,而是兴奋地清点起货物来。 “你们快看,里面有一小袋灵食!是真的灵食,专供修士的那种!”裘平安嚷嚷起来,马弘宣正在旁边以手丈量布匹,打算用最好的料子给东家做身新衣裳,闻言他当即跳起来,“先别急,等我称称!” 他召唤出自己的命器——一杆秤。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袋灵食挂在秤勾上。 郭千山、裘平安、万天佑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看。 片刻后,马弘宣遗憾道:“只有七两。” 裘平安失望道:“啊,还不到半斤啊!” 郭千山冷静评价:“不够煮一顿干饭。” 万天佑:“省着点,还可以煮几顿粥。” 面面相觑了片刻,众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 次日清早,迟一悬桌上摆了一碗粥。米粒椭圆细长,色泽雪白,还散发着袅袅热气。 迟一悬一开始不以为意,直到入口的刹那,他十分吃惊,“这粥好香啊!”而且入口的时候非常舒服,口腔和喉咙都好像得到了抚慰。 【是商行给的那批货里最值钱的东西,专供修士的灵食。只有一小袋,不到半斤。拿到后他们商量了这七两灵食的用法,仔细称了分量,决定每天早上给您做一碗。】 【他们原本想加点肉糜和青菜,但考虑到凡食会影响灵食的口感,于是最后只撒了点盐。】 迟一悬想起他们第一次给他送肉汤的情景,心内有些动容,喟叹道:“我知道下一个解锁什么了。” 命器好奇问,【是粮食相关吗?】 迟一悬毫不犹豫,“不,是下水道系统。” 排水系统 下水道系统,准确应该叫排水系统。 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排水系统十分关键。毕竟城市人口密集,每天吃喝拉撒产生的废水污水量相当惊人,而且对于一些地势较低的城市来说,排水系统如果不用心做,雨季可能会催生洪涝灾害,直接间接损害城市经济。 他投资策划的《皇朝建立模拟器》虽然偏向古风,但毕竟是个游戏,并不讲究考据,更何况古代也不是没有排水体系,于是他当时请了个设计师,将城市排水系统简化后导入游戏当中。 如今换了个世界,游戏也顺应世界规律自动更新,而排水系统这种在城市建设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自然也被保留了下来,甚至进行了适应本土的优化。 在游戏面板中“基建”一栏里,目前“凡”级别的排水系统已经被点亮。 【凡级,对应长生界黄级以下,但需要黄级材料若干,灵石十枚。】 迟一悬有些意外,“这么贵?”一个不入品的排水系统,用料居然堪比一个黄级炼器坊! 【如果您有另外的安排,可以下载设计图纸,另外用人力和其他材料代替。】 虽然用人力建造费时费力,但如今这片区域用水都成问题,短时间内排水系统的用处不大,这样看起来,似乎是第二种方法更好,一项长期的工程还能解决更多人的就业。 然而迟一悬凭借多年网购经验,认准了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便宜不一定买不到好货,但是好货一定不会便宜! 他眼神锐利起来,“你说实话,第二种是不是有什么坑?” 命器声音无奈,【陛下,请您相信,我是命器生出的器灵,我哪怕灰飞烟灭,也不会坑您的。】 迟一悬:“也就是说会坑别人咯。” 命器沉默片刻,道:【也不是坑,只是将来城市扩张,排水系统想要升级的话,需要挖出来。】 迟一悬大惊,“这还不够坑?” 命器连忙解释,【陛下,到那时候,朝歌想必已经步入正轨,您的麾下想必已经有无数子民,您只需发号施令,活都是他们干。】 迟一悬摇摇手指,“不成不成,我的点数是要不断给我制造新点数的,整天埋头干脏活有什么出息?况且修路又不是不要钱,到时候反反复复挖出来岂不是有碍观瞻。” 命器:【……可是您只剩下十枚灵石了。】 迟一悬十分豪气,“这有什么,钱又不是省出来的,再说了……” 【好的,请您下令。】 迟一悬话说一半被打断,顿时面露怀疑,“你是不是不耐烦了?” 命器语气温和,【怎么会,我是您忠实的臂膀。】 迟一悬表情古怪,“我记得当初我设定的是性格活泼的助手,你听起来不太活泼啊?” 【是吗?您看起来也没有您说的那样沉稳。】 迟一悬一惊,命器是在怼人吗?它居然会怼人了! 不愧是我的命器,成长真快啊! 迟一悬心满意足,然而穷鬼嘴上阔绰,真正要掏灵石了,仍是颇为不舍。 不像设定那样是个练气期兜里就有几百上千灵石,这个世界练气期不算修士,又区别于未入道的真正凡人,被称作修行者,像郭千山马弘宣这些人兜里半块灵石都没有,而那两名管事是堂主亲戚,两个钱袋加起来也才三十块灵石。 想到这儿,迟一悬又记起另一件事,今天是杂役们给为他效力的第五天,而他不但没有发过一分工钱,连提都没提过一嘴,更甚至,现在还是他们在养着他。 想想日日天不亮就出门打虫子的杂役,再想想用玄甲片换来的灵食。迟一悬发出一声长叹:“穷啊——” 好在他很快就能筑基了,到时候应该能有来钱快的门路。 迟一悬望向窗外。 这片山谷里如今住了一千人,之前他担心这么多人吃喝拉撒会产生大量垃圾搞得到处臭烘烘的,但是并没有。 他观察后发现,山谷里的人,无论是原先的奴隶,还是郭千山等杂役,他们都非常勤俭,洗漱的水反复利用再利用,直到浑浊得不能再用,才用来浇灌地面——一片人们自发圈起来的菜 地,目前种子还未发芽。 拉出来的,则是每家每户都收集起来沤肥,别说乱扔,那小心劲儿,都生怕被别人拣去占了便宜。 至于其他垃圾,那更罕见了,他们连一块枯叶都要攒起来烧火。 综上所述,这山谷里的生活气息一天比一天浓厚,然而地面还是干净如初,除了沙土,再没别的。洁净得令迟一悬泪目。 我的子民超级省心的! 但不能因此就放弃排水系统了,随着经济发展,这种低效繁琐的节约方式必将被抛弃,到时候排水系统就是城市救星!而且他想要把这里建成城市,也必须先解决排水啊!这是跟搞地基一样重要的步骤。 注意到他久久望着窗外,命器再次建议,【哪怕是凡级排水系统,也超越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城市设计,也许将来也不必升级。】 “不,必须要升级!”迟一悬斩钉截铁。 命器不太明白,【将来医药坊升级后,就能出产辟谷丹之类高级丹药,您的国家必将国富民强,到了那个时候,不会有人买不起辟谷丹化食丹,那么就不会需要太高级的排水系统了。】 “如果有人就是买不起,或者体质原因用不了丹药呢?”迟一悬反问,“如果因为大部分人不需要就不去做?那么城市里是不是也不需要盲道,不需要无障碍通行?” 命器沉默。 迟一悬轻声道:“我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每个人都能拥有不必勤俭节约,也能安居乐业的生活,我希望未来不会有人因为生理需求而遭到别人的歧视。这个世界修士对凡人的歧视还不够吗?” 命器:【……您目光深远,是我所不能及。】 迟一悬笑眯眯道:“没关系,你只是个新生的器灵,可有的学呢!” 有一句话迟一悬没说,虽然可以不用上厕所,但人有口腹之欲,厨余垃圾肯定少不了。到时候还不是得清理,不如一次性搞定。 还有就是他觉得自己生活中还挺铺张浪费的。买了后不合心意的东西,宁愿扔掉也不会将就,食物一大堆如果不合胃口,宁愿倒掉也不想勉强吃下,哪怕这些花费了他许多金钱。 但这种行为,在眼下这种环境里实在太格格不入了。尤其是他现在当领导了,手底下都在过苦日子,他却奢侈无度(即使这是他以前的日常),怎么看都很有负罪感。等以后大家都阔了,他混在其中才不显眼啊! 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才能暴富啊! 迟一悬花费仅剩的灵石解锁了排水系统,心中十分幽怨。 捉弄动物 医药坊附近,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孩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吓得他立刻原地蹦了起来。 裘平安低头看着这个还没有他胸口高的小少年,嫌弃道:“不去帮忙干活,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 五铜眼神闪烁,忽然扬起笑脸讨好道:“平安哥,我能进药坊看看吗?我听说昨晚来了一支商队……” 裘平安不耐烦道:“商队天不亮就走了,你……”话没说完,五铜已经转身溜走了,气得裘平安一个倒仰,“这个没礼数的小东西,早晚闲出功夫收拾你。” …… 谷内的人们正抬着一筐筐刚刚剥离的玄甲虫壳往炼器坊走,两边都是自盖的窝棚,道路狭窄,五铜脑袋一低肩膀一缩从几个竹筐下穿过,吓得抬筐人都抖了几下。 没有理会后面骂骂咧咧的抱怨,五铜灵活地绕过一片窝棚,跑到了一片用石块围起来的土地前。 “兰兰姐!” 名叫兰兰的少女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麻衣,正发愁地盯着不发芽的菜地看,听见声音她回头,就听五铜焦急道:“我才发现昨晚有商队来过!” 兰兰啊了一声。 五铜低声道:“一定是那个修士!他想把我们都卖给商队。” 兰兰:“可商队不是已经走了吗?” “那就是价钱没谈拢呗!”五铜心下也有点懊恼,这几天那个修士没有动静,他就放松了警惕,昨晚竟然睡熟了过去,要不然他肯定要悄悄过去听听商队那些人在说什么。“兰兰姐,我们不能再干等着,你难道还想要被人卖来卖去吗?” 兰兰失落地垂下肩膀,“可我们本来就是奴隶,我不想又能怎么样?” 五铜期待道:“我们可以逃跑啊!这里这么多人,只要我们能说动更多人,一定有机会的!” 兰兰连忙摆手,“不行的,外面太危险了,我们走不出去的。” 五铜鼓励她,“我们现在既没被关着,又没被绑着,只要我们想,可以偷一些甲片做成护甲穿上,只要逃出去……” 五铜还没说完,兰兰就一脸惊恐道:“这是偷窃,我们怎么可以偷窃!”随即一脸严肃,“五铜,哪怕我们是奴隶,也不能做这种坏事!” 五铜目瞪口呆,他觉得兰兰的脑袋大概坏掉了。 兰兰还义正言辞地教育他,“五铜,主人对我们那么好,只要我们干活就有吃的,也不打骂我们,这里的日子这么好,我们为什么要逃呢?你也安分点,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了。” 听着她的话,五铜只觉得一股火在他胸口烧了起来,偏偏又没给他安个烟囱,于是这火气只能憋在他胸口,越来越多,都快要把他憋炸了。 他想说我们生来赤条条自由人,是那些好逸恶劳的人用恶毒手段逼迫,才让我们到处流浪为奴为婢,我们应该反抗,应该逃走,那些人只是利用我们,对我们根本没有恩情。可是最终,他还是只能攥紧拳头,闷不吭声地转头离开。 一次次的失败已经叫他明白,兰兰跟他不一样,她根本没有见过太阳,所以才觉得夜晚很好,等他把她救出去,带着她去到老家,她就能明白了。 五铜决定暂时放弃兰兰,他找到了正在休息的一个奴隶。 石大海来来回回背了好几趟石头,此时已经累了,正靠着竹筐坐着,拿出竹筒一口一口珍惜地喝水。五铜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石大海犹豫一下,问他要不要喝口水。 在五铜拒绝后,他松了口气,将盖好的竹筒小心地系在腰带上。 五铜凑近,低声将偷甲片逃走的事情跟石大海商量了一下。 石大海半晌没说话。 石大海是第三批运送过来的人牲,也是最后一批,当时他们兄妹三人坐在一个笼子里,石大海当时还企图逃跑,却因为饿得没了力气,跑出去没多远就被抓了回来。 因为差点在奇珍堂的人跟前露馅,裘平安气得想抽他,被一名女杂役阻止了,之后那名女杂役让兰兰照顾这兄妹三人,晕过去的石大海和他那一对弟妹就被分到兰兰那一边,五铜也是因此跟他熟悉起来。 五铜知道这石家兄妹三人以前是良民,跟那些做了太久奴隶的人不同,这三人、尤其是大哥石大海,心里还是想着自由的。 他认为自己一定能说动石大海,“我都看好几天了,那个修士根本不出门,炼器坊白天没人看守,大家都进进出出运甲片,只要我们蹲好点,成功的把握很大!”他兴冲冲道:“那么多甲片,我们偷偷拿一些,他们发现不了的。” 他手心出现一团黏糊糊的胶状物,“这是我的命器,可以把甲片黏到一块,保管不留缝,我们等大家睡着了就走,不怕沙虫。” 他越说越兴奋,然而石大海却飞快一抬手,生怕被人看见似的,把他胳膊按了下去。 五铜讶异地看着他。 石大海小声说:“以后别一口一口那个修士,对仙师很不尊重。” 五铜:??? 他脸色沉下来,气愤又难过,“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石大海之前是想着要逃跑,当时他以为自己要被宰杀,可是现在,他活得好好的。而且……他拍了拍腰上挂着的竹筒,“这里缺水,大家渴得难受,仙师就开了门,让我们每天都能去那里提一桶水。” 五铜也用着那水呢,每人每天只有一小桶,但这有什么,他每天都干活,只给一桶水难道还要他感恩戴德吗?他好几次想要趁着打水溜进去看看,但裘平安嫌他们脏,骂他们会脏了仙师的地,每天都轮流换杂役接水出来,半步不让他们踏进去。 哼,一看裘平安这条狗,就知道他主人是什么德行! 五铜心中恶意地想。 而石大海的话还在继续,“我妹妹病了,昨日烧得起不来,是仙师建的药坊送来了药汤和补气丹药。管我们的杂役还说,谁病了,都可以去那里领药。” 五铜顿时哑口无言。因为药材很贵,丹药更贵,哪怕是不入品的凡丹,也不是随便能买得起的。他阴暗地揣度着,修士不可能对凡人这么好心,他遇到的修士就没一个好的!一定是有阴谋在等着。 可是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想不出什么阴谋能配得上眼前的一切,别的也就算了,丹药可比一个瘦弱奴隶还贵。 石大海还劝他,“我听说召唤出命器的人可以得到仙师指点,还有机会去炼器坊和医药坊干活,你既然有了命器,就去试试吧!” 石大海这话让五铜面色一变,因为他终于想到那个修士的阴谋是什么了。命器!一定是命器!他装好心养着他们,一定是想要抢他们的命器! 那个恶毒修士,早晚他要撕开他的假面! 逃跑的计划刚刚成型,挑选好的两个同伴就都叛变了,五铜郁闷地回到自己的窝棚。好在他挑人很谨慎,石大海不会将他的事说出去。 然而刚刚往地上一坐,他就脸色一变,嗷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只见刚刚他坐着的地方,忽然出现一根从地底下凸起的管子,正是这个管子往他屁股狠狠一捅,疼得他那里火辣辣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五铜叫嚷着跑出去,却发现别人家窝棚里也有。不远处传来裘平安的声音,他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正在说话。 **** 宅子内,迟一悬刚刚结束完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会议。 参会人员包括郭千山、马弘宣、万天佑等十个最开始召唤出命器的杂役,这些人目前修为最低也有练气二层,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迟一悬认为这些都是可信之人,于是决定正式分配他们任务。 任务一:发放游戏出品的住房图纸,让他们收集材料协助山谷里的人建立正式的住房。主要负责人郭千山。他如今练气四层修为,很适合做大队长带队穿越这片荒漠去远处砍伐木料石材。 任务二:建立户籍档案,为山谷里的每个人编写朝歌的正式户口。主要负责人是马弘宣,听他的名字就知道这人有点文化,而且他耐心很好,带上几个助手应该很快能把户口编完。 任务三:发放下水管道和未来自来水管道的使用说明,并教导谷内子民正确使用方法。主要负责人裘平安,他也是这场会议里唯一一个还没有召唤出命器的人。 会议结束后,大家都散出去工作了,迟一悬也将排水系统安排好位置建好了。 “先建好排水系统,再根据排水系统建立住房,图纸都是游戏提供现成的,这样以后就不用大改了。” 要是先建房再搞排水系统,以后免不了为了适应房子改线路,乱七八糟的他不喜欢。 【您建立了户口制度,为皇朝未来的稳定做出了卓越贡献,您获得点数一万。】 【您建立了排水系统,您获得点数五千。】 迟一悬:“还差多少筑基?” 命器这回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您的点数已经足够筑基了。】 迟一悬却没急着提取,而是奇怪道:“你刚刚是不是走神了?” 命器很温和道:【并没有,只是捉弄了一个小动物。】 迟一悬乐了,“不错啊,你有点活泼劲儿了。” 而在朝歌热热闹闹大步往前走时,一只秃鹰从山谷上方飞过,两只眼珠倒映着山谷内的情形,竟流露出惊诧与愤怒之色。 这双眼睛背后的主人,正是奇珍堂堂主。 泥巴秃鹰 奇珍堂堂主宋典来并不主事,只是留在奇珍堂镇场子罢了,真正负责各项事务的是副堂主贾和谦。 毕竟他是修士,哪有功夫去钻研怎么做生意,一闭关就是数月,出关也只是为了接收奇珍堂的供奉,其余时候是见不着他人的。但哪怕他只是挂个名,奇珍堂上下也丝毫不敢慢待。 然而这一日,副堂主贾和谦实在是呆不住了,不得不在堂主闭关时叩响了宋典来的洞府大门。 宋典来自然也知道贾和谦不会无故寻他,因此并没有被打扰的恼怒,只问他发生了什么。 贾和谦说道:“您那两位侄孙,去往无名谷封印苦海道,已经五天了,不见回来。” 宋典来眉头一竖,贾和谦连忙道:“今早已经派人去看过,他们说……说……” 贾和谦面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张着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宋典来不耐烦了,一拍桌子道:“说!” 贾和谦心一横,说道:“说是有个修士,不但封住了苦海道,还在那山谷里建了个村子,收容了所有人牲。” “什么?”宋典来闻言,登时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贾和谦是不敢骗他的,毕竟这种事,稍微一查就知道。也正是因此,宋典来才不可置信。谁不知道苦海道难搞,东莱国境内的这条苦海道每年都会开启,需要的人牲也一年比一年多。若是不想献祭人牲,则需要金丹期以上修士镇守。 留在无名谷里的,莫非是一名金丹期? 宋典来神色几度变幻,最终还是不敢亲自前往,而是做了只秃鹰派出去调查。 他的命器是一团泥,一开始他用来捏陶盆陶碗,直到有一天他突发奇想捏了只栩栩如生的虫子,虫子活了,他也筑基成功,满怀雄心壮志前往东辰洲拜入仙门。 然而这一去五十年,归来仍是筑基期。 宋典来又回到了东极洲。他在修士遍地的东辰洲地位微末,人人可欺,但回到东极洲,他就是人人敬仰的修士,连东莱国皇室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在这里,宋典来终于成为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人上人。 但他和东辰洲的联系并未断绝,每年都会从奇珍堂献上的供奉中抽出大半奉给仙门,以此换取修行所需的灵石,同时也接过了看守东极洲苦海道的差事。 在仙门看来,来到东极洲这等偏僻之地看守苦海道,等同于被流放。但宋典来自知天资不佳,留在灵力贫瘠的东极洲还能找找借口,可继续留在仙门中,修为始终不长进,也不过沦为笑话。 无名谷旁那条苦海道,他一开始还会亲自过去看着人牲献祭,但数年过去,早已懈怠,这几年都是令亲族中人前往,也从没出过岔子。 这一回究竟是怎么回事? 由命器造出的秃鹰速度极快地飞掠过百余里地,半个时辰不到就接近了无名谷。 远在奇珍堂内的宋典来也借着秃鹰锐利的双眼,看向了无名谷。 山谷上空没有阴雾缠绕,附近更没有一丝邪气,比往年献祭过人牲后要干净许多。再看山谷内,竟然真有个小村子,而那些人牲和杂役,竟然都在山谷内。与贾和谦所说的分毫不差。 难道真是金丹修士镇守?可哪个金丹期脑子进水跑到这种犄角旮旯里建道场? 宋典来正疑神,忽然发觉发现苦海道根本没有被封印回去,相反,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出不来。 宋典来再仔细一看,这山谷里压根没有什么金丹期,整片山谷修为最高的,只有一个练气圆满…… “呵,原来如此。” 奇珍堂内,盘坐于榻上的宋典来睁开双目,自觉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我还道是哪位真人莅临,原来只是一名假修。” 假修是练气圆满的另一种说法,指的是那些距离筑基只差半步的凡人。 一直等候在旁的贾和谦闻言,不解地询问,“可苦海道已经被封住了,这不是金丹真人才能做到的?” 宋典来眼含轻蔑:“你们连修士都没见过几个,认不出金丹真人的施法痕迹,也怪不得你们。”他沉吟道:“那占了无名谷的人,要么是有件顶厉害的法器,要么是其命器特殊,不论如何,可不能白白叫他占了地方。” 他站起身,“我亲自去一趟,叫那些凡人看看何为仙凡有别。” *** 无名谷 迟一悬正在朝歌内观察他今天刚刚建好的排水系统。 由于排水系统建在地下,除了一些必须外露的管道口外,并不能看出多少痕迹。这套耗费了他剩余灵石和不少黄级材料的排水系统,并不单单只是在地下铺设好排水管道,而是自带一个污水处理中心。 当然,它在这里有个本土化的名字,叫清净笼。 家庭废水、家庭油污以及自然雨水分成三个管道进入清净笼上层,分别过滤后该分离的分离,该合并的合并,再进入清净笼的下层转化成普通浊水排出,无法化为浊水的则进去另一个通道,成为等待大自然分解的肥料,将来有了种地的条件,这些肥料也能利用上。 至于自来水系统,目前还只是在计划中,之所以让裘平安提前宣传,就是为了让山谷里的子民搞清楚自来水是个什么东西,能有多方便,让他们乖乖配合图纸建造标准住房。 “我之前还担心他们听不懂,不愿听,舍不得拆掉辛苦盖的窝棚,谁知道他们接受度那么高,手脚快的已经把窝棚拆了个干净。”不禁让迟一悬汗颜,真想说你们等等啊,盖房材料还没运回来呢! 他望着不远处光秃秃的一片地叹了口气,“也不必这么急吧!这些人今晚又得幕天席地了。” 【您觉得他们为什么这么急呢?】 迟一悬猜测,“也许是因为这是个玄幻修仙世界,他们的接受度比较高。” 【也许是因为您开放宅子让他们取水,笼络了人心呢?】 迟一悬一拍掌。 提起这个,他必须感谢一下当初建议他花费点数购买升级款房屋的命器,园子里的假山瀑布不知什么原理日夜流水不息,刚好这地方缺水。 因此迟一悬一开始乐坏了,以为从此可以薅游戏的羊毛彻底解决用水问题,后来发现这瀑布的水量也是有限的,每天都是固定的水量反复循环,并非无穷无尽,当天的水量用完后瀑布就枯了,得等到第二天凌晨才会刷新出来。 于是他计算了一番,让山谷里的每个人每天都能有一小桶水的份额,虽然很少,但在这个缺水的地方确实满足了人们最急迫的需求。但也仅此而已了,如果想要增加人口,这点水是远远不够的。 “等盖完房子,就该解决用水问题了。” 命器这时提醒道:【今天一早,有两个奇珍堂的人出现在附近,并在谷口鬼鬼祟祟地查看。没多久他们就回去了。】 迟一悬颔首,“没造成什么破坏吧?” 【您放心,那两个人胆子很小,并不敢踏进来一步。】 迟一悬摸着下巴思索,“奇珍堂的反应比我们原计划的快了半天,可是奇怪啊,到现在都很平静,不太应该。难道他们还有别的试探方法?” 迟一悬抬头,正看见天上飞过一只秃鹰。 他眼睛亮了亮,嘴里开始分泌口水。 不久后,天上的秃鹰被一条无限拉长的鞭子卷了下来,迟一悬兴冲冲准备上火烤,结果秃鹰落地没多久,就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坨泥巴。 迟一悬:…… 不久后,宋典来气势汹汹来到无名谷,面对一山谷凡人他不屑一顾,面对迟一悬这个假修他嗤之以鼻。 然而几个呼吸间,他眼睁睁地看着迟一悬从假修晋升到筑基,身边还有个同样筑基修为的影子护卫。 宋典来:…… 他面色僵了僵,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这位道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九大仙门 仅仅是晋升成功,宋典来的态度就截然不同,所谓前倨后恭,不过如此。 迟一悬对宋典来的态度变化并不意外,因为晋升后带来的变化终于让他明白,为什么筑基之下统统被划分为凡人了。 如果说练气期对灵力的感应如同隔着一道门聆听海潮,那么筑基后就是敞开大门任由双眼接纳一整个澎拜的大海。 湿润的海风拂过他全身,微咸的水汽充盈他鼻腔,雪白浪潮每一次起落都应和他的心跳。 一声,一声,又一声……他立在礁石边,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起。 他也的确乘风而起了,灵力化作一双无形大手将他托举而起,带着他飘到半空,与不怀好意的宋典来隔空对峙,何念远从他的影子里浮出,沉默地立在他身侧。 看着面色僵硬的宋典来,迟一悬发出一声呵呵,“阁下带着恶意而来,现在怎么又露怯了?”这样说的同时,他暗中让影卫随时戒备,同时印章法器和两条鞭子一左一右都在袖子里严正以待。 迟一悬清楚,虽然自己这边是两个筑基对付一个筑基,但未必就能打赢了。 一来他刚刚筑基成功,还没完全掌握力量;二来他实战经验几乎为零,虽然每日都有在屋子里练习,还让命器帮忙操纵一些移动靶子演练,但他穿越过来也才五天,他觉得论实战自己连郭千山都打不过,对上真正的修士还是很弱势;三来,他的影卫是个没有任何法器的鬼魂,而且维持时间有限。 综上考虑,哪怕眼前只有宋典来一个修士,迟一悬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宋典来并不清楚他的底细,似乎也没看出来何念远是个鬼魂,并不敢轻易跟他打起来。 真要打起来,他就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战术,率先用印章法器弹出结界保护自己,同时影卫缠住宋典来,接着左右手甩鞭啪啪啪给他来一点碎衣震撼。他就不信这人裸着还好意思跟他打,就算他好意思,必然也会影响发挥,那自己实战经验稍弱的缺点就能平衡过去了。 宋典来自然不知迟一悬狡猾的战术,他一开始的确是想给这些凡人一个教训,顺便拷打出他们是用什么办法压住苦海道的。但他没料到这里有两个筑基期啊! 他在东极洲作威作福惯了,直到如今看见这两个修士,他陡然回忆起多年前在东辰洲被各路天之骄子压制的狼狈,那股傲气不知不觉就消了下去。 更何况在他的常识里,没有哪个修士会乐意给另一个同阶修士当随从,迟一悬和他身旁那个黑漆漆还气息诡异的修士间主从关系明显,这说明迟一悬背后另有靠山,他很有可能是哪位真人座下外出历练的徒弟或者子侄。 想到这点,宋典来连脊背都不觉佝偻了一些,“道友,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迟一悬对修仙界的规则其实并不了解,原身并没有进入仙门,命器侦察范围内也几乎都是凡人,因此他并不知晓宋典来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宋典来气势的变化,并飞快得寸进尺,发出阴阳怪气的质问,“误会,我看你是觉得这里有颗软柿子,专程过来捏一捏吧?” 宋典来自觉委屈,毕竟他是被派来看管苦海道的,苦海道被人封了,旁边还多了个小村子,就算是个硬柿子他也必须过来一趟啊! 宋典来道:“这位道友,实不相瞒,这东极洲的苦海道,本就是我霸刀门管辖,多年来在下受师门差遣看官此处,如今道友无故占了此地,在下前来一探究竟,属实职责所在!” 外来修士的出现此时已经引起了谷中人的注意。 马弘宣正在挨个给奴隶登记身份证明,有籍贯有姓名就直接填写,没有籍贯没有姓氏的,就让他们自己选一个姓。 写到一半,忽然听见身边有杂役提醒,“你快看上面,跟东家对上的那人。” 马弘宣一听见“东家”两个字,立即敏锐地抬起头,当看清飘在谷口上方的宋典来时,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奇珍堂的堂主!” 马弘宣以前虽然只是在奇珍堂做杂役,但由于早早召唤出命器,对修仙心存向往,因此曾费尽心思见了奇珍堂堂主一面。 那一面叫他大失所望,堂主宋典来是修士不错,但他目下无尘,傲慢至极,视凡人如蝼蚁,与他往来的修士也都是一副德行,这曾经令马弘宣十分难受,心想难道修士曾经就不是凡人么?难道他们全族都是修士?难道他们就没有身为凡人的亲眷?还是说成为了修士都会心性大变? 可自从进了无名谷,自从跟了东家,他再没有想过这些,谷中的生活安宁和睦,没有勾心斗角,不必卑躬屈膝,短短五日,几乎让他忘了曾经在奇珍堂的经历。此时亲眼见到奇珍堂找上门,马弘宣心中愤怒与担忧一同沸腾。 苦海道已经被东家镇压了下去,这山谷里没有任何人妨碍奇珍堂,他们为何还要找来? 东家秉性良善,虚怀若谷,他怎么能想到人心多恶?怎么能防得住这种小人! 马弘宣心急如焚,立即去叫人。这会儿正是傍晚,还是忙碌的时候,大家忙着干活,谁没事往天上瞅?一听马弘宣说奇珍堂的人来找东家麻烦,无论有没有修为,都抄起身边的家伙朝这边跑。 万天佑正在医药坊里研究提取毒液,匆匆带着满身药味冲出来,郭千山刚刚带人拉了几车木料回来,闻言召出斩鬼奔过来,其他人也是有命器的召命器,没命器的抄家伙。 以他们的修为,对上修士无异于飞蛾扑火,但所有人都忘了这一点,只盼着自己能帮上点忙。 筑基以下无法御风而行,众人仰头眼巴巴地看着,根本无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见到宋典来朝迟一悬凑近,万天佑握紧拳头,“可恶,这人定是要使坏!” 众人同仇敌忾间,郭千山冷静道:“大家不要冲动,以东家的本事,那人一定不是对手。” 马弘宣摇头,杞人忧天道:“我自然不是怕这个,我是担心那小人使出下作手段暗害东家!” 此话一出,郭千山瞳孔震动,是啊,东家的本领自然比那宋典来强,可论阴私伎俩,光风霁月的东家哪里比得过宋典来? 绝不能让这厮害了东家! 可是天上太高,他们上不去! 郭千山左顾右盼,“我们爬上山!” *** 迟一悬忙着应付宋典来,还不知道他的下属已经准备铤而走险了。 他原本就猜测宋典来背后有人,计划着宋典来要是带着别的修士来,他使出各种下三滥手段,加上影卫一起应该能和对方打个平手,再有命器在旁监测,冒险一点,在他的地界耗费点数使出技能三:天子令,多少能给人来一两个暴击。要是运气好,留下对方的性命不成问题。 但宋典来是一个人来的,于是迟一悬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了。先弄死宋典来拿个五千点数,同时搜刮走他的灵石,按长生界的办事效率,等宋典来背后的人过来,他也许都金丹了。 可此时听宋典来提起他背后有个霸刀门,迟一悬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添了几分凝重。 长生界仙门林立,除了名扬十四洲的三大宗外,名声最响亮的就是九仙门了。霸刀门就是其中一个门派。 他单知道三大宗负责苦海的主封印,其余的苦海道由各地自己负责,却不知道东极洲的苦海道记在霸刀门的案头上,要知道九仙门的掌门最低也是元婴修为,分分钟都能把他连同如今勉强算个小村子的朝歌覆灭。 【这不能怪您,您穿越才五天,且奇珍堂只让两个练气凡人负责苦海道,换做任何人,都不免低估对手。请您不要沮丧。】 迟一悬才没有沮丧。他飞快改变了策略,决定忽悠宋典来加入朝歌。 只是怎么忽悠,要讲究方法,宋典来这种人欺软怕硬,若是不小心暴露短处,这厮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从他身上撕咬一口的机会。 于是迟一悬很快缓和了面色,做出一副震惊模样,“什么?这里是霸刀门的辖地?霸刀门什么时候败落了?连这种地方都要?” 宋典来一噎,什么叫霸刀门败落了?我们霸刀门在九大仙门中排名第九!不是天纵之才都不配入门。但也是这句话叫宋典来微微放松,听对方的意思,还是对霸刀门有所顾忌的。 宋典来于是道:“看来道友是刚到东极洲这样偏僻乡下,不了解内情。我们霸刀门原本是辅佐三大宗共同镇压苦海主封印,只是东莱国不堪苦海道肆虐,几番恳求,师门才派我前来驻守。” 宋典来刚刚说完,凭空忽然出现一张大网将他整个罩住,没等他反应过来,石子刀片毒雾秤砣乃至抹布面粉都一股脑朝他身上扔去。 宋典来:…… 迟一悬:??? 原身仇恨 宋典来好歹是个修士,若是有人偷袭他,除非那人修为远高于他,否则灵力波动必定会触动他的神识感应。然而这回偷袭他的人,用的都是命器。 跟其他法器不同,命器虽然也有一个“器”字,但动用命器需要消耗的灵力极少,且不受神识感应,除非修为远远高出几个境界,否则很难在被近身前察觉到命器攻击。 这也是他一开始用命器捏出秃鹰试探的原因,若占了无名谷的真是一位金丹真人,那他的态度就要变一变。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一群练气凡人用命器袭击! 东极洲灵力贫瘠,连修士都没几个,宋典来更难以遇到对手,这些年在东极洲连出手斗法的机会都没有,因此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反应已经不复曾经的敏锐,所以当意识到被命器袭击时,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张开结界护持自身,等他动手时,却已经晚了。 先是被一张大网罩住,接着被一只秤砣砸肿了一只眼睛,他恼羞成怒挣开大网想要结印施法时,一阵扫把风刮过,习练过千百次的印决忽然出错,施法失败又耽误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而就在这转瞬之间,一块白布落到他身上,他裤腰带的扣子忽然消失。 宋典来大惊失色赶紧拽住裤子,这时候石头刀片面粉都招呼过来,这些东西不是命器,破不开他的护体灵光,却弄得他满身狼狈,下一刻,一根绳子缠住他的双腿猛地往下拽,与此同时一股毒雾呛得他头晕眼花,这一连窜的合招打得宋典来猝不及防,竟硬生生把他从天上拖了下去。 砰的一声,这位高高在上的筑基修士摔在了沙土里,头发脸上白花花全是面粉,一身华服乱糟糟滚满了沙土。 宋典来筑基几十年,从未如此狼狈。 他气得浑身发抖,神识自然而然映出了那些杂役的身影。“竖子敢尔!” 宋典来虽被一群杂役的突然袭击搞得满身狼藉,但筑基和练气之间天壤之别,杂役们一通操作,也仅仅让他受了点皮肉伤。然而这对注重体面的宋典来而言,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他怒不可遏,想也不想就挥手甩出数道灵符朝着杂役们射去。 那灵符微微散着金光,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威力极强,若是真落到实处,不说那些杂役,就连杂役们脚下的山头,也要被削去一半,且灵符速度极快,杂役们根本无法躲避。 郭千山等人眼底甚至已经映出了灵符飞掠而来的倒影。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已经露出了恐惧,有人却还一脸凛然准备迎敌…… 不过就在那灵符即将落下时,一道结界忽然撑开,灵符砰砰砰落在结界上,只荡起了丝丝涟漪。 迟一悬及时甩出印章法器撑开结界,见自己的点数安然无恙,微微松了口气,随即,一股暴躁的情绪就压不住地从他胸口腾起。 迟一悬这人其实挺护短的,尤其这些人现在都是他的点数,他们修为提升还会返给他点数,就愈发显得珍贵了。 更何况他的小点数只是玩了一点恶作剧而已,宋典来居然想杀人!真是恶毒! 【请您不要生气,想一想他背后的霸刀门。】 的确,朝歌现在得罪不起霸刀门这样强者云集的仙门。 迟一悬试图压下心里的烦躁,他落到宋典来面前,企图和他讲道理。 然而宋典来并不买账,他指着山谷内的人怒道:“这些凡人竟敢对修士出手,当真大逆不道!如若不将他们全都处死,我霸刀门绝不会罢休!还有这谷中苟活的人牲,也全都是从犯,应当全部处死!” 宋典来倒不觉得这些人是受迟一悬指使,毕竟修士真要杀人,不至于让一群凡人帮手,要真是迟一悬有意为之,早在刚刚对方就出手了。 因此他语气咄咄逼人,“道友,这些人牲本来就该献祭苦海道,苟活了这几日已经是他们的运道,实在不该留在世上污了长生界清净!” 山谷中的人们早已被这些动静惊动,此时听见宋典来这样一位修士言之凿凿要处死他们,纷纷露出了恐惧之色。 一名老妇搂着孙女止不住地发抖,她们原本已经麻木了,是朝歌给了她们新生,好容易日子有了盼头,好容易朝歌要给她们一个身份,她们以为日子已经好起来了,谁知道还是逃不掉这样的命。 她搂着孙女泪流满面,“囡囡啊,姥姥看不到你长大了……” 一对姐妹死死依偎在一起,就算是死,她们也要死在一块。 一个妇人怔怔捂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面上满是凄苦…… 更多的人呆呆看着自己经营了几天的“家”,眼中露出了留恋与后悔之色,是他们错了,他们只是奴隶,怎么敢期望高高在上的修士会真心垂怜?一旦有了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又是被献祭出去的牲畜。 杂役们则是在将宋典来从天上拽下来后,才发现情况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意识到自己给东家拖了后腿,搞砸了东家的正事,杂役们又是恐慌又是担忧。东家还会宽宥他们吗?在修士面前,东家还会保护他们吗? 这片刻的静默无比漫长,就在谷中众人都心生绝望时,他们听见铿锵有力的一个声音,“不。” 宋典来瞪大了眼睛,只听迟一悬冷冷道:“这是我的国,我的子民,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杀害他们。” 宋典来正想说道友疯了,这些凡人蝼蚁凭什么?然而在对上迟一悬冰冷面庞片刻后,另一张面孔在他记忆中骤然浮现,他瞪大眼,惊骇如蛛丝将他面庞割裂,“你……你是何念远!” 迟一悬原本以为原身被卖为人牲是个意外,但此时宋典来的这句话如闪电般击中他的脑海,他恍然大悟,原来原身满门的仇恨,与霸刀门脱不开关系!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 灵力自爆 一刹那间,山谷上空风起云涌,整个朝歌的天空都阴郁下来。 山谷众人纷纷仰头,不可思议地对着这忽然搅动的风云发出惊呼。 原本笼罩着杂役的结界骤然膨胀开,像一只大碗,将整个山谷倒扣其中。 而沉默立在迟一悬身后的影卫则化作一股黑烟,涌向正朝远处遁去的宋典来,烟雾凝实若蛇,将他紧紧缠住。 宋典来感受到一股窒息般的压力,周身护体灵光立即亮起,那裹缠着他的黑烟顿时发出滋滋声,犹如被甩进热锅里的生肉,然而黑烟始终不肯放松,仿佛带着刻骨仇恨一般越缠越紧。 宋典来脖颈青筋突起,他袖袍鼓荡,灵压一瞬迸发,强行将影卫甩脱,却半分没有恋战,而是头也不回继续往前遁逃。 修士御风而行的速度极快,若是再这么下去,很快他就会逃出这片荒漠。 迟一悬既然起了杀心,自然不会放他走。 且不说他对山谷里的凡人动了杀念,光是他认出这具身体的身份却转头就跑,这人就绝不能留。 夺走原身命器的人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原身流放途中被卖入奇珍堂充作人牲,宋典来这样一个视凡人如蝼蚁的人居然能清楚地记得一个人牲的相貌和姓名,显然不是参与其中,就是有人额外交代过他。 若是让他就这么跑了,必定会去霸刀门告状,到时候整个朝歌,包括他在内一千多人,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必须把他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前方遁逃的宋典来忽然一分为五,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逃去,且这五个分.身并非幻影这么简单,每一个都活灵活现,一边逃还会一边朝他们的方向攻击,一道道灵符裹挟着杀机飞射而来,半空中就结成一张灵网将影卫困锁其中。 影卫身上黑烟沸腾,它速度极快地挣脱开灵符,崩毁的灵符散作丝丝灵光消散,然而他却僵在了原地,因为面对五个完全相同的宋典来,他迷失了,全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去。 散出的分.身阻挠住追击的影卫,宋典来此时的心情却没有半分得意,心中只余下惊骇。 当初他见到何念远的时候,那人已经半疯了,形容憔悴面色冷漠,跟迟一悬的神态气质完全不同,更何况迟一悬是个有筑基护卫的陌生修士,哪怕觉得他有些面熟,宋典来也根本不会将他跟一个废人联系上。 直到迟一悬不肯惩治山谷里的人,又面色冰冷没有半分和气,宋典来才隐约将他与何念远的相貌对上,同一个地方,相同的样貌,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可是一个废人怎么重拾修为?还能有一个筑基护卫? 于是宋典来没等迟一悬那句狠话放完,就转身遁逃,他胆子小,不敢和东辰洲的修士争斗,可也是胆子小,才活到现在。两个筑基打一个筑基,宋典来都没想过其他可能。 为了逃命前往仙门汇报此事,宋典来甚至没有丝毫留手,直接动用了自己的命器。 寻常的傀儡分.身迷惑不了对方多久,但命器可以。命器本就与他魂魄相连,气息相同,由命器捏出的分.身不需他自己控制,就能有他本体的三分实力。不仅能迷惑,还能拖延,等对方一一斩杀那些分.身,宋典来早已逃出生天。 然而宋典来怎么也想不到,下一刻,迟一悬就带着影卫毫不犹豫放弃了那四个傀儡,直直冲他而来。 他瞪大眼,目眦欲裂。 …… 【陛下,追东南方向那个,其余都是假的。】 迟一悬的命器有其局限性,它目前的侦察范围只能到修士以下,然而在此刻,却反而成了优势,当命器发现五个宋典来当中只有一个它无法感知后,立刻就锁定了目标。 迟一悬二话不说,带着影卫直接包抄。 宋典来一开始还以为是运气不好,直到他又用命器分出更多傀儡企图混淆追击后,他骇然发现对方是真有本事看出来。 轰隆一声,影卫一拳砸在宋典来身上,硬生生将他护体灵光砸碎,宋典来抛出身上剩余法器,闪着金光的数张灵符在半空中箭矢一般激射而出,迟一悬灵巧闪避,数道灵符擦过他的残影落入地面,将沙地砸出一个巨坑。 与此同时另外几件法器散着灵光朝着迟一悬和影卫冲去,有高速旋转的锥子,散发毒气的如意,雷光闪烁的珠子…… 影卫见状果断将身躯膨胀开来,黑色的影子凝成一张幕布挡在迟一悬身前,锥子、如意、珠子没入这张幕布中,如同没入粘稠的沼泽,渐渐光芒暗淡失去威能。与此同时影卫的身影也虚幻起来,明显将要溃散。 迟一悬没工夫去顾及影卫,他心中一直默默计算,见宋典来灵力消耗过半,他嘴角冷冷一扯,忽而扬声道:“朕明察秋毫,不会错判一人,诛!” 最后一个字在天地间回荡出了余音,看不见的威能顷刻爆发,即将冲出荒漠的宋典来忽然浑身一滞如遭重击,他当场喷出一口血来,同时再也无法御风,从空中一头栽下。 他的鲜血落在沙地上,不少妖物从沙土下钻出舔舐修士血液,直到迟一悬飞身落下,这些妖物才飞快钻入沙土消失。 荒漠的风拂过迟一悬衣角,他迈步停在宋典来面前,就听他色厉内荏道:“你敢杀我,霸刀门不会放过你的!” 迟一悬只问:“何家的惨案,你知道多少?” 宋典来呵呵道:“我要是告诉你,没了利用价值,你难道就不杀我?” 迟一悬微微一笑,凑近道:“我要是剥掉你的命器,把你变成废人,你猜那些你看不起的凡人会怎么报复你?” 宋典来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迟一悬摇头,“果然,你不知此事。”想想也是,宋典来虽然是修士,但在霸刀门应该算最底层,更何况宋典来是从东极洲走出去的,在霸刀门毫无根基,竟也不知命器可以被夺走。 宋典来果然不相信,“胡说八道,命器与魂魄相连,怎么可能被夺走!”宋典来重伤不能起,但见迟一悬没有立即动手,他就又生出了侥幸心理,“何道友,当初将你弄到无名谷,我也是听命行事,你放我一命,不,我愿奉你为主,帮忙在霸刀门那儿隐瞒,只要……” 迟一悬摇头。 他只有原身的部分记忆,因此对宋典来没什么印象,但刚刚影卫追击他的那股劲儿,简直堪称撕咬了,很显然,影卫没有神智,但仇恨的本能依旧没有忘。从影卫的态度来看,这宋典来绝不是他所说的那样无辜。 见迟一悬依旧要下杀手,宋典来眼中闪过狠绝之色,下一瞬,他毫不犹豫地自爆灵力,丹田内剩余的灵力被他挥霍一空,看着被灵压淹没的迟一悬,他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就给我陪葬吧!” 剧烈的灵压将迟一悬的外套撕裂,露出外套下的两条鞭子。 这两件下品法器在筑基灵力的催动下散发着灼灼灵光,在他身上缠绕成一件镂空衣裳,抵挡住了第一波爆炸的灵压,等到这两件法器光芒暗淡下去,冲击而去的灵压却又遇到了另一层阻碍——一件突破黄级的护甲。 这是由郭千山等人打下的那只玄甲虫王做成的。 在这层层防御下,宋典来自杀式的灵力爆炸连点皮肉伤都没给迟一悬留下。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宋典来不甘地瞪着眼睛,头一歪,气死了。 迟一悬也很不甘,毕竟他是个穷鬼,这可是他唯二的法器啊,现在都没了。 众人脑补 迟一悬当初从两个管事那里搜刮来三件法器,一个印章,两条鞭子,都是黄级下品,虽然品级很低,但也是法器,当初在那个练气四层的管事手里,只能变成一层小小结界挡住谷口,而在筑基后的迟一悬手里,却能膨胀成一个巨大的碗状将整个山谷都护住。 那两条鞭子,在练气期手里只能用来打人,放在他手里,却可以无限延长卷走天上的飞鹰,还能在他身上缠绕成一件护甲。 由此可见,练气和筑基不但力量天差地别,使用方式不同也能让一件法器发挥不同的功效。 可惜的是,鞭子为了抵挡宋典来的灵力自爆,已经没了,印章结界挡了一下宋典来的灵符攻击,不知损伤了多少,回去得仔细看看。 还有玄甲虫王炼制的护甲,也在爆炸中龟裂了。 迟一悬拍了拍护甲,咔哒咔哒,碎裂的甲片摔在沙土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唉,这回可真是损失惨重。这个世界对穷鬼未免太残酷了。还好并不是一无所获。” 迟一悬伸手一招,落在地上的三件法器飞入他手中,他顿了一下,把法器扔掉又召来,扔掉又召来……如此反复数回,玩得不亦乐乎。 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哪儿哪儿都不方便,但是能修炼还是很棒的,拿东西多方便啊!简直是懒鬼福音! 这三件法器就是宋典来刚刚扔出来袭击他的如意、珠子和锥子。被影卫用鬼气裹了一圈后,威能消失,现在光芒暗淡灰扑扑的,肉眼都能看出受了些损伤,迟一悬让命器鉴定一下。 【鉴定完毕!】 【金木锥,蕴含五行属性中金灵与木灵的法器,十分锋锐,黄级上品。目前为黄级中品。】 【血如意,可散发剧毒血雾,金丹以上无效,黄级中品,目前为黄级下品。】 【惊雷珠,蕴含雷电,使用时投掷而出,可召唤至少一道落雷攻击敌方,黄级上品。目前为黄级中品。】 迟一悬有些失望,最高竟然只有黄级上品,看来宋典来果然混得很差啊! “好在我有个炼器坊,扔进去回炉一下,应该能恢复品级。” 而能把这三件法器弄得掉级,影卫遭受的损伤也不少,迟一悬能感觉到,栖息在他影子里的何念远很虚弱。 “不知他何时能恢复,不过没了宋典来,短期内应该不必担心再有修士找上门了。” 【陛下,宋典来的尸体必须处理掉。】 迟一悬颔首,他当然知道。连商队都有追踪痕迹的办法,霸刀门这样的仙门怎么可能没有?虽然宋典来在霸刀门只是个小人物,他失踪还是死了未必有人会关心,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把能追踪到他的东西都抹除掉,最关键的当然就是尸体。 至于法器上的认主痕迹和气息,刚刚在入手的那瞬间就已经被迟一悬抹除了。 他单手隔空一抓,宋典来的尸体就悬浮而起,然后化作一个小点消失了。 好了,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迟一悬,再不会有人知道宋典来正在朝歌地下的污水处理厂里安眠。 这个建造好后一直没有人使用的排水系统一察觉到异物进入,立即开始勤恳地工作。宋典来的尸身很快被排进了清净笼里,不久后,他的身躯就会被清净笼分解排出。 “宋典来活这么久,不知吃了多少可爱的动植物,现在把他分解成营养物质回馈大自然,也算是给他攒功德了。” 【您真是目光深远博爱众生。】 迟一悬正笑眯眯听着命器吹彩虹屁,就听命器接着道:【您之前坚持建造排水系统,是否已经考虑到今天?】 迟一悬眨眨眼,“你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个熟悉的呼唤。 “东家!” “东家……” 迟一悬不必回头,眼前就自然浮现出杂役们奔行而来的模样,这是神识被触动的反应。他用命器观看外界时,像是用机器投影出一片只有他能看见的屏幕,但是神识带来的完全不同,没有屏幕,而是像回忆一样直接在脑海中出现画面。 这感觉还真有点神奇。 迟一悬看向杂役们,面上没有表情,因为他还沉浸在成为修士后的神奇体验中,无论杂役们说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当然他的眼神也是虚的,因为他正专注用神识观察周围,眼睛里根本什么都没看,名副其实的神游天外了。 如果此时他能正眼看看杂役们,一定会控制不住脚趾抠地。 因为杂役们正用一种又敬又畏,又动容又羞惭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当那个碗状的结界将整个山谷都笼罩其中后,山谷内的人们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们被保护了。 仙师没有抛弃他们,他宁愿与一位修士结仇也要保护他们,甚至在跟那名修士打起来时,他还不忘用结界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 长生界有十四洲,十四洲凡人卑微如尘土,任何修士都可以践踏碾压,没有人会觉得不妥,毕竟尘土本就是踩在脚下的。纵使有不甘,有怨恨,可那又能如何呢?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修士,或者供养出一位修士,如果永远都成不了修士,那也只能一辈子被修士踩着了,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凡人呢?身为凡人,就该认命。 他们从未想过,会有一位无亲无故的修士愿意冒着风险保护他们。 等反应过来后,再回想这几日在谷中的生活,回想之前的质疑和畏惧,只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明明仙师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封印苦海道,救下他们的性命,打开宅门,给予他们生命之水,建造炼器坊和医药坊,让他们每个人都有活干,有粮吃…… 可是当其他修士来犯,他们竟然真的觉得仙师一定会弃他们而去!哪怕当中有些人抱着舍下这条性命报答仙师的想法,也是万万不该! 仙师品性高洁,乃昆山片玉,他们这种想法,无疑是对仙师的侮辱! 等到仙师追着那个修士远去后,人们渐渐才想明白,有人痛哭,有人大笑,有人大喊,有人奔跑……每个人的情绪都在无声无形翻涌,胸腔里溢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痛楚,很久以后他们才能明白,这是一种真正被尊重,真正站起来的滋味。 可此时他们还没能弄懂胸腔里翻涌的激动,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跑出去,追出去,想要跟上仙师的步伐,哪怕永远都追不上,也不能阻止他们向着他追随,就像远古觉醒的人追逐太阳…… 【不过他们没法追出来,以郭千山为首的杂役们安抚住了您的子民,只有已经入道,认为能帮上忙的十个人追了出来。】 迟一悬无所谓地在心里嗯嗯嗯,其实他根本没有听清命器在说什么。等他玩腻了神识,视线终于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就发现杂役们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命器发出一声轻笑,却不说话。 迟一悬大胆猜测,“难道是终于发现他们的劳动力被我白嫖了很久,所以来讨回公道?” 命器:【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迟一悬:…… 噫噫?他的命器学会阴阳怪气了? 21脑补升级 二更合一 郭千山等人远远瞧见仙师从天上飞下来, 立即拔腿奔过来,出来得太急,他们都忘了骑上马, 每个人只靠着身下两条腿,跑得气喘吁吁脸色泛红。 但真到了仙师跟前,他们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那人身上外袍碎为粉末, 玄色护甲也崩裂, 露出下面青碧色箭袖中衣, 却半分不显狼狈, 反而衬得他愈发清贵孤高。而他分明刚刚击杀了一位筑基修士,却半点不见自得, 回头望来时神色霜冷,空寂如山巅落雪。 这个人, 仿佛就不应该落在人间。 他们唯恐再上前一步,就会让眼前这人沾染红尘, 堕入浊世。 刚刚神游天外, 如今已回神的迟一悬:懂了!虽然鼓起勇气来问工资, 但在老板面前还是难以张口。 迟一悬毕业前去大公司实习过,虽然谈工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职场新人总是羞于启齿,每个人都会有这个阶段。如果他是打工人,他坚决捍卫大家的权利,可他现在是老板,还是个穷鬼老板,口袋空空就和人谈工资,总觉得像是在画大饼。 没关系,咱很快就富了。只要赶在月底发工资前把薪资谈好, 咱就还是好老板。 于是迟一悬飞快淡定,对众杂役道:“你们先回去,谷中一切照旧,我出去一趟,短则一日,多则数日,回来后再与你们细说。” 印章结界就先留在山谷里,他珍贵的点数不能没有保护,况且那结界不影响他的点数出入。 郭千山等人微微一震,飞快点头称是,再一抬眼,迟一悬的身影已经飞远了。 *** 迟一悬正在前往银城的路上,他晋升筑基后,命器的侦查范围扩大到了半径三百里,而距离朝歌两百里外,就是最近的城池:银城。 银城以曾经出过一个银矿而出名,长生界虽然能修仙,但凡人间的流通货币还是金银铜钱,至于灵石,那不是用金银就能换来的。通常只有修士行走凡人城池时拿灵石换金银,反过来就难以找到兑换渠道了。 命器的侦查范围虽然只有半径三百里,但这个半径是以迟一悬本人为中心的,也就是说他飞得越远,命器能侦查到的范围就越广。 之前还没筑基,又不能御风,迟一悬不敢在外面瞎跑,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山谷,他的点数就会出点什么事,现在不同了,附近唯一的筑基修士被他干掉了,他暂时不必担心半路会冒出个仇家来。 他一边御风飞行,一边熟悉筑基后的灵力,对命器道:“御风消耗的灵力有点多,看来以后还是得搞个代步的。” 【那么您是想要法器还是灵兽呢?】 迟一悬思量,“法器也要消耗灵力,但可以用灵石代替,灵兽需要驯化,还要大量饲料供养,还得找人专门照料……”说来说去,都是要花钱。 迟一悬心里叹气,还是穷啊!希望这一趟能有所收获吧! 本来刚刚筑基,又经历过一场战斗,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去调息灵力并消化这次战斗的经验收获。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先赶去银城的奇珍堂,进一步抹消宋典来的痕迹。 有了命器的侦查辅助,迟一悬不需要进城打听,更不需要费心查找,他刚刚接近银城,命器就在地图上标出了奇珍堂的位置和宋典来的居所。 迟一悬瞥了一眼地图,身影就在昏暗的天空中化作一抹流光落入银城当中。 夜幕降临,银城的繁华却丝毫未减。 除却寻常商贩,还有身着各式护甲的修行者在银城来来往往,他们有的背着武器,有的提着包裹,有的悠闲自得,有的行色匆匆。 城中最繁华的当属奇珍堂所在的青云街,沿街都是小两层的商铺,有的卖吃食、有的卖衣裳、有的卖武器,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这些铺子不卖的。 然而贩卖护甲和丹药的,只有奇珍堂一家。 那些修行者无论是想要出城还是刚刚回城,都得往奇珍堂去一趟,有的是更换或修补护甲,有的是备些丹药以求保命,他们通常钱袋鼓鼓进去,再两袖空空出来。 【无论如何,修行者的生活总归不会太差,但还是有许多凡人,挣扎在饥寒交迫那条线上。】 命器的侦查范围变大,自然也看尽了这银城的市井百态。 迟一悬:“为什么?” 【因为附近有太多人想要定居银城。毕竟银城有高大的城墙,还有卫队,住在城里不必担心生命危险,若是城池外的村镇,则有概率被妖物撞毁屋墙,村镇里每年都有死于妖物之口的凡人。】 【另一个原因就是,城市里的凡人召唤出命器的概率更高。】 这一点不必命器提醒,迟一悬也发现了。一进入银城,他就明显感觉周围的灵气更活跃,浓度更高。而通过原身的记忆,他也隐约察觉到这一点。 虽然说几乎每个人都能召唤出命器,但一个人一年只能召唤一次,如果今年不行,就得等明年,有的人小小年纪就召唤出命器入道修行,有的人年过半百才召唤出命器。而生活环境越好的人,召唤出命器的概率越高。虽然偶尔也有例外,但这个统计大体不会出错。 据说东辰洲那种灵气浓郁的修行胜地,多的是七八岁就召唤出命器的天之骄子。 “这个世界唯一公平的,大概就是命器不能定制,召唤出什么都看命吧!”何念远身在东极洲这样的乡下地方,依旧召唤出了令仙门也垂涎的顶级命器,令他在灵气贫瘠的东极洲以超越常人的速度飞快筑基。 可是筑基修为在东辰洲那些仙门眼里,依旧弱小如蝼蚁。 “究竟是什么魔鬼,想出了剥夺别人命器的办法?这命器是别人的,他夺走了还能像原主那样契合?”迟一悬飞快下了定论,“一定是那种天天嫉妒别人的红眼丑八怪!这种贱货,等我将来变强了,我一脚踹烂一个。” 【咳咳,陛下,注意沉稳。】 迟一悬沉吟道:“那我坐在椅子上,沉稳地让他们互相踹烂。” 命器:…… 微风摇动的灯笼下,迟一悬的影子也轻柔地涌动一下。 *** 迟一悬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奇珍堂内部。 在命器的侦查下,这座城池里有多少人,多少修行者,修为多高,一目了然。 目前奇珍堂里修为最高的是副堂主贾和谦,练气五层,其次是几个管事,练气三层到四层,接着就是一些召唤出命器的杂役,修为在练气一二层徘徊。 迟一悬进入奇珍堂时,神识扫到奇珍堂地下关着近万奴隶,这些人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在底下做手工帮奇珍堂赚钱。 【他们是奇珍堂储存的奴隶,预备作为苦海道接下来几年的人牲。】 【陛下,您现在的修为足够扫平这座城市的所有修行者,如果您愿意,现在就可以杀掉奇珍堂所有人,掠走奇珍堂所有财产,包括这些奴隶。】 迟一悬:…… 他总觉得命器对他自信过头,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自信。 一来,银城属于东莱国的城池,他要是在银城犯事,可能会引来国君清剿,东莱国国君是筑基巅峰修为,必要时可以去仙门请来金丹期助阵。二来…… “你是不是忘了宋典来被杂役们从天上拽下来的样子了?” 虽然筑基和练气之间差距极大,但还真没到天差地别的程度,练气期的数量如果足够多,配合足够默契的话,不说搞死一个筑基期,但把筑基搞成重伤还真有可能。 更何况他今天本来就刚刚经历完一场战斗,状态都没恢复,这么挑衅奇珍堂,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命器显然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很快道:【抱歉,您今日在斗法中的表现实在太过威武帅气,令我不自觉冲昏了头脑。】 闻言,迟一悬脚步一停,片刻没说话。 【您怎么了?】 迟一悬飞快道:“真有那么帅气吗?能不能录下来,方便我以后随时欣赏。” 命器:【……下次一定。】 说话间,迟一悬已经来到了宋典来的住所前。 奇珍堂的生意遍布东莱国,但银城这个才是嫡支,临街的商铺后面,就是奇珍堂的大本营,里面占地极广,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俨然一座富贵的园林。 而宋典来的住所就在这座园林的正中心,这座院子相比起其他地方更显富贵豪奢,里头堆金砌玉、珠围翠绕的,每一处都在无声呐喊其主人是个暴发户。 不过迟一悬有些不太明白,吐槽道:“我穿的是修仙界不错吧?宋典来是个修士不错吧?真爱搞排场的话,搞个灵石砌成的园子不更好?”这样他空空荡荡的背包格就有用武之地了。 命器很快从侦查范围内搜索出答案,尽心尽力为主人解惑,【宋典来在东极洲的出身很普通,他回到东极洲后为了显示自己衣锦还乡,特意将住处布置成这副模样。】 在东辰洲,金银不值钱,但在东极洲,还是很唬人的。 宋典来的住处布置有防护阵法,这个阵法无人主持也能发动,迟一悬没有学过阵法,不过有命器的侦查在,找到阵眼破解十分方便,说话间他已经破开阵法,顺便将布置在园子中心的阵盘收入了背包格。 之后就是进入宋典来的房间进行一番大扫荡。 令迟一悬失望的是,宋典来家里就灵石两千,灵植若干,法器两件,道袍两件,丹药若干,储物袋一个,别的就没了。 他翻遍了箱笼,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人在东辰洲混了五十年,就这么点家当,家里连袋灵食都没有! “宋典来,你实在令朕失望。” 命器:…… 值得一提的是,迟一悬在宋典来家里翻到了一些他与霸刀门往来的信件,看时间,基本都是每年他献祭完苦海道后给霸刀门报信的消息。 他还找到一只附了灵力的纸鹤,纸鹤内是宋典来写给霸刀门的信。 信件内容十分谄媚,大段大段阿谀奉承之词,迟一悬看得眼晕,让命器翻译了一下。 命器:【厉鸣真人,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 【信中所指大概率是处置何念远的事情。】 命器说完没多久,那只纸鹤就微微震动,扇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这是一只定时发送的传信纸鹤。 命器:【是东辰洲的方向。】 迟一悬点头。 如果他没有穿越,那么算一算日子,今天就该是奇珍堂的管事献祭完苦海道后回到奇珍堂复命的时间,也就是宋典来确定何念远彻底死去的时间。 “也好,有了这封信,霸刀门短时间内不会找上门来。”这就给他们争取了发育时间。 迟一悬在何念远的记忆里只看见仇人的脸,看不见他们的来历和姓名,目前至少能确定仇家是谁了。 至于奇珍堂发现宋典来迟迟回不来后是什么反应,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走出奇珍堂的时候,星子满天,晚风拂面。 迟一悬难得放松,见路边有人卖馄饨,一天两顿辟谷丹的他难以忍耐,当即坐下来要了两大碗馄饨。 这一家用料实在,馄饨皮薄馅大,像一个个在汤水里翻滚的小元宝,一口下去,饱满香嫩的肉馅还会爆开汁水,美得不行。 迟一悬一口气吃了几十个馄饨,吃得鼻头微微冒汗。 吃完后他吞下一粒化食丹,在店家的殷勤安利下又点了一杯饮子,坐在凉风习习的茅草棚下慢慢喝着,终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惬意。 “要是能看电视剧就好了。” 【您可以观看谷内实况直播。】 迟一悬搓手,“来来来,赶紧的。我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背地里骂老板。” *** 荒漠,朝歌。 裘平安盯着工人将一批清洗干净的甲虫壳搬进炼器坊,就听见樊蕙兰喊他,“平安哥,郭大哥喊你过来。” 樊蕙兰也是杂役中的一员,她召唤出的命器是一根绳子,当初在奇珍堂总被人取笑将来要是活不下去,上吊绳都是现成的,樊蕙兰每次听见,都气得跟人打架,但她每次都打不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继续被人嘲笑。 跟了东家以后,她得了指点,尝试将绳子结成网、拧成鞭子、乃至模仿蛇类灵动迅速地捕捉活物,如今她跟其他人配合,每每都能在猎杀甲虫时出点风头,今天正式迈入练气三层,而她如今才二十五岁,这样的晋升速度,是她从前想都不想敢。 修为进步,又有一群同生共死的同伴,还有了真心追随之人,短短数日,樊蕙兰变化极大,若此时她再回到奇珍堂,人家必定认不出她是曾经那个总缩在一旁闷不吭声的杂役。 裘平安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他低着头迅速在账本上记下今日炼制的甲片数量,又数了数今日获取的虫壳数量,确定数目都对得上后,才将账本收进柜子里上了锁。 不久后,裘平安来到谷口附近的医药坊。 医药坊旁有一间给伤员安排的屋子,如今山谷里没有伤员,这间屋子就成了杂役们临时聚会的地方。 裘平安进来后,发现屋子里有十个人,都是今天追着仙师离开山谷的同伴,想到自己至今无法召唤出命器,当他们追出去时,自己只能眼巴巴在谷内等待,他面色有一瞬黯淡。好在他及时回身关上门,没教同伴们发现。 屋子简陋,除了两张病床,连把椅子都没有,大家只能坐在地上。裘平安过来之前,他们还在商量这几天建房的时候分点木料出来打些桌椅板凳。 裘平安在同伴们面前坐下,开口道:“我刚刚看了账,今日猎到的玄甲虫比平日少了两成,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带队去捕猎玄甲虫的是樊蕙兰,她说道:“自从我们天天出去捕猎玄甲虫后,这附近的玄甲虫就越来越少,今天我带人追出去几里地,发现玄甲虫在往更远的地方迁徙。” 万天佑嘀咕,“这是打不过就想跑啊!” 樊蕙兰接着道:“再这样下去,我们猎到的玄甲虫会越来越少,如果想猎到原本的数量,就要往更远的地方去,这样天黑前就赶不回来了。” 马弘宣摇头,“不成,在荒漠过夜太危险了。” 荒漠夜里不单有沙虫,还有其他妖物,而他们并不是每一种妖物都见过,遇到不熟悉的妖物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郭千山道:“但我们跟风行商行签了契约,每个月给他们供甲片和丹药。如果没了货物,凭谷内的存粮,管不了多久的。” 裘平安笑道:“没事,我今天算过了,炼器坊的存货还够我们跟商行交易几次,之前商队走的时候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下次他们会带一批护甲过来,如此就能在野外过夜了。”如今他们的护甲都是自己用灵力将甲片强行拼合起来,用不了几天就散架,比不得正经炼器师做的护甲。 樊蕙兰闻言松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但片刻后,她道:“还是得找个炼器师,这笔钱与其让商行赚去,不如我们自己赚。” 但炼器师难找,于是这件事大家默契地按下不提。 万天佑则道:“医药坊建起来的时候药柜里就带了些药材,是仙师细心备好的,如今每日丹炉启动,能练出十瓶上品补血丹,十瓶上品补气丹,另有十来瓶下品丹药,以及一些药散。” 他说的药散指的是丹炉炼丹时吐出的废料,分为补血散和补气散,因为凝丹失败,这些药散失去了丹药的大部分功效,但这些东西并不真的是废料,只是药效相比起丹药来说十分微弱,但也比熬草药来得强。凡人服用依旧有效。 比如干活时不小心划伤了手,或是因旧伤旧病导致的身体虚弱,都可以服用这些药散。丹炉出来的药散每日都有杂役用纸包好,免费提供给谷中的子民。 万天佑因为命器特殊,如今除了猎杀玄甲虫,就是负责医药坊里的事务,他说道:“刚刚小廖跟我说,医药坊的药材只够用再开两次丹炉了。我们不能总等着东家来料理这些杂务,药材的事,得找办法解决。” 山谷里入了道的杂役每天都要外出,不是捕猎就是运送石材木料回来,所以山谷里这些杂务都是裘平安管着,他当然知道谷里都缺什么,上次商队走的时候他也提了药材,但有些药材已经被奇珍堂垄断,风行商行也弄不到,这就需要他们自己去搞,要么进深山老林采药,要么去跟奇珍堂谈条件。 但这件事,他们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了,因为万天佑刚刚提起了东家,于是他们每个人心中所想,都不知不觉歪向了同一个地方。 屋子里静默了好半晌,烛火时不时发出哔啵哔啵的燃烧声。 许久之后,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马弘宣艰难的声音,“你们……还记不记得初见东家的情形?当时他在笼子里,说……” 话音刚落,一只手突然将马弘宣拽了起来,郭千山拎着他的领子,冷冰冰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纷纷看向他们,目光里含着相似的怒火,万天佑欲言又止,拉了拉郭千山试图让他冷静,裘平安则过去试图将两人分开,“有话好好说,马兄弟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郭千山冷声道:“那他是什么意思?” 裘平安毕竟没入道,力气小拉不开,还是樊蕙兰和另一个杂役上去把人弄开。 马弘宣的相貌和他的声音一样有些文弱,他理了理被郭千山弄皱的衣领,轻声道:“郭兄弟,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今日追出去时,东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东家说的话? ——朕明察秋毫,不会错判一人,诛! 这句话当时几乎在整片荒漠上空回荡,裹挟着雷霆般的怒意,连地面的妖物都吓得钻回了沙土里,他们听见时也忍不住心头一颤,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只想就地匍匐跪下。 当时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多了,无论是亲眼目睹修士间的斗法,还是东家挥手湮灭修士的尸身,都令他们头脑空白,不能自已,更何况追上去后,东家什么也没提,他们也就没有再去想,可此时经过马弘宣这么一提醒,往日里关于东家的记忆纷至沓来,砸得众人都有些发晕。 他们曾经都是奇珍堂的杂役,看惯了奇珍堂收拢的人牲。一开始对那人其实没什么印象,毕竟人牲太多了,他们数不数过来,每日干完活累得倒头就睡,压根没精力思考。 直到有一天,他们听见那人从囚笼里发出了声音,他有时自称寡人,有时自称朕,有时又望着奇珍堂的管事冷笑,说要将他们九族诛灭…… 而那个时候,他坐在囚笼里,是个蓬头垢面的人牲。 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人是个疯子,有谁会真觉得他是一位国君呢? 后来东家杀了管事,封印苦海道,救了他们所有人,又指点他们修行,造了炼器坊和医药坊让他们谋生,他们心中感激涕零,偶尔也想过以前坐在囚笼里的“疯子”,但那时只当东家是个脾气古怪的修士,也许装成人牲疯言疯语正是他修行的一种呢? 毕竟这世上奇奇怪怪的命器和奇奇怪怪的修行也不是没有。 然而结合今日东家的话,他们才惊觉,自己还是把东家想得太浅了。 一室寂静里,只有马弘宣轻柔的嗓音在回响,“我在书上看过,天下十四洲,三宗九门一十六国,但曾经不是这般,据说远古时没有门派,也没有分散各洲的小国,长生界万万民只效忠同一位王,那位君王雄才伟略,爱民如子,他的名姓已经不可考,也有人说这是杜撰的传说。但见到东家后,我才觉得,传说非假。” 万天佑眼睛发直,呆呆道:“你的意思是,东家他……他是……” 裘平安咽了咽唾沫,艰难道:“他是从远古而来的……王……” 郭千山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东家他一定……” 啪! 迟一悬手动掐灭了屏幕。与此同时他脚趾疯狂抠地,没一会儿忽觉脚底一凉,他竟然,硬生生,把鞋底,抠破了! 【陛下,您还好吗?需要我为您换一双鞋子吗?】 迟一悬捂脸崩溃,“别这么喊我!” 他刚刚还想着带一些馄饨回去分给他们,现在好了,不用给了,他再也不想面对他们了! 救命!当时他在打架啊!当时要是让宋典来逃走,朝歌日后就别想安生,况且他又没用过技能三,为了最大限度发挥出来,他只能大喊出来了! 谁知道竟然被他们听见了! 他们的耳朵怎么长得!隔那么老远都能听见! 馄饨摊子的香味随风送到他面前,然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对美食的欲.望,趴在桌上一脸生无可恋。 就在这时,有人冲出来撞了他一下,迟一悬目光锐利,反手揪住那人手腕冷酷道:“说,从我身上偷了什么!” 22打个标记 小半个时辰前, 扎着丫髻的小姑娘拎着一篮子符纸拉住一个路人,“这位善人,买点驱邪符吧, 去野外能保命呢!” 那路人呸一声把人推开了, “想钱想疯了, 什么烂玩意也敢出来讹钱!” 小姑娘又矮又瘦,单薄的身子被推得一个踉跄,怀里竹篾编的篮子滚在地上, 里头的符纸全洒了出来。 她连忙蹲下身去捡。 银城只有繁华的青云街铺了砖, 其他地方都是泥土地, 符纸落到地上都沾了沙尘,还好今天没下雨!小姑娘捡起符纸吹了吹就放回竹篮里, 有的符纸被风吹到了路中央, 她蹲在地上被人踩了手也顾不得, 终于将符纸全捡回了竹篮。 她又扬起笑脸, 站在路边努力拉客,然而依旧没有卖出去一张,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嗅到一股馄饨香味。她朝不远处望去, 就看见路边支了个馄饨摊, 店家揭开木盖搅拌了几下, 浓白的烟雾伴着香味顺风飘过来, 馋得她口水直流。 小姑娘直勾勾盯着那处摊子。 她看见一个人点了两大碗馄饨,馄饨一上来,他顾不得烫就捞了一个吃进去,他明明吃得并不快,可是一个接一个, 很久都没有停过。 小姑娘盼着他能吃剩下小半碗,一定能吧!那么大碗的馄饨,他一定吃不完吧!可是她等啊等,盼啊盼,那个人始终没有停下来,没多久,竟然将两大碗馄饨吃光了!连一口汤都没有剩下! 小姑娘失望极了,她又吸了吸鼻子,嗅着残留的馄饨香味。看见那个人一边喝饮子一边夸店家的馄饨好。 卖馄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被夸得两眼都笑眯了起来。 她听见那个人说道:“……到朝歌去开店吧!你家馄饨这么好吃,去朝歌开店肯定比这里生意好,我每天带一千人去给你捧场。” 妇人咯咯笑起来,问他朝歌是什么地方。 那人说道:“就在无名荒漠里。” 妇人摇摇头,“客人哟,可别说笑了,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哪能开店呐!” 那人于是不说话了,坐在那里直愣愣发呆,也许是因为被拒绝,所以难受了。就连卖馄饨的妇人都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住了嘴。 小姑娘还在盯着他看,这一回不是等着捡他吃剩的馄饨,而是盯着他垂在腰带下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她心想,这人可真阔啊!吃两碗馄饨就给了一角银子。 如果……如果她也能有一角银子,这个年都不用挨饿受冻了。 *** “说!从我身上偷了什么!” 迟一悬现在的反应多快啊!虽然他没有防备,但当别人撞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身上的东西被动了。 他的身体几乎条件反射般动起来,单手钳住了来人,同时一个顺手将人压在桌沿,脚还卡着条凳防止人挣脱。 下一刻他才看清被他钳制的是什么人。 小姑娘单薄的脊背撞在桌沿,手腕被对方两根指头钳住,但那力道大得很,她疼得两眼冒泪,又挣扎不开,当下心慌又害怕,嘴里却还在狡辩,“我没偷!我卖你符纸了!” “卖?见过强买强卖的,你倒新鲜,发明出个偷买偷卖来。” 听着这嘲讽的声音,小姑娘脸皮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争辩的话来。 迟一悬不用检查也能知道自己的钱袋子轻了,身上还多了点东西。他钳制小姑娘的手指松了些,但仍然没有放开她,只是另一只手夺回她手里的银子,然后打开钱袋查看。 从她撞上来到企图逃走,这中间不过两秒,却能完成解开钱袋——调换东西——系上钱袋这三个动作,速度可以说相当快了,要是放在他老家,高低是个做魔术师的好料子,可惜这是长生界,在修士的神识感应里,这一切跟慢动作也没区别了。 迟一悬身上的好东西当然都放在背包格里,腰下挂着的钱袋子只装了一些趁手的碎银子,此时他解开钱袋子,从里头掏出来一叠符纸,十好几张卷成一小捆,他单手翻开来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 他心里十分费解,“我还以为她塞给我的是杂草,这东西不是挺好吗?想卖就直接说,我又不是不识货。” 命器:【也许因为她被拒绝了太多次,所以不报任何信心了。她很饿,只是想拿钱换点吃的。】 迟一悬有些惊讶,“你是在同情她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要知道命器之前给他提的建议,不是强迫别人加入朝歌,就是把奇珍堂的人杀光光掠夺人家的财宝。 命器似乎有点无奈,【陛下,她只是个小女孩。】 迟一悬大惊小怪,“小女孩就不可怕吗?你这是不尊重小朋友的智商!”小孩子鬼精鬼精呢,比如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算好父母回家的时间偷看动画片,然后在父母开门之前飞快切换科教频道,撒谎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 不过说是这么说,迟一悬心里对命器的态度还是满意的,要是他的命器把对付奇珍堂那一套搬到小女孩身上,那他就得考虑将来是否灭杀这个器灵的灵智了。 迟一悬松开了对小姑娘的钳制,态度和缓了许多,“你这些符纸很不错,找到识货的人不必担心卖不出去,还有吗?我全都要了。”说着推过去几块银子。 小姑娘愣愣看着他,双眼却渐渐亮了起来。 不久后,馄饨摊的小桌上放上来一个装满符纸的竹篮,小姑娘坐在条凳上,埋头咕噜咕噜地将馄饨汤喝光,然后才珍惜地一个个吃掉馄饨。 迟一悬看她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裳破旧,手背上还有一个被踩出的鞋印。又给她叫了一碗馄饨。 卖馄饨的妇人瞅了他们两眼,用廉价的竹筒装好,方便小姑娘吃不完带回去。 小姑娘名叫杏春,她将肚子填了个饱,就扬起笑脸对着眼前大方的客人介绍她的符纸。 她说这些符纸都是她自己做的,制符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如果客人还有需要,她可以什么都不干,每日专程为客人制符。 小姑娘一张脸被馄饨摊的热气熏得红扑扑的,扬起笑脸时十分甜美,一连窜的奉承话都不带停的,“客人您的眼光真好,我在这条街上卖了好久符纸,那些修行者没一个比您识货,您一定是天上神仙转世,以后不仅能做修士,还能做仙君哩!您走到哪儿,满身功德就照到哪儿,我今儿被您照一照,以后没准就能大富大贵了。等我回去,一定要给您供长生牌,日日盼着您飞升做神仙,不,做所有神仙的王!做天神帝君!” 听着这些话,命器仿佛找到了知音,声音都有些激动起来,【陛下,我怀疑这孩子能预知未来,快把她带回朝歌!】 迟一悬:…… 不是吧,人家就是吹吹彩虹屁,你还当真了吗? 咦?平时他说命器吹彩虹屁的时候,命器总是异常沉默,难道它不是在拍马匹,它是真心那么认为的? 这一刻,迟一悬莫名震撼。 他摆摆手,止住了小姑娘的讨好,从竹篮里挑出一张符展开来给她看。 杏春忙道:“大善人,这是清凉符,带去野外暑气不侵,还能吓退一些小妖物呢!” 迟一悬却摇头,直截了当道:“这上面的符文根本没用,我想问的是,织在符里的丝线是从哪儿来的?” 一般而言,一道符分为符头、符窍、符脚,而落符的工具可以是丝帛、竹片、布条等等,后者的用料以方便实用为主,并不一定要用黄纸。据说画符厉害的人,能以心中观想画无形之符。 然而小姑娘贩卖的所谓清凉符,有用的根本不是符文,而是那张画符的布条,这白色的布条里掺了部分奇异丝线,在迟一悬的眼里,这些丝线散发的灵光无所遁形。 听他这么说,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竟还是勉强吐出了恭维的话,“客官真厉害,别人都看不出来呢!” 那是因为小姑娘此前遇到的都是修行者,如果她能遇到一个修士,早就被看穿了。 很明显,迟一悬想要的不是符,而是掺在布条里的丝线。 杏春明显犹豫了片刻,才道:“善人,那丝线是我家制符的秘密,我可指望着它吃一辈子饭呢,若是您都要走了,那……” 她犹犹豫豫,委委屈屈又不敢直接拒绝的模样看着很是可怜。 迟一悬为了表明自己是非常有诚意的顾客,示意她尽管开价。 小姑娘犹豫着比了一根手指头。 迟一悬:“一百两吗?可以。” 小姑娘却立刻摇头,“不成不成,我要一千两。” 她看起来很忐忑,迟一悬却没有丝毫犹豫,“可以。”幸好他在宋典来那里搜刮战利品的时候还拿了不少金银,要不然就得回朝歌拿钱了。 “真的吗?客人您真大方,菩萨都没您这样的心肠!”小姑娘看着高兴极了,立刻起身给他带路。 迟一悬就跟着她走,然而在进入一片闹市区后,小姑娘身子一闪,整个人如同没入江河的水珠,瞬间不见了踪影。 闹市区的灯火印在他孤零零的身影上,竟显出几分寂寥。 【陛下,她不信您。】 迟一悬叹气,“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命器忍不住道:【您给价太痛快了,她把您当作图宝害命的坏人了。如果您跟她讨价还价,看起来更可信。】 迟一悬:“可我觉得那丝线很值啊!一千两能买到是我占便宜了,怎么好意思还价?” 命器:…… “好吧,如果她想要卖丝线,也不会费劲掺在符纸里了。”迟一悬回忆起那小姑娘的穿着,“应该是有人教导过她。那丝线不简单,若是暴露出来,难免不被杀人夺宝。如果卖掉,拿到的银钱她也守不住。相反,把丝线掺在符纸里,效果不出众,但也能有些效用,遇到识货但又看不出底细的人,一天卖出去几张,能是个长久生计。” 【陛下,您果然英……】 迟一悬飞快道:“赶紧看看她到家没有!” 命器彩虹屁还没吹起来就被迫打断,它任劳任怨地打开地图,找到了杏春所在的位置。 这整座银城都在命器的侦查范围之内,小姑娘以为她甩开了迟一悬,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命器的眼皮子底下。 画面中,小姑娘七拐八拐绕了好几个地方,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才回到自己家。 她住在城南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她的家是一座漏风的破房子,里头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家具。墙壁上满是龟裂的痕迹。 从生活痕迹上看,这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只见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确定附近都没人后,才钻进屋子,掀开床边的破布,露出底下一只竹箱。 竹箱里卧着一条手臂长的莹白胖虫,是一只正在吐丝的蚕。 命器:【已鉴定:冰蚕,玄级妖物(已被驯化)。所吐冰蚕丝是制成道袍的绝佳材料。】 迟一悬原本以为这小姑娘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一些金子,没想到她拥有一只下金蛋的鸡! “难怪她如此谨慎,若是让不怀好意的人知晓她有这个宝贝,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命器跃跃欲试,【陛下,我们要强令她加入朝歌吗?】 迟一悬摇头,“先给她个标记。” 筑基修士已经能在别人身上落下标记,被打下标记的人无论去了哪里,都能被施术者知晓,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灵力应用方法,筑基后自然而然就领悟了。就像婴儿一出生就知道怎么吃奶。 标记完杏春后,迟一悬在城里逛了一圈,对比了一下两个世界城市的区别,同时在心里完善自己对朝歌的未来规划,没多久又回到了馄饨摊前。 “店家,再来四十六碗馄饨,打包带走。” 店家惊愕地看着他。 迟一悬眉头一皱,“你一碗馄饨十文钱,我之前给了你半两银子,才要了四碗,你该找我四十六碗!”半两银子能兑换五百文,他的要求很合理。 店家:…… 她一边煮馄饨一边嘀咕,“还以为是给的赏钱,真真白高兴了,看着像个修士,怎么那么抠……” 迟一悬补了一句,“不要香菜多加葱。” 【您是给杂役们带的么?】 迟一悬叹气:“是啊,虽然他们害我损失了一双鞋,但我能对宝贝点数做什么呢?” 还不是只能像个家长一样把他们原谅。 23东家受骗 不知香菜 银城, 青云街 夜色已深,哪怕是最繁华的青云街也逐渐睡去。 随着一家家商铺关门落锁的动静,明亮的灯火也一盏盏熄灭, 最后只余下青云街正中央的奇珍堂还亮着灯。 “他们家向来如此,摆明了就是在说别人不如他家, 只有他家能长明不灭。”角落里一家店铺的伙计出来倒水,水泼在街面上时倒影出远处奇珍堂那盏八角琉璃灯, 不禁啐了一口。 旁边另一个伙计让他小声点别生事,“小心叫这家黑心的听见了整治咱们。” “哼,走着瞧吧, 他们家的灯亮不了多久了。”那倒水的伙计甩了甩铜盆里的水珠, 回头关上了店铺门。 大门砰一声合上,带起的风扬起旁边的店招,赫然是“风行商行”四字。 风行商行在这青云街不好不坏的地方占了不大不小的两间门铺面,往日里卖的都是丝绸香料珠宝一类,然而今晚, 老板罗燕行却将一位炼器师请到了楼上。 这位炼器师的年纪比齐伯还要大,修为只有练气三层, 像他这个年纪,这辈子晋升的可能微乎其微。 二十年前,人到中年的他终于召唤出自己的命器,一支可变幻形态的小锤子,这小锤子打人不疼,用来修修补补却十分合宜,他摸索了几年,学会了制作护甲和一些简单的武器,从那以后便以此营生, 养活了一家老小。 世上那么多命器,他能靠自己的命器有个体面营生,已经是少数的幸运。 “袁先生,我高价入了一批甲片,唯恐上当受骗,想着您是炼器师,定能看出好坏,所以今日才特特请您过来掌掌眼。”罗燕行满面笑容地请老人家上楼。 袁知望摆摆手,“我就是个工匠,算什么炼器师?罗老板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的确,在长生界,真正的炼器师都是修士,只不过东极洲这种贫瘠之地哪里会有真正的炼器师光临?就算有炼器师愿意留下,也没人会请他们炼器,不是不想请,而是请不起。 所以像袁知望这种能制作护甲武器的就成了香饽饽,被人尊称一声炼器师。袁知望对此心知肚明,别人那是在客气恭维,就像路边小贩看见个修行者就尊称一声“修士”一样,他要真就以炼器师自居,那才是没脸没皮。 一上楼,他就瞧见正中一张方桌上摆着十几副甲片,屋内点了不少灯火,照得那甲片光泽温润,竟像上了一层釉。 袁知望咦了一声,快步上前,粗糙的双手在白色衣摆上擦了擦,才捧起这些甲片细看。半晌后他叹息一声,“许久没见到这么好的甲片了,这是玄甲虫的壳?” 罗燕行笑道:“正是,袁先生果然好眼光。” 袁知望爱惜地抚了抚这些甲片,“这些甲片用来做护腕护膝可惜了,全都做成护心甲,再配以寻常甲片,就能出十几副上等护甲。” 罗燕行却让人抬上前几个箱子,一打开,里头全是同样品质的甲片。 袁知望有些惊愕,随即笑开:“这样一来,就不必配些普通材料了。”他看向罗燕行,“恭喜罗老板了,这回能从贾老板那儿赚上不少。”袁知望口中的贾老板自然是奇珍堂副堂主。 罗燕行却摇头,“袁先生,我不打算卖给奇珍堂。”她说出自己想要和奇珍堂竞争护甲行业的打算,“还请袁先生助我。” 袁知望没想到她有这个胆子,忙摆手,“罗老板可别拿我寻开心,老朽可万万得罪不起奇珍堂。”甚至还劝她,“罗老板,瞧在我与你母亲有些故交的份上,老朽也劝你一句,还是莫与奇珍堂作对了。他们的手段你也知晓。” 这些年因为生意竞争,被奇珍堂整得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可奇珍堂有一位修士坐镇,别人又能怎么办呢? 罗燕行却道:“那如果,供应我甲片的货商背后也有一位修士呢?” 袁知望微微睁大眼,“你说什么?” 罗燕行:“袁先生,我知您这些年在奇珍堂任职受了不少气,您是炼器师,多少人请您都请不到,可因为奇珍堂垄断护甲,您就只能在奇珍堂内任职,月钱多少都是奇珍堂说了算,连接些私活也要偷着防着。奇珍堂靠您才能贩卖护甲,您却处处受制,您难道就甘心吗?” 袁知望当然不甘心。当初他进入奇珍堂,为的是奇珍堂那位筑基修为的堂主,想着奇珍堂给的工钱低些就低些,只要能得到修士一句指点,这辈子也就值了。 可奇珍堂那位修士眼高于顶,根本不屑见他,而奇珍堂内并不止他一个工匠,等他反应过来,护甲行业已经完全被奇珍堂垄断,他在外面根本找不到多少活干,没奈何,只能继续在奇珍堂拿着比以前单干还少的工钱。 罗燕行继续道:“您跟我母亲有旧,也算是我的长辈,母亲离去前还让我多多仰仗您,我也实在见不得您在奇珍堂受罪。” 她本来就说中了袁知望的难处,如今言语中有颇含温情,少了商人间门的钻营算计,叫袁知望面色缓和不少,不禁考虑起她的提议,“那位修士,真能为你撑腰?” 罗燕行其实也不能确定,但做生意想要拉人入伙,少不了赊贷的,她笑道:“那位货商很看不惯奇珍堂的行事作风,所以才绕开奇珍堂将甲片供给我风行商行,由此可见,他背后那位修士也是如此。您不必太过担忧,若奇珍堂堂主真要动手,那位修士也不会坐视不管。” 一直安静看着的齐伯这时出口补了一句,“我们东家说得不错,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叫奇珍堂一家独大,百花齐放才是春啊!” 奇珍堂能发展到如今地步,依仗的不正是一位修士?如今将这层隐患撇开,也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袁知望终于点头应承。 送走这位老先生后,齐伯对着烛光下看账的罗燕行道:“东家,此事是否太过冒险?” 其实在袁知望之前,他们也找过其他人,不是炼器工匠,而是银城其他有些资本的商人,这些商人都跟奇珍堂有旧怨,一听有机会扳倒奇珍堂,自然有了兴趣。 然而他们一听罗燕行说甲片和丹药的供货商在无名荒漠里,就纷纷摇头离去,有些脾气差的还骂他们风行商行不实诚,提出合作却想要单独把持一条甲片供应渠道,这跟奇珍堂有什么分别?合着弄倒奇珍堂后,就轮到他们风行商行一家独大了呗? 没人相信有人能在无名荒漠里开店做生意,修士的手段千变万化,的确有能力在危险重重的无名荒漠里庇护一方,可修士既然有这个心,为何不选个风水宝地?无名荒漠那是人能住舒服的地儿? 罗燕行若不是带着一支商队亲身经历过,她也不能相信。 罗燕行道:“过几日,我们提前送些货物进荒漠。齐伯,你再帮我备些重礼。”无论如何,他们和奇珍堂的这场仗都必须打赢,他们也必须赢得朝歌主人的青睐。 罗燕行回忆起在朝歌内的所见所闻,自觉能有五成把握。 修士也是人,也有所求,宋典来给奇珍堂镇场子,每年收取奇珍堂大半利润做供奉,朝歌的主人未必没有这层心思。 只是能不能将这座大山变成自己的靠山,还需要他们小心筹谋。 *** 朝歌,医药坊。 正坐在柜台后熬夜钻研医书的万天佑忽觉眼前一花,紧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碗又一碗冒着热气的鲜肉馄饨。 万天佑愣了愣,将同伴们都喊来了。 不久后,三十名杂役整整齐齐地对着三十份热腾腾的馄饨,神色都有片刻的空白。 “这是……东家给的?” “除了东家?还能有谁?” “东家真是……” 有人不自觉哽咽起来。 他们从前在奇珍堂的时候,干活干到半夜是常有的事情,奇珍堂里不缺填肚子的宵夜,可那要自己花钱买,有时候想吃点好的,还要给灶房塞好处说好话。 奇珍堂里莫说堂主,就是一个管事,也不曾拿正眼看过他们。东家可是一位修士啊!可他出去一趟,还能惦念着给他们带一份小食,他们何德何能? “东家……若不是这碗馄饨,我竟不知他已经回来了。”马弘宣低低道。 樊蕙兰:“快吃吧!等会儿就凉了。” 屋子里响起咕噜噜的喝汤声,筷子碰到瓷碗的叮当声,还有畅快的咀嚼声。 他们这几日在山谷里吃的不是粮食就是野兽肉,倒是很久没有吃过这般精致的吃食了。 吃着吃着,有人说道:“怎么全都只放了葱,香菜和辣子油呢?” 郭千山面色有些冷淡了,“我吃出来了,这是奇珍堂附近的郑大娘馄饨。” 郭千山这么一说,万天佑就知道他为何神色冷淡了,他一拍桌子,骂道:“这郑大娘馄饨做得好吃,但向来看人下菜碟,有时候放料能糊弄就糊弄,她一定是欺负东家不懂,就只放了点葱糊弄!” 万天佑这么一说,大家纷纷回忆起来,“是欸,郑大娘的馄饨要多放辣子油香菜,滋味才是一绝。” “人家一碗馄饨八文钱,她卖十文钱,凭的就是她家多放辣子油,几根葱又不值钱,东家一定是被她欺瞒了!” 郭千山气得刀都出鞘了,“她竟然如此怠慢东家!” 马弘宣面上的温和也冻成了冰霜,“早晚有一天,我会去找她算这笔帐。” 樊蕙兰:“此事大家不要声张,要算账,咱们悄悄去。” 万天佑重重点头,“是,不能丢了东家颜面,但也绝不能轻易饶了她!” 裘平安叹道:“东家不食人间门烟火,他也是想着体贴咱们,才会被人欺瞒。” 屋内一时静默,半晌,马弘宣才艰涩道:“是我们无能。” 郭千山攥紧了刀柄,发誓般道:“我会变强,早晚有一天,叫这世上任何人都不敢怠慢东家。” 万天佑也攥紧了拳头,“否则,就要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樊蕙兰动了动唇,正欲开口…… *** 啪!迟一悬又一次打掉了画面。他躺在床上,尬得开始抠被角。 偏偏命器还在旁边现场解说:【您所期待的反应:东家只知放葱不知香菜,东家也有犯错误、考虑不周到的接地气一面,趁机拉近与杂役们的距离,打消他们的过度幻想。】 【实际上他们的反应……】 “啊!”迟一悬大叫:“别说了!” 命器从善如流:【遵命。】 迟一悬:……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磁场有问题,怎么身边人总莫名陷入奇怪氛围。 实在思考不出来,他也不睡觉了,打开游戏面板继续搞事业。 24生日惊喜 命器喜欢有秘密的孩子 迟一悬清点了自己的战利品。 五件法器, 金木锥、血如意、惊雷珠,已扔进炼器坊修补。 另外两件,从宋典来的住所里获得,一杆枪和一把剑。 【鉴定:水华剑, 挥舞时自带水雾特效, 剑气如水,观赏价值略高, 黄级上品;赤炎枪:枪头艳红, 攻击时自带灼烧效果,黄级上品。】 虽然修士人均一件命器, 但并不是每一件命器都适合战斗, 更何况命器重如性命,随意掏出来使用, 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刻意针对摧毁, 到时候一身修为就废了。也只有东极洲的土著才会如此生猛, 动不动就把命器掏出来。 迟一悬兴致勃勃地舞了会儿剑又耍了会儿枪,遗憾发现自己没什么天分, 索性扔到仓库吃灰。 接下来还有灵石两千,丹药数瓶,里面除了补血丹补气丹这种黄级丹药, 还有几瓶玄级丹药,分别是补灵丹、御寒丹、回生丹。 【鉴定:补灵丹, 玄级丹药, 可快速补充体内流失灵力, 效果因丹药品质而定。】 灵力在这个世界是很万能的东西,因为人人生而有灵根,所以人人体内有灵力, 灵力充足的人,气血旺盛体魄强健,不受外邪侵扰,而灵力薄弱之人,气虚体乏单薄消瘦,因此多病多痛。 所以凡人病了,是缺灵力了,补点灵力就好。只要灵力充足,就能驱除体内绝大部分疾病。 迟一悬自己翻译了一下,觉得这个“灵力”就是一个能无限增强免疫力的东西,而等到筑基,灵力在体内质变,就能实现飞天入地超越凡俗。 就比如现在,他清点家当的同时,左边的碗里一个个飞出馄饨喂进他嘴里,右边的扇子悬在半空,一下又一下给他扇着风。 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营造出了三个人的感觉。 但这种一心多用的操作难度非常高,一不小心就是…… 下一刻,屋子里一阵叮呤哐啷,馄饨连汤带碗砸在了地上,扇子一个大力拍中了他的脑袋,灵力混乱飞向角落撞倒了一只花瓶,床边的衣架也倒了…… 等迟一悬回过神时,屋子里又变得乱七八糟。 这种情况迟一悬早已习惯,面色不改摆摆手,蒲扇飞起来落到桌上,衣摆和花瓶重新站了起来,地上的碎瓷片和馄饨分作两团,一团进垃圾桶,一团进下水道。 没错,灵力就是如此方便实用,赛过扫地机器人十倍不止,而这还只是筑基期,等到金丹元婴又是什么程度,迟一悬真不敢想,难怪人人都想修仙。 “幸好先弄了下水道,要不然馄饨掉到地上就扔了,他们肯定要说我浪费。” 【陛下,这里没有人会认为您浪费。】 迟一悬不免又想起杂役们对他的吹嘘,什么远古帝王,光是想想就尬得他头皮发麻,他笑容僵了下,“是啊,不过肯定会被人捡去吃了。” 虽然那些物质极度匮乏的人不介意吃别人的泔水,但是他本人很介意啊! 他继续清点家当。 【鉴定——御寒丹:药如其名,可抵御极寒,效用12个时辰,玄级丹药。】 【回生丹:可在修士遭受重伤濒临死亡之际吊回一口气,效用根据受伤程度不同,修士修为不同,丹药质量不同而有所区别。】 迟一悬一挑眉,“翻译一下。” 【意思就是,极品回生丹也只对重伤的金丹及以下修士有效。】 迟一悬懂了。 灵力本就有修复身体的功效,修为越高,体内灵力越多,吸纳灵力的速度也更快,而回生丹只是玄级丹药,如果金丹以上的修士都伤重到无法自愈的程度,那么回生丹也无力起死回生。 肯定还有更好的丹药,但那都不是现在的迟一悬能接触到的,还需天意成全。 由此可见宋典来之前得是有多自信啊,出门居然敢不带回生丹,当时他要是带了回生丹,现如今朝歌是什么模样还真不一定。 将这些丹药收起,迟一悬的目光落到朝歌地图上。 他现在是筑基初期,根据游戏规则,他可以再解锁一个新功能。就是这一点让他纠结不已。明明知道都是好东西,哪一个都很想要,奈何钱包空虚啊! 以前也就算了,但现在朝歌有了炼器坊和医药坊,他又去银城逛了一圈,发现自家工坊的产品很有竞争力,那就得防着人来抢夺,所以防护功能十分迫切,一来杂役们如今的修为还是不够高,他们还得出去打猎干活,二来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呆在家里。 万一有敌人趁虚而入把他家给偷了,那他找谁哭去? 但“衣食住行”里的“天衣坊”也能解锁了,要是之前他会略过这个选项,偏偏他今晚发现了一只冰蚕,那好东西他肯定是要搞到手的。 天衣坊里包括“养蚕”功能,先解锁天衣坊,很快就能安排冰蚕入住了,如果拖得太久,他担心会生变数。 可是,用水问题也该解决啊! 现在山谷里的用水很紧张,杂役们还能偶尔骑马跑到八十里外的水源洗个澡,普通人就很难了,每天一小桶水只够满足饮用需求,洗把脸都是万分节俭,一点点生活废水都要攒起来浇菜园子(虽然种子至今都未发芽)。 一千人,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七月份的荒漠又挺炎热,山谷里人多的地方就臭烘烘的,这是迟一悬不想出门的另一个原因。 而随着人口增多和生活水平的上升,人会本能地追求自身和环境的洁净,到时候子民对用水的不满肯定与日俱增。 这要是个和平世界,迟一悬大可以一步一步慢慢发展,暂停引入新人口也是一个办法,但霸刀门的威胁还悬在头顶,原身的仇、何家满门的仇都要解决,他慢一步,就增加一分风险。 虽然他的朝歌挡住了苦海道的蔓延,但那些仙门宁愿每年搞人牲献祭,都懒得派个金丹过来驻扎,想必也不会对此有所顾虑。 没准他们心里还觉得,不就是每年献祭几百上千个凡人?相比之下,还是解决一个未来隐患更加实惠。 “呵呵,这些仙门是开驿站的吗?那么多贱货,早晚把他们都拆了!” 发泄了一下情绪,迟一悬决定暂时用从宋典来那里搜刮的阵盘来防护朝歌。 阵盘跟印章结界虽然都用作防御。但法器需要人为注入灵力使用,筑基期的灵力可以让印章结界维持五天,但如果期间受到外力攻击,一旦攻击力量累积到突破法器的极限,结界就会消失,法器还会损毁。 阵盘就不同了,它是阵法的一种形态,一旦启动后,阵盘就会自发运转吸纳周围的灵气用作能源维持结界,周围的灵力浓度越高,阵盘的效果越好。 当然,阵盘也有品级之分,也会因外力攻击损毁,但在东极洲这种地方,一个黄级阵盘已经足够用了。 阵盘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像法器那样一边跑一边开启,只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启动。这也是很多仙门的防护结界都叫护山大阵而不是护山法宝的原因,因为根本就是两种东西。 当然,阵法和阵法之间也有区别,那种用阵旗按照固定方位摆好形成的阵法,迟一悬自创了个词汇叫散装阵法。 据说同样效果的阵法,用料上阵旗比阵盘便宜至少三成。 但阵旗携带不便,旗子数量太多有丢失的风险,如果情况紧急,布置旗子的功夫都够你死个几回了,阵盘则不同,丢在地上就能启动。 因此居家旅行多用阵盘,洞府防御多用阵旗。 不过迟一悬现在没有选择,东极洲也没有什么修士交易坊市,他只能用这个阵盘。 比不上游戏自带的黄级防御阵法,但它不必占用他一个解锁名额啊! 靠着命器的辅助,迟一悬开始投入对阵盘的钻研中,他穿越才几天,阵法纹路都看不懂,只能抓紧时间补课。 在迟一悬的学习中,山谷内悄无声息又过了五日。 这是无比平静又忙碌的五日,没了宋典来,奇珍堂已经不构成威胁,因此杂役们干起活来再无所顾忌,甚至有人骑马跑到银城里去进货了。 大家齐心协力之下,山谷内的建设进度飞快。 力气大的搬运木料,力气小的编织藤席。 老人打理茅草修补屋顶,小孩跑来跑去送水送物; 青年举起锤子喊着口号打下地基,妇女劈砍木材打些家具…… 汗水淋在地上,悄无声息滋养了一方土地。 石大海接过妹妹递过来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望着不远处渐渐成型的一排屋舍框架,脸上不禁露出了傻笑。 妹妹站在他身旁,仰起头问他,“哥,以后我们真的能住在这里吗?” 石大海用力点头,“一定能。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兄妹三个自打成为奴隶后,一直被人卖来卖去,颠沛流离,早就忘了家是什么滋味了。此时看着不远处打好了地基的框架,满脑子将来如何在这里生活的情形,妹妹渐渐红了眼圈,说不出心里是酸涩还是喜悦,哭着哭着,她打了个喷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孩子的笑声一个传一个,没多久银铃似的笑声就回荡在山谷内,伴着这笑声,一名杂役敲响了铜锣,呼唤大家停工吃饭…… 不像一开始那样争着抢着没个秩序,也不像刚来的那会儿盯着饭食眼冒绿光,大家三三两两打着招呼拿碗排队,还有人头也不抬,想把手里这点活干完再去吃饭。 裘平安今天事情少,站在饭桶旁帮忙打饭。 有了之前风行商行给的粮食和货款,山谷里如今暂时不缺银钱吃喝,加上大家要干重体力活,所以准备的都是好粮食。 大白米饭配上大块肉和青菜,再加一碗清爽的菜汤,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下午才有力气干活。 排队打饭的队伍前进得很快,终于轮到一个举着碗低着头的小孩。 裘平安垂眼一看,发现是那个之前总是偷奸耍滑让他十分嫌弃的五铜。 不过这孩子最近干活挺卖力,他也不会因为之前的嫌弃故意克扣他,于是给他打了满满一大碗米饭,盖上去的肉也是挑大块的。 拿到食物的五铜有些惊讶,他动了动嘴,默默捧着碗离开了。 兰兰正坐在石大海兄妹附近吃饭,冲他招了招手。 两人一起吃光了米饭,撑得肚子都有点圆了。 五铜忽然听见兰兰说道:“最近你干活很卖力,我都看到了。”而这个变化,是那一日仙师从修士手下护住他们所有人开始的。 五铜抿着嘴,有些拧巴,没有说话。 兰兰就冲他笑,“我一直知道你不是那种偷懒耍滑的坏孩子,没关系,以后好好做事,仙师不会计较的。” 五铜张了张嘴,又纠结地闭上了。 兰兰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惊讶道:“你想见仙师?” ………… 在迟一悬闭关学习的时候,命器代他巡守整片山谷。 它当然早就注意到了五铜这个奇怪的孩子。 【真有意思。】它默默想,【在贫瘠的东极洲,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成年后才能召唤出命器,而这个拥有命器的孩子虽然修为低微到近乎于无,但他才十岁。】 【宋典来身为筑基修士,在东辰洲混了五十年,连他也不知道命器可以被剥夺,但这个孩子却害怕被修士夺走命器。】 【我喜欢这种有秘密的孩子。】 因为这种孩子通常能为它的主人带来利益,就像那个叫杏春的小姑娘。 【再过几天,就是陛下的生辰了。】这是命器为主人准备的惊喜,谁也不许夺走。 25如此彪悍 迟一悬闭关学习了七天, 终于彻底搞明白了阵法的运行原理,同时熟识了三百种阵纹的运用,命器夸赞他在阵法方面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然而迟一悬表示他宁愿多吃点生活的苦也不想再吃学习的苦, 几天之内往脑子里塞那么多知识真不是人干事。 “早晚有一天, 我要让大家都过上懒惰的生活。” 命器:…… 彻底搞明白了阵法这玩意儿后,迟一悬将原本的阵盘略作修改, 加强了防御功能, 然后将阵盘埋在花园的泥土中启动。 一瞬间,一个半球状的结界以阵盘为中心飞快向外膨胀。 结界只在启动时闪了下光, 而后就隐入了不可见的状态, 当然, 这个不可见只是对肉眼而言,入了道的修行者还是能有所感应的。 然而就在结界彻底笼罩住整个山谷的同时, 迟一悬听见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他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 命器语气沉稳依旧,【发生了点滑稽的事情。】 迟一悬:??? **** 半个时辰前,无名荒漠的北面来了一群带着刀剑枪棍的修行者, 他们满身凶悍气息,其中修为最低都有练气三层。 为首之人是个身板壮硕的独眼龙, 被黑色眼罩覆盖的左脸有道经年累月的长长伤疤, 一张方脸还被络腮胡子挡了大半,他扛了把镶着三枚铜环的大刀,一张嘴就是粗鄙的唾骂,“陈家那些狗爹生的玩意,早晚有一日我要打回去!他们全家都别想跑,他们家一条虫子我他爹的都要给他劈成两半!” 他话音刚落就得到了一片附和, “老大威武!” “有老大这份志气,我们龙虎帮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迟早要叫他们知道,我们龙虎帮才是大神仙!到时候让他们跪在地上舔老大的尿!” 龙虎帮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又鼓起了斗志,仿佛之前被人撵到荒漠的不是他们。 只是他们走的这个方向没有水源,没多久就被天上太阳烤得没了精气神,尤其当他们发现连仙人掌都先被人采过一遍后,顿时一个个气得直跳,仿佛被别人弄走的不是仙人掌,而是他们老爹老娘。 龙虎帮老大也渴得不行,他盯着周围沙地上的痕迹,开口道:“有脚印、有马蹄印,还有车辙印,这附近肯定有人家!” 渴得嗓子直冒烟的龙虎帮众人闻言又振作了精神。 不久后,他们顺着那些马蹄车辙痕迹找到了“朝歌”。 他们一开始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谨慎地在谷口观察了一阵,发现这山谷里人人忙碌,秩序井然,最要紧的是,山谷不远处有一口大锅,里面有水! “可不止是水,我看这里面还有医药坊,名贵药材必定不少!” “这么多人,一天得吃多少粮食?这里银钱粮食肯定不少!” “全都是凡人,只有两个练气三层的。” 龙虎帮老大和自己的手下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兴奋和贪婪。 *** 这些天,朝歌里的所有人都在为未来家园努力,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干活,忙忙碌碌一整天,等到晚上睡下,还要惦记着明天更早起来,早点把家园盖好。 众人拾柴火焰高,今天才第六天,他们就要给房子封顶了! 众人脸上的喜悦掩饰不住,盖屋顶的时候嘴巴都要咧到牙根去了。 然而刚刚把屋顶给盖上,还没来得及清理废料杂物,谷口方向就传来砰一声大响,众人回头,就看见一群提着刀的凶人冲进了山谷。 谷里的人呆呆看着,只见这些人一进来就一辆辆踹翻了停在谷口的板车,刚刚的巨响就是板车被暴力踹开的动静,他们还凶神恶煞地吼道,“都给老子放聪明点!从今天起,这儿就是我们龙虎帮的地盘!” 一个杂役从医药坊里冲出来阻拦,却被他们一巴掌扇倒在地,那强盗打完人还气焰嚣张,“什么东西!一个没入道的凡人也敢碍我们龙虎帮的事!” 裘平安怒道:“你们好大胆,这里的主人可是修士!” “修士?”龙虎帮的人好像听见什么笑话,指着他嬉笑起来,“这儿要是有修士,那我们就全都是仙门长老了!” 龙虎帮老大说道:“和他们废话什么?全都打老实了,以后这就是我们龙虎帮的地儿!” 郭千山等修为较高战力较强的,现在都不在谷内,如今谷内有修为的只有两个练气三层的杂役,分别是召唤出野草的任如碧和召唤出扫把的卢文星。 两人自觉承担起责任,自打这些凶人进来后,他们就率先挡在了所有人身前。 龙虎帮的人便以为这两人是裘平安口中的修士了,心下只觉这里的凡人没见识,连修士和修行者都分不清。 区区练气三层…… 然而很快,龙虎帮就发现他们小瞧了这两个修行者,只见任如碧手中的野草眨眼疯长,缠住他们死死不放,哪怕用刀砍掉了,用火烧掉了,也能生生不息再长出来,而卢文星那把其貌不扬的扫把冲着他们一扫,他们不是脚底踩滑就是撞到一起,最后莫名其妙一招都没打中。 龙虎帮的老大见状只得亲自上场,他一出手,任如碧和卢文星就感觉到压力,他们发现对方竟是练气六层! 没多久,两人就落败,被龙虎帮的人踹到一边。 见两人打不过龙虎帮,山谷里其他人也不敢动了,裘平安控制不住往东家的那栋宅子瞥了一眼,却只看见了一堵墙。 在按照东家给的图纸建房子时,马弘宣觉得谷口正对着东家的宅子,有些不够尊重,于是大家商议着加了堵墙做隔断。 此时那些从外面来的凶人跟他们一样,视线被这堵墙阻挡,也是看不见东家宅子的。 哼!这伙不知死活的贼人,等东家出来了,有他们后悔的! 然而刚刚闪过这个想法,裘平安就开始自我唾弃,自己怎么能事事仰仗东家?况且面前这些人都不是修士,有什么资格让东家出手? 之前发誓要为东家赴汤蹈火,如今却连这点事都要东家出头保护?难道东家是他们的保镖吗? 裘平安攥紧了拳头,一边憎恶自己没有修为,一边盼着郭千山他们赶紧回来。 而此时龙虎帮的人已经毫无顾忌开始巡视山谷,他们先走到刚刚封好顶的一排排屋舍前。 无他,在这片山谷里,这些一模一样且排列整齐的房子实在吸引人,而且还是龙虎帮众人从未见过的样式。 虽然屋顶盖的是茅草,柱子和窗户都是寻常木料,但是布局太漂亮了,每栋房子都有前后院,进去后五脏俱全,楼下有灶房、柴房、堂屋和茅房,楼上是两间卧房和浴房。 在看见这房子前,龙虎帮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布局紧凑但采光绝佳的房子。 “老大,最绝的是这里面的浴房和茅房,里面有个精巧的机关,楼上浴房用完的水能直通楼下茅房的水箱,楼下马桶有个洞通向地底,在这房子住着,连秽物都不必倒,用水一冲就走了。” “还挺省水哩!” 虽然没用过,但楼上浴房和楼下茅房用一根掏空的竹管相连,他们又不是傻子,哪儿能看不明白? 就算看不明白,这满山谷里的人,随便抓一个问问不也清楚了? 龙虎帮的老大也是越看越中意这些房子,“房子好是好,就是盖房子的脑子有坑,这里是荒漠,哪儿来那么多水给他们沐浴的?” “就是,还拿来冲秽物?真是靡费!” 山谷内没有修为的杂役明白冲上去也是找打,只得将受伤的任如碧和卢文星扶起来,满脸怒意地看着这些人指指点点挑三拣四。 这时候,有个小弟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张纸,兴冲冲道:“老大,这儿有张图!” 龙虎帮老大一看是房子布局图,上面还仔仔细细用小字标记了房子里每块区域的用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画这图的是傻子吧!” 之前,山谷里的人都是咬牙忍耐着他们,听了这话,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忍耐的凶相。石大海拳头攥得死紧,他心里其实万分恐惧这些盗贼,他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他明白自己不该出头的,可此时他们侮辱这张图的主人,他再也不能忍耐。 “你们……不许骂我们主人!” 龙虎帮老大:“你们主人不是刚刚那个?原来他一直躲着没出来啊,那一定是个废物了!” 龙虎帮老大怎么也没想过,这句话会惹来众怒,因此当谷内黑压压的人头一齐朝他涌过来视,他还是懵的,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拔刀时,猝不及防被个小孩撞了一下,然后他的刀就黏在了刀鞘上,无论使出什么力气都拔不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他另一只眼睛被人捣了一拳头。 龙虎帮老大大怒,抬手运起灵力想要一掌拍飞涌上来的人,忽然一股扫把风迎面而来,他那一掌一歪,竟打到了一个小弟身上。这一下错漏,就失去了先机! 数不清的人涌来将他淹没,他满身力气无处施展,就被无数双手按着,无数只脚踩着,压到了地上。 龙虎帮其他人也是如此。 筑基以下的修行者虽然有灵力有修为,但被仙门归类为凡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就是他们跟凡人的差距没那么大,当人数够多,群情激奋时,再厉害的修行者也要歇菜。 “辛苦盖好的房子,你们进进出出挑三拣四也就罢了,但你们不能侮辱仙师!” “老妇我做了一辈子奴隶,但也晓得知恩图报,你们怎么折磨我都行,但你们不能糟蹋仙师的心血!” “这是仙师帮我们建起来的家,你敢占我们的家,我打死你!” “呸!你们这些该死的强盗!” “打死他们!捍卫家园!” “让开让开让我来!” “让一让,让我挤进去!” “轮到我了,我也踹几脚!” …… 杂役们都没有想到,这些往日里逆来顺受的奴隶竟然也有这样彪悍的一面。 一开始每个人都在强忍着,但是当第一个人喊出声,第一个人冲上去,其他人死死压抑着的那根弦也骤然崩裂。 或许也有人想过对上修行者可能会丢掉性命,但是在集体的激愤中,他们因为奴多年而压抑的血性被点燃,愤怒的火焰驱使着他们将这些侵犯他们家园、侮辱他们恩人的盗贼除之后快。 之前还嚣张跋扈的龙虎帮众人压根无法承受上千群众的怒火,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痛哭求饶,然而人群的叫骂声犹如海潮将他们吞没,他们发出的声音与之相比微若蚊蝇。 …… 宅子内,看着命器回放的画面,迟一悬无比欣慰,甚至在旁呐喊助威,“这就是人民群众的力量啊!冲啊!” 命器:…… …… 画面上的内容还在继续。龙虎帮众人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山谷的狠人,压根不是他们一开始以为的软柿子。他们害怕了,凭着修行者的体质和修为,龙虎帮的老大和几个小弟冲出了人群的围剿。 他们想要逃! 杂役们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冲上去阻挠,然而不知为什么,刚刚跑上去,脚下忽然一痛,像是踩了根针,每个人受这一阻,都不可避免地停滞了一会儿,就是这么一会儿,那几个贼人就冲到了谷口! 可恶! 正当裘平安等人心里暗骂的时候,谷口处忽有结界一闪,冲得最快的龙虎帮老大一头撞在结界上,当即一声惨叫,头上鼓起个大包,其他小弟也是如此。 这就是迟一悬张开结界后听见惨叫声的由来。 *** 此时此刻山谷外,罗燕行正带着一支队伍静默地围观。 不久前,他们带上礼物和货品沿着记忆里的路来寻找“朝歌”,然而越走,齐伯的表情越不对劲,罗燕行问他怎么了。齐伯说这似乎是去往无名谷的道路。 罗燕行惊讶,“怎么可能?上次我们明明是从这个方向回去的。” 齐伯此时也怀疑起了自己的野外经验。他们尝试着往另一个方向走,越走越不对,才不得不又往无名谷的方向走。 毕竟无名荒漠里的山谷也就那么几个。 然后不详的预感证实了,他们上次去过的“朝歌”,竟然真在无名谷内!这个事实惊得他们好半晌都没能回神。 虽然早就知道朝歌那位主人十分了得,但他们从没想过,对方居然能在无名谷里建个村子!那旁边可是苦海道啊! “还要去吗?”齐伯询问罗燕行。 罗燕行一咬牙,“去!” 这几日,他们联合袁先生,私底下出售了一批护甲,已经抢了奇珍堂一部分生意,必须赶在奇珍堂反应过来之前,靠上那座大山。否则之前她所做的一切全都要白费! 终于鼓起勇气慢慢接近无名谷,却没想到看见的正是谷内住民暴捶修行者的画面。 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修行者惨叫着被谷内住民拖走,罗燕行等人都是眼神发直呆若木鸡。 上一次,这个山谷是这样吗?当时谷内的人,不是挺胆小温顺的吗?还是上次夜色太好,他们都被月光糊住了眼睛? 龙虎帮的人虽然没被打死,但也差不多了,一个个都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但裘平安仍然不放心,临时改了一间只有框架的房子作为牢房,将他们都关了进去。 这通忙活完,才发现罗燕行等人,双方四目相对,罗燕行一阵干笑,“原来朝歌的人如此悍勇,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26镣铐破碎 第一更 【恭喜, 您为朝歌设置了防御阵法,您为领地与子民的安全做出了贡献,您获得了点数一万。】 【恭喜, 您的子民在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后增长了勇气、获得了成长,人民幸福度开启, 当人民幸福度稳定维持在80分以上时,您每月可以获得与子民数量相等的点数,当前子民幸福度为90分。】 【防御阵法已经接入国防系统,从现在开始,您可以自由设置准入准出名额。】 晋升筑基总共花费了五万点数, 账上原本只剩下九千多点,但他在击杀宋典来时抽取了三千点数, 加上击杀筑基修士的拿到的九千点数和今天布置防御阵法拿到的点数,如今账上一共剩下两万多点数。 注意到商队来了,迟一悬飞快将商队设置成准许进出的友好方,同时将谷内所有子民设置成“自由进出”,这样他们就不会被阵法拦在外面了。 裘平安在待人接物上已经相当成熟, 更何况有契约在, 生意没别的好谈的, 迟一悬就不再关注,他提取点数, 修为瞬间门抵达筑基一层。 跟练气期不同, 筑基期的灵力更强, 自发领悟的灵力运用方法更多,因此也需要更多时间门闭关消化,结果他还没开始呢,命器又开始给他发消息提醒。 【恭喜, 您的领地拥有了第一个监牢。您获得点数五千。刑罚是人治的重要阶段,目的是惩罚罪犯与保护子民,拥有刑罚的土地上,人民犯罪几率会显著降低。】 迟一悬在看见龙虎帮那些人被抓回去后,就不再观看了,这一刻他心里因自己的子民而感到无比欣慰,甚至有了做甩手掌柜的咸鱼冲动。 但在听见这条消息提醒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看了眼“监牢”的情形。 只见游戏面板浮出的画面当中出现几个四四方方、由石料与木材建成的框架,这就是裘平安他们刚刚改造好的牢房。 龙虎帮七人被两两分开关在几间门不同的监牢里,一个个鼻青脸肿好不凄惨,龙虎帮老大挨的打最多,他的武器早被谷中住民除掉了,此时他一身褐色衣裳被撕扯得破破烂烂,脸上胸膛上都有抓痕、淤青和脚印,眼睛、嘴角都被打肿出血,胳膊上也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正躺在地上不停抽气。 也幸好他是个修行者,若换成一个还没入道的凡人,此时早已经被打死了。 当然,迟一悬如此认真地观看他,绝不是他在幸灾乐祸,而是因为……他刚刚观察监牢的时候,发现这个龙虎帮老大头上顶着一根亮闪闪的咸菜! 技能一:伯乐之魂是个被动技,当视线范围内有符合千里马资质的人才出现时,技能才会启动,并在千里马头顶上亮一根咸菜作为标志。 目前为止,迟一悬唯一看见有千里马资质的只有郭千山,事实证明他也是所有杂役当中修为进度最快的,而现在,竟又多了一个人。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人?】 迟一悬问它,“你有什么意见?” 命器不急不徐地回答,【下策:您现身前往监牢,表达一番爱才之心,以一身王者之气收服此人到您麾下。中策:您暗中让子民尽情折磨他们,等他熬不下去的时候,您再适时出现,他会求着拜您为主。】 第一条还挺有道理,到那时候,这人没了傲气,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迟一悬静听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后续,忍不住问,“上策呢?” 命器:【陛下高瞻远瞩,与您相比,我最好的建议也只能是中下策。】 迟一悬脚趾轻轻抠了下地面,发出一声尬笑,“你说你,怎么又开始吹彩虹屁了,做命器不要这么狗腿。” 命器沉默了。 迟一悬在它长久的沉默中悟出了一件事: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命器真的没有吹彩虹屁?难道它所说的真是自己的切身感受。 迟一悬再度受到震撼,并迅速将这种震撼合理化,不愧是我的命器啊,真是诚实可靠! 许久之后,命器才再度开口,迟一悬不知道它在沉默的那段时间门里思考了什么,只听见它声音温和依旧,【那么您想怎么处置这个人才呢?】 “怎么处置?”迟一悬呵呵一笑,“不处置。” “古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说明本伯乐才是稀罕物,人才多的是,凭什么要本伯乐迁就他?” 无论是亲自去见他,还是找人对付他让他被动自愿归顺,迟一悬都懒得做。“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杂役们多爱惜那些板车啊,每天拖完货物他们都要整齐摆好,时不时还要保养一下,他们一群人冲进来就踹翻了!还不知道坏了几个。” “山谷里那些整整齐齐的小房子,都是大家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才建好的,自己人都没来得及进去欣赏一下,这些人进进出出挑三拣四把地都踩脏了。” “还有那张设计图纸,也是你辛苦画的,他们居然骂你是傻子。我才不给他们脸,爱咋地咋地。让谷中住民自己去处置他们好了。” 在迟一悬眼里,这些人被打是活该,谷中绝大多数住民原本都是奴隶,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他们好不容易才立了起来,如果这时候给龙虎帮老大做脸,那不是把子民的脸往地上踩? 不管是为了自己爽,还是为了给他的点数出口气,他都懒得搭理这些人。 闻言,命器的声音更柔和了,它回答:【好的。】 这时,裘平安来敲门了,他在门外恭敬道:“东家,罗老板送来了一些礼物,还想求见您一面。” 迟一悬要巩固修为,要学习这个世界的知识(上次银城之行,命器拓印了不少书籍备份),还要思考怎么建立自来水系统把八十里外的水源引过来,自己休息时间门都要靠挤,实在没工夫跟商人见面,让他自己处理。 门外裘平安的声音有些犹豫,说道:“可是罗老板带来的礼物十分贵重,我不敢自己处理,她带了一箱灵石,和一件法器。” *** 山谷内某个角落,石大海坐在一张小木凳上,心情依旧无法平静下来。周围像他一样面色发红,情绪激动的人有不少。 上一次他们如此,还是因为仙师从修士的手里保护了他们。 但这一次又跟上一次有所不同。 石大海曾经是个良民,因为家中欠下巨额债务,又父母双亡无力偿还,他们兄妹三个被迫沦为奴隶抵债。 奴隶的日子自然不是人过的。短短两三年而已,他们几乎忘记了曾经的生活、曾经的性情,变得一日比一日畏缩怯懦,因为反抗争辩会遭受毒打辱骂,还会被克扣食物,于是他们变得不敢争取,不敢反抗,每次心里稍微升起反抗的念头,又被被自己狠狠压抑下去。 他们身上没有镣铐,他们无时无刻不戴着镣铐。 可是今天,他们反抗了,他们还成功了!他们保护了家园,也维护了恩人! 他们第一次将侵犯自己的人狠狠打回去! 这种滋味太过美好也太过复杂,以至于很多人回过神后,忍不住心里酸楚露出哽咽。 从前他们没有尊严,后来,仙师给了他们尊严,而现在,他们的尊严是自己给的! 明明没有声音,可是所有人好似都听见了自己身上镣铐破碎的动静。 石大海捂着脸,不想别人看见自己满眼通红的样子,毕竟他是个男人,他还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 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然发现自己脸上硌得慌,石大海疑惑地松开手,惊讶地发现自己双手上多了一副手套!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他的命器。 27很会脑补 第二更 石大海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一段时日,陆陆续续地,召唤出命器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此时此刻,还无人能预见这一盛况。 朝歌内专属于迟一悬的小宅雅室内熏香氤氲, 罗燕行低头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放上桌面时趁机抬头往前方探了一眼。 隔着一道半透明的屏风, 她并不能看清那人模样, 只觉得那人身形修长,肩膀平直。 “这里面有灵石一百, 法器一件, 还请仙师笑纳。”在上位者面前,罗燕行可半分不敢托大,哪怕她带来的礼物已经足以让一名修士心动。不等屏风后的人询问, 罗燕行就非常识趣地将自己这一趟的目的娓娓道来。 “不瞒仙师, 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敢来此叨扰。上一回我的商队在荒漠中迷路, 手下还险些丢了性命, 多亏仙师的丹药才能转危为安。那之后的事仙师也清楚,我们和仙师名下的炼器坊与医药坊签下契约,带了一批货物回到银城售卖。” “朝歌的丹药与甲片品质上乘, 带回去不知能救下多少人,因此带回货物后我们很快就找到合适的买家出售。岂料因此惹来奇珍堂的针对。” “只因朝歌的丹药与甲片远胜过奇珍堂,奇珍堂便刻意打压,昨日我听到风声, 奇珍堂不但要我们风行商行从此不能出售丹药与护甲,还要我们交出朝歌所在,甚至放话要夺走朝歌的配方。” “若奇珍堂只是打压我们生意,我们忍一忍也就罢了, 大不了从此不再做这门生意,可仙师与朝歌对我们有恩,我们实在无法装作无事发生,况且朝歌的位置特殊,恐怕奇珍堂那位修士堂主很快就会找上来,我们左思右想,只好前来叨扰。” 罗燕行一脸愧疚,“若非我们经商时莽撞,也不会让奇珍堂这么早注意到朝歌,还请仙师收下这份赔礼,否则我们商行所有人都良心不安。” 迟一悬就坐在那儿,全程像个专注的倾听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实际上他根本不是这么安静的人,早在脑海里和命器唠上了。 “啧啧,不愧是商人,这个罗燕行话术有一套啊!要不是我去过银城,也早就了解过奇珍堂的一些事,可能还真被她忽悠过去了。” “明明是她多年来都不满意奇珍堂的垄断,看见朝歌的丹药和甲片质量好后觉得找到了机会,立刻签下契约拿货回去,却说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明明是她害怕奇珍堂的修士,所以来送礼,企图也投靠一个修士,方便她和奇珍堂打擂台,却把锅全都甩到了奇珍堂头上。” “不过她说得也不全是假的,奇珍堂本来就霸道,能垄断东莱国的丹药和护甲生意,肯定用了不少肮脏手段,她敢这么说,就是肯定奇珍堂会这么做,将来不怕会在我面前穿帮。” 听到最后,迟一悬忍不住笑了,“礼物明明是来贿赂的,却说成是赔罪的,这下子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不收了。而我一旦收了这份礼物,就相当于表明了立场。” “这人怪有意思的,说的话基本是真的,与事实高度吻合,偏偏换了个顺序和说法,就变得高尚起来。” 命器:【陛下,这个说辞或许跟她一开始准备的不一样。上次他们离开时,明显没有发现朝歌就在无名谷内,但这一次他们大白天过来,话里又几乎明示我们与奇珍堂的矛盾,明显吃准了您会帮助他们。】 命器的语气越来越冷漠,【看到这个山谷的位置,再联系山谷里的人数,他们会自然而然联系到您是为了救下这些人牲才在这里落脚。他们肯定不知道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您提升修为的点数,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您心肠柔软,于是才把贿赂说成赔罪,又渲染奇珍堂的恶意,让您心生同情,顺理成章地站到他们那边。】 说到最后,命器目的暴露,【陛下,商人狡诈无耻,居然敢挑衅您的威严,您……】 “快强制他们加入朝歌,好方便奴役他们是吧?”迟一悬忽然抢白,导致命器的话一下卡住,片刻才“嗯”了一声。 迟一悬的话跟之前一样,“没必要。” 现在迟一悬也不缺这几个人的点数,更何况罗燕行跟杂役他们不一样,杂役们本来就出身低微,又有救命之恩和点拨之恩加持,再加上奇珍堂的威胁,所以他们很快就归顺,并且因为他勉强算个好老板的缘故,他们对朝歌的归属感越来越强。 但罗燕行这些人不一样,尤其是罗燕行,很明显她聪明狡猾,又很有判断力和行动力,而且家资丰厚,这种人本来就不会轻易效忠别人。更何况他们现在有很好的合作契机,罗燕行也愿意为他做事,何必搞这种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呢。 现在朝歌还在发展建设当中,实在没必要平白惹些仇怨。 隔着屏风,罗燕行的呼吸都紧张地屏住了,虽然根据她的判断,这位修士是少有的善心仁厚,但如今求人的是她,心中忐忑自然是免不了的。 终于,片刻后,屏风后传出青年男子清朗的声音,“回去吧,奇珍堂的修士不足为惧。” 得了这句话,罗燕行心下大松,面上不禁露出笑容,行礼后就告退了。 罗燕行都走出去好一会儿了,命器依旧没有说话,似乎有些不太乐意。 迟一悬却已经喜滋滋地打开了礼物箱子,“说起来这回还是我们赚了呢,宋典来早就死了,奇珍堂本来就没有修士再威胁她的生意。可惜她不知道这点,巴巴给我们送礼来了,我什么都不用干,坐在家里白得一箱礼物!” 命器这下终于开心了,回应道:【灵石和法器在东极洲很难得,这箱礼物她肯定下了血本,这些狡诈的商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灵石收入背包,迟一悬拿出那件法器。 【鉴定:真言书,在上面书别人说出的话,可检测真假,若与被测之人主观认定的事实不符,则书写失败。玄级下品。】 迟一悬有些惊讶,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玄级法器,之前宋典来家里最高都只有黄级上品,罗燕行居然有能耐搞来玄级法器!但转念一想,凡人没有鉴定法器的眼力,或许罗燕行根本不知道这件法器的等级,毕竟玄级下品也是能配得上金丹真人的好法器了,她要是知道,不会这么轻易送给他。 “这可真是捡到宝了,以后再也不怕别人撒谎了。”迟一悬仔细看鉴定说明,落在“主观认定的事实”这一行字上,有点可惜,“如果能检测客观事实就好了,那样我就能一个个试,从而测出回老家的方法。” “也罢,到底只是玄级下品。”他有些沉默下来。 命器知道主人又在想家了,不愿主人再沉溺于这种情绪中,他道:【陛下,这本书在您这里用处不大,不如暂时交给杂役们。】 迟一悬一想也是,让裘平安进来拿东西。 很快,这件法器在杂役们手中传了一遍,郭千山他们已经回来,听说了贼子进山谷闹事的事情,正气愤,还没来得及去把龙虎帮那几个再揍一遍,就被裘平安拉着一起瞻仰这件法器。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触碰法器,但他们知道,哪怕最低级的法器,也只有修士才能用得起,之前奇珍堂那两个管事仗着是堂主亲戚得了两件法器,宝贝得不行,成天炫耀。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这件法器的品级,也不明白仙师为什么把这么珍贵的法器交给他们,但他们很会思考。 马弘宣:“东家深谋远虑,此举一定有深意。”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却都想不明白,直到裘平安开口,他说,“今日东家见了风行商行的那位罗老板,隔着一道屏风。” 众人纷纷睁大眼,有些吃惊。 片刻后,马弘宣道:“我只听说有些东莱国的宗室贵族见人时会隔着帘子或者屏风,以表尊贵,可是东家从前并不如此啊!” 万天佑冷不丁道:“会不会是……东家在慢慢恢复记忆?” 众人又是齐齐一震,郭千山恍然道:“对,东家其实是某位我们不知尊号的帝王。” 裘平安眼神也发直,“其实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从前东家也许只是个凡人,心性单纯所以才受骗沦落奴隶市场,但在经历一番挫折后,东家觉醒了前世记忆,知道了自己是谁,但他并没有全部恢复,而是慢慢回忆起前世,所以才改了习惯。” “原来如此。”马弘宣顿时懊恼,“我们早该想到的,东家从前是贵人,必定与凡俗有别,我们该替东家料理好这些俗务的,是我的疏忽。” 樊蕙兰目露忧伤,“东家从前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若是我们能早些遇到东家就好了。” 万天佑指天发誓,“若是能重来,我一定提早将东家救出来,绝不叫东家受半点苦!” 众人一起点头,看起来都是一副恨不得集体重生的模样。 他们眼神坚定,目标一致,真是个无比和谐的团队。 只有隔空观看的迟一悬尬得脚趾抠地,天知道他把屏风搬出来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这些。当时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原身的仇家是霸刀门,罗燕行是个行走各地的商人,他的脸暴露得越多,风险越大,所以他决定从今以后外出或者见外人都遮掩容貌了。 可惜他当时忘了避开裘平安,他竟然忘了这些人的脑补能力有多奇葩。好了,现在他远古帝王的头衔上面要加上一个“记忆逐渐苏醒”的设定了。 如果他现在十二岁,他一定觉得非常热血非常燃,但他现在二十多了,他只觉得十分中二且羞耻。 明明在经历过几次这种事情之后,他已经不想再去看杂役们私下的聚会了,然而命器不知怎么回事,硬要放给他看,感觉到命器似乎有点雀跃的模样。迟一悬悟了,这是命器自己想看,它一定觉得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吧!,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28抽签选房 双更合一 得了朝歌主人的一句准话, 罗燕行心中大喜,将提前带来的货物留下后,又从朝歌带走了一批丹药和甲片, 然后马不停蹄回到银城, 让袁知望帮忙制成护甲。 此时风行商行的后院里关门闭户但亮着灯, 院子里还有伙计负责巡逻, 而屋子里,袁知望手中一柄小锤在灵力的催动下红得仿佛火焰, 在这柄小锤的敲击与炙烤下,一块平直的甲片慢慢弯曲,贴在模具上成就了护腕的雏形。 袁知望的动作极其熟练,在护腕成型后, 他手中的锤子眨眼变幻形态成为一把锉刀,而在锉刀的打磨下,护腕那锋利的边缘渐渐变得圆滑,直到可以轻松穿卸而不会划伤肌肤的程度, 这个护腕也就完工了。 在他旁边的桌面上, 已经摆了好几个相似的护腕,尺寸略有不同, 是为了适应不同体格的修行者。 而不远处,还有几个帮工将他制作好的护甲进行清洗并烙印上风行商行的标志。 帮工还会偶尔休息一会儿,袁知望却是从早忙到晚,一直坐在那里制作打磨护甲,除了吃饭,几乎没有一刻停歇,因为身为一名工匠,用命器制作护甲的过程, 也是他修行的过程。 这几年他一直留在奇珍堂,修为很久没有进益,如今每日接触这些质量上乘的护甲材料,隐隐约约觉得挡住自己的屏障松动了一些。 这叫袁知望有些欣喜,要知道他停留在练气三层已经很多年了,在长生界,身份地位是跟修行挂钩的,若是他能晋入练气四层,就能将孙子送入东莱国都,国都的灵气比这毗邻苦海道的银城自然浓郁许多,让孙子在那儿呆几年,没准能在十八岁之前召唤出命器! 可以说,当初袁知望答应入伙,除了受不了奇珍堂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求突破,否则光靠罗老板母亲的那点情分,还不至于让他冒风险。 这时候,外面传来伙计的招呼声,是罗燕行回来了。 隔着一道门,传来罗燕行隐隐约约的声音:“把窗户都打开吧,屋子里那么黑费眼睛……” 袁知望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最后一点担忧消散了。 门外,负责巡守的伙计担忧道:“老板,这要是让奇珍堂的人发现了……” 最近他们偷偷在外面卖丹药护甲,奇珍堂已经有所察觉。没准这会儿已经在暗中查了,他们关窗关门,不就是怕奇珍堂的人抓到把柄? 齐伯笑道:“放心,我们以后再也不必怕奇珍堂了。” 伙计这才明悟过来,大喜过望。 这一天,风行商行敞开大门放了几窜鞭炮。 随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庆的碎红纸飘了出来,吸引了不少路人注意,有人好奇地在原地停驻,就见罗燕行大大方方站出来,“从今日起,我风行商行出售上等补血丹、补气丹和上等护甲……” 有个叫曹悯中的修行者刚好路过,不由惊异,谁不知道东莱国只有奇珍堂能做丹药和护甲生意?若是在国都,还有皇亲国戚压着,但在银城这样偏僻地方,奇珍堂就是土霸主,居然还有店在奇珍堂附近卖丹药护甲! 他不由仔细听了会儿,发现风行商行上新货有折价,算下来丹药护甲比奇珍堂的便宜了一成! 像曹悯中这种家境寻常的修行者,想要往上晋升要花费不少银钱,哪怕省点蚊子腿肉,日积月累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了,几乎没有犹豫,他就向着风行商行走去。 罗燕行之前所谓的有修士做靠山,纯粹是为了拉人入伙搞的赊贷,因此卖丹药护甲也只敢偷偷来,但如今有了朝歌主人的准话,她自然不必再忌惮奇珍堂,直接敞开大门做生意,见果然有修行者被价格吸引过来,罗燕行扬起笑,亲自做掌柜招待起顾客来。 风行商行的这番动静自然落入了奇珍堂眼中,一个管事连忙去禀告贾老板,说可算找到背地里偷偷卖护甲丹药的了,竟然是罗家的店铺! 贾和谦当时正在楼上算账,闻言一话不说就起身开窗,只见斜对面的风行商行门口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再看自家楼下,已经有些客人被风行商行的价格吸引,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店里的掌柜很卖力地拉回客人的心思,“我们奇珍堂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无论丹药还是护甲,品质都是上乘,不似有些奸商,用的是什么材料就未可知了。” 顾客们一听,也觉得掌柜说得不错。毕竟丹药护甲可都是保命的东西,宁肯多花钱买好的也不能贪便宜,命可是只有一条。 眼见顾客的心思重新回到奇珍堂,楼上观望的贾和谦这才松了口气。 却在这时,几个修行者从奇珍堂门口匆匆走过,伙计认出那是熟客,连忙招呼他们进来。 那几人脚步停下,面色却都有些古怪,伙计不明就里,还在热情地招呼,“您是要修护甲,还是要备丹药,正好今天店里备满了货。” 那几人却道,“哼,昨日去野外,你们奇珍堂的上品补血丹,效用不足人家一半,若不是提前备了风行商行的丹药,我们几个已经死在野外了。” “昨日遇到一只厉害妖兽,同行的另外几人穿着你们奇珍堂的护甲,被那妖兽一爪子就挠破了,那几人当场肠穿肚烂,死得凄惨。幸好我们身上穿着风行商行的护甲,才捡回一条命。” “哼,你们奇珍堂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原来也黑了心烂了肺,用些次货糊弄我们!” “就是,在你们奇珍堂花了不少钱,这回在风行商行,才知道以前都被坑了。” “滚,以后休想再骗我们钱!” 说完,那几人就丢下傻眼的伙计,大摇大摆走进了斜对面的风行商行。 风行商行刚刚放鞭炮宣布新买卖,这几人就来捧场子,这世上自然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实际上,这几人是罗燕行提前约好的托。 当然,这托不是随便请的,这几人的修为都在练气四层以上,领队的更是练气六层,他们在银城人脉颇广,还有许多仰慕之人,相比起奇珍堂的掌柜伙计,路人自然更信任这几人说出来的话。 因此在看到这一幕后,奇珍堂内的顾客都变了脸色。 “什么,野外竟出了那么厉害的妖兽?是哪个地方,得找他们打听打听。”这是还顾及奇珍堂面子的老顾客,嘴上这么说着,她脚下已经飞快朝着风行商行而去了。 “那不是齐兄和赵兄吗?他们说得肯定是真的,看来奇珍堂的东西不能买了,走,去对面!”这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客人,呼朋引伴就去了。 更多的是一言不发,直接拔腿开溜的。 片刻功夫,奇珍堂内已经空空荡荡。 掌柜和伙计们都十分着急,贾和谦也脸色难看。奸商多年,他自然一眼就看明白刚刚那一幕是罗燕行做的局。可这个阳谋,他却破不了。 因为罗燕行敢这么做,说明她那里的丹药和护甲至少不逊色于奇珍堂的,而她们那边便宜一成,光是这个价格,就能把奇珍堂的客源全部抢走。 管事在他耳边阴狠道:“副堂主,风行商行竟然敢明摆着跟咱们作对,真是自寻死路,您看什么时候请堂主出面,给她们一个教训!” 贾和谦摆摆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管事便退下去了,却不知道贾和谦心里也是着急上火。 已经快十天了!宋典来消失已经快十天了! 贾和谦根本不敢想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后,奇珍堂会遭受来自几方的报复!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贾和谦下定决心,是时候给奇珍堂再找一个靠山了! 斜对面的风行商行内,曹悯中眼见着那几个修行者踩着奇珍堂、捧着风行商行的模样,不由仔细地看了看风行商行内的护甲。 虽说修行多年,但大部分修行者还真无法分辨护甲的好坏,毕竟这东西又不是吃的,没法尝上一口。 掂了掂重量,发现这里的护甲比奇珍堂的轻盈,他还略有犹豫,但风行商行店内摆了一副护甲供人实验,曹悯中亲眼看见一个练气三层的人拼尽全力砍了护甲一刀,而护甲上只留下一道划痕,这才彻底信了风行商行的护甲真比奇珍堂的好,立刻掏钱买下。 付账的时候,曹悯中不禁询问,“敢问老板,您这些护甲是从哪里进的货?” 罗燕行大大方方道:“丹药和护甲材料都是从朝歌处进的。”在她和朝歌签订的那张契约里,本就有给朝歌宣扬名声的条件,对此罗燕行没有任何不甘不愿,还一指店内挂着的招牌,那里就写了朝歌的所在。 一来朝歌身在无名荒漠无名谷中,不是谁都有胆子去那里; 一来,哪怕有人真跑到朝歌去买甲片和丹药,她也无所谓。她店里标这个价格,自然不是纯粹为了跟奇珍堂打擂台,这个价是她精心算好的,她大量跟朝歌订货才能做到这个价,若是单买,单甲片材料就要贵上两成,再请炼器师单独制作护甲,算下来这价钱都能在她店里买两套护甲了。 三来,就算有其他商人为了赚钱跑去朝歌,她也不怕,毕竟需要丹药护甲的修行者多的是,风行商行一家吃不下那么多,倒不如大大方方帮忙宣扬,还能向朝歌卖个好,将来朝歌的铺子出了更好的丹药和材料,她也能捷足先登,何乐不为呢? 曹悯中询问的时候,其他客人也在旁听着,丹药护甲这些东西,说到底和丝绸大米一样,谁不知道哪里盛产丝绸大米?可谁会为了便宜几成专门跑去原产地? 但随着进入风行商行的客人越来越多,随着越来越多人体会到这些丹药和护甲的好处,“朝歌”的名字也跟那些所谓的“丝绸之乡”一般深入人心,渐渐成为了人们心中的高品质代表,乃至传入了东辰洲修士的耳朵里。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此时此刻风行商行内热热闹闹地卖货,相隔百里之遥的无名谷内,也热闹地烧起了爆竹。 医药坊前的空地上摆了一张大方桌,马弘宣坐在桌前,面前一列长长的队伍,在前面的几人都欢天喜地离开后,轮到了石大海。 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因为今天,是抽签选房入户的日子! 为了防止有人存私心,迟一悬一开始规划建房的时候,就额外嘱咐了一句,不要有任何偏颇,也不要让住民挑位置挑房子,而是统一建成一模一样的房子,并且每个人按照体能合理分工,哪些人打地基,哪些人建墙体,哪些人打家具……都一一分明白。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分到哪一栋房子哪一些家具,因此每个人都尽心尽力,房子盖得结实,家具也打得漂亮,毕竟从前都是奴隶,是早习惯了干活的,没一个人喊累叫苦,想着未来自己和家人也许就能入住某一栋房子,都是用全力将房子盖得又快又好。 因此谷内建房速度才能这样快,而当裘平安宣布抽签选房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有意见。 马弘宣:“姓名。” 石大海高声道:“石大海!” 马弘宣对了一遍,“你家还有两个人是吧?有没有选好邻居?” 石大海连忙道:“是的,我们选了邻居,兰兰和五铜要住我们隔壁。他们托我来抽签。” 马弘宣略一颔首,在纸上登记上,坐在他身旁的任如碧就伸手进了左边箱子。 左边箱子都是成双成对的房号,为的就是方便选好邻居的住民,若有那些四五户人家要住一处的,就在旁边再抽几张。 任如碧抓出来两个竹片,说道:“第一排的第三户和第四户。”为了节约资源,谷内规定至少两人才能成一户,等将来接了家人或者各自成家要分出来了,只需要到这里登记再搬出来即可。 在马弘宣的登记下,石大海接过两个竹片,喜得见牙不见眼。 他一刻也不能停,迫不及待就去了仓库那里。 仓库也是这次建房时,杂役们一道建好的,就盖在炼器坊不远处,如今分为了两层楼,楼上存放些药材丹药和甲片,楼下地方很大,除了存放粮食外,还隔出一间房,作为杂役们轮流守夜休息的地方,可喜可贺,大家终于不用再睡地板了! 此时,仓库前的空地上摆满了分类的家具,石大海拿着竹片到裘平安跟前对了对,就领到了两张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和一个衣柜,这是他家兄妹三人的家具,两外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衣柜,这是替兰兰和五铜领的。 周围人忙得热火朝天,也都是拿着房号来领家具回去的。 石大海年纪轻力气大,这些日子虽然天天干活但是每一顿都能吃饱,因此用板车将这堆家具拉走轻轻松松。 有些人力气小但家里人多,就来回几趟运走,也有那人少还年迈的,比如排在石大海后面的一老一小一对祖孙,就有好心的邻居帮忙拉回去。 大家曾经都是奴隶人牲,如今都在恩人庇护的这片土地上生活,将来邻里邻居还要相处上不知多少年,有难处就多帮一把,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没人会吝啬一把力气。 没多久,石大海就把板车拉到了山谷东边第一排住房,停在第三户和相邻的第四户之间。 他之前抽签的时候,妹妹石小慧就在旁边看着,因此早就通知了兰兰和五铜,他们四个站在这儿翘首以盼好一会儿了,看见石大海拉着家具回来,他们都欢呼起来,扑上来帮忙搬运家具。 石大海解开绳索,把最重的四张床先搬上两家的一楼,其他家具让四个孩子慢慢搬,他自己连汗都来不及擦一把,就匆匆拉着板车又回去了。 今天可有不少人需要板车呢,他得赶紧还回去,遇到那力气小拉不动家具的,他也会帮忙拉一把。 杂役们今天事情也不少,毕竟他们也都选了房子,也要搬家,还要留心观察谷中住民的表现,如果有像石大海这样热心帮忙的,就会在本子上记上一笔。 就这么忙忙碌碌,天很快黑了,谷中住民基本都入住了新家。 石大海抹了把汗,看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了,正要拧开竹筒喝口水,就被裘平安喊住了。 石大海连忙几步过去,等着吩咐。 裘平安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满意道:“你今天干活很卖力,也很热心,可以去仓库那儿领一袋米和一条腊肉。” 石大海没想到帮忙拉家具还能拿到奖赏,喜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正要道谢,就听裘平安道:“听说你召唤出命器了。” “是是,那天我就跟向马管事报备过了。”石大海想也不想就露出自己的命器给裘平安看。 裘平安盯着他那双光泽内敛的手套看了一会儿,慢慢道:“不错,明天医药坊招一批采药的,你早点过来。” 石大海这下激动得声音都磕巴了,“谢、谢裘管事。我家里还、还……我把那条腊肉送你家去……”他试图运用一点人情世故。 裘平安却一下火了,大声道:“我还不缺这点东西!”说完看石大海吓了一跳,他面上有些挂不住,“赶紧走,明日不要来迟了。” 不知为何,石大海觉得裘平安语气有点酸。可堂堂裘管事怎么可能嫉妒他呢?石大海只当自己听差了,一头雾水去了仓库领米和肉。 回去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山谷西边走,这段时间集体在山谷东边盖房子,他们夜里都是在西边休息的,走到一半,石大海脚步一停,懊恼地拍了自己脑门一把,然后兴高采烈地往新家赶。 家里已经冒起了炊烟,年纪稍大些的兰兰正带着三个孩子在石大海家里的灶房煮饭。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今天这一顿在石大海家里吃,明天那一顿去兰兰和五铜家里吃,互相庆祝乔迁之喜。 之前盖房子,每个人都是吃大锅饭,但如今每个人都有了家,自然要自己做饭。 石小慧早就带着弟弟取了两家的份额回来,朝歌给每一户分了足够他们吃用半个月的粮食,但吃完后就要他们自己做活赚银钱买粮食了。 领到的份例都是米面,但仓库里还有青菜、鸡蛋和肉,谁想要就可以用银钱或者粮食去换。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作为人牲,身上能搜刮都被搜刮走了,自然不可能会有银钱,但每一户都选择拿出一些粮食换点菜和肉,打算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至于粮食吃得太快以后找不到活赚不到粮这种事,山谷里没人担心这个,大家就是特别有信心。 兰兰做饭很有一手,之前还被选中去做大锅饭的帮厨,两家换来的菜肉鸡蛋放一起,她能整治出四菜一汤不重样的出来,但在石大海带着腊肉进来时,她脸上显出犹豫来。 他们去仓库里换的肉都是冻肉,仓库里建了冰房,贴了寒冰符,肉冻结实了能保存好几个月,他们换的自然都是冻肉,腊肉是舍不得换的。 石大海却道:“这不是我换的,是我今天帮忙干活,管事赏我的。我们兄妹三个刚刚来的时候,全托你和五铜照顾,没什么好报答的,今天就一块吃吧!” 兰兰闻言也不矫情,拿过腊肉就整治起来。 很快,热气腾腾的五菜一汤就上了桌,吃饭前,五铜抱来一堆竹子放门口点燃,劈里啪啦的爆竹声里,大家说说笑笑地吃着饭菜,眉眼全是笑。 饭桌上,石大海还自豪地宣布了自己拿到了医药坊的差事,以后赚了银钱天天吃肉,引起了弟弟妹妹的一片欢呼。 隔壁第一户住的是蔡婆婆和她的孙女,家里只有两人,他们吃的也简单,只有两个菜,但那股子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一边吃一边看着自己的新家,越看越高兴。 孙女说,“姥姥,这么好的房子,以后真的给我们了吗?” 蔡婆婆欢喜地直点头,“真给我们了,以后咱们就在这里扎根了!” 扎根,对于曾经的奴隶来说,是多么遥远的词汇,从前她们被卖来卖去的时候,何曾想过今天呢? 听着外面挨家挨户传来的爆竹声,蔡婆婆一边吃一边絮叨,“咱们家人少,我是个老婆子,你是个小娃子,光靠咱们俩,是一辈子也住不上这样好房子的。你要记住,仙师是咱们家的大恩人,管事们是咱们家的恩人,这周围的邻里邻居也对咱们有恩,咱们日后要好好做事。每日都要替仙师上香,看见管事就勤快点,邻居有啥事能帮就帮,咱们做人不能忘恩。” 孙女挺起胸膛,大声喊道:“姥姥,我会的!” 蔡婆婆乐呵呵笑起来,在笑声里,这有些冷清的房子终于是个家的样子了。 这个晚上,山谷里的爆竹声响了许久许久,每家每户都是欢声笑语。 迟一悬坐在家里也是乐呵呵的,今晚他隔空参观了每一户人家的饭桌,那种欢笑声里洋溢着的喜悦和盼头如果能吃,那一定非常美味,把迟一悬喂了个饱。 “这情绪价值高的,不比春晚好一千倍!”迟一悬看了眼居民幸福度,原本九十分,今晚又加了五分,“95分!这个月的点数奖励妥了。” *** 另一边,杂役们今晚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后,马弘宣就带着真言书去了监牢。 自从东家将这件法器交给他们,他们思考了很久,自以为得出了答案。 东家毕竟是帝王啊!他一定会想复国的! 讨论出这个答案后,大家再看东家之前的举动,都自觉明白了一切。 于是他们决定将这本真言书对着谷中住民使用。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就是第一批效忠东家的子民了,他们必须确保他们没有一心!东家对他们每个人都有大恩,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人有所隐瞒,那这个人就绝不能留,无论是谁,都得将人给清理出去,以免误了东家的大业! 大家自发自动地将自己带入了未来开国大臣的位置,先在自己人当中用真言书验了一遍,确定组织内没有内鬼后,就在今日抽签选房中挨个验了谷中住民,很好,没有人隐瞒撒谎! 杂役们对谷中住民彻底放心。如今吃饱喝足,闲了下来,马弘宣就打算拷问一下龙虎帮那群人,万天佑跟过来看热闹。 龙虎帮这群人已经饿了有几天,今晚各家各户的饭菜香味不要钱一般往他们这里飘,馋得他们肚子直响,然而面对马弘宣等人,这些人还是自以为有傲气地将头撇到一边,却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已经暗暗认怂了。 马弘宣先问龙虎帮老大,“叫什么名字?”没等对方开口,他接着道:“说真名,我这里可有一件检验真假的法器。” 同样是修行者,龙虎帮老大自然也看得出法器是真是假,他犹犹豫豫着道:“萧……好女。” 马弘宣:…… 龙虎帮众人惊愕又崩溃,“老大,你不是叫龙天虎吗?” 29不劳而获 双更合一 自打那一晚萧好女的真实姓名曝光后, 他在龙虎帮当中就失去了威信。其实他一开始是想暂时认怂,以麻痹朝歌监管,然后再找机会将小弟们一起救出去的, 然而当饿着肚子的他终于被放出监牢后,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修为不见了! 不!他的修为还在的,只是被另一道强横的灵力牢牢锁住, 半分都使不出来! 萧好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修士才有这种封锁别人灵力的手段。这山谷的主人竟然真是一名修士! 得出这个结果, 萧好女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老老实实呆在山谷里干活。 他的小弟们也都被封锁了灵力打散到各处,杜绝了他们聚集在一起搞事的机会。 修为用不出来, 他们跟真正的凡人没差别, 不, 他们甚至比不上真正的凡人!因为谷中召唤出命器,陆陆续续入了道的凡人越来越多, 而他们对自己人好得不得了,对待他们这些人就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龙虎帮这一行人是走到哪儿被人嫌弃到哪儿, 每天辛辛苦苦干活,却总被挑三拣四,而且别人都有房子住, 他们只能回到露天监牢里,日子别提有多苦!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干得比牛多, 吃得比鸟少……”萧好女一怒之下踹翻面前的木材,吼道:“老子不干了!” 卢文星恰好路过,见状轻蔑地提起扫帚指着他,“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好女顿时怂了。要说卢文星这个人, 当日还是他的手下败将,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如今他堂堂龙虎帮帮主沦为阶下囚,而这个只有练气三层的弱者,却成了可以使唤他的管事,更要命的是,如今的萧好女最不敢得罪的就是他。 只因卢文星手里的扫帚不知施了什么邪法,被他那扫帚打一下,他就要倒霉一整天,连喝口水都塞牙缝,真真见鬼了。 因此在卢文星的注视下,萧好女只得不甘不愿地将柴堆收拾起来,提起斧子继续砍柴。 卢文星还不走了,在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下,翘着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他干活,瓜子皮吐了一地,有的还顺风飘到了萧好女衣服上。萧好女敢怒不敢言,心里直骂他是个贱货。 另一边,山谷里的住民还在热火朝天地干活,这一回他们开始在山谷西边盖房子。 正当晌午,一个有些瘦削的汉子卸下一袋泥沙,抹了把汗,接过女儿送来的饭菜。 饭菜装在竹篾编的篮子里,里面是三个热乎乎白胖大馒头,一碟子腌咸菜,还有一盘炒青菜。 虽然没有荤腥,但能吃一口热乎的,已经强过许多人了,更何况那青菜还是猪油炒的,旁边一个歇下来吃饭的汉子只能啃硬邦邦的冷饼子,见状不禁羡慕道:“张老二,你这闺女都能给你做饭了。” 张老二的女儿今年才六岁,叫张小小,从前跟着爹做奴隶,吃不饱穿不暖,个头还没灶台高,哪里会做饭,张老二就说,“这是住第二巷子的兰兰姑娘做的。她手艺好,我就托她帮忙做我们爷俩的一日三顿的饭食。” 那汉子闻言顿时心动起来,问他那兰兰姑娘住哪一户,怎么托她做饭。 张老二道:“也不必费什么,给她送些米面就好。要是有银钱,每日花两三个铜子也使得,只是要自己备粮食。” 那汉子谢过他,又去找其他人说话去了,约莫是觉得一日两三个铜子贵了,想找别人搭伙。 张老二也不管他,自顾吃饭,一开始被运到无名谷的时候,父女俩瘦得皮包骨头,如今虽然也瘦,但脸上已经有了肉,气色也比从前好上不少。 女儿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样子,“爹,做活为什么不给分饭?” 张小小一生下来就是奴隶,日子过得苦,常年忍饥挨饿的,因此对吃饭很计较,这几天阿爹天天出来做重活,可是管事们却不给分大锅饭了,还要他们吃自己的粮食,小女孩每天用自己的个头丈量家里的那袋粮食,眼看着都要比自己矮了,越看越着急。 张老二看女儿不满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他放下馒头,耐心地教导女儿,“以前阿爹出来干活的时候虽然有大锅饭吃,但咱们是不是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自己的粮食?” 张小小点头,还是很纠结,“可是,咱家粮食越来越少了啊!”她还太小了,不明白有一片自己的屋檐,有一袋自己的存粮有多安心,她只看到干活不给分饭,还要自己做饭吃。 张老二耐心说道:“现在虽然不给分饭,但是干活会给工钱,裘管事说,只要来干一天,就有一天的工钱拿。”他从身上掏出来几枚铜钱,这是他昨天领到的工钱。 小女孩是认得钱的,也知道钱能买粮食,眼睛顿时亮了亮。 张老二指着西边这一片地基给她看,“我听管事说,这里以后要盖更多的房子,还会规划出好多商铺,以后咱们这里就热闹了。” 张老二声音里透着向往。他拍拍女儿的肩膀,依稀从女儿的五官上看出她母亲的模样。 张老二和小小的母亲其实并不算夫妻,他们都是奴隶,还是预备作为人牲的奴隶,苦海道每年都要人牲献祭,而人牲并不拘男女老少,更不挑健康病弱。因此奴隶主为了省些钱,就会让奴隶们互相配种生孩子,有的奴隶不愿意,就会被下药逼着生孩子。 小小她母亲就是生了太多孩子,身体太过虚弱,血崩而亡。 张老二其实也不确定小小是不是自己的种,但这有什么关系?他嘴里省下一口粮食把她喂大,她喊他爹,她就永远是他的崽。 现在的日子可真好!张老二心想,小小是个女娃,他不不仅不用看着她走上她母亲的路,还能好好把她养大,将来为她留下一份家资,以后她像兰兰那样学点手艺,也就不愁吃喝了。 这样想着,张老二吃完饭,立刻又扛起沙袋干活去了。 赚工钱、攒家资,赚工钱、攒家资…… 他脑子里塞满了这些想法。 *** 距离无名谷几十里远的地方,陶大成正骑马领着一列长长的队伍往无名谷赶,也不知是否因为他祖上是卖陶瓷的,成年后他召唤出的命器是一只陶罐。 他当时也不说上多失望,毕竟绝大多数人召唤出来的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召唤出武器的都能算天才了。有时候他还感到庆幸,虽然修为总停在练气一层,但他的钱财装在自己的命器里,从没丢失过。 后来得了东家指点,他修为终于有了突破,如今都快练气三层了。 这回他领了差事,带着其他杂役们的信件回去接他们的家人过来,在路上走了好些天,眼看终于要到朝歌了,心里的期待和急切也越来越大。 不知兄弟姐妹们都如何了?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干活做事?哼,自己不在,也不知道他们得了东家多少指点,真是一群好命的家伙。 这时候,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大成啊!还有多久才能到?” 陶大成回过神,忙道:“哎娘,您喊我呐?” 陶大成的母亲陶秀丽正坐在一辆由驴子拉着的板车上,身边除了她全家的家当还有她的小女儿。 一开始她是开开心心跟着儿子走的,但这都在路上走好几天了,眼看着周围越来越荒凉,她也有点不确定了,狐疑地望了眼周围寸草不生的荒漠沙土,又往后瞥了眼跟在身后的其他人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都是用驴子拉着板车上路。 她扯过儿子小声道:“你老实跟你娘说,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 陶大成顿觉冤枉,“娘,你儿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连一根针都不敢偷。” 陶秀丽一辈子烧瓷卖瓷,在老家攒了一些家底,但听儿子说他跟了一位修士,如今又在修士的指点下涨了修为,她二话不说就变卖了家产,提着包袱跟着儿子来了。 这一行里的其他人家也都是如此,一听说儿女兄妹得了一位仙师的赏识,如今那位仙师的地盘缺人口,全都欢喜地跟着来了。 但这一路上越走越偏,甚至都走到荒漠里来了,大家心里都越来越不安,陶秀丽也看不下去了,才追问自己儿子,这也是替后面不安的乡亲们问的。 陶大成拍胸脯保证,“放心吧娘,东家是真正的仙人,又宅心仁厚,收留了不少人呢!再说了我就是骗您,也不会骗后面那么多父老乡亲啊!”说完就被陶秀丽拧了一把。 陶秀丽嘀咕道:“以前你还说去奇珍堂做杂役能被修士指点,我花了大钱才把你塞进去。” 陶大成嘿嘿直乐,“我那时候不也是道听途说嘛,这回不一样,东家真是神仙,待我们都可好了,您就放心跟我走吧!”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山谷里什么都没有,有些简陋,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陶秀丽信了他的话,就这荒漠里的环境,条件能好就怪了。不过从前儿子在奇珍堂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跟吊丧一样,如今不但修为涨了,人也精神了,还整日乐颠颠的,就冲着这一点,哪怕过去后日子再苦再累,也值了。 陶秀丽以及身后的父老乡亲们都不知道朝歌就在原来的无名谷内、苦海道旁,陶大成和其他杂役们的信中也刻意没透露这点,否则别说过来了,怕是听完都给吓晕了。 不久后,长长的队伍终于停在了山谷口,已经有杂役在门口守着了。 陶秀丽跳下车时,她后面有个老人看见谷口的樊蕙兰,也立刻跳下车,一边喊着乖孙女一边奔了过去。她把女儿抱下来的功夫,好些人都找着了自己的亲人,正一边搬东西一边叙旧。 陶大成对裘平安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裘平安笑呵呵的,“自然是东家提前说了啊!” 陶大成一脸动容,“东家果然体恤咱们。”在被选到无名谷运送人牲前,他们本来就有许久没回家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比他们过去十几年经历的还要刺激,对比起从前恍若隔世,每个人心里也都盼着能和家人团圆,东家想必也是明白这些,才从百忙中抽空提醒他们吧! 两人默默为东家的用心动容了片刻。裘平安开口问,“对了,哪些是郭兄弟的家眷啊?” 说到这个,陶大成脸上的笑容没了,他低声跟裘平安说了几句。片刻后,陶大成就和裘平安告别,两人各自带着重逢的家眷去看新房子了。 陶秀丽一进来就四处观察,越看,眉毛越舒展,等看见一栋有着前后院的两层房子后,更是喜上眉梢,她高兴地拧了陶大成一把,“好小子,条件这么好不早说,害老娘一路担心!” 陶大成吃痛地叫了一声,一脸无辜,他也不知道啊,他是在宋典来死的第二天带着信件上路的,走的时候山谷里才刚刚准备建房呢,他哪儿知道能建这么好啊! 陶秀丽风风火火就进去安排了,“这个屋子不错,给我们娘儿俩睡,你就睡东边那间门……这后院好,砌个砖窑继续烧陶瓷,咱家还能把生意再这儿做起来……你有功夫就搭个秋千放前院给你妹妹玩……唉,就是缺水……你之前说你们东家会给解决吧?” 陶大成跟在她后边,捂着胳膊默默点头。 次日,杂役们出去狩猎,顺便在八十里外的水源处洗澡,衣服一脱,陶大成两边胳膊上青青紫紫,万天佑哟了一声,怪声怪气,“大成偷偷有人了,瞒得真好啊!” 陶大成眼睛望天,“是,有人了,有我娘的爱。” 众人:…… ***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第一间门小饭馆,为钱币的流通与百业的兴荣做出了贡献。您获得点数一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个民间门医馆,为子民的生命与健康做出了贡献,您获得点数一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个小学堂,为文化的交流与繁荣做出了贡献,您获得点数一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家陶瓷店,您获得点数一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家裁缝店,您获得点数一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家打铁铺,您获得点数一千。】 一大早刚刚苏醒,迟一悬就听见了一连窜令人欣喜的消息提醒。 他翻了个身,戳开游戏面板仔细看了看,发现除了小饭馆属于谷内原本住民开设的之外,其他的店都是由杂役们的亲眷开设的。 跟奴隶不同,这些人原本就是良民,都有自己谋生的手段。来到朝歌以后,自然顺理成章就做起了以前的营生,毕竟朝歌现在什么都缺,人口却不少,他们来到这里后,面对的就是一个拥有无限潜力的空白市场,说不准赚得能比以前还多。 毕竟他的点数什么都缺,有了工钱后立刻就会激发购买力。 迟一悬挨个戳开仔细看了看,“民间门医馆乍一看跟医药坊的功能好像冲突了,但医药坊至今没有坐堂大夫,主要功能也不是给人看病,而是生产对外销售的丹药,出产的药散也不能包治百病,所以有一个民间门医馆还是必要的。” 毕竟山谷里没有入道的真凡人还是占大多数,其中很多人身体虚弱还不知道病因,有个医馆能少很多麻烦。毕竟不是谁都舍得花钱买补灵丹的。再说他的黄级医药坊现在也生产不了补灵丹。 确定这些点数都加得合情合理,并没有任何可以钻空子的地方,迟一悬略感失望。 他戳开那个小饭馆看了看。 因为这是唯一一家由奴隶开设的店铺,所以他不免关注了两分。 饭馆的主人是兰兰,说是小饭馆,其实只不过是在家里前院摆了几张桌子,卖些馒头包子小菜之类的吃食。 分到房子后,每个人都思考起了谋生办法。 从前他们是奴隶,只需按照奴隶主的要求干活,不必有思想也不能有思想。 但如今不同了,他们有了自由,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存钱存粮的权利!自然也要承担自己的人生。 山谷里的工作还是不多,有力气的男人女人可以去工地干活,召唤出命器的成年人可以被选入炼器坊或者医药坊,也能去仓库找活干,一般负责跟着管事出去采买,以及搬运货物等等。 但像兰兰和五铜这样的孩子,选择面就很窄了。 五铜十岁,兰兰也才十二岁。要个子没个子,要力气没力气,以前一起盖房吃大锅饭的时候,他们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其实是占了那些成年人的便宜。 于是兰兰和五铜思索了几日,开起了饭馆。兰兰负责灶房里的事,五铜负责去拉拢客人以及搬运柴火收拾垃圾,还找石大海那双弟妹帮忙做起外卖来了。 因为手艺不错,又价格低廉,目前生意还不错。有那忙着挣工钱,没空料理三餐的,就来找他们。 “只两个孩子,居然把日子过起来了。”迟一悬有些感叹。他其实是想过谷里的孤儿要怎么办的,山谷里没有太小的孩子,太小的没有父母照料根本活不下来,孤儿基本都是兰兰五铜这种十岁往上的。 他考虑过找愿意领养的父母收养他们,也考虑过建个孤儿院专门收容他们。 令他惊讶的是,当他让裘平安去调查走访的时候,相比起集体进孤儿院,他们更愿意分一座自己的房子,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一开始他不太明白,可当他看过这些孩子的眼神后,他才知晓,这些孩子从小颠沛流离尝尽人间门冷暖,他们格外早熟,跟迟一悬印象里的孩子不一样。 眼见兰兰五铜开了小饭馆,其他孤儿也各自找到了谋生的办法,迟一悬轻声道:“既然这样,得让杂役们多照顾他们生意,有什么跑腿的活,也尽量让这些孩子去做。你帮我记着这个事,月底开会的时候要跟杂役们说。” 【好的。】 “接下来我的行程安排……”迟一悬盯着计划表,决定先解决山谷里的用水问题。 自来水系统必须要有水源才能建设,虽然八十里外有水源,但一来山谷里的人会越来越多,那处水源未必能满足谷内逐渐增加的用水需求,而且那处水源是这片荒漠上所有动物唯一的用水,他要是把水抽干了,它们怎么办? 二来那处用水还是太远了,虽然自来水系统可以过滤杂质并自动清除一些毒素,但如果有心人要对付他,专门下剧毒,以初级水系统的净化能力无法净化,到时候他的点数死光光,他得赔死。 “用水必须要近,最好就在山谷旁边,还必须完全在我的掌控下。” 在正常世界里,荒漠无法凭空生出水源,但这是个修仙界啊,修士完全可以改变一个地方的生态。 根据迟一悬最近了解到的知识,呼风唤雨、改变地形气候,得是元婴期以上才能做到,他如今虽然只有筑基期,但他有一个捷径可以走,那就是擒来一条灵脉,将它种在朝歌内! 在这个世界,灵气生万物,而灵脉生灵气。 只要有了灵脉,哪怕是瘦小到不入品的灵脉,这片山谷的气候也能彻底改变。 【根据这个世界的书籍《万物志》记载,东辰洲边缘,东极海上有无主灵脉游离,日夜不休,致使那片海域狂风暴雨,渔船不得近,生物不得安,正是适合朝歌的灵脉。】 迟一悬握拳,“那就去东极海,后天开完会就出发。”这些天他缩在屋子里,就是一直在给自己捏脸,手残党技术不行,费了好多功夫,终于还原了自己前世的样貌。 他原本的脸,跟原身有五分相似,但唇形鼻型差异较大,再加上本人气质迥异,哪怕霸刀门的人见了,也认不出来。 从此以后,他出门就能顶着自己原本的脸了。这种捏脸技术也是筑基后自行领悟的法术。 人生来不能选择自己的相貌,但修仙能! 修仙修到后面,俊男美女越来越多,因为修士已经可以改变自己的相貌,而这种改变跟用幻术或者法器不同,哪怕修为更高,也不能识破,因为本来就是修士自己真心想要并愿意永远维持的脸,受到天道承认。 不过这种改变不是随便能来的,化神之前只能改一次。 他低头看了脚下的影子一眼,“抱歉,擅自改变了你的样貌,你放心,等我化神了就给你改回去。” 影子没有任何变化,迟一悬也不再关注,他喃喃自语,“不知杂役们现在在干什么,不过以后不能一直杂役杂役地叫了,得给他们安排职称了。” *** 郭千山被裘平安喊道仓库大堂,一进去就见里头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菜,还有一壶薄酒。 他愣了愣,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有些动容道:“多谢大家。” 杂役们围坐一堂,纷纷送上礼物,还给他敬了酒,为了不耽误明日干活,每人只得一小杯,只有寿星能例外,郭千山喝完,就听裘平安道:“郭兄弟,今日听陶兄弟一说,才知道你家里没人了,对不住,我们一直都不知道。” 其他人也沉默下来,往日从不见郭千山提起家人,大家只以为他这人沉默寡言,不喜交谈,没想到他竟是个孤儿,找陶大成送信送东西,也只是托他送给小时候照应过的他邻居。 马弘宣拍拍他肩膀,道:“不必再为此挂怀,从前你没有家,但现在,整个朝歌都是我们所有人的家,从前你没有父母手足,从此以后,我们都是你的手足,我们的父母都是你的父母。” “马兄弟说得对!从现在起,我们全都是你的家人!” “哈哈,论年纪,我能当哥哥!” “去你的,你才练气三层,你当弟弟才对!” “一溜排下来,我能做老三,不错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起来,郭千山微微哽咽,他说不出太动听的话,只得又干了一杯酒。 …… 迟一悬隔空看着,没有偷听到郭千山许愿,微微有点失望,“不行,我得找个由头,把过生日要许愿这个习俗推广开来。” 【您的生日也快到了,您要许什么愿呢?】 迟一悬惊讶,“你是我的命器,我的心愿是什么你不知道嘛?” 回老家?建立王朝?命器猜了一圈,不太想说,于是道:【我很好奇。】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迟一悬大言不惭,“我的心愿当然是——不劳而获啦!” 像今天这种睡着觉就来点数的事情,多多益善啊! 命器:…… 30快别抠了 “寒冰符一张十两, 只能用两天,冰室每日需三张寒冰符,一月需450两。” “甲片一副五两, 炼器坊每日出产甲片五十张, 每月盈利七千五百两。” “谷内每日耗费粮食菜肉……” “谷内所用石料木材共计耗费银两……” 裘平安正劈里啪啦拨弄算盘算账, 算完后傻眼了,朝歌的账目上竟然是一片赤字! “这不能啊!丹药和甲片明明那么赚……”裘平安算盘珠子都要拨出火花了。 这时候, 石大海从逆着光从外面进来, 对他道:“裘管事, 万管事说他要出门采买药材, 让我找您支钱, 这是他写的条子。” 裘平安头也不抬,“多少?” 石大海道:“三千两。” 裘平安猛地抬头, 鼻孔都震惊地张大了,“多少?” 石大海有些惴惴道:“三千两。” 裘平安烦躁地在原地走了两步, 回头看他,“不是, 他买什么要这么花钱?” 石大海老实巴交说, “他说要出去买炼制丹药的药材。”担心裘平安不肯批钱, 他解释道:“补血丹和补气丹需要的两样主药都很贵。” 他这么一说,裘平安想起一件事,“万天佑不是招了一群人去采药么?没采到?” 石大海在医药坊做的正是采药的差事, 他面上有些发愁:“万管事带着我们去了落霞山, 但落霞山外围只能采到辅药,主药得入内围。” 落霞山是银城附近的一片山峦,里头植被茂密,妖兽频出, 还有许多自然生长的草药,也是修行者们野外历练时最常去的地方。 裘平安想起来了,落霞山内围被陈氏家族围了起来,而陈氏家族,听说最近与奇珍堂有了合作。 怎么绕来绕去又是奇珍堂? 石大海见裘管事冷冰冰的模样,一时有些害怕。 裘平安思来想去,还是批了这笔钱,毕竟再过几日罗老板就要来拿货了,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只是主药这么贵,丹药的利润就降低了,都怪那该死的奇珍堂。 正想着如何对付奇珍堂,就听见外头传来马弘宣的声音,“平安,该去开会了。” “开会”是东家教给他们的词汇,以他们自己的理解,是集议、商讨的意思。 不是谁都能与东家开会的,一开始只有召唤出命器的那十个人,后来裘平安也进去了,如今能入小宅开会的一共有十二人。 每一次裘平安和其他人前往小宅开会时,总会偷偷瞥一眼其他人艳羡的模样,然后将身板挺得更直,脑袋昂得更高,他认为这是一份殊荣。。 然而今日,他少见地垂下了眼皮,不再去关注别人的艳羡,而是竖起耳朵,听其他同伴的闲聊。 马弘宣:“这些日子我在修行上有些心得,待会儿集议上与大家共享。” 樊蕙兰:“最近银城的木料和石料都涨价了,好在我外出在妖兽口中救下了一户商人一家,听说我们缺这些,他答应以成本价供给我们五十车石料和木料。” 郭千山:“最近我发现一种香草,十分吸引玄甲虫,以此捕获了一窝玄甲虫,还有许多虫卵,我想请东家批一块地,将玄甲虫豢养起来。若是能成,以后就不必辛苦捕猎了。” 万天佑:“我最近终于将命器散出的毒雾提取出来了,打算给医药坊增添一个新品。” 这些人有的是为朝歌找到了省钱的办法,有的是修行上有所成就,只有他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成……裘平安听着听着,脊背渐渐佝偻下去。 小宅的大厅内摆了一张长桌,他们进去时,迟一悬已经坐在上首了,众人连忙行礼,而后拉开椅子坐下。 在迟一悬的示意下,大家都略带兴奋地陈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至于东家相貌变了的事,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开会是每周一次,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三点,内容是做一次一周总结,迟一悬全程都在静静听着,他会耐心地注视着每一个人,面带赞赏的同时还不时点头致意。 【朝歌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能比您更清楚,其实您没有必要浪费这一段时间。】 迟一悬:“但他们会很高兴啊!员工都这么努力地养活我了,如果我还不能给他们创造一点情绪价值,那我这个老板得多废啊!” 这就是现实跟游戏最大的不同,游戏里雇佣的npc只会规规矩矩地做分内的事,但现实里这些辅助他管理朝歌的员工,总是想方设法为朝歌创造更多的价值!这让迟一悬有一丢丢愧疚,放在现实里,这种好员工是应该分股份的。可惜他现在有点穷,只能先给点免费的。 果然,在迟一悬的眼神和笑容鼓舞下,杂役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越说越亢奋,脸上全是一片激动的红晕,很快就轮到了裘平安。 不止是迟一悬,其他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毕竟裘平安可算得上是朝歌的大管家,平时里里外外的事务他没少操持,账目也一直是他在管。 在众人的目光下,裘平安心里的羞愧几乎要结成冰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他摊开自己带来的账本,站起身陈述了这七日来朝歌的开支与收入,听着听着,众人的面色不禁严肃起来,而在这严肃的气氛里,裘平安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终于,他闭着眼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东家,是我无能,账上的亏损,我会想法子挽回。”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裘平安肩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可这一切只能归结于他自己无能,东家信任,才让他管着朝歌的账目,管着朝歌所有支出用度,朝歌的甲片和丹药,哪个不赚钱,可账面上的开支却远远高于收入,连风行商行的定金都提前花出去了。 裘平安认为这是自己管账无能,一定是他哪里没有规划好,才导致账目入不敷出。 大厅内顿时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那些因为得到东家赞赏的眼神而满怀激动的人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竟不知道,朝歌的经济压力这么大! 炼器坊和医药坊都是东家建起来的,他们只需要弄回原材料就好,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让朝歌亏损了,东家会怎么看他们?是不是觉得他们根本没有用心工作? 就在众人心里急得团团转,害怕会让东家失望时,却听迟一悬对裘平安道:“你做得很好。” 裘平安愣住,其他人也呆住,第一个念头是东家在安慰他们。 迟一悬还真没有安慰他们,在他看来,做生意嘛,前期投入大量成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那种长久生意,半年内能收回成本都算很不错了。 本来朝歌要养一千人就很不容易,他也是没想到裘平安会为此自责。但想到杂役们从前没有做过生意,不懂得这里头的道理,他就举了个例子。 “有一对靠佐料起家的夫妻,在决定做生意之前,他们研究了半年的市场,确保自家佐料符合食客口味,才决心往里投钱。他们跋山涉水与农庄谈好原料价钱,再租下工坊,雇佣工人,还要请人烧制佐料罐,给佐料画画写词……到了这一步,他们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 “而再那之后的两年里,他们的账目一直亏损,一度要抵押房子找钱庄赊贷才能发得出工钱。” 迟一悬说的是自己父母的故事,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对他隐瞒过家里的财务情况,哪怕他当时只是个初中生。有一段时间他为此而焦虑,他父母倒是乐观得很,觉得他们家以后肯定能赚大钱。 他还记得妈妈乐呵呵地说,“我们想过了,与其鸡娃,不如鸡自己,我们要好好努力,让你当富二代。以后你就不用去给人打工看人脸色了。” 爸爸也乐呵呵,“你别看我们现在亏,但是我们都算过账了,现在我们每个月亏的钱越来越少,等到收回成本了,以后就是纯赚的。” 迟一悬当时并不相信,觉得他们俩没有忧患意识,且忧心忡忡地觉得只有自己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赚钱给父母还债。直到有一天他的同学抱着手机对着他大呼小叫,“你快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爸妈?”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他爸妈在年度最佳企业的领奖台上的画面。 迟一悬当时晕乎乎的,觉得他爸妈真牛,真成富二代了。 提起这对夫妻,迟一悬面上不自觉变得十分柔和。“直到五年后,厚积薄发,他们一跃成为当地首富。” 迟一悬说完,发觉大厅内异常安静,抬眼就见杂役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情里竟然透着点孺慕。 迟一悬:?? 万天佑连忙收回视线,只觉得耳根热得不行。刚刚东家讲故事时得神情太温柔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东家这种神色,看呆了都。 他悄悄侧头看别人,就见旁边马弘宣也是耳根红红的,而马弘宣旁边…… 见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万天佑松了口气。 他再抬头,却见东家已经看向了裘平安。 迟一悬对裘平安道:“我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你,账面上的亏损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好,而是生意规律向来如此,你不必为此自责。这个月账目亏损了多少?” 裘平安呆呆地说了一个数字。 迟一悬道:“那你能保证下个月亏损得比这个月少吗?” 裘平安之前想的是要在下个月内收回成本,他万分恐惧会让东家失望,可是现在东家告诉他这都是正常的,还只对他提出了这样宽松的要求,裘平安顿觉压力一轻,身上的大山仿佛被东家一指卸下,他眼中含泪,点头发誓,“东家,我能保证!” “好。若是有什么困难,要与我说。”迟一悬十分温和。 裘平安心情激荡,再没有了之前的焦虑忐忑。 下一个轮到发言的是万天佑,不知为何,他情绪特别激动,说着说着甚至畅想起来,“从我命器中提取的香粉稀释后与人无害,对各种虫子却十分有效,不说那种扰人的小飞虫,哪怕是练气二层的玄甲虫,也能麻痹它们一阵,比银城里卖几两一瓶的药粉都好用,将来肯定能火遍东莱,乃至远销外洲也未可知。” 说着他还当场做起了演示,点燃香粉的同时还放出一些小飞虫,多是些普通虫子,其中还有几只练气一层长得像蜻蜓的妖物。 在呼吸进香气后,它们坚持了不到一会儿就全倒了了。 迟一悬在旁边看着,脱口而出,“这不就是蚊香吗?” 万天佑愣住,马弘宣当即一拍掌,指着那白红二色相间的香粉道:“雪里红文香清浅,天下诸乘尽倾倒……东家真是才华横溢。” 诸乘就是蜻蜓,这里代指所有畏惧这种香味的虫子。 在场无论有没有听懂的,都眼神一震,一是被东家的才华倾倒,二是为马弘宣那每次都能洞察东家心思的敏锐所折服。 万天佑回过神,拍手喜道:“文香文香,这名字太好了,我正愁起名字呢!谢谢东家!” “的确是个雅致的名字,那些有钱人肯定乐意卖!” “那是,还是咱东家才高八斗,一下就想出这么好的名字。” “东家这般精彩绝艳的修士,怕是去东辰洲都难找吧!” “他们哪能跟咱东家相比?”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就连郭千山都微微扬着嘴角,他们仿佛陷入一种奇怪的气氛里,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输出溢美之词,并为彼此相似的见解而感受到一种知己般的亲近,人人为他们口中的“东家”感到与有荣焉,只有直面他们的迟一悬感受到了一种隔着屏幕所不能比拟的尴尬。 【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好。】 迟一悬:“你难道没感受到吗?” 命器沉默了片刻,忽然劝道:【陛下,这是您最后一双鞋子了。】 迟一悬心中一惊,立刻停止了脚下的动作。,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31无聊命器 明明是很严肃的会议, 不知不觉就被他们搞成了同好交流会,迟一悬仿佛误入爱豆粉丝群的路人,在旁边因为与他们格格不入而倍感尴尬。 他张了张嘴, 好几次想开口打断, 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只得一扬手, 灵力如同他的无形之手,将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沓纸张捧到众人眼前。 雪白的纸张在每个人桌前落下, 大家终于回神,下意识看向了纸上内容, 紧接着呼吸就微微一紧。 迟一悬看着安静下来的大厅, 终于是松了口气。 这些纸上是完全一样的内容, 用迟一悬的话来讲, 就是本公司职业岗位与规划。 这段时间门迟一悬虽然没怎么插手朝歌内的事务,看起来一副任他们自由发挥的样子, 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每个人的能力和行事。 杂役们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足够叫迟一悬给他们定下一个明确的职业岗位了。 郭千山是练气四层, 命器又是很明显的武器, 还是如今朝歌内修为最高的,无论是猎杀妖物还是带队开荒都很有实力, 虽然不爱说话,但并不耽误他的领导能力。于是被任命为朝歌卫队队长。 命器当时便道:【卫队队长?听起来像看门的。】 迟一悬这段时间门已经摸清了几分命器的调调,便道:“那你觉得这个岗位起什么名字比较好?” 命器:【我相信您已经成竹在胸了。】 迟一悬:“那就叫保安队大队长吧!” 命器安静了,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简直要让人怀疑它已经掉线了。 迟一悬偷偷憋笑一会儿,才施施然道:“开玩笑而已。我以我血荐轩辕,就叫轩辕卫吧,郭千山是轩辕卫左使, 万天佑是轩辕卫右使,至于队员,让他们自己去选拔。” 命器立刻开口,【陛下英明!】 迟一悬暗道不合你心意就装掉线是吧!还挺有脾气。 马弘宣有些才华,据说祖父曾经在东莱国朝廷中任官,论文化修养,朝歌内没人比他更高,而且他的命器是一杆秤,就任命他做司市,通俗来讲就是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局长。 随着朝歌内子民的商品需求越来越多,商铺必然也会越来越多,如果没有统一的规章制度进行管理监督,难免会出现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行径,必须得有一个部门去管理。 “希望他的命器能在这其中发挥作用吧!至于帮手,还有具体条例,就让他自己去摸索,再不济,把东莱国那一套抄过来总行了吧!”这也不是迟一悬懒,实在是每个世界每个地方情况不同,他不能把老家那套强行搬过来,不过这没关系,朝歌才刚刚起步嘛,可以不断试错不断成长。 接下来是基建部门、生产部门、监狱长等等……迟一悬一一考虑好,将他认为合适的人选填进去。 当然,身为一个好老板,工资待遇是绝不能忘的。迟一悬明确列好了工资条和每半年涨薪一次的规定。工资的数额就比照奇珍堂管事高两成来算,虽然朝歌的财务十分紧张,但员工的工资是绝不能省的! 早在昨天之前,迟一悬就将这一套内容都编辑好了,还让命器帮忙核对了几遍,确定没有疏漏才落到纸面。 安静的大厅内忽然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将迟一悬的思绪从回忆中唤回,他目光立刻转向坐在第七位的万天佑,果不其然,又是这小子在哭,哭得还贼起劲,几个呼吸的功夫他领口那块布料都湿了一大片。 迟一悬不由轻轻扶额,有些遗憾这小子的命器跟水无关,要不然以他这开闸的速度和水量,朝歌缺水的问题早解决了。 万天佑也不想哭的,他也知道在会上哭起来很丢脸,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啊!被人欺负他不会哭,受苦受罪了他不会哭,可一旦发现别人对他好,他就会忍不住眼睛湿润,对他越好,他情绪越激荡,泪水就越多,根本止不住! 要是从前,早有同伴露出不满之色,并提醒他在东家面前要注意仪容。然而这一次众人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不虞。 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自觉与万天佑感同身受,只是他们不会像万天佑那样,哭起来没完没了罢了。 无他,东家给的这份契约,条件实在太丰厚了。 不但比奇珍堂管事的薪俸高出两成,而且每五日就能有两日休沐,每半年必定会涨一次薪俸,竟连每一次涨多少都白纸黑字写好了!不止如此,连他们所有人的婚丧嫁娶,受伤死难,买屋置地、父母养老、乃至儿女读书上进,都写明了会由朝歌的库房花钱贴补! 这是怎样丰厚的待遇?这是包圆了他们一辈子啊! 所有人都默认朝歌的一切都属于东家,朝歌的库房自然也是东家的私产,也就是说,东家明确表态要负担他们的一生! 这些日子他们为朝歌奔波忙碌,一开始也不是没想过工钱,但东家对待他们的用心,不是寻常可比的,更何况东家从不过问朝歌赚取的银两,炼器坊和医药坊能自动产出甲片和丹药,放到外面说是价值一国也不为过,可是东家就那么放任他们去经营了,这样的信任与恩情,值得他们以性命交托! 因此他们早就没想过工钱这回事了,在他们心里,东家是不食人间门烟火的仙人,这样的俗物,怎么好去污东家的耳朵?再说了他们如今什么也不缺,安心为东家驱使便是。 他们谁也没有想过,这样计较银钱的俗务,东家竟然也放在了眼里,不但如此,还细心周全地为他们考虑到方方面面。 众人没有提起的是,这段时日,他们中修为提升最快的那几个,比如郭千山、万天佑、马弘宣、樊蕙兰等人都在外出时都收到了奇珍堂明里暗里的示好。 他们修为提升了,但穿的仍然是旧衣,用的仍然是旧物,自然落入了奇珍堂的眼里,奇珍堂那帮子人眼睛尖,立刻就看出他们囊中羞涩,还试图游说他们重回奇珍堂,说奇珍堂管事每个月有一块灵石呢! 灵石是稀罕物,是灵脉产出的结晶,那么小小一块,足够抽取出不少精纯灵力,尤其在东极洲这片贫瘠之地,是不少修行者向往之物。 他们当时虽然不为所动,事后却不免懊悔,觉得自己没能狠狠反驳回去。可是东家确实没给他们工钱啊,若是叫奇珍堂的人知晓,笑话他们是小,笑话东家可怎么办? 此刻他们真想冲到奇珍堂面前,将这份契约印刷个几百份洒遍青云街,叫他们知道,我们东家才不是那等吝啬的,我们东家待我们亲如子女,谁也不能相比! 在万天佑抽抽噎噎的背景音里,郭千山忽然开口了,“东家,这份契约,太丰厚了,我们不能签。” 众人这才回神,没人计较郭千山擅自代表了所有人这回事,他们只认同地点头,确实,方才裘平安都已经把朝歌的账目摊开说了,如今朝歌经济困难,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要这么丰厚的薪俸? 朝歌是他们的家,谁不希望自己的家越来越好?因此郭千山又道:“东家,我什么也不缺,我请愿将自己全部的薪俸都捐还朝……”歌。 郭千山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道敲击声打断。 迟一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印章,在桌面重重一敲,将众人将出未出的话全都吓了回去。 之前的温和之色褪去,他冷冰冰道:“怎么,你们是在质疑我的决断?” 众人忙摇头。 迟一悬嘴角下撇,冷漠的神色非常唬人,在他冷脸下,众人噤若寒蝉,瞬间门觉得自己刚刚真是罪该万死,竟然差点辜负了东家的良苦用心! 迟一悬:“既然没有,那这件事就过了。接下来,我还有几件事要交代你们。”他将提前做好的安排一一交代下去,最后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门,归期不定,希望等我回来,能看到我想要的结果。好了,签下契约,然后去做事吧!” 众人下意识点头起身,犹如一个指令一个行动的木偶般退出了小宅,等他们走到外面,才懊丧地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向东家表决心。 郭千山道:“那些虚的不须多说,我们只有把事情办得漂亮,才能回报东家的用心。” 众人齐齐点头,胸中从未有过的意气一起迸发出来,只觉得前途从未有过的开阔与明亮。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 【恭喜您为朝歌构筑职业岗位体系,虽然略显粗糙,但为朝歌健康发展注入活力,您获得点数一万。】 眼看最后一个人走出门外,迟一悬总算松了口气,身体一倒放松地躺倒在软椅上。 “呼!幸好我反应快,差点又变成粉丝交流会了。”谁都喜欢听漂亮话,迟一悬当然也不例外,但他们实在太夸张了,迟一悬这样的厚脸皮也受不住。 【陛下,今天是八月廿四,是您的生辰。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迟一悬欸了一声,又直起了腰杆,“你不是没有实体嘛?你怎么准备礼物?不会是在游戏面板上给我放烟花吧,这可不行。” 命器轻轻叹了口气,【请您出门左转,走到甲二巷第四户,找到一个叫五铜的孩子。我认为,您这趟出行,有必要带上他。】 五铜?迟一悬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山谷里的孤儿。 几乎是在他回忆起“五铜”这个人的同时,游戏面板在他面前迅速展开,朝歌内属于“五铜”的信息飞快跳了出来。 游戏面板的“国”那一栏有居民户籍信息,相当于一个超级电脑,每一个上报了信息的子民都会在这里建档备份。 “五铜,十岁,东辰洲人士,练气……一层。”迟一悬眉头跳了一下。 *** 兰兰看得出五铜最近开心又烦恼。开心的,自然是他每日忙忙碌碌和她一起做生意招待客人的时候,五铜说过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很踏实。 烦恼,就是他每一次被管事们拒绝的时候。 这一天,五铜又垂头丧气地回来,兰兰一眼就看出来他的事情又不顺利了。 五铜对她道:“他们还是不让我进小宅见仙师。”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越说越生气,“我都冒险把我的命器亮给他们看了,他们却说我虽然有天赋,但不能立刻见仙师,因为还有几十个人排在我前面等着受仙师指点,他们要我也排队!” 五铜气得踹了一脚院子里的柴垛,柴堆滚下来,他又一边收拾一边吐苦水,“哼,那些人根本不懂,我才不是想要求指点,虽然能得到指点也是好的。不对,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是有大事要求见仙师!大事!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大事?” 五铜的手指被木柴的倒刺刮出血来,兰兰细心地给了他一瓶药,“唉,他们问你什么大事,你却不跟他们说,那他们怎么能明白呢?” 五铜气呼呼道:“这是秘密!天大的秘密!怎么能随便让他们知道呢?万一他们泄露出去呢?哼,只要我见到仙师,仙师一定会答应……” “答应什么?”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院子里的两个小孩都呆住了,他们抬起头,就看见个青衣人静静立在门口,颀长身形仿若一株玉树。 不久后,迟一悬御风离开无名荒漠,手上拎着个十岁小孩。 “这份生日礼物不错,谢谢了!”迟一悬在心里对命器道。 命器:【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命器早就知道五铜身上有机缘,也从五铜登记的信息里知道他来自东辰洲,想着迟一悬这一次的目的地东极海濒临东辰洲,也许能顺路拿一份机缘,但它也没想到,五铜身上的机缘竟然关乎朝歌的未来发展。 迟一悬也是被这个惊喜砸得有些发懵,难怪这孩子会信誓旦旦地说仙师一定会答应。原来他竟然身怀一条黄级上品灵脉的线索。 灵脉!还是有品级的灵脉! 这不正是朝歌如今急缺的吗? 跟丹药法器一样,灵脉也分天地玄黄四级,每级同样分上中下品。 无品灵脉,通常灵力低微的同时还暴烈不驯,比如东极海上造成常年闪电暴雨的游离灵脉。 而有品灵脉,哪怕只是堪堪入了黄级下品的灵脉,也相对温驯,且元素丰富,能为一地提供较为浓郁的灵气。 长生界仙门林立,国家无数,高阶修士比蚂蚁还多,可以说这整个世界都被人踏足开发过了,但凡是稍微好点的灵脉,早被人抢空了。而能占据一条有品灵脉的,不是修仙门派,就是一方大国,都不是迟一悬现在能招惹得起的,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东极海的游离灵脉。 现在居然有一条黄级上品灵脉的线索找上门,那他还等什么,当然是立刻出发啊! 鉴于东辰洲的筑基修士不值钱,迟一悬也担心路上会遇到一些麻烦,因此将最近获得的点数都提取了,修为晋升筑基层。 账户剩余点数六千多,再加上几件法器傍身,若有实在厉害的敌人,消耗大半灵力再抽取点数使用技能:天子令,并用法器砸人,不至于逃不掉。 当然,以上说的是筑基高阶的敌人,至于金丹真人,迟一悬不做考虑。根据他这段时间门了解的知识,哪怕是东辰洲,金丹真人也不是满大街乱跑的,更何况他现在换回前世的脸,气息完全不同,原身的故人不至于找过来。 一切准备就绪,迟一悬带着五铜御风行了数千里路,中间门两度灵力枯竭,不得不用了几块灵石,由此可见出门有个代步工具是多么重要! 经过一个日夜,他们抵达了东莱国的都城——凤城。这还是他成为修士后能无所顾忌在空中直线飞行才能这么快,如果是凡人,哪怕是骑上最快的马,也要走上一两个月。 凤城的“凤”谐音“风”,整座都城的建筑风格都较为粗犷厚实,这是为了抵御城中无处不在的风。 因为东莱国都下种着一条黄级下品灵脉,五行之中木灵偏重,而风属木,因此催生出无处不在的大风,越往港口方向,风势越大,连修行者都要运起灵力抵抗,凡人则是无故绝不会往都城的港口方向走。 港口周围大片土地全是由坚硬的石块凿平拼合,附近虽然风大,但来往的修行者非常多,多聚集在港口那座唯一的驿站附近。 相比起周围弓着腰低着头走路的修行者,迟一悬和他身边那个小孩周身半步内安静非常,发丝和衣摆都是自然下垂的状态,自然引人注意。 港口有鲲舟,可上天入水,这是唯一可以从东极洲前往东辰洲的途径。因此价格也极其昂贵。 “十块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一个刚刚抵达港口的修行者听到价格,立刻不满地嚷嚷起来。 那立在鲲舟前的商人闻言,鄙夷的目光从上扫到下,“没灵石?那您可以不上船,多的是人抢位置。” 那修行者是练气七层修为,放在东极洲任何地方都受人尊敬,此时却涨红了脸满身难堪,半晌,他还是数出十枚灵石,上了鲲舟。 【这艘鲲舟是玄级下品法器,是东辰洲的仙门为了两洲交通联络才派下来的,包括凤城地下的这条黄级下品灵脉,也是东辰洲送过来的。】 这一路上,迟一悬一路飞,命器的侦查扫描一路开,刻录了不少知识书籍,迟一悬每到一处地方,它就孜孜不倦地进行讲解,浑然一个称职的免费导游。 【其实以凤城的地理条件,并不适合这条灵脉,因为这条并不相宜的灵脉,凤城的凡人这些年过得十分艰难,老弱妇孺一不小心就会被吹飞,因此受伤死亡的不在少数。不过仙门并不在乎,因为只有足够大的风,才能托起鲲舟起飞,借助风势,鲲舟每次起飞都能省下不少灵石。】 迟一悬啧了一声,在心里又给这些仙门贱货记了一笔。 不过十块灵石确实挺贵,两个人就是二十块,迟一悬有点心疼,甚至开始思考能不能把五铜塞进背包格里省点钱。 命器慌忙阻止,【陛下,背包格不能放活物!】 迟一悬眼睛一亮,“但是可以放宠物对吧!游戏规则没有规定人不能当宠物吧?” 命器:…… 它沉默了,不知是在思考,还是也心动了。 就在迟一悬停驻的片刻间门,那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商人目光扫到他们这边,忽然眼神大亮,竟迈腾着两腿粗圆的大腿奔了过来。 “仙师!这位仙师,您可是要前往东辰洲?” 迟一悬看了一眼,发现这个胖子竟然是练气九层,嗯了一声。 他身旁的五铜则是紧张地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商人目光更亮,“鄙人姓范,不才正是这鲲舟上的掌柜,保管给您安排最好的房间门,让您这个,和这位小公子宾至如归啊!” 【这艘鲲舟一共层,一层没有房间门,只有座位,一个座位十五灵石,二层是小单间门,床头碰房门,二十灵石,楼是套间门,五十灵石一间门。】 迟一悬疑惑,“那十块灵石的去哪儿了?” 命器语气怜悯,【自然是在货舱里,跟乱七八糟的货物挤在一块。对了,他们还不被允许上甲板,毕竟货舱的味道奇怪,怕熏了甲板上游玩的客人。】 迟一悬:…… 他面无表情道:“我没钱没灵石,怕是住不起。” 范姓商人却是一脸惶恐,“不敢不敢,您是筑基修士,年少有为,能乘坐我们的鲲舟,可是荣幸之至!” 他介绍道:“这艘鲲舟乃是霸刀门下辖,霸刀门门规,但凡筑基修士,可免费乘坐鲲舟,只需留道印记证明即可。” 好家伙,这就开始送人情抢生源了?他要真是一个从东极洲前往东辰洲求学的天真修士,这会儿恐怕已经对霸刀门好感大增了吧! 迟一悬心里吐槽了一下,忽觉不对,筑基修士坐船免费,命器怎么不提醒他? 而面对他的质疑,命器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迟一悬几乎能想象到对方恶作剧成功后窃喜的模样了。无不无聊啊我的命器。 一边吐槽,迟一悬一边道:“那劳烦,给我们一间门房。” 范姓商人却是一脸动容,“仙师,您竟然喊我老范,多少年都没有熟人这么叫我了。” 迟一悬:…… 这人究竟是耳背还是强行拉关系? 不论如何,辛苦赶路快两天,他终于是带着五铜入住了套房,五铜毕竟是个小孩子,这一路上累了也强撑着,一进房间门得了允许,就趴在小塌上睡着了。 33今天圆满 迟一悬立刻关掉了画面, 与此同时,命器发出了一声【啪。】 “你干什么?” 命器:【为您配乐。】 迟一悬:…… 啊啊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出来之前没有倒垃圾桶! “不,不对!这不是我有没有倒垃圾的问题, 是朝歌没有垃圾处理工厂的问题!等我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搞个垃圾处理厂!” 他原本想看看这两□□歌有没有出什么事, 但是马弘宣都有空闲翻他的垃圾桶了,看来朝歌现在情况良好, 不必他挂心了。 “距离东辰洲还有多远?” 命器:【还有半天的航程, 等跨越东极海,就能到达东辰洲了。您可以再休息两个时辰。】 迟一悬:“算了, 我先梳理梳理情况。对了,你现在知道半月峡的情况吗?” 【很抱歉,我的知识来自于侦查扫描,而且目前只能扫描书籍与筑基以下的谈话内容, 这几天在鲲舟上, 并未有人提起过东辰洲半月峡的情况。】 半月峡,就是五铜口中拥有黄级上品灵脉的地方,五铜当日说, 他来自东辰洲半月峡, 是通过一个传送阵跨越万里来到东极洲的, 而半月峡内还有许多他的同伴,他希望迟一悬能将半月峡内所有的同伴都接到朝歌生活,为此可以将半月峡那条灵脉作为报酬。 迟一悬对五铜的说法心存疑虑, 倒也不是他觉得五铜在欺骗他, 而是他认为五铜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只有练气一层的孩子,并没有做主给出一条灵脉的权力。这很可能是他长辈抛出的大饼。 至于他办完事后他们给不给灵脉, 也不是五铜一个小孩子能做主的。不过黄级上品灵脉值得他冒险。 “半月峡的环境究竟得有多险恶啊,连一条黄级上品灵脉都救不了?以至于逼得他们得另外找地方安家?” 迟一悬嘀咕间,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与此同时鲲舟颠簸了一下。很明显,这趟安静了两天多的航程又出幺蛾子了。 他的神识下意识往外扩散,下一刻,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起身走到晒台上张望。 只见一群长着人脸的鸟妖冲上鲲舟,袭向了甲板和一层的乘客。 至于鲲舟自带的阵法,只浅浅笼罩了三层的乘客,显然并不会管甲板和一二层乘客的死活。因为阵法需要连通地脉才能自行运转,鲲舟上的阵法不接地气,每次完全启动都要消耗不少灵石,只有当威胁整艘鲲舟的大妖物出现时,阵法才会启动。 二层的乘客还好,只要紧闭房门就不必担心鸟妖冲进来,鲲舟毕竟是玄级法器,门窗不是这种寻常鸟妖能冲破的,一层的乘客就惨了,哪怕离开甲板进入了舱室,也没有门窗四处漏风。 想往更下层的货舱逃去,却发现船工锁了通往下层的舱门,敲门呼救,还有船工幸灾乐祸说,反正又不死人,让他们熬熬就过去了。 面对这种情况,迟一悬原本以为他们会像上次一样被鸟妖整得血流满地凄惨无比,然而这次的情况完全不同,甲板上的乘客这一次似乎有了领头人。他们几十人结成阵型,竟然以人身充当阵旗,硬生生撑起一个小型防御阵法! 甚至分工相当明确,有一波人负责维持阵法,一拨人救下惊慌失措的人,另一拨人则站在阵法的笼罩范围内击打鸟妖。 这明确的秩序缓解了众人的恐惧,渐渐地,那些四散奔逃尖叫的人也聚集到了他们身边,修为不错的人或是帮忙维持阵法,或是帮忙击打鸟妖,修为差些的就安抚救助受伤的人。 这同心协力互帮互助的场景,跟之前互相埋怨一盘散沙的情况完全不同。 迟一悬注意到这些人有一个明确的中心,就是那个明显囊中羞涩、又在第一天的七色鸟袭击中极力劝阻大家冷静的练气七层修行者。 之前他看到这人时,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此刻,当对方站在人群中心沉重冷静地指挥时,迟一悬看见他头顶缓缓亮起了一根——咸菜! 伯乐之魂这个被动技能他还在摸索阶段,有的人他觉得不错,但伯乐之魂没动静,有的人之前没动静,某一刻又被伯乐之魂选中了,比如眼前这个。 “不错嘛!”迟一悬的心情好了许多,不是因为那根咸菜,而是因为这群人。 这一次袭击的鸟妖数量庞大,眼看这些人支撑得越来越辛苦,迟一悬随手抛出了两件法器。 一件是金木锥、一件是惊雷珠。 杨盛云作为阵法的中心,耗费的灵力最多,支撑得也额外辛苦,但他没有露出任何异色,甚至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忽然间,一金一紫两道光从上空掠过,刹那间几道落雷砸下,将无数鸟妖从空中击落,与此同时一抹金光迅捷地在上空穿梭,他都没看清那是什么法器,那大批袭来的鸟妖就被灭了大半。 有了这样的助力,众人压力大轻,没过多久就将鸟妖消灭,只有少数见势不妙的鸟妖逃出去,地面落满了鸟妖的尸体。 【恭喜您击杀练气三层鸟妖五十六只,您获得点数4816。】 迟一悬握了握拳头,虽然筑基期对练气期来说有着碾压式的优势,但这些鸟妖的数量太多了,他利用法器之便,也几乎消耗掉一半灵力。 “虽然拿到了点数,但消耗的灵力也得补回来才是。”迟一悬喃喃自语。 片刻后,一张写满了字的白布从鲲舟三层的晒台上垂下。 杨盛云等人刚刚虽然看不清是什么法器,但也知道三层有位筑基以上的真修帮了他们一把,否则他们这群平均实力在练气七层以下的修行者,怕是要在数目上百的鸟妖攻击下受伤。 正要感谢,一抬眼,就看见了垂落下来的白布,上面写着一行字:修士有偿授课,一枚灵石一场,听课赠送补血丹和补气丹。 怎么会有修士在鲲舟上做这种买卖? 众人神色各异,但在商量了片刻后,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交灵石听课。 一来,补血丹和补气丹这种黄级丹药,哪怕是晋升修士了也能常常用到,这一回他们对抗鸟妖,有人受了点小伤,能有补血丹和补气丹调养,也是好的。 二来,他们前往仙洲,本就是为了借助仙洲浓郁灵气修成筑基,好为拜入仙门做准备。眼下有一位修士愿意授课,哪怕不教真东西,只是讲些仙洲的风土人情、各仙门的大致情况也是好的。 三来,这位修士刚刚出手帮了他们,他们本来就该道谢的,毕竟修士住在有阵法笼罩的第三层,他原本不必出手也能安然无恙。 修行者们纷纷表示愿意听课,于是迟一悬就从楼上下来了,期间他遇到欲言又止的范船头,摆摆手和气道:“放心,不占用三层,我到甲板上去。” 范船头见他比之前温和许多,但闹不清缘由,只得道:“这不合规矩啊!”见迟一悬看过来,他接着道:“自古传道解惑者,师也,这些人又不拜您为师,哪里有资格受您教导?” 若是用灵石就能买来一位真修的教导,那谁还去苦苦追寻仙门? 迟一悬先说我这是做的买卖,可不是收学生,但他略微一顿,明白了范船头的言外之意,“在这船上,任何人给了灵石,都能来听课。” 范船头顿时哑了。 迟一悬施施然走到甲板,这时候已经有修行者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空地,他就从背包格里取出一对桌椅坐下,旁边的五铜则捧着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兴奋地开始收灵石。 片刻后,讲座开始了。也有那不舍得出灵石想要偷偷蹭课的,然而他们发现那位修士坐在案后嘴唇不停翕动,可不交灵石根本什么都听不见,眼看其他人听得如痴如醉,自己急得抓耳挠腮,只好偷偷往五铜那里塞灵石。 一开始还以为会为那修士所不喜,谁料那人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仍旧专心授课,而他们交完灵石后,耳边终于听到声音了,顿时大喜,接着便是沉醉其中。 渐渐地,走出舱室的人越来越多,二层的一些修行者也打开房门好奇地交了灵石,然后他们的眼睛亮了起来,坐在甲板上再也挪不动位了。 因为迟一悬并不是随便讲讲,他教的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一共有三个部分,一是东辰洲的地理分布,包括东辰洲哪个地方有那些仙门,这些仙门擅长什么; 二是东辰洲的人情风俗,这一部分还包括初到东辰洲的修行者要选什么地方留宿,要去哪里赚取灵石,怎么行事不会被黑店坑等等; 迟一悬和他的命器都没有去过东辰洲,这些知识当然都是命器一路上侦察扫描到的,有一些是地方势力的藏书,但大部分都是从东莱国的皇室藏书阁中获得。 命器自行筛选总结对比,将一些明显模糊、错误的东西去掉,又将综合验证后确定准确的信息一路讲给迟一悬听。 现在,迟一悬教给了眼前这些陌生的修行者。 这些知识原本被垄断在东极洲的大势力手中,修行者们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乃至丢掉性命才能知晓的消息,如今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第三部分,也是这堂讲座最重要的一部分,该怎么提升自己的命器。 迟一悬早就发现了,虽说召唤出命器后就能模糊地知道该怎么修行,但那都是非常粗浅模糊的概念,相当于婴儿生来就知道怎么喝奶,但完全不懂怎么炒菜做饭。 大多数人见召唤出来的命器只是寻常可见的东西,比如锅碗瓢盆之类的,就率先心灰了一半,更别提用心去钻研了。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命器既然与灵魂相伴而生之物,又怎么可能仅仅局限于它的表象,只不过凡人见识有限,命器为了他们便于理解,才化作了他们平日常见的东西。 你不能召唤出一只碗,就真以为自己是个饭桶啊喂!你要去想想跟碗有关的意向,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啊! 比如碗是一件器皿,想想它能不能进一步扩展,比如成为一个可以藏入魂体中的小小储物器,比如拿陶罐当储物袋用的陶大成;再比如换个方向,将碗倒扣,碗内之物就看不见、碰不到,可以延申到守护、隐形之类的威能…… 能延伸出的可有太多太多了,这要看每个人自己的领悟。 这些知识是被仙门垄断的,连东莱国皇室也没有记载,但迟一悬一进入这个世界,以及那些五花八门的命器,就瞬间领悟出这层道理,而在马弘宣等人身上的实践,也证明了他这套理论是正确的。 所以此时他毫不藏私地将这套理论教导出去,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他们个人了。 如果说前面两部分内容只是让这些修行者觉得物超所值,那么这第三部分的讲解,就堪比蒙昧之时天赐的圣典,事关修行,哪怕是再愚昧的人也意识到这部分知识的价值。 东极洲的修行条件恶劣,因此这艘鲲舟上的修行者大部分年纪都挺大了,其中有些到了知命之年才修到练气六层,心知自己此生都不可能筑基了,才乘坐鲲舟前往东辰洲,想在死前亲自看看仙洲的风光,但此时听了这番教导,有些人当场就有了突破的预兆,明白自己这是撞上了天大的机缘。 当即控制不住叩头便拜,但更多的人,则是沉迷在讲座当中,完全没有发现周围发生了什么。 鲲舟的甲板上头一回如此和谐,人人坐在地上,神情如痴如醉。 讲座结束,迟一悬收回储物袋数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百二十六枚灵石,而现场听课的只有一百人,这说明有的人多给了。 “小赚了一笔,不错。”迟一悬理所当然地收下全部灵石,然后发现听课的人太多,带出的丹药不够分。 “不好意思,丹药不够,要不我退你们一些银两?”他话音刚落,却有不少修行者连连摆手,一脸惶恐。 “前辈高义,赠我等一场机缘,今后凡有差遣,我等义不容辞。” 一群修行者信誓旦旦地发言。 迟一悬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只是做买卖,赚点灵石而已。” “我们都明白!”众人超级大声。 迟一悬揉了揉耳朵,看向混到他面前的范船头,“你知道我很穷的吧!” 范船头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心里则想,这些知识可不是寻常修士能接触到的,这位公子必然是某位不世出的前辈隐藏身份出来游玩,想他之前还以为迟公子是前往仙洲拜师的年轻修士,真是见识短浅。 迟一悬:…… 总感觉他们说的不是真心话。 算了,灵石赚到了,好事也做了,今日非常圆满。 迟一悬对自己的一天感到满意,正要离开,忽然一个老头子扑到他面前叩头痛哭,说道:“前辈,我的命器就是一只碗啊,我用它吃了一辈子饭,去年才晋升六层,今日多亏了前辈教导,我觉得自己能再往上晋升了!” 迟一悬:…… 他的耳边传来命器的感慨,【他的命器真可怜,不像我,这么幸福。】 迟一悬:…… 很好,今天他的无语也加倍了。 *** 过了晌午,天气阴沉下来。 迟一悬站在晒台上,看见远方的天空阴云密布,雷光闪烁,雨水像一只巨大的毛刷子,细长粗粝的刷毛在海面上犁来犁去,引得海面承受不住般波涛翻涌,发出一道道狂啸。 鲲舟上的舵手与缭手配合,将鲲舟方向偏移,方便避开那些雷电。 迟一悬注意到鲲舟的高度一直在降低,若是按照原本的飞行高度,本可以轻松从云层上方飞过的。 【东辰洲要到了。为了降落方便,他们会提前一段时间降低高度。】 “穿过这片东极海,就是东辰洲了。” 迟一悬隐约听见船上其他乘客的议论声。 “嚯,好生吓人,东极海向来如此么?” “这可怎么过去?不会将鲲舟打下来吧?” “这倒也不会。”几名船工道:“以前东极海上虽然也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但声势连眼下的一半都不到。喏,看见前面那座峭壁了么?听说是有位从上三宗下来的大小姐在那儿暂住。据传那位喜爱狂风暴雨的气候,风浪越大,雷声越响,她就越开心。” “她的护卫为了讨主子欢心,就将这东极海上游离的灵脉催化到极致。” “不知是哪一位大小姐?” “这我们怎么能知道?” 迟一悬听完,明白这条被催化的无品灵脉要废了。 “幸好有五铜带来的线索,要不然辛苦到了东极海,又要无功而返。” 鲲舟也不是头一回穿过东极海了,因此只是微微晃动一下,就顺利通过。之后又往前飞行了一个时辰,鲲舟降落在一片安宁的海边码头上。 这是一座相当繁荣的码头,鲲舟还未停稳,岸上的声音就传了上来。有迎来送往的贩夫走卒客商闲汉,也有来去匆匆背负行囊的修行者。 而海边码头的鲲舟也不止他们这一艘,还有来自其他大洲的鲲舟也停在附近,他们还要排队靠岸。 除了鲲舟,就是驾驭着各种飞行法器的修士了,他们或是驾着法器匆匆掠过,或是慢悠悠地绕上一圈,还有从小一些的鲲舟上下来的,那种鲲舟明显是仙门子弟出行的法器,装饰华丽,灵光外放,瞥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晃瞎了。 鲲舟慢悠悠往前开,刚刚靠岸就吸引了一群人的关注。 这些人是在码头附近拉客的牙郎,一看面前这架鲲舟略显陈旧,就知道上面载着的是从凡间过来的修行者,这些修行者都没见过世面,最好忽悠,是他们眼中的肥羊。 哗啦啦船锚落下的声音中,鲲舟的船舷打开一道门,舷梯垂落,船上的肥羊要下来了。 鲲舟上,杨盛云等人临到下船了,终于鼓起勇气打听迟一悬的落脚处,在他们看来,这样一位对东辰洲极其了解的真修,必然在东辰洲有定所,知道个地点,将来也能找到地方报恩。 迟一悬这对他们道:“东极洲,朝歌。” 本来还想添一句“随时欢迎你们落户定居”,想想还是算了。这些人好不容易离开东极洲,怎么会回去。 杨盛云等人以为前辈不肯告知,失落的同时,又感叹这位前辈宅心仁厚,道德精微,竟还找了个说辞婉拒他们。 牙郎们觉得这一艘鲲舟有些奇怪,那些从凡间过来的修行者,一来到仙洲这等灵气蒸腾的凡人之地,哪一个不是迫不及待下船的?怎么这次久久没人下来? 终于等到有人下来了,牙郎们热切地围拢过去,打算用他们习惯的手法将这群愣头青哄得找不着北乖乖跟着他们走,可真等人下来了,却一时停在原地不敢过去。 只见打头的是个年轻公子,身边跟着个小孩。而在他们身后,还簇拥着好几十人,每一个都对那位公子恭恭敬敬,似乎是他的仆从。 嗬,这是哪家的大少爷出门?带这么多随从? 牙郎们敏锐地察觉那位公子是位真修,而他身后的人“随从”大多修为在练气六七层,其中有不少灵气外露,看起来即将突破。 了不得,这么多仆从,哪怕其中只有十分之一能最终成为修士,也很是不少了,这一位是什么来头?莫非是九大仙门甚至是上三宗的嫡传? 牙郎们不敢动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下船远去,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大少爷挥退随从,霸道地命令这些人不要跟随,那些随从才依依不舍地作揖拜别大少爷。 牙郎们看得可仔细了,发现这些人对那位大少爷都是发自内心地恭敬,立刻跟周围人唠嗑起来,“看来这一位的家世不得了啊,仆从训得这么好。” “那些随从的脸都记住了吧,别去招惹这些人,免得贪一时便宜,日后被人家找上门来。” 这时候又有人从鲲舟上下来,牙郎们纷纷围上去。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我家价格最好,这就带您过去。” “客官是刚来吧,人生地不熟怕被人给骗了,快随我来,我家的东西都是备好的,保管您住得踏实!” “客官,我家客舍免费赠一份东辰地图和仙门简况,跟我来,保管不出错。”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这些人板着脸,一个个拒绝了他们,并目标一致地往这片码头上价格最公道的驿站去了。 牙郎们:…… 是谁!是谁把他们这一行的实话说出去了! 杨盛云到了东辰洲不到半日,就看见了好几个被当地牙郎骗得当掉底裤的修行者,有的甚至被迫签下卖身契仙途尽毁,而这些人都是从其他鲲舟上下来的。 这才越发明白自己这艘船上的人有多幸运。 “可惜不能再跟随那位前辈走一段路。” “若是将来修行有成,一定要好好报答才是。” “仙途茫茫,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杨盛云和同伴们感叹。 不论如何,他们在那艘鲲舟上结识了意气相投的同伴,共患难过也同享福过,情谊比寻常人更深厚,在这东辰洲的日子,总不会比那些孤身的修行者差。 **** 鲲舟上 等船上的最后一位乘客离去,范船头在无人处,将鲲舟上一枚珍珠色的宝玉收了下来。 这块宝玉,其实是一件摄录法器,是斗艳会用来记录票数的,此时这件法器上已经记录了这艘鲲舟上所有人对之前那些峰头的惊叹与评价,当然也包括迟一悬的。 只是他的表情不外露,并不明显,但也留下了相貌特征。 范船头回忆起这几天船上发生的事,轻轻叹息一声。 十几年前,他也是鲲舟上意气风发想要去仙洲闯荡一番的乘客。 那个时候,他也对鲲舟上的种种阴暗愤愤不平,并决心出人头地后改变这一切。后来他为了多赚灵石,投了一名霸刀门弟子,做了一个小小行走,再后来又被派来做鲲舟的船头。 一开始,也羞愧过。后来,他能对其他修行者的苦难视而不见,乃至嘲笑讽刺。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也许是第一次请求一位筑基修士的指点,却被对方当奴仆折辱使唤的时候;也许是从第一次违反规定,擅自启动鲲舟阵法的时候,为了保护一群陌生人,他受了重罚,从此伤了灵根,余生筑基无望。而当初那些他保护过的人,没有一个挺身回报。 这个世界是什么?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于是弱者连喘息都不配么? 范船头早就认命了,可是为何偏偏又让他见到了迟一悬呢? 为什么偏偏要教他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修士呢? 真是笑话,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毫不藏私的修士,这样的修士居然能活到现在。 可是,他愿意教他,他连看过来的目光都是平静的,如同看着一位和他同阶的修士。 谁生来就会卑躬屈膝阿谀奉承呢? 范船头吸了吸鼻子,忍下一点泪意,将留影法器上关于迟一悬的内容抹去。 **** 【恭喜,您的领地内拥有了第一家修鞋店,您获得点数一千。】 眼看要天黑了,迟一悬找了家公道的客店下榻,刚刚进屋就收到了提醒。 他心情很不错。于是终于打开朝歌地图,进入观察。 “我的朝歌现在越来越好了,百业兴旺近在眼前啊……” 话音戛然而止,迟一悬瞪大眼盯着眼前这一幕,久久无言。 只见山谷中央被清理处一块空地作为校场,以郭千山为首的员工们正背着手,面容严肃,身板笔直地脚趾抠地? 是的他没有看错,每个人都非常认真严肃,专心致志地用脚趾摩擦鞋底和地面,柔软轻薄的布鞋将他们的脚趾头的动作暴露得非常彻底。 就这么无声且努力地摩擦了一会儿后,有一个员工忽然大叫起来,“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抠破鞋底了!” 马弘宣一脸欣慰,“不错,你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先去修鞋子吧!其余诸位,也请继续努力。” 其余人纷纷更加卖力地抠地,因为太过用力,连表情都有点狰狞起来,一副不把鞋底抠破誓不罢休的凶狠! 迟一悬:…… 救命!他们究竟脑补了什么? 迟一悬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陛下,您还好吗?】 迟一悬:“谢谢,不会再爱了。” 34循循善诱 “萧好女!柴劈好没有?” 一大早, 卢文星就踹开了山谷角落里一间破屋。 这间破屋就是原本的牢房改的,本来四面漏风还没有顶,后来萧好女自己找了茅草围起来, 晚上才不至于被冷风吹得睡不着觉。 此时那破烂木头拼成的门被卢文星一踹, 整个屋子都震了一下, 掉下来几十根茅草。 萧好女立刻把手里的东西藏好,正好看见屋门被踢穿一个洞, 肉痛得很, 却是不敢发作。 “柴我昨晚就劈好了。” 卢文星惊讶,“哟,了不得, 如今可算勤快了。快走,左使要见你。” 不久后,萧好女被带到了山谷口,谷口附近不同于从前的冷清,用石材和木料打了个新大门,朝歌的牌匾也换了新的, 比从前气派了不少, 还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郭千山等人身上也不再是从前的杂役旧衣,而是换了样式一致的蓝色箭袖劲装,外面披着护甲,一个个看着威风凛凛。 这些人的修为没一个比得上自己的!但过得可比自己好多了。 早知如此,当初宁愿渴死,也不到这儿来。 萧好女如今已经知道朝歌旁边就是苦海道,苦海道除了血祭,只有金丹修士有能力镇压,他以为朝歌主人是一位金丹真人, 表面上更加不敢造次了。 因此这些人虽然修为都比他低,但他仍老老实实低着头,询问左使有什么吩咐。 郭千山道:“今日我们要进落霞山采药,落霞山内围被陈氏占据,我听说你跟陈氏有旧?” 提到陈氏,萧好女眼中又冒出了火。“何止是有旧,我跟他们简直有生死大仇!” 陈氏家族是银城本地的一方大族,祖上出了好几个修士,早在奇珍堂将店铺开到银城之前,陈氏就是银城的地头蛇,他们已经在银城经营了好几百年。 只不过陈氏近百年来没出过一个修士,才叫奇珍堂占了风头。但陈氏在银城几百年的经营也不是白干的,银城附近资源最好的落霞山内围就被他们占了去。奇珍堂当初要不是因为堂主是修士,还真不敢在银城与他们平起平坐,现如今陈氏与奇珍堂联手,势力更加膨胀,等闲都不敢招惹他。 萧好女建立的龙虎帮跟陈氏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偏偏陈氏圈地圈到他的地盘去了,想要强占他龙虎帮的地盘建陈家别苑,给他陈氏家族豢养的舞姬住。 “这种奇耻大辱,我龙天虎……”在郭千山等人的注视下,萧好女讪讪道:“我萧好女怎么能忍,就跟他们干了起来。” 结果显而易见,龙虎帮败了,萧好女只得带着最忠心的六名帮众逃到荒漠上来,发誓有朝一日要回去报仇。 当然,萧好女把他如今在朝歌受的罪也一并记在了陈氏头上,觉得要不是陈氏那帮贱人做的贱事,自己也不会流落荒漠,如果自己不流落荒漠,就不会悲惨地成为阶下囚,如果他没有悲惨地沦为阶下囚,区区一个练气三层怎么敢踹他辛苦拼好的房门? 总之这一切全是陈氏的错! 现如今察觉朝歌要对付陈氏,萧好女兴奋得很,正要将他所知道的陈氏家族阴私都吐出来,却忽然闭紧了嘴巴。 郭千山冷冷盯着他,“怎么不说了?” 萧好女梗着脖子道:“你们要是不给些好处,我才不说。” 站在一旁的卢文星闻言刚刚提起扫帚,萧好女就抱着头上蹿下跳,他跳得还挺有规律,一看就是早摸透了卢文星的出招路数,卢文星扫了好几下,不说打中,连扫把风都没沾到他身上。 郭千山在旁边盯着,制止了卢文星的动作,问他想要什么好处。 萧好女立即道:“我不要再干活,你们还得给我一栋房子。” 郭千山看着他没说话,心想一栋房子可不便宜,就算要给,也要他自己建。 萧好女见他久久不语,憋屈道:“那我还干活,给我个像样的房子住总行了吧!” 郭千山还在考虑。萧好女的表情更加窝囊了,“那,以后叫他不许再踹我的房门,这要还不行,那我就不说了。任你们把我打死算了。” 郭千山看了眼卢文星,“成交。” 一条重要情报,却只换来这个,萧好女十分委屈,但想到陈氏家族马上就要倒霉了,他又兴奋起来。当即把他所知道的都说了,连陈氏的大少爷和他表弟有私情,陈氏家主偷偷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子还塞给他大把灵石的事都捅出来了。 万天佑等人听得大开眼界,说这种大家族就是玩得花啊! 萧好女不屑道:“这种世家大族,也就门口那两座石狮子是干净的。” 郭千山:“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好女刚要张口,却又闭上,不耐烦道:“反正这些消息都是真的。你们管我怎么知道。” 让萧好女回去,万天佑问道:“千山哥,有想法了么?” 郭千山点头,“现在就出发。” *** 两日后,银城 小姑娘杏春拎着篮子满大街叫卖符纸,这两天她运气好,每天都卖出去好几张,喜得小姑娘见牙不见眼。 到了晌午时,小姑娘饿了,看到前面有个面摊,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赚了些钱,揉揉肚子,她走到面摊前,头一回舍得花钱给自己买碗加了肉的青菜面。 面摊前已经有不少人了,小姑娘找了个空位坐下,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她先珍惜地一口口吃掉面条,把肉留到最后再吃。 “你听说了吗?陈氏这回可栽跟头了。” 听见“陈氏”两个字,杏春的耳朵动了动,悄悄抬起眼。 只见旁边一张方桌上,几个客人正唾沫横飞地说着最近的新鲜事。 “就前天那事,可精彩了!可惜我当时没去落霞山。” “啊?落霞山那事,那你们不早来问我,我当时就在那儿,看得比谁都清楚。” “老哥老哥,这顿饭钱我请了,可快些说说吧!” 那人便清了清嗓子,高谈阔论起来,“要说陈家啊,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多少年了?这回可算是踢了铁板……你们可知道朝歌?” 身旁人附和,“朝歌?略有耳闻。风行商行卖的丹药和护甲,据说就是朝歌供的货,我起先也不信能比奇珍堂的更好,亲自试了才后悔之前没多买些,怎的,这事儿还跟朝歌有关?” “那可太有关了!”那人一拍大腿,激动道:“这回陈家踢到的铁板,就是朝歌啊!你们可知道朝歌在哪儿?就在无名荒漠无名谷中!” “这有什么稀奇?风行商行里不是挂着么?” “那你们可知无名谷旁边就是苦海道?” 众人大惊,就连摊主都大叫起来,“什么?原是那个无名谷!” 这世上的无名山谷多了去,大部分人还以为是重名了,此时发现真相,纷纷大吃一惊。 那人道:“不止如此呢,听他们说朝歌如今有一千多人住着,是一位大慈大悲的真修不忍见人牲血祭苦海道,才出手镇压,并救下了那一千人牲!” “这……真有这样怜惜凡人的修士?” 那人道:“也不怪大伙儿惊讶,一开始我也不信,俗话说仙凡有别,但凡是修士,哪个眼睛向下看?可这事儿罗老板能作证,她店里的伙计们都能作证,哪个不信,自己去朝歌看一眼就知道了。” 附近的人激动起来,“苦海道,据说只有金丹真人能镇压,莫非朝歌那位……” 那人便高深莫测地点头,于是众人齐齐缄默下来,眼神里都是心照不宣的深意。 杏春也被吸引了,连肉都不着急吃了,直勾勾盯着那人看。 围在附近的人越来越多,那人也越说越起劲,“前天我本来是去落霞山外围采些草药,就看见陈家的侍卫把一队穿着蓝衣护甲的人给拦下了,不让他们进落霞山内围。这些人自然就是朝歌的人了,见陈氏的人拦着不让进,二话不说就动手了。没几下就把陈家的侍卫打得头破血流。” 这人颇有些口才,讲得绘声绘色,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还引人瞩目。他快速地将那一日的经历道来。 “陈家的侍卫狗仗人势,向来鼻孔朝天,挨了一顿打哪里肯罢休,还在那叫嚣着说得罪了陈家要他们好看,谁知道朝歌的人马就说我们东家是一位真修,如今住在苦海道旁的无名谷,随侍恭候他们过来。” “你们是没瞧见陈家那些人当时的脸色有多精彩。没一会儿陈家大少爷来了,他许是晓得些事,对朝歌的人倒是客客气气,也准许他们进落霞山内围,谁知道朝歌却要求他们开放落霞山内围,供所有修行者自由进出。要知道落霞山内围可有不少珍稀草药,对修行大有好处。” 竟还有这种好事?众人纷纷叫好,对朝歌好感顿生。 “陈家霸占了内围多少年?怎么肯轻易交出来?自然不肯同意。” 周围人纷纷询问,毕竟这可是关乎他们所有人的利益。 那人又喝了口茶,才继续道:“不过朝歌有一位真仙师,陈家的人打又打不过,得罪又不敢得罪狠,就说朝歌逼他们开放内围,是强盗行径。哼。”他不屑道:“落霞山原本就是无主的荒山,谁都去得,几十年前一条灵脉从天而降消散在那儿,才催生出许多珍稀草药,被那陈家利用势力强行占了而已,这些年大家只是敢怒不敢言,他还真当那山是他家的了?” “朝歌的人又不怕他,当然也不惯着他,不止把这事儿说了,还抖出来陈家许多阴私,那陈家大少爷听得嘴皮子都哆嗦了。”这人把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兴奋不已。 “这真是大快人心!” “难怪那天之后,陈家就闹起来了,敢情是家主在外有了中意的继承人,陈家大少爷能甘心?” “陈家真是报应哈哈哈。” “这么说,我们现在都可以去落霞山内围了?那还等什么啊,赶紧组个队,晚了都找不到好东西了!” “还是要谨慎些,内围有不少妖物,不是好对付的。” “哈哈,再难能有陈家难对付,这回可多亏了朝歌,不愧有真修坐镇,陈家那小家子气的就是不能比。” “陈家这回被迫让出落霞山内围,又得罪了一位仙师,这回是真要没落了……” 杏春碗里的肉已经凉了,但她头一回没有因此懊悔,听着陈家倒霉,她心里就开心。狠狠咬着肉,杏春低声骂道:“狗屁陈家,总算遭报应了。” 这个时候有两个女人在她旁边坐下,冲摊主喊道:“来两碗面。” 杏春看了一眼,认出是前两天买过她符纸的人,便冲人甜甜笑了一下,热情地问还要不要符纸,她这里还有许多。 可惜的是,这两个大姐姐似乎不认得她了,愣了一下才摇头,说自己今天用不着符纸。 杏春顿时有些失望,正要付钱离开,就听她们小声说道:“东家交代的事都办完了,待会儿就能回朝歌了。” 咦?她们是朝歌的人? 杏春有些好奇,脚步停下来。 “这趟差事不容易,幸好我们不辱使命。”高个女子掀开了一只竹篮。 杏春无意瞅了眼,惊得瞪大眼,里头竟然……放着好几只莹白的胖虫子,看起来和她的宝贝白蚕一模一样! 樊蕙兰特意多摸了摸几番周折才买到的蚕宝,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她笑起来,“这东西是不是可人得紧?它们吐的丝冰冰凉凉,做成衣裳可值钱了。” 杏春面色有些僵硬,她厚着脸皮多问了几句,直到樊蕙兰表现出不耐烦了,才忐忑又疑惑地回到家,心想,难道自己家里的不是个宝贝?外面都能买得到?,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35第二更 望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 任如碧低声道:“不跟上去么?” 樊蕙兰摇头,“这小姑娘警惕性很强,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了。慢慢等着就是。” 东家临走前交代了他们一些任务。 郭千山那些人的任务是打破奇珍堂和陈氏的药材垄断, 进一步将朝歌的好名声宣扬出去;而樊蕙兰得到的任务, 是诱导一个叫杏春的小姑娘主动进入朝歌。 樊蕙兰等人并不明白东家为什么要让这个小姑娘进入朝歌,她们也并不多想,只觉得其中必有深意, 她们只需要全力以赴即可。 令她们纠结的是,相比起郭千山,她们的这个任务似乎有点小,虽说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姐妹好兄弟, 但并不意味着彼此之间门就放弃竞争了, 无论是谁, 都想得到东家的重视和赞许,东家只派给她们这种小事,是不是她们平日里哪里做得不好, 让东家觉得她们比不上郭千山等人? 当时在小宅的会上, 樊蕙兰几乎忍不住冲动要发出询问了,若是从前,她哪里敢这样,但是这段时日以来的种种, 让樊蕙兰确信东家胸襟博大, 人品高华,哪怕是发脾气时, 东家望过来的目光也是包容平等的,如同一位最好的兄长。 好在她很快就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她告诉自己, 不必着急,不要冲动,东家的深意她们还未明白,哪怕这一次真的只是个小任务,她也要做得尽善尽美,让东家看到她的能力。 好在很快,东家又交代了另一个任务,这才叫樊蕙兰真正心平气和下来。 东家说,“朝歌的账目,大家方才已经听裘平安说过了。目前朝歌内什么都缺,什么都要买,而仅凭炼器坊和医药坊的产出,又不足以供养朝歌如今的人口和建设,所以我想再开一家店铺,扩大生意,尽早让朝歌扭亏为盈……” 东家说要开一家成衣坊,不是寻常的成衣坊,而是专供修士与高阶修行者的成衣坊,如此才能在短期内赚取更多钱财。 东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让她带人去购买一种名为雪蚕的灵虫。 樊蕙兰眼神大亮,东家一定是看见了医药坊被人垄断药材这件事,所以这一次决定从原材料入手,朝歌要开成衣店,自己养蚕缫丝织布,以后打出名声了,也不怕那些奸商抬高丝价了! 雪蚕原本叫白妖蚕,也是妖物,吐出的丝有毒,后来被修士一代代驯化下来,就成了专门吐丝织布的灵虫,丝中的毒性自然也被去除了。由雪蚕吐出的丝织成冰凉柔滑,不沾尘土,虽然没有额外的功效,但色泽极佳,穿上身仙气飘飘,颇受欢迎。 然而雪蚕供养不易,想让它们吐丝也不容易,前提投入成本极高,因此虽然是黄级灵虫,但价格并不算多么昂贵,樊蕙兰以每条二百两的价格买入十条。 当时那名商贩见他初次接触雪蚕,还想哄骗她说这是玄级灵物冰蚕。 虽然冰蚕和雪蚕极为相似,不是内行压根分辨不出来,但樊蕙兰又不傻,玄级灵物可是修士都追捧的存在,那商贩手里要真有玄级灵物,早就巴结修士去了,还能在银城里贩卖? 更何况玄级灵物冰蚕的供养难度是雪蚕的百倍不止,若是长久吃不到灵石,冰蚕缺灵缺极了,就会反噬饲主,那商人真要有冰蚕,也不敢长久留在手里。 “不过,东家为何特意让我们在小姑娘跟前显摆雪蚕?”任如碧大胆假设,“莫非,那小姑娘手里也有雪蚕?” 至于冰蚕,她是不敢想,一个还没入道修行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拥有冰蚕呢? *** 奇珍堂内。 陈家少爷怒气冲冲一拍桌子,“朝歌的人背后有一位真修,你怎么不早说?” 贾和谦道:“陈少爷,还请您冷静些,朝歌的人也没那么可怕,只要我们收集到草药炼制出烈阳丹献上霸刀门,霸刀门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陈家少爷却是哼了一声,冷不丁道:“宋仙师是不是已经陨落了?” 贾和谦眼皮子一跳,“绝无此事,陈少爷您不要听信了谣言。我们堂主只是外出一段时日。” 陈少爷阴冷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头先你忽然找上门合作,吹得天花乱坠我才信了你。你却隐瞒了朝歌的事,如今害得我陈家得罪一位修士,这笔账,我记着了。” 说罢他就要走,却被贾和谦一把抱住,“陈少爷,您千万不能走,您先听我说,那日无名谷有异动,我们堂主前去查探,之后再也没回来过,一定是被朝歌那位修士害了!我们堂主可是霸刀门的弟子,霸刀门一定会做主的。” 陈少爷虽说是个断袖,但也不是啥都吃得下,被贾和谦这么个老男人抱住,给他恶心得直皱眉头,一把将贾和谦推开,陈少爷冷声道:“这话你骗骗那些对仙洲一无所知的凡人也就罢了,你莫非忘了我陈家出过几位修士?霸刀门可不会为了宋典来得罪一位金丹真人。” 陈少爷心里清楚得很,能让宋典来这样一个筑基多年的修士一去不回,还镇压住苦海道,放任一千人在旁边居住生活,那朝歌主人是金丹真人无疑了。 霸刀门弟子那么多,宋典来不过是被打发来看着苦海道的,每年靠着给霸刀门上供才能得几分脸面,如今苦海道有一位金丹期镇着,霸刀门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去对付朝歌? 这对霸刀门来说又浪费力气又损害名声,毕竟赶走了朝歌主人,霸刀门可不会再找一个金丹真人过来镇压苦海道。到时候再用人牲献祭,岂不是叫人唾骂?霸刀门虽是九大仙门排名最末,却不是不重视名声。 陈少爷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就糟心得很,前日落霞山的事情,他分明已经让人封口了,流言还是传得满天飞,他气都气死了,要不是为了跟奇珍堂撇清关系,他今日都不会过来。 陈少爷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和谦一下瘫软在地,这些年他依仗着宋典来,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他心知既然朝歌扶持了罗燕行,就不会再接纳他,更何况朝歌主人既然那么善心,也看不上他这种利欲熏心之人,所以才铤而走险,想要利用信息差联合陈家炼制玄级丹药献进霸刀门,提前求个庇护。 谁知道朝歌的动作那么快! 外面的传言一定是罗燕行放出去的,这个狠毒的女人向来不择手段,他的奇珍堂,这一次全完了…… 贾和谦的预感没有出错,在陈少爷怒气冲冲离开奇珍堂后,宋典来陨落的消息越传越广,那些曾经被奇珍堂欺压过的商人,再也不用苦苦压抑,不约而同联手起来,没多久奇珍堂就树倒猢狲散,被瓜分了个干净。 *** 而远在东辰洲的迟一悬被员工们集体进行“抠地”训练的场景伤了眼睛,已经许久没有再去关注朝歌,只让命器留意,有要紧事再提醒他。 带着五铜给的线索,迟一悬终于赶到了明月峡附近。 36元神出窍 半月峡是两山之间, 一个半月状的狭窄深谷,两边山壁十分陡峭,向上看山雾缭绕, 向下看林木葱郁,过路修士如果不是特意寻找, 压根不会知道那里面还藏着不少人。 五铜一出生就住在半月峡里。如果不是峡谷的结界意外被修士触动,也许他如今还待在峡谷中不曾离开。 “如果那时候没有冒险让五铜离开就好了。” 半月峡内, 一个身披虎皮的女子望着结界上因外界攻击而不断泛起的涟漪,脸上露出后悔。 “大姐!” 一个同样穿着兽皮衣的少年跳过来,落下时带起的风扬起了女子的绑发。少年脸上有些着急,“外面的攻击越来越猛, 灵石消耗得太快了!二姐问要不要缩小结界范围?” 铁笛的眉头始终拧着, “不行, 如果缩小结界,半月峡的秘密就会立刻暴露在问星门眼中。” 半月峡的秘密,自然是那条黄级上品灵脉。因为这条灵脉,半月峡内四季如春, 灵气浓郁, 每年还能产出一些灵石, 让隐居于此的人不愁修行资源。 问星门并不在九大仙门之列,只是东辰洲一个寻常门派, 他们现在攻打结界,只是误以为这里面是一个陨落修士留下的秘境, 若是叫他们知道这里有一条黄级上品灵脉, 绝对会倾巢而出前来攻打,到时候半月峡的结界只怕连几天都维持不住。 少年见她不肯缩小结界范围,也不失望, 明显是早料到如此,说道:“二姐也认为不能缩小结界范围。”见铁笛狐疑望过来,他继续道:“维持传送阵的灵石损耗太大了,二姐说,不如就把传送阵停了。” 铁笛微微睁大眼,随即恼怒,“五铜还没回来。” 少年道:“都这么久了,五铜也许早就死在外面了!大姐!我知道五铜是你亲自带大的,你心疼他,可是家里还有这么多人,我们不能只等他一个!” 铁笛攥紧拳头,眼睛有些发红。 几个月前,半月峡的结界意外被触动,那人是个意外从天上摔落下来的问星门修士,铁笛原本想设计伏杀那人,不料附近还有那修士的同门,计划失败,她当机立断用传送阵送几个孩子出去寻找外援。 五铜才只有十岁,还是太小了,铁笛原本就不想让他出去,奈不住五铜苦苦哀求,铁笛还是将他送了出去。 如今其他孩子都在传送时间内回来了,只有五铜还没有任何消息。 铁笛心神有些不宁,可一股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也许,五铜找到了外援呢?” 半月峡被下了禁制,这结界里面只能有未成年留下,一旦岁数超过二十,就会被结界排斥出去。 一开始,家里的大姐并不是铁笛,后来那些年纪比她大的人一个个走出结界,铁笛就成了老大。 这次隐世多年的半月峡被问星门发现,铁笛让他们出去寻找的外援,就是曾经从半月峡出走的兄弟姐妹,好多年过去,他们必定都已经成为修士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少年想到一次次带回来坏消息的兄弟姐妹,脸上也带了哀伤,“大姐,东辰洲就这么大,如果五铜找到了外援,早就回来了。” 轰! 结界又一次在外界的攻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铁笛心一横,“关闭传送阵吧!” *** 【东边三千米方向,有十三名修士正在攻击一个峡谷的结界。他们全都穿着藏蓝色长袍,衣襟上用金线绣着七星连珠,是问星门的修士。】 得到命器的提醒,迟一悬御风而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他飞快下落,停在一片山崖上,崖边生长的青竹叶打在五铜脸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五铜东张西望,忽而眼睛一亮,“这里我认识,以前跟大姐出来打猎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他抬手一指东边,那里山势起伏,烟云皑皑,望不真切,他却十分笃定道:“我家就在那儿!” 半月峡就在那儿! 五铜几乎要掉下泪来。他本来该被传送到东辰洲的某个地方寻找曾经出走的姐姐哥哥们,但不知道传送阵出了什么问题,把他弄到东极洲去。 时隔几个月,终于能回家了,他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迟一悬微微闭眼,他还只是筑基初期,神识无法延伸到三千米外,此时正借用命器查看三千米外的情景。 命器无法侦查修士,他却能一眼看出十几名修士的修为,其中有几个他看不出修为的,应该是筑基中阶以上,另外还有七个筑基初阶。 【陛下,敌人有些强大,并不好对付。】 迟一悬:“你说得没错,但我们为什么要对付他们呢?” 他将情况告诉了五铜,见他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就问他有没有绕过去的方法,五铜巴不得立即飞过去,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 迟一悬确定了方向,提起五铜再次飞身而起。 *** “打了快一个月,这结界竟然还没攻破!要不回师门再找一些人来?” 半月峡前,问星门的一名弟子停下来踹了口气,突然提出建议。 闻言,另一人白了他一眼,“结界越坚固,说明这个秘境里好东西越多啊!我们这里十三人还不够分吗?” “师兄说得是,我们都辛苦打了一个月了,这时候再去找人来,岂不是便宜别人?” “我感觉结界好像变薄了,看来很快就能攻破了!”一名筑基六层的弟子忽然道,其他人闻言精神一震,磕了几颗补灵丹后越发亢奋地攻击结界。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发现有修士接近。其中两名问星门的弟子警觉地停下手观察,却见那人只是匆匆从空中掠过,手里还提着个凡人,而且越飞越远,便以为只是个过路的,这才放下心来。 *** 迟一悬带着五铜绕过那群修士,转到了半月峡后面的一处山壁。 山壁上满是青苔,一道清澈水流从山壁下的阴影处缓缓流出。 五铜兴奋地扒开旁边草丛,露出一个小小的洞,“仙师,从这个洞进去,就能到我家了。” 迟一悬是个很务实的人,并不介意钻小洞,正研究怎么缩进去,就听见命器提醒他,【陛下,这个洞的确能进入半月峡,但里面依旧有结界,您无法进入。】 迟一悬就问五铜,“能否让结界开个口子放我进去?” 五铜脸上兴奋的神情消失了,他才想起来半月峡结界的限制,“仙师,我们不能开门,因为这个结界只有未成年才能进去,无论女男,只要年纪过了二十,就进不去了。除非结界整个关闭,或者被人由外攻破。” 迟一悬心里啊了一声,他头一回听说这种只限未成年的结界。命器一时也找不到办法,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让五铜一个人进去,又担心这孩子传达不清楚,到时候一来一回耽误时间,要是在这期间问星门攻破了结界,可就不好了。 沉吟片刻,迟一悬询问,“你家这个结界,是只限制人,不限制鬼吧?” 五铜啊了一声,不确定道:“我、我不知道。” 片刻后,一道影子跟随着五铜的步伐,游蛇一般钻进了小洞。 迟一悬则立在洞口,借用影卫的眼睛观察半月峡内的一切。 说来也是运气。原本的技能一召唤来的影卫并没有这个功能,但迟一悬召唤出来的这个影卫,偏偏是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肉.身和灵魂的感应更强了。 用原身的身体来感应魂魄所经历的一切,效果等同于缩小版的元神出窍。 因此当五铜带着影卫出现在半月峡内时,半月峡中的家人们都惊呆了。 几个年纪比五铜稍大的孩子冲上来激动地抱住他,随即就是又警惕又好奇地看向跟在五铜身后的黑漆漆人影。因为是五铜带来的,他们倒没生出恶意。 五铜亲近地抱了抱身边的家人,就听身后的影卫身上传出了仙师的声音,“快去找你们大姐。” 听了这话,半月峡里的孩子,包括五铜自己都吓了一跳。 片刻后,影卫见到了半月峡里的主事人,大姐铁笛,二姐钢琴。 钢琴……迟一悬初次从五铜口里听到这个名字时惊了下,还以为这个世界有其他穿越者,直到他发现这个半月峡里的人取名方式都跟金属有关,金银铜铁等等都要沾个边,峡谷里不止有钢琴还有铜琴金琴银琴等等。 铁笛等人十分激动,他们早就放弃希望了,苦苦维持着结界也是负隅顽抗而已,他们没想到五铜竟然真的能带来外援。 了解到五铜是被传送到东极洲去才耽搁这么久,铁笛又惊讶又迟疑,惊的是五铜找来的救援是彻彻底底的外人,疑的是这样一个外人,是真心帮他们,还是为了谋夺半月峡的财产? 因为不再需要维持传送阵,半月峡的结界还能再维持两日,因此铁笛将五铜带到一旁了解情况,钢琴则留在原地招待这位黑漆漆且气息古怪的前辈。 而等铁笛从五铜口中了解到东极洲朝歌的所在后,她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竟然有修士为了解救一群人牲,在苦海道旁建了个村子,还帮他们做营生,起屋子,甚至于这一回前来解救半月峡,也只是因为想要一条灵脉回去解决水源! 直到跟钢琴碰头,铁笛的神色依然有些恍惚,她不能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人。可五铜不会撒谎骗他们。 “钢琴,你方才招待那位前辈,觉得他性情如何?” 钢琴道:“很温和,说是像长辈也不太像,更像以前出走的姐姐哥哥们,并不倨傲。” 铁笛点点头,“五铜的说法也是如此。那我们……要相信他么?” 钢琴道:“成年人进不来这个结界,而五铜说这个黑色的影子是仙师的鬼。铁笛,你知道什么是鬼么?” 铁笛:“据说是人死后的魂魄所化。” 但活人的魂魄是不会变成鬼的,她更倾向于这是那位前辈的戏言。那个黑影,实际上应该是那位前辈的元神。 “元神出窍……”钢琴喃喃道:“这是金丹真人才有的能耐。” 铁笛神色一凛,“的确,金丹真人若想对我们不利,大可直接将这结界打破,又何须在我们面前做戏?”这对于金丹真人来说,无疑是浪费时间。 钢琴看了眼在外界修士攻击下摇摇欲坠的结界,握紧了铁笛的手,“大姐,赌一把吧!我们缩在这里,太多年,太多年了……” 37第二更 传送门 虽然是借助影卫的身体和半月峡内的人沟通, 和他自己的感觉隔了一层,但在影卫进入半月峡的瞬间,迟一悬还是立刻感受到了结界内外天差地别般的灵气浓度。 都说仙洲灵气充盈, 是凡间远不能比,但迟一悬进入东辰洲时,只是感觉天地间的灵气活跃了点, 并没有超出太多,起先还有些失望来着,直到进入半月峡,他才知道原来不是仙洲在吹牛, 而是好的灵脉压根不会放在仙门之外的地方。 结界能锁住灵脉的灵气不外泄, 那些仙门当然也能用这个方法将大部分灵气锁在自家门派之内只供门人弟子享用, 一条黄级上品灵脉就能带来如此浓郁的灵气, 若是玄级上品, 地级上品, 乃至天级上品,又当如何?难怪那么多修士对拜入上等仙门趋之若鹜,难怪五铜十岁就能召唤出命器。 令迟一悬惊讶的是,半月峡内的人均年纪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小, 他之前以为能掌握一条黄级上品灵脉, 里头就算没有修士, 也该都是接近成年的人,哪知道里头还有比五铜年纪更小的,甚至还有一个托着鼻涕泡的两岁奶娃娃。 当那个奶娃娃被影卫的形象吓哭,还拖着鼻涕泡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时,迟一悬高兴地想,朝歌终于能开幼儿园了!又能有点数入账了! 而拥有这样一条灵脉, 他的子民们修为一定增长得很快,到时候又能给他返点数!简直是一本万利啊! 迟一悬心里算着账,觉得自己一年金丹大有可为! 他的兴奋连命器都感受到了,命器无奈出声提醒,【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半月峡内的灵气浓度之所以如此高,是因为半月峡地方小,人口少,如果要将这条灵脉纳入朝歌,开放给未来所有朝歌子民,那么灵气浓度必然下降。】 “是哦。”迟一悬顿觉失望,“不过这没关系,现在有黄级灵脉,以后就能有玄级灵脉,饭要一口口吃嘛。” 不久后,铁笛和钢琴终于商议完毕,两人来到迟一悬面前,郑重道:“我们愿意将这里的灵脉献给前辈,但前辈必须答应,庇护我半月峡所有人,给我们一个安居之所,直到我们当中一半以上成为修士。” 这并不出乎迟一悬预料,他看出来半月峡的结界维持不了多久,眼下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与他合作了。 因此他半点不着急,而是随意在半月峡内找了块竹片,仔细地写了一份契约。 承载着契约内容的竹片飘到姐妹俩面前,内容比他们所想的还要丰厚,只要他们承诺成为朝歌的一员,迟一悬以及他的朝歌就会庇护他们,这个庇护并不止保住他们的性命,还包括在他们成年前帮扶他们谋生以及修行,而等他们成年后,只要修为达到练气三层以上,就能入朝歌的工坊工作,连待遇都一并列好了。 甚至她们修为越高,朝歌倾斜的资源就会越多。 内容实在太细了,姐妹俩好半晌才看完,接着便是长久的安静。 等铁笛再出口,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前辈,这都是真的吗?” 迟一悬颔首,“只要契约成立,我不能违背。” 这一点姐妹俩自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她们才不敢置信。只因这一份契约,比不少仙门弟子的待遇都好。 没有谁比铁笛和钢琴两姐妹更清楚半月峡内的弊端,虽然有灵脉在,她们不缺灵气和灵石,但这里实在太小了,她们在这里接触到的知识有限,而想要修为晋升,必少不得历练。没有任何家人能在半月峡里筑基成功,否则她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她们原本想的是用一条灵脉,换来十几年的庇护,在这十几年内拼命修炼筑基成功,以后才能护住更小的家人,之所以如此卑微,不敢再提更多的要求,也是担心这位金丹前辈日后反悔,可没办法,她们修为低,年纪小,吃亏是必然,这个世界不一向如此么? 然而她们没想到,迟一悬会主动列出更多的条件,这么多这么细,明显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决定好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庇护,说是把她们当子侄晚辈看待,也不为过了。 而半月峡里可是有三百五十六个姐妹兄弟!其中大部分在十岁以下,这么多人可不好养,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像大冤种了,这位金丹前辈,是不是有点傻? 原谅铁笛和钢琴两姐妹,她们实在无法仅仅用“善良”二字来形容这位前辈。 两人毫不犹豫,接过竹片就按了自己的指印,甚至还拉过其他家人,连最小孩子也没放过,奶娃娃们被按下指印时,还懵懂地吐了个泡泡。 密密麻麻的指印几乎把竹片上的契约内容覆盖,确定所有孩子都签完后,铁笛才露出一个笑,“请前辈见谅,这份契约实在太好了,恐怕我们将来都舍不得离开朝歌了。” 迟一悬要的就是她们舍不得! 他看出来这些孩子的资质比朝歌如今绝大部分子民要好,将来肯定能给他带来不少点数,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这些孩子进入朝歌,又能解决一部分就业需求。那么提前做点投资是应该的,甚至这都不算投资,一条灵脉的价值就超过所有了。 而在契约成立的刹那,迟一悬也听到了命器传来的提醒。 【恭喜,您获得了三百五十六个子民,您的点数增加三百五十六,目前朝歌子民共计一千五百八十。】 【恭喜,您获得了一条黄级上品灵脉,您为朝歌的未来建立不朽功勋,您获得点数五万。您目前点数余额六万六千一百六十二。】 五万点数!迟一悬做梦都没想到一条黄级灵脉能给他赚这么多! 发了发了! 峡谷外的迟一悬本体兴奋地在原地跳了一套广播体操,并立即提取点数。 点数瞬间被抽走三万,而他的修为也从筑基三层变成筑基四层,正式踏入筑基中阶。 倒不是迟一悬着急提升战力,而是踏入筑基中阶后,不仅可以再解锁一个功能,还能开启游戏商城! 目前他的朝歌发展得还是有点慢,虽然朝歌子民觉得日新月异十分自豪,但迟一悬本人并不满意,尤其是很多东西他想买都买不到,但商城就不同了,他可以氪金! 现在他有了灵脉,而一条黄级上品灵脉每月能产出不少灵石,他一下就阔了! 因此他晋升后就催促命器打开商城,迫不及待想要享受氪金玩家的快乐了! 然而当商城开启后,迟一悬傻了,氪金是可以氪金的,但货币不是灵石,更不是金银,而是点数!这不就是没钱用修为去补吗? 迟一悬两眼无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会给我钻任何漏洞。” 至于怪游戏?不可能不可能,这可是他自己的游戏,他的游戏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有问题的一定是这个世界! 商城的商品实在太多,一时翻不完,迟一悬让命器帮忙筛选合适的商品。 片刻后,整个商城所有商品都沉了下去,只有两件浮了上来。 第一个是一件法器——鲲舟,可随时变化大小,正符合迟一悬的需求,他需要出行的代步工具,带走半月峡这么多人也需要一艘鲲舟。 售价也是迟一悬勉强能支付得起的价格:三万点。 就是启动鲲舟需要不少灵石,有了一条灵脉,他暂时也不缺灵石。 他又看向第二件商品,在看见标价的一瞬间就无语了,甚至怀疑命器又在逗他玩。 “五十万?你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个价啊。” 命器:【请您相信我,我不会选择您目前无法支付的商品。】 迟一悬咦了一声,仔细看商品名称——传送门。, , 38获取灵脉 传送门:你是否曾经羡慕过蓝胖子的任意门, 现在就是实现梦想的时刻了!只需要区区五十万点数,你就能获得一个畅游世界各地的传送门,不受任何地点, 任何时间的约束!只要心中默念地图标志的地点, 你就能抵达你想要抵达的任何地方! 备注:请注意, 传送门只是传送门,并不具备保护功能, 使用之前请确保门背后是安全的地点。 迟一悬的眼睛看不到备注内容,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传送门的简介框住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瞳孔中放射出渴望的光芒。 “这这这……这简直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啊!”每当起床上学的时候,他就会幻想自己有个任意门,这样就能多出三十分钟的睡眠时间, 还不用担心作业落在家里。 每当放假回家的时候, 他也会幻想自己有个任意门, 这样他就不用住宿了, 可以天天回家睡;每当出门旅游的时候, 他还会幻想自己有个任意门,这样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用烦恼酒店、旅途、出行方式等等各种问题。 总而言之……“五十万就能拥有一个任意门, 这也太划算了吧!”迟一悬原地起跳旋转三圈, 恨不得放个烟花庆祝这一好消息。 【陛下, 稳重。】 “稳重个鬼啊,拥有了任意门还能稳重, 那我还是人吗?”迟一悬现在非常亢奋, 对他而言,传送门的意义不止是个快捷通道,而在于童年梦想的重量啊! 【可您现在并未拥有。】命器毫不委婉地提醒。 迟一悬这才重新冷静下来, 盯着那五十万开始思索,然后他眼睛亮了,“你说不会给出我无法支付的方案,难道是可以贷款或者分期付款的意思?命器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功能你应该早点安排上啊!现在给我贷款五个亿,我直接冲上合道期,拳打三大宗,脚踩九仙门,血虐一十六国,称霸长生界!” 【这听起来有点中二。】命器提醒道:【请您想一想,如果可以贷款,或者分期付款,那么此刻商城的所有商品都应该向您开放。】 迟一悬仍然不死心,“真的不可以贷款?” 命器没有回答。 迟一悬从它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他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世上不会有这种好事。” 迟一悬也不傻,不必命器再提醒,他已经弄清该如何操作了。 目前唯一跟传送门相关的东西,只有半月峡内的传送阵了。 传送阵也是阵法的一种,但比防御阵法和攻击阵法精妙百倍不止,哪怕是上三宗,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用的。因而长生界绝大部分修士,哪怕是上三宗的宗主长老们出行,也都是用的鲲舟,只不过等级有所不同罢了。 然而一个小小的半月峡,一堆平均修为不到练气三层的孩子,却握有一个传送阵,说出去都没几个人会相信。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还认为传送阵只是个传说。 迟一悬无意追究半月峡的秘密,但也知道这群孩子保不住这样的财富。如果五铜没有因缘际会沦落为人牲,那么要不了多久,半月峡的结界就会被攻破。 这群孩子哪怕通过小洞提前跑出去,也避不开修士的追杀。因为黄级灵脉和这特殊的结界,也许只会让她们受点苦头,但这个无法带走的传送阵,却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想清楚这点,迟一悬的心思重新回到影卫身上。 他用影卫的身体感知着半月峡内的一切,神识铺展开,很快就发现了传送阵的所在。 由于灵气浓郁,半月峡内的一草一木都色泽莹润明亮,连地上的石头都在灵气的长久浸润下有了玉石般的温润质感,就在铁笛两姐妹身后不远处的洞穴之中,安置着已经停止运转的传送阵,周围则堆满了灵石被抽干后化成的粉末,由此可见维持传送阵的运转需要耗费巨大能量。 他的神识继续往里探,发现这个传送阵嵌在山体之中密不可分,哪怕是修士想要弄走,也要耗费很大功夫。 看到这个传送阵,迟一悬忽然有所明悟,该不会这个奇怪结界真正要保护的是这个传送阵,保护未成年只是顺带的吧? 这时候契约已经成立,铁笛和钢琴两姐妹彻底放心,开始交代一部分五铜这样的小孩子还无法接触的峡谷秘辛。 “我们猜前辈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结界并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而设下的。二十年前,有几个孩子误打误撞进入半月峡,发现这里的秘密,于是这里就成了我们的庇护所。” 铁笛回忆道:“那几个孩子早就因为成年而被迫离开半月峡,但她们摸索出的阵法和结界护持办法我们一直沿用至今。这些年,我们偶尔会冒险用传送阵去外面找一些阵法书来看,但始终无法参透这个结界的奥秘。” “随着时间过去,结界的效用越来越弱,哪怕填充再多灵石,也无法重现一开始的威能,就算这次不被问星门发现,过不了几年,半月峡也会暴露在世人眼中。” 迟一悬一进来就发现了,生成结界的关键阵旗上面阵纹都已经模糊了,而这些还未筑基的孩子显然没有修复阵纹的能力。 铁笛继续道:“一开始这里没有灵脉,这条黄级上品灵脉是我们的长辈所留,因此才能用来与前辈交易,至于这里的传送阵与守护结界,并不归我们所有,请前辈随意处置。” 迟一悬原本还想着用些什么东西跟她们换传送阵,现在看来,自己又要白捡一个便宜了。 至于这群孩子的来历,她们手中黄级灵脉的来历,以及她们为何知道命器能被剥夺的秘密……这些事情,迟一悬的想法和之前一样,不打算刨根问底。 驱使着影卫走进山洞,迟一悬听见命器道:【陛下,这个传送阵年代久远,已经略有损坏,但可以作为传送门的制造材料。】 这个操作迟一悬熟悉,之前炼器坊和医药坊也是用材料+灵石解锁的。 但传送阵是商城货品,跟解锁炼器坊到底不一样,他问,“是不是还需要点数补充?” 【是的,还需要点数四万。】 迟一悬:…… 他仔细看了眼自己的账户余额,确定自己剩余点数是三万多而不是四万多。“需要多久才有点数上门?” 命器温和道:【至多一天。】 迟一悬于是对铁笛姐妹道:“你们去收拾东西,再等一天我就带你们离开。” 铁笛有些忧虑,但想到这是一位金丹真人,外面那些筑基期的问星门弟子应当不足为虑,于是放下心,出去召集家人收拾东西。 *** 东极洲,银城 奇珍堂已经被商人们联手瓜分干净,除了银城这儿的总店,奇珍堂在东莱国境内其他地方的分店房契甚至都已经盖上了别人的名字。 几个闲汉蹲在街口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真没想到,这么大的店,说倒就倒了。” “当初谁能想到呢,就半个月前,奇珍堂一个杂役还冲我们吆五喝六呢!” 不远处卖馄饨的郑大娘闻言,拿勺子敲了敲锅边,“所以啊,做生意还是要凭良心,像这种靠着一个修士就横行霸道的,长久不了啊!” 闲聊间,奇珍堂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响,原来是“奇珍堂”这个牌匾被工人拆了下来,摔在地上裂成几块,新的牌匾——风行商行的牌子披着红绸挂了上去。 没过多久,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接着是一群人披着七彩羽衣扮作祥瑞灵鸟的模样围着一颗挂着铃铛的红球打转,当中一个眉眼描画得非常俊俏的女郎手持木剑,扮作传说中仙君的模样,持剑与这群灵鸟翩翩起舞。 旁边还有人敲锣打鼓吹笙奏乐,热闹非凡。 老老少少围在附近看热闹,有个妇人牵着女儿的手,指着这场表演道:“这扮的是传说中凌元仙君携灵鸟斩杀邪祟的故事,请这人来扮一场可不便宜呢,只有这种大店开张才能看到。” 正在这时,那位扮作凌元仙君的女郎纵身一跃,手中木剑劈出一道七色虹光,那扮作邪祟的男子当即踉跄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将邪祟被仙君击中后痛苦难当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引得了围观群众一阵叫好。 而凌元仙君也从邪祟手中夺回了红球,伴着身边翩翩起舞的灵鸟一同退场。 直到斩邪祟的表演结束,围观群众仍旧意犹未尽,对方才的表演赞不绝口。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向往,对母亲说自己将来也要成为向凌元仙君这样厉害的修士。 妇人眉眼含笑,不住夸赞自家女儿有志气。 斩邪祟的表演结束,前来祝贺新店开张的客人鱼贯而入,从前的奇珍堂,如今的风行商行内装饰焕然一新,再没了过去奇珍堂的半点影子。 罗燕行在新店内来来回回招待客人,在开张的鞭炮声里笑得春风得意,直到有伙计快步到她耳边说朝歌的人来了。 罗燕行这才放下前堂的事务,来到后院招待客人。 朝歌这回过来的人是陶大成,负责对外招揽人口。 两人碰面,罗燕行拱手道:“当初朝歌帮忙打破奇珍堂与陈氏的联合,助风行商行取代奇珍堂,我罗燕行感激不尽。” 陶大成笑道:“罗老板太客气了,奇珍堂我们也早看不顺眼了,更何况这一回是东家吩咐,我们下边人哪里敢不尽心呢?” 跟郭千山和樊蕙兰一样,陶大成也被分派了任务。郭千山带人打击陈家和奇珍堂的垄断,他则负责联络罗燕行,对外散布奇珍堂与陈氏的丑闻,跟银城本地的商人互通消息搞垮奇珍堂。 没了修士庇护,又被陈氏嫌恶,奇珍堂就是一只没了爪牙的病老虎,很快倒台,罗燕行分到了奇珍堂在银城的几乎所有产业,其他出力的商人分到了奇珍堂在其他地方的产业和店铺,朝歌自然也分到了一份蛋糕,陶大成今天就是替朝歌来拿取报酬的。 因此只是寒暄了几句,两人很快直入主题,罗燕行带着陶大成来到奇珍堂的地下囚室,说道:“按照原先说好的,这些奴隶全都归属朝歌。” 除了奴隶,还有不少黄级材料,陶大成备好了车马,统统拉回朝歌。 …… 奇珍堂养在地下的奴隶,自然都是用来做人牲的,这些奴隶久不见天日,被人拉着从地底下出来时,不少人因为直面天光控制不住流泪。 大部分奴隶都很虚弱,但他们并不好管,其中不少人发现他们去往的方向是荒漠后,立刻开始挣扎逃跑。 梁茂才就是其中一个。他不是天生的奴隶,他是被拐卖成奴隶的。被关到奇珍堂地下后他就一直鼓动周围奴隶逃跑,但没有一次成功,还被打断了腿,这次奇珍堂易主的动静不小,他当然也知道,原以为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没想到还是要被当作人牲献祭。 既然都是要死,那就拼了这条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押送他们的人看管并不严,也没有用那种能隔绝声音和力气的囚车,梁茂才偷偷割断绳索,大喊一声:“我们不能做人牲!快逃!”然后就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 郝婆婆一家是天生的奴隶,他们早就已经认命,也能忍受一辈子为奴的命运,可这不意味着他们能甘愿去送死。看见有人逃跑,他们也挣扎着推开守卫四散而逃。 秀玉是个胆小的姑娘,因为太瘦,胳膊太细小了,她挣扎了一下,双手就从绳索里溜了出来。看见逃跑的人多,她的胆子也不由大了,混在人堆里就跟着跑。 …… 这一趟交接的奴隶有近万人,其实绝大多数奴隶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逃跑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但也有大几百人了。这么多人朝着不同方向散开逃跑,一时还真不好抓回来。 然而陶大成不是一般人,当初他负责带着信件将杂役们的家人接回来,山谷内事情多,裘平安忙不过来时,他也负责指挥奴隶干活。 当初朝歌内三十个杂役,属他跟奴隶混在一块的时间最长,当然也预料到这种情况。更何况这些奴隶被奇珍堂看管得很孱弱,其中还有一些残疾的,根本跑不快。 没多久,逃跑的几百人就被陶大成手下区区十几人给逮了回来。 那些原本就不敢逃的,看见同伴轻易被抓,眼神变得更麻木了。 陶大成看在眼里,并没多说什么,反正现在他说什么这些人都不会信,倒不如快点把他们带回朝歌,到时候眼见为实,自然不必他再废口舌了。 无名荒漠的景色一如既往荒凉枯黄,梁茂才跑出去没多远就被抓回来,身上脸上沾满了沙土,还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了几道口子。但他毫不在意,相比起即将落下来的鞭子,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如死灰地等着鞭子落下,然而预想中的痛苦却迟迟没有降临,反而是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似乎比之前更松了。 梁茂才惊讶地低头看着挂在他手上的绳子,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道是这些守卫可怜他,有心放他走吗? 可这怎么可能?他们会有这样好心? 还是说他们是故意的,故意等着他再逃跑,然后他们再把他抓回来,像猫戏老鼠那样戏弄他? 梁茂才正冷笑,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茂才哥,是你吗?” 这个声音! 梁茂才震惊地抬头,仔细盯着面前这个杂役看,这才从少年那熟悉的轮廓中辨认出他的身份,他喃喃道:“石大海?你不是……” 梁茂才不敢认。因为石大海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作为人牲被送去献祭苦海道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况且面前这个人…… 梁茂才有些浑浊的双目仔细盯着他看,面前这个少年人比他印象里的石大海壮实了不少,脸上有肉,头发更黑,眼神更亮,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很体面没有一个补丁,如果不是他出声,梁茂才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同一个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梁茂才声音沙哑得像沙子摩擦喉咙。 石大海见状给他喂了一口水,这水他自己也珍惜得很呢,如今朝歌内的用水除了从小宅内取,就是用的生水符化出,生水符可贵了。 石大海道:“这一切说来话长,总之你们都不会死,等到了朝歌,你们就知道了。” 朝歌? 梁茂才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好半晌才想起来似乎在奇珍堂杂役的口中听说过。 石大海让他抓紧绳子,“荒漠上有时候会起沙暴,这绳子是为了不让你们走散才绑着的。” 郝婆婆一家被抓了回来,原本以为自己会挨一顿打,打就打把,她这把老骨头,本也活不了几年,被打死在这里,总比献祭苦海道来得舒服,听说苦海道凶残至极,被吞进去的人都死得极惨。 可是没有人打他们,更没有人骂他们,有个守卫看她饿得脚底发颤,还塞给她一张面饼。 真的是面粉擀成的饼子,还泛着油光,刚刚捧到面前,郝婆婆就闻到了一股霸道的香味,在奇珍堂地下关了那么久,郝婆婆都快忘记面饼是什么味了,奇珍堂一直只给他们吃猪都不吃的糟糠。 啃着这块面饼,郝婆婆忽然就失去了求死的勇气。 这一趟路途有些长,有的奴隶坚持不住,半路就软倒在地上,被守卫抬上板车拉着走,上万人拖拖拉拉,走走停停,终于在入夜前抵达了朝歌。 裘平安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远远看见人来了,就朝身后大喊,“来人了,大家赶紧抄家伙。” 身后顿时响起了上千人的应和声。 为了迎接新人,他们今天全都停了活计,一大早就准备起来了,因此当第一波奴隶被带进来时,就跟水流线上的产品一样,被一道道工序转了个遍。 秀玉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奇幻。 她原本以为自己要被送去无名谷做人牲了,可是他们抵达的,却是一个村子?还是镇子? 秀玉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没等她看清远处那一排排屋舍,就被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婶拉了过去,“哎哟,看你脏的,莫怕,大婶给你擦擦。” 一个有她脑袋大的毛刷往她身上刷了几遍,她一路带来的风沙就全被扫到了地上。接着那大婶喊一声下一个,就把她往后一推,秀玉发现自己落到了一个年轻姑娘的手里,那姑娘用一条巾子给她擦了脸和手,把她一推,她就落入了另一个人手里。 是个年纪大些的老伯,他举着叆叇看了她一会儿,说道:“还行,就是一点小伤。”接着用勺子挖点药粉,往她胳膊膝盖上刮伤的口子撒了一遍,“好了,下一个。” 秀玉就又换了个地方,一个温和的青年坐在桌子前写字,头也不抬地问她,“叫什么,籍贯哪里?” 秀玉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但还不明晰,听到问话,她下意识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叫秀玉,没有籍贯。” 那人又写了几笔,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今后你就是朝歌的人了,记住了吗?” 秀玉应了一声,松了口气,原来自己被卖到一个叫朝歌的地方了,她有些高兴,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做人牲了。 “下一个!” 秀玉又换了个地方,这一次她和其他奴隶一起,被一个高大的女子领到一间大屋里,里面摆满了桌子,桌子上还有一碗碗热腾腾的米粥。 秀玉下意识秉住了呼吸,然而她实在太虚弱了,没一会儿就憋得脸都红了。 那高大女子就问她,“你怎么了?怎么不呼气?” 秀玉这才缓过口气,连忙回答,“我、我不敢。” 那女子皱眉,“有什么不敢的。” 秀玉呆呆道:“以前,主家做了包子,我忍不住闻了下,主家说我弄脏了包子。” 樊蕙兰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去吧,那桌子上的米粥是你们的,可以喝,每个人一碗。”倒不是舍不得这点粮食,只是这些奴隶被关久了,肠胃虚弱,一下吃太多怕闹肚子。 秀玉还呆呆得反应不过来,直到她被推到桌前,直到一口温热得、加了肉糜的米粥吃进了嘴里,她忽然泪流满面。 *** 东辰洲,半月峡 迟一悬在半月峡里等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早,他终于听见消息提醒。 【恭喜,您的领地新增一万人口,您获得点数一万。】 迟一悬精神一振,提取点数,挖出传送阵,兑换传送门! 【恭喜,您获得未知等级法器——传送门。】 传送门有了,接下来就是挖出灵脉了。 一条已经被驯服的灵脉,比草地里的兔子还好抓,在铁笛这些前任主人的默许下,迟一悬轻轻一抓,就将半月峡地下的灵脉收进了背包格。 39灵脉生水 一进入背包格, 这条灵脉的详细信息就被命器扫描了出来。 【黄级上品灵脉,五行之中偏重金灵与水灵。恭喜您,拥有这条灵脉, 您的领地内将会较大概率诞生矿藏。】 这条灵脉缩在背包格里, 整体是金色半透明状,乍一看像条小虫子, 仔细看才发现它身上有许多根须, 像一段小小的脉络, 隐约还能分出头部与尾部,像头部的那个地方微微鼓起两个小点,像两只没有睁开的眼睛。 迟一悬凝视久了,甚至有种那两只眼睛会睁开的错觉, 当然, 这只是错觉。 传送阵本身是嵌在山体内的,迟一悬把它强行拔出来喂给游戏变成传送门的材料,本来就引发了山体的震荡, 等他将地下灵脉抽出的时候, 整个半月峡一阵地动山摇, 结界内的半大孩子们倒不见惧怕,互相拉着手,铁笛和钢琴这些已有练气中高阶修为的, 则以自身为阵旗,临时撑开一个小结界护住了妹妹弟弟们。 而结界外进攻的问星门弟子们察觉到这阵动静, 误以为结界要被他们攻破了, 愈加兴奋地加大了力气。 迟一悬扫了一眼周围情况,便让这些孩子先从五铜进来的那个小洞钻出去。 半大孩子们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钢琴走前面探路, 铁笛留下殿后,其他孩子排在中间一个接一个钻出去,就连最小的两岁娃娃也是乖乖的不吵不闹,钻洞的速度甚至比年长的孩子更快。 最先出去的是钢琴,她的个头比铁笛还大,钻小洞有点辛苦,等她爬出去后,看见立在芳草小溪边的迟一悬本体,微微一愣。 迟一悬不管私下如何,表面上他还是很能唬人的。 他相貌生得很好,却不是那种叫人亲近的好,而是让人不敢接触的好,因此哪怕他本人脾气不差,在小孩子面前甚至更加和气,也没能打消钢琴等人的敬畏。 迟一悬一摆手,一扇平平无奇的黑漆大门就在他身后现形,他道:“这是传送门,你们开门进去,就能到朝歌。” 钢琴等人瞳孔震了震,回过神后神色愈发敬畏了,带着先出来的孩子向着他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仔细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门框后,不是半月峡附近青山绿水的地貌,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干硬土地,荒漠干燥粗粝的风吹在他们脸上,钢琴等人的表情又震了一震。 她先一脚迈进去,天地间沉重的气压彻底让她确定自己已不在仙洲,而是到了前辈口中的凡间。 钢琴手指颤抖,几乎压抑不住心中喜悦,她又退回来,催着妹妹弟弟赶紧过去,自己则跪下来朝着那位前辈磕了三个响头。 迟一悬没注意他们,他把门开在了朝歌附近一个偏僻地方,就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半月峡内。 除了传送阵和灵脉,这座半月峡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这个古怪的结界了。 如果只是保护未成年,那没什么可稀奇的,迟一悬自己就啃过阵法知识,也调整过朝歌的阵盘,明白只需改一改阵纹,添加一些条件即可。 这个结界稀奇就稀奇在,它能在修士面前完全隐匿,东辰洲的仙门里也不止霸刀门和问星门这两个,尤其是霸刀门,掌门是个元婴,长老里还有化神级别,这么多年,却愣是没能发现这个地方。 要不是阵旗上的阵纹经长日久的磨损了,恐怕问星门的修士集体在半月峡上空下饺子,也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这实在太神奇了,必须带回去研究研究。” 不过在拔走阵旗之前,他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做。 不久后,半月峡的结界忽然溃散,问星门的弟子努力了一个多月,终于攻破结界,禁不住喜出望外欢呼出声,只有其中两个筑基高阶的师兄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有些不对劲。 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对灵力的掌控比筑基初阶高出数倍,一道灵力打出来有没有落到实处,打中后又发挥了多少,他们是有所察觉的。结界溃散的瞬间,他们自然发现这道结界是突然溃散,并不是他们打散,更不是其他人打散的。 但其他弟子都迫不及待往里冲了,这两人生怕好东西被抢先,也就没工夫计较这点怪异,急忙也往秘境里冲。 然而进到秘境后,所有问星门弟子都傻眼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更没有任何宝贝秘籍。 眼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大坑,别说一棵草一块石头,连一粒沙子都不剩下! 风吹过,一只乌鸦从他们头顶嘎嘎嘎飞过,被一名问星门弟子气急败坏地轰成了焦炭。 “怎么回事?怎会如此!” 众人不能接受辛苦了一个多月白费功夫,还不死心到处翻找。。 这么一翻,就发现了这里残留的灵力痕迹,以及明显跟周围地貌不相符的特点。 看出来半月峡是整个被挖走的,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局!这一定是个局!” “有人故意引我们入局,害我们在这里白白耗费光阴!” “仔细想来,这一带被人踏足过不知多少遍了。若真有什么秘境,早被大门派发现了,怎么会轮到我们?” “可恶,究竟是谁做了个假秘境引我们入局?” 问星门弟子们阴着脸猜测半天,最后把这口锅扣在附近另一个门派头上! “岂有此理,我问星门纵使比不上九大仙门,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无名门派,岂容他们欺负!” “走!找他们算账去!” 任谁受骗白做了一个多月苦工,都要憋着一团火,更何况是走到哪里都被捧着的仙门弟子,况且这里还有掌门的弟子,就盼着从秘境中得些好物讨师尊欢心,以期从记名弟子转为关门弟子,受了这番苦,哪里肯善罢甘休,接下来一段时日没少找隔壁门派麻烦,逮着对方落单的弟子就一起冲上去闷头围殴——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迟一悬正通过传送门,在长生界各个地方绕来绕去地跳转。 跳转到第十三次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念错了地名,打开门进去后,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预想中的青青草原,而是一个气息古怪,到处灰蒙蒙的地方。 迟一悬刚刚迈进去,就觉得不对劲,在这里他的神识施展不开,问命器这是什么地方,命器隔了片刻后回答他,【侦查范围已经开到最大,但没有扫描出任何信息。】 迟一悬有些吃惊,要知道哪怕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地方,命器也多少能扫描出一些东西,比方那里的石头是多少年份,地下的尸骨死了多少年云云,他还是头一回得到这种回答,不由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丝丝好奇。 【陛下,我建议您立刻回去,这种我扫描不出信息的地方,很危险。】 迟一悬却跃跃欲试,“我就看一眼,看一眼。”仗着有传送门,他往前走了几步,这片地方很奇怪,由于灰色雾气萦绕,可见度相当低,脚下的地面非常坚硬却又崎岖不平,他走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任何植物,也没发现石头之类的东西,想挖点地上的东西带回去研究,凭他筑基修为竟然挖不动! 这就略有点可怕了,说明不是其他什么东西隔绝了命器的探知,而是这里本身是不可探知的。 谨慎心告诉他,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然后他一抬头,对上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这片黑色的阴影它还动了,非常庞大粗长的一条,就朝着迟一悬袭来。 直觉告诉他,这玩意他打不过。 迟一悬脸色淡定,脚下却是非常从心地朝着传送门狂奔,下半身几乎被他跑成了风火轮,终于赶在那东西抓住他之前滚进了传送门内,砰的一声,门关了,迟一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与之前的地方相隔少说十万里,彻底将那东西甩脱了。 “呼!”迟一悬松了口气,“果然,幸运女神站在我这边。” 命器:…… 新到的地方是一处偏僻巷陌,根据此间活跃的灵气,迟一悬判定这也是在仙洲境内,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座大洲。 “经过十几次跳转,再有刚刚那个古怪地方的隔绝,就算半月峡那残留下我的气息,也追踪不到了吧!”迟一悬离开半月峡前,一是为了扫除自己留下的痕迹,二是秉着勤俭节约的美德,所以他把半月峡整个挖走了。 毕竟半月峡内的一草一木土壤石头在灵气的长久浸润下都已经接近黄级材料了,丢进炼器炉里翻一翻,能省不少钱呢! 再有,他虽然确定自己扫除了所有痕迹,现身在半月峡内的也不是他本体而是影卫,但长生界各种奇怪命器数不胜数,万一有那种能回溯现场情况的命器,发现了传送阵这个宝贝,岂不是要天涯海角地追杀他? “现在好了,就算追,他们也追不上。”迟一悬放松下来。 而命器这时候也将已经侦查到的信息告知他,【这里是北盛洲沧浪府。】 与此同时,一张地图投影在迟一悬眼前。 迟一悬本来都要回家了,看完地图后脚步一转,走出了巷道。 他决定到附近的法器店看看。 “现在朝歌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还不大引人注意,但等到种下灵脉,一定会吸引来四面八方的修行者。”迟一悬考虑道:“也是时候给我的员工们安排上法器了,哪怕有个伪装都好,现在他们一打架就往外掏命器,太容易被人针对。” 真要是瞅准他们的命器弱点打击他们也就罢了,怕就怕有修士看中了他们的命器,强行剥夺走。 迟一悬走进了街边的法器店,没多久他又出来了。 仙洲的街头远比凡间宽敞,能同时跑八匹大马,地上铺着的石板每一块都干净平整,人群熙熙攘攘,只有他形单影只,形容寂寥。 迟一悬心中满是酸楚,命器问他怎么了。 迟一悬:“如果你对某个人求而不得,想必你就能对我感同身受了。” 命器顿时紧张起来,【您不要难过!】隔了一会儿命器开始咬牙切齿起来,【是谁如此不知好歹,居然敢拒绝您?他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 迟一悬:“真的么?” 命器信誓旦旦,【您是帝星下凡,若在人间,便是未来的天下共主,若在天上,就是诸神之王,那人敢拒绝您,说明他有眼无珠!陛下,这种人不值得您为他伤心,请您告诉我他是谁。总有一天他会跪在地上祈求您的垂怜。】 迟一悬幽幽道:“他是……财神爷。” 命器:…… 接下来,无论迟一悬怎么逗它,它都安静如鸡,仿佛忽然断网了。 而迟一悬在原地踌躇了半天,还是又转回去法器店,买了两件黄级上品法器。 想当初他还笑话宋典来混了那么多年,一件玄级法器都没有,现在得知一件黄级上品法器一千灵石起步,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笑话别人的资格。 挑挑拣拣半天,迟一悬买完东西结账,正打算开门回家的时候,“断线”了良久的命器终于又出声了,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它语气平稳道:【陛下,建议您回到朝歌之前,先改造半月峡的那条灵脉。】 迟一悬有些惊讶,“灵脉还可以改造?” 命器将自己刚才在这座仙洲城市内扫描录入的《灵脉详解》某一部分内容展开在迟一悬面前。等待迟一悬完毕后,它才道,【铁笛两姐妹并未告知您灵脉的来历,而她们明明有传送阵,却不肯借用传送阵的便利离开半月峡,而宁愿冒险找外援,我想,这不止是为了守着那条灵脉。】 的确,如果灵脉比她们的性命重要,也不至于拿来做交易。这一点迟一悬之前问过她们,她们说传送阵无法支撑那么多人传送。但在问星门发现她们之前,她们明明有大把机会可以利用传送阵外出历练,毕竟那个传送阵是双向的,只要被传送人愿意,可以在固定时间内传送回来。 可是她们在对外界最好奇的年纪,没有一个离开半月峡,且对逃走不报半点希望。宁肯留在原地等着结界被问星门攻破。 说明,她们认定,有比问星门更强大的势力在追捕她们。 是三大宗,还是九大仙门? 迟一悬越想越不对,“我拿到的灵脉,该不会是个赃物吧?” 但看铁笛她们的模样,也不像心虚的样子。不过命器说得对,不管如何,都要将灵脉改造一番,确保它和原来有所区别。 命器道:【金生水,水生木。眼下就有一条合适的灵脉。】 迟一悬秒懂。 他召出传送门,将地点设在了东莱国凤城的偏僻角落里。 一落地,呼呼的大风就迎面刮来,护体灵光启动,那大风在刮到迟一悬面门之前,就被阻隔在外。 迟一悬顺手一抬,捞住不远处一个即将被刮飞的老汉。 老汉家里有人病了,今日是冒险到风最大的地方采药,在凡人朴素的认知里,凤城风越大的地方,灵气越浓郁,越有可能诞生珍贵的草药,要是能弄一株回去,卖个好价钱,就能为家人治病了。 他也的确采到了夹缝里的一株好药,然而在采药途中,他的石磨不见了!也不知是被哪个贼人给偷了! 石磨是很重要的东西,凤城附近的百姓不止拿来家用,外出时还会绑在身上,防止被风刮走。穷人买不起防风增重的符纸,用这种土办法虽然累了点,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没了石磨,老汉只能冒险回家,在绕过一段城墙后,没了挡风的建筑,他不出意料被刮飞了。 凡人身体脆弱,更何况他这把老骨头,随便撞到哪里,就是个头破血流,老汉吓得闭上了眼,可等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落在平地上,还已经离开了风最大的那段路。 “难道,真有神仙?”老汉之前是隐约感觉到有人接住他的,想到自己是个受到眷顾的人,当下也不遗憾丢了石磨的事了,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而迟一悬这时候,正在和凤城地下的灵脉战斗。 不同于被主人明确用于交易的那条灵脉,凤城地下的这条灵脉虽然也没有神智,但本能地知道自己要被偷了,拼命地挣扎起来。 迟一悬倒不是打不过区区一条下品灵脉,只是他担心惊动凤城的皇室,不敢动作太大,难免有些碍手碍脚。 等他终于将这条灵脉中的木灵抽取大半,天已经黑了。 而失去了大半木灵,凤城地下的灵脉萎靡不少,凤城终日无休无止的大风也化作了浅淡的小风,以后不说大人,就连小孩子也能自在地出门了。 自然,也无法再托起港口的鲲舟了。 至于以后霸刀门的人会不会来补齐这条灵脉中的木灵,迟一悬表示十分期待,他们要是来补一次,他就偷一次,做这种事,他半点不亏心。 传送门打开,迟一悬回到了朝歌。 无名荒漠的天空也已经黑了下来。 裘平安提前得到了东家的传信,将忽然出现在朝歌附近的铁笛等三百多个半大孩子接进了朝歌。 “山谷里刚刚才安置了差不多一万人,空房子都没了,现在好多人挤一个屋呢!” 裘平安说着这些话,脸上却是半点不愁,他带着这群半大孩子来到山谷西边甲一巷第三排房子前,“这是新盖的,还没来得及打家具,委屈你们,要二三十人挤一栋屋子了。” 裘平安看得出来这群半大孩子都细皮嫩肉的,穿得也得体,不像是奴隶,也不像是寻常平民,反而更像是好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孩,还担心人家会看不上这些房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孩子看到这排房子都非常兴奋,上上下下跑来跑去摸来摸去,那好奇又欢喜的模样叫人看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铁笛姐妹对单独拨给他们的这一排房子自然也非常满意,毕竟他们以前都是住山洞里,还没正式住过房子呢! 裘平安走了,五铜则带着姐妹兄弟们参观山谷内的环境,还自豪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朋友兰兰,展示了他和兰兰一起做的买卖。 到了夜里,五铜没有回兰兰那里,而是跑到西边,打算陪自己的家人们度过在朝歌的第一个晚上。 五铜说道:“当初我来到东极洲后,一心想要回去,谁知道运气不好,遇到的都是坏人,一路被人卖,最后变成了人牲,还好有兰兰姐照顾,后来又遇到了仙师,姐姐们不必担心,仙师真是个好人,我仔细观察过了的。” 五铜说完没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他愣了愣,开窗往外看,就被迎面扑来的水汽打湿了面庞。 今日轮到郭千山值守,他正在台阶下擦拭斩鬼,忽然间头顶一凉,他第一时间怀疑哪只不长眼的鸟往他头上拉了一波,等接二连三的凉意浇在他头顶时,他开始怀疑一群鸟来报私仇,直到他不远处的火把被浇灭了。 郭千山惊得站起来。 “下雨了!” 夜幕中,忽然有人大喊起来。然后,激动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许多人从家里奔出来,拿出家里所有的器皿兴奋地盛接雨水。 荒漠下雨十分罕见,更何况朝歌本就缺水,如今突然有了降水,大家都担心这场雨转瞬即逝,跟宝贝黄金一样宝贝这场雨水。 石大海一家都好久没洗澡了,一边接水一边就忍不住隔着衣服开始搓泥了。 蔡婆婆祖孙将所有器皿都盛满了雨水,开始望着大雨后悔自家没有多买几只水桶。 兰兰把家里装米的木桶都倒空了用来接雨水。 陶秀丽一边接水一边冲着左邻右舍大喊,“我家烧了好多陶罐,快来买啊,多接雨水,一律打折啊!”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萧好女等龙虎帮一众人干完活刚刚歇下来,就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毕竟他们的房子是由牢房改的,本来就是镂空的。 眼看着自己这阵子辛苦攒的家当——一卷铺盖被淋了个透,萧好女一边跳脚一边骂老天也是个贱人…… 这场雨从天黑下到天亮,又从天亮下到天黑,波及范围不止是朝歌,还包括朝歌方圆二十里的地盘。 开始有人担心大雨一直不停,会不会将这片山谷都淹没。然而人们很快发现,水流汇聚到地面后,水位下降的速度非常快,像是地底有个蓄水池,源源不断吸取着地面蓄积的雨水。 这时候朝歌中的第一批住民才想起来,当初管事们普及过的排水系统。 40灵脉听话 迟一悬觉得场面有点难收拾。 事情要从他回到东极洲开始说起, 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改造灵脉的办法,然后抽取凤城灵脉的大半木灵,将之融入半月峡的灵脉当中。 这个过程就好像将一枝花嫁接到原本不开花的植物上, 前者补全了观赏性,后者补全了抗病能力,并提高了开花量。 半月峡的灵脉原本只具有金灵和水灵,在融入部分木灵后, 这条灵脉的品质理所当然地提升了, 从黄级上品变成了黄级圆满,如果不是因为这部分木灵取自一条黄级下品灵脉,它甚至可以突破玄级。 毕竟金生水,水又生木, 这条灵脉的属性与木灵是相当契合的。而融合木灵也不止是为了让这条灵脉改头换面, 还出自朝歌自身的需要。 灵脉中的金灵大概率能使朝歌生出一两个矿藏,丰富朝歌的资源,水灵可以召来云雾改变这一带的气候,增加降雨降低温度。 但朝歌的地址在无名荒漠上, 这里植被稀少,大部分土壤荒漠化, 地下没有植物,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种下灵脉降下大雨,朝歌乃至附近会有大一片沙土被水流冲走。尤其朝歌是在山谷之中, 若是谷内屋舍被泥沙冲垮了, 会带来不少麻烦。 但在融合木灵后,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凤城那条灵脉在给凤城带来大风的同时, 也带来了繁茂的植被。 只不过那是一条黄级下品灵脉,灵脉中充斥的木灵没有克制,才造就祸害凡人的大风,新灵脉中的金灵恰好克制木灵,倒不必担心会变成第一个凤城。 “金灵克制木灵,木灵恰好牵制金灵,倒可以勉强平衡,只是水灵没有搭配克制的属性,可能每次降雨量会比较大……不过朝歌目前很缺水,应该不是问题吧。” 于是迟一悬一回到朝歌,就将新的灵脉种入了地下,同时为了避免沙土在降雨下大量流失,他还在山谷周围撒了大把从北盛洲薅来的种子,以此辅助木灵。 果然,灵脉刚刚种下,这片小小天地中的灵气还未来得及活跃,一片乌云就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了整个朝歌,只是当时已经入夜,才没有被人发觉,直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整个朝歌陷入天上掉馅饼一样的狂欢中。 迟一悬种下灵脉后就在小宅的窗前静静看着,当发现谷中住民大喊大叫冲出来接雨时,他下意识想阻止,让他们知道以后再也不缺水了,不必这样,但是脚还没迈出去,懒惰就使他倒了下去,并顺势躺在窗边的摇椅上赏雨。 算了,让他们发泄一下也挺好。 然后迟一悬一觉醒来,发现天空一片漆黑还在下雨,而自己精神饱满,他奇道:“欸,我感觉自己睡了一天,怎么好像才过了一小会儿?” 命器:【您没有感觉错,您睡了一夜一日。】 迟一悬吃惊,“这雨下了这么久!” 他赶紧起来查看情况,见朝歌内排水系统运转良好,谷内没有出现洪涝,洒下的种子也在木灵的催动下飞快发芽生长,根系团住了松软的沙土,没有造成土壤流失的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呼,幸好盖房前先搞了下水道。” 【陛下,朝歌不需要这么多的降水,一天两夜毫无间断的大雨,已经打乱了朝歌的节奏。】 的确,虽然排水良好,但这里的天气以前太极端,所以家家户户都没有备下防雨防水的东西,现在很多人被大雨困在家里没法出门,而且因为降雨带来大量潮气,有些人家的柴火点不着,墙角生出了青苔,再这样下去,他们家里的粮食都要发霉了。 “必须停雨了。” 迟一悬试图操控朝歌地底的那条灵脉,然后他发现这条灵脉,它不听话! 迟一悬目瞪口呆,“这什么鬼?它生出灵智了吗?” 他尝试跟灵脉勾通,无法沟通,却能感受到灵脉传来有些焦躁的情绪。 有情绪,说明这条灵脉已经有了混沌的意识。 “我这是什么运气,不是说只有最顶级的灵脉才能生出灵智吗?”迟一悬试图和灵脉讲道理,“你只是区区黄级,大可不必如此长进啊!” 然而灵脉传来的情绪更暴躁了,像一个无知的婴儿一样想要发脾气。 命器的知识库里也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办法,只能沉默。 “奇怪,这条灵脉在半月峡的时候分明没问题啊,刚刚融合的时候也没问题啊!”那么有问题的就只有…… 迟一悬看向苦海道的方向,“是了,脚下这片土地毕竟与苦海道相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迟一悬将神识沉入地底,再次与灵脉接触。这一回他仔细观察,发现灵脉头部那疑似眼睛的两个黑点,居然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缝隙中仿佛有瞳孔形成,正从那点缝隙中透出邪恶的光。 而灵脉只是与迟一悬的神识微微一碰,就继续在地底翻腾起来。灵脉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实物,哪怕在地底翻腾得再厉害,也不会造成地震,但朝歌内的雨倒是越下越大了,不止是朝歌,这场雨甚至绵延到附近一十里的地方。 【陛下,该怎么办?要收回这条灵脉吗?】 迟一悬却摇头,如果他得到的只是一条黄级下品,那么只当个降雨工具也没什么,但这条灵脉已经十分接近玄级,这么收回来就太可惜了。 “婴儿哭了就把它抱起来,看看它有什么需求。我想,对于灵脉应该也一样。”说罢迟一悬手掌一张一合,隔空关闭了朝歌地下的阵盘。 阵盘一关,笼罩朝歌的结界消失,一直翻腾着的灵脉骤然舒展,开始分出根须一样的触角向外延伸…… 朝歌仓库一层,郭千山正和其他同伴在一层的大堂里开会,时不时望一眼外面毫不停歇的大雨,面色有些忧虑。 马弘宣看出他的顾虑,“这场雨总下不停,不是个办法。” 万天佑很乐观,“东家之前外出,不就是为了解决干旱么?如今的大雨肯定是东家带来的,东家兴许觉得之前太干旱了,所以才多下一会儿。这我们之前不是都商议过了吗?” 樊蕙兰提出另一种顾虑,“可万一,东家还没回来呢?” 听了这话,众人面色微微一变,跟其他人不同,在这里的人都是猜到东家真实身份的,他们认定朝歌就是东家复国的第一步,况且东家向来关心谷中情况,如果这场雨是东家带来的,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停? 要知道他们今日原本的计划是铺路,现在都耽搁了。 “我们要不要去小宅瞧瞧?”卢文星小声询问。 正在这时,裘平安冒着雨从外面进来,对他们道:“快出来看看,外面雨势有变化。” 众人于是披上仓库里用来防潮的油布,顶着密密麻麻的豆大雨滴往外走。 油布不够,万天佑又不想被同伴落下,捏着同伴油布的一角硬挤过去。只是刚刚踩出去,他就发觉脚下不对劲。 盖因这段时日他们有空就要摩擦鞋底练习抠地,鞋子都练废了好多双,但也因此额外锻炼出一种对脚底的敏锐洞察力。他们的脚很敏感,对脚下的土地更加敏感。这么一踩到地面,立刻就察觉出与之前的不同来。 万天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就大叫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其他人也感知到脚底有点不对劲,这时便在万天佑的提醒下低头看去。 大雨里不好掌灯,月亮又被乌云遮住了,好在修行者目力都不错,发现之前为了铺路压得异常平整的地面上,竟冒出了一层草皮! 借着不远处仓库的火光,他们看见这些新冒出的小草颜色嫩绿,在倾泻的暴雨中被打得东倒西歪伏在地上,好不可怜。 野草常见,但这是朝歌内头一回长出野草,他们心中就不免生出了一股爱惜,况且这么大的一片,却被雨水打得抬不起头,让他们不免又爱又怜。 裘平安惊道:“这什么时候长得啊,白天还没有呢!” 一回头瞅见万天佑,又惊了一下,“你怎么跟野草似的,也一下窜高了!” 然后才发现万天佑踮起了脚尖,胆战心惊的样子,像是害怕踩着地上的草,倒叫裘平安不知说啥好。 郭千山在前面道:“我感觉不太一样了,周围的灵气似乎越来越活跃了,赶紧往前面看看吧!” 郭千山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才发现这一点,细细体会一下,竟发现此间灵气果真活跃了许多,怀着一种道不明的激动喜悦,他们加快脚步往谷口走,万天佑则踮着脚尖跟在后面小碎步走。 片刻后他们来到谷口,马弘宣伸出手撩了下雨水,道:“雨势好像小了些。” 他们扎堆在谷口往远处眺望,发现一开始只在朝歌附近徘徊的乌云开始往远处扩散,倾泻的大雨像一个巨人,朝着远处不停奔跑,一路奔,地面一路冒出茸茸浅草。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东极洲极其罕见的、堪称神迹的一幕。 朝歌内。 铁笛刚刚哄完最小的妹妹睡下,就发现外面雨势小了些,不由起身往外看。钢琴绕开在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孩子们,走到铁笛身边小声道:“你有没有发觉,灵脉不太对劲?” 铁笛点头,作为灵脉的前任主人,她当然也感觉到了。但这条灵脉是她从离开半月峡的阿姊那里继承来的,并非她自己驯服,所以她的感觉并不强烈,她是在瞧见墙角长出青苔,地面冒出小草才发现灵脉变了的。 铁笛道:“那位前辈神通广大,也许他对灵脉并不很满意,所以做了些改动。” 钢琴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我感觉到,是更好的变化。” 铁笛脸上现出点笑影,“这里远离仙洲,又有前辈庇护,我们以后就不必再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睡得正香的妹妹弟弟们,“他们也可以出去尽情玩,再不必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只能被拘束再峡谷里。” 钢琴点头,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雨中夜色,雨声嘈杂,她们心中却安宁。 …… 五铜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天亮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雨变小了,于是拿一个木盆顶在脑袋上,哒哒哒踩着雨水往他和兰兰的家跑。 兰兰见到他很惊讶,然后才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跟你的家人一块,再也不来我这儿了。” 五铜哼了一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呗!” 兰兰也不理他的别扭,叫他进来吃饭,“一早起来我就发现墙角长了一堆木耳,拔出来炒了盘菜。” 五铜在檐下甩干了衣裳不再滴水才进去,一进去就观察家里,看没有漏雨,存粮也没有发霉才放心,然后他吃了一筷子木耳,眼睛一下瞪亮了,“好好吃!” …… 郝婆婆一家刚刚提心吊胆地在朝歌落户,就遇到了难得的大雨,之前管事分的馒头干粮已经吃完了,担忧得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被安置在同一栋屋子里的其他奴隶也是如此。 这样的大雨天,不让他们出去干活,还让他们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他们很不安心。 直到有几个人敲开了门,他们身上披着蓑衣,肩上挑着担子,木桶用油布裹着,揭开上面的盖子,露出一堆白胖馒头。 给屋子里的奴隶每人分了一个,在奴隶们忐忑不安的目光中道:“这两天一直下雨,路也不好走,看你们该没吃的了,就做了些馒头,先顶顶肚子,别着急,我看这雨也快停了,等晴了管事会安排你们的,莫怕啊!” 手里捧着馒头,感受着这热烘烘的善意,郝婆婆一家不禁湿了眼眶,道:“你们自己家粮食够么?我们饿一饿也不怕的。” “嗐!快别这么说,我们以前也是奴隶,你们有什么难处,我们都知道。你们且安心呆着吧!住久了就知道,我们这地方好,仙师好,管事好,都好……” 他们原来也是奴隶!? 屋子里的奴隶很惊讶地看着那些气色红润的人远去,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馒头,沉甸甸的心,忽然就轻盈了。 *** “阿姐,我们家的粮食都蒸了馒头送出去,家里该吃什么?”挑着担子远去的人中,一个青年声音憨憨道。 阿姐挑着担子在雨里脚步轻快,半点不担忧,“这有啥,没了粮食就跟管事的说呗,管事会补给咱家的,这大雨天也没啥事做,我们出一把力气,就能让新来的不饿着肚子,免得他们闹出事来,给管事们添麻烦。” 青年这才醒悟过来,忙加快了脚步,路上他们遇到别的邻居开门问,“张家姐弟,你们身上蓑衣哪来的啊?” 张家姐弟说是蔡婆婆家编的,让他们赶早去,去晚了就买不着了。 蔡婆婆? 那对又老又弱的祖孙?看不出来真有本事啊,也好,这对祖孙终于能有个挣钱营生了。邻居嘀咕着,带上铜钱也上蔡婆婆家去了。 …… 第一天大雨过后,蔡婆婆祖孙就发现自己种在院子里死活不长的灯芯草跟吃了仙药一样不停窜高,祖孙俩非常勤快,冒着雨拔出来,一个烘干一个编织,卖出第一件蓑衣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 蔡婆婆隔壁开小医馆樊老伯一早起来,发现墙角绿油油一片,拿上叆叇仔细一瞧,才发现竟然是之前洒下的草药种子都长起来了!看成色,有十年年份那么大了。 “天爷哟,这不是下雨,这是洒了仙水啊!” …… 银城前两天还是艳阳高照呢,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天刚蒙蒙亮就下起了大雨,这在以前可是前所未见的,毕竟银城北边接近无名荒漠,向来也不爱下雨。 很快就有人说这场雨是从荒漠那边过来的。这下可很是引起了一番议论,等有人撑着伞跑去荒漠边看,竟发现荒漠上长出一条绿意葱茏的路来,这路还不小,能容几辆马车跑上去呢! 跟其他还在议论惊奇的人不同,罗燕行清楚地知道这条路是怎么来的,只因她凌晨起身带着一帮伙计预备往朝歌去,正好见证了雨水从朝歌那边过来的场面。 朝歌缺水她自然知道,与陶大成交易时,对方也提过一嘴,说他们东家是外出去寻办法,现在看来,也许那一位,是外出晋升去了。 “老板,呼风唤雨可是元婴大能才有的本事啊!” 伙计的声音把罗燕行唤回神,罗燕行嘴上说着不要乱猜,心里却有些乱了。 就算那一位不是元婴大能,本事应该也差不离了,他为何会留在偏僻的东极洲?他建立朝歌,究竟图什么呢? 看着好不容易从奇珍堂那里争来的店铺和声望,罗燕行心里模糊产生一个念头,银城也许保不住多久了,应该尽早做其他打算了。 *** 迟一悬麻了,当他意识到朝歌这片地方对于灵脉来说就像个小小的笼子时,他果断关闭结界,让灵脉得以施展。 灵脉施展开后,确实高兴了,他能感受到了一股模糊的喜悦,然后灵脉就跟出去放风的哈士奇一样,彻底颠了起来,它带着大雨在周围逛了一圈,然后精准地朝着银城而去,由于触须是从朝歌伸出去的,灵气逸散时一路长出了一条颇有些烂漫的芳草路。 再然后,它就跟个贪吃的娃娃一样,把银城地下那条灵脉给吞了! 吞了! 吞了! 吞了! 迟一悬差点惊掉了下巴。虽说银城地下那条灵脉严格来说不算灵脉,只是一团不入品不成形的灵气小漩涡,勉强保障银城身为一座城市的尊严而已,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把人家吞了啊! 眼看灵脉吞了银城的灵气小漩涡后,那对眯缝眼里射出快乐的光芒,还有点喝醉似的摆动来摆动去,迟一悬赶紧施法给它多上了几层封印免得它又跑出去捣乱,又将朝歌的结界开启,只不过这回结界范围扩大了一大圈,确保灵脉有足够空间伸展,这才坐下来擦了把汗。 朝歌内的雨渐渐小了,灵脉也终于听话了。 但迟一悬此时却是又心累又心虚,觉得自己是个管不好熊孩子的熊家长。 【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难道叫它吐出来吗?”迟一悬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 不久后,雨水停了,迟一悬又接连收到消息提醒。 【恭喜,您的领地内增加了一个蓑衣铺子,您获得点数一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增加了一些灵气浓郁的土地,并有优质草药诞生,您获得点数三千。】 【恭喜,您的领地内增加了大量绿色植物,您的朝歌成为了这片荒漠上第一片绿洲,您的朝歌成为了大家心目中最美的地方,您获得点数三千。】 【恭喜……】 接下来又是新增店铺的奖励提醒。人口多了以后,虽然朝歌的负担更重了,但是新的人口就带来新的商机,尤其这场充满灵气的大雨降下后,领地里新生了不少草药和可食用作物,又为朝歌增加了新的优势产品。 “有了灵脉,以后不用再买生水符,又能为账目上省一笔钱。” 不管怎么样,解决灵脉这么件大事,到底叫他心情放松了好多,折腾了这么久,他肚子也饿了,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后,他翻开背包格,惊喜道:“欸?我去法器店的时候,不小心拿了点灵食点心。唉,没办法,钱都花了,只能吃了。” 灵食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他一口一个,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命器却忽然道:【法器店和灵食点心铺子相隔一十步,看来您一定是购买法器时不小心脚一滑,滑进点心铺子后,又一不小心往背包里塞满了灵食吧!】 迟一悬:…… 他有些羞恼,“住口,不许再说大实话!” 他觉得命器一定是在为了“财神爷”那件事阴阳他,并且他有证据。 41人口破万 求职爆满 东极洲, 朝歌,小宅内。 迟一悬闲下来复盘,才发现他的命器真是很有脾气,别看它总是吹彩虹屁, 但仔细想想, 它吹彩虹屁的时候,不是在安慰他, 就是他确实办好事情的时候, 其他时候给他提建议,他无论是拒绝还是采纳,命器都显得很从容, 似乎很沉稳的样子,可是它会怼人, 还很会阴阳怪气。 但仔细想想,它阴阳他的时候,要么是他走神了没有好好听它讲话, 要么是他故意逗着它玩。“嗐,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个夸夸机器呢!”这么有个性, 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再捉弄它了,迟一悬深深反省了自己一会儿,然后就愉快地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他开始对着地图钻研正事。 首先是人口,目前朝歌内一共有11580个子民,上个月朝歌内的人均幸福度在90分以上,让他拿到了一千多的点数奖励。这个月朝歌新增子民一万, 居民幸福度因此降到了60分。 “下午开会的时候,得把这件事记上,早点做好新居民的安置工作, 还要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要不然幸福度升不上去,我下个月就拿不到点数奖励了。”居民人均幸福度的点数奖励跟人数是挂钩的,一个居民幸福度合格,他就能拿到一个点数,而及格分是80分以上。 “这可是一万多点数啊,坚决不能放过。”迟一悬决定下午开会的时候把这个问题交给下属,身为一个合格的老板,必须要对自己的员工有信心嘛! 第二是朝歌的进项。 目前朝歌的收入主要依靠医药坊和炼器坊,这两个都是黄级工坊,炼器炉能以最大效率提高材料和法器的品质,但只限于黄级,炼丹炉能炼制出远超世面品质的丹药,但也仅限于黄级。 黄级丹药属于修行者和修士都用得着的,但黄级护甲就是修士瞧不上的玩意儿了,毕竟还不如护体灵光管用。 “品级太低了,赚点凡人间流通的金银还不错,但赚不到修士的灵石。”虽然金银也是管用的,但迟一悬想要修为涨得快,就得不断扩招人口,而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口并拿到居民幸福度的点数奖励,就需要大笔钱财。想要短时间内发财,还是要找财大气粗的修士家族。 “要是我现在能养好一百万子民,每个月光是点数奖励就能拿一百万……”迟一悬心里的算盘劈里啪啦一响,一下两眼发光,“那我只需要40年就能拿到五个亿点数!轻松成为合道期大佬,从此拳打大宗,脚踢九仙门……” 【陛下,您如今才一万子民。】 “嗐!这有什么!”迟一悬不以为意,“我先定个小目标,在新年前达成人口十万。” 迟一悬当然知道外面有关朝歌主人是金丹真人的传言,他一开始不明白这传言是怎么诞生的,毕竟他从没对外讲过自己的修为,后来才知道只有金丹真人才能镇压苦海道。 但凡人看不穿这里的苦海道是怎么被镇压的,修士却能看穿。要不然当初宋典来也不会大咧咧找上门来。 迟一悬决定对这个传言采取默认态度,并赶在明年之前晋升金丹,还要去仙洲有金丹镇压的苦海道看看他们是怎么个镇压法,赶紧学习一下堵住漏洞。 要不然被人发现“封印”苦海道与他的命器有关就不好了,迟一悬肯定自己的命器在这个世界一定会是最奇特的一个,坚决不能引起修士大能的注意,坚决不能让人把他的命器抢走。 他把这个想法跟命器说了,命器沉默片刻,说,【能得到您的青睐,我很荣幸。】 迟一悬:??? 命器提出建议,【苦海道的出口还裸.露着,需要一种可以阻隔神识的东西挡一挡。我认为,下水道里有一样东西可以帮到您。】 迟一悬先是点头,然后才啊了一声,命器说什么,下水道? *** 两天两夜的雨水停歇后,无名山谷周围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藤蔓,这些藤蔓铺满了山坡,像一条绿色丝带围住了整个朝歌。而附近的二十里地也彻底改头换面,从原本灰扑扑的沙土地,变成一片长满了绿草鲜花的湿润土地,还有几棵小树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已经有成人膝盖高。 不止如此,山谷附近还多出了一片十分可观的湖泊,太阳一出来,水面波光粼粼的,十分漂亮。 谷中住民都跑出来看,像是欣赏神迹一样赞叹朝歌的变化。当初留在朝歌的时候,谁也想不到这里会变成一片风水宝地,哪怕是落霞山内围,也没有这样好的景致。 然而美景引人赞叹,同样引人觊觎。 两个修为都在练气五层以上的修行者,正是在这时来到了朝歌。 无名荒漠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少会有修行者跑到这里来,能走到这里的,要么是有要紧事,要么是想走捷径的商队。 这两人却是专程为了朝歌而来。他们原本是在银城与落霞山两头转的修行者,白天进山历练,晚上在城里调息修行,间或接点采药、护送之类的委托赚些灵石金银。 等到练气七层以后,就会前往仙洲,在那里寻求突破筑基的机会,一切顺利的话,就能拜入仙门继续修炼。 这就是东极洲绝大部分修行者会走的路,也是最平稳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东极洲这种贫瘠之地筑基的,只能提前前往仙洲寻求机缘。 这两人平素功利,而无名荒漠除了沙子就是虫子,灵气也稀薄得几乎没有,虽然最近有个朝歌打出了一些名声,但碍于苦海道在侧,他们半点没有探究的欲望。 直到昨日那场雨和那条路的出现,他们观望了一夜,然后在凌晨走进了无名荒漠。 这两人是对兄弟,大哥是个蓄了一缕胡须的高瘦中年男人,名叫韦获,二弟是个白净胖子,名叫韦亥。 一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去踩那条“芳草路”,而是沿着这条已经引来了蝴蝶的路一路找到了朝歌。 真正来到朝歌,两人大开眼界,尤其是距离越近,那种灵气活跃的感受越大,兄弟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是狂喜。 原来无名荒漠上的变化,竟是因为多了一条灵脉! “不止如此,这里变化如此大,这条灵脉一定十分不凡,比我当年去凤城的感受还要明显。” “据说凤城有一条黄级灵脉,这一条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玄级?” 兄弟俩交换了自己的猜测,呼吸都急促了些,眼神中也不免暴露出渴望和贪婪来。 哪个修行者不渴望灵气,不贪图晋升呢? 只要是个有心求道长生的,就绝不会错过这般宝地。 两人快步走近,每走一步就用力呼吸一大口,仿佛多呼吸一口,呼吸得用力点,就是大赚了。他们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轩辕卫的注意。 朝歌人口扩充得太快,轩辕卫的人数也扩充了,从原来的十人扩充到了五十人,都是从召唤出命器的住民当中挑选出的。 他们有男有女,每一个都穿着同样制式的蓝色箭袖劲装,外罩一件背心护甲,手持长枪,显出几分威风,看见这两个行为怪异的修行者,就肃起脸来,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韦获韦亥兄弟俩扫了一眼,发现这些朝歌的守卫都只是练气一层,起先是有些轻视,但转眼又注意到这些人年纪都不大,大多在二十岁左右,个别还有点稚气,明显未成年,又不禁惊讶起来。 东极洲灵气贫瘠,也因此在召唤命器上远比不得仙洲,绝大多数人都是成年后才拥有自己的命器。但这不是说,成年了就能召唤出命器,有人努力了一辈子,垂垂老矣才召出命器,有了废了牛劲儿,人到中年终于能入道修行,也有人临死前唯一的盼头就是想看看自己命器是啥样。 能一成年就召唤出命器的,就算天赋很不错了,这种人大概率能在中年之前抵达练气七层前往仙洲。韦获与韦亥两兄弟就是这一种,他们如今还不到十五岁,修为都已经接近练气六层,并向来以此为傲。 他们没想过朝歌的守卫竟然全都是年轻修行者,想到朝歌背后的主人,想到这些守卫的未来,他们收起了眼中轻视,态度客气道:“请问这里可是朝歌?” 这群轩辕卫的小队长是个名叫夏有辛的年轻人,她其实刚刚被选入轩辕卫也没几天,但这两□□歌事务繁忙,她就被任命为小队长,带着一群同样刚刚上岗几天的新兵巡视山谷周围,主要是维护治安,防止有外来修行者偷拔他们朝歌的花草树木。 听见询问,夏有辛收起长枪,自豪道:“除了朝歌,还有哪个地方能在荒漠建起一片绿洲?” 韦获便道:“听闻朝歌缺人手,我们兄弟便想来谋一职位。”说起这句话时,两人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有些傲气,毕竟他们可是练气五层的厉害人物,朝歌那些在外办事的管事,听说练气四层都没有,他们这样的人才驾临,朝歌如今主事的那些人,还不欣喜若狂地将他们迎进去? 两兄弟都商量好了,他们并不真心来朝歌做事,只不过是借此机会蹭朝歌的灵气修炼,他们也不要太高的职位,最好是事少灵石多的活儿,好让他们有更多空闲提高自身修为。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夏有辛这个小队平均水平太低了,根本看不出两人的修为,闻言她平淡地朝不远处一指,“哦,来求职啊,去那儿排队吧!如今我们朝歌并不缺人了,只收十个,你们竞争上岗吧!” 话毕,他们头也不回地继续巡逻了,留下韦获两兄弟对着不远处数百人的排队长龙脸色铁青。 42掏下水道 韦获和韦亥还以为自己来得早, 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赶在了他们前头,但打眼一扫,全都是些资质平平的修行者, 连练气三层都没几个, 心下更加恼怒。 “大哥, 我们可是练气中阶,他们竟然这样怠慢!” 二弟韦亥愤愤不平,韦获面色也很不好看。 就算在当初的奇珍堂里, 练气五层也够做个管事头头了, 朝歌纵然势大, 幕后主人还是位金丹真人, 但下面这些办事的人,也太没有眼色。 韦获道:“不过是仗着有一位真人做靠山, 便猖狂起来罢了。” 韦亥无比赞同, “想当初奇珍堂那些管事杂役的,不也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要换做其他地方,他们早就一走了之了, 练气中阶上哪儿不是被以礼相待?但两人着实舍不得朝歌的灵气, 又想朝歌那位主人既然是位真人,又能弄来一条近似玄级的灵脉, 那么肯定是有些来历的,说不准就是仙洲哪个仙门的弟子, 他们若是留在朝歌, 也许能混到一份机缘。 两兄弟脸拉得老长, 却还是往那处去了,不过他们没有排队,而是直接走到了那办事的桌前。 朝歌大门口摆了副桌椅, 陶大成正坐在那儿费劲地为求职者登记信息,他也没想到一夜之间会冒出这么多想要进朝歌的,一边自豪一边又觉得手酸。正写着呢,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陶大成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边排队的人就叫嚷起来,说有两个插队的! 无论哪个世界,群众对插队这种明晃晃的不公平事件还是十分愤怒的,脾气暴躁的已经骂起来,脾气好的脸上也有了不满。 陶大成抬起头,就看见一胖一瘦两个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陶大成满脸迷茫,“两位,有什么要紧事?” 韦获清了清嗓子,开口:“我们是练气五层。” 听到这话,后面的嚷嚷声渐渐没了。 而陶大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反倒看见排在第一的那个畏怯地往后退让出位置,于是他的眼神渐渐冷淡下来,冲后头喊道:“轩辕卫来人,这边有两个强行插队的!” 山谷内当即又冲出一队身着蓝袍的轩辕卫,举着长枪喝道:“谁敢插队?都老实排后头去!” “练气五层怎么了?先来后到是规矩,今天就是个修士来了,也得站后边去!” 韦获:…… 韦亥:…… 而刚刚被“练气五层”吓得缩回去的排队求职者们看见朝歌这样行事,心情都不觉开怀起来,有人鼓起掌来,也有人小声议论。 “朝歌大气啊,练气五层都敢得罪,人家以后很可能成修士啊!” “那又怎么,也不想想朝歌是谁的地盘。” “就冲着公平这两字,我也乐意留在朝歌。” *** 卢探月是卢文星的姐姐,她跟着弟弟搬来朝歌后,见朝歌里有一些孩子,却没有学堂,询问了弟弟的意见后,她就在山谷里开了间小学堂。 因着朝歌还在建设当中,什么都缺,自然不可能拨一个地方专做学堂,于是卢探月就在自己家里办起来了,想着朝歌里孩子也没多少,就在堂屋里教,没想到朝歌里不识字的大人也很多,后来人越来越多,只得在院子里加盖个棚子才坐得下。 她白天上课,除了教他们读书识字,也讲解一些修行上的常识,比方补血丹、补灵丹是什么,比方去野外看见什么虫子要提防;晚上则托弟弟去找轩辕卫打听野外的一些见闻,自己再编成课本教给学生。 这一天她正好讲到了境界的划分,“每个境界细分为十层,又分三阶,一到四层为初阶,五到就八层为中阶,九层和十层是高阶,十层又称圆满。你们行走在外,若是遇到中阶修行者,切记要礼让客气。” “因为只要入道纳入灵气,就是练气一层,而从一层到四层,是不断累积精深,但要到五层就难了,只因中阶是一道门槛,不是谁都能迈过去的,要迈过这道门槛,甚至比前面四层全部的积累还要难。但只要踏入五层,将来修行到八层也不是很难了。” 卢探月刚刚说完,就听见一个学生提问,“可如果中阶修行者是坏人怎么办?我们也要对他们礼貌客气吗?” 卢探月正色道:“这是当然。每个人性情不同,有的中阶修行者很有傲气,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找你麻烦,至多是不将你放在眼里,但有的人很小气,一旦觉得你看低了他,他便要挟怨报复。可我们又看不出这人究竟是大气还是小气,因此在弱小时,我们就应当谨言慎行,面对强者,就放低身段些,不要去得罪这些人,否则人家一个不高兴,我们就有数不完的麻烦。” 课堂上很安静,孩子们睁大了懵懂的眼睛,心里有点不忿,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不忿,经历丰富的大人们对此倒是深以为然,还说先生教得好,以前有些小年轻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强者,后面被收拾掺了才知道教训,教他们要听先生的话,以后能保命的。 卢探月就道:“是这样不错。总之,遇到中阶修行者,就不要与他争执了,一些小事,不妨让一让,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要得罪他们。遇到性子好的,让他们高兴了,也许还会给你们一些指点。” 她的话刚刚说完,一个孩子就站起来,是个六七岁的女童,名叫小小,小小人小年纪小,主意可不小,她大声道:“先生说得不对,之前我们的家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就有厉害的修行者来闹事,想要抢我们的屋子,占我们的地方,后来我们所有人都打他们,把他们打哭求饶,他们才不厉害!” 有了小小这个开头,其他孩子也附和起来,“对啊,我也记得,有个练气六层呢,还不是被我们爹娘打得落花流水!” “对,一点儿也不用怕他们!” “凭什么要让着他们,他们也不是很强……” 安静的课堂顿时变得吵吵嚷嚷,卢探月压了几回没压下去,气得甩袖而去。 下午卢文星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姐姐坐在屋子里气得眼圈通红,问她怎么了。 卢探月把今日的事情说了,越说越气,不禁抱怨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好吗?中阶修行者是能得罪的吗?辛辛苦苦教书,点灯熬到半夜,也没收几个束脩钱,却都不把我说的当回事,那几个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他们也不想想,当初那是上千号人一起,那能一样吗?” 卢文星当然理解姐姐的感受,他们家当年就是被一个中阶修行者欺负,家产被强抢了大半,才跑到银城来避祸,至今想起这件事,心里都委屈,可那时候又能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能修行到中阶,也许再过几十年,人家成了修士,还身强力壮,他们却垂垂老矣,还是要挨欺负。 卢探月讲的也很有道理,没能耐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只能远着点那些强者,如此才能保全自己。 他们家以前一直是这样过的,这种日子过久了,甚至都理所当然起来,觉得强者本来就该有特权,本来就该受礼遇,本来就有为所欲为的底气,而弱小的,欺负了也不能吭声,不能报复,只能等自己也变强大才能找回场子,否则一辈子受欺负,那也是自己的命,没办法。 以前卢文星没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在朝歌这段时日,他已经渐渐变了。 “姐,东家够厉害了吧,可他没有欺负我们任何人啊!” 卢探月一愣,都有些结巴起来,“那一位,自,自然不同。” 卢文星道:“可是东家说,不管是强是弱,本来就不应该欺负别人。” 卢探月又皱起眉头。 卢文星道:“如果照我们以前那样想,凡人要被修行者欺负,低阶要被中高阶欺负,修行者又要被修士欺负,修士还要被更强的修士欺负……那岂不没完没了了,每个人都要害怕被人欺负,每个人都过得提心吊胆,最强的那个也要提防着被人超过去,那天下就没一个人能好好过日子了。” “姐,你知道吗?今天来了两个练气中阶的,跑到陶兄弟那里插队,被陶兄弟找轩辕卫轰回去了,现在还在队尾排着呢!” 卢探月十分惊讶,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中阶修行者来了,那其他人理应让道的,这事儿跟当初龙虎帮那群人又不同,龙虎帮毕竟是来抢劫的,而这片土地是仙师的,他们冒犯了一位修士,被怎么罚都是活该,但今天只是插队罢了,让更强的修行者插在前面,不是世情如此吗? 但卢文星嘴巴还没停,“这还只是开始呢,下午东家召我们开会,说朝歌里人越来越多,得修订更详细的律法约束所有人,让大家都遵守规矩,无论是修士、修行者还是未入道的凡人,大家都守一样的法,这样每个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卢探月下意识想说执法堂。执法堂是东莱国的衙门,专管修行者与修士犯法的,然而还没出口,她就想起来,修士杀凡人,不犯法,凡人招惹修士,犯法,修士什么时候算犯法呢?无故杀其他修士的时候。 于是她安静了下来,颤着声问,“那以后要是有修士逼咱们,咱们也能反抗吗?” 卢文星与姐姐对望,看见卢探月眼睛里已经又蓄了一汪泪,水光浸透她那双盛满期待、彷徨、担忧的眸子。 卢文星握住了姐姐的手,语气郑重,“能的,这是东家的国,他会保护我们所有人。” *** 韦获韦亥这对兄弟憋着火排在几百人后面,一直等到傍晚时候,终于轮到他们,这时候负责登记的已不是陶大成,换了另一个人。 报出修为后,他们仍旧没有得到任何优待,那人问了他们一句是否真心加入朝歌,是否真心为谷中住民服务,他们一一回答后,那人就道:“你们可以回去了,等三日后再来参加选拔。” 韦亥瞪大眼,“什么,不能立刻进去?” 那人道:“其他人也是如此,你们方才没瞧见吗?” 韦亥不平道:“可方才我看到有人进去了。” 那人道:“那是人家优秀,提前通过考核了!” 韦亥:“我们可是练气中阶,谁比我们更优秀?” 那人却摆手,“那可不同,人家有一片真心。” 韦亥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被耍了。 但想到今日在众目睽睽下受辱,如今又被搪塞,气得甩袖离开。 韦获已经走远了,韦亥几步奔过去愤愤道:“那些人对咱们没有半分尊重,难道咱们就要这么灰溜溜回去吗?” 韦获这时候显得很冷静,他平淡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在背阴处找了块平地坐下调息。今日大多数前来求职的修行者都是如此,他们出行大多带了干粮或者辟谷丹,比起回去等候,不如就在这无名谷周围修行,这附近灵气可比别的地方浓郁太多了。 因此韦获两兄弟的举动丝毫不引人注意。 为了这些灵气,别说住在苦海道旁边,就是要他们呆在苦海边上,他们也是不怕的,反正有那么多凡人在,他们肯定跑得比凡人快。 韦获低声问弟弟:“你觉得那位真人为何要在此处种下灵脉?” 韦亥想了想,“为了招人?” 韦获又问,“招人为了什么?” 韦亥继续道:“据说是为了搞建设。” 韦获摇头,“蠢!”他冷笑道:“我看这只是那些蠢蛋自以为是。那位真人种下灵脉,又不禁人吸纳修炼,自然是为了施恩我们这些有望筑基的人才。我猜,他应当来自仙洲某个门派,来到这里是想要攒人建一支效忠于他的班底。” 韦亥道:“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搞建设?” 韦获见他绕不开“搞建设”了,不禁骂了他一句,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些凡人的自作多情,还真以为如此就能留下一位真人给他们做靠山?呵,别的带不走,那也不值钱,认主的灵脉可是随时都能带走。” 在哥哥的一番解说下,韦亥恍然大悟,冲他比了比拇指。 韦获面上有些自得,慢慢道:“我们可是练气中阶,在这种灵气浓郁之地修炼个几年,想必很快就能到练气高阶。你再想想今天当场被放进去的那些人,有几个修为超过练气三层?” 韦亥终于恍然,然后是愤怒,“你是说……” 韦获道:“你想得没错。”他冷哼,“这些人欺上瞒下,尽筛选些差的进去,等那位真人挑无可挑,自然就得选他们了。” 韦亥顿生恼怒,“真是诡计多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韦获闭上了眼,嘴巴却还在动,“等。入夜后,我们潜进去,等见到那位真人,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脸面。” 韦亥顿时兴奋起来,“哥哥好计策,到时候那位真人必然倚重咱们,说不准就让咱们在灵脉中心修炼了!” 韦获脸上已经浮现出笑影,连胡子都难抑兴奋地扬了扬,却仍装出矜持模样,“金丹真人毕竟不通俗务,也不了解东极洲世情,受骗固所难免。到时候真人若是盛怒,我们还是要劝一劝,以免真人怒杀太多人,日后影响心性。” 韦亥真心叹服,“哥哥真是思虑周全,想来那位真人一心修行,没有闲暇料理这些事,等见到了哥哥的本事,说不准就让哥哥做他的大管家了。到时候哥哥跟随在真人身边旦夕相处,真人得闲了指点哥哥一番,哥哥也许要不了两年就能筑基了。” 韦获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到了夜里,万籁俱静的时候,兄弟俩动用了自己的命器,成功混入了朝歌之中…… *** 迟一悬这会儿自然不知有人已经惦记要和他“旦夕相处”了,他今天开完会,交代了员工们这一阶段的工作要领,就出来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避免惊动太多人,也避免再搞出引发员工脑洞的乌龙事件,迟一悬还特意变换了容貌。 这种变幻术也是一个相当简单的法术,筑基后就能慢慢领悟,凡人看不透,修为高一阶的修士能看出用了幻术但看不出具体模样,修为高一个境界就能透过幻术看透本尊。可以说有点鸡肋,但在朝歌内使用,却是十分合适的。 月光朦胧,雾霭从山后飘来,渐渐地笼罩住了山谷周围。 迟一悬溜溜达达地从小宅里出来,亲眼看,跟隔着命器观看是全然不同的体会。 他路过自己规划下整整齐齐的房舍,嗅到空气中青草和水汽混合的清淡气味;他踩过大家新铺好的小路,石板缝隙里探出的小草上还沾着露珠;他走过传出阵阵药香的医药坊,一簸箩晒干的草药正等着明日炮制…… 夜色中偶尔传出夫妻吵架声,很快又归于平静。 迟一悬去丈量了一下自己的山谷,发现这无名山谷顶多再建几排房子,容纳下这一万多人就是极限了,这时候要是再进人口,那就太挤了。 “看来得往外扩建了。”迟一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医药坊后头走去,这里用铁丝网建了个虫窝,里面关着郭千山等人捕捉来豢养的玄甲虫。 “这些玄甲虫来了这里后一直不产卵,每天倒是吃掉不少肉食和仙人掌,种下灵脉后又肥了一大圈。但还是不产卵,这样下去,甲片的产量也不能提高啊!” 迟一悬正烦恼,忽然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这些人也真够傻的,养玄甲虫?真亏他们想得出来。玄甲虫要真那么好养,还会轮得到这里吗?” 迟一悬皱了皱眉,什么意思?养虫计划可是当初他和命器都觉得好的。这人真没礼貌,什么都不知道还点评起来了。 “怎么还骂人呢,真没教养。”迟一悬也骂了一句回去,但想想这应该是谷内的住民,是能每个月给他提供点数的,于是心情再度平和下来。 回头盯着铁网里的玄甲虫,发现有两只正叠在一起,他还挺高兴,对命器道:“看,它们在□□呢,应该很快就能产卵了吧!” 下一刻,上面那只一脚把下面那只踹开然后爬走了,迟一悬见状十分不满,伸手把被踹开的那只捧起来,“弄完了就打老婆,真下贱,命器你帮我标记它,改明儿我把它油炸了。” 命器罕见地没有回应他。 迟一悬这才察觉自己手上重量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刚刚根本没虫□□,自己手里捧着的也不是玄甲虫,而是玄甲虫褪下的壳。 他咦了一声,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壳的质量不输新鲜剥下来的,不免惊讶,“玄甲虫还会褪壳吗?以前没听说过啊!” 命器这才开口,【陛下,绝大多数虫子都会褪壳的。也许是以前灵气贫瘠,玄甲虫长不到需要褪壳的程度,如今有了灵脉灵气大涨,自然有所不同。】 迟一悬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好,有了褪下来的壳,炼器坊又有材料了,就是不知道它们多久褪一次。还是要增加产量才行。”他把褪壳放回去。 这时候,又听那两个声音道:“哼,在苦海道旁这么建房子,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耗了不少钱吧!” “灵脉种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这里也不行,乱七八糟的,做事的人脑子不行。” “对啊,这人一定是个蠢的,哪里有哥哥聪明才智。” 迟一悬有些生气了,就算是他的财神爷,都不能这么骂他,更何况这和他的财神爷差得可远了! 他本来不动用神识,大半夜的,怕扫到别人家的隐私,这回判断出声音的方向,神识直接扫了过去,看见的却是,两个……隐形人? “嗯……”迟一悬沉吟起来,说起来,他特意给结界设置了条件,允许练气高阶以下进入,就是为了套那些心怀不轨的,没想到还真套来了两个,嘴巴还那么臭。 迟一悬找了个屋顶坐下观察,顺便从背包格里掏灵食吃,吃着吃着忽然没了,他震惊地翻了翻背包格,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半点灵食。 他震惊道:“是不是那两个人偷的?太可怕了居然有这种邪术!” 【这两天,您一天到晚都说自己空虚难耐,只有灵食能够填补……】 “不可能,一定是被他们偷的!”迟一悬斩钉截铁下了论断,然后立刻传讯给员工们,叫他们抓人拿脏。 命器就叹了口气,【陛下,他们有点穷,恐怕给不起灵食作为赎罪券。】 迟一悬眼也不眨道:“那就发配他们去掏下水道!你不是说能帮我的那东西在下水道里么,这种脏活,有他们代劳,我很安心。” 命器:【好的。】 不用去掏下水道,迟一悬很满意,觉得自己空虚的心灵得到了弥补。 43不要吹了 命器的快乐 韦获和韦亥在晋入练气中阶也有几年了, 又时常在外历练,命器还特殊,自认是有本事的, 万万没想到才潜入朝歌没多久, 刚刚点评着里头布局呢,就被逮住了。 朝歌的轩辕卫他们原本是看不上的, 没想到几个人合围过来实力惊人, 直接就给他们打蒙了。 两人被樊蕙兰用一张网擒住,又被郭千山拿刀指着,一起给驾到了迟一悬面前。 其实按照郭千山的想法, 这种小贼是没资格到东家眼前的, 他们在外面擒了往大牢里一关,等白天到东家跟前回个话就行了。奈何他们刚刚发现这两个小贼, 东家就下令让他们带来, 众人只得照做。 没想到都被押到小宅前了,那两人还很聒噪不服气, 郭千山冷冷瞪他们一下,却懒得与他们争辩, 万天佑则道:“你们一进来,那脚印就满地走, 当我们是瞎子啊!” 原来这几□□歌灵气大涨,从荒漠变绿洲, 引来了无数视线与试探,郭千山等人认为虽然有阵法护持, 但他们对朝歌的守卫也不能放松,否则要他们这些轩辕卫做什么呢?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阵,严谨地派了日夜轮班的守卫, 还布置了一些陷阱,门口撒的粉末就是陷阱的一种,这种粉末名叫灵仙引,名字很文雅,其实只是不入品的凡草,磨成粉末后洒在山谷内围边缘,只要有人踩上去沾了粉末,脚印就在修行者的眼中无所遁形。 今晚轮到万天佑带着人值守,他每隔一刻钟就将灵力运到双目观察朝歌内几条主要道路,前一刻还什么都没有了,后一刻就见夜色下有两个微微发亮的脚印不停在走,却始终看不见人。 万天佑当时眼睛都直了,但不敢出声惊动外来者,悄悄喊了郭千山等人,岂料刚刚准备围上去就收到了东家的传讯…… 听见万天佑的话,再看看自己脚底确实沾了些未知粉末,韦获兄弟俩的脸色顿时十分精彩,韦亥忐忑地看向哥哥,韦获却是心道这些人果然奸猾,难怪能蒙蔽一位真人。他们兄弟可不能让这些人不明不白地处置了。 韦获于是道:“我们只不过是仰慕朝歌主人的风采想来拜会,却被你们拦着不让进,不得已才出了个昏招,进来后我们也是规矩本分,不曾破坏朝歌内的一草一木,更没有拿走一针一线,绝不是那种图谋不轨之徒。纵然我们有错,也罪不至死,我听说你们朝歌向来行事厚道,总不能因此将我们打杀在这里。” 郭千山看他说话看似客气,其实绵里藏针,合着他们收拾个潜进来的贼,还要落个不仁厚的罪名了? 仁厚不仁厚的,郭千山从前从不考虑这些,在东极洲,谁修为高,谁就有道理。 但如今他们要为东家打天下,却不能不顾及东家的名声。 郭千山冷冷瞥了这两人一眼,对万天佑道:“莫与他们废话,提到东家面前去。” 韦获两人不见惧怕,反倒一喜。 万天佑瞅着这俩神情不太对,提进去之前分别踹了他们一脚让他们老实点。 韦获和韦亥两人都叫痛,韦亥骂了几句,韦获则一言不发。 …… 迟一悬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小宅,没有零食,他只能喝点寡淡的茶水,那对一胖一瘦的兄弟被押进来时,他正琢磨要不要开传送门去仙洲混点零食吃。 此时韦获兄弟两人自然不知面前坐着的这个,就是方才在玄甲虫笼子前的那个,更不知他们之前低声吐槽的那些话,早都被迟一悬听在了耳朵里。一进来看见个穿着青衣的俊俏后生坐在那里吃茶,而轩辕卫的人对他毕恭毕敬,这才惊讶地发现传闻中的真人竟然如此年轻。 通常来说,人的相貌在筑基后就固定了,越晚筑基的人越显得苍老,当然也有驻颜丹药,但人的阅历都会写在脸上,服用驻颜丹的年轻,与真正的年轻,还是有区别的。 两人越发肯定了迟一悬来自仙洲名门的猜测,也更加确定了想要成为对方心腹的决心。 郭千山等人进来后就立在一边,以防这两人对东家无礼,谁知道这两人进来后纳头便拜,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还当面告状,说他们这些人堵住了东家的耳目,尽挑选一些无能的人进来糊弄东家,企图以此独占朝歌的好处。 大家听得火气直冒,郭千山沉着着没有动,其实已经起了杀心。 万天佑冲动些,骂了句胡说八道,当场就要冲上去再给他们几脚,被樊蕙兰伸手拉住。 万天佑震惊地看向樊蕙兰,“樊姐,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 樊蕙兰示意他小声点,低声且快速道:“你跟了东家多久,东家会信这种外人的话吗?东家都还没说什么?你这是想越俎代庖?” 万天佑脸一白,自知有错,低下头跪在地上,一旁郭千山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都不赞同。 樊蕙兰明白了他那眼神的意思,也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缺妥当,万天佑冲动,她跟万天佑在那里交头接耳也很不合适。于是她也跪在地上。 迟一悬这会儿正跟命器聊天,问他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有一些小事下属们不会特意来告诉他,他也不能巴巴去问,免得他们又脑补些有的没的,因此还是经常有事就找命器。 命器简单叙述道:【今天白天有很多人来求职,这两人插队失败,觉得遭受侮辱,对朝歌的工作人员意见很大。】 迟一悬穿越过来也挺久了,自觉已经没什么事情能惊到他了,但听到这事儿,他还是狠狠吃惊了,不让插队就觉得受辱?这什么人啊? 再一抬头,却发现樊蕙兰和万天佑都跪在了地上,郭千山也一副没有管教好下属的样子,看得迟一悬牙酸,“都起来吧,都说了我这里不兴这一套,你们办成一件好事,比在这里跪八百回都叫我高兴。” 两人这才站起来,就见东家已经看向了那两个小贼,神态是少见的和煦。 两人都是一愣,闭上嘴巴不再吱声。 在下位者的眼里,上位者的和颜悦色几乎等同于对自己的肯定,因此当迟一悬命他们给两人松绑并给座时,韦获和韦亥兄弟俩几乎喜形于色,认为自己已经得到这位真人的信任。 “你们说他们选人敷衍随便,这是从哪里看出的?”迟一悬问。 韦亥这次抢先答了,“我今日还特意问过,他们说别人比我们优秀,是因为有一片真心。真不真心的,哪里是一眼能看出来的?这还不够敷衍吗?” 迟一悬心道有真言书在,别人真不真心不知道,但承诺的一定是真话啊!虽然现在是真话不代表以后永远是真话,但总比求职时当面撒谎的人靠谱吧! 他又问起他们的命器。 韦获与韦亥对视一眼,竟然也不多话,就将命器掏了出来,这两个长得一点都不相像的人竟然是双胞胎,命器还是几乎一样的,都是一层透明凝胶状物体,他们将这物体裹到身上,就实现了隐身效果,可惜目前修为太低,脚印隐不掉。 可这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命器,迟一悬心知这两人隐瞒了一部分,但能有这部分的坦诚,也很叫他意外了,事情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迟一悬就笑道:“二位是人才不错,不过我朝歌有朝歌的规矩,如果就这么轻轻放过,这谷里一万多人以后可都不好管啊!” 韦获有些惊异,真人都发现那些人阳奉阴违了,怎么还要管这里? 因为这跟他之前猜测的大相径庭,韦获谨慎地没再开口。 迟一悬也不管他们什么表情,“这样,眼下有一件差事,略辛苦些,但也在朝歌之内,离灵脉中心更近,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上岗,只要你们一天不离开,这位置就永远是你们的。只是这开头的两个月,二位就没有薪俸了。” 这……这不就是铁饭碗吗?韦亥有些惊喜地看向哥哥。 韦获这种自认为聪明的人,反倒容易被聪明所误,他比较多疑,听到最后那句“两个月没有薪俸”,才松了口气。当下都欢喜地领了这个差事。 况且能离灵脉近些就已经是大赚,不就是两个月没工钱吗?他们受得住! 迟一悬见两人心甘情愿接受了,当下甩出来两张契约,看着他们签下后,立即命人送他们去上岗。 郭千山几人原本还闹不明白东家为何对待两个贼人如此和气,等听见东家说送他们去下水道后,万天佑当即就憋不住笑了一下。 韦获两兄弟此时已经自认得了真人的信任,听见万天佑笑话也不以为意,他们自觉真人只是为了服众,才找个地方历练他们,等他们出来,这些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两兄弟心平气和地入了下水道,发现里头有点黑,还自己用术法亮了盏灯。 韦亥还高兴道:“哥哥,这里虽然又窄又黑,但确实离灵脉近啊,灵气比外面活跃多了。” 韦获轻描淡写道:“沉稳些,莫叫那些人看咱们笑话,先打坐,等恢复灵力,再为真人寻找宝物。” 两人此时半点不觉得自己被坑了,直到头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接着有什么东西喷到了他们身上。 两兄弟:…… 另一头,郭千山几人回到夜里轮班的值房,大门一关,又开始吹上了。 万天佑绘声绘声地将经过给其他兄弟姐妹描述一番,感慨道:“起先我还担心东家误信了他们,没想到东家心中早有成算,我还是太笨了,差点就让那两人看笑话了。”说到最后有点沮丧。 樊蕙兰安慰道:“你一心为东家,也不能说是错,只是以后还需更沉稳些。” 郭千山道:“东家神机妙算,怎么会看不透那种人是什么心思。”他叹了口气,“东家还是心善,不忍杀伤人命。” 马弘宣却摇头,“你们要这样想,就是错了,东家鸿鹄之志,纵使心善,又怎么会留下两个祸患在谷中?若只是不忍杀生,鞭笞一遍放出谷外即可,何必将他们放进下水道呢?” 万天佑后知后觉道:“对啊,那两人都不知道下水道是什么地方,去的时候还乐呵呢!” 众人纷纷精神一震,求知若渴地看向这里面最有文化的马弘宣。 马弘宣轻声道:“下水道,那是谷中所有居民排下污水秽物的地方。那两人仗着修为就桀骜不驯,不将凡人放在眼里,可东家眼里众生平等,怎能容忍这种人?必然是想让那两人吃些苦头,感悟些道理,东家是希望他们改邪归正啊!” 樊蕙兰若有所悟,抚掌道,“不错,这两人仗着有点修为,就恃强凌弱,现在让他们眼中看不起的凡人在他们头上拉屎拉尿,叫他们明白强权之下众生皆苦的道理,以后他们才能改了这臭毛病。” 郭千山动容道:“对待这种人,东家都用心教化,东家他……”他难得有些哽咽,没能说完。 万天佑则啊啊啊叫着捂住脑袋,“我竟然没领会东家的用意,我太蠢了。” …… 迟一悬也想啊啊啊大叫一通,毕竟他真的很不想看大家关起门来吹他啊! 但是命器又很喜欢看,他不想看,命器就放出来自己欣赏,它还不关声音,因此迟一悬也免不了听了个全。 对此他只能庆幸,“幸好我不是气球,要不然早给他们吹破了。” 44朝歌建城 九月一十, 当返航的鲲舟落地凤城时,范船头惊愕地发现凤城那总是无休无止的大风消失了!同时,凤城的灵气浓度也显而易见地下降了许多。 “此间灵气远不如从前活跃。奇怪, 难道是灵脉出了什么问题?”范船头站在船舷边,就看见下方立着几位身着绯色官服的修行者,领头的是丞相, 后面是六部尚书以及执法堂的一众官员。 看着范船头从鲲舟上下来,东莱国的官员们忙迎上去。 “范船头, 劳您向仙门禀报一声, 凤城的灵脉出事了!” 范船头听着他们讲述, 才知道凤城的灵气早在十来天前就出事儿了, 一开始是大风忽然停了,但东莱国的朝廷并不以为意, 毕竟当时鲲舟已经走了好些天了, 城里的人巴不得风小一些。直到朝廷官员下值后开始修行,发现灵气不如往日活跃了,灵气浓度似乎也降低了许多,而这一点, 一连数日都没有改变,朝廷这才慌了。 但他们都不是修士, 就连丞相也只是练气六层而已,他们压根没有能力去探查种在地下的灵脉, 只能日日等着鲲舟回来,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范船头惊讶道:“既然灵脉出了事, 怎么不请国君探查。”东莱国国君可是筑基巅峰。 丞相苦笑道:“我们国君在八月半时封大殿闭死关,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出不来。” 能走到闭死关的地步, 说明修士的寿元已经快耗尽了。 这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否则哪个前途大好的修士会留在东极洲这种贫瘠之地做个国君?人间的皇帝再位高权重,也不过就是那样,哪里比得上真正的逍遥不老通天彻地? 而闭死关,跟判死刑也没什么两样了,毕竟有能耐晋升的早就晋升了,怎么会等到寿元耗尽这一步? 范船头听了这话,沉沉叹息一声,“希望你们国君能破境出关吧!” 实则他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同情?遗憾?那是不可能有的。 筑基修士有三百多年寿元,东莱国国君前两百年在仙洲快活,寿元快耗尽的这几十年里在东莱皇宫快活,他一辈子都过得这么爽,自己区区一个练气凡人,寿元不过百年,还是个天天跑船的劳碌命,有什么资格同情人家,岂不比奴才同情主子还要可笑? 他默默腹诽呢,丞相等官员还眼巴巴看着他,见他不发一言,又急切地催促道:“范船头,您快拿个主意,何时向仙门传讯啊?好叫他们派仙师来查查,若是有人动了凤城灵脉,也好早日派人去抓啊!” 范船头这才回神,眼睛斜了地上一眼,慢慢道:“灵脉用着用着,慢慢不灵了也是有的,倒也未必是有人动了地下。” 皇宫占了灵脉最好的位置,丞相的宅邸就占了第一好的位置,他的孙子天资更好,如今正冲击练气五层呢,突然间灵气降了,他比谁都着急。 范船头却还是不紧不慢的,摆手道:“不急,等我修书一封,请信使送往仙洲,大家慢慢等消息吧!” 从东极洲进入东辰洲要跨越东极海,寻常修士都很难渡过,更何况是练气凡人了。范船头口中的信使当然不会是人,而是专门培训出来的灵鸟,为了防止灵鸟中途被妖兽捕获或者被修士射落,每一次送信,都要同时放飞出几十只灵鸟,以确保消息能抵达仙门。 像这种灵鸟,自然不可能有多珍贵,当然,速度也很慢。 丞相就道:“灵鸟怕是得送上数个月,还是得劳烦范船头启动鲲舟。”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是啊,用鲲舟前往仙洲才三日……” “范船头就帮个忙吧!等您回来必有重谢。” 范船头却笑呵呵地伸出手,“如今没了大风托起鲲舟,就得花费更多灵石催动,一共两千三百灵石,还请诸位先结账吧!” 东莱国官员闻言纷纷闭上了嘴巴。 不久后,范船头回了舱室,嘴里还在骂,“真真一群穷鬼,一点儿钱也不出,就想白使唤人,我看你们是兜里揣铃铛——想得美。” 其实启动鲲舟只需灵石一千,但他们想要范船头做事,不给点回扣是绝不成的。他可不是什么好心人。 一个缭手方才靠在船舷边看完了全程,便问道:“船头,真不往仙门送信吗?” 范船头道:“灵脉可是仙门的财产,灵脉有损自然要报上去。你去写信,找灵鸟送出去。” 那缭手这才离开。 范船头则往房内床上一倒,悠闲地晃着腿。 “这鲲舟也是霸刀门的财产,霸刀门的规矩,船上所赚灵石不得启动鲲舟。我一个老实船头,怎么敢违背仙师们的规矩呢?都在这儿等着吧,什么时候仙门来信,什么时候启动鲲舟。” 至于这一来一回数个月过去,那动了灵脉的修士早已逃之夭夭,这又关范船头什么事? *** 东极洲,银城。 三千里外的凤城发生了什么,银城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些时日银城居民津津乐道的,无非就是无名荒漠上的那片绿洲了。 “据说那朝歌里的仙师不是寻常的修士,是一位金丹真人哩!” “嘶!金丹真人,那在仙洲也是一方人物了吧?怎会到这儿穷地方?” “真人的想法,哪儿是咱们猜得着的?趁着消息还没散到外地,赶紧去无名荒漠占个位置吧!” 银城的茶楼里,有人便好奇问道:“那儿可是在苦海道旁边啊!你们都不怕吗?” “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金丹真人坐镇,有什么可怕的。” 茶楼里意动的人越来越多,没多久就散得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这几个还是没入道的真凡人,望着那些修行者的背影只有羡慕的份儿。 杏春坐在茶楼门口一边推销符纸,一边听着里头茶客说话,心里十分纠结。 半个月前,常来找她买符纸的那个姐姐就问过她要不要去朝歌。杏春当时没应下,说要再考虑考虑。 并不是她讨厌朝歌,相反,她很喜欢朝歌,朝歌的人时常照顾她的生意,而且他们对付了她痛恨的陈家,还将落霞山内围开放给所有修行者,是她见过最大方的人。 但要她离开银城前往朝歌,杏春又实在不舍得。 当年,她娘多辛苦才带着她入户银城,为了赚更多钱,娘去陈家做帮工,主人家却克扣娘的工钱,让她娘积劳成疾却没钱看病,生生病死在家里。 她留在银城,还能有娘留给她的茅屋,还能远远看着陈家,如果去了朝歌,她能有什么? 以上,是她之前的想法,可是当听说朝歌灵气大涨,坐镇的修士还是金丹真人后,杏春就有些后悔了。如今的朝歌今非昔比,她现在去,朝歌还会收她吗? 这时候茶楼里的客人们在叹息一阵后,又动了去朝歌的心思。 “我还是要去一趟朝歌。” “可别疯了,你我都是凡人,去荒漠不是找死么?” “那就找几个修行者同行,多花点钱,再去罗老板那里买些护甲丹药,不去朝歌,我怕我将来后悔莫及。” “老莫,你怎么了……” “吴哥,我今年三十了,却还没有命器,我想如今朝歌有了好灵脉,兴许能帮我召出命器来。我这把年纪了,也不指望能成修士,只盼着将来能做个练气中阶的修行者,不为别的,就为着八九十岁了,还能不糊涂,走得动,吃得动。” 生老病死,凡人难以迈过的坎,他们一出生就在走向死亡,死也就死了,可凡人到了晚年,身体一日日腐朽,有的还会变糊涂,变痴傻,老莫和吴哥见过那种从前精明能干,老了却睡在一床秽物里还无知无觉的人。 若有的选,谁愿意自己晚年过这种毫无尊严的日子? 吴哥当下不再劝说,而是道:“那好,咱们一块去!” 茶楼里的客人渐渐走远了,杏春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杏春跟茶楼的客人不一样,她还想要找陈家报复,还想看陈家倒霉,她要活得长长久久,她不能像这些茶客一样,年纪那么大还召不出命器。 哪怕朝歌不收人了,她跪在地上死乞白赖地求,她一步步爬过去,也要求进朝歌,她膝盖软,她不怕吃苦。 杏春收拾东西回了家。 她准备了一个有盖子的背篓,小心将那条白胖大蚕放进去。 她原本以为这条蚕是个绝世大宝贝,生怕被人抢走,又将她灭口,没想到朝歌的人已经买了一批,跟这个一模一样。 “看来你虽然有些身价,但也没那么厉害。实在不行,把你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换我进朝歌。”说话间,背篓里的大白虫忽然探起脑袋咬了她一口,把她胳膊咬出血来了,杏春虽然吃痛但也高兴,她以为虫虫舍不得她。 安抚了一下大白蚕,又喂了它一把草,杏春收拾好东西出发了。临行前她去风行商行扣扣嗖嗖买了一颗丹药。 …… 风行商行近来生意极好,店里每日都是爆满,伙计们从早到晚忙得昏天黑地,但罗燕行面上的笑容却一日比一日少。 她是个商人,目光并不短浅,她清楚地知道朝歌正在源源不断地吸纳周围人口,等到想要前往朝歌的人都买齐了装备,风行商行在银城的生意也做到头了。 “要么退出银城,去其他地方做生意,要么,去朝歌求得一席之地。”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虑多久,罗燕行已经有了答案。 *** 无名荒漠,朝歌。 铁笛被请到了小宅内。 时隔数日,再次见到这位真人,铁笛面上更加恭敬了。 迟一悬问了她这几日在朝歌适应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好的。 铁笛答道:“都很好,孩子们过得很开心。全赖真人庇护。” 迟一悬心道你自己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他没再多说,而是把人引到桌前,那里摆着一张无名荒漠的地图。 迟一悬指着其中一块地方给她看,“这里是朝歌所在山谷。”手指往山谷外划拉了一圈,他继续道:“我打算将这一圈围起来,建做城池,将来谷内为内城,谷外为外城。” 铁笛道:“正该如此。” 迟一悬话没停,“我想过了,朝歌能有今日,全赖你们赠与的灵脉,所以我决定在这儿建一所育幼园,你那些未满十五岁的妹妹弟弟,全都可以由育幼园照顾长大。” 铁笛闻言受宠若惊,推拒道:“前辈已经照顾我们许多了,我们实在不敢再受用了。”再说灵脉也不是赠与,而是交易。 迟一悬道:“你这个年纪,正该是好好修炼的时候,总是照顾孩子,浪费时间。” 铁笛再三表示自己能兼顾,长久以来他们都是相护照顾,也不单单只有她一个人在照顾孩子,前辈给的已经够多了,再多她怕将来还不起。 迟一悬跟她推拉了一会儿,结果看铁笛越来越惶恐,他实在不耐烦了,一摆手,道:“反正这个育幼园我是一定要建的,到时候你带着孩子们搬进去就是,好了,你可以走了。” 铁笛:…… 铁笛稀里糊涂地走了。 迟一悬则搓手看着地图,建个育幼园,既解决一部分就业,又能有奖励点数到手,虽然前期要耗费不少钱,却是很划算的买卖。 “现在扎堆在山谷附近蹭灵气的人越来越多了,建城要加快了,把周围一圈全围起来,不是我朝歌子民,不许他们蹭我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