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河》 第1章 迟夏 东州市第一监狱,犯人屠国安被狱警带到了招待室。 门一开,他看到有人背对着他,对方短发,身形纤瘦,姿态挺拔,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熟人。 迟夏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朝狱警点了点头,又看向屠国安:“屠先生,你好。” 屠国安坐了下来,扫了一圈:“在这儿见面,警方还是检察院的?” “有区别吗?”迟夏问他。 屠国安冷笑一声:“我很讨厌这两类人。” 迟夏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屠国安举手晃了晃手铐:“你觉得呢?” “那自我介绍一下。” 迟夏递了张名片过去:“东州警察学院犯罪心理专业的研究生,我的导师正在做一项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我们跟监狱合作,搜集一些样本资料。” 屠国安想拿那张名片,又被迟夏给拿走了。 “犯罪心理学?”屠国安指了指自己:“我这种杀人犯?样本?” “可以这么理解。” 屠国安哼笑一声:“杀人,想杀就杀了,走投无路就杀了,恨到深处,爱到深处也就杀了,还需要什么心理?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想杀就杀,走投无路,爱和恨,就是我们认为的动机,而我们要研究的,就是这个动机的来源,世上那么多怨恨,也没见谁生气了就杀人呀。” 迟夏轻笑:“你说是吧,屠先生。” 屠国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监狱里那么多死刑犯,怎么偏偏就选我了?” “我们需要大量的样本,屠先生并非特例。” 迟夏翻开笔记本:“当然,如果您很抗拒,我也可以换人。” 屠国安沉默了一下,往后一靠:“来都来了,总得说两句吧,不然多可惜。” 迟夏上身微微向前倾斜:“五年前,东州,平江路346号,周家灭门惨案。” 屠国安撩了她一眼,不以为然。 “你跟死者一家无冤无仇,当天只是上门清洗空调,后来发生争执,失手杀了户主,之后又害怕暴露,杀了死者的妻儿,造成轰动一时的平江路惨案……” 迟夏一直盯着屠国安:“我想知道,你杀害死者的动机,仅仅只是死者辱骂你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动机?” “杀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生气,就杀了。”屠国安似乎想到了当时的场景,神情依旧冷漠。 “但有一个细节。” 迟夏依旧盯着他:“在现场最小的死者身上,警方发现了一枚用肥皂雕刻的小猫刻件,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屠国安看向她,坐直身体:“没有。” “你没有说实话。” 迟夏摇了摇头:“后来警方在你家里发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许多相似的小猫刻件,五个受害者,只有那个孩子身上有这个东西。” 屠国安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那又怎样,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我了解过,那个孩子很喜欢猫,但因为他爸爸和姐姐猫毛过敏,家里不让养,案发当天,他抱过一只流浪猫回家,但警方办案过程中并没有见过那只猫。” 屠国安恼怒地看着她:“怎么,猫没了也要找我要?它没长腿啊,自己不会跑啊?” “所以,猫对于你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甚至是诱导你杀人的直接动机,是不是,屠先生?” 屠国安胸膛起伏,冷笑连连:“搞笑,我为了一只猫杀人?你在放屁吗?” 迟夏并不在意他的嘲讽,继续道:“而且,从一开始,我说你是因为和户主发生争执而杀人,你并没有否认,但事实上,警方和检察院给出的结论却是你因为偷盗被主人家发现,从而造成的这场杀人案。” “有什么区别吗!”屠国安倾身向前,双目通红:“都是杀人,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迟夏向后靠,紧盯着他的眼睛:“盗窃只是你掩盖真正犯罪动机的行为,促使你杀人的,一定跟猫有关。” “你放屁!”屠国安一屁股坐回去,看向狱警:“领导,我申请回监!我要回监!” 狱警看向迟夏。 迟夏抬了抬手:“不好意思,麻烦再给我几分钟。” 狱警有些为难,但因为这人是乔厅长安排来的,也就同意了:“时间不多了迟警官,你尽快。” 迟夏点了点头。 屠国安脸色一变,蹭地站了起来:“你是警察?你不是学生!” 狱警立刻上前把他摁了下去。 “为了保证谈话顺利进行,暂时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迟夏笑了笑:“我们聊聊另外一件事。” “我说过了,我讨厌警察。”屠国安说:“免谈!” “一个私人问题。”迟夏说:“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屠国安冷笑不已:“给你回答问题,给我惊喜?”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的晚餐会多一份小蛋糕,我特意跟监狱申请的。” 屠国安脸色变了几变,深吸了一口气。 “何乐而不为呢,不妨听一听?” 屠国安咬了咬牙:“问!” “还是五年前……” 迟夏说:“给周家做清理工作之前,你先去隔壁一户姓林的人家做工,按照你的工作安排,周家之后,你还要去城北的刘家。” “五年了,我怎么知道什么林家刘家的。”屠国安皱着眉:“你到底想问什么?” “周家惨案的第三天,林家夫妇也死了。” 屠国安一愣,紧接着无语道:“你不会怀疑是我杀的吧,要真是我,警方不会查不出来,再说了,反正是死,我也不在乎多背几条人命。”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迟夏说:“我想知道的是,你当天在林家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事情?” “我一个修理工,我能发现什么,既然人不是我杀的,那你就去找凶手问去,问我有什么用?” 屠国安站起来:“领导,该回去了吧?” “真没有吗屠先生?” 迟夏也站了起来:“当天那户人家的女主人见你做事利落,你们多聊了几句,希望你留个联系方式,下次还找你。” 屠国安背影一僵,转过身来:“工作做的好我还做错了?” “你写下了联系方式,女主人没想到你的钢笔字写的那么好,她一高兴,送了你一支钢笔。” 屠国安烦躁地看着她:“我忘了,我说了,忘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迟夏拿出一张照片:“作为回报,你送了她一只小猫刻件,她很喜欢。” 屠国安看到照片上的刻件,神情怔楞。 但过了半晌,他还是耸了耸肩:“我说这位警官,谁杀了他们你找谁去,我一个死刑犯?我给你找凶手去?” 狱警看了眼墙上的表:“迟警官,时间到了。” “嗯。”迟夏缓了口气说:“屠先生,如果你想到什么,可以通过监狱联系我。” 屠国安冷哼一声:“我没什么可说的。” “或许,会有的。”迟夏说。 她从监狱出来,抬头看天,略显烦躁地呼了口气,在刺眼的阳光下闭上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恰逢电话响起,她低头敛眉,接起电话:“是,常局,我现在就可以前来报到。” 第2章 骆寻 吉普车风驰电掣地赶往现场,车门被摔的震天响,可见从车上下来的人现在有多生气。 此人正是东州总局专案组组长,骆寻。 日头正烈,骆寻烦躁地扒拉了几下鸡窝似的脑袋,下巴的胡茬更让他添了几分沧桑。 但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这位专案组组长的脸棱角分明,更有一双深邃多情的眼睛。 妥妥的浓颜系帅哥,但被他那一头乱糟糟的毛给彻彻底底地掩盖住了。 “他娘的,怎么回事?怎么又死了一个?这次又是什么?” 骆寻抓起警戒线走进去,这已经是第三起相似案件了。 一个月前,也就是3月20号,警方接到一起报案,受害者被人制作成精美的“洋娃娃”,抛尸在一家服装店门口。 4月10号,第二起案发,受害者被制作成“木乃伊”,抛尸水库桥。 第三起也就是今天,与上一起案件之间,只隔了十天。 死者均为女性,双目均被剜除以琉璃替代,作案人手段残忍利落,短时间内作案三起,极其猖狂。 更要紧的是,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骆寻等人查了这么些日子,凶手没找着,受害者又多了一个。 骆寻这段日子为这案子上火的不行,这会儿嘴里还有俩水泡。 案子发生在公共场合,一传十十传百,如今警戒线外正聚集着大量民众。 骆寻用揉成鸡窝的脑袋和咬紧的后槽牙代替了嘴里的脏话。 看到骆寻的身影,有人跑了过来:“老大,这次……是泥塑,从头裹到脚的那种泥塑。” 说话的男人叫曹斌,一张大众脸实在没有什么特色,如果非要说他的特色,那就是太大众了,放哪儿都不违和。 骆寻从警十年,当初用了半年才把这张脸刻进了脑子里。 “又是琉璃?”骆寻问。 “对。” 曹斌啧了一声,很有眼力见地给骆寻递了瓶冰水:“老大,你说这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变态吧!” 骆寻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拧开瓶盖灌了半瓶水这才舒服了点:“还能是什么东西,当然是个狗东西,别说他是变态,他就是要变天,咱也得把人抓回来。” 曹斌很认同地点着头:“老大,你还上火呢?” 骆寻白了他一眼,舌尖扫过嘴角的水泡,烦躁的不行:“怎么,你也想试试啊?” “这就不必了吧。” 曹斌赶紧乖觉了起来,赔了两声笑,两人往前走。 法医宁弈正在检查尸体,骆寻也看到了那个“泥塑。” 受害者本来以眺望的姿态被人放置在公园,如今已经被放倒在地,但骆寻看的很清楚,包裹着她尸体的泥土将她的音容和身姿完整地表现了出来,泥塑的脸微微笑着,极尽温柔。 骆寻不知道,泥塑下的脸是否也是如此。 “老宁,情况怎么样?”骆寻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点。 宁弈跟曹斌是打八竿子才能沾上点关系的亲戚,身形偏瘦,因为常年进行尸检工作,有点驼背。 他举着胳膊:“尸体裹在泥里头,这儿不适合尸检,还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凶手剜除眼睛的手段是越来越精进了。” 用作眼珠的琉璃已经被宁弈取了出来,骆寻对着那淋漓空洞的眼眶背后一阵恶寒:“凶手选择的抛尸地点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拿起那两块琉璃,和前两个受害者眼睛里的相似。 曹斌打了个寒颤:“靠,这凶手是不是有病啊,我就没见过谁挖眼珠子技术越来越精进的,而且这才第三起……” 他说完,忽然对上骆寻和宁弈冷然的目光。 曹斌后脊又是一凉:“不……不是吧,还有我们没发现的死者?” 骆寻冷哼一声,又问宁弈:“用什么工具?” 宁弈摇头:“还不确定,我先回去尸检,现在这样我连死亡时间都无法判断。” “嗯。” 骆寻一应声,曹斌立刻叫人来收拾尸体。 “那我先回去。”宁弈站了起来,抬头扫了一大圈:“这么猖狂的凶手,得早点抓到啊。” 骆寻眼里划过一抹冷光,侧头问曹斌:“老林跟卷毛呢?” “老林去查看周边情况了,卷毛……” 他往人群中扫了扫,找到一头引人注目的自来卷,伸手一指:“那儿呢,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跟老头老太太打成一片了。” 骆寻没再应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片老城区,多年未改造,且凶手选择的抛尸地是一处公园。 但问题是,公园是十几年前开发的,到现在开发商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政府更是爱管不管,路灯都坏的稀稀拉拉,更别说监控了,晚上基本没几个人来。 但天一亮就不一样了。 附近的老头老太太还指望着这片绿地给他们提供新鲜空气呢。 三个死者,均抛尸在相对暴露的场所,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猖狂?还是在向警方示威? 骆寻观察着公园的环境,一头卷毛的余磊跑了过来。 “老大,问过了,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俩老头,他们每天早上都会来这个公园锻炼,今天早上忽然发现这条路上多了个雕塑,两人还觉得奇怪呢,慢慢就发现不对劲了,研究了半天,碰到了泥塑上的琉璃,吓了一大跳,两人不敢确定,又叫了其他人一起来看,这么一来,人也就多了起来……” 那也就意味着,就算现场有什么线索,也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骆寻兜里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他烦躁地把声音调到最小塞进兜里继续问:“附近的监控情况怎么样?” 卷毛道:“这是老城区,也就早上有人来散步锻炼,中午就没什么人了,晚上鬼气森森的,周边做生意的都少,更别说住人了,林哥已经去看了,不过希望可能不大……” 曹斌插了一嘴:“我好像听到那些人说,前两年公园出过事,还说什么晚上闹鬼?” 骆寻冷哼一声:“什么闹鬼,都是人闹的鬼。” 曹斌抹了把脸:“一筹莫展,一筹莫展啊,搞人心态,烦啊!” 骆寻一口浊气呼了出来:“现在就泄气了,凶手指不定在哪儿笑呢,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这王八蛋给我找出来。” 他说完,目光扫过全场 ,锐利而又肃然。 第3章 报到 一行人在抛尸地忙活了半天,跟前两次一样,没有任何进展。 骆大队长一回来,感觉嘴里的水泡又多了两:“三个人,死了三个人了,过来过去就这么点线索,没一个用得上的!” 手上的文件夹循着他的力道被扔在了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 众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立马都精神了起来,卷毛脑袋都要垂到桌子底下去了,像个生怕老师提问的学渣。 再看曹斌,曹斌也低下了头。 只有林文觉不惧他的目光,拧眉轻轻摇头,以此表示自己那边也没有什么线索。 林文觉跟骆寻是大学同学,两人上下铺睡了四年,毕业后兜兜转转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 他出自警察世家,父亲和爷爷都是当时的预审专家,他自然也学了些看家的招儿。 这些年和骆寻搭档,两人在警局也称得上是所向披靡。 尤其是他长相随和看着好说话,不经意间就能把人问个底儿掉。 骆寻朝他翻了个白眼,一敲桌子:“愣着干嘛!查啊,哥哥们!咱得动起来啊!” 卷毛和曹斌立即站了起来,倒是林文觉看向骆寻欲言又止。 他颇有些担心他们队长刚才这么一气,嘴里头是不是又多了俩泡。 “怎么了这是?不查案子发脾气?” 一道浑厚之音自后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局长。”林文觉几个礼貌地叫了一声。 骆寻转身看到来人,收敛起浑身的燥气:“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兔崽子,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不接,我只能自己来了!还有,这案子你还能不能破了!再不行咱们一起玩完儿!” 常有为瞪着骆寻,他这日子也有点上火。 骆寻眉头紧锁:“很遗憾地告诉您,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好好说话!” 常有为瞪了他一眼:“一周,一周之内,这个案子你再给我破不了,你就给我走人!” 骆寻嗯了一声,眸光冷然。 “看你这样子!还有你这头毛,能不能给我剃了!影响单位形象!” 常有为一脸伤眼,实在很嫌弃他这头毛,骆寻哪儿都好,就是这头毛实在让他心烦! “你就不热么,啊?你热不热?”常有为没忍住又问。 骆寻以手为梳理了理头发:“您来到底是干嘛的?” 常有为说回正事:“不是说人手不足嘛,正好,省厅那边来了个实习生,我带过来给你用。” 骆寻脑袋一偏:“现在这个关头,给我送来个实习生?局长,你确定这不是添乱?专案组人手本来就不……” “瞧你说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常有为脸色一冷,叫了一声:“迟夏啊,你来。” 迟夏走进来,乖乖巧巧站在了常有为身边,看着是个老实的。 骆寻看着这个细胳膊细腿还木讷的实习生,心里头那点期待立马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来个灵快点的也行,来个这样的,谁来教?怎么教?他们有时间教? 专案组这种地方,最难带的就是老实的,木讷的,傻里傻气的。 他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啊!哪来的时间带个新人? 常有为笑眯眯地看着迟夏:“小夏,以后你就跟着骆寻吧。” 迟夏点了点头,叫了一声:“骆队。” 她看向曹斌他们,几人立马自我介绍。 “曹斌” “林文觉。” “卷毛……” 曹斌肩膀捣了过去,卷毛恍然大悟:“啊,余磊,我叫余磊。” “我叫迟夏。” 迟夏说完,咧嘴一笑,看着实在老实,又透着股傻乎乎的劲儿。 林文觉想,虽然得花功夫教,好歹也算来了个人手吧…… 骆寻冷着脸不说话,打量了迟夏一番,拽起常有为走到一边。 “骆队脾气就这样,你别在意啊。”林文觉对迟夏笑了笑,一脸亲和。 “没事。”迟夏笑了笑,打量着这间…… 怎么说呢,乱糟糟的专案组办公室。 那边,骆寻压低声音:“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您让我供着还是护着,专案组都是一帮大老爷们,一个女孩子过来算怎么回事,她那腿儿,出外勤的时候能跑得动吗?老常,专案组这个地方,你舍得让个姑娘家过来?你好意思啊……” “女孩子怎么了!”常有为打了他一下:“人家小夏可是……” “我不管。” 骆寻打断他的话:“老常,你把人送宣传科吧,她特适合那儿,我这儿真是没余力……” “胡说八道。” 常有为踢了他小腿一脚:“行了,就这样,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我还要去开会,忙着呢!” 常有为转身要走,又走回去小声警告他:“欺负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君子作为,这事儿是上面决定的,你有问题找上头去!敢欺负小夏,你回头给我等着!” 骆寻还想说什么,常有为已经走到了迟夏跟前:“小夏啊,那我就先走了啊,好好干。” “好。”迟夏向后退了一小步,稍微弯了弯腰。 常有为一走,骆寻看着迟夏有点头疼。 恰好,迟夏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乖乖巧巧问他:“骆队,我现在要做什么?” 骆寻看向林文觉他们,对于组里来了个姑娘,这几个倒是一个比一个的激动。 骆寻无语至极,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卷毛:“那个……卷毛,你把案子的相关资料给她看看吧。” 然后他才对迟夏说:“那……你先熟悉资料吧。” 迟夏接过卷毛拿来的资料说:“好。” 骆寻暗暗呼了口气:“你知道我们在查什么案子吗?也不问问我们的吗?” 迟夏看他:“大概知道一点,连环杀人案,死者均为25到26岁的年轻女性,皆被凶手剜除眼珠用琉璃替代,并且被制作成洋娃娃,木乃伊……” 骆寻一噎,没想到她竟然能答出来。 “行吧,那你看,卷毛,你马上去调查第三个死者的身份信息,曹斌,老林,咱们再去现场看看……” 迟夏见缝插针:“队长,我能申请去现场看看吗?” 骆寻拧眉看她:“我是队长你是队长?” 迟夏无奈:“你。” “那就好好看你的资料。” “好。” 迟夏早有预料,一个刚来的实习生,这位队长让她去现场才怪,她抱着资料,自己找地方去了。 *** 迟夏坐在最角落的一个座位,将所有资料看了一遍,中途还帮了卷毛几个忙,就在她心里大概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时,骆寻他们回来了。 曹斌咕嘟嘟地灌了一肚子水,正准备骂凶手的娘,一扫眼看到角落里的迟夏,又闭上了嘴巴。 骆寻也看到了迟夏,眉头又拧了起来,准备叫人,忙活一通,他忘了人家实习生的名字,只得清了清嗓子:“那个……那谁!” 迟夏毫无反应。 骆寻脸色一僵,又叫:“细胳膊细腿儿的那个!” 迟夏疑惑着看过来:“骆队,你在叫我?” 林文觉和曹斌忍不住笑了出来。 骆寻有点尴尬:“你干嘛呢?” 迟夏一脸认真:“不是您让我看相关资料分析案情的么? 骆寻觉着自己跟这姑娘不对付,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说实话,专案组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待的地方,围着一帮糙老爷们就算了,主要还危险,倒是宣传科工作又好环境也好,就喜欢你这样的,那个……你要不考虑转个岗?” 迟夏问他:“骆队,我哪样?” 骆寻遥对上她的眼睛,错开眼说:“细皮嫩肉的,不适合专案组,一帮大老爷们,是护着你还是把你当牛使唤?” 迟夏轻拧秀眉,似乎在认真考虑:“您的意见我会考虑的,但是骆队,我们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案子么?” 骆寻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个新来的实习生挂脸了。 林文觉出来打圆场:“就是,现在案子才是最重要的,赶紧的,凶手可不等人啊!” “是啊是啊。”曹斌和卷毛也应和着。 骆寻哼了一声,转身往案情板那里走,曹斌和卷毛看了眼迟夏那边,朝林文觉挤眉弄眼。 林文觉无奈叹气,笑着叫迟夏:“迟夏,来吧,咱们开个会。” 迟夏抱起资料往过来走:“好。” “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骆寻拉开椅子坐下:“都闲得很是吧?” 曹斌和卷毛赶紧坐了下来,林文觉坐到了曹斌身边,迟夏看了看位子,只好坐到了骆寻旁边。 骆寻侧头看了眼她面前的资料,轻声一哂。 “卷毛,受害者身份信息查清了吗?” 骆寻懒懒靠着椅背,食指敲了敲桌子。 “查到了,死者陈丽,26岁,开了一家花店,叫“花先生”,有个男朋友,叫陈凯,这段时间出差,人不在东州,而且,陈丽的父母在过去的五年间先后亡故,分别是病故和车祸。” 听到父母双亡的时候,骆寻脸色一沉,懒散搭在桌子上手一蜷,重重一捶:“畜生!” 林文觉他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对啊,死者被制作成泥塑,你怎么这么快就查到身份信息了?”曹斌问道。 “这就得感谢迟夏了。” 卷毛憨厚一笑:“中途她陪我去了一趟法医室,老宁那边已经处理了死者头部的泥土,迟夏根据头骨情况模拟出了死者样貌,我再通过人像数据库对比,这才找到了陈丽的信息。” “模拟?”骆寻侧头看了眼迟夏:“画像模拟?” 迟夏嗯了一声:“跟一位师姐学过点儿,没想到能用上。” 骆寻又一噎,想说什么,一抬头就见林文觉他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把迟夏吃了似的。 他翻了个白眼,至于么?他还不是为了这姑娘着想! 第4章 侧写 骆寻咳了一声,问迟夏:“给别人帮忙,那你自己的工作做完了?迟……” 他又卡了壳,心里懊恼,顿了顿问:“你叫迟什么来着?” 迟夏不厌其烦地回他:“迟夏。” 骆寻又噎了一下:“对,迟夏,不管在哪儿,先完成自己的工作再去帮别人,这个你知道吧?” 迟夏低着头没说话。 林文觉递了个眼神过来,示意他别这么说一个姑娘家,万一人姑娘脸皮薄呢,瞅瞅迟夏,都被他吓着了。 骆寻移开目光:“不过,既然有时间去给别人帮忙,那自己的工作应该也完成了吧?” 他左右抻了抻脖子:“说说,看出什么来了?” 林文觉几个替迟夏捏了把汗。 迟夏倒是不慌不忙地开了口:“骆队你让我看的资料,我看了一遍,目前来说的话……” 她拿出前两个受害者张雯和林薇的资料:“三个受害者均为女性,且都被剜除双眼以琉璃替代,银行柜员,老师,花店老板娘,从她们的住址,上下班路线来看,这三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她说的同时拿出一张东州的地图,林文觉立马帮着展了开来。 上面已经标注出了三个死者的工作地址和家庭地址,很明显地佐证了他们刚才说的那一点。 林文觉说:“的确,这个我们之前也调查过了。” “三个受害者,张雯刚结婚,遇害时丈夫出差,林薇独居,没有男朋友,至于陈丽,虽然有男朋友,但也并未同居。” 迟夏说完,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 骆寻眼眸一动,看了过来:“你的意思是,三个受害者都是在独居状态下被杀害的?” “是。” 骆寻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 迟夏继续道:“根据之前的尸检报告,张雯和林薇体内都有大剂量的安眠药成分,凶手杀人的步骤,必然是先让她们昏迷,然后将人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实施杀人计划,但为了让自己的杰作完美无瑕,受害者死亡的时候,不会有太多挣扎的痕迹,比如……在睡梦中死去。” 这一点从张雯和林薇的尸检报告中就可以推断出来,但骆寻心里很清楚,如果换了卷毛,甚至曹斌,都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所有资料整合起来。 虽然如此,骆寻还是存了考她的心思:“这些东西大家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想要新线索,你有没有?” “从凶手的作案手段来看,他细心,缜密且自信,但从三个案件的案发时间,作案手段,抛尸地点来看,这种自信已经趋向自负。” 骆寻拧着眉:“嗯,然后呢?” 迟夏继续道:“服装店门口,水库桥,旧公园,凶手选择的抛尸地点都相对开放,但又巧妙地躲开了监控,这说明……” 她一笑,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从根本来说,他骨子里还是个胆小鬼。” 骆寻瞧见她这一抹笑,敲了敲桌子:“你瞅瞅嘛,你这口才不去宣传科多可惜?” 瘦瘦弱弱的姑娘家,不坐办公室,常有为非把人塞到专案组这虎狼窝来干嘛? 迟夏朝他一笑:“骆队,你在夸我吗?” 骆寻定定地盯着她,见迟夏一脸单纯地看着自己,胸中一腔烦闷实在无处发泄。 刚要说话,就听迟夏开口道:“凶手年龄大概在35至40岁之间,目前我倾向于青壮年男性,家庭条件较好,有洁癖,个人形象出众,有自己的事业,平时有大量的个人时间……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完全私有的,支撑作案的空间。” 林文觉诧异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是啊,迟夏,你怎么看出来的?”曹斌也问道。 只有骆寻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奇,抬眼看她:“学过犯罪侧写?” “学过一点。”迟夏低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她但凡骄傲一点,骆寻都能抓着机会说她两句,但她这样子跟生怕人知道似的,骆寻实在无从找茬。 “继续说。”骆寻眯了眯眼。 “凶手行凶的怪异之处主要体现在尸体处理和眼睛上,洋娃娃和泥塑都有观赏之意,至于木乃伊,在国外,有些富豪喜欢收藏这个东西,凶手抛尸在相对公开的场所,我怀疑,他是个表演性人格。” “小姑娘啊……” 骆寻是传统老刑侦带出来的,更倾向于丰富的经验,对心理学,他不排斥,也不怎么热衷。 他指尖敲敲桌子:“迟夏,你给出的新东西,最好是能够说服我的,实话实说,我对犯罪心理不怎么感冒。” 早就听说这位队长对心理学态度一般,迟夏并不意外,但看样子,他也并不排斥。 但瞧着他那皱着眉的样子,迟夏还是傻不愣登地看着骆寻:“您在夸我年轻吗?不瞒您说,我26岁了,不小了。” 噗嗤一声,曹斌和卷毛笑了出来。 林文觉也笑了,就骆寻这臭脾气,可没有几个能这么不当回事的。 骆寻懒得跟个姑娘计较,敲敲桌子:“你说,你继续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迟夏一笑,顺着他的话:“表演型人格,也叫癔症型人格,歇斯底里型人格,寻求注意型人格,患有这种人格的人在现实生活中通常较受周围人的喜欢,他们热情,乐观,但当他们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会变得阴沉,情绪也会很抑郁。” 骆寻眉心微动,忽然意识到,迟夏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表演型人格的患者,对人和事会表现出强烈的焦虑感,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急需获得他人的关注,对他来说,周围人都是他的观众。” “但实际上,这种人内心有着严重的自卑情绪,他们害怕受伤,不断压抑自己的需求,不敢表露真实情感,只能通过表演来满足自己。” 骆寻抬手打断了迟夏:“你先等一下。” 迟夏看向他,见他站起来,拿起笔走到了案情板旁边。 骆寻一边说一边写:“表演型人格,男,有洁癖,个人形象出众……” 他在表演型人格下一划:“这个我尚且理解,洁癖,个人形象出众,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迟夏低头在资料中找出几张照片:“我观察过前两位死者的社交网站,她们遇害前发的照片都做过美甲,但你们看照片。” 众人去看照片,骆寻没动,只在脑海中搜寻相关照片,片刻之后,他深看了迟夏一眼。 迟夏也盯着他,咧嘴一笑。 “死者遇害后,她们手上的美甲都被处理了,而且剪了指甲,修剪的很平整!” 林文觉有些激动地说道。 骆寻走过来,拿起照片看了看,眸光渐显深沉。 “这个出众的个人形象呢,你怎么说?”骆寻看向迟夏。 “不一定是长相出众,我的意思是,凶手在穿着打扮上一定很体面,生活滋润,在自己的圈子里有一定地位,通常这种人很容易让人没有防备,二来……” 迟夏顿了下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了解过尸体眼部镶嵌的琉璃?” “琉璃?”曹斌不解道:“有什么关系吗?” 迟夏又从资料里拿出几张打印的彩纸来:“琉璃作为玻璃的一种衍生物,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并不少见,但很少有人知道,琉璃也分种类。“ “其中A类为古法琉璃,这种琉璃以“琉璃石”加入“琉璃母”烧制而成,其中作为原料的琉璃石日渐稀缺,所以尤为珍贵,更别说制作工序复杂费时,而且主要依赖纯手工制作,一旦出现一点点问题,根本没有补救方法。” “那B类呢?”卷毛问道。 “B类琉璃,称为台湾琉璃,是西方的玻璃艺术演化而来的,起源于古埃及一种叫“费昂斯”的工艺,也叫夕阳琉璃,跟我们古法琉璃相差胜远,至于C类,就是我们如今最常见的仿制琉璃,用树脂材料制作而成,价格很低,没有任何收藏价值。” “所以,受害者眼部镶嵌的琉璃是……” 林文觉迟疑着看向迟夏:“古法琉璃?” 迟夏点头:“是,从色彩上来看,只有古法琉璃能在多种颜色混合而成的情况下还依旧通透,从密度上来看,密度高于玻璃和水晶,手感会很润滑,再者,轻轻敲击之时会有金属音,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古法琉璃永不变色,具有收藏价值。” 迟夏说完这些,众人短暂地沉默了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凶手有着一定的财富能力。 骆寻低沉地声音响起:“曹斌,你去,让技侦那边查一查。” 曹斌刚要走,就见宁弈走了进来,手上拿着文件夹:“尸检报告出来了,有新线索。” 第5章 发现 宁弈的有新线索四个字,让骆寻晦暗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似乎都显得明亮了点儿。 他走过去,拿过宁弈手中的报告:“别啰嗦,快点说。” “死因和前两个死者一样,都是过量安眠药导致的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三天前,凶手制作泥塑,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说说新发现。”骆寻在他说话的时候就看完了报告,眸光发冷。 “陈丽身上有性虐待伤痕。” 林文觉他们听到这话都震惊了:“宁法医,你刚刚说什么?性虐待伤痕?” 宁弈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向骆寻。 骆寻搓了搓下巴:“现在的年轻人有点儿特殊癖好也正常吧。” 顿了顿,他又说:“不丢人。” 宁弈搓了个纸团扔过去:“谁跟你说丢不丢人的事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没说,死者下&体有撕裂性伤口。” 骆寻屈指叩在了桌上,发出清脆声。 林文觉惊觉:“凶手的手笔?” “陈丽男朋友出差在外,肯定不是他,那……凶手有最大的嫌疑。”曹斌接着说。 卷毛摇着头:“可是不对呀,张雯和林薇身上都没有这种伤啊。” 他说完看向骆寻:“老大,你怎么看?” 骆寻拧着双眉,一脸深思,没有说话。 宁弈瞥了他一眼,看向迟夏:“有新人啊,那个……你怎么看?” 骆寻掀起眼皮:“她一个实习生能懂什么,你就别为难她了。” 宁弈哼笑了一下,等着迟夏的回答。 迟夏缓缓开了口:“撕裂性伤痕,报复性被虐待,前两个受害者身上没有却出现在第三个受害者身上,排除陈丽的男朋友和她的私人癖好……” 她顿了顿,双眸微眯,骆寻又看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嘲讽。 得,他自作多情了呗。 迟夏道:“那么我觉得,凶手在作案的过程中,应该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而且这个刺激源头是来自于陈丽身上,所以他才会在激动之下,以这种方式报复和侮辱陈丽,这也就意味着,凶手已经有点自乱阵脚了。” “不错。”宁弈赞同道:“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迟夏还没说话,骆寻声音先起,他肃然道:“意味着凶手很快就会再次作案。” 他说完,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凝重。 看他这样子,宁弈有点不解地看向林文觉他们。 曹斌失落地叹了口气:“宁法医,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案子现在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咱们现在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凶手怎么选择的受害者,我们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宁弈又看向骆寻:“难怪,你们队长的脸很久没这么臭过了。” “你有说风凉话的时间,赶紧的再检查检查尸体,送我两条新线索吧宁大法医,还有,用什么工具剜除的眼睛,你没查出来?” “还需要点时间,不过我目前倾向于手术刀之类的,还需要确定。” 宁弈呼了口气:“给点活路吧,我们法医室也不只顾着你啊骆队。” 骆寻把额前的头发梳过去,斜眼瞥了宁弈一眼。 宁弈哼笑一声:“得,我去给你找新线索去。” 他走到骆寻跟前,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迅速塞进他嘴里,一脸嫌弃:“抽烟有害健康,还是多吃糖吧。” 骆寻皱着脸,到底没把糖吐出来,忍气吞声咽了下去:“真是谢谢您。” 宁弈嘿声一笑,离开的脚步都显得轻快了点儿。 但宁弈一走,稍微松快的气氛很快又凝重了起来。 就在这凝重之中,骆寻又把尸检报告看了一遍,然后他抬头看向几个队友:“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曹斌几个面面相觑,这几天他们把脑子都掏光了,凶手再次作案又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就连林文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愣着干嘛?”骆寻说:“哑巴了?” 他看了曹斌他们一眼,移开目光指了指迟夏:“迟夏,你来说说。” 被点名道姓的迟夏略显此惊诧地看了过来,双目茫然。 “怎么,前头不是还伶牙俐齿说的津津有味吗,这会儿不会说话了?” 迟夏眨巴了几下眼睛,仿佛才回过神来。 她心里轻笑,传闻中骆队脾气暴躁,其实也不见得。 “凶手选择受害者,一定有他的规律,这个规律就是受害者之间的联系,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三个受害者之间的联系。” “说的容易。”骆寻原本对她有点期待,此刻没听到想听的,有点烦躁:“怎么做?” 迟夏顿了顿,继续说:“骆队,我想见见受害者的家属。” 这会儿,骆寻眼睛里才有了点光彩,总算上道了点:“该问的我们都问过了,你又能问出个什么来?” 迟夏想说什么,但又停下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夏本来是觉得,骆寻不答应也行,还有其他的办法,浑然不知自己这样子落在林文觉眼里就是受了委屈。 “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线索,不如就顺着迟夏的想法来,说不定还能发现新的路子呢?”林文觉清了清嗓子说道。 骆寻掀眼皮看向他,见对方挤眉弄眼地使着眼神,警告他对一个姑娘家别那么过分。 “行。”骆寻敲了敲桌子:“那就先这样,曹斌,卷毛,你们去把人带回来。” 有事儿做就是好的,怕的是案子压在那儿他们却没事可做,曹斌和卷毛哎了一声,窜起来就执行任务去了。 林文觉的目光在骆寻和迟夏身上扫了一圈,也找了个理由:“我去技侦那边看看,张雯身上那个洋娃娃的衣服有没有什么线索出来。” 他一走,偌大的专案组办公室就忽然寂静无声,仿佛落针有声。 迟夏余光瞥了一眼骆寻,见他半边身子靠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桌子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 迟夏问他:“骆队,我能用一下电脑吗?” 骆寻手上的动作一停,侧头看她。 在他说话之前,迟夏赶紧道:“我桌子上没有。” “用吧。”骆寻指了卷毛的位置:“不过,你用电脑做什么?” “我想看看三个受害者的社交网站。”迟夏已经走到了卷毛的位子上:“你要一起看吗?” 骆寻盯着她,微微迟疑后起身走了过去。 迟夏嘴角一扯,根据资料上的信息,调出了三个受害者的社交网站。 骆寻搬了个椅子过来,他倒想看看这个小实习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噢,不对,人家不小,刚刚还气势汹汹地提醒他自己26了,不小了。 张雯,林薇,陈丽,三个女孩子,互不相识,但她们的社交网站却十分相似。 不管是转发还是发布的内容,都透露着积极和向上。 但迟夏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蹙眉,小声“嗯?”了一声。 “怎么?” 骆寻向前探了探。 “骆队,你有没有发现……” 迟夏盯着屏幕:“不管是张雯,林薇还是陈丽,她们的社交网站上,几乎都没有照片,发出的动态都是文字类型。” 骆寻先是看了她一眼,这才说:“一开始是觉得不对劲,但并没有找到什么蹊跷之处。” “你看这条。”迟夏脑袋往前凑了凑:“张雯发的这条动态。” 骆寻眯着眼念了出来:“纵使过去是如同梦魇一般痛苦,但昨日已逝,明日光明灿烂,要努力地,努力地向前走,不看后路,只看前路……花很美,天空很蓝,他送的衣服很漂亮,猫……咪打盹的样子很可爱,我看着他们,就想好好过下去,我必须好好过下去。” 读完了,骆寻问:“你觉得有问题?” “你再看这两条。” 鼠标点过去,骆寻看到了林薇和陈丽的两条动态。 林薇的动态写:不愿回忆,但闭上眼睛就历历在目,看到太阳,就会想起月亮,那么亮,天空却那么黑,可是白天总会来啊,我会看到太阳的。 至于陈丽,写的是:为什么要离开我呢,留我一个人形单影只活在世上,连呼吸都是孤独的,可是他说,再孤独的人,也会有光陪伴,我找到了那束光。 “说说你的想法。”骆寻捏了捏下巴,目光停留在那些汉字上。 第6章 阴霾 迟夏缓缓开口:“你看这三条动态。” “前半段都是悲伤和阴郁的,张雯的过去和梦魇一样,林薇不愿意回忆,陈丽就更好理解了,她一直活在父母先后离世的阴霾中。” “而后半段,她们却同时转折,对未来充满希望,骆队,如果要找三个人之间的联系,这算不上得上是一个?” 迟夏说完,看向骆寻。 骆寻盯过来,她又很快移开目光。 骆寻沉默了一会儿。 刚准备开口,曹斌探头进来:“老大,张雯她们的家属都到了,陈丽她男朋友也赶回来了。” “知道了。” 骆寻应声站起来,又看向迟夏:“迟夏,我有两句话要说。” 迟夏也站了起来,垂着脑袋:“您说。” 骆寻实在不喜欢她总是垂着脑袋看起来又笨又木讷的样子。 他长得有那么可怕?至于他一说话她就这幅被欺负被排挤的样子? 她明明就是在伪装,这一点骆寻早就看出来了。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掩下心里的情绪:“第一,我同意你参与这个案件的调查,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留在专案组了;第二,办案过程中,不许擅自行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迟夏说。 骆寻忽然就眉头一皱,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细胳膊细腿的实习生,从进这个办公室到现在,就让人挑不出个错儿。 可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 “行了,走吧。”骆寻扫过她,率先向外走去。 迟夏跟在他后面,抬头去看骆寻。 这人身高颀长,背脊宽厚,原本应该是个衣架子,却很不修边幅,身上仿佛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颓丧感,还带着那么点,神秘劲儿。 这种人通常挺吸引人的。 迟夏木讷的目光此时清明无比,甚至带着发现猎物一样的兴奋。 她从这个人身上能感觉到浓厚的颓废感。 这张皮囊之下,一定隐藏着很深的痛苦和秘密。 她很清楚这种感觉,从她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她就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一具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 接待室里,得知噩耗的陈丽男朋友已经晕了一次,张雯的丈夫和林薇的爸爸手忙脚乱的掐着他的人中,人醒过来之后,三个人哭做一团。 就连平时负责和被害者家属打交道的卷毛这个时候也插不进去话。 面对受害者家属这么痛苦的样子,只恨他们为什么迟迟找不到那万恶的凶手。 迟夏和骆寻走了进来。 “给他们换点冰水吧。”迟夏朝卷毛说道。 曹斌抓起卷毛:“我们立马去。” 这时候林文觉也回来了,有点遗憾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没什么新线索。” 骆寻呼了口气,点了点头,看向迟夏:“人带来了,但我希望,你最好不是给他们火上浇油。” 迟夏理了理衣领,低声嗯了一声,然后坐在了那三个人对面。 骆寻和林文觉对视一眼,也坐下了,曹斌和卷毛换了冰水,也找地方坐下了。 大家都在等迟夏开口。 “喝口水吧。” 迟夏说:“换了冰水,会舒服点。” 张雯的丈夫和林薇的爸爸红着眼睛灌了一口水。 陈丽的男朋友陈凯突闻噩耗还没反应过来,此时满目呆滞,只有眼泪源源不断的从这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眼里流出来。 林薇的爸爸颤抖着叹了口气。 自从知道女儿的死讯,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较之往常苍老了许多,说话时声音沙哑。 “警官,案子发生这么多天了,你们没有结果就算了,总……总不能一次次的叫我们来,我们这些人能知道什么,该说的我们都说完了,你们该去找凶手啊,找我们有什么用,这地方……这地方我们来一次,心就死一次啊……” 张雯的丈夫听到这话,哽咽着哭出了声:“是啊,你们找我们有什么用!能有什么用,你们去找凶手啊!去找那杀千刀的凶手啊!” 陈凯还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女朋友死了,被人害死了,他匆匆赶来,只看到了她的尸体,被人用那么可怕的方式杀死了! “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 迟夏说:“我们跟你们一样,恨不能立刻将凶手绳之以法,可是他很狡猾,我们必须知道更多的线索,才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各位,只要你们给我一点线索,我们就能顺着这点线索,抽丝剥茧,一定会抓住他!” 他们抬头看迟夏,看到这个女警察眼里的坚定。 “可是我们能知道什么?” 张雯的丈夫赵子强说:“雯雯她从不跟人闹矛盾,她能得罪谁,就算有点小矛盾,怎么可能到杀人的程度,我翻来覆去,绞尽脑汁,我都想不出谁跟她有这么大的仇!如果让我知道……让我知道是谁杀了她……” 他咬着牙,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迟夏看了看另外两人,林薇的爸爸捂着脸,掩着脸的双手颤抖着。 “赵先生,张雯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 迟夏看着张雯的丈夫忽然问道。 赵子强忽然就愣住了,他慌乱地躲开迟夏的目光:“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哪有这种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迟夏目光不移:“这对我们查案很重要,我希望你们不要隐瞒。” 她又看向林薇的爸爸林伟民:“林叔叔,林薇,应该也有一段很黑暗的过去吧?” 林伟民颤抖的动作停了下来,赵子强的目光看了过去。 陈凯止住悲伤,他茫然地看向这两个跟他有着相同命运的人,喃喃地开口:“丽丽父母双亡,是不是就是警官你说的,黑暗的过去?” 迟夏抽出纸巾给他递了过去:“是,这就是她的黑暗。” 赵子强和林伟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悲伤难以自持,一下子哭出了声来,就算极力隐藏,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骆寻目光沉沉地从迟夏身上扫过,而后和林文觉相对。 林文觉满含深意地笑了一下,短短时间内,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就从他们一筹莫展的乱局中抽出一条线来。 而这,还是在她根本没有见过现场和尸体的情况下。 “你走眼了。”他无声地对骆寻说。 骆寻乜了他一眼。 很快就听迟夏又道:“张雯,她是不是,被侵犯过,或者……” 赵子强刚拿起水杯,闻言手一松,杯子掉在了桌子上。 水从桌子上流到他的腿上和地上,他慌乱而又震惊地看向迟夏:“你……你怎么知道?” 迟夏放轻了声音:“能让一个女孩子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无非就是这样的经历了,原生家庭,后天伤害,意外突发,除了陈丽,我不清楚张雯和林薇都分别受过什么伤害,只是一猜。” 赵子强嘴唇颤抖,垂下眼眸。 林伟民深深地叹息一声,悔恨交加。 迟夏等着他们的下文。 赵子强最终开了口,他说:“我跟雯雯是高中同学,十年前,她被人侵犯,在这之后休学了一年,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她都因为这件事备受折磨,甚至于她的父母都觉得这是雯雯的错,直到我们在一起,谈恋爱,结婚,她才稍微好一点。” 卷毛疑惑地开口:“我也朝着这个方向查过,可是没有找到相关案件调查和法院资料啊。” “私了。” 赵子强控制着愤怒和不甘:“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除了我,也就对方和雯雯的父母。” 他又哽咽了起来:“她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生活,为什么老天爷总是不放过她!” 是啊,她已经很努力的在跟过去告别了,一个全心全意爱护她的丈夫,一份稳定的工作,即使午夜梦回时再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的一盏昏黄的灯,一只乖巧的猫,还有丈夫关切的安慰。 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跟噩梦般的过去割开了。 “林叔叔,林薇呢,你能不能告诉我?” 迟夏看向林伟民,声音轻软,像是请求。 林伟民抹了一把眼泪,他又是一声叹息:“我跟薇薇她妈妈离婚后,孩子判给了她妈妈,后来我离开东州工作,有一天,医院忽然打电话给我……” 如今再回想当年,林伟民都觉得愧对这个女儿。 “医生告诉我,孩子一直以来都遭受家暴,离婚后她妈妈精神不太好,所以薇薇……薇薇她……” 他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匆匆赶回来,把薇薇接到了我那儿去,我以为这样就够了,我……我不知道,她在学校,过的也不比在家里舒心,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高中毕业了……” 骆寻搁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三个有着灰暗过去的受害者,凶手的杀害她们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第7章 换位 送走三个受害者的家属,招待室里陷入一片沉寂。 还是林文觉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念叨着:“三个受害者,都有一段黑暗的过去,但都不同程度的被拯救,凶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杀害她们呢,因为她们乐观?这说不通啊……” “如果我是凶手……”迟夏的声音响了起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她一脸思忱,仿佛陷入另一个世界,只听得到她声音清冷了起来。 “如果我是生活在肮脏和自卑中的行凶者,无法从黑暗中逃离出来,那么,当我遇到即便受到伤害还心存希望的人,我是什么心情?” 骆寻看向她,眼眸眯了起来。 “会嫉妒,恼恨,会想凭什么,大家都是生活在深渊中的人,凭什么有的人能从泥潭中爬出来,可我却无法逃脱,需要卑微的掩盖自己内心的黑暗,每天受着折磨,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暗行在泥泞中无法挣脱。” “所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会想要毁灭,想破坏,因为在我心里,肮脏的黑暗,是永远无法和良善的光明共存的。” 她说完这话,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松弛了下来,垂下脑袋:“我也是随便一说。” 骆寻心想,她何止是随便一说,她这是跟凶手共情了。 一个轻易能和凶手共情的人,不管她如何出色,不管在哪里都很危险。 这是骆寻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曹斌啧了一声:“不至于吧,就因为这而杀人?凶手脑子有毛病吧!” 骆寻收起落在迟夏身上的目光,冷声道:“怎么不会?没毛病的人也不会去杀人。” “可我们还是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林文觉说:“死者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凶手一定要剜除受害者的眼睛,而用琉璃来替代?” 骆寻看迟夏:“迟夏,你怎么想?” 迟夏略有诧异,但还是回答道:“林警官说的没错,这的确是这个案子里最重要的一个点,凶手剜除眼睛,到底是恨还是爱,又辅以收藏价值较高,以美出名的琉璃镶嵌又是什么意思,想通了这一点,我觉得,案子也就解开了。” 卷毛终于插了句话进来:“就算咱们现在知道这些,可是咱们怎么查啊,凶手一点踪迹都没露出来。”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只是藏得深了点,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迟夏拳头轻握成拳,暗自摁了下桌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骆寻又看到了她唇角那若有似无的嘲讽,明明只是个实习生,却仿佛多看不上这个让他们烦躁了许久的凶手似的。 她忽然看向骆寻,倒让他有点猝不及防,略显慌乱地错开了目光。 迟夏说:“骆队,我想去受害者居住地看看,行吗?” “我带小夏去吧,反正现在也死马当活马医了。” 林文觉担心骆寻不同意,赶紧说道。 哪知道骆寻却薅了把头发:“不用,我去,你们还有别的任务。” “什么?”林文觉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迟夏也有点好奇地看了过来。 骆寻站起来,敲了敲桌子:“陈丽的社会关系还没有摸查清楚,你们去她的单位和朋友那里了解情况,还有案发前她的行踪,另外,张雯和林薇那边,再看看咱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也好。”林文觉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大家兵分两路,骆寻拿起一椅子上的衣服,朝迟夏甩了甩头:“你不走愣着干嘛?” “哦。” 迟夏回过神来,赶紧跟上了他的步子。 走到骆寻的吉普跟前,迟夏皱了皱眉,这车看着有点眼熟啊。 “怎么?”骆寻一只脚已经踏了上去,看她这样子又退了下来。 迟夏问他:“骆队,今天早上,你是不是在东州大学?” 骆寻眼里闪过一抹探究:“你怎么知道?” 迟夏一笑:“我对这辆车挺眼熟的。” 骆寻眉头一拧,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他拍了下车身:“会开车吧?” “会。” “那你来开。” 骆寻绕道去了副驾驶位:“我两天没睡了。” 迟夏应了一声,上了车才发现骆寻这辆车是手动挡,她茫然了那么两秒钟,然后神情如常地挂了档。 骆寻扫过她的动作,眸子里终于露出点意料之外的意思来。 他嘴里头有点难受,想抽烟,手都放在兜里了又抽出来,借着咳嗽的劲儿问迟夏:“你就这么去了,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 迟夏打开车窗:“骆队,你抽吧,我不介意。” 骆寻一怔,又咳了两下,在车子里翻了翻,找出一颗卷毛扔下的棒棒糖,撕开糖衣塞进嘴里,手肘搭在车窗上:“问吧。” 迟夏目不斜视,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按理说,案发后警方会调查死者遇害前的死亡轨迹,包括监控,访问等,但我在那些资料里,并没有发现相关的线索,是相关线索不明,还是有其他原因?” 骆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 迟夏实话实说:“你们回来的时候。” 骆寻打量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这个案子里疑点重重,你问的这个问题,算是一个。” 他顿了顿:“案发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提取了相关的监控录像,调查她们案发前最后一次离开家里的时间,但奇怪的是,所有的线索表明,张雯和林薇遇害前,回家后都没有再离开过。” 一阵惯性,骆寻向前倾了倾,迟夏踩了刹车。 “回家后都没有再离开过?”迟夏眼里满是震惊。 “是。” 骆寻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开车,停下干嘛。” 迟夏重新发动车子,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不合常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第一案发现场一定会是在凶手的固定场所,不可能是在受害者家里,这样风险太大了。” 自始至终,骆寻也是这个想法,但事实摆在眼前,才会让他摸不着头脑。 车子开出去挺远,迟夏忽然说了一句:“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有时候,监控也会骗人,或者,第一案发现场,就在……” 迟夏说到一半,自己先否决了这个想法,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骆寻咬碎了糖球,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夹心,酸的他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囫囵吞枣地把糖渣咽下去。 他说:“你说的跟我当时想的一样,但是迟夏,我需要的是证据,是线索,货真价实的那种。” 车子拐了个弯,风从窗外冲进来,吹起了迟夏的头发。 骆寻侧头去看,看到她隆起的鼻梁,胡乱吹起的头发让她很不舒服,她皱了皱鼻子,腾出一只手撩开头发。 然后她说:“骆队,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骆寻觉得自己绝对没看错眼,这个实习生,她有两副面孔。 第8章 涅槃 自从张雯去世后,丈夫赵子强受不了打击,这些天一直住在父母家。 家里的装修很用心,全是按照女性的喜好设计的,暖色调,温柔而又温馨。 看得出这对新婚夫妻都在用心的经营着他们的小家,但现在,这个家却散了。 迟夏和骆寻走进去,骆寻指了指一间卧室:“那是卧室,对面是书房,还有一间老人房,改造成张雯的衣帽间了,你准备先去哪儿?” 迟夏很清楚,骆寻和他手底下的人都不是什么二吊子,他们各有各的才能,并且将其发挥的很好。 比如林文觉的审讯手段,曹斌的盯梢,卷毛的案前询问,至于骆寻,除却他的专业能力,他最难能可贵的,是把手底下这帮人用的很好。 是以他们当初一定万分谨慎地检查过这个屋子。 迟夏要做的,是在这个已经剔除了众多可能性的房子里找到新的线索。 她想了想,走进了衣帽间。 一个女孩子的衣帽间,可以发现很多东西,这一点,这些大男人或许会有疏忽。 骆寻看了看卧室的方向,笑了一下,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张雯的丈夫很爱她。” 骆寻说:“这里几乎都是张雯的东西。” 如他所言,迟夏只在角落里的隔间里看到了男人的衣物,虽然很少,但都打理的很整齐。 “这是什么?” 迟夏扫过去,眉头一皱,用手掀开帘子的时候才看清楚:“啊,假发。” 骆寻实在无法理解:“你们女孩子,都很喜欢这些东西吗?” 他说着,指了指那些假发,又指了指化妆桌:“我听说这些东西很贵。” 张雯的衣服和化妆品确实很多,看起来各种风格都有,而且都有使用痕迹,并不是买来就放在那儿了。 “或许,这也是她试图好好生活的凭证。” 迟夏的手划过那些衣服:“化妆,穿好看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希望。” 这一点骆寻不可否认,他认同地点了点头:“不错,林薇也是这样,就算受到过伤害,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活着,本来就是她们的权利。” 这话从骆寻嘴里说出来,迟夏惊讶地看了过来。 骆寻看着她:“别看我,找线索。” “有一段时间里,张雯应该只穿宽大的T恤和宽松的裤子,那段时间,她应该还没从性*侵的阴影中走出来。” 迟夏指了指一个隔间:“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在这之后,她的穿衣风格为什么会如此多变?” “很奇怪吗?” 骆寻问她:“卷毛问过局里的女孩子们,女生买衣服和化妆品本来就是控制不了的事情,一会一个风格,不奇怪。” 迟夏却摇了摇头:“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有了固定的个人风格,再怎么也脱离不了那个范围之内,但是骆队,你看张雯衣帽间的这些衣服……” 骆寻重新审视了这个衣帽间,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看到这个衣帽间的时候,那种难以言说的奇怪的感觉是从哪儿来了。 “有个问题。” 他看向迟夏的目光充满冷然:“林薇家里的衣服,跟张雯的,差不了多少去。” 同样种类繁多的衣服,同样众多的化妆品,假发,帽子,墨镜。 如果这并非普通女孩子的共同点,那么被他们忽视的,是不是就是这三个女孩子之间隐晦的联系?但是,这又代表着什么? 他们从衣帽间出来,去了对面的书房,迟夏略略一扫眼就看到了书架上种类繁多的心理方面的书籍。 骆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些书有一些是赵子强看的,有一些是张雯自己看的,赵子强告诉过我们,张雯不愿意找心理医生,所以他就自己看,到后来,张雯也一起看。” 骆寻抽出一本书,上面贴满了检索帖,他翻了翻,看向迟夏:“她在自救。” “林薇呢?” 迟夏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她家里有这些书吗?” “没有。” 骆寻见她盯着那幅画,走了过来:“但或许是我们没发现,你盯着这幅画,画有问题?” 迟夏有点迟疑,问骆寻:“骆队,你看到这幅画,会想到什么?” 骆寻对画没有多少兴趣,他也看着这幅画,懒散说道:“你在问一个刑警懂不懂画?这幅毕加索,你看出什么来了?迟警官?” 他刻意加重了迟警官那三个字,看样子对这个问题很无语。 “不用懂,骆队,你就说,你看到了什么?”迟夏又问。 骆寻鼻孔里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还能是什么,方块块,圆圈圈,线条子,混在一块,乱炖!” 多么别具一格的回答,迟夏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完了,她正了正神色:“是一个在火里的人。” 骆寻心里一震,侧头看了眼迟夏,再次看向那幅画:“火把人吞噬了?” “人在火中苦苦挣扎。” 她说着,脑海中出现相应的画面,而在画面之外,有个看不清长相的人影,唯一能够看清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冷然,淡漠,甚至带着隐隐的兴奋。 骆寻拧眉,似乎通过她的画也看到了自己脑海中的画面。 他指着其中一处:“画这个东西,千人千面,你看到人在其中苦苦挣扎,我看到的恰恰相反。” “是什么?” 迟夏看向他,眸子里透着茫然和惊奇。 骆寻走了出去,声音传了过来:“涅槃。” 迟夏一怔,饶有兴味地扯了扯嘴角,听到骆寻在外面叫她。 迟夏走到门口,转头又去看那幅画,忽的眯了眯眼,又走了过去。 *** 屋里没再找到什么可疑的线索,迟夏走到门口,看到骆寻站在走廊,正在观察着什么。 看到她走出来,骆寻说:“走廊和楼道没有监控,如果你说的那个不可能存在,那么只能在这里,电梯里面的监控坏了半年了,根本没有意义,我们筛查了小区周边的监控视频,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如果受害者是自己离开的呢,凶手根本不用上门。” 迟夏作出了这样的假设。 “但我们同样也没有发现受害者的身影。”骆寻搓了搓脸,他有点困。 迟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很快又走了进去。 骆寻在外面等了半天没等到人,走进去叫她:“我说实习生,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 “骆队。” 迟夏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从衣帽间传来,她走出来:“如果我这样出去,你会认得出来我吗?” 骆大队长被面前的人吓得一个激灵,脚步都向后退了两步,积蓄在身体里的疲惫一下子就一扫而空,眼前一亮。 面前的人长发,白色连衣裙,妆容清淡,就算骆寻清楚这个人必然是刚才进去的迟夏,以及他还记得她的声音,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和那个短发又木讷的实习生实在没有任何关联。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张雯是以这样的装束出去的?” “结合现场的情况,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可能性。” 迟夏把假发薅下来,抓好自己的头发:“骆队,去了林薇和陈丽家里,我们就知道答案了。” 这是个极其大胆的假设,骆寻顿了顿,摆了摆手:“你先把你这烈焰红唇擦擦干净。” 迟夏转身往洗手间走,小声嘟囔了一句:“我用的浅色系,在女孩子的口红色系里,这不算红。” 骆寻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我说,你不要觉得自己细胳膊细腿儿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迟夏在洗手间洗了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唇角。 细胳膊细腿? 她看看自己的胳膊,无声一笑,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走了出去。 第9章 自救 迟夏和骆寻离开的时没有走电梯,而是从楼梯走,走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有死角。” 这一次,骆寻有了新发现:“如果身形娇小,有意躲藏的话,不见得会被发现。” 迟夏这会儿心里想着事儿,骆寻说什么她就应和两声,骆寻也没意识到,两人在车库转了一圈,离开了张雯家的小区,去了林薇的家里。 林薇家里相较于张雯家要小的多,而且还是在老小区里,物业管理上更要落后于张雯家里。 唯一的一点是,林薇家小区门口的监控视频会比较多。 和骆寻说的一样,林薇家里的化妆品和服装品类也很多,这一次,迟夏又有了新的发现。 “张雯的生活条件要比林薇好的多,所以不太容易看的出来,但是骆队你看。” 迟夏挑选了一些衣服,并且分了类型,指着一些中规中矩的通勤装。 “林薇在日常生活中的穿着打扮都是是很普通的那种,这些衣服的穿着率看样子很高,至于其他的,骆队,你也看出来了吧?” “嗯。” 骆寻惊讶他们之前竟然忽略了这一点,心中有些懊恼:“那么,张雯和陈丽应该也是相同的的情况。” 迟夏嗯了一声,抬头的时候“咦?”了一声。 “怎么了?”骆寻看了过来。 迟夏的目光透过卧室的门看向客厅墙上的一幅画,她指了指:“骆队,你不觉得这幅画跟张雯家的很像吗?” 骆寻脑海中浮起张雯家的那幅画,他走了出去:“如果不是你今天跟我讨论张雯家的那幅画,我只会觉得这只是很普通的装饰画。” “的确,同种风格的画在市场上很多见,多见于客厅或者卧室装饰,有时候很难注意到。” 迟夏说着,又看向骆寻:“骆队,这次你能看出什么?” 骆寻把问题丢给她:“你先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迟夏沉默了几秒,而后开口:“一个被包围着的人,在经受周围人的指责和谩骂。” 骆寻笑了一声:“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内心怎么那么阴郁。” 他往前走去,站在沙发前:“在我看来,画中的主人公,正在抵抗重重包围,意识流的东西,不要搞的那么可怕,行不行?” “千人千面。” 迟夏笑了一下:“能麻烦您把画拿下来吗?” 骆寻有点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他耸了耸肩,搬了个凳子过来,把这幅画取了下来。 “要检查什么?” 迟夏仔细观察了这幅画,然后把画翻了过去,似乎没发现自己想看到的,眉头皱的有点紧。 “你在找什么?”骆寻问她。 迟夏没回答,拿起画,凑近观察着,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她璨然一笑一笑,指了指画框的一角:“骆队,你看这儿。” 骆寻偏着脑袋看过去:“Mr.D,这是……署名?还是什么?” 迟夏从兜里掏出个纸条:“这个,是我在张雯家里的那幅画背面找到的。” 骆寻脸色一沉,把纸条拿了过去:“你发现线索为什么不告诉我?” 迟夏一脸真诚:“当时不知道跟案子有什么关系,你那么累,我怕打扰你。” 骆寻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呵,你这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迟夏果断摇头:“骆队,查案要紧。” 骆寻咬了咬后槽牙,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跟一个女孩子置气。 他去看那个纸条,纸条大概长五厘米,宽两厘米,上面也有个Mr.D。 那幅画上的Mr.D是用铅笔写在画作下方的,用颜料一盖住,很难发现。 至于纸条,应该是张雯从包装之类的东西上剪下来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夹在画的背部,迟夏发现后取了下来。 骆寻把这两张画和纸条拍了下来,发给林文觉他们,让他们查一查其中的关系。 之后,没有找到新的线索,两人离开,往陈丽的住处去。 天色已暗,骆寻没再让迟夏开车,给她扔了两包面包和水,冷冰冰地说了声:“吃吧,今晚是不可能早点下班的了。” 迟夏确实有点饿,撕开包装就啃起了面包,她来到专案组的第一天,可真是充实啊。 *** 早上才发现的尸体,所以陈丽家里,骆寻他们还是第一次来,进门之前两人做了相应措施,避免有什么线索的话会破坏现场。 进门之前,骆寻又说:“凶手杀害陈丽的手段和前两个有差别,检查她家的时候一定要更加仔细,说不定会有大发现。” “明白。” 迟夏跟在他身后进去,两人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这个家,老房子,三室一厅,墙上还挂着陈丽和亡父亡母的照片,家里收拾的很干净。 “没有画。” 骆寻挑了挑眉毛,侧了侧肩膀对迟夏说。 迟夏也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他们的方向错了? “看看再说。” 骆寻分配任务:“卧室和洗手间,你去,剩下的我来,有什么发现立刻叫我。” “好。”迟夏点了点头。 离开门口之前,迟夏看了一眼门口的鞋柜。 全是陈丽的鞋子和拖鞋,这意味着她男朋友应该不常来这里,是他不来,还是陈丽不愿意让他上门? 迟夏到了陈丽的卧室。 在父母没有离世之前,她应该是个很幸福的女孩子,这一点从随处可见的照片和屋子里的毛绒玩具们大概可窥见几分,但现在,那些崭新或旧了的玩具们,全都被陈丽堆在了卧室的飘窗上,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迟夏拉开衣柜检查,不出意外的,她的衣服种类和张雯是类似的。 大量的化妆品,一些假发,风格不同的衣物,但日常生活中又有着固定的穿着打扮…… 迟夏站在原地思考,另外那些风格的衣物,她们是在什么时候才会穿呢? 逃避?发泄?还是有其他的用途? 这三个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女孩子,她们另外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 她在那些抽屉里检查,均没有什么新发现,却在书桌上的简易书架上发现了端倪。 那是一本关于讲心理学的书,书名叫《你该如何自救》,迟夏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想到了张雯家里的那些心理书。 她拿起那本书,刚翻了几页,就从里面掉出来个卡片,迟夏以为是书签,捡起来要夹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她仔细一看,才发现一家私人收藏馆的邀请卡。 迟夏看完了这张邀请卡,发现这是一张主题为“溺水者”的展览活动,展览的主要是馆主私人收藏的一些作品,时间是半年前。 迟夏准备把书签放回去,想了想还是没有,她拿着书和书签,准备待会跟骆寻讨论一下。 溺水者这三个字,不知为何让迟夏的脑海中浮现了张雯和林薇家里的那两幅画,如果非要在奇怪的直觉中给这三者扯出一条相似的线,迟夏觉得这张邀请卡可以拿出来镇镇场子。 但是,究竟有什么联系? 第10章 分配 “有什么发现吗?”骆寻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 迟夏晃了晃手上的心理书:“陈丽也在看心理书籍,这本书的名字叫《你该如何自救》。” 见骆寻走进来,她又说:“里面这个书签有点意思,但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 骆寻接过那本书翻看了一下,又拿起夹在书里的邀请卡看了看:“先拿回去吧。” 迟夏点了点头 ,问他:“骆队,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骆寻挠了一把后脑勺,手机上传来林文觉的消息。 他看完:“没什么线索,时间也不早了,先回去吧,老林他们在等我们。” 迟夏没有什么异议,两人很快回到了专案组。 一进专案组的门,骆寻就问:“老林,你们这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是这样,我们又问过受害者的家属,从赵子强那里得知,张雯的确很喜欢化妆,也经常会看一些化妆类的短视频,但赵子强的工作要经常出差,据他所说,没见过张雯的装扮跟平时差异很大的时候,至于林薇他爸和陈丽男朋友那边,他们表示并不知道她们这方面的爱好,这两人平时的穿着打扮都很中规中矩。” “嗯。”骆寻给自己接了一杯冰水,又看向迟夏:“喝不喝,喝的话自己倒。” 迟夏应了一声的时间,林文觉那边已经给她递了个纸杯过来:“先凑合凑合。” 迟夏说了声谢谢,给自己也接了一杯冰水,听到骆寻又问:“那个什么Mr.D呢,查到什么结果了吗?” “查到了一点。” 卷毛答了话:“老大,你一发过来我就去查了,这个Mr,D呢,说的应该是外国的一个小众画家,他最出名的画作系列叫做《求救》系列,这个系列是他专门画给抑郁症群体的画。” “据说,他的这个系列融入了心理学,同样一幅画,不同心境的人会看到不同的内容,当然,这个说法存疑,毕竟这个人很神秘,从未参加过访谈,也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曹斌觉得不可置信:“一幅画里,融入心理学?有这么玄乎么?” 骆寻忽然想到了他和迟夏看到张雯和林薇家里那两幅画时不同的想法,眉心一拧,瞥了迟夏一眼。 迟夏垂着眸,状似无辜地抿着杯子里的冰水,一股透心凉浇下去,她差点打了个激灵。 “不要小看一幅画的力量。” 骆寻意有所指,又问:“还有其他的吗?” “啊,有。” 卷毛又说:“我查到这一系列画作被一位国内的收藏家收藏了,但具体是谁,这个没查出来,交易时就是保密状态,但我查到了另外的,就在半年前,东州举办过一个名叫《溺水者》的展览,这个活动并不只是展览画作,类别很多,都跟抑郁症有关。” 溺水者,骆寻听到这名字心里一动,觉得特别耳熟,但一刹之间却又忘了自己是在哪儿听到的这三个字。 倒是迟夏,她眼睛一亮看了过来:“溺水者?你确定是这个主题?” 卷毛有点诧异,点了点头:“是啊,有啥问题么?” 骆寻此时也忽然记起了,这三个字,是他不久前在陈丽家里知道的。 迟夏将那本心理书籍拿过来,翻开书,拿出里面的书签:“你看看,是这个活动吗?” 林文觉和曹斌都凑了过去,去看那一枚被当做书签的邀请卡。 卷毛认真看完:“对,应该就是这个活动,迟夏,你们从哪儿发现的这个?” “陈丽家里。”骆寻说。 “陈丽家?” 曹斌抬起头,一时之间脑子有点懵:“等会儿,我捋一捋,意思就是说,陈丽家的一本书里,夹着这样一张书签,这张书签其实是一张展览的邀请卡,展览的内容中,有跟抑郁症者相关的系列画作《求救》,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 骆寻坐了下来:“还有一点你没有说到,这个系列画作的其中两幅,分别出现在了张雯和林薇的家里?” 专案组陷入短暂的沉默,迟夏的纸杯放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骆寻敲了敲桌子说道:“之前我们在三个受害人家里,发现她们均有很多风格的衣物,以及大量的化妆用品,迟夏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既然我们到现在都查不到受害者遇害之前离开家里的画面,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是通过化妆和穿着的改变,主动离开家里,并且和凶手见面?” 林文觉率先认同了这个猜测:“你这么一说,的确,这是现有猜测中,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 他说完,笑眯眯地看向迟夏,意有所指地说道:“果然啊,组里就是得有个姑娘,这些线索,就是摆在咱们大老爷们面前,咱们也想不到那儿去,你说是不是啊,队长?” 骆寻知道他这是憋着气儿地笑话他呢,没好脸色地瞪了他一眼:“就你会说话是吧?” 曹斌和卷毛偷笑,也顺着林文觉的话:“是啊老大,咱就是说,张雯她们衣服多,化妆品多,这是咱们一开始就发现的事实,但是咱们这几个大老爷们,一个比一个直男,谁能想到她们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家里啊,你就是把我的头给敲烂了,我都不一定能想到这儿来啊,多亏了迟夏啊,你瞧,她一来,咱们这停滞不前的案子忽然就有了眉目。” 看着骆寻吃瘪的脸,林文觉更觉的好笑,他端起面前的杯子:“就是就是,迟夏就是咱们专案组的吉祥物,来来来,咱们以茶代酒,敬咱们迟警官。” 迟夏有点受宠若惊,端起纸杯跟他们遥遥碰了碰,连声说着谢谢。 骆寻朝着林文觉翻了个白眼,蜷指敲桌子:“我看你们是不累是吧,你们要是不累,今晚都别回去了,反正现在也有了新线索,正好,熬夜加班!” “别啊老大!” 曹斌立马就泄了气:“咱们这都多久没休息了,今晚再熬下去,我就得猝死了啊!” 骆寻冷笑一声:“那还叽叽歪歪的?” 卷毛和曹斌立马端坐好:“老大,咱们先说说案子的事情吧。” 林文觉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 骆寻这才满意了:“现在已知的是,不管是张雯和林薇家找到的画还是陈丽家的这张邀请卡,都跟这个《求救》系列的画有关,而这幅画正好又被我们国内的买家收藏,又那么巧合地举办了一个《溺水者》的展览。” “不管是他求救还是溺水,都跟抑郁症有着似有若无的联系,而我们的三个受害者,极有可能都是抑郁症患者,我们接下来的调查重心,就在这个溺水者的展览上。” 众人没有疑异,包括迟夏在内都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卷毛,你先查一下这个展览活动,老林,你和曹斌得忙一点,重新筛检我们手中的监控视频,尽量,尽量吧,看能不能找出变装过后的受害者。” 林文觉刚要应下,却见迟夏抬头看了过来,欲言又止。 他立马问道:“迟夏,你是不是有不同的意见?没事儿,说出来,咱们专案组不搞那些虚的,有什么你就大胆地说出来。” 骆寻也看了过来。 迟夏朝着林文觉笑了笑,开口道:“还是我留下看监控吧,一个人就算再怎么伪装,走路的方式,习惯的动作都是难以改变的,我正好学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找起来的话会容易一点。” 骆寻挑了挑眉:“你还学过这个?” “一点点。”迟夏说。 “那行,明天你留下看监控,老林,咱俩去找那个展览馆。” 大家达成共识,骆寻呼了口气,往后一靠,挥了挥手:“行了,都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儿早点来。” 第11章 日记 迟夏收拾了一下东西,一回头,曹斌他们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 骆寻却没有要走的架势,他靠着椅子,两条腿搭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 迟夏走过去的时候停了下来,问了一声:“骆队,您不走吗?” “嗯。” 骆寻没睁眼睛,两手交叉搭在肚子上,稍微动了动身体:“赶紧回去吧。”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掀开一张眼皮:“对了,你有地方住吧?” 迟夏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心里头有点意外,赶紧回道:“有的。” “那就行了。” 骆寻继续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她了。 迟夏出了警局大楼,抬头一看,天边明月皎皎,拿出手机一看,已经要十一点了。 她快步朝前走去,经过保安亭的时候有人探出来问她:“新来的啊,哪个组的,怎么这么迟下班?” 迟夏看到那人的脸色一顿,微微站直了身体道:“专案组的,您还不下班啊?” 那人多看了迟夏一眼:“骆寻手底下的,怪不得,不过我一个看大门的,哪里用得上您,就别折煞我这个老头子了。” 迟夏一笑,态度更为尊敬了:“我不过是占着年轻而已,张警官当初在东州乃至整个刑警系统都是佼佼者,称呼一声您有什么不行的?” 张金国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有趣,不过三十年前的事,不提也罢,什么警官不警官的,现在他们都叫我张叔。” 正好有值班的同事出来,隔着老远想朝这里招手:“张叔,还不歇啊?” 张金国回了一声,又看向迟夏:“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吧,回去好好休息,专案组办差可不容易。” “是不容易。” 迟夏附和着:“那我走了啊张叔。” “走吧,走吧。”张叔挥了挥手,见她走出警局的大门才坐了回去。 *** 夜沉如水,骆寻从梦中惊醒。 看看时间才过去了不到半小时,他放下酸软的腿,缓了一会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拿起桌上的外套就走。 从警局去陈丽家里的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骆寻进门之前忽然一顿,目光在暗夜里锐利无比。 白天和迟夏离开这里的时候,他随手往陈丽家的门把手上塞了一张宣传单,但现在,那张宣传单并不在门把手上。 这个区域案发后已经跟物业沟通过,不允许除了警方之外的人过来。 除非,有人来过,是谁?凶手?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骆寻眯了眯眼,输入密码,将门先打开了一条缝。 他拿出配枪,做出防范姿势,然后推了推门。 吱呀的门声响起,骆寻小心翼翼地踏了一只脚进去。 变故来的比骆寻预想中的还快。 就在他半边身子探进去的时候,门边就已经发动了攻击,直攻着他的下盘而来。 他重心全部在上,这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紧急转身之下大腿生生挨了一下,赶紧改变了策略,同时厉声喊了一声:“警察!” 对方动作明显一愣,骆寻抓着这个机会反客为主,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就在他扼住对方脖颈的时候,听到对方沙哑着说:“骆队……是我,迟……迟夏!” 这声音有点熟,骆寻眉头一皱,已经适应了昏暗,定睛确认,果真发现一张略显熟悉的脸。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他松了手,很没好声气:“迟夏,你知道没有队长允许的单独行动在队里是不允许的吗,如今刚刚进来的不是我,是凶手,你准备怎么办?嗯?是想让我们到时候在这儿给你收尸,还是专案组的人都被你给拖累了?” 他刚才用了八成的力,迟夏的脖子隐隐泛着疼,此时装着乖巧的模样。 “我想着白天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所以想再来看看,我给你发了消息的。” 骆寻已经将灯打开了,听到这话拿出手机,一看,气的咬牙。 “三分钟前发的消息,只跟我说你想来陈丽家里看看,你直接告诉我你已经在这儿了我兴许还能夸你一句!” 迟夏的嘴角微不可闻地扯了扯,露出脖颈来:“骆队,咱们还是找线索吧,破案要紧。” 骆寻刚要凶她,看到她脖子上的指印,脸色微微一变:“你来了多久了?” 迟夏刚要回答,他又说:“我要听实话。” 迟夏咽下原本的回答,老老实实开口:“大概,半个多小时吧。” 骆寻气笑了,冷哼一声:“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来了半个多小时了,三分钟前还想着我这个不中用的领导。” “我没说您不中用。”她为自己辩解。 骆寻走到他跟前,直勾勾地盯着她,似笑非笑:“我说,我自己说行了吧!” 他越过迟夏身边,又转过身来:“对了,你来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这个。” 迟夏从兜里掏出个纸团来:“从沙发下找到的,还没打开看你就来了。” 迟夏把纸团递过去。 骆寻展开纸团,抬头看她:“你干嘛呢,不过来看?就咱们俩人,不用搞得我欺负你一样。” 迟夏笑了一下,忙凑到了他身边。 纸条被展开,两人才发现,这应该是陈丽随手记录的一篇日记。 “安眠药?” 迟夏看东西特别快,很快就看到了关键的,指着那一处:“骆队,你看这儿。” 骆寻目光下移,纸条上写的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安眠药对我来说好像没有那么大的用处了,就算睡前吃了药,过不了多久还是会被噩梦惊醒,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爸,妈,你们是因为活着这么难,才会离开我吗,我也觉得活着不好,可是有人在爱着我,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那我在人间再多呆一会儿再来找你们团聚吧。 但更让骆寻和迟夏吃惊的,还是下面的内容,这是一篇没有写完的日记,最后一句话却充满了信息量。 纸上的内容是:最近总觉得是有什么人在跟着我,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喜欢,我觉得…… 之后就没有内容了。 “看来陈丽当时写到这儿的时候就撕了这张纸,因为某种缘故纸团滚到了沙发下面。” 迟夏说:“骆队,你还记得法医说,陈丽身上有着跟张雯和林薇不一样的性*虐*待伤痕吧?” 骆寻神色凝重地嗯了一声。 “凶手作案时主要是依靠安眠药造成受害者的昏迷和死亡,按照陈丽写的内容,她很有可能在凶手行凶过程中醒来过。” 迟夏又说。 这姑娘找线索一找一个准,骆寻对她真是有点复杂,想起自己当时跟常有为说的话,现在也有点尴尬了。 他扫了一圈这个屋子,问迟夏:“该翻的你是不是都翻过了?” 迟夏扑闪着大眼睛,无辜地点了点头:“是。” “洗手间去了没?” “还没来得及。” 迟夏说:“白天的时候,洗手间不是骆队您负责吗?” “再去看看。” 骆寻想起那些衣服,想着有些线索,大概只有她能看出来,这会儿逼着自己要谦虚温和一点,说话都温柔了几分。 迟夏噢了一声,跟着他往洗手间走,边走边问:“骆队,你怎么不回家啊?” 骆寻头都不回:“那你呢?” “我?” 迟夏说:“我回家路过这儿,顺路上来看看。” “哦。” 骆寻说:“你还挺敬业。” 在洗手间门口,骆寻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脚套和手套,给迟夏递了一份。 “这地方特殊,注意防范。” 两人做了防护才进去,迟夏的目光先被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吸引了。 她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罐子观察,对刚才的问题不依不饶:“骆队,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不回家?” 骆寻正半跪在地上,侧着身看洗手台下面的空隙,声音闷闷地:“我不怎么回家。” 第12章 花店 迟夏一低头就看到骆大队长那两条大长腿十分委屈地蜷在地上,上身艰难地往空隙里钻。 “骆队,要不我来吧。” 迟夏说:“我胳膊细,腿也细。” 骆寻没想到这姑娘看着老老实实的还这么记仇,冷不丁的就给他刺这么一句,可以,很有前途。 “那真是不敢劳您大驾。” 他呼了一口气退了出来,瞥了迟夏一眼:“看看,这是什么?” 迟夏立马拿出个证物袋让他把东西放进去。 看到证物袋,骆寻还有点意外。 “甲片吧?”迟夏观察着开口。 骆寻站了起来,正在拍膝盖,又听她说:“是穿戴甲,不是指甲油和甲油胶。” 这方面骆寻实在空白一片,他问:“穿戴甲是什么东西?甲油胶又是什么东西?指甲油不就完了么?” 迟夏失笑,向他解释:“甲油胶,就是一般市面上做指甲那种,需要用紫外线灯照射,这样维持的时间会比较长,一种是指甲油,自然晾干,随时可以换自己喜欢的,剩下的就是穿戴甲,用一种特质胶水将做好的指甲贴在甲面上,样式很多,不费时间,很受女孩子欢迎。” 骆寻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艰难地对这个手部装饰有了初步了解。 “这两枚指甲。” 他指了指证物袋:“你能看出点什么?” 证物袋里的两枚甲片,分别是黑的和深红色。 “颜色会反应人的内心,至少,黑色的甲片会在一定程度上告诉我们,当陈丽用这个甲片的时候,她的内心一定是阴郁和黑暗的。” 迟夏说:“但我们,包括她的男朋友陈凯,我们了解到的陈丽,都是温柔的。” 迟夏说的不错,不管是陈丽的日常照片还是周围人的了解,她都跟温柔两个字脱不了关系。 “骆队,其实我有一个疑问。”迟夏又说。 骆寻走出洗手间:“什么疑问?” 迟夏紧跟其后:“按理来说,在连环杀人案中,第一受害人那里能够查到更多的线索,为什么在这个案件中,我们从张雯那里得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反而是第三个受害人陈丽身上,我们才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 骆寻停下来,转身看她:“你觉得呢?” 迟夏看清了他的眼睛,大概是这段时间一直操心这个案子,他眼睛里都透着疲惫,双眼皮的褶皱很明显,更显得眼眸深邃。 迟夏有那么一瞬间,仿佛透过他的眼眸看到一片漆黑的海。 “除非,在张雯之前,还有受害者,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迟夏说。 骆寻哼笑一声,钻进了陈丽的卧室。 迟夏知道,他刚才那个笑,是默认了她的猜测,心里不免沉了一沉。 陈丽的卧室又翻了一遍,迟夏和骆寻没有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准备离开的时候,迟夏看到餐桌上的枯萎的花,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快走两步跟上骆寻:“骆队,我们要不要去陈丽的花店看看?” “花店?” 骆寻有点意外,又回头看了迟夏一眼:“你不回家的?” 迟夏耸耸肩:“来都来了,骆队,你去不去?” 骆寻撇撇嘴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问她:“对了,你饿不饿?” 迟夏摸了摸肚子:“一点点。” “行了,你收收尾,然后下来等我。” 骆寻站在门口取下脚套:“速度快点。” 迟夏一下去就看到了骆寻那辆熟悉的吉普车,此时骆大队长正站在车旁等她。 夜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乱糟糟的,这位大队长正烦躁地扒拉着一头乱毛。 “你怎么过来的?”骆寻一只手压在脑袋上问她。 “打车。” “那上车。” 骆寻把手里的袋子塞到迟夏手里,迟夏低头一看,是一碗凉面,闻着还挺香的。 路上车不多,车窗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迟夏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等她吃完那碗凉面的时候,车子正好停在了花店门口。 “老林他们已经来过这儿了,花店主要是陈丽和一个员工经营,有时候陈凯也会来帮忙,那个员工已经排除嫌疑了。” 骆寻将门打开了。 陈丽遇害不过短短一日,所有跟她有关的一切仿佛在瞬间停摆,花店里仿佛都氤氲着一层灰败之气,没来得及处理的花朵有些腐烂了,带着泥土的腥味。 骆寻打开了一扇窗,风吹了进来,他看向迟夏:“你准备从哪儿入手?”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眉目。” 迟夏舒了一口气:“骆队,咱们分开看看吧。” “也好。” 骆寻抬头看了一眼:“你在楼下,我去上面,有什么情况就叫我。” 迟夏点头应了,等骆寻上了楼,她站在一楼正中央,在众多灰败或者艳丽的花朵中闭上眼睛,脑海中描摹着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陈丽侍弄这些花草的时候,心里头在想什么? 她把精心包装的花束递给客人的时候,心里头在想什么? 她看到那些腐烂了的花朵的时候,心里头在想什么? 是不是心里总在摇摆,她向往那些盛开花朵的明媚与蓬勃,却清楚的知道,在她的皮囊之下,其实跟那些枯萎腐败的花才是一类? 所以那张看似温柔娴静的面容底下,其实也暗藏着黑暗和毁灭,会在某一个无人注意的夜晚,褪下温柔和平静,变得冷漠而颓废? 她穿上截然不同的衣裳,以陌生的妆容出现在黑夜里,变成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张雯,亦或者,是真实的林薇? 那三张不同的脸在她的脑海中猝然回头,齐齐盯着迟夏。 她猛然睁开眼睛,茫然地盯着面前的一束花。 骆寻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迟夏,你那儿有发现吗?” 迟夏回过神来:“骆队,还没有,你呢?” 骆寻没再回答,迟夏也就没理了,收敛心思在一楼查看了起来,本来想去看看花店的监控,走到电脑跟前才想起,硬盘已经被林文觉他们带回局里了。 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并不具备任何作案的可能性,她叹了口气,准备去找骆寻。 一只脚刚踏上楼梯,就听骆寻在上面叫她:“迟夏,你上来看。” 迟夏大跨步跑了上去,见二楼是个休息室,打造的很温馨,骆寻此刻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骆队。”迟夏叫了一声。 骆寻没回头,只是往一旁让了让:“过来看看。” 迟夏有点好奇,走过去站在了他旁边,还是有点不明白骆大队长是什么意思。 但他这会儿又不开口了,迟夏觉得再问为什么他一定会嘲笑自己,为了避免再被他嘲讽,她没说话,从窗口看了出去。 这一看就看出了点门道来。 “骆队,这……”她侧头看骆寻,眼里含着惊喜。 骆寻看了过来,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看出来了?” 迟夏点了点头,随着笑容的幅度,她的眼尾向上翘着,褪去了刻意而为的呆滞。 骆寻看清她的眼眸满是清亮,像是瞳仁上浮着清澈的水。 第13章 梦境 骆寻从兜里掏出东州地图的时候,迟夏心里对这个人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愣着干嘛,来帮忙。”骆寻就着窗口席地而坐,将地图展了开来。 迟夏哦了一声,蹲下去压住了地图的两角。 然后,骆寻又从兜里掏出一根中指长的铅笔。 迟夏目光凝了那么一瞬,很快划过了一抹笑。 铅笔在地图上标出几个点,骆寻开了口:“一开始,我们找三个受害人的共同点,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居住地,上下班路线之间有什么交集和联系,但如果把目标物换成这个。” 铅笔快要磨平的笔尖点在其中一个点,他写下两个字,目光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各自展览馆。” 迟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说出了他们心中共同的答案。 这个各自展览馆,正是举行“溺水者”展览活动的那个展馆,刚才骆寻站在窗边,看到的正是这个展览馆的灯牌。 白天或许没什么特别,但如今,闪烁的灯牌在夜色中很显眼。 “张雯,林薇,陈丽,这三个受害人家附近都有一条小路。” 铅笔划过地图发出声音,线条弯曲,但最后的中心点,都会抵达一个地方。 各自展览馆。 迟夏对这个区域的路线不太熟悉,但她很清楚,骆寻说出这话,就意味着他早就对受害人周围的地形摸的很清楚了,只是…… “骆队,你什么时候摸查陈丽家周围的地形的?”迟夏问他。 骆寻哼笑一声:“同志,我从小在东州长大。” 迟夏哦了一声,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好笑。 她低头看着地图上交汇的点问骆寻:“骆队,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看。” 骆寻卷起地图,在她头上打了一下:“我看你是真不要命了,收队,回家,各找各妈。” 迟夏后知后觉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住哪儿,我送你。”骆寻边走边问。 迟夏在他身后抿了抿嘴:“反正时间也不早了,骆队,我回警局吧,你呢?” 骆寻一愣,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直接上了车:“麻溜的,坐后面。” 迟夏立马钻了上去,刚坐好,又听骆寻说:“回去有点路程,你可以睡会儿。” 车里没开车灯,后排一片黑暗,迟夏悄悄笑了笑:“好。” *** 回到警局的时候迟夏也没睡着,一路上凉风习习,她倒是安安心心享受了一路。 趁着这段时间,顺便把脑子里的乱线给稍微理了理。 不同于外头的清爽,专案组办公室沉闷无比。 骆寻一进去就打开了所有的窗,又提溜出几盘蚊香,每个窗户口点一盘,然后往椅子上一瘫,双腿搭在另一把椅子上,从陈丽家拿出来的那本心理书被他翻开往脸上一盖。 这就算是睡了,并且看起来很有经验。 “自个儿随便找地方睡。” 他的声音从书底下传出来:“这就是专案组的工作,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不否认你挺聪明,但干这个活,不是聪明就能行,宣传科是个好地方。” 迟夏拿出湿巾擦着她那张桌子,看着很快发黑的纸巾,她问骆寻:“骆队,我还没干,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骆寻压在书底下的呼吸停了一下,几秒后他拿下书,坐起来看向迟夏的方向,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睛。 在他开口之前,迟夏先说话了。 “我知道骆队你担心什么,无外乎也就那些东西,只是我觉得……” 她顿了一顿,忽然一笑:“除了每个月比你们多流几天的血,你们能做到的,我们照样能做到,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想过依靠女生这两个字让谁对我特殊相待,如果有人这么想,那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这话直接将骆寻堵了个哑口无言。 听听,听听她多伶牙俐齿,这话不是明目张胆地说他骆寻看不起她么? 他有么,他有看不起她么,专案组是什么地方,这就是个豺狼虎豹的窝,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人,她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姑娘家…… 算了! 他冷笑一声,也懒得解释,重新躺了回去,书往脸上一盖,呼吸都透着不爽。 “那我就拭目以待,希望是我的问题。” 迟夏没有再回答,擦好桌子,她趴在桌子上,目光盯着邻近窗户口的蚊香盘,看着香线升起,然后被风吹散,看着看着,困意就席卷而来。 但这一觉迟夏睡的极其痛苦,睡梦中那场大火一次又一次地朝着她奔涌而来,而她隔着灼人的火焰,只能看到一双稚嫩而又细长的手。 她看不清火焰里的人,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推她的力道。 用尽全力都要将她从火海中推出去的力道。 “小狐狸,你要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我一辈子护着你。” 迟夏听到对方说话,他在烈火的灼烧下已经声音嘶哑和痛苦。 她在梦里感到浓厚的悲伤和愤怒,想往前跑,前路一片雾茫茫,想往后退,后路被火焰吞噬。 她站在中间无处可寻,低头一看,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所踪,脚背上正插着一块玻璃,鲜血汨汨地从血肉里淌出来。 画面一转,她不知道躺在哪儿,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只能闻到泥土的腥味中仿佛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恶心的想吐,可身体被定在那里,皮肤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细密的刺痛。 她在昏了头的痛苦中想要叫出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对她似乎那么熟悉,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她在梦里急的心如擂鼓,身体里积蓄着已经快要溢出来的愤怒,想冲进去火海,想挣开束缚。 既然无法逃脱,那她就选择同归于尽! 一道长长的呼吸,舌尖传来刺痛,迟夏从梦中惊醒。 嗓子眼干的难受,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额前的头发也黏在脑门上,整个人都是黏答答的。 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这个自五年前就开始折磨着她的梦境,梦里那熟悉的屈辱感悲愤感,脚背上真实存在的伤痕,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隐藏的过去,到底跟父母的死之间有什么关联? 她查了五年,时至今日,还是一团乱麻。 迟夏站起来,朝着骆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还是入睡前的样子,呼吸起伏中盖在脸上的书一动都不动。 她接了一杯水站在窗边,天边渐明,空气中带着轻微的水汽,风吹过来,混着噩梦残留的梦让她打了个激灵,迟夏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可梦境里那句话却在此时又不断回旋了起来。 “小狐狸,你要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我一辈子守护你。” 你是谁? 迟夏问自己。 我又是谁? 第14章 挑衅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林文觉等人先后踏进了专案组办公室,并且友好地向迟夏分享了他们的早餐。 “小夏,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林文觉有些担心地看着迟夏问道。 曹斌和卷毛的目光瞬间就齐齐地朝着她看了过来。 迟夏刚要说话,就见骆寻肩膀上挂着条毛巾,手上还拿着个纸杯,里头放着牙刷和牙膏走了进来。 “老林,吃的有没有?” 林文觉赶紧把手里的豆腐脑和包子给他递了过去:“呐,老样子。” 豆腐脑,小笼包。 紧接着就见骆寻把手里的纸杯和毛巾塞到了迟夏手里:“走廊尽头左拐,洗漱间。” “谢谢骆队。” 迟夏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看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专案组办公室,迟夏一走,林文觉他们就凑了上来:“什么情况?你昨晚扣着迟夏一个姑娘家加班了?” 林文觉瞬间就叹了口气:“我说老骆,再怎么说迟夏也是个姑娘家,咱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啊,你说是不是?你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啊!” 转眼的功夫,骆寻仰着头将剩下的豆腐脑送进嘴里,抽了纸巾擦着嘴:“你在说什么?” “那你给迟夏那些玩意儿做什么?”林文觉问。 骆寻站了起来:“昨晚迟警官带我查案来着,后来自己提出回警局,我好心好意让她去洗个脸还有错了?” 曹斌和卷毛表示不信。 林文觉打量了他的好搭档一番。 “是吗?我不信,肯定是你欺负人家迟夏。” 骆大队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行行行,那就是我欺负她行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卷毛,赶紧开工,那个展览馆,给我祖宗十八代的查。” 他说完,又拍了拍林文觉的肩膀:“准备准备,咱俩也出发。” 正好,迟夏洗漱完回来了,看着办公室气氛不太对,她眉毛一扬:“那个……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 林文觉笑道:“迟夏,今天让曹斌带你啊,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他。” 曹斌拍了拍胸脯:“对,尽管问我。” 骆寻冷笑一声:“哼,指不定谁问谁呢,咱们这位迟警官可厉害着呢。” 迟夏只当听不懂他的话,笑的一脸灿烂:“多谢骆队夸奖。” 她刚洗完脸,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水珠,骆寻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挑衅的味道来。 “行了,干活,有什么情况随时沟通。” 骆寻拿起桌上的外套:“老林,出发。” 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开出了警局,林文觉抓着车上的把手:“我说你今天吃枪药啦?” 骆寻冷哼一声,乜了他一眼:“林文觉,说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可没说好让你落我面子啊。” 林文觉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顿时笑了起来:“你说迟夏啊。” 骆寻懒得回他。 “迟夏不一样。” 林文觉说:“老骆,你没发现么,她很聪明,眼睛也很毒。” “但专案组是什么地方?” 骆寻声音严肃了起来:“我先不说我自己,就你,就老曹,你们身上都有什么伤,这些东西还要我提醒?迟夏你也看到了,她那两条胳膊加起来还没我手腕粗。”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你总不能看不起人家姑娘家……哎,不对啊……” 林文觉忽然停了下来,侧身盯着骆寻:“钦城那个重案组的林错,你不是挺欣赏人家的吗,怎么到了咱们自己人你倒瞧不上了?” 骆寻瞪了他一眼:“整个警界系统,能出几个林错,我说林警官,咱不要太异想天开了行不行?” 林文觉却不认同他这话:“说不定呢,我就觉得我们迟夏挺好的。” 骆寻打了个激灵,懒得再跟他说话,这才多久,就“我们迟夏”了?真够矫情的! *** 专案组,卷毛戴上眼镜,搓了搓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进入了他的工作状态。 而曹斌和迟夏面对犹如汪洋的视频,都有点愁眉苦脸。 “曹哥,咱们一人一半吧。” 迟夏先开了口:“为了确保没有遗漏,最后再交换看一遍。” 曹斌虽然没有异议,但还是一脸视死如归:“好,就按你说的办!” 迟夏有点失笑,看监控这件事,如果抱着好奇和八卦的心态,那将无比有趣,可如果是要在众多的监控中找出那么一两个人来,无异于是折磨身心。 哦,还有眼睛。 曹斌从兜里掏出两瓶眼药水,郑重其事地把其中一瓶交给了迟夏:“夏,我们加油!” 卷毛看了过来,提醒他:“我说曹哥,你这准备工作做的够可以了,可以开始了,等我这边结束了,我来帮你们。” 迟夏撕开眼药水的包装,仰头滴了两滴眼药水,朝着曹斌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曹哥,我们加油。” 迟夏首先要做的,是先观察三个受害人的日常生活视频,从中找出她们的特点,然后才能更好的另外的监控中找到伪装过的受害人。 不得不说,看监控这件事是真的枯燥而又……费眼睛。 从监控中,迟夏能确定的是,张雯,林薇以及陈丽,她们的日常生活规律而又枯燥,家,工作地,离家最近的超市,三点一线,极其规律。 迟夏忽然想到了什么,脑袋往前一倾,点了暂停键。 曹斌看了过来:“小夏,你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休息。” “不是。”迟夏眉头轻轻蹙起:“曹哥,你过来。” 曹斌脸色一变:“你有什么发现?” “我们行走的习惯所反映出来的规律,形成了步法,这个没错吧。” 迟夏拿起一张纸,随便抽了一支笔:“人的运动肢体和运动器官在结构和功能上或多或少都会存在差异,而支配我们行走运动的大脑皮层动力定型也存在着这种差异,这就意味着,每个人行走的习惯都是不同的,这一点,会在足迹中以步法的特征表现出来。” 曹斌一怔,忽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通过步态信息查找伪装过后的受害人!” “是。” 迟夏说:“人的妆容可以变,穿着也可以变,但步态,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 曹斌啪啪拍脸:“小夏,你可真是个福星!” 迟夏笑了笑,继续道:“我了解过,陈丽的爸爸以前当过兵,所以陈丽继承了他在部队留下来行走习惯,你看视频。” 她点开一段陈丽的监控视频反复播放:“陈丽行走落足的时候,大腿后群肌肉用力,脚后跟后边沿着后下方碰击地面,通常这种步态留下的痕迹为磕痕,脚后跟位置会留下边沿整齐的痕迹。” “而且,她行走时姿势也是身体正直,两臂前后甩动,这样的走路形态,通常会出现在受过军事训练的人身上,陈丽从小就跟着她爸爸练习军姿。” 监控里的视频显示,迟夏所言不假。 “那张雯和林薇呢?” 曹斌来了兴趣,搬了椅子过来:“夏,你快跟我讲讲。” 迟夏失笑,先后放出张雯和林薇的监控片段。 “张雯更好辨认一点,她走路的时候脚掌跟地面平行,脚后跟的内侧先着地,足向着内前方用力,这样的人通常膝关节内突,走路时两腿分离较大,行走时会左右晃动。” 曹斌呆呆地看着视频,又低头看迟夏在纸上写出的几个关键词,以及她寥寥几笔画出的人物形态。 他茫然地看着迟夏:“夏,那林薇呢?” 第15章 试探 林薇走路时抬脚很快,这也导致她走路速度快,起足会很高。 通常这样的情况下,她会将地面上的尘土吸附起来,在前脚掌或者后跟处呈现星芒状的印迹。 但现在这个情况,足迹对他们的案子帮不上什么大忙。 “夏啊。” 虽然一顿操作猛如虎,但曹斌还是苦着脸告诉迟夏:“如你所言,每个人行走的步态不一样,视频里这么多人,咱们也不容易找啊……” 迟夏一笑:“归结起来也就17种,而且可以率先排除一些显而易见没有嫌疑的人,这样层层筛选下来,也比咱们大海捞针强得多。” 曹斌一想,也是啊!顿时就来了动力,眼药水往眼睛里一滴,陷入了新一轮的战斗。 但迟夏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问题,下一个潜在受害者是谁? 她要怎么做才能在凶手之前找到这个潜在的受害者? 凶手,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已经观察好了他的下一个猎物,只等着在合适的时间出击? 迟夏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眼前的视频里。 那一边,卷毛大功告成般地伸了个懒腰,将自己查到的相关线索全部给骆寻和林文觉那边发了过去。 此时骆寻的吉普车已经停在马路对面有半小时了。 这段时间里,他和林文觉没有下车,而是观察着从那个展馆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 直到卷毛的消息发过来,两人的姿势才有了变化。 这家名叫“各自”的展览馆,实际上是一家画廊,直到一年之前才慢慢开放展览活动,它的持有人是个名叫周衍宸的男人,今年34岁,是个小有名气的收藏家。 “从小学习绘画,钢琴,小提琴等多项特长……” 林文觉哼笑一声撇了撇嘴:“这么多,学的过来吗?” 骆寻大拇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周衍宸的爸爸周正国,你知道他是谁么?” 林文觉看过来:“怎么,你认识?” 骆寻耸了耸肩:“不认识,听说过,一个很著名的外科医生,以严厉出名,脾气不怎么好,但有真本事傍身,为人心高气傲一点,也不难理解。” “那就不奇怪了。” 林文觉说:“一个出色的父亲,必然要教育出一个出色的儿子的,你看,资料上写了,周衍宸他妈妈也是个出色的律师,精英家庭啊。” “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精英后代。”骆寻打开车门说。 ***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现在不在展馆。” 骆寻和林文觉在这儿蹲了半天,没想到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那没事。” 林文觉笑的亲切:“麻烦给我们一个你们老板的联系方式,我们自己联系他。” 前台小姑娘笑的礼貌而又疏离:“实在不好意思,没有老板的同意,我们不能随意外泄他的联系方式。” 林文觉看了骆寻一眼。 骆寻掏出警官证往前一亮:“警察。” 妆容精致的小姑娘脸色僵了一瞬,很显然没经历过这个情况,一双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 骆寻收起证件咳了一声,唤回了她的意识。 “啊,警察同志,这个……” 正说着,小姑娘眼神一亮,朝着他们身后看去,叫了一声:“周先生!” 骆寻和林文觉转身看去,对方正好也看了过来,此时他右手还在整理左手的袖扣,骆寻第一眼就看到那双手。 可真是一双好手。 周衍宸的目光和他们一个对视,旋即一个礼貌的点头,越过他们去看前台:“怎么了?” 前天小姑娘战战兢兢地指了指骆寻和林文觉说:“这两位警察同志,说是来找您的。” 周衍宸眉头一皱,很不解地看向骆寻和林文觉。 林文觉朝他点头,小声对骆寻说:“你这头毛管管吧,很影响局里形象。” 骆寻哼了一声,已经朝着周衍宸走了过去:“周先生是吧,市局专案组的,方便聊聊?” “什……什么组?” 周衍宸面露震惊:“专案组?” “是。” 骆寻说:“专案组通常负责调查专门案件,比如连环杀人案,当然,有时候也会接一些重大疑难案件。” 周衍宸被这个回答给吓着了,脸色白了白:“好端端的,我……我怎么会跟什么连环杀人案扯上关系,警官,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有没有搞错,咱们聊聊就知道了。” 骆寻挤出一抹笑来:“周先生,咱们是在这儿聊?” 周围人的目光打量过来,周衍宸猛然清醒过来:“去办公室,咱们去办公室聊吧。” 骆寻和林文觉跟着周衍宸到了他的办公室,发现这人还真是有品味。 一间办公室设计的跟艺术馆似的,骆寻抿着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头乱毛的确是有点不适合这儿。 “有些艺术家也会跟你一样不拘一格的。” 林文觉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小声笑话了他一下。 骆寻暗暗地踢了他一脚。 转眼的功夫,周衍宸已经煮了两杯咖啡过来。 见骆寻正盯着墙上的画看,他笑了笑:“这位警官懂画?” “不懂。” 骆寻转过身来:“就是觉得有些眼熟。” 周衍宸脸色微僵,很快笑了:“您可真会开玩笑,喝咖啡,喝咖啡。” “我们习惯喝茶。” 骆寻坐了下来:“周先生,墙上这两幅画,跟Mr.D的“求救系列”有什么关系?” “什……你说什么?” 周衍宸身体前倾,脑袋微微一偏,仿佛没听到骆寻说话似的。 林文觉一脸亲和地笑着说:“他说您墙上挂着的那两幅画,是不是国外一个小众画家Mr.D的画作,据我们了解,这两幅画应该属于他的求救系列。” “啊,这个啊。” 周衍宸笑道:“两位好眼力,这两幅画的确是Mr.D的系列画。” 骆寻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这让周衍宸很有压迫感。 他错开骆寻的目光,看着相对十分和气的林文觉。 骆寻也不在意,拿出手机点了点。 但林文觉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据我们调查,这个系列一共有十二幅画,几年前全部被一个华国收藏家买走,周先生跟那位神秘的买家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就是那个神秘的买家?” 周衍宸笑了起来:“果然是警察,连这个都查得到,没错,该系列的十二幅画作,全部都在我手上。” “不对。”骆寻忽然开口。 “什么不对?”周衍宸疑惑道。 “至少有两幅画,已经不在你手上了。” 骆寻手机相册,将手机屏幕放在周衍宸面前:“这两幅画,周先生熟不熟?” 就在周衍宸低头看手机的时候,骆寻的手机上冒出迟夏的消息。 消息内容是:骆队,我知道潜在受害者是谁了。 第16章 交锋 听到消息通知的那一刻,骆寻倾身一看,很快把消息划了过去。 然后他抬头对上周衍宸的目光:“周先生,看清了么,对这两幅画,你有什么印象?” 周衍宸盯着画,拧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拍手。 “记起来了,是这样的警察同志,半年前我有一个展览活动,求救系列呢也在展品之中,当时有几幅画是卖出去的,这两幅估计就是当时卖出去的吧。” “溺水者展览?”骆寻收回手机,重新坐了回去。 “这个你们也查到了。” 周衍宸笑的有些自豪:“是,就是这个展览活动,针对抑郁人群开展,在东州,甚至国内都是第一例。” 骆寻点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周衍宸有点茫然地看向了林文觉。 对上他的眼神,林文觉亲和一笑,开口道:“那这两幅画卖给谁了,周先生还记得吗?” 周衍宸也笑,拿起咖啡:“警官,这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我举办或者参加的展览活动也不是只有那一场,画卖给谁了,这个我可能得查一下才能知道。” 林文觉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也是,理解,理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骆寻忽然问道:“按照林薇的家境和现在的条件,买这个画不便宜吧?” 周衍宸手上的杯子晃了一下,茫然地看向骆寻:“警官?你说什么?” 骆寻的目光锐利而又逼人,带着居高临下的迫然:“张雯买这幅画,我尚且理解,林薇的家境,不允许她花费那么大价钱买这么一幅画,除非……” 他顿了顿,试图从周衍宸那张俊俏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除非这张画,她特别喜欢,喜欢到愿意为了它花费超出预期的金钱,我们了解过,她日常生活中,很节俭。” 周衍宸深吸了一口气,态度变得冷淡了起来,他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 “两位警官,你们要调查案子,我配合,但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直接把我当做凶手在审问吗,什么林薇,什么张雯,怎么……” 他扶了扶眼镜:“你们是找不到凶手,在对我诈供么?” 骆寻依旧用那种压迫性的目光盯着他,这让周衍宸很不高兴。 林文觉看这气氛,等了那么一分钟,知道自己该开口了。 他笑道:“哎呀,是这样,周先生你理解一下,我们最近遇上个案子,凶手太狡猾,这不我们队长有点上火么,你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周衍宸冷笑:“我凭什么要理解他?是我杀了人还是我不配合?还是队长,这就是一个队长该有的素质?” “这个……” 林文觉赔笑,拿出三个受害人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这是我们这个案子的三个受害人,根据我们调查,前面这两位……” 他点了点张雯和林薇的照片:“她们家里分别有一幅求救系列的画作。” “至于陈丽,就是这位。” 林文觉点陈丽的照片:“她家里,有你们展馆溺水者活动的邀请卡,这才是我们今天来找你的主要原因。” 周衍宸死死盯着那三张照片,半晌后震惊地抬起头来:“怎么会这样……” 骆寻轻咳了一声,林文觉收起照片,周衍宸的目光追随而来。 “周先生对心理学有什么涉猎么?”骆寻又问。 “心理学?” 周衍宸不悦地看向他:“实不相瞒,我对此非常感兴趣,不信警官你可以看看我的书架。” 他随手一指,指向的书架上,放着好几本心理学书籍。 “看出来了。” 骆寻面不改色:“周先生不觉得巧合么?” “什么巧合?”周衍宸直视着他。 “三个受害者,都与你举办的展览有关,最重要的是,这三个人都有心理疾病。” 骆寻薅了把头发:“做警察的,最不信巧合这一出。” “那是你们警察的事。” 周衍宸往后一靠:“有人遇害,我深表同情,如果跟我们举办的展览有关,那我一定配合警方调查,争取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况且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溺水者活动本来就是针对抑郁人群举办的,倒是警察同志你,你不觉得你一开始就对我很有敌意么?” “是么?” 骆寻抄起桌上的杯子,将里头的咖啡一饮而尽,觉得不够过瘾:“一般来说,能够察觉到警察敌意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位警官,你有点过分了!”周衍宸站了起来:“我可以要求你们离开了吗?” 林文觉赶紧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周先生,我这个同事就是脾气有点冲,人不坏的。” “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一定程度上还是在帮助你们查案,凭什么忍受他的脾气冲?”周衍宸看起来很生气。 林文觉瞪着吊儿郎当的骆寻,打了他一巴掌:“进来的时候不是说要上厕所呢,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说完,他看向周衍宸:“周先生,方便问一下你们的洗手间……” 周衍宸深吸一口气,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骆寻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一走,周衍宸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林文觉继续道:“周先生,我们也是最近被这个案子缠的太紧了,脾气这才冲了点,您多见谅啊,至于那两幅画,还是希望你这边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 “这是自然。” 面对林文觉,周衍宸的脸色好了许多:“警官,我方便问一下,这三个人,都是怎么死的吗?”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林文觉笑着:“周先生这个办公室很特别,我能看看吗?” “当然。” 周衍宸说:“你先看,我去看看那两幅画的情况。” 周衍宸出了办公室,林文觉观察着这个装修考究的办公室,直到骆寻回来。 “你刚才怎么回事,怎么那么针对人家。”林文觉不满地说:“人家周衍宸又不是凶手。” “看他不顺眼不行?” 骆寻拿着纸巾擦手:“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凶手?” “你……”林文觉懒得说了,长呼了一口气:“你可给我消停会吧!” “迟夏知道下一个受害者是谁了。”骆寻忽然说。 林文觉惊的差点跳了起来:“什么?她……她怎么忽然就查到这个了,她又发现什么线索了?得赶紧回去啊,不行,还得等等周衍宸。” 而此时,另外一间房间里,周衍宸正俯身观察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正是他的办公室,骆寻和林文觉的对话,全然落进了他耳朵里。 第17章 演戏 周衍宸出去没多久,就有人进来打扫咖啡留下的污渍,以及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换了件衣服。 林文觉记得,在此之前骆寻询问林薇情况的时候,周衍宸手上的咖啡杯晃了一下,当时有咖啡渍沾到了他的袖口。 在他拿着一份文件进来的时候,骆寻和林文觉的对话也就戛然而止了。 周衍宸一脸平静:“我让助理查过了,的确有这两位的购买记录,这两幅画都是在半年前溺水者展览活动结束后售出的。” 他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了林文觉:“从我们的资料来看,这两人是同一天购买的画作,时间是今年的1月4号,当时我正好在国外出差,所以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 骆寻从林文觉手里拿过文件看了看,张雯和林薇的名字排列在一起。 “那当时负责出售画作的负责人呢,我们方便聊一聊么?”林文觉问。 周衍宸歉然一笑:“真不凑巧,对方这段时间在出差。” 林文觉表示没关系。 “周先生当初费那么大力气,从众多的买家中得到求救系列的所有权,可见你对这些画的喜爱,那么喜欢的画卖出去了两幅,或者……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售出去的画,周先生至于要查这么久么?” 骆寻冷笑一声,满目嘲讽:“可见你也不是什么爱画,懂画之人,不过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罢了,你说是不是?” 林文觉清楚的看到周衍宸眼里的愤然怒意,他愤怒地握起拳头,凝视着面前的骆寻。 “这位警官,你觉得自己配做个警察么?” 骆寻丝毫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那我倒想问问周先生,作为一个画家,你尊重画作么?” 他向前一步,逼近周衍宸:“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欣赏这个东西,还是利用那些画,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无疑是对周衍宸的挑衅。 他极其厌恶这个警察,从一开始他的不修边幅,和后来他的咄咄逼人,都让他感到无比讨厌! 这个男人仿佛看得出他内心的黑暗,每一次的对视,都让周衍宸感到冒犯。 周衍宸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相对,仿佛在空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他忽然扯了扯唇角,也凑近骆寻。 他压低声音说:“这位警官,如果怀疑我,就拿着证据来铐我,而不是在这儿打嘴炮,这可不是个警察做出来的事,相反,你这样的行为,显得你们很无能。” 然后他后退一步和骆寻拉开距离,充满挑衅地冲着他一笑。 骆寻目光深沉地盯着他,冷哼一声:“好啊,但愿我能如你所愿。” 周衍宸耸了耸肩,镜片后的眼睛里露出轻蔑的光,他修长的中指扶了扶镜框说:“那我,拭目以待。” 然后他做出了送客的动作,态度冷然:“不送!” 骆寻气势汹汹地越过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林文觉朝着周衍宸笑了笑,紧跟着跑了上去。 林文觉一路追着骆寻,批评他刚才的行为,直到回到车上,车门被重重地关上。 两人上了车,他才瘫在了椅子上,问同样瘫着的骆寻:“说说吧,刚才你搞什么鬼,戏来的猝不及防,我差点都接不上了,而且,你别说你不知道那间办公室里有监控啊。” 骆寻从座位底下摸出两瓶矿泉水,给他丢了一瓶,先仰头喝了大半瓶,嘴里咖啡残留的苦味终于散了点儿。 然后他一改刚才的剑拔弩张,整个人都变得懒散闲适了下来,他说:“钓鱼。” “钓鱼?”林文觉好奇道:“什么意思?” 骆寻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在周衍宸办公室的时候,林文觉和周衍宸聊天的空档,他拿出手机准备看看卷毛那边有没有再给他们什么信息,结果看着看着就收到了迟夏的验证申请。 他刚通过,对面就来了一句:“骆队,你想不想钓一条鱼?” 骆寻淡定地打了个问号过去:“?” 迟夏很快回:“凶手很快就会继续作案,但我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选择受害者的途径是什么,难道真的要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吗?” “不能再死人了。”她又发过来一条。 骆寻脸色沉了沉,给她回消息:“展开说说。” 迟夏说:“诈他。” 所以就有了周衍宸看到消息的那一幕。 林文觉恍然大悟:“所以,那条消息是你跟迟夏商量好,故意让周衍宸看到的,还有他离开的时候,你告诉迟夏发现了下一个潜在受害者,都是做戏?” “嗯。” 骆寻发动车子:“老林,你经历了那么多案子,你相信巧合么?” 林文觉嗤笑一声,将座椅往后摇了摇:“在凶杀案中,巧合,就意味着刻意,你让我信这个东西,还不如信老宁要跳槽呢。” 骆寻也笑,食指敲着方向盘:“不管怎么样,周衍宸都跟这个凶杀案脱不了关系,这么多巧合,怎么偏偏都指向他了呢,要么,是有人故意想陷害他,要么,就是这位精英人士太自信,觉得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说到这儿,骆寻忽然想起迟夏当初说的那句话,在凶手趋近自负的心态下,隐藏着的,是他无法掩盖的自卑。 林文觉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发现了吗,周衍宸跟迟夏的侧写,对上了多少?” 年龄大概在35至40岁之间,青壮年,家庭条件较好,有洁癖,个人形象出众,有自己的事业,平时有大量的个人时间…… “啊,年龄这个问题,大差不差吧。” 林文觉紧接着说:“其他的可都对上了,只有最后一条,支撑作案的空间,你说的对,要么,是有人要陷害他,要么,是他太过自信。” “回去看看他们的进展吧。” 骆寻沉默了一瞬:“对了,你给卷毛打个电话,让他查一查周衍宸的个人资产状况,嗯……他父母那边也查一查,还有,我们需要确定一下周衍宸对绘画的功底和欣赏到底是什么程度。” “绘画?”林文觉停下联系卷毛的手:“你是说……” “如果周衍宸对绘画有着超出我们理解的热爱和造诣,那么他当初获得那十二幅画的拥有权就显得弥足珍贵,那个叫什么Mr.D的画家,我们也了解了一下,这一系列的画作对他来说也很珍贵,不太可能会单纯因为谁出价高就卖给谁。” “所以……” 林文觉接着他的话说:“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立的话,周衍宸不可能会轻易的就将其中两幅画卖出去,那么他卖画这个举动,本身就存在目的性。” “嗯。” 骆寻将从周衍宸那里拿到的文件夹扔了过来:“你看他给我们的资料,上面并没有表明这些画是以什么价钱出售的。” 林文觉凝神去看文件,和骆寻所言不差。 但很快,他又叹了一口气:“老骆,咱们需要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 “是啊。” 骆寻将窗户打开,临近中午,空气慢慢变得燥热,但依旧有风吹进来,将两人心里的郁气稍微吹散了一点。 骆寻说:“说一千道一万,咱们需要证据啊。” 第18章 挺疼 警局,在迟夏感觉到肩膀酸痛无比的时候,她快要木然的眼神终于一亮。 看着视频里一个身影,她忽然站了起来,上身凑近了监控画面。 曹斌被椅子移动的声音吸引了过来,赶紧暂停了自己那边的监控,跑过来问:“夏,你是不是找到了?” 迟夏嗓子干干的,但当下也没心思喝水,她嗯了一声,放大了监控中的某个画面:“曹哥,你看这个,像不像是张雯。” 画面放大,曹斌看到画面里一个全身黑衣。 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一路从车库出来,帽檐压的低低的,双手插在兜里,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乍一看仿佛只是在看来往的车辆,所以并不那么引人注意。 之后她走到路边,招手拦了几辆车失败之后,她大概选择了手机上叫车,低头在手机上摸索了一阵之后,她站在路灯下,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马路对面。 迟夏脑海中仿佛自动浮现了当时的场景。 口罩上方的双目茫然而又空洞地看着马路对面,她看着蛋糕店的招牌灯慢慢熄灭,目光轻移,路口的红绿灯转换,但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儿,怎么也填不平,可一想到新婚的丈夫和家里等待的小猫,她又觉得生活没有那么糟糕。 空洞的眼睛里,溢出一抹笑来。 她在好起来,她一定要好起来。 那双眼睛在暗夜里忽然显得那么出彩,那么美丽,像莹莹的珠宝。 很快过来了一辆车子,她上了车,车子离开。 “这是张雯么?”反复观察过几次之后曹斌开口。 卷毛从新一轮的战斗中抬起头来说:“技侦那边引进了一台新机器,好像可以做比对分析,如果咱们不那么确定的话,可以拿过去让他们比对一下,确保万一嘛。” 迟夏眼睛一亮:“这样的话更好,余哥,谢谢你啊。” 卷毛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小夏,你就别埋汰我了,等我这边完了,我就来帮你们啊。” “好。”迟夏一笑,笑的卷毛竟然有点脸红了。 曹斌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笑完了又进入状态:“夏,你休息会,我加把劲,争取赶紧把林薇和陈丽也找出来,然后送去技侦那边做比对,如果能够确定,就得赶紧调查她们离开后的去向。” 迟夏舒了一口气,灌了半杯水,点了两滴眼药水:“我也继续,还没到休息的时候,争取在骆队他们回来之前能找到林薇和陈丽。” 一想到队长那脾气,曹斌打了个激灵,也不说什么让迟夏一定要休息的客套话了,凑近电脑进入了新一轮的眼球转动运动。 好在,曹斌那边没多久就有了进展,他找到了伪装过后的林薇。 伪装过后的林薇就像是刚毕业的小姑娘似的,跟平时的风格简直大相径庭,要不是曹斌对她家里一个玫红色,造型奇特的小包有点印象,还真不容易把她找出来。 “陈丽也找到了。” 迟夏那边又传来了好消息:“你看这里,陈丽每次出门应该都会做红色或者黑色的指甲,我们在她家里发现了她使用的穿戴甲。” 曹斌欣喜之余觉得奇怪:“夏,昨晚真不是队长逼着你留下加班的啊?” 迟夏好奇,又失笑不已:“什么?曹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曹斌一边截取三个受害人的相关视频一边说:“这不是早上队长拿着毛巾牙刷让你去洗漱么,你昨晚不是在单位加班?” 迟夏反应了过来,赶紧解释道:“我回家的时候正好顺路,就想着再去陈丽家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后来骆队也来了,我们俩就一起检查,结束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直接回警局了,绝对不是骆队逼我加班。” 曹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但是迟夏……” 他眼神有点奇怪,迟夏一脸询问地看着他。 “你这里……” 曹斌点了点自己的脖子:“你昨晚跟人打架了么,还是……还是……” 还是骆队欺负你了啊? 迟夏猛然想起昨晚骆寻掐她那一出,那可是下了狠手的,这会儿估计有印子,容易让人误会。 她哭笑不得,赶紧跟曹斌解释:“骆队以为我是嫌疑人,所以……” “啊……”曹斌立马同情起她来:“那你是真可怜,骆队下手可重了。” 迟夏扯嘴笑了笑,谁让她自作孽不可活呢,这点伤…… 说实话,动动脖子还是挺疼的。 “还好。” 迟夏自知心虚:“曹哥,为保万一,咱们还是听余哥的,最好比对一下,但咱们也不能干等着结果,这三个人都是在晚上上车,然后再没有回来过,我们必须要知道,她们当晚都去了哪里。” 曹斌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迟夏继续道:“依靠我们这么找,得找到猴年马月去,我的意见是,如果能得到交通局那边的帮忙,速度要快很多。” “交通局?” 曹斌皱起眉来:“的确,有他们帮忙咱们事半功倍,但这事儿得请示啊,队长和老林现在也不在……” “先请示骆队。” 迟夏说:“如果骆队同意,我去找常局说,我刚来,又是个女孩子,他应该会答应。” 曹斌一想,这主意好啊! 立马就跑到一边去给骆寻打电话了,很快他就跑了回来:“夏,老大觉得可行,这样……” 曹斌话还没说完呢,迟夏就已经越过他出了专案组的门,去找常有为了。 “那啥,我还没说完呢!” 曹斌跳了起来:“老大说不用你去啊,他打个电话就行!” 但迟夏早就听不到他这话了。 迟夏从常有为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骆寻那辆标志性的吉普车也开进了警局。 “怎么这么火急火燎的?” 见他们进来,张金国也出了保安亭,多年前他出任务伤了一条腿,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骆寻和林文觉对他都很尊敬,两人下了车,先后叫了一声:“张队。” 张金国退出警界系统这么多年,从当年意气风发的刑警到现在警局的看门大爷,可这么多年来,骆寻他们这一辈见着他都会叫尊尊敬敬地先叫一声张队。 张金国那条腿怎么伤的,他们都清楚。 “还叫,叫张叔!” 张金国不厌其烦地纠正他们:“怎么,手头的案子还是没有眉目?” “有点进展了。” 骆寻说:“案子了了我请您吃饭啊。” 林文觉在一旁搭话:“算上我一个啊,这都多久没改善伙食了。” 张金国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他喜欢,却也怅然和羡慕,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 他拍了拍骆寻和林文觉的肩膀:“好,我等着你们,骆寻啊,跟凶手,尤其是这种猖狂的连环杀手打交道,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凶手,你会怎么想,会怎么做,把他的心思摸透了,他就暴露在你眼前了。” 骆寻想起了迟夏,眸光一凝。 “行了,上去吧。” 他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骆寻啊,天气越来越热了,你能不能管管你头上那点毛,我看着都热! 林文觉扑哧一声笑出来:“影响单位形象,是吧张叔!” 骆寻甩了甩脑袋,追着林文觉而去,声音传到张金国耳中:“这个案子结了我就剃!” 第19章 商讨 迟夏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眸子里透着思索,觉得有趣,又仿佛看的是另外的东西。 如果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她神情淡漠,好像不把周围所有人和事放在心里,整个人冷冰冰的,丝毫不像是一个刚来到警局的实习生,更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警察。 直到骆寻和林文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迟夏才收回目光,一个闭眼的功夫,她又变回了那个木讷的实习生。 在专案组门口,迟夏和骆寻两人正好遇着了。 林文觉先打了招呼:“小夏,你出来透气啊?” 迟夏笑了起来,先叫了声骆队,然后回复林文觉:“我去常局那儿了,他说骆队刚给他打了电话,希望交通局那边配合我们工作,调取张雯她们的行踪记录,他已经答应了。” 骆寻眯了眯眼睛:“你确定不是你去找常局商量的时候才知道我已经打了招呼?” 迟夏敛眉一笑:“都一样,都一样的骆队,查案要紧。” 骆寻冷哼一声走了进去,拍了拍手:“来来来,互通有无,分享成果。” 他径直朝着大办公桌走了过去,曹斌很快聚了过来,卷毛还在座位上大杀四方。 他要赶紧调查周家的资产情况,以及周衍宸在绘画这个事情上更多的蛛丝马迹。 “老大,你是不知道,多亏了迟夏,她提出用那个步态追踪找人,愣是给我们找着了,你说厉害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打算让技侦那边再帮忙落实一下,然后和交通局那边同时进行。” 曹斌一过来就说迟夏的好话。 骆寻靠在椅子上瞥了迟夏一眼,目光瞥到她脖子上的一点淤青,脸色变了变,也有点心虚。 “嗯,也行,就这么办吧,你马上把相关资料给交通局那边,技侦那边去了没?” “刚去,捡了个空儿,立即帮咱们弄。”曹斌有点高兴。 技侦跟法医室一样,每天忙的都不赶趟,每次都要排队,这次仿佛是个好兆头,骆寻心情都好了起来。 “卷毛,你那边呢,让你查周家的资产情况,查的怎么样了?”骆寻问。 卷毛头都没抬:“老大,再给我点时间。” 骆寻嗯了一声,看了看时间,快到饭点儿了。 “老大,那个周衍宸你们也见着了,怎么样,有没有嫌疑?” 曹斌也迫切的想知道骆寻他们那边的进展,赶紧问道。 骆寻看向林文觉:“老林,你说说。” 林文觉走到了案情板跟前,拿起笔在案情板上写下几个字:“从我们跟他的交谈中发现,周衍宸这个人,自信,缜密,大胆,如果他真的是这个案子的凶手,那么这个人已经自信到我们就算确定他是凶手,也找不到他犯罪的证据。” 骆寻一扫眼,若有似无地扫了迟夏一眼,见她唇角微扬,一抹嘲讽沾染其中。 她说:“只要他杀了人,就一定有证据。” 林文觉就是喜欢迟夏这股劲儿,他爽朗一笑:“迟夏说的对,只要他做了,就一定有证据。” 骆寻瞟了林文觉一眼,将手上的文件撇到了桌子上:“张雯和林薇是在同一天购买的画,陈丽那里又有邀请卡,这就意味着她们三个人都同时出现在那场溺水者的展览活动中,周衍宸作为一个收藏家,将自己珍藏的画作以一种极低的价格卖给张雯她们,或者,不是卖而是送,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曹斌翻着文件:“老大,你怎么知道周衍宸是低价售出的?” 骆寻看向迟夏:“迟夏,你说呢?” 迟夏特意想了想才开口:“我们虽然没有查到的MR.D当初出售这十二幅画背后的买家是谁,但出售价格是知道的,对普通人来说,光是这十二幅中的其中一幅都是高价,而张雯,尤其是林薇却能买到画,而且,我们没有查到她们有大额的经济支出。” 卷毛的声音从另一头飘过来:“对,迟夏说的没错,我查的时候没查到近两年内她们有什么大额支出。” 一幅超出经济水平的画,却在没有大额支出的情况下出现在受害者家里。 而所有的指向都跟抑郁症有关。 骆寻眸光深沉,继续道:“而且,周衍宸承认自己对心理学很感兴趣。” 林文觉又补了一句:“对了,周衍宸有洁癖。” 曹斌咂摸了一下这些线索,手心拍手背:“这不是跟迟夏的侧写都对上了么!” “可是动机和证据,我们现在都一无所获。”迟夏一句话浇灭了曹斌刚窜起的激动小火苗。 是啊,证据,证据,一个案子里,最重要的证据,他们现在除了猜测,什么都没有。 “查,查周衍宸这个人。”骆寻说。 他说完这话,从椅子上坐了起来,点了点桌子:“迟夏,你现在可以说说,你那个钓鱼法,准备怎么钓?” “如果周衍宸真的跟案子有关,他在看到那个消息之后,会有两种情况。”迟夏说。 骆寻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第一种,按兵不动,第二种,加速行动。” “是,如果他按兵不动,就是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如果他加速行动,那我们就得盯着他的行踪,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占有一定的主动权。” 虽然这样说,迟夏也还有担心的地方:“如果他足够聪明,很快就能意识到我们的目的,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不得不去做,最好,是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骆寻一哼:“说的轻巧,要怎么让他狗急跳墙,而又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这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是,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迟夏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想出那个能够逼得他狗急跳墙的办法。” 骆寻刚要瞟她,就听她马上又道:“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查找其他线索的基础上,盯紧周衍宸的动静。” 这女人把话给他堵死了,骆寻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好半晌才咽下去。 林文觉真是好久都没见过他这么吃瘪的模样了,乐的不行,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笑意,结果把自己给呛着了。 曹斌憋笑也憋的难受,只有迟夏跟什么都意识不到似的。 骆寻白了这幸灾乐祸的两人一眼,食指弯曲撑着桌子:“老曹,看来你得辛苦辛苦了。” 曹斌立马就明白过来,站直了身体:“得嘞,老大,你就放心吧,盯梢,我是专业的!” 林文觉打趣道:“要说整个东州警界系统,论盯梢还真没人能比得过咱们曹警官呐。” “老林,你得了啊,你说我长得大众我也不会打你的。” 曹斌深吸了一口气:“老大,你看咱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骆寻拍案。 迟夏紧接着说:“骆队,我申请跟曹哥一起。” 这倒是出乎骆寻意料之外,甚至林文觉和曹斌的想法里,这个盯梢的任务是怎么也不会让迟夏一个姑娘家跟着他们去的。 “早就听说曹哥曾经创造过72小时不合眼的盯梢记录,我想见识见识,绝对不会拖后腿。”迟夏放软语气。 骆寻看着她那双眼睛看着自己露出乞求的样子,心里头真是拍手叫绝,好啊,戏演的可真是不错啊,能伸能屈。 骆寻刚要开口,那边卷毛忽然站了起来,喊道:“老大,我查到了!” 第20章 十年 “啧啧啧,这个周衍宸家底是真丰厚啊。” 卷毛拿着一沓资料过来,顺便将电脑上的内容投在了大屏幕上。 “周衍宸家里本身条件就不错,他爷爷在国内和国外都有公司,而且收益都不错,他爸爸又是很有名的外科医生,再有一个精英律师的妈妈加持,这条件拿出去不得羡慕死人哦。” 卷毛将相关资料显示在屏幕上,骆寻他们已经自己分发了那些纸质材料。 曹斌也一脸唏嘘:“可不是,周衍宸还有自己的画廊和展览馆,又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收藏家,可想而知日子过的多滋润,他真的会无聊到去杀人?” 迟夏迅速翻完那些资料:“普通人都忙着生计,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或者冲动行事,很少有人会拿杀人放火做消遣,但对于周衍宸这一类人来说,当他已经无法从物质生活中寻找到满足感的时候,就会探寻一些方法来满足他们所谓的成就感,比如,一些铤而走险的,常人不会去做的,充满刺激的事情。” “迟夏说的没错。” 林文觉深以为然:“我们永远无法想象一个人的道德底线,更无法探知他们寻找刺激的渠道到底有多少,不然,哪来的杀人狂魔?因为杀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维持生活的一部分。” 大家停了停,想着林文觉和迟夏刚才的话。 过了一会儿,骆寻抬了抬胳膊:“卷毛,你继续。” “哦,好。” 卷毛拿着电子笔将屏幕翻过一页:“这些,是目前我们能查到的周家产业。” 屏幕上出现了令人咂舌的资产状况,曹斌连连咂舌,实在有些羡慕。 “绝对不止这些。” 骆寻站了起来:“迟夏,你说周衍宸肯定有一个绝对私有的,可以实施犯罪的空间,周家这些房产中,你觉得有目标物吗?” 迟夏大略扫过一眼,沉吟半分,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有,目前我更倾向于,这个地方,只有周衍宸自己知道,属于他的秘密基地,按理来说,他不太会选择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 “还有这个。” 卷毛适时开口:“周衍宸在绘画上的造诣很高,很擅长意识流作画,多次在国外获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国内的获奖情况寥寥无几,就算有,也是一些不怎么有影响力的奖项,和国外的获奖情况大相径庭。” 这就意味着,在画作的欣赏上,周衍宸有着高超的鉴赏能力。 这样一个人,会把自己珍藏的画作低价卖出去么?还是说有一种可能是,他遇到了知己,所以以画相赠?这事儿艺术家们不是做不出来。 迟夏的注意力被那些获奖情况和他流传的少有画作所吸引,她思索着,忽然开口:“余哥,我想看看周衍宸父母,包括他爷爷的详细资料。” “这个简单。”卷毛立马在电脑上操作了起来:“要不要给你打印出来?” “这样更好。”迟夏说。 很快,周衍宸父母包括他爷爷的资料出现在迟夏手中,她仔细看着那三份资料,眉头紧蹙,倒让曹斌和林文觉有点紧张了。 看她好半晌都不说话,曹斌试探着问了一句:“迟夏,有啥问题么?” 听到他的声音,迟夏抬起头,她先看了骆寻一眼,而后才说道:“周衍宸的爷爷不必说,他白手起家,事业成功,周衍宸的爸爸和妈妈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这样的情况下,周衍宸作为周家的独子,压力可想而知。” 一个从小生活在压力中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 他会像一直充气的气球一样,总会爆炸的。 迟夏刚说完这话,曹斌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大家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曹斌接了电话,面露喜悦:“老大,技侦那边的比对结果出来了,可以确定我们送过去样本监控,目标人物相互契合,咱们没找错!” 迟夏唇角一翘,露出个笑容来。 这一抹笑落入骆寻眼里,他暗自哼笑一声:“很好,接下来,就是等交通局那边给我们的反馈了,老林,发挥咱们不要脸的精神,催他们。” 林文觉乐呵呵地:“好嘞,我立马去!” 他走到一边去打电话,骆寻一看时间,一眨眼的功夫,饭点都要过了。 “先去吃饭。”他拿起衣服往外走:“去食堂边吃边说。”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回过神来,摸摸肚子,饥饿忽然来的猝不及防。 迟夏也暗暗叹了口气,想她来专案组,竟然还没正儿八经吃顿饭。 她跟在骆寻他们身后往食堂走,正拿着手机回消息呢,就见骆寻放缓了步子跟她持平。 迟夏赶紧放下手机,叫了声:“骆队。” 骆寻的脚步跟上她的,两只手插在兜里:“在专案组,你可能会经常过这种吃不饱饭的日子,一个女孩子,身体累坏了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是。” 迟夏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侧头看他:“骆队,你这么热衷于让我转岗吗?” 她的目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骆寻看着她黝黑的瞳仁,莫名还有点心虚。 他错过目光,抓了把头发:“你可不要觉得我是看不上你,我也是为你好,一个女孩子,安安稳稳的不好吗,饱一顿饿一顿,你觉得很好?” “所以你昨天总是买吃的给我?”迟夏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 骆寻冷哼一声:“想多了。” “那就想多了吧。” 迟夏收回目光,但嘴角的笑意还是没消散:“骆队,转岗我会考虑,你也不用每天都提醒我了,至少等这个案子先结束吧。” 她脚下步子快了起来,跟骆寻拉开了距离。 这倒让骆寻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前几次她不是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么,怎么这会儿忽然就会考虑了?女孩子都变的这么快的? 果然,她还是生出了退缩之意。 骆寻站在原地,抬头看天上的太阳,阳光刺眼的很,他眯着眼睛,一抹苦笑从嘴角浮出。 人呐,能坚持到底的,能有几个?早早的选择一种适合自己的生活也是好事,别像他一样,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走到今天还是两眼一抹黑。 像他一样活着,不是什么好事情。 手机上传来信息,他低头去看,原本苦笑的脸上忽然就阴云密布。 原本想着吃饭的时候大家再交流交流案情,结果不知道怎么的,骆大队长心情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都散着一股低气压。 迟夏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仿佛神游外太空。 等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气氛不太对,但再一看,林文觉他们似乎对这个情况也见怪不怪,甚至还若有似无的顺着骆寻。 迟夏心里生出了好奇,默默地观察着饭桌上的情况。 骆寻很快吃完了饭,自顾自离开了,饭桌上曹斌和卷毛明显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又有什么消息了?”曹斌问。 卷毛叹了口气::“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然老大的脸能臭成那个样子?” “哎,老大也真是可怜……” 曹斌也叹了口气:“十年,十年呐,换了谁不失望呢。” “行了,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林文觉透过玻璃看到骆寻点着烟不见了身影,回过神来说了曹斌一句:“这两天顺着他点吧。” 曹斌和卷毛都点了点头。 迟夏虽然好奇,但也没开口,默默地喝着自己的汤。 倒是林文觉跟她说:“迟夏,骆队有时候会心情不好,你也别太在意,他不是针对咱们哪个人,别害怕啊,很快他就会恢复常态的。” “好。”迟夏点了点头说。 不针对谁,那就是私事,十年,十年,她心里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十年,是什么事呢? 第21章 不准 吃完饭,曹斌就准备去盯着周衍宸了,迟夏想着骆寻还没答应让她一块去,还得去找他问问。 找到骆寻的时候他在楼下背阴处,脚底下散落着几根烟头,他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同时将手机塞进兜里。 迟夏看出那个手机的型号还是十年前的一款老诺基亚,可以滑盖,当年父母就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她,是为了奖励她考试得第一名,她很喜欢,直到现在还珍藏着。 但骆寻平时用的手机她见过,并不是这一款。 想到手机,她神情怔松了一瞬,手机还在,可人已经没了。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很快恢复常态。 “骆队,我想再问问,我能跟曹哥去盯周衍宸吗?”她对周衍宸这个人充满了兴趣,甚至隐隐的想要跟他较量一番。 她想着,骆寻大概率会答应她,毕竟这种劳心费神的事情,骆寻巴不得她经一经,然后心甘情愿地离开专案组去宣传科。 她没想到的是,骆寻此时摇了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迟夏在她跟前第一次真情实感的不解。 骆寻却不答她,指了指楼门口的扫把和簸箕:“把那个给我拿过来。” 迟夏默不作声把东西给他拿过来,看着他把地上的烟头都扫进去,又提着扫把往回走,她赶紧跟了上去:“骆队,为什么不让我去?” “就是不让。”骆寻头都不回。 迟夏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想见见周衍宸,只有跟这个人打交道,我才能作出更好的判断。” 骆寻的脚步戛然而止,他转过身来:“迟夏,你知道实习生三个字的意义是什么吗?” 迟夏张了张嘴,忽然又闭上了,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低着脑袋,又是一副木讷样子。 骆寻冷笑:“行了,你也别在我跟前演戏了,就你那双眼睛,眨一次就是个算计,但是我告诉你,你一个实习生,队长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看你才来了两天,就想站在我头上……” 后面那两个字他及时打住了,奶奶的,一个不小心差点把自己给骂了。 “好的骆队。”迟夏忍着笑,保持着乖巧。 骆寻的电话猝然响起,他瞥着迟夏接了电话:“在楼下,我立马上来。” 迟夏抬头去看,确认他使用的手机不是刚才那个老款诺基亚。 挂了电话,骆寻似笑非笑地盯着迟夏,忽的一笑:“愣着干嘛,交通局那边来消息了,基本确认了她们去的地方。” “是哪里?”迟夏立马跟了上去。 骆寻腿长,步子跨的大,迟夏小跑几步才追上他。 “因为有监控死角和对方有意躲藏的缘故,对方只告诉了我们大致区域,是在木棉路附近。”骆寻说。 “木棉路……待拆迁区?”迟夏早上起来后,又熟悉了一下东州的地图。 骆寻点头:“对。” “骆队。” 在骆寻刚要上台阶的时候,迟夏忽然叫住他:“你记不记得,刚才余哥整理的周家资产状况,其中有个心理诊所。” 骆寻抬起的脚重新落了回来。 “我记得那家心理诊所的地址,就是在木棉路。”迟夏说。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办公室,骆寻一比对,迟夏说的不错。 “老曹,给我盯死了周衍宸,他跟老林碰过面了,让卷毛跟你去。”骆寻眸光沉沉。 曹斌和卷毛立即出发。 “老林,你在办公室,有什么事大家随时沟通。” 林文觉点头应了:“明白。” 然后他看向迟夏:“迟夏,你觉得我们俩能做点什么?” “骆队,我想我们有必要去拜访一下周衍宸的父母了。”迟夏说。 骆寻想了想,哼笑一声,抓起衣服往外走。 林文觉暗暗朝着迟夏竖了个大拇指,压低声音说:“去吧,他这是觉得你说的对。” 迟夏朝他一笑,紧追着骆寻出去了。 转眼间办公室只剩下林文觉一个人,他想了想,去法医室找宁弈了,关于凶手是用什么工具剜除的受害者眼睛,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 *** 骆寻和迟夏很快就到达了周家的别墅门口。 敲门之前,骆寻懒洋洋地问迟夏:“实习生,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迟夏这时候又不装了,一双眼水澄澄地看着他:“周衍宸不是自信么,那就让他在他的自信上栽跟头。” 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演欲,让他担忧,愤怒,屈辱,膨胀,不得不释放。 让他抓心挠肺,让他跳脚,让他犯错! 骆寻观察着迟夏,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尾微微扬起,仿佛无比清楚那个人的内心,她就是那个旁观着他所有行为的局外人。 她自信于那个人会踏进她给他挖好的火坑,也嘲讽那个人的不自量力。 她不像个青涩的实习生。 她仿佛早就身经百战。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周衍宸跟这个案子有直接的联系,而且,他妈妈是个很出色的律师,我们的行为会在很大程度上激怒他妈。”骆寻再次提醒她。 “骆队你也说了,咱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那就把这池水彻底搅浑了,说不定还能有点发现呢。” 迟夏朝他一笑:“你也这样想吧骆队,不然你不会跟我一起来。” “按门铃去。”骆寻瞟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 迟夏上前按了门铃,很快有人从里面出来,看打扮应该是周家的保姆。 “您好,警察,想了解一些情况。”骆寻上前一步,直接亮出了警官证。 那保姆很是意外,目光在骆寻身上打量了好半天,到底还是没敢开门:“那个,我需要问问家里的主人。” 骆寻皱了皱眉,刚要说话,被迟夏扯了扯身后的衣服。 保姆回去请示了,骆寻一脸不悦地看向迟夏。 迟夏指了指他的头发:“骆队,你这个装扮,真的有点……嗯……让人怀疑咱们的身份是真是假。“ 骆寻一噎,瞪了她一眼,用手梳了梳头发。 迟夏觉得也不能怪骆寻,就他这个长相,稍微拾掇一下,这一头乱发反而是点睛之笔,会更显得他性感,可职业限制了这位大队长的帅气。 不至于忙的连头发都没时间剪,迟夏想,难道骆大队长喜欢这一挂? 倒也不至于,风吹过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厌烦自己随风飘扬的发丝。 有点意思,迟夏心想。 两人等了三分钟左右,保姆去而复返,她身边跟着个穿着精致的女人,应该是周衍宸的妈妈。 从她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迟夏就能感受到她带着压迫的打量,那是一个出色的律师多年来已经融入骨子里的震慑。 第22章 周家 周衍宸的母亲叫梁静。 看着门口的两个人,她神情淡漠:“警官,再让我看看你们的警官证吧。” 骆寻耐着脾性将警官证给她看了,她这才态度好了点,示意保姆开门:“请进。” 骆寻和迟夏跟了进去,才发现客厅还坐着一个男人,他们走进去的时候,男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严厉,疏离。 骆寻和迟夏认了出来,正是周衍宸的父亲周正国,那个著名的外科医生。 他的目光要比妻子梁静的更让人有压迫感。 纵然是迟夏和骆寻,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目光里的冷淡和肃然,他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打量着进来的这两个人。 “两位坐吧。” 梁静指引着迟夏和骆寻坐下,吩咐保姆:“张婶,泡两杯茶过来。” 她坐在了丈夫身边,仪态高雅:“两位警官怎么称呼?” “骆寻。” “迟夏。” “骆警官,迟警官,有什么案子需要我们配合?” 她看起来分明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迟夏总觉得她下一句就会忽然的质问个什么。 “连环杀人案。”骆寻开口,目光注视着他们。 周正国刚拿起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胡说八道,我们家怎么会跟连环杀人案扯上关系!” “也不能说是扯上关系。” 骆寻瞥了一眼溢出来的茶水:“案子的多个线索均指向了令郎,为了保险起见,我们需要确认一些问题,如果周先生没有嫌疑固然是好的,可如果……” “你们在胡说什么!” 听到儿子的名字,梁静蹭的站了起来,全然没有刚才的淡然:“衍宸怎么会跟杀人案有关,警官,我是律师,我可以告你们诽谤的你知道吧!” 骆寻看了一眼迟夏,轻轻颔首。 迟夏拿出相关证据,倾身向前:“这三位是我们这个案子里的受害者,经过调查,三个受害者都曾参加过周先生举办的溺水者展览活动,这个活动主要是针对抑郁症群体举办的,而周先生当初重金收藏的小众画作《求救》系列的其中两幅画,恰好出现在其中两个受害者的家里。” “周衍宸先生作为收藏家,应该很喜欢自己收藏的《求救》系列,听说这个系列画作是画家专门为抑郁症群体而作的,其中融入了心理学知识,但这两幅画单价售价也极高的画作,却出现在没有购画能力的两位受害者家里……” 她观察着周衍宸父母的表情,周母震惊万分,周父脸色冷然,但也难掩神色间的愤怒。 迟夏继续说道:“两位,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的,你们说是吧?不然这么多巧合在那里,我们也不能拍板钉钉地说周先生没有丝毫嫌疑,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们理解。” 骆寻接过着迟夏的话说:“是,只是例行公事的程序,并不是说令郎就是凶手。” “衍宸不可能是凶手!” 梁静忽然大吼了一句,吓得端茶过来的保姆一个激灵,盘子里的茶都溢出了一些。 她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换新的,骆寻将人叫住:“麻烦,不用换新的了。” 周正国的目光盯着茶几上的相关照片,声音威严:“张婶,茶放下,你回避。” 保姆赶紧将茶放下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客厅。 梁静此时已经没了初见时的冷静,她目光里含着担忧,面对丈夫也露出了一个女人的柔弱。 她蹲下来抓着丈夫的手腕,声音颤抖:“正国,衍宸不会杀人的,他是我们的孩子,你再清楚不过了。” 周正国这半生,从襁褓落地就享受着普通人摸不到的便利,他站在罗马路口,拥有随心而欲的资格,得以选择自己的热爱所在。 他的父亲经历过短暂的动荡,所以愿意成全儿子的梦想,却也告诉他,你是沾了我的光,我很不愿你背叛我,但我想看看,离了我你到底能走多远。 他大概是为了证明,又或许是真的热爱,苦苦熬了这些年,到如今功成名就,却深知一路走来何其艰难。 直到他的孩子降生在这个世上,他终于理解了父亲。 我明明已经为你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你知道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都没有吗? 他不愿意他的孩子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莽撞和无知,所以对他严厉非常,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家的三个男人,却如同命运般的,选择了三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画画,可收藏,可他喜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要借着这个家族的荣光? 学医能治病救人,学法能法网恢恢,可他学艺,能干什么? 那是消遣,是逃避! “正国!你说句话呀!”妻子摇晃着他的手腕,声音里透着隐忍。 每一次,每一次面对儿子,她总是这样,失去体面和原则! “都是你纵容他!” 他一把甩开妻子的手,怒目呵斥:“现在你高兴了,出事了,出人命了,你才害怕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晚了!” 梁静没想到丈夫会忽然毫无缘故的指责自己,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头也升起无限的愤怒来。 “你怨我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怨我,你明知他不喜欢学医,你非要逼着他学!爸明知他不喜欢从商,以死相逼也要让他去做,他就是喜欢画画,他就是喜欢,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他丢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生他的时候我疼了两天两夜,我让我的孩子做他喜欢的事情有什么错?倒是你,这些年他总是渴望你的一句夸奖,你的一句认可,可是你带给他的是什么,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他不学无术,说他丢人,说他丢你周家的面子!” “啪!” 周正国的茶杯被他摔在地上成了碎玻璃渣,他低着头,怒斥了一声:“别说了!” 梁静似乎被这一声吼回了神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时间这位律师神情慌乱,有些错然。 “每次遇上他的事,你就冲动的不像你自己!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么,你慌什么!” 周正国瞪了她一眼:“坐下!” 骆寻和迟夏看够了,这时候才开了口,骆寻说:“两位,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事实上除了这些所谓的巧合,也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表明,周先生就是凶手。” 周正国抬头,目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 这句话就像是底气一样,梁静暗暗地深呼吸几下,恢复了她最初的泰然。 她看向骆寻和迟夏:“那么,我儿子不可能是凶手,我相信我的孩子,倒是两位,我希望你们尽快还我儿子的清白,如果你们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对我儿子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我保证,我会将你们告到底。” “这是自然,我们捍卫每个无辜公民。”迟夏无惧她的目光,迎面而上。 骆寻一直注意着周正国,在妻子跟骆寻他们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些照片上,他看不清这个医生眼里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此刻很不平静。 “那么。”他终于又抬起头来:“两位警官,你们今天来,想了解什么?” 第23章 眼睛 骆寻看向迟夏,示意她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 迟夏问道:“我们想知道,周衍宸跟家里的关系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周正国和梁静都愣了一下。 梁静幽怨地瞪了丈夫一眼,带着埋怨说道:“衍宸从小就跟我关系好,他爸在他小时候就对他严厉,孩子不管做什么他都不满意……” 周正国冷着脸:“那也要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做的那些事情,哪个能上得了台面!” 这些年来,在关于孩子的问题上,梁静跟丈夫似乎有着很大的冲突。 直到今天警方找上门,这两位社会精英终于撕破脸皮,那么轻而易举地在外人面前撕开了他们维持多年的体面。 “台面,什么是台面!在你眼里孩子就是个工具,要完美,要让你有面子,可在我眼里那只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辛辛苦苦工作,就是为了不让他过的那么苦,就是为了让他能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一切!” 这么多年,梁静依旧无法认同公公和丈夫对儿子的未来规划,那是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她最清楚她的孩子需要什么! “他想要爸爸的认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他,他想要父亲的陪伴,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陪过他几次,你有什么资格对孩子的人生指手画脚?”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所有的情绪都化作这些年对孩子的心疼。 可看着那么骄傲的丈夫此时低垂着脑袋的样子,她忽然又感到浓重的无力感,两相撕扯下,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迟夏循着这个空档再次开口:“两位,我们注意到周家在木棉路上有一家心理诊所,我想问一下,那间诊所现在还在开业么,是谁在管理?” “心理诊所?” 周正国抬起头来:“那个诊所虽然是我们家的,但这些年来都是我的一个学生在运营,他是个很出色的心理医生,至于铺面,在拆迁之前,我都是低价给他出租的,怎么,你们的案子跟心理诊所有关?” “只是有点好奇。” 迟夏说:“周衍宸对医学,或者心理学相关的专业感兴趣么?” 周正国冷笑一声,充满失望:“他除了舞文弄墨的能有什么兴趣,当初让他去学医,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梁静却不同意了,她为儿子鸣不平:“他是不喜欢学医,可是你别忘了,当初他为了让你高兴学什么心理学,兴冲冲来找你,你是怎么对孩子的,你骂的他一无是处,要不是你对他那么严格,孩子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我那也是为了激励他!” 周正国说:“而且,他没有任何基础就妄想学心理学,那不是喜欢,那是一时兴起,他就是故意气我的!” 梁静气的说不出话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丈夫总是如此强势,有时候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迟夏和骆寻对了个眼神,又轻轻错开。 “还有一点。” 迟夏看向梁静:“我们发现周衍宸在国外的绘画比赛中得过很多次大奖,但在国内几乎没有,这个……是有什么原因么?” 这个问题让梁静刚对丈夫消散了点的埋怨又浮了起来,她说:“他爸不愿意,总觉得那些比赛给他丢人现眼似的。” 周正国一张脸憋得青红:“我什么时候觉得丢人了!” 梁静冷哼一声:“你当然不愿意承认了,怕是你对儿子说过什么伤人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在你心里,亲生儿子还没有你那些学生让你有成就感!” 周正国想辩驳,张了张嘴又没有说出口,他深深一个呼吸,肩膀都有些塌了下来。 骆寻站了起来:“方便看看令郎的房间么?” 梁静刚要点头,周正国却忽然站了起来:“不行!” 他态度如此强硬,连妻子都出乎意料。 周正国看着骆寻和迟夏:“自从他搬出去,他的房间我就让人收拾出来了,现在是个杂物房,既然他不认我这个爸,我也懒得认他这个儿子,等他什么时候知错了,这个家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 “你!” 梁静眼含泪水,又难过又生气,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儿不知道怎么说,最终一甩胳膊,跑到楼上去了。 “两位警官。” 周正国又是长吸一口气:“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两位看笑话了,但周衍宸他到底是我儿子,我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他的,至于你们的案子,你们想问的,我们能说的我们也都说了,剩下的你们就自己去查吧,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的妻子了。” “最后一个问题,周先生。” 迟夏站了起来:“您知道眼睛对于周衍宸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或者说,是人的瞳孔。” 她看了一眼骆寻以示请求,骆寻点了点头,她才说:“这个案子里的三个受害人,都被人剜除了眼睛,用琉璃替代了。” 周正国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紧皱着眉头,大喊一声:“张婶,送客!” 对方下了逐客令,迟夏和骆寻也不好非要留着,两人告别,出了周家的大门。 回到车上,骆寻才问迟夏:“看出点什么来了?” 迟夏呼了一口气:“严父慈母,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周衍宸,很容易形成表演型人格,他尊敬和崇拜他的父亲,却总是遭受来自他的打击,越打压,他就越想表现自己,可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剜除死者的眼睛。” 迟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周正国和梁静的表现,试图要找到些什么线索。 “你不觉得奇怪么。” 骆寻打断了她的沉思:“周正国和梁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警方面前那么毫无防备的吵起来?这不太符合他们的身份,更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一个是操手术刀的医生,一个是法庭上随时面对突发状况的律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在他们面前因为孩子的问题吵起来? “只是因为这个问题积蓄了太久,所以一触即发么?” 骆寻反问:“迟夏,你好好想想,他们有什么在我们面前吵架的必要么。” 迟夏沉默着,直到骆寻开动车子,她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可能性。 “骆队,咱们去木棉路那家诊所看看吧。” “我看你是真把我当你的司机了是吧?” 骆寻没有好生气地说:“给我个理由。” 迟夏道:“刚才出来的时候,我最后问周正国的那个问题,他假装听不懂没回答,但我现在敢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在我们和他们夫妻聊天的过程中,梁静提到,周正国很欣赏自己的学生,反而处处打击自己的儿子,木棉路上的那个诊所,是他很欣赏的学生开的。” “但愿我不是跟着你乱跑。”骆寻调转车头,朝着木棉路疾驰而去。 而此时的周家,周正国站在客厅的落地玻璃前,目光沉重地盯着外面,仿佛能够看到很小的时候,他的儿子周衍宸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地练习走路。 那时候他对他的孩子充满希冀,望他安稳长大,出人头地。 可什么时候起,他们父子俩就走到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他闭上眼,双颊微微颤抖,一行热泪滑落出来。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的儿子满脸失望却又嘲讽地笑着,他说:“爸,你这双眼睛,看你学生的时候总是那么欣赏,那么欢喜,怎么你看我的时候总是那么冷冰冰的,你什么时候才能用那种眼神也看看我?” “我是你的孩子啊,我只是没按照你给我设定的路走,你为什么不能那么看看我呢?” “爸,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和当年的你做了一样的选择,你为什么要那么讨厌我?”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地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像铁锤一样捶着他的心。 妻子下楼来,靠近他:“老周,儿子……儿子他……” 那一行泪已经干涸,周正国转过身越过妻子:“我去他的房间,谁也不要进来,你也不要来。” 第24章 测试 木棉路324号,正心心理诊所。 骆寻和迟夏来到前台,对方态度温和:“两位,请问有预约么?” 迟夏摇了摇头,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来这里还需要预约吗,我不知道这个……” 她看起来很失望,前台姑娘赶紧安抚她:“没关系,你可以先留下你的个人信息,再做个测试,我会根据测试情况安排你跟医生见面。” “这么麻烦么?”迟夏说:“我能直接见医生么?” “这个不行的女士。” 前台耐心解释:“来我们这里的客户,都是要先做过心理测试,然后根据医生的评估再面诊,之后就可以自行和医生约定时间。” 迟夏失望却也理解:“那我现在可以做那个测试么?” “当然。” 前台笑容满面,却又欲言又止地看向一旁的骆寻:“那这位……” “我跟她一起做。”骆寻说。 前台拿出两份测试资料,引着他们往前走:“为了医生更好的了解客户情况,请两位认真作答,而且,两位要分开作答,这也是为了确保评估的真实性,两位是可以理解的吧?” 迟夏看了眼骆寻:“理解。”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迟夏临进门之前问了她一句。 “秦眉,我叫秦眉。” 她笑着,眼睛很漂亮:“我以前也是这里的患者,这里很好的,你们没来错地方。” 迟夏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等骆寻和迟夏各自做完测试表出来的时候,骆寻敏锐地发现迟夏的脸色不太好。 “对了。” 离开的时候迟夏问前台:“可以给我一张诊所的名片么?” “当然。” 秦眉欣然答应,给了骆寻和迟夏一人一张名片。 走了两步,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迟疑着说道:“我有必要告知两位,我们医生有个习惯,通常是晚上看诊,这个两位可以接受么?” “可以,我也是有人介绍过来的,张雯你知道吧,也在你们这儿看诊,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对方似乎很熟悉张雯,很快就笑了:“张小姐啊,她是我们这儿的老客户了,其实您也可以让她帮忙引荐周医生的,有熟人介绍,周医生可能会特意空出时间,不过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过来了。” 迟夏眉心一蹙,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笑了笑:“好,我回去问问。” 两人离开了这间心理诊所,迟夏一直皱着眉,骆寻见状问她:“怎么了?” “骆队,查一下这间诊所的医生。” 迟夏看着他:“我有点怀疑,秦眉刚才说的周医生就是周衍宸。” “周衍宸?”骆寻也是眉头一拧,很快给林文觉去了个电话,两人也没离开,就在车上等消息。 没过多久林文觉就发了对方的资料过来。 周正国那个很欣赏的,一直以来运营这间心理诊所的学生,姓张,叫张子昂。 那么前天刚才说的周医生,又是谁?真的是周衍宸? 林文觉打电话来特意说明:“我查过了,这间诊所就一个心理医生,一直以来都是张子昂,没有其他人。” “查一查张子昂的行踪。” 骆寻跟他说着,忽然看到迟夏的脸色,莫名的,他后背忽然一凉,直觉有些不妙。 挂了林文觉的电话,骆寻又给曹斌和卷毛那边去了消息。 此时曹斌正大刺啦啦地坐在路边,脖子上挂着一块旧毛巾,穿着一身半旧的绿色工装服。 在他面前放着块牌子,写着接短工,跑腿,修下水道,搬重物,开锁这几个字。 怎么看怎么像为生活奔波的中年大叔。 卷毛在不远处的车里,穿着跟他相似,曹斌拒绝他一起,怕他显眼。 骆寻的电话过来时是卷毛接的:“老大,周衍宸中午去了一趟展览馆,见了个朋友,两人一起吃了顿饭,然后他就回了家,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骆寻有些失望,但他很清楚现在不能急,跟卷毛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他感觉局面有些乱,突然之间惊觉,自己这两天竟然是被迟夏在拽着走,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的时候,骆寻忽然就觉得有些可怕。 这不合常理,甚至有些诡异。 “迟夏。” 他闭了闭眼睛,睁眼时目光凛然:“现在这个局面,你预备如何收场?” “骆队。”迟夏看着他:“如果那个张子昂,遇害了呢?” 骆寻心里咯噔一声。 以凶手作案的熟悉程度来看,或许还有他们未曾发现的受害者,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了。 “我其实抱着很大的希望在周正国身上。” 她仿佛看出了骆寻的担忧:“他跟梁静不一样,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一错再错,他会质问,会逼迫,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是个罪犯。” 他是个正直到有些自私的男人。 骆寻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迟夏目光坦然地看着他。 “你想通过周正国来逼周衍宸动手。” 他明白过来她的计划:“但风险太大了,我们无法控制周正国的行动,保护孩子是父母的本能。” “是。”迟夏说:“所以我们得帮他一把。” 她的声音轻轻的:“张子昂的生死,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对周正国来说,也很重要。” 这简直是个疯子,骆寻对她的计划感到惊心,她几乎是随心所欲,走一步看一步,甚至丝毫不考虑第二种可能性,她从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定了结果。 所有的前提,她都预定了。 只有疯子才会这么疯狂。 没过多久,林文觉那边传来消息:“骆寻,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张子昂去年就将工作重心放在了国外,根据他的出入境资料显示,这个张子昂去年一月份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对了,我特意查了一下周衍宸去年的行程,在张子昂出国两周后,周衍宸也去了相同的目的地,不过很快就回来了,还有,这个张子昂跟家里联系不太紧,只是会按时打钱回去,我再抓紧查查。” “知道了。” 骆寻余光扫了迟夏一眼,继续对林文觉说:“你再查一查,当初张子昂在东州的时候,他的前台或者私人助理,或许能从对方身上找找突破一下。” 他挂了电话,迟夏立即看了过来:“你想的没错,张子昂很有可能遇害了。” 是,一个什么样的心理医生,有在晚上给客户看病的癖好? 明明是张医生,怎么在前台嘴里就变成了周医生? 除非,晚上看病的这个,不是张子昂。 “再去一趟周家。”骆寻说。 迟夏看他。 “不是要逼他跳脚么,那就得加码。” 骆寻发动车子:“这个砝码,只能是周正国。” 周正国,是周衍宸最期待的表演对象,他所有的表演,最想得到的肯定,是他的父亲。 “这里得盯着。” 迟夏有些迟疑:“但是骆队,我们人手不足……” 车子陡然停下,骆寻隔着玻璃看了一眼诊所的招牌,拿出电话打了过去。 “八爷,是我,帮个忙,盯个地方,回头请兄弟们吃饭。” 他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下意识想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来,不知道怎么的又用食指压了回去。 “你亲自来,你手下的那些兄弟有点虎,盯着就行,有什么情况通知我,不要惊动对方。” 迟夏听着这话,知道他找的肯定不是警局的人。 骆寻挂了电话,两人再次朝着周家去。 短暂的沉默后,迟夏忽然问了一句:“骆队,刚才前台给的测评表,你觉得怎么样?” “乱七八糟的东西。” 骆寻皱了皱眉:“不过我认真填了,免得被看出破绽,你问这个干嘛?” 迟夏拧开矿泉水瓶,抿了一口水:“那份测评表,并不是抑郁症测试表。” “那是什么?” “一份修改过的反社会人格测试表。” 迟夏说。 第25章 做局 骆寻好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问:“迟夏,你想不想见见周衍宸?” “不想。” 迟夏摇了摇头:“在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打败他,最后才能更好的打击他。” 瞧啊,你自以为很棒,但有人就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将你打败了。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么? “待会去周家,你支开周衍宸他妈。” 骆寻说:“我单独跟周正国说。” “好。” 周家,对于他们的去而复返,对方表示十分的不欢迎。 迟夏跟骆寻意识不到似的,两人进了客厅,发现周正国摔了的那个杯子还没有被收拾起来。 “周太太,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迟夏叫住了梁静。 梁静看了看丈夫,见他点了点头,才对迟夏说:“来这儿吧。” 她带着迟夏去了餐厅那里。 骆寻和周正国在客厅,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上一次的客套,周正国很不悦地看着他:“骆警官,话我刚才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你们还来我们家是想做什么?说实话,我很不欢迎你们。” “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愿意打扰。” 骆寻笑了一下:“这次来是想问问您,您跟正心心理诊所的张子昂,也就是您的学生近期还有什么联系么?” “子昂?” 周正国没想到话题会忽然转到学生身上去:“我们彼此工作都很忙,经常会通邮件,半个月前我们还在联系,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不过警官,你们一会儿打听我的儿子,一会儿打听我的学生,到底是想怎么样?你不如直接说人是我杀的!” 骆寻说:“但是通过我们的调查,正心心理诊所的张子昂张医生,一年前就出国了,从去年开始,他就没有回来过。” “这怎么可能!”周正国一脸震惊。 骆寻继续道:“而且,我们今天去了诊所,从前台那里,我们得知,心理诊所的医生姓周。” 周正国一脸骇然,胸膛剧烈地起伏:“你……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诊所是我在经营?” “我没这个意思。” 骆寻说:“您是出色的外科专家,不怎么涉猎心理学,这个我们早就知道。” 周正国看着他没说话。 骆寻有些玩味地说道:“但是心理诊所的医生特别奇怪,他只在晚上接诊,我们今天去,没见着人。” 周正国踉跄了一下,他扶住沙发,声音都沙哑了一些:“骆警官,你想说什么?” “只是想知道张子昂的消息,毕竟他跟家里关系一般,这些年来跟他关系最密切的反而是您,对了,您不涉猎心理学,为什么会是张子昂的老师?” “他本科学的医学。” “原来是这样。” 骆寻念叨着:“周先生,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张子昂,如果你这边能联系上的话,还要麻烦你通知我们一声。” 周正国脸色很难看,但还是说道:“ 我会的。” “周先生脸色很不好。”骆寻忽然换了话题:“需要帮忙么?” 周正国摆了摆手,冷笑道:“好好的被警察找上门,说我的孩子是杀人案的嫌疑人,我要是脸色很好,那才不正常吧?” “也是,那抱歉了周先生。” 骆寻叫了迟夏一声:“迟夏,我们该走了。” 迟夏很快出来,两人又从周家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周正国一直扶着沙发,他的脸色很难看,双手甚至在微微的颤抖着。 直到妻子满是担忧地走过来,他看向妻子,千言万语仿佛堵在心口。 最终他只是说道:“帮我给医院去个电话,就说家里有些事,我顺便休个年假,我没有出来之前,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梁静想问他骆寻跟他说了什么,但丈夫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精气神,那么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佝偻着背上了楼,再次将自己锁进了儿子的房间。 梁静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她急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儿子。 她抬头看了看静悄悄的楼上,拿了包,出了门。 骆寻和迟夏回到了警局。 曹斌和卷毛还在盯着周衍宸。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卷毛打来电话,说是梁静来找周衍宸了。 “骆队放心,在厨房的时候我已经暗示过梁静,她爱子心切,不会相信周衍宸是凶手的,所以,他们之间的聊天,要么让周衍宸不当回事,要么,会催化他接下来的行动。” 骆寻听了这话打量了她一番,啧了两声:“但愿吧,我看你是真不把自己当实习生。” 迟夏冲着他笑笑,不说话了。 两人刚到办公室,林文觉也从法医室那里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文件,看到骆寻和迟夏开口道:“老宁那边结论出来了,凶手剜除死者眼眶的工具,是手术刀,大概率来说,应该是一把已经不适合用在手术中的手术刀。” 三个人一同走进去,林文觉继续道:“还记得吧,凶手剜除眼球的技术到陈丽的时候已经很熟稔了。” “嗯。”骆寻沉声道。 “还是有细微差别的,所以,凶手一直在练习。” 林文觉说:“所以我跟老宁的一致看法是,没有那么多人给他杀,他应该是通过动物来达到练习的效果。” 骆寻拿出手机就想通知曹斌和卷毛。 林文觉压了压手掌:“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骆寻笑了一下,两人隔空击了个掌。 “心理诊所那边是怎么回事,谁在盯?”林文觉很快又问骆寻。 骆寻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后脑勺磕在椅背上闭着眼,闻言开口:“八爷。” 迟夏看向林文觉,眼神充满询问。 “你可真会找。” 林文觉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笑他,转而跟迟夏解释:“迟夏,你不知道咱们这位骆队啊,从警这么多年,可有的是人脉呢,那些小流氓们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叫声哥的,这位八爷,嗯……算是那些小流氓的祖师爷吧。” 迟夏听完,朝着骆寻竖了竖大拇指:“骆队,牛逼。” 骆寻一只眼睛掀开眼皮,斜着眼瞥了迟夏一眼:“大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粗糙,以后去了宣传科你怎么混?” “迟夏才不去宣传科。” 林文觉靠着桌子踢了脚他的腿:“这事儿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们可都十分欢迎迟夏来我们专案组。” 骆寻闭着眼哼哼一声:“那你们还真是热情,也不看看人家到底想留不留。” 迟夏装着听不到他们的话,在自己的座位上收拾东西,想着回头得买盆花放在桌子上。 净化空气!清新口气! 第26章 黎明 但曹斌和卷毛盯了周衍宸两天,他那边愣是一动不动,专案组一无所获。 曹斌和卷毛满身失望地回了警局,曹斌累的胡子都长了两茬。 他俩回来的时候,迟夏正好去了技侦那边,她想再去看看那些从受害者眼睛里取出来的琉璃和相关物证。 等她从楼下上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里头传来自己的名字,迟夏刚要进去的脚步一收,停在了外头。 办公室内,曹斌累瘫在椅子上,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浓茶后才精神了点。 他趴在桌子上:“老大,我真不是觉得自己累,我就是觉得,这个狗急跳墙的法子是迟夏想出来的,可咱们都盯着周衍宸两天了,这人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他每天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地方……” 他看了眼骆寻的脸色,继续说道:“老大,虽然我挺喜欢迟夏的,我也承认,她很聪明,很有本事,但她……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实习生,咱们跟着她……这是不是……有些闹呢啊?” 就连卷毛也弱弱地举了举手:“其实我挺认同曹哥说的,迟夏再怎么说都是个实习生,她还缺乏很多经验,咱们这次听了她的建议,就这么白白守了两天,毫无所获,老大……我记着常局让咱们一周之内把这个案子给破了,咱们这么下去,得何年何月才能破案啊……” 林文觉看向骆寻,神情凝重:“骆寻,你怎么想?” 骆寻从椅子上站起来,指尖点着桌面:“迟夏是个实习生没错,但你们别忘了,所有的行动都是经过我同意的,如果非要说我们的战略有问题,那也是我这个队长的问题,不该是咱们一个个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一个姑娘家身上。” 他手上的动作一停:“你们自己想想,从进了专案组的大门,她做了多少。” 曹斌和卷毛脸色一哂,羞愧难当。 “事实上,从她对凶手作出侧写的时候,这个案子的主动权已经在她手上了,她短时间内输出的内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多。” 他继续说:“咱们没资格说人家。” “我也知道,但这不是……这不是!” 曹斌装模作样打了自己一巴掌:“我这不是着急,口不择言了么……” 卷毛立马倒戈,也给自己来了一巴掌:“我也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啊老大……” “行了吧你俩。” 骆寻一脸伤眼:“待会可别在人家迟夏跟前提这事儿,羞不羞啊你俩。” 两人点头如捣蒜。 迟夏没想到骆寻竟然会在第一时间维护她,眸子里笑意深藏,然后收敛好所有心神走进去:“骆队,我能不能……” 骆寻回头,打断了她的话:“正好你来了,过来,我们得重新制定一下方案。” 迟夏噎在嘴里的话又堵了回去:“好。” 几个人围着办公桌或坐或站,骆寻两手撑着桌子,神情思索,他在想着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凶手给逼出来。 迟夏没说话,低头看着面前的纸张,那是从周衍宸那里拿来的购画记录,还有后来调查出来的周家的相关情况。 好半晌没等到骆寻说话,林文觉打破沉默:“只怕周衍宸已经有所察觉,如果我们要制定新的计划,那必须更加谨慎,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否则,就算确定了他是凶手,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老曹,你再说说这两天周衍宸的情况。” 曹斌仔细想了想才说道:“这两天以来,周衍宸去了两次各自展览馆,见了一个朋友,去过一次超市,除了见朋友的那次,吃饭都是自己在家做的,中途我跟物业沟通过,装作物业人员去过一次他家,而且卷毛也看过受害者遇害前后一周物业的相关监控视频,一切都是正常的。 卷毛附和:“没错,这个我证明。” 曹斌皱着眉又想了想,迟疑着开口:“要说真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就是周衍宸他妈找过他之后,周衍宸接了一通电话。” “接电话你都知道?”林文觉问。 曹斌眉毛一挑:“周家对面正在装修,我混进去了,从阳台看到的,但那通电话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大概率来说,周衍宸应该跟对方吵了一架。” 吵架这两个字眼落在迟夏耳朵里,她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林文觉的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有张子昂的消息了。” 骆寻眼睛亮了一亮。 迟夏耳朵一动,目光依旧在那些资料上。 林文觉接下来的话又让大家心里一沉。 纵然迟夏和骆寻早有猜测,但此刻还是有些唏嘘。 林文觉说:“基本确定张子昂出国后就没有回来过,而他在国外也不知所踪,我查了当初跟张子昂一起出国的助理沈清,她和张子昂应该是同一时间失踪的,一年前开始沈清的父母就报了案,但因为人是在国外失踪的,所以……” “张子昂的家人联系了么?”骆寻问他。 林文觉脸色沉沉:“联系过了,钱照给,人没有联系过,偶尔打电话对方也不会接。” “因为张子昂和沈清早就死了。”骆寻一拍桌子。 手机响了一下,骆寻捏着眉心划开屏幕,脸色又是一沉。 “八爷那边说诊所关门了,那个叫秦眉的前台离开后又返回了,拿了份文件又出的门,他把人给跟丢了。” 就在骆寻说完这话的时候,迟夏手中的铅笔忽然在纸上画了几个圈,然后她猛地站起来,神情肃然。 她嘴里说着:“不对,不对,,骆队,有点不对劲……” 大家都看向她,曹斌问:“迟夏,你说什么?什么不对劲?” “骆队,医院!”迟夏说完这话就跑了出去。 她这个行为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林文觉呆呆地收回目光看向骆寻:“这怎么回事儿?” 骆寻脸色冷凝,他低头,看到迟夏画圈的那两张纸,他拿起来,看到迟夏写下的四个字:表演,礼物。 被她圈住的,是张雯,林薇,陈丽以及一个稍显陌生的名字:秦眉。 骆寻心里一突,这个名字……不是正心心理诊所的前台么!他们才见过面没多久! 而被迟夏圈出来的另一处,不是周家的什么私有产业,而是一个叫成安医院的地方。 那是周正国学成后第一家工作的医院,也是在那里,周正国外科圣手的名声由此打了出来。 三年前,成安医院迁址,旧址空了下来,有一段时间传言那块地皮被哪家公司买了下来,也开始动工修整了,但修整了没多久人就又撤了出去,说是公司破产了,医院的旧址就又空了下来。 也就是说,那个地方有主人,但主人现在没心思理它。 秦眉,下一个受害者很有可能是秦眉,作案地点,废弃的正安医院…… 那么,动机呢? 骆寻来不及想那么多,迟夏早就跑没影了,他扔下纸也跑了出去。 他喊道:“老林,成安医院废弃遗址,跟着我的车,等我通知,不要轻举妄动!” 第27章 凶手 骆寻跑出去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到迟夏的身影。 他气的低声骂了一句,吉普车的车门摔的保安亭的张金国都惊了一惊。 骆寻的车子过来的时候,他探出头赶紧说了一句:“你手下新来的那个姑娘走了,出租车,往右走的,你赶紧吧,这会儿该堵车了!” “昂!”骆寻的声音破碎在风里,吉普车好像积蓄着满腔愤怒追了上去。 出租车的司机此时也被迟夏催的脑门发晕。 在她又催了一句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姑娘,再快下去咱俩就要一起去见阎王了!你不想活你放我一条生路行不行?” 迟夏看了看上面的表盘,深吸了一口气往后一靠:“我不说话了,您尽快,人命关天。” 司机速度不减,声音哀怨:“人命关天也不能跟你似的这么造啊,催的我心慌,又不是死人了,你说是不是?我已经够快了,这不,正好躲开堵车,还不快么!” 迟夏不说话,掏遍了身上的兜也没掏出现金来,抿了抿嘴,有点懊恼,又对司机说:“叔,你记得刚从哪儿出来的么,警局,我从警局出来的。” 司机后背一直,一下子不说话了,没两秒,迟夏感觉到车子又拼尽全力地快了那么一丢丢。 迟夏这会儿还有心思想,真是个正义的好司机。 *** 成安医院废址,秦眉从来到这儿的时候,就感觉一股恐惧围绕在自己周围。 断壁残垣中的静谧总会催生人内心的恐惧。 空无一人的昏暗和月光相互照应,她再次确认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消息来错了地方,残存的理智在一瞬间打败了恐惧,她猛地停下步子不再往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想跑。 但昏暗中,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正在一步,一步,吱呀-吱呀地向她走来,而她双腿颤抖,明明想跑起来,身体却跟定住了一样。 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的身体颤栗着,汗毛立了起来,那脚步声似乎已经抵住了她的后脚跟。 有呼吸落在她的脖颈,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她瞬间汗毛直立,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她大叫一声,眼泪喷涌而出,膝盖都软了下来,她心里无比清楚,自己跑不了了…… 她感知不到她的双腿了! “有这么害怕么?” 一声轻笑,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怎么了这是,都吓哭了?” 看到周衍宸在月光下散着温柔笑意的脸,秦眉一身的恐惧瞬间消散完毕。 惊魂未定的她扑进周衍宸怀里,身体虚软而颤抖,心脏跳动如擂鼓。 “周医生!你吓死我了!” “是我的错。” 周衍宸拍着她的肩膀,温柔地道着歉:“我该提前叫你一声的,实在抱歉。” 他温柔而又礼貌,秦眉脆弱而又恐惧的心脏仿佛被温柔的包裹着,直到她散尽了一身的惊吓才从周衍宸怀里离开。 “周医生,你怎么会在这啊?”秦眉将手中的资料递过去:“这里真的怪害怕的,咱们还是快走吧。” “因为要见个人。” 隐藏在金丝镜框下的眼眸流动着极致的温柔,他递过去一瓶水:“喝口水吧,我看你吓坏了。” 秦眉不疑有他,一瓶水很快没了一大半。 她用手背沾着唇上的水珠:“跟什么人见面啊,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一个……” 周衍宸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语,然后他说:“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笑了起来,眸光依旧温柔,仿佛对所有人都理解宽容。 直到她眼前开始模糊,困意突然席卷而来的时候,她的目光里,依旧是对这个男人的信任和欣赏。 这双眼睛那么漂亮。 周衍宸轻柔地扶住秦眉,抱着她走在废败的楼体中。 他走到一间打扫干净的房间,将人放置在铺着纯白床单的床上,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细腻的指尖细腻地描摹着她眼睛的形状。 直到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名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来。 “爸,我送你一份礼物,你要么?” 他笑着说:“我在成安医院等你,好不好?” 然后他挂了电话,洗手,整衣,穿上白大褂,轻柔地卸去秦眉脸上的妆容。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颜料和画笔。 他要送给父亲一份礼物,他要向他证明,艺术,画笔,一点都不丢人。 五颜六色的颜料,仿佛这芸芸的众生,有人一生多彩,有人一生纯白,而有的人一生漆黑,前路茫然。 颜料旁边,还放着两颗琉璃,纵然灯光昏暗,它们依旧流光溢彩。 这么美丽的琉璃,像父亲高兴时的眼睛。 他戴上手套,近乎病态地笑了起来,轻柔细致地清理了他的模板,然后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不会疼的。” 他温柔地对沉睡的人说:“会很快的,不要害怕。” 艺术一般的左手抚住秦眉的脸颊,他微微俯身,右手执刀,缓慢地逼近她眼眸的皮肉。 “周衍宸。” 一道女声突兀地响起,慢悠悠地,又仿佛带着懒散的嘲讽。 温柔的面孔乍然间翻涌起愤怒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看这个扰了他计划的人。 “你好废物啊。” 迟夏抱臂靠在门口:“这次想怎么做?” 她踮了踮脚往里瞥了一眼:“哦,人体彩绘啊?” “没什么新意。” 她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不过用来伤害你父亲,刚好适合,他看到你这样做,应该会很痛苦吧?” 积蓄在身体里的愤怒忽然卸了下来,周衍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谁?” “警察。”迟夏咧嘴一笑:“来抓你的。” 周衍宸眸光微沉,很快轻蔑一笑,他手上的手术刀划过秦眉的脖子:“抓我?你敢么?” “我凭什么不敢?” 迟夏向前一步:“我可没那么博爱,你杀了她,我抓了你,我一个实习生,够敬业了吧?还可以不小心受点伤,说不定组织还会奖励我。” 手术刀微微用力。 “手术刀有点老了吧?” 迟夏笑道:“为什么不换一个?是不是这把手术刀对你来说意义重大?不,不对,是对父亲来说意义重大。” 周衍宸下颌骨突出来,两颊的肌肉微微颤抖,愤然地看着她。 “你可以再用力点,切开她的大动脉,血溅出来,和你的颜料混合不好么?那也是艺术。” 她依旧在笑:“等你父亲赶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场景,一定会特别有趣。” “你在说什么!你别胡说八道!” 周正国气喘吁吁地赶到这里来就听到迟夏那句话,一时间心惊肉跳,悲愤开口。 “小宸,你听爸爸说,都是我的错,那个孩子她是无辜的,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周正国想要往儿子身边走,又害怕儿子会冲动,脚步前前后后踌躇着,语气中充满着乞求。 迟夏冷笑一声:“他不会收手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看,是不是,周先生?” 看到父亲出现的那一刻,周衍宸眼眸一亮,但很快他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正国:“爸,你还记得这里吧?” 周正国沉痛而又悲愤地看着儿子,痛苦溢出他的身体,他带着颤抖:“小宸,乖,不要再一错再错……” “你看。” 周衍宸哭笑不得:“你非要把我逼到退无可退,非要逼得我杀人放火,你才肯低头认错,才会记得你有个儿子……” “爸,你不觉得可笑吗?我在你救死扶伤过的地方杀人,用你救过无数人的手术刀杀人。” 他桀桀一笑,举起手中的手术刀:“对,就是这把你珍藏着的手术刀,我用它刺破她们的瞳孔,剜出她们的眼球,你救人,我就杀人给你看!” 周正国无法想象那个残忍的画面,更无法接受他的孩子竟然是那样的魔鬼,他颤抖着:“你别说了!” “我不!我要说!” 周衍宸怒吼一声,他愤怒地看着父亲:“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爸,你看着我,你也用看着张子昂的眼神一样,看看我!你为什么不!” 他抬起胳膊,目光阴翳地看着沉睡的秦眉,那一把刻着他父亲荣光的手术刀,直直朝着秦眉的眼睛而去。 “小宸!”周正国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就在周衍宸听到他的声音短暂分神的时候,迟夏忽然冲了上去。 她一脚踢过去,说了一句:“懦夫!” 第28章 同类 迟夏没想到周衍宸长得一副斯文相,身上还带着几分功夫,力气还不小。 按理说也用不着那么小心,只是他手上拿着手术刀。 伤着她不要紧,怕他伤自己,这个关头,可不能让他来个玉石俱焚。 周正国慌乱无措地看着他们厮打在一起,他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可如今儿子手里那个废弃的手术刀在夜色里闪着寒光,就像戳在他自尊上的刀子,让他心惊,让他颠覆。 “救人!”迟夏钳制住周衍宸,冲着周正国喊了一声。 周正国这才想起来这个房子里还有个生死不明的无辜女孩,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去查看秦眉的情况,很快心里一惊,朝着迟夏大喊:“要赶快送医院洗胃!” 话音刚落,他仿佛听到救护车中混合着警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周正国莫名松了一口气,可马上他的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带她下去!”迟夏又说。 周正国犹豫了。 他是个医生,也是个父亲,这里还有他的儿子。 “爸,你看吧。” 周衍宸被迟夏禁锢着,却死命握着那把手术刀。 他的手心流出血来,阴翳的眼眸挑衅地看了迟夏一眼:“我要死了,爸,你还要救别的人,你多伟大啊。” “小宸!” 周正国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何至于此!你何至于此!” 迟夏看着他,眼神冷漠,她淡然而笑:“活着受到审判,才是你最终的归宿,想死?便宜你了。” “孩子!别再挣扎了!她是警察啊!” 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子,周正国失去了所有的体面。 他跪瘫在地上:“是爸没教好你,是我,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算爸求你了,行不行?” “周医生,你还是先救人吧!”迟夏带着些警告的语气。 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迟夏听到有人跑上来的声音。 紧随着她听到一声怒气冲天的:“迟夏!” 不愿透露真实身手,迟夏故意露出破绽,却不想这一个小小的分神,周衍宸用尽全身的力量,肩膀狠狠地撞了迟夏一下。 迟夏的后背碰到个尖锐的东西,一阵刺痛袭来,她看到周衍宸挣脱自己,拿着手术刀朝昏迷的秦眉刺过去。 她暗自骂了一句,心想骆寻来的超出她预料的快,同时扑上去抱住了周衍宸的腰,胳膊一个用力将人拧了过来,两个人滚在地上,手术刀堪堪划过她的胳膊。 “你这样的懦夫。” 她感觉不到疼痛似得,动作十分利落的将周衍宸反手压在地上,膝盖抵住他的肩胛骨位置。 她俯身凑近周衍宸,压低声音,魅惑中带着嘲讽:“也就只会这么恶心人了。” “骆队!” 她恢复神色,叫了一声:“我抓住周衍宸了。” 骆寻脸色阴沉地跑进来,给她丢了一副手铐,第一时间抱起秦眉跑了出去,声音气壮山河:“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迟夏耸了耸肩,抓着周衍宸的衣领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手上用力,周衍宸的脑袋抬了起来。 “为什么要用琉璃?”她问。 周衍宸看着跪瘫在地上,早已失去体面的父亲冷笑连连:“因为,我讨厌那样的眼睛啊。” “因为讨厌,就要剥夺吗?”迟夏语气冰冷。 “不。” 周衍宸舔了舔嘴角的血:“怪就怪她们遇见了我。” 迟夏没有说话。 周正国悲痛地看着儿子:“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会!” “你不是很清楚么?” 周衍宸反问他的父亲:“你应该最了解你的儿子不是么,警察只是上门两次,你就已经知道我杀的人,不是吗?爸?” 周正国身体一颤,他呆滞地看着他的孩子,见他露出个嘲讽万分的表情。 他说:“爸,是你逼我的啊。” 他嘴上说着相信自己的孩子,可是警察刚走不久他就打来了电话。 他质问他,辱骂他,逼迫他,嫌他丢人现眼,嫌他一事无成,嫌他周正国竟然生出了个这样的儿子。 “我问你了。” 周衍宸说:“我当时问你了,我问你后不后悔生了我,你怎么回答我的?” 周正国记起来了,就在不久前,他怒气冲天地回答说:“生了你这样的儿子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想要张子昂那样的儿子,可是他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 周衍宸疯狂地笑着:“他的尸体就在你送我的那栋房子里,你没想到吧,我杀死了你最爱的学生!” 周正国震惊而又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彻底瘫软在地,痛苦,悲愤,震惊,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涌入他的身体里。 他绝望地吼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是无辜的,她们都是无辜的!” “这是你亲手制造出来的魔鬼。” 迟夏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你的打击,漠视,你的厌恶,亲手将他推入了这个阵营,他喜欢的一切你都否定,他想要的赞同你从未给他,他努力的的成果你看不上,那么,他就反其道而行,在你救人的地方杀人,用你救人的工具杀人,这是他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也是他自以为最精彩的表演。“ “你的孩子,他心里早就生病了,周医生,是你从未发现。” 周正国痛苦的捂住脸,悲怆的哭声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 门外,骆寻听完了这一切才走了进来。 他瞪了迟夏一眼,走过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术刀在周衍宸眼前晃了晃。 “这把手术刀上面沾了很多血,但都是救人的血,你非要让它沾上无辜者的血,现在这个结果,你很满足吗,你快乐吗,你觉得自己达成所愿了吗?” 周衍宸脸色微变,愤怒地看向他:“不满足不快乐又如何,你们抓了我又如何,死了的人不会活过来了,我不快乐,凭什么她们那么快乐!” “你是嫉妒。” 迟夏走过去扶起烂泥一样的周正国,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替这个父亲维持一丝体面。 她看着周衍宸:“你嫉妒她们和你一样,明明都在黑暗的深渊中挣扎,明明都一样的痛苦,却总有人拽着她们往太阳底下站。” “你希望她们和你一样,活成阴沟里的蛆鼠,你希望她们往后的人生陷在黑暗里永不出头,但她们偏不,她们偏要循着那点光,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 周衍宸的目光凝滞了那么一瞬间,然后他冷笑着:“但她们还是死了,死在我这个蛆鼠的手里。” “死了又如何?” 迟夏说:“永远有人爱她们,永远有人怀念着她们,不像你,只会病态的寻求那点卑微的关注,而今后,就连这点机会你都没有了,除了你的父母,没有人会原谅你,人们说起你,都是个令人憎恶的杀人犯!” 骆寻守在周衍宸身边,一直没有插嘴,他观察着此刻的迟夏,她仿佛褪去了初见时的呆滞和木讷,化身为一个中正的法官,审判着面前这个罪恶满满的,可怜的犯罪者。 她仿佛掩映在一半光影和一半黑暗里,撕裂,却又和谐。 她绝不只是个普通的实习生,他看的清清楚楚,他来的比迟夏预料的还要早。 她对周衍宸说的那些话,她制服周衍宸的身手,他都看到了。 她为什么要掩盖?为什么要在得知他来了的时候刻意示弱?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手? 她带着什么目的来? “行了。” 他抓住周衍宸的衣领对迟夏说:“给老林他们打个电话,上来搜集证据。” 迟夏似乎又在那一瞬间乖巧了起来,甚至朝着他露出个讨好的笑来:“知道了骆队。” 骆寻磨了磨牙,推了周衍宸一把:“走吧,千言万语,回去再抒发!” 周衍宸在迟夏刚才说完那番话后就陡然沉默了下来,走到迟夏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骆寻拧着眉看了过来。 “警察。” 迟夏看着她,目光澄净:“坏人最讨厌的警察。” 周衍宸看着她,哼笑一声,他忽然凑近迟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说:“不,你跟我,是同类。” 第29章 伤口 林文觉和曹斌他们很快跑了上来,骆寻把周衍宸推到曹斌手上:“把他带回去。” “好嘞!”曹斌搓了把脸:“可算是抓着了!” 周衍宸脸上一直带着笑,他丝毫没有被抓的恐惧和担忧。 只是被带走之前,他对周正国说:“为什么有些选择,你们可以做,孩子就不可以?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活出你想要的样子?凭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再等待父亲的答案,任由曹斌把他带走。 林文觉看了看早已经没了形象的周正国,暗暗叹息一声,也叫人将他带出去了。 迟夏舒了一口气问:“秦眉的情况怎么样?” “紧急洗胃,应该还有得救,卷毛跟着去医院了。” 林文觉到现在还好奇:“迟夏,你是怎么知道周衍宸会在这里动手,而且还是今晚?” “盯了两天他都没有行动,一定是在等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就是周正国,曹哥当时说了一句,在梁静找过周衍宸之后他接了一个电话,当时那个电话是他爸打给他的。” 迟夏说:“其实不难想,周衍宸这半辈子一直在和周正国对抗,他一直想要得到周正国的认可,但也是周正国的严厉和否认让他逐渐心理扭曲。” “周正国了解自己的儿子,我们从周家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周衍宸就是凶手了,他的电话打过去肯定是质问和指责,这会彻底激怒周衍宸。” “骆队那边正好又传来消息说秦眉去而复返,拿着东西去见人了,她肯定是去见周衍宸的。” 是不难,但要将其联系起来却不容易。 “那地址呢,你怎么知道会是这里?”林文觉又问。 “这就更简单了。” 迟夏笑道:“周衍宸作案时使用的工具是一把废弃的手术刀,这把手术刀肯定跟周正国有关,他就是要让周正国知道,你拿着救人的东西我偏要拿来杀人,那他选择地址的时候一定也会选择一个跟周正国有关的地方,符合这个猜想和条件的地方,只有这个废旧的医院,我当时也是急了,所以没说清楚。” 骆寻冷着脸:“你迟警官哪里是急了啊,你就没把我们当个人!” 迟夏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语气诚恳:“骆队,我当时也是怕堵车了,真的,你看,你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堵车了?在纸上圈出来,我就知道你一看就明白了,所以我才……” 看着骆寻越来越冷的脸,林文觉提示性地咳嗽了一声。 你可拉倒吧。 迟夏赶紧打住,乖巧认错:“骆队,我错了。” “就是,迟夏也是急了。” 林文觉打圆场:“咱们迟夏这次可是大功臣,回头还得奖励你呢,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帮忙大家搜集证据,你俩歇歇啊。” 他一走,骆寻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就更强烈了。 “你急了?你怕堵车?你就知道我会懂?” 骆寻围着迟夏转了一圈:“你怎么就那么懂我?” 迟夏没敢应话,赔了赔笑。 骆寻还想骂她,可猛地看到她受伤的胳膊,到了嗓子眼的那口气就被堵住了。 骆寻脸色变了三变,最后磨着牙说:“愣着干嘛,胳膊伤的怎么样了,我看看!” “胳膊倒没事。” 迟夏顺杆往上爬:“就是皮外伤。” “那是哪儿有事?”骆寻拧着眉问。 “后背,肩胛骨附近。” 迟夏动了动肩膀,扯着整个后背都疼,脸都皱巴了起来。 骆寻想起她当时故意分神,被周衍宸给推了过去,目光往当时的地方一扫,脸色就沉了下来。 那墙上有两根露出来的铁丝,高度正好是迟夏被推过去会碰上的。 骆寻鼻孔出气,走到迟夏身后,她的上衣是黑色的,血不怎么看的出来,他拿手碰了碰衣服,指腹沾上了血。 “能吧,你就能吧。” 他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为了不让他发现她的身手?所以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这女人的心是怎么长的? 林文觉的声音正好传了出来:“骆寻,找到张雯她们的第一案发现场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迟夏转身就要去,被骆寻给一把拽住了。 “你给我消停点吧!” 骆寻咬牙切齿,冲林文觉那边喊了一句:“老林,你先看着,迟夏受伤了,我带她去处理一下。” 林文觉冲了出来:“迟夏伤着了?伤着哪儿了?” 骆寻指了指迟夏后背,又指了指那两根生锈的粗铁丝。 林文觉立马脸色变了:“那你赶紧去,这儿交给我,快去啊,还愣着干嘛?破伤风一定要打!” 骆寻朝他翻了个白眼,一看到迟夏那张看热闹的脸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快走啊,你愣着干嘛!” 为了安全着想,迟夏这次是一点能都不想逞。 但问题是,救护车早就走了,这地儿有点远,去医院有点不现实。 “骆队,咱们去哪儿啊?”迟夏问骆寻。 骆寻一言不发走在前面,七拐八拐摸着了一家即将关门的药店,亮了警官证,带着迟夏进去了。 药店老板很快就准备了消毒水之类的东西。 骆寻问他:“麻烦能让店里的女生过来一下吗?” 店老板一脸为难:“警官,咱们员工都下班了,店里就我一个人……” 迟夏看着骆寻,骆寻看向他。 “没事,那你回避一下吧。”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迟夏就是常有为派来折磨他的! 店老板一走,骆寻拉起帘子:“清理伤口要紧,你不会讹我吧?” “骆队,我为什么要讹你?”迟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一脸清澈的模样倒让骆寻有点不好意思了,感情还是他想龌龊了? 迟夏解开衬衫纽扣,外套一脱,还穿着件背心:“骆队,你不会怕我说你占我便宜吧?” 骆寻自己把自己噎住了。 衣服弹性很大,迟夏左手伸到后领口那里扯了扯,露出伤口:“骆队,麻烦你了。” 白色的背心被血染红,她当时应该不知道墙上有东西,再被周衍宸那么一扯,铁丝划了两大道口子,她竟然一直一声不吭! 骆寻细心清理伤口,等血迹大概清理干净的时候,发现她胳膊上有类似烧伤的伤痕,是旧伤,看起来已经过了很多年。 “你这胳膊,怎么回事啊?”骆寻若无其事地问。 迟夏胳膊稍微动了动,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时候贪玩,去乡下的时候被火燎了,很早的事了,我也忘了。” 这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骆寻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 “幸好划的不太深。” 骆寻撒上药粉,贴上纱布:“这段时间注意别扯着伤口,回了市区立马打破伤风。” “好,谢谢骆队。”迟夏站了起来,脸色有点苍白。 骆寻率先拿起她的衣服,卷吧卷吧拿在手里:“都是血,你还打算穿你这件衣服?” “总不能这样去吧?” 迟夏指了指自己:“影响不好呀骆队。” 骆寻彻彻底底地翻了个白眼,脱了自己的夹克:“迟警官,麻烦您高抬贵手吧!” 迟夏抬着胳膊,骆寻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上了。 第30章 落幕 周衍宸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警方在废旧的成安医院找到了张雯,林薇,陈丽三个受害者遇害的第一现场,现场的血迹和相关证据都能表明周衍宸就是凶手。 至于无辜的张子昂和他的助理沈清,通过国际刑警的协助,在周正国送给儿子的十八岁成人礼的房子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尸体被砌在墙里,一直以来都没人发现。 因为除了周衍宸本人,没有人能进得了那个房子,而这一年来,周衍宸冒充张子昂的给他家里打钱,给周正国发邮件,没有人起疑。 他霸占了张子昂的诊所,为他的残忍计划服务着,竟然也让他瞒了一年。 周正国和梁静大病一场,现在还在医院。 林文觉和骆寻去审讯周衍宸,结果他拒绝合作,只说了一句话,要见那个抓他的警察。 骆寻叫了迟夏来:“他不配合,只想见你。” “见我干嘛?”迟夏莫名其妙:“骆队,我不想见。” “给我个理由?”骆寻问她。 “证据确凿,他不承认也得承认,没什么见他的必要啊。” 迟夏理所当然地说。 林文觉失笑:“迟夏,还是见一下吧,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这也是咱们的工作。” 从她进专案组开始,林文觉对她就有着很大的善意,他开口,迟夏也不好拒绝了。 她点了点头:“好吧。” 迟夏进了审讯室,看到斯文儒雅的周衍宸此刻一身狼狈,看到她进来,对方一笑,往起来坐了坐。 “你想说什么?”迟夏坐下来问他。 周衍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单向玻璃上,随后又意有所指地看着迟夏。 “有什么不能说的。” 迟夏看出了他的意思,指了指监控器:“我们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录下来,这是规矩。” “你就不怕我说一些让你为难的话?”周衍宸说。 迟夏笑了起来:“让我为难?你指的是你所谓的心理战么,比如说什么我跟你是同类这样的话?” 周衍宸一怔。 “没必要,周先生。” 迟夏看着他,语气淡然:“你那点本事,在我这里还上不了台面。” 周衍宸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嘲讽和轻蔑,她从进来的那一刻就看透了他的目的。 自己都锒铛入狱了,还想恶心恶心别人。 “我们还是说点有用的吧,为什么陈丽身上,有性*虐待伤痕?她中途是不是醒过?” 周衍宸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他说:“是,因为她忽然醒了,我没想到她会醒,她不该嘲笑我的,她凭什么嘲笑我?她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为什么不呢?” 迟夏声音清冷:“她嘲笑的是你的自甘堕落,你不清楚吗?” “她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周衍宸笑容中带着残忍:“我让她死都不能干干净净的死!” “她干不干净,跟她的身体无关。” 迟夏厌恶地看着他:“她的灵魂是干净的,这就足够了。” 周衍宸沉默了一会,自顾自地笑了。 迟夏又问:“还有没有我们没发现的受害者。” “有。” “尸体在哪里?” “反正都是一死,我凭什么告诉你?慢慢找吧,找到了,算你们的本事。” 周衍宸笑了,仿佛又占了上风。 “没关系。” 迟夏站起来 :“的确不妨碍法律对你的审判,但我们总会查到的。” 她懒得再听他胡说八道,转身就走。 “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吗!” 周衍宸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明明也是受害者,你分明也懂我的痛苦,不是吗?” 迟夏顿了顿,她转身看着周衍宸:“痛苦不是你杀人的理由,这世上那么多人活在痛苦中,但大多数人从未伤害他人。” “你用你的痛苦做刀,戳的是无辜之人的命,她们原本应该好好活着,周先生,我说过,除了你的父母,没人会原谅你,更没有人会心疼你,没人对你感同身受。” “有!” 周衍宸声音撕裂:“你不懂,这世上有人跟我一样,他们感同身我的痛苦,他们明白我的内心,只是你还不知道!” 迟夏冷哼一声,并不在意他的话,她走出去,看到骆寻和林文觉,他们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行了,这儿交给我们。” 骆寻先开了口:“你该去医务室换药了。” 迟夏朝着他们一笑,顺着台阶往下爬,离开了这儿。 “骆寻。”林文觉看着迟夏离开:“你觉得迟夏是个什么样的人?” 骆寻笑他:“这才短短几天,我怎么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说老林,你不是很喜欢她吗,怎么这会儿又说这个了?” “我是喜欢啊。” 林文觉拍了拍骆寻的肩:“我是觉得,咱们迟夏何止是聪明啊,咱们专案组是来了个宝贝!” “走吧,他这张嘴我还不信撬不开了。”林文觉嘿的一笑,进了审讯室。 骆寻:至于么! *** 周衍宸的案子算是落下了帷幕。 至于那些没有出现公众视野中的受害者,周衍宸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就算骆寻和林文就合体上阵都没有从他嘴里捞出来。 张子昂和助理沈清的遗骨在一年之后得以回归故里。 秦眉情况有点严重,这两天才脱离危险期,只是现在还不愿意见人,警方只能延迟跟她会面的时间。 梁静至今还在医院,倒是周正国,他带病出面安葬了他的学生张子昂,又亲自去了沈家赔罪。 沈家父母悲痛欲绝,推搡间周正国摔在地上受了伤,但他只是站起来,擦了脸上的血,摆摆手拒绝了迟夏他们的帮助。 “我欠人家的,这点伤能算得上什么。” 他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岁,身形佝偻,面容沧桑。 在警局处理好相关事宜,他临走前对迟夏说:“迟警官,你说的对,这个魔鬼是我亲自造成的,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周医生。” 迟夏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全是你的错,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阴暗的一面,有人自甘堕落,有人奋发向上,比如周衍宸,比如你,有一些人走错道,是各方综合的原因,也不必全部归结于自己身上,你和你妻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周正国叹息一声,止住了这个话题,不怪他,那又能怪谁呢? 他得靠怪自己过完下半辈子啊。 这位父亲没再说话,他转身往外走,忽的又停了下来。 “周医生,还有什么事吗?”迟夏见他停下来问道。 周正国又走上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来:“这个,我不知道对你们来说有没有用,我在小宸的房间找到的。” 迟夏拿过那张纸条,上面是个账号,她目光询问地看向周正国。 “这个账号跟小宸的联系很紧密,几年前吧,小宸去见过对方一面。” 周正国说:“我试图加过,但对方没有同意。” “或许,只是普通的网友呢?”迟夏说。 周正国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说:“不,我现在想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见过这个网友之后开始的。” 迟夏眼眸一凛。 “你们不知道,小宸这孩子是有学医的天赋的,那段时间他已经答应我选择医学了,对于画画什么的他还没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但我们还是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架,那次他去见了这个网友,回来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迟夏拿出手机去加那个账号。 “没用的。” 周正国说:“你们来我们家后,我第一时间就又去加了,对方已经注销账号了。” 这就有点问题了。 送走周正国,迟夏把这件事告诉了骆寻。 骆寻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半天,最后下了结论,这个东西现在只是猜测,他们没有线索,只能先放下来。 迟夏没反驳,点了点头:“那我去写结案书。” 骆寻看着她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傻不愣登,目光里满是探寻。 第31章 掌嘴 结案后的晚上,专案组为了欢迎迟夏,也为了庆祝他们破案,决定晚上聚个餐。 一顿风卷残云,曹斌和卷毛来了兴趣:“迟夏,你来专案组之前,在哪儿上学啊?东州?” 骆寻这才想起,常有为当时只把人带过来,连迟夏的档案简历都没给他。 这符合常理? 极其不符合好吧。 “我是东州人,但我是在钦城上的警察学院。” 听到钦城两个字,骆寻看了迟夏一眼。 “钦城?” 林文觉也好奇:“那离东州可远啊,一个南方一个北方,东州也有警察学院,你怎么想着去南方那么远啊?” 迟夏笑了笑:“年纪小,想去外面闯闯,就去了钦城。” 这倒不难理解,大多数学生高考后都想离家远一点。 但林文觉还是有点好奇,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啊?”迟夏问他。 林文觉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迟夏一点都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他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咱们查案的过程中,你说你今年26岁了,按理说这个年纪,不该刚毕业,那你……” “读书的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休学了一段时间。” 迟夏解释说:“所以实习才会晚一点。” “明白,明白。” 林文觉赶紧打住了这个话头:“哎?你如果是在钦城读的大学,那你应该听说过钦城的林错和江疑吧,他们在钦城乃至整个警察系统都是很有名的。” 骆寻一边夹着菜,一边又不着痕迹地看了过来。 听到这两个名字,迟夏灿然一笑,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她说:“我的画像技术,就是林错师姐教我的,只是关于江师兄,我们没怎么接触过,我对他了解不多。” 竟然还有这渊源。 “原来是林警官的师妹啊,怪不得你这么厉害,迟夏,咱们专案组欢迎你啊!” 林文觉拿起茶杯,曹斌和卷毛也笑嘻嘻地看着他,只有骆寻在旁若无人地夹菜吃。 “骆寻!” 林文觉叫了他一声,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给他使着眼色:“咱们欢迎欢迎迟夏啊!” 骆寻看了大家一圈,不情不愿地拿起茶杯,大家的杯子碰在一起,他转头问迟夏:“你确定不考虑考虑转岗的事情?” 今天这个贱,他还就要犯一犯了。 “我跟常局提过了,他说考虑考虑。” 迟夏去夹菜,低着头,怎么看一副委屈的模样。 骆寻:?? 你说什么? 卷毛第一个睁大了眼睛:“迟夏,你干嘛要转岗啊,你挺适合专案组的啊!” “是啊小夏!” 曹斌放下手中的筷子:“队长那话就是说说啊,我们都很欢迎你来专案组的!” 林文觉狠狠地剜了骆寻一眼。 看看你把人孩子逼的! 骆寻也是没反应过来,她一开始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她跟男人一样么,让她转岗就是看不起人么,那样子不是还要证明给他看么,她什么时候找的老常? 骆寻能感觉到林文觉和曹斌他们一脸哀怨和愤恨地看着自己。 “那个,迟夏啊。” 林文觉一脸笑意:“其实骆队一开始那么说呢,就是怕你一个姑娘家在专案组容易受伤,你想想,咱们专案组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吧,那些人可没有什么良心可言啊,你一个姑娘家是真的危险,他也是……” “我知道林哥。” 迟夏抬起头挤出个笑来:“专案组组员要经常出外勤,骆队也是怕我一个女孩子受不了,他也是为了我好,我没怨过骆队。” “那咱就要证明自己啊!” 曹斌义正言辞:“证明你可以啊,你看那个谁,那个周衍宸不就是你抓到的嘛!” “是啊迟夏,你这不是已经证明自己了嘛,专案组多好啊!”卷毛说。 “可是在一个不认可自己的人面前证明自己,本来就没有意义。” 迟夏仿佛叹了口气,停下了筷子:“也许骆队说的对,我更适合去宣传科吧。” “什么叫在不认可自己的人面前证明自己没有意义?” 骆寻终于明白了这女人的把戏:“迟夏,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呢?” 一开始义正言辞,说他看不起女人,然后又反其道而行,说她会好好考虑转岗,最后顺利抓到凶手,证明自己,又虚晃一枪去找常有为,最后吃饭的时候又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要走了。 呵,压力全给到他这边。 让他当初嘴贱! 骆寻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他,骆寻若无其事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我也去一下!”林文觉和曹斌异口同声,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卷毛屁股刚离开凳子就被曹斌摁了下去:“卷毛,你跟迟夏聊着啊。” 两个人几乎是推着骆寻进了洗手间。 迟夏忍着笑,生怕自己憋不住。 等他们走了,卷毛一抬头,和迟夏一个对视,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办法不错吧。” 卷毛一脸憨厚地笑:“迟夏,咱们老大这个人呢,有时候就是言不由衷,他是真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专案组危险,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那些话是看不上你,但他真的是个好人,哎,我这是背叛老大了,你可千万被把我供出来啊!” “我知道的余哥。”迟夏喝了口水:“你放心,我坚决守护我们的秘密。” 卷毛还是有点担心:“那……你不会真的想转岗吧?万一常局真答应了呢?” “不会的,常局那边我们都说好了。”迟夏冲他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 卷毛高兴了起来,还是觉得自己要给骆寻说两句:“咱们队长是真好,哎,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吧,就是……怎么说呢,说起来也复杂,反正,他真的是个好人。” “我知道,我也坚决保密。”迟夏跟他对了个眼神,两人又笑了起来。 骆寻可不好过,在洗手间被林文觉和曹斌好一顿批判。 林文觉:“你说你,迟夏是个女孩子,面皮薄,你非要那么挤兑人家姑娘,现在好了吧?” 曹斌:“是啊老大,人家迟夏还受了伤呢,犯人还是人家抓到的呢。” 林文觉:“人家也没给咱们拖后腿,老常肯定舍不得她去宣传科啊,到时候去了一队二队的,去哪儿都是咱们的损失。” 曹斌:“嗯嗯嗯,老大,你说咱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骆寻深吸一口气:“那你们想怎么着?”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事儿一开始,确实是你老打击人家迟夏,你就认个错呗,还能怎么样?” 林文觉一脸真诚:“为了组员和睦嘛,你说对不对,我陪你去,你放心,我陪你行吧?” 骆寻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把屏幕对着林文觉和曹斌,上头显示是常有为。 “两位,要不我先挨个骂?”他指了指手机说。 林文觉和曹斌很自觉地给他让开了地方,均是一脸同情。 曹斌在后面加了一句:“老大,我也可以陪你去道歉的!你别怕!” 骆寻翻了个白眼,点了接听准备承受常有为的轰炸。 结果常有为第一句话就是:“骆寻,监狱出事了,你立马去看看。” 骆寻原本懒散的脸色瞬间一冷:“哪个监狱?出什么事了?” “第一监狱,有个死刑犯自杀了。” 骆寻眸光又是一凝:“死刑犯自杀?我马上过去。” 而饭桌上,迟夏也接到了电话。 她走到个安静的地方:“乔叔叔。” “迟夏,屠国安自杀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很严肃。 “怎么会自杀?”迟夏猝然一惊:“他还有一周就执行死刑,不可能这个时候自杀。” 她忽然顿了下来,意识到了什么。 “这件事会有人负责。”那头也顿了顿:“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 迟夏说着这话,看到骆寻上了车,车子很快开走了。 第32章 诡异 迟夏看着骆寻的车子离开,眼睛里满是思索,他这个时候离开,是为了什么事? 她回到餐馆,林文觉和曹斌已经回到餐桌上了。 “骆队怎么走了,是有什么事吗?”她坐下来,状似无意地问道。 林文觉也是一知半解:“刚才接了个常局的电话,说是有个案子得去一趟,也没说清楚怎么回事,看样子他也不太清楚吧,没事,应该不是专案组管辖范围。” 想到刚才那个电话,迟夏心里闪过一抹深思。 会跟屠国安自杀的事情有关吗? 林文觉担心迟夏以为骆寻是故意找借口离开,怕迟夏多想,赶紧说道:“迟夏啊,骆寻这个人就是不会怎么表达,这两天你跟着他查案,应该也能发现,他这个人通常是只做不说,有时候嘴巴不饶人……” “我知道林哥。” 迟夏笑了起来:“骆队是个好队长,我没有生气,更没有难过,你们不要担心。” 林文觉和曹斌却只当她这是客套话,两个人在饭桌上一顿输出骆寻的优点,搞得迟夏忍俊不禁。 但她总是心不在焉想着屠国安的事,一个还有一周就执行死刑的犯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自杀? 难道,跟她去找他有关? 但上次会面,屠国安并未给出任何可疑的线索啊…… 大家说话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迟夏一边夹着菜,一边回想着和屠国安见面时的细枝末节。 而另一边,骆寻风驰电掣的到了第一监狱,焦躁不安的监狱负责人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你可算是来了!” 萧方,第一监狱监狱长,也是骆寻以前在警校的朋友,两人同级不同班,算是有点交情。 骆寻朝他走去,在夜风中扒拉了几下头发:“死刑犯自杀?老萧,这有点不合常理啊,到底怎么回事,仔细给我说说。” “奶奶的,谁说不是啊!” 萧方咬牙切齿:“你说他急什么,迟早都要死的,非要选择这种法子自杀,我爷爷今晚九十大寿我都不能回去祝寿!” 骆寻顿了顿脚步看了眼哀怨的人,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个屁!” 萧方捶了他一拳:“这事儿你得帮我查清楚,不然我还得受处分!” “我就是过来看看情况,你可别太指望我啊,这案子不该我管的,对了,人在哪儿死的?”骆寻问他。 说到这个萧方就来气:“这小子,我想破脑袋我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 骆寻等着他的下文。 萧方说:“前两天他们监房闹矛盾打了起来,屠国安被打的最严重,脑袋开了瓢,其余几人都关了禁闭,他受伤有点严重,监区负责人就申请了外出就医,这流程没问题吧?” “嗯。” 骆寻眉心一拧:“就医过程中自杀的?” “对!” 萧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趁着狱警和医生交流的时候,他在输液管上动了手脚,大量空气进入静脉,这小子他一声不吭啊!” 这会儿骆寻都无法理解了:“他有病吧?” “谁说不是!” 萧方抬头看了眼月亮:“他没有任何必要啊,你说是不是?骆寻,你知道空气杀人有多痛苦吧,这前后就一周的时间,他出于什么目的他非要选择这个方式自杀?犯不着啊他!” “做尸检吧。” 骆寻目光思索:“要尽快,另外,咱们得见一下他同监房的人。” “嗯。” 萧方脸色也严肃了下来:“我马上安排。” 骆寻专门叫了宁弈过来尸检,气的宁弈在电话里大骂:“我看你是真不要脸,你知道今儿什么日子吗,今天我跟我媳妇结婚纪念日!” “那也行,你先过纪念日。” 骆寻很体贴地说:“两个小时够了吧?” 回答他的是宁弈咬牙切齿的怒骂声,对方骂骂咧咧地说了他一通,最后道:“等着!” 打完电话没多久,萧方那边安排了骆寻跟屠国安监房的几个犯人见面。 屠国安所在的监房是六人监,此时一个个的过来跟骆寻谈话。 所有的谈话汇集到一起就是:是屠国安主动挑衅,大家忍无可忍才会大打出手,但他们可以保证,绝对没有下死手。 为了谨慎起见,骆寻和萧方又去看了监房的监控录像。 确定那几个犯人没有撒谎,事实上在监房,除了在厕所还有点私人空间,其余的一切都暴露在监控当中,要证实他们是否撒谎要简单的多。 “你看这里。” 萧方指着监控:“这个犯人先进了厕所,屠国安后进入,犯人很愤怒的出来了,随后屠国安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伤痕,但很显然,两人有挣扎,如果对方会欺负屠国安的话,他会等会再进去。” “嗯。” 骆寻说:“犯人说了,是屠国安率先挑衅,诅咒他母亲,但他当时没动手。” “这个犯人叫李先,是这个监房的老大,当初杀人是因为对方欺负他妈,导致他妈瘫痪,要是屠国安拿这个挑衅人家,那不被打才怪啊……” 萧方一脸不解:“这屠国安到底想干嘛啊?” “他的目的就是引战受伤,得到出监房的机会。” 骆寻反复看着监房的监控:“监房那几个犯人,他都挑衅到了。” “而且你看。” 骆寻把打架的视频放大慢放:“看出来了没有?” 萧方仔细看了两遍,恍然大悟:“你看他这脑袋,受伤最重的地方,他自己撞上的!” 骆寻点了点头:“监房那几个犯人我看了,都是老油条,就算打起来他们也知道轻重,这一切都是屠国安故意的。” “故意为了出去自杀?” 萧方快把头发都薅没了:“他为啥啊!他图什么啊!” 骆寻也很好奇,一个即将实行死刑的犯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去自杀?还是选择那么痛苦的方式? “最近有人来探屠国安的监吗?”骆寻点了视频的暂停键问萧方。 萧方仔细想了想,迟疑着摇了摇头:“前两天省厅那边派人来询问过一些重刑犯,屠国安也在其中,但他也不是唯一,监区很多重刑犯都被询问了。” “省厅那个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活动?”骆寻问。 “对,就是这个,而且这个还是郑老师牵头的,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骆寻的确知道,他的老师郑景怀,十年前从警局退休后就开始研究犯罪心理学,上次迟夏问他早上有没有在东州大学,就是因为周衍宸的案子迟迟没有进展,郑景怀夺命连坏Call让他去听他的心理学讲座换换脑子。 关于这个心理学研究课程骆寻也听郑景怀说过,省厅很重视这个,派人去各个监区采集样本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他的家人呢?”骆寻又问。 说到这个,萧方还有些唏嘘:“这个屠国安有个双胞胎的哥哥,这两兄弟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他哥哥是个成功的企业家,而屠国安却只是个修理工,哥俩不怎么来往,屠国安入狱后他哥都没来探过监,但能让他在里面好过一点的事,那边都会找人来跟进,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也就是说,屠国安的自杀完全是突然起意,自发的? 骆寻觉得不太可能。 “先找一下那个来采集样本的人吧,看看他们询问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线索。” 骆寻看了眼时间:“待会有人过来尸检,我先回去跟常局汇报,或许这个案子有专人接手。” 萧方沉着脸点了点头:“今晚辛苦啊,回头请你吃饭。” 骆寻哼笑一声,跟他摆摆手:“走了。” 第33章 过往 骆寻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从监狱出来后,他先去找了一趟常有为,看了看时间,没再回警局,顺路回了住处。 捣鼓了一桶方便面的时间,外面忽然下起了雨,空气中带着一丝冷意,风从未关严实的窗户吹进来,顺便带进来了一些雨丝。 这位骆大队长的住处有点出人意料,他的住处只是一间五十多平的单间,除了洗手间和厨房,剩下的空间实在简陋。 一个简易衣柜,一个鞋架,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看起来老旧的冰箱,构成了骆大队长的家。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书桌背后的那张墙。 放眼望去,那分明是一张放大了几倍的案情分析板,墙面上红线错综复杂,照片星罗棋布,而所有的线索,全部都指向十年前一起案件。 1.25连环杀人案。 骆寻站在这面墙前,锐利的目光看过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受害人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个女孩子,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温婉,眉眼处和骆寻有些相像,那是他的姐姐骆凌菲。 骆寻盯着那张照片许久,仿佛透过照片看到当年活生生的人,那个永远笑着的,坚定而又温柔的人。 她总会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弟弟,你的姐姐现在有个忙需要你帮一帮。” “弟弟,你的姐姐想跟你共进午餐。” “骆寻同志,你的姐姐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骆寻同志,你的姐姐今晚有幸被你接一下吗?” …… 回忆如潮涌一般,骆寻鼻酸眼热,转身坐到了椅子上,除了雨声,房间里只剩下孤独的沉默。 他深吸了一口气,迟疑着拉开桌子的抽屉,拿出里面唯一的一张相框。 相框里嵌着一张合照,骆寻是主角之一,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稍显稚嫩,帅气而又昂扬,笑容里都带着年轻人的一股冲劲儿,潇洒,奋发。 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旁边的女人要比他稍微矮一点,他揽着她的肩膀,正是她的姐姐骆凌菲。 大概拍照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骆凌菲的心情很好,笑的见牙不见眼,眼睛像月牙一样眯起来,照片上似乎都沾染着喜悦。 骆寻看着照片,似乎也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他忽的一笑,指腹轻轻划过相框。 那是他刚刚进入专案组的那天拍的。 那时候骆寻是天之骄子,他的父亲事业有成,他的母亲温柔娴静,他还有个不管他干什么都全力支持他的姐姐。 那一天他循着他梦想的步伐,踏进了警局的大门。 “姐,你亲爱的弟弟,骆寻,此生将要在探寻公平和正义的道路上发光发热了!” 他犹记得当时自己说的话。 可他连他姐姐的公平和正义都给不了? 十年了。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风把窗户吹开,似乎有雨丝吹到了他的脸上,那双眼睛里满是愧疚和痛苦。 骆寻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起身关好窗户,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好瞥见手机屏幕亮着,不知道谁打了电话过来,手机嗡嗡地响着。 骆寻拿起电话,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字:妈 他沉默了一瞬,深吸了一口气才接了电话。 “妈。” 他说:“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又失眠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下雨惊醒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对面的人似乎也有些小心翼翼:“小寻啊,你最近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顺不顺利,你要注意身体的,知不知道?” “妈,我挺好的,你放心啊。” 骆寻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也不管头发还没干就躺在了床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情:“妈,等过段时间,我回家一趟,专门陪你。” 电话那头很明显因为这句话高兴了起来:“好啊,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菜,你别骗妈妈啊,这些年……” 她说到这儿猛地停了下来,母子俩都有些沉默,骆寻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隐忍的哭泣声。 他心里头也哽着,想安慰却说不出口,直到电话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骆寻啊,我是爸爸。” 骆寻的父亲骆纬钧接过了电话。 骆寻又坐了起来,捏了捏眼角:“爸,妈是不是有什么事?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对方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外面。 “你姐姐的生日快到了。” 骆纬钧说:“你妈妈最近情绪不太好,你不要担心,要是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她。” “我知道。” 骆寻坐在床边,抬头看着窗外的雨:“爸,你们放心,我迟早会抓到凶手的。” 骆纬钧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嘱咐儿子:“凶手要抓,就是穷尽这一生,都要抓,但是小寻啊,你要清楚,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一定要注意身体和安全,郑老师和常局长都给我打了电话,你就差没住在警局了,你这样不行你知不知道?” 骆寻笑了起来:“我那是案子忙,这会儿就在家里。” “你别辩解,我自己的孩子我比谁都清楚。” 骆纬钧说着,又顿了顿:“儿子,咱们得走出来,你知道么,咱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走出来,不妨碍我们抓凶手……” 骆寻听着父亲的呼吸声,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掀开半扇窗户,任由雨丝顺着风打在他的脸上。 他说:“爸,我知道,您放心。” 电话那头骆纬钧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骆寻却睡不着了。 十年一晃而过,但当年的变故带给这个家庭的悲痛却在这十年间从未消散,反而是一点点的沉淀下来,压的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 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行尸走肉,父母一夜白头,只有那个被恶魔夺去生命的姑娘,她永远停在了花一样的年纪。 骆寻闭着眼,脸上一片冰凉。 与此同时,迟夏的住处。 在她的书房,竟然也有个和骆寻家里大同小异的案情分析墙,此时迟夏正站在这面墙前,目光充满着思索。 这面墙上所指向的案件,跟骆寻那边并非同一个案子。 而是五年前,东州,平江路348号,林氏夫妇遇害案。 遇害的,是迟夏的父母,准确来说,是她的养父母。 这也是她会去监狱见屠国安的原因。 林氏夫妇遇害前,屠国安是唯一去过林家的外人,两天后,她的父母死于一场火灾中,众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但迟夏坚持尸检,法医从他们体内检查到一种特殊药物,而正是这个药物造成他们的死亡。 断定林氏夫妇死于他杀。 可是五年过去了,这个案子到如今还是悬案一桩,迟夏因为是亲属无法参与案件侦查,作为爸爸的好朋友,省厅厅长乔立夫做了决定,迟夏毕业后直接留在了钦城。 后来她听说了邻居那个案子的详情,稍微打听了一下,竟然发现了相同的小猫刻件,她不顾一切,想回到东州。 迟夏回到东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屠国安,但很可惜,一无所获。 可屠国安自杀了,在他即将执行死刑的前一周自杀了,这件事跟当年的案子有什么关系?迟夏不得不多想,却怎么也想不通。 她重重地呼了口气,打开了桌子上一个木制盒子,那里面是一个用肥皂雕刻的小猫刻件。 记忆回到五年前,那是她返校前一天,出门和朋友聚会,回来的时候妈妈把这个小猫刻件拿给她看,说是来修空调的师傅送的,她很喜欢,知道迟夏喜欢猫,所以把这个刻件转赠给女儿。 迟夏当时无所察觉,很喜欢这个散发着肥皂香味的小刻件,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返校后不久,就传来了父母的死讯。 父母的死让她备受打击,被刻意压制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零星地占领她的生活,她当时并不知道邻居家发生的惨案,还是后来才听说的。 周家这个案子里出现的小猫刻件,跟妈妈送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黑暗之中,到底是谁在推着真相往前走,迟夏意识到危险包围在她周围,但她不怕! 她要真相! 她攥了攥拳头,目光坚定。 不管是谁,她总会查出来。 第34章 冷案 因为受伤的缘故,骆寻给迟夏批了一天假,顺便让她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去宣传科。 当然,傲娇的骆大队长说的很隐晦,依旧是 那副言不由衷的样子。 闲来无事,迟夏去了一趟墓地祭拜父母,之后又回了林家别墅一趟。 当年案发后,火势很快就得到控制,后来迟夏又找人修整了房子,这几年来别墅一直空着。 迟夏偶尔回来也会住一两天,但因为这里离警局有点远儿,所以迟夏这次回到东州,住了现在那套小三居。 那房子是她成年的时候父母送给她的,在他们眼里,迟夏最终还是要回到东州,并且以女儿的性格,势必要进入警局工作,所以才买了这套房子,却不想迟了五年,迟夏才住进去。 很多东西在那场大火中毁坏了,大都是迟夏后来按照记忆恢复的,许久不住人,偌大的房子进去就透着一股阴森感。 再也不会有人会端着水果出来叫她吃,也不会有人听到她回来,手上的毛笔都来不及放下就跑出来迎接她了。 迟夏十二岁进入林家,这个房子承载了她无数的温暖和幸福,现如今,所有的东西都被白布蒙着,承载着她沉重的愧疚,它们仿佛在等待一个契机,等真相查明,等白布掀开。 迟夏还在林家别墅的时候,骆寻刚从常有为的办公室出来,又转身去了法医室找宁弈。 看到他进来,宁弈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说话。 骆寻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一包点心来,献宝似得往宁弈跟前一凑:“张记的桃酥,早上天没亮就去排队的,孝敬老太太的。” 宁弈的软肋是他妈,要不是为了留在母亲身边,他还会有更好的发展。 所以骆寻有时候会笑话他是个妈宝男,宁弈也不气,踏踏实实的受了。 但他绝对也是个好丈夫,这一点骆寻比谁都清楚。 听到是张记的桃酥,宁弈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没好声气:“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这是消气了,骆寻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又拍了拍:“下班记得拿啊,千万别忘了。” 宁弈嗯了一声,从验尸台边站直了身体,嘱咐了助手几句,脱下手套走了过来:“想问监狱那个死者?” 骆寻点了点头:“还是老宁你懂我啊。” “得了吧。” 宁弈才不受他吹捧,拿起保温杯喝水,喝完了才道:“跟你说的大差不差,就是那么个死法,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死前一定极其痛苦,我听说还是个死刑犯?” “嗯,还有一周实行死刑。” 宁弈有点震惊:“一周?这不应该啊。” “所以我想着,你这边尸检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宁弈摇了摇头:“不会,我确定死者死于自杀,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骆寻沉思着没说话。 “这个案子由你们专案组负责了?”宁弈又问。 骆寻收回心神:“没有,还是狱侦那边负责,我辅助侦查,专案组不参与。” 宁弈勾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被逼死的?” 骆寻皱着眉:“监房打架是死者主动挑起的,监控视频显示,死者最后又故意撞伤自己,就是为了外出就医的机会。” “那外出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蹊跷的事情?”宁弈又问。 骆寻疏了口气:“狱侦那边在查,但我并不觉得能查出什么来,这个人制造出这一系列的事,好像就是为了自杀。” 宁弈喝完了保温杯里的水,盖上盖子站了起来:“如果真是为了自杀的话,那他可真是煞费苦心,骆寻,你要知道,在监狱里自杀,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这个自杀方法,估计也是对方苦思冥想才得到的答案。” “大概是吧。” 骆寻也站了起来:“得,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了。” 宁弈:“那可真是谢谢您嘞。” “不用。” 骆寻指了指点心:“记得拿啊,本人一片心意。” 宁弈失笑:“忘不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我干活!” 骆寻从法医室出来,忽然想起自己去见常有为的时候竟然忘了问问迟夏的情况,想起她昨天在饭桌上说的话,骆寻忍不住想,难道她真打算要去宣传科了? 这么想着,骆寻已经打算再去常有为那儿问问情况,结果刚走了两步,就接到了老师郑景怀的电话。 “骆寻啊,我在警局门口,你有没有时间出来见见?”郑景怀在电话里说。 郑景怀这个人有原则的很,当初从警局退休,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警局的大门,就算骆寻他们想请教什么问题,他宁愿在警局门口都不进去,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随他去了。 骆寻一边跟他说话一边下楼:“我说师父,这都十年了,警局的门是有什么暗器么,你说不进来就不进来。” 郑景怀看着警局大门上挂着的忠诚智勇,秉公执法八个大字收回目光:“问了这么多年你不腻么,赶紧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他说完这话就挂了电话,再看那几个字,心中竟汹涌澎湃。 忠、正、智、勇。 他担得起这四个字么? 骆寻很快跑了出来。 “上车说。”郑景怀叫骆寻去了车里。 “您今儿不上课?” 骆寻一上车就轻车熟路地摸出来一盒烟,刚叼进嘴里就被郑景怀打了一巴掌。 “抽烟有害健康!” 郑景怀夺下他嘴里的烟又塞了进去:“你们常局说,第一监狱有个死刑犯自杀了?” “常局给您打电话了?”骆寻又摇下车窗:“您要出山?” 郑景怀摇头:“我找你倒不是这个事,就是听老常说起,随口问问。” 骆寻靠在椅背上:“师父,你说一个还有一周执行死刑的犯人,有必要想尽办法去自杀吗,而且那个自杀的方式很痛苦。” “几乎没有。” 郑景怀给了他肯定回答:“除非他有什么目的。” “那是什么目的呢……” 骆寻呢喃着,怎么也想不通:“算了,不提这个了,您来找我是什么事?” “我听说你们这次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心理学?”郑景怀言归正传:“怎么样,现在还坚持你那套经验论?看不上心理学?” 骆寻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事儿来的,胳膊向后托着脑袋:“我可从来没说过我看不上啊,我只是不怎么喜欢。” 郑景怀哼笑一声:“骆寻啊,但你不可否认,犯罪心理学在如今的案件侦查中有着重要的意义。” 骆寻撇撇嘴,没说话。 “尤其是面对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郑景怀声音严肃了起来:“骆寻,心理武器运用好了,那就是一把尖利的钢刀,而且,犯罪心理学,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抓到凶手……” 趁着郑景怀停顿的机会,骆寻接话道:“更是为了减少和控制犯罪的途径,老郑,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 郑景怀又气又笑:“你小子!我就是说一千遍一万遍,最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要实践它,你要认可它!你得让这个东西帮到你!” “我在认可了,也在利用了。” 骆寻忽的想到了什么,又坐了起来:“老常给我组里送个心理学实习生来,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郑景怀出乎意料:“心理学实习生?” “嗯。”骆寻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跟他无关,但还是解释了两句:“一姑娘,还挺擅长攻心计的,这次破案她帮了不少忙。” “呸!什么攻心计!好好说话!我跟你说啊,那你得好好对人家。” 郑景怀眼睛都亮了,却很快又一脸愧然:“如果当年我就有这个觉悟,那你姐姐的案子,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 话题扯到这儿来,骆寻就知道他得赶紧逃了,姐姐骆凌菲的案子,不仅是他的心病,这些年来,也一直折磨着他的恩师郑景怀。 当年,正是郑景怀负责调查1.25连环杀人案。 他最后经手的一个案子,过去十年竟然都还在冷案库封存着。 第35章 夜晚 是夜,迟夏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出门去溜达溜达。 东州的夜晚比不上钦城的越夜越热闹,到了凌晨时分街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迟夏走在空荡荡的街上,竟然还有些想念钦城。 钦城的夜晚就是烧烤啤酒的天下,尤其是到了夏天,凌晨三四点烧烤摊上依旧人来人往,迟夏双手插在兜里,一边数着路灯一边走,心情也慢慢的宁静了下来。 前面走来一伙人,她担心对方喝了酒,刻意往另一边走过去,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人追上了,对方一脸轻浮地看着她:“小姐姐,出来玩啊?” 迟夏眉眼拂过一抹厌恶,但也不想闹事,心平气和说了句:“回家。” 她甩开对方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向前走,结果那男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五个人全都围了上来:“走什么呀,都出来了,咱们一起玩玩呀小姐姐。” “不用了。”迟夏脸色清淡了下来:“我男朋友就在前面等我。” “男朋友?哪儿呢,我瞧瞧?” 其中有个人垫着脚张望了一下:“哪儿来的男朋友啊,你男朋友不是就在这儿吗?” 男人食指指了指自己,一行人哄堂大笑,看着迟夏的目光越发不怀好意。 迟夏眸子里缓缓浮起凉意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兜里的拳头缓缓捏了起来:“我劝几位还是见好就收,事情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不好看?” 一双咸猪手直接要往她脸上摸:“我看小姐姐你挺好看的呀,可别这么说自己嘛!” 又是不怀好意哄笑,迟夏彻底生气了,她躲开那只咸猪手,冷笑一声:“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呀。” 对方的目光让迟夏感到恶心,她动了动兜里的拳头,笑了起来:“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感情好啊!”几个男人顿时高兴了起来,目光猥琐而自大,动手去拉迟夏。 迟夏巧妙地避免了他们的接触:“我自己走。” 不远处就是一条巷子,黑灯瞎火的,很不容易引人发现。 而迟夏刚才被这几个男人骚扰的一幕,恰巧都落入了骆寻眼中。 说来也巧了,骆寻今晚在警局过夜,案子刚结束,身体没有那么紧绷,杂七杂八的想着一些事情也就迟迟睡不着,刚下完一场雨,外面空气清新的很,所以他也想着出来转转,总比胡思乱想的好。 结果没走多久就看到那几个醉鬼骚扰女生,本来想上去解围的,结果仔细一看,竟然是迟夏。 骆寻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 当天抓捕周衍宸,迟夏制伏周衍宸的过程他在外面都看在眼里了,从她当时的表现来看,别说这几个酒鬼,就是再来几个都不在话下,他想看看迟夏到底会怎么收拾这几个人,所以选择了静观其变。 更重要的是,他想再见识见识迟夏的身手。 迟夏带着他们一走,他就意识到了她的打算,夜黑风高小巷子,收拾人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 骆寻嗤笑一声,暗暗地跟了上去。 迟夏带着那六个人到了小巷子里,其中有一人醉醺醺地问道:“小姑娘,这儿黑灯瞎火的不好玩呀。” “不好玩吗?” 迟夏冷笑一声,声音猛地凌冽起来:“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么,行了,都别装了,喝了酒跟没喝酒我还看的出来,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夜色中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脸色,但也察觉到他们短暂的迟疑了一瞬。 很快,有人不解道:“小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既然听不懂我说话……” 迟夏慢吞吞地说着,话音将落的时候忽然踢出一脚,黑暗中仿佛传出一抹凛冽的风声。 原本只是试探,但迟夏这一脚出去,对方也意识到没有必要再装下去,六个人直接出手,齐齐朝着迟夏而来。 就那么一瞬间,迟夏敏锐的意识到,这些人可不是普通找茬的人。 他们身手很好,很大程度上受过专业训练。 迟夏不敢掉以轻心,在狭小的巷子里跟他们周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对方冷笑一声:“你还不如想想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吧!” “得罪过的人多了,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交手间她后背的伤口裂开,刺痛传来,迟夏咬了咬牙:“被利用之前,对方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的身份?” 对方不答,只是出手更猛。 迟夏立马意识到,他们大概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那我告诉你们,警察!” 这句话说完,迟夏脚上用力,有人被她一脚踢在脑袋上,似乎磕到了墙上去。 “放屁的警察!”哪知道对方根本不以为然,为首的那个男人拿出一把匕首,刀刀向着迟夏的要害而来:“别听她胡说!” “有没有胡说,你马上就知道了!”迟夏声音冷然。 骆寻赶到的时候只听到打斗声音,心想这或许就是给迟夏练练手,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尤其是从迟夏问出了那句你们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就在骆寻还在思考的时候,听到迟夏一声闷哼。 他心里一惊,刚要跑出去,就听到一声男声响起:“她身上有伤,不用怕!” “想要我的命,下辈子吧!”迟夏狂傲地开了口。 骆寻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刚踏出一步,就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谁在打架,我要报警了!” 对方又弄出了一些动静来。 声音是从巷子另一边传来的,骆寻抓住这个空档堵住了自己这一头,同时喊了一声:“警察!” 迟夏一下就听出了这是骆寻的声音,叫了一声:“骆队,这些人不简单!” 前后夹击,再加上迟夏这句话,那些人也感到害怕了:“警察,走!” 骆寻冲上去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六个人里,已经有四个朝着另一头跑了过去,听得出来刚才喊话的男人跟他们也斗争了起来,但最后还是让对方跑掉了。 骆寻抓住了一个。 骆寻钳制着其中一个犯人,一脸冷凝地看着迟夏:“迟夏,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怎么回事?” “骆队,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迟夏从地上站了起来,后背的伤口裂开,她这会儿有点疼。 刚才喊话的男人也跑了过来:“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巷子昏暗,谁都看不清谁,骆寻推着人往外走:“先出去再说。” 大家出了巷子,有路灯照着,迟夏这才认出来另外一个男人。 “瞿白?”她眼睛一亮,有点惊喜:“原来是你啊!” 骆寻也看向了那个男人,这一看,还颇有点自惭形秽。 因为这男人太帅了。 身高腿长衣架子,尤其是人家的头发整整齐齐的,干干净净,帅帅气气。 第36章 瞿白 瞿白跟迟夏早就认识。 迟夏高中的时候,瞿白在她所在的班级借读过半学期,跟迟夏前后桌,他礼貌温柔,长相帅气,一入学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半学期之后瞿白回到原来的学校,他们也就慢慢没了联系。 迟夏之所以能够在这么久之后还能认出瞿白,完全是因为瞿白长得帅,迟夏印象深刻。 二来么,是迟夏记得瞿白鼻尖有一颗痣,她刚刚一眼就认了出来。 瞿白认真地看着迟夏,也将人认了出来,很是意外:“迟夏?是你?你……你不是在钦城吗,怎么回来了?” 迟夏笑着,拍了拍胳膊上的土:“前两天刚回来。” 看到骆寻,她有点心虚,赶紧跟瞿白介绍:“我领导,骆寻,啊,对了,我现在在东州警局工作。” 瞿白很有礼貌,朝着骆寻点了点头,伸出手跟他握手:“骆队长……很……很与众不同……” 骆寻实在看不出他这话有什么笑话他的意思,也握了握他的手:“幸会。” 瞿白长得真的帅,骆寻第二次发出感叹,怎么说呢,这个男人的长相,要比女生更加优越,但从他身上又看不出什么女气,反而透着一股书生的文雅风骨之感。 他低头跟他握手的时候,骆寻就更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儒雅之气。 温文尔雅,心有骨气,一眼就看得出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在他的眼睛里,骆寻能看到坦荡,这是很难得的。 简而言之,跟小说里走出来的似的。 迟夏的注意力放在骆寻抓着的人身上,他指着那人:“骆队,这人怎么办?” 那男人听到这话,又是一副醉酒的样子:“我喝醉了而已,你抓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送去警局吧。” 瞿白出了主意:“虽然身上有酒气,但不代表他们喝醉了,刚才那几个跑了的人可不像喝醉了。” “也好。”考虑到瞿白在场,骆寻也没当场问迟夏。 “迟夏,你受伤了?”瞿白忽然看到迟夏的后背,她出门时穿了件浅色的衣服,这会儿又被血浸透了。 “伤口裂开了,没事。” 迟夏朝他笑了笑,一低头就看到他手上也有一大片血迹:“瞿白,你是不是也受伤了?刚刚那些人……” 迟夏记起为首的那人手里有一把匕首。 瞿白抬起胳膊:“刚刚那人手上拿着刀,可能是我挡他们的时候被割着了,这样吧……” 他想了想,看向骆寻:“骆队长,我带迟夏去医院,你带人去警局,迟夏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 “只能这样了。” 骆寻拽着抓住的男人:“你们先去医院,我待会过来。” 迟夏迟疑着开口:“骆队,你不用来的,也没什么大事……” 骆寻直接一个眼神过去,迟夏闭上嘴巴,说了声:“那好吧。” 极其的不情不愿,骆寻看她这幅样子,心里舒服了点。 骆寻一走,瞿白立马带着迟夏去了最近的医院,也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口也不小,非等到了迟夏没问题才去包扎。 等他包扎好出来的时候,迟夏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接骆寻的电话。 看到他出来了,迟夏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一眯,眼尾微微翘起一条线,像是一只小狐狸。 他走过去,迟夏也正好挂了电话。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窗户正对着风口,瞿白将自己的外套搭在了迟夏身上:“伤口还疼么?” “有点疼,但问题不大。”他的衣服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迟夏很喜欢:“你这个香水很好闻。” 瞿白一怔,反应过来:“谢谢。” 他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而又分明,指甲圆润而又饱满,但现在其中一只包着纱布,迟夏有点不好意思:“挺疼吧。” 瞿白抬起来看了看,笑道:“有点疼,但问题不大。” 他一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摸摸衣服兜里。”笑完了,瞿白忽然想起什么,有几分神秘地说道。 迟夏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 “有惊喜。”瞿白下巴扬了扬。 迟夏将信将疑地去摸他衣服的口袋先,左边没摸着,又去摸右边。 被她摸出来一颗棒棒糖。 “荔枝味的。”迟夏笑了起来,眸光璀璨。 “你喜欢吃荔枝?”瞿白也笑了。 “喜欢吃,但不喜欢剥荔枝皮。”迟夏晃了晃那颗糖:“你要吃么?” 瞿白笑容清浅:“我不吃甜的,给你吃。” 迟夏剥开糖衣,甜味在嘴里散开。 瞿白又笑她:“你这样子,是不是也不喜欢剥虾?” 迟夏摇头:“虾还是要自己剥的才好吃,我还挺喜欢剥的。” 她轻轻皱了皱鼻子,机灵古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没过多久,骆寻来了,见他们都没什么事,他也松了一口气。 看到他来了,正在说笑的瞿白和迟夏收起笑意,骆寻心想,敢情自己过来是打扰人家两位叙旧了? “人已经关起来了,你们俩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休息了。”骆寻说。 瞿白看了看时间:“反正都这个点了,我的酒吧就在附近,你们要不要……” 他说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喝杯茶,你们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喝酒,很近的,拐个弯就到。” 这话头骆寻和迟夏都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 迟夏倒是很有觉悟地看了看骆寻请示他的意见。 “那就喝一杯吧。”骆寻说:“别打扰到你就好。” “不打扰。”瞿白在前面带路。 瞿白的酒吧名字很有意思,叫“等人。” 看到这个牌匾的时候迟夏和骆寻都停了下来:“这个名字有点意思。” “胡乱起的。”瞿白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这时候刚打烊,吵不到你们。” 三个人走了进去,酒吧只有三三两两的服务员正在收拾,瞿白冲着吧台那儿一个打扫的人说道:“根叔,你每次给我泡的那个安眠汤,给我来三杯。” 迟夏和骆寻这才注意到瞿白叫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 “好。”根叔笑了笑,走进了吧台。 瞿白解释道:“根叔的儿子十八年前失踪了,后来辗转来了东州,生活不容易,就一直在我这儿帮忙了,我寻思这时候再给你们喝茶,回头你们更睡不着了,根叔有个独门妙方,他有个汤,治疗失眠特别好,你们试试。” 三个人坐到了吧台,骆寻顺着话题问道:“根叔,那你儿子找着了没,报案了吧?” 根叔背对着他们:“报啦,找了十几年了,没个结果。” 那安眠汤他提前都备着,此时已经弄好一杯,拿过来的时候看到瞿白手上的纱布,脸色一变:“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怎么回事?” “遇到几个流氓,没事。”瞿白把第一杯水给了迟夏:“试试?” 迟夏闻了闻,有股药味儿,但并不难闻。 根叔又接连做了两杯,瞿白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推过去:“我要两杯才睡得着。” 迟夏和骆寻先后尝了尝,虽然有药味,但确实也挺好喝的,迟夏甚至又喝了一杯。 “时间也不早了,喝了安眠汤,你们该回去睡觉了。” 瞿白也不留人,看向迟夏:“有时间我们再约。” 迟夏点了点头:“好。” “我送你回去。”骆寻看着迟夏说。 “不用了骆队,我家离这儿很近,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迟夏直接朝着两人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来把瞿白的衣服还了回去:“差点忘了,衣服还你啊。” 瞿白笑了笑,没再坚持要她穿回去。 她还挺潇洒,骆寻气笑了。 第37章 苹果 骆寻没回警局。 他悄悄跟上了迟夏。 今晚巷子里的事情确实很蹊跷,他都没来得及好好问问她,原本想着借送她回家的机会跟她聊聊,没想到这女人连机会都不给他。 这就更加奇怪了,她难道不好奇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那儿? 但很快,让骆寻更感无语的事情就发生了。 因为,他,骆寻,堂堂东州总局专案组组长,竟然把人跟丢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骆寻,把迟夏跟丢了! 骆大队长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心里头哽着一口气,这才几天,他就被迟夏这个女人耍了几次了? 关键是每一次他都有口难言! 她早就发现他跟踪她了,跟遛猫一样遛了他一路,最后自己不玩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他一个人风中凌乱。 “好啊,迟夏,你可真是个天才!”骆寻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愤然转身,回他的警局去了。 骆寻离开之后,迟夏自阴暗处出来,她注视着骆寻离开的方向悄然一笑,直到骆寻不见了人影,她才走出来往家的方向走回去了。 不得不说瞿白那个汤真的有效,迟夏和骆寻各自回去后睡意也随之袭来,这一晚,两人谁都没有再被梦境折磨,早上睡醒的时候,迟夏精神抖擞。 她寻思着有空找瞿白取取经,要是自己也会弄那个汤就好了,这么想着,猛的想起,昨天见面,她连瞿白的联系方式都忘了要,以前的社交账号她早就不用了。 想着瞿白的汤,迟夏去了警局。 还没到专案组,先被常有为一个电话叫去了办公室,进去一看,骆寻也在,正站在常有为一旁,看到她进来,竟然还有点哀怨地瞥了她一眼。 “常局。”迟夏乖巧地叫了一声常有为。 常有为正在泡茶,笑眯眯地看着她:“坐,坐下说。” 骆寻哀怨道:“我说您也太偏心了吧,我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也不见您让我坐。” “你也好意思说。”常有为瞪了他一眼:“又不伤筋动骨,站会儿能把你怎么着?” 说完又切换到和蔼可亲状态:“小夏啊,你别管他,他就这个臭脾气。” 骆寻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坐下了,还霸占了常有为从家里带来的零食。 两颗红彤彤的大苹果。 他咔嚓咬了一口,一脸惊喜:“不错啊老常,又脆又甜。” 他吃苹果的声音听起来很好吃,迟夏克制着自己没咽口水。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常有为一脸伤眼地瞪了他一眼,拿起另外一个苹果塞进了迟夏手里:“小夏,吃个苹果。” 迟夏接到了手里,可没好意思跟骆寻一样吃起来。 骆寻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人都到了,您到底想说什么啊?” 常有为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脸色也严肃了起来:“经过我一晚上的思考,迟夏还是不能转岗,那叫浪费资源,这个事儿没商量!” 骆寻把苹果啃的干干净净:“昂,知道了。” 这有点出乎常有为意料,多看了骆寻一眼。 骆寻看着他:“您看我干嘛,综合迟夏之前的表现,我暂且收回我之前说她的话,但是人家迟夏自己走不走就不关我的事了啊。” 骆大队长能屈能伸,说完这话,动作潇洒地将果核扔进了垃圾桶。 “我还想着,你要是不想要,咱们迟夏有的是地方去。” 常有为拿出迟夏的档案:“就凭人家的档案,来咱们专案组都是浪费了,既然你有点觉悟,这档案你就看看吧。” 骆寻从他手里夹走了档案打了开来。 连续四年专业第一名,辅修犯罪心理学学位,曾参与多起全国重点案件调查…… 骆寻来了兴致,仔细去看她参与的那些案件。 “临海市特大连环杀人案……”他猛地抬头看向迟夏:“这个案子你参与了?” “嗯,作为特殊顾问。”迟夏解释:“我记得骆队你也参加了那个案子。”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骆寻问她。 “我当时在外地,没有到场。”迟夏说:“我负责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分析和画像模拟。” 骆寻想起来了,当时好几个组员还埋怨过,放着他们一帮有充足刑侦经验的人不用,非要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进行什么行为分析和模拟,一度十分不信任上级的安排,但最后全都啪啪打脸。 那还是两年前。 骆寻抿了抿嘴,将所有资料翻完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看向迟夏伸出手:“迟警官,请问你还有意愿加入我们专案组吗?” 全然认真的询问,没有夹杂其他的情绪。 这是认可她了。 迟夏放下手中的苹果站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骆警官,我很荣幸。” 两手相握的瞬间,迟夏心里想的却是,骆寻这个人的确是能屈能伸。 常有为乐的看到这样的结果,他拍了拍膝盖:“行了,你们这样我也放心了,骆寻啊,你别看迟夏是以实习生的身份来的,她可是一员福将,你不能只把她当实习生看啊。” 骆寻问他:“那请问您,一开始给迟夏的定位是什么?” “队长啊。”常有为理所当然,说起来还有点遗憾:“要不是考虑到大家都会不服气,你还能升个职呢。” 骆寻笑了:“您这话的意思是,我升职,迟夏接替我的位子啊?” “不行?”常有为问。 “不行。”骆寻斩钉截铁,说完看了迟夏一眼:“我不是针对你啊,我在专案组,还有事情没做完,如果我的事结束了,谁接任都可以。” 迟夏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这个时候她还是化作隐形人吧。 常有为似乎想到了他这么说的缘故,也是脸色一变,叹了口气:“行了,迟夏这个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可别再欺负她,好了,出去吧,我还有的忙呢。” 迟夏点了点:“那我先走了常局。” 常有为对她笑眯眯点着头。 骆寻看到她放在桌子上的苹果,捞起来就跟着她出去了,全然不理会常有为气的跳脚。 “你丢东西了。”他追上迟夏。 迟夏茫然:“骆队,什么?” 骆寻把苹果塞到她手里:“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咽口水,就一颗苹果,你至于么?” 迟夏笑了起来,当着他的面咔嚓咬了一口,酸甜味儿填充味蕾,她笑的眯起了眼睛:“不错,和我想的是一个味道。” 骆寻一声嗤笑,这女人可真会装,别人跟前装的跟什么似的,在他跟前原形毕露。 “昨晚……”他瞄着迟夏:“别说你没发现我跟踪你啊。” “跟踪我?”迟夏停下脚步看他:“骆队,你跟踪我了?你为什么跟踪我?” “你就装吧。”骆寻咬了咬牙。 迟夏苹果咬的咔嚓咔擦,朝他又是一笑。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骆寻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迟夏想着自己是不是回避一下,就见他抬手止住了她,同时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有新案子。” 他说:“下楼,直接去案发现场。” 第38章 坠落 “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这种毫无力度的解释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北野武 东州第一中学,下午第一节课。 最后一个学生踩着预备铃的声音跑进教室,昏睡的学生们睁开朦胧的双眼,一边整理着书桌,一边询问旁边的同学接下来是谁的课。 “老梁的。”同桌说着坐直了身体,胳膊肘捣了捣对方。 老梁,梁如清,东州第一中学高三一班班主任,教语文。 对方立即心领神会,谁都知道老梁的严厉,这会儿她肯定趴在后门玻璃那儿看着他们呢。 按照往常的情况,待会儿她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批评几个刺儿头,夸奖几个最近表现好的学生,再对他们之前的表现做一个点评,最后,她会对这节课的内容做个大致介绍,以上所有活动均在正式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结束。 接下来的45分钟,他们将彻底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因为上梁老师的课就跟生孩子一样,一刻也不能松懈,她可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除了几个万年刺儿头,其余的同学都正襟危坐,谁都不想成为老师待会批评的对象,毕竟能分到一班的,都是整个年级的佼佼者。 至于那几个刺儿头,放其他班也是中上游的成绩。 果然,梁老师如往常一样走了进来,但是今天,她却没有在踏上讲台后先在讲台正中扫视一眼全班同学,而是直接走到了讲桌那儿。 往常,她那一眼扫视通常能让有困意的同学瞬间清醒。 已经有同学发现了不对劲,小声跟同桌嘀咕:“你有没有发现梁老师今天有点怪怪的?” 同桌是个腼腆又胆小的姑娘,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梁老师的样子也皱起了眉头。 很快,接下来的一幕,就让学生们疑惑了起来。 只见梁如清看了一眼学生,向来目光凌厉的梁老师今天却有点不对劲,她的目光,好像是分散的,没有聚焦点的。 是呆滞。 随后,更让人恐慌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梁如清从自己放在讲桌上的教材中拿出一把匕首来。 紧接着,她忽然拿着那把匕首往自己的身上刺去,第一刀刺到了她的肩膀,鲜血很快流了出来,学生们大惊,有学生已经尖叫出来,这是孩子们从未见过的阵仗。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梁如清就像是听不到孩子们刺耳的尖叫声一样,她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匕首从伤口中拔出来,刀头带着鲜红的血液,她举起刀,接二连三地朝着自己的身上刺过去。 一刀,一刀,触目惊心。 “找老师!找老师!”有个还算镇定的学生忽然大喊:“门边的,快去找老师!” 刀子依旧一刀一刀地刺向梁如清的身体,她双目呆滞,依旧感知不到疼痛,仿佛被人支配的木偶一般。 鲜血很快浸透了她轻薄的衣衫,血顺着衣角滴在了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胆小的学生已经有几个被吓哭了,血腥味浓的有同学差点吐了出来。 几个平时作天作地的刺儿头勇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们想要去讲台上,想去夺下老师手上的刀,但脚步却迟迟不敢移上去。 太可怕了,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场面。 从门口跑出去的同学一路连哭带喊,半路上碰着三个要去上课的老师,膝盖忽的一软瘫在了地上,指着教室的方向:“老师!出事了,梁老师出事了,你们快去看看啊,梁老师她疯了!” 一个老师赶紧扶起她:“你慢点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走廊内的教室里,已经有许多同学贴着窗户在打探了。 那学生再也说不出话来,抓起扶着他的老师就往教室那里跑。 另外两个老师对视一眼,也赶紧追了上去,顺便还吼了教室里不安分的学生一句:“先好好自习!待会我抽查!” 三个老师赶到高三一班教室门口的时候,上课铃声恰好响起。 与此同时,梁如清手里那把沾满血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然后她面无表情的,机械地走到了窗边。 她爬上了窗户。 飘扬的窗帘扫过她的身体,沾染上她的血迹。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学生们彻底尖叫着四处乱窜,其中一位男老师冲进来想抓住梁如清,但是他的手只是堪堪擦过飞舞的窗帘。 梁如清,跳下去了。 紧接着,楼下也传来尖叫声。 男老师从窗口看下去,梁如清的身体已经落地,血液正在蔓延,她身边围绕着几个受到惊吓的老师,操场上还有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 这些人都目睹了她的坠落。 他只觉得自己两条胳膊空空的,心脏急速地跳动让他觉得刚才那一幕很不真实。 直到学生们抽泣和惊叫的声音唤回他的神志,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同学们,大家不要怕,先不要慌……” 他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看向门口的两位同事:“杨老师王老师,你们先带学生去物理实验室,不要让他们待在这里,我……我去找校长。” 两个女老师也终于反应过来,纵然她们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心跳骤起,但此时安顿好受惊吓的学生才是最要紧的。 “老师,有同学晕倒了!” 一声声惊呼又传了出来,两位女老师心里一惊,赶紧跑了进去:“哪个力气大的同学帮我背她去医务室,王老师,这儿你先弄,我把这位同学送过去我就来帮你。” “好。” 王老师帮着她把晕倒的学生扶到了一位自告奋勇的学生背上:“其他同学别害怕啊,被吓到的,身体不舒服的一定要跟老师说,剩下的同学听我的话,排好队,我们先去物理实验室!” …… 迟夏和骆寻他们到学校的时候,学校已经做出了紧急对策。 案发时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和高三一班的学生被暂时留在学校,其他同学全部放假半天。 以及,全体教师必须留校。 高三一班的学生们受了很大的惊吓,由年级主任负责,组织心理老师安抚情绪。 至于操场上上课的学生倒还好,由班主任负责告诫后就回家了,骆寻他们进校门的时候他们也正在有序离校。 “到底是第一中学,危机处理还挺快的。” 曹斌先停了车下来,朝着后来的骆寻他们招了招手。 一组人一汇合,学校负责人也跑了过来:“专案组的同志吧?” “专案组组长骆寻。”骆寻跟他握了个手:“尸体现在在哪儿?” “这栋教学楼后面。” 负责人带着他们往过去走,顺便介绍自己:“我是一中的校主任秦岩松,之后的事情也就由我来跟大家接洽了。” “辛苦了。”骆寻朝他点了个头。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尸体坠落处。 “怎么这么多血迹?” 隔着几米开外,林文觉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第39章 学校 “根据学生的说法是,这个梁老师在跳楼之前,曾拿出匕首在自己身上乱刺,之后才跳楼的。” 秦岩松想想那个场景都有点发憷:“对了,我们有三位老师都目睹了她跳楼,这个老师可以作证的!跟学校真没有什么关系啊……” 发生这种事,最怕的就是责任在学校身上。 骆寻看向卷毛:“卷毛,你和老曹去了解情况。” 秦岩松立马叫了个人过来,让他带两位警官去找三位老师。 宁弈和助理提着工具箱紧随其后赶了过来,第一时间剜了骆寻一眼:“我说骆队长,下次有什么案子,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法医室?一摊子肉堵在那儿你们是能自己上手还是怎么的?” 一摊子肉……秦岩松提了口气,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没了啊,这些警察怎么能见怪不怪呢…… 骆寻余光感知到秦岩松的脸色,笑了一下:“你别说的这么惊悚,人家校主任是文雅人,听不得你那一摊子肉,我这也是为你开路,你就别墨迹了,赶紧上去看看尸体情况吧。” 宁弈又是个白眼,朝着秦岩松点了个头表示问候,瞬间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迟夏看到梁如清尸体的时候皱了皱眉。 按照校主任刚才的说法,这位梁老师死前的行为是先把自己刺成了个筛子,然后才跳的楼,那么一个人,是哪来的那么大毅力? 从她身上的刺伤来看,这可不是个小工程。 “啧……” 蹲下去没多久,宁弈就发出一声感叹:“这是怕自己死不透么,至于戳这么多刀子?一共二十八刀啊,跟自己有仇啊?” 骆寻也蹲了下去:“有没有致命伤?还是只是跳楼致死?” 宁弈侧头看他:“骆大队长,我这蹲下去还没五分钟呢,你以为我的眼睛是扫描仪啊。” 骆寻撇撇嘴,肩膀碰了他一下:“怎么了这是,跟嫂子吵架啦?脾气这么臭。” 宁弈冷笑一声,手上动作一点没停:“有些人啊,就是会装聋作哑。” 骆寻凑近他:“你没弥补嫂子的结婚纪念日?被赶出门了?” “滚吧你,严肃点儿!”宁弈臭着脸小声警告他。 “我怎么装聋作哑了,你说呗。” 骆寻耸着肩:“我可身正不怕影子斜昂。” “得了吧你。” 宁弈气的笑了出来,同时也有了定论:“二十八刀刺伤,没有一刀是致命伤,肩膀这一刀是起始刀,初步断定死者为坠楼身亡,而且没有外力施加。” 校主任在一旁接腔道:“是啊,所有学生都看到了,她自己刺伤的自己,又是自己爬上窗户跳楼的,这就是自杀啊。” 但这么惨烈的死亡,真的只是自杀?这可不一定。 迟夏抬头看了看,死者跳楼的位置在四层,当时那个情况,从这个高度跳下来只有两个结果。 不死也残。 而且,最奇怪的是,死者用匕首刺伤自己,并没有刺到致命位置,这是刻意还是巧合? “伤口可以确定是自我伤害,死亡时间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前。” 宁弈右脚脚掌撑地,手肘搭在膝盖上对骆寻道:“至少目前的检查和相关描述来看,符合自杀身亡的定论,至于有没有其他的线索,需要回去做尸检才能知道。” “行。” 骆寻站了起来:“我让他们安排收尸。” 宁弈扬起下巴点了点徒弟:“小赵,你帮着大家把尸体带回局里,做好相关工作,等我回来咱们就尸检。” 他的徒弟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小伙子,闻言点了点头,又问:“师父,那你呢?” “我晚点回来。” 宁弈脱下手套看向骆寻:“我跟你们去第一案发现场看看。” 骆寻点头:“秦主任,麻烦你带我们去教室看看吧 。” 秦岩松有些迟疑:“警官,这个尸检……尸检就结束了?” 宁弈向他解释:“刚刚只是初步检查,更详细的尸检在警局才能进行。” 秦岩松明白过来:“这样啊……好……好,我带你们去教室。” 秦岩松带着他们前往教室,顺便介绍梁如清的身份:“跳楼的是我们学校的梁老师,那可是我们学校的金字招牌啊,只要是她带的毕业班,那升学率基本都是百分之百,这些年职称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往上评,好几个私立学校高价挖她呢,你说她怎么……怎么好好的就……就跳楼了呢她!” 迟夏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骆寻身边,这时候又跟个透明人似的了。 骆寻一直注意着她,这会儿他猛不丁问迟夏:“迟夏,你怎么想?” 他这么一问,大家的目光都朝着迟夏看了过来。 迟夏想了想,问秦岩松:“秦主任,梁如清跳楼后,你们通知她的家属了么?” 秦岩松一愣,猛地一拍脑门:“你说我这脑子!只顾着安排学生们了,就把这茬给忘了!” “骆队,尸体稍微等等再带回局里吧。”迟夏说。 骆寻差点笑出来,她这个关注点还真别致。 林文觉和宁弈也猛地意识到她这个话的意思。 当事人家属都没见过尸体,学校和警方就擅自处理,这要是遇上个不好说话的家属,肯定得闹个天翻地覆,谁知道你们背地里搞的什么勾当呢。 “老林,给下面说一声。” 骆寻又想了想:“不行……你亲自去盯着,待会家属来了也好交代。” 林文觉转身下楼:“行,这事交给我。” “秦主任,我们自己去教室,你先去通知死者家属吧,对了,顺便把教室以及走廊的监控视频拷贝过来,我们会需要。” 骆寻又对秦岩松说。 秦岩松十分感谢,很不好意思的跟他们道了个歉,指了教室位置:“行,我马上去准备。” 他脚底下跟生了风似的,赶紧去通知梁如清的丈夫去了。 骆寻和迟夏以及宁弈一起前往高三一班的教室。 才上了几层层楼宁弈就气喘吁吁,扶着栏杆说:“这个梁如眉……” 骆寻打断他:“这位法医同志,人家叫梁如清。” 宁弈失笑,继续往上走:“对对对,梁如清,作为一中的金牌教师,肯定还是毕业班的班主任,这还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她现在自杀?说得通么?” “说不通。”骆寻说:“你见过谁往自己身上戳刀子不叫唤的吗?” 宁弈抿着嘴摇了摇头。 骆寻忍不住笑他:“我说宁法医,就这么几层楼,你至于么?” “你懂个屁。” 宁弈快了两步抓住他的胳膊,借着他的力量往上走:“我有锻炼的时间吗我?” 看他那哀怨的样子,就连迟夏都忍不住笑了。 三个人很快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原本应该传出朗朗读书声的教室此刻空无一人,在整个校园的静谧下拖引着更显安静。 教室顶上的风扇依旧嗡嗡地吹着,卷起窗帘,窗帘上一抹鲜红的血也在风中飘卷着。 “不错,还知道保护现场。”宁弈率先表示肯定。 骆寻在门口拿出手套和脚套,三人做好措施才进去。 “梁如清的路线应该是从门口直接到讲桌那儿。”骆寻先踏了进去:“刀在那儿。” 梁如清用来刺伤自己的匕首,此时正孤零零地躺在一滩血液中。 迟夏跟在骆寻和宁弈身后,她的目光从窗帘上那一抹血移到讲台上的那一滩,她闭上眼睛,关于梁如清坠楼前的行为似乎就已经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走进这间教室,径直走到讲桌前,放下怀里的教材,从里面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 或许,那最有可能是一把水果刀,然后,在她的学生们骇然的惊恐中,她将那把刀的刀尖对准自己的身体刺了下去。 一共刺了自己二十八刀。 却刀刀不致命。 然后她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40章 驱使 另一边,卷毛和曹斌见到了三位老师。 没有一个普通人会在经历那样的事情后还能镇定自若。 三个目睹了梁如清跳楼的老师虽然在在短时间内安排好了学生,但之后,他们也陷入了恐惧,尤其是两位女老师,急需平复心情。 卷毛和曹斌进去的时候,有两位老师正在安抚他们。 “这两位是警局的同志。” 带他们过来的老师小心询问:“陈老师,你们现在方便跟警察同志聊聊吗?” 当时冲过去想抓住梁如清的男老师情况好一点,他先眼神询问了一下两个女同事,见她们没有抵触,这才朝着卷毛他们点了点头。 “警官,我姓陈,叫陈子刚,这两位是杨老师和王老师,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们,但是,两位女老师可能受到了惊吓,希望你们理解。” 曹斌多看了这位陈老师一眼,正好跟他的目光相对,这位男老师有点拘谨地颔首示意,但还是能看出来他此刻在强装镇定。 曹斌笑了笑,手搭在卷毛身上:“这是我们负责询问的余磊,余警官,我姓曹,你们叫我老曹就行。” 陈子刚挤出笑跟他们打招呼:“余警官,曹警官。” 卷毛笑了起来,这可是他的主场,只见他立马化被动为主动,搬出椅子招呼他们:“这是必要的案前询问,只是问你们一些相关问题,或者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跟我说,另外,千万不要拘束和紧张。” 几个老师拘谨的笑了笑,更加拘谨地坐了下来,两位安慰情绪的老师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卷毛侧头在曹斌耳边说了两句,曹斌点了点头,很快走了出去,顺便薅走了带他们过来的老师。 办公室里只剩下卷毛和三位老师,他憨憨一笑:“你们真的不要紧张,只要告诉我你们看到的听到的就可以,一来这样的话能帮助到我们警方进行后续的侦查工作,二来对你们的情绪纾解也会有帮助。” 两位女老师脸色有些苍白,双手交叠在一起,大拇指互相摩擦着。 卷毛看向陈子刚:“陈老师是教物理的吧?” 陈子刚眼眸一亮很是惊奇:“您怎么知道?” “直觉。”卷毛一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中学物理老师的影子,怎么说呢,一种特质。” 在专案组,卷毛和林文觉属于一类人,但林文觉他是经过沉淀的不露声色,他看似对谁都和和气气,但很少有人能彻底摸透他的脾性,尤其是在嫌疑人审讯这一方面,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看似和气的警察哪句话里面包着雷。 一不小心就炸的你底牌全掉。 他靠的是城府。 俗称,笑面虎。 但卷毛是另一个极端,他人畜无害的长相的确和林文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他的精髓只在于两个字:真诚。 他的坦率和真诚对上嫌疑人或许是致命的问题,但放在和群众打交道上来说,那就能够发挥不一样的作用。 没有一个普通人会拒绝和一个真诚的人交谈,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会不自觉的对一个真诚而又坦率的人敞开心扉。 他依旧笑着,笑容淳朴:“我知道遇到这种事情你们一定都很害怕,但听说在那种情况下你们也很快的反应过来,率先疏散了受惊吓的学生,也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案发现场,这让我们的侦查工作方便了很多。” 他说完这话,三位老师都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正巧,曹斌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身边没带另外的同事,手上提着个塑料袋,走到三个老师跟前,从里头拿出几根雪糕来分给他们:“天气越来越热了,咱们边吃边说,这么干巴巴的也紧张是不是?” 卷毛也拿了个雪糕:“就是,你们先定一定,放松点,其实我们干警察的看这种事情太多了,你们第一次见肯定害怕,没关系,先缓缓,我们可以等等你们。” 冰凉的雪糕顺着喉咙而下,两个警察看起来也和蔼可亲好说话,三位老师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其实我们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子刚率先开口:“预备铃响了之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出的办公室,刚走了没两步就碰上个学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抓着我们就说老师出事了,我们问了一句,那孩子就抓着我撒腿就跑。” “对。”两个女老师异口同声。 她们眼神一对,其中一个说:“学生拉着陈老师跑了,我跟王老师也有点担心就跟了上去,结果……” “结果,我们就看到了梁老师跳楼的一幕。”陈子刚说。 “不对……” 王老师摇了摇头,她皱着眉:“我们到高三一班教室门口的时候,梁老师还刺了自己一刀,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梁老师就扔了那把刀,然后她才跳的楼。” “对,的确是这样没错……”陈老师仔细想了想,点头同意了王老师的说法:“当时我冲上去想抓住梁老师,但我晚了一步……” 一声叹息。 他说完,三位老师都脸色沉重了起来。 “当时学生们是什么样的状态?”卷毛问。 老师们再次陷入回忆,当时他们都吓着了,并没有刻意观察学生的情况。 两位女老师看向陈子刚。 陈子刚一边回忆一边回答:“毕竟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遇到那种场面肯定都吓坏了,我隐约记得当时孩子们有尖叫的,也有哭的,但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梁老师身边没有学生,至于前排的同学们有没有退到后面去,这个我实在记不清了……” 他开了口,杨老师也搭腔:“当时大家都吓到了,确实没有注意到那么多,但陈老师有一点说的没错,梁老师是自杀的……她确实是自己跳的楼,我们每个教室都有监控的,你们到时候可以去看。” 王老师眉头紧皱,迟疑着看向卷毛和曹斌:“可是警官,当时那个场景真的太诡异了,梁老师拿刀刺自己的时候,她……她……她好像感觉不到疼。” 卷毛想到了什么:”你们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她当时跳窗的时候,有一些细节是被忽略了的?“ 三位老师不解地看着他。 曹斌想了想,手中的雪糕棍包进包装扔进了塑料袋,他站起来指了指办公室的窗户:“比如说,她是平静地跳下去,还是……” 他跑到窗边做了个假跳又转过身问:“还是说愤然地跳下去,或者,悲伤地?” “这个……” 陈子刚喃喃地开口,他回忆当时的场景站了起来,比划着:“如果这是讲台,梁老师当时是面对着学生们的。” 卷毛和曹斌对视一眼,眉头拧了起来,那学生受到的惊吓程度可就更大了。 陈子刚继续道:“我们看到的时候是她刺了自己最后一刀,然后那把刀掉在了地上,她转身面对窗户……” 他转过身,朝着窗户走去:“她的动作很快,因为她距离窗户很近,而且讲台的高度减少了她跳楼的难度,但不是警官你说的平静,也不是愤然,如果非要说,那可能比较接近平静一点……” 气氛短暂的沉默,办公室里忽然让人觉得冷气森森的,那个场景也太诡异了。 “是呆滞?” 杨老师出声打破了沉默,见大家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个语文老师,从陈老师的描述中,我只能想到这个词语来形容了。” “对,就是呆滞!” 陈子刚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警官,就是呆滞!就……就仿佛……仿佛梁老师被什么东西驱使着去跳楼一样!” “下降头啊?” 曹斌小声嘟囔道。 第41章 吵架 曹斌嘴里下降头这三个字,让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杨老师没了一开始那么拘谨,苦笑着说:“曹警官,你这说的挺吓人的……” “一切诡异的存在,最终都会证明是人在背后捣鬼。” 曹斌拍了拍胸脯:“放心,人民警察保护你们呢。” 因着他这话,大家又都笑了起来,而 随着这一笑,气氛比刚才又轻松了许多。 卷毛接着问:“我方便跟你们打听一下,梁如清在学校的工作状态,以及她平时在生活中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越详细越好。” “我跟梁老师不怎么熟,也不在一个办公室,她……口碑挺好的吧,毕竟是学校的金牌教师,平时也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陈子刚先起了话头:“而且我来学校也才一年半,教的也是低年级,关于梁老师的信息我知道的确实不多。” 卷毛注意到陈子刚说这些的时候,杨老师和王老师之间在相互交换着眼神,相比于陈子刚说话时的坦率,她们似乎有些为难。 “两位老师是不是担心人都没了,自己再说关于梁老师的事情会显得不那么道德?” 卷毛一脸真诚地问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们绝不外传,并且不会因此揣测你们。” 杨老师叹了口气:“的确是这样,人都是比较主观的,我们也怕自己说的一些话带着主观色彩,再加上余警官你说的,人都没了我们还对她说三道四的,心里的确过意不去。” “你们完全不用有这个顾虑。” 卷毛向她们解释:“对我们警察来说,了解受害者的家庭关系,社会关系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其中涉及到社会关系这一方面就必须得依靠对方的朋友和同事,你们给出的信息越多,我们得到的线索也就越多,对受害者的了解也就更深入,或许……” 他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们:“或许……你们一句偶然的话,就是找到凶手的线索。” 两位老师眼睛一亮,似乎被他这话给打动了。 卷毛再接再厉:“至于你们说的主观色彩,这一点我非常认同,但是你们相信我们,除非恶意中伤和刻意撒谎,如何从你们给出的信息中找到有利于警方的线索,那是警察的工作,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们你们眼里的梁老师就好。” 杨老师和王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那么一丝崇拜了。 王老师吐了一口气,看了眼杨老师:“余警官,冲你这段话,我说。” 杨老师也道:“我们也就是担心自己说错话,可是警官,梁老师不是自杀吗?” “或许是自杀,也或许是他杀。” 曹斌耸了耸肩:“你们提供的线索,会帮助我们确定这一点。” “毕竟我们要对每一个生命负责嘛,不能大家看到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就说她是自杀对不对,要调查清楚的,这是警察的职责。” 卷毛接着他的话说。 “我是语文老师,梁老师是高三语文组的组长,我们还在同一个办公室,所以平常的接触会多一点。” 杨老师说着指了指王老师:“王老师是英语老师,但我们在一个办公室。” “梁老师这个人……” 杨老师思忱着开口:“她的专业能力完全没有问题,这一点她的教学成绩就可以证明一切,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吧,她平时比较瞧不上一些年轻的老师,尤其是刚来的新老师。” “这个倒是实话。” 王老师点头附和,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办公室见过很多次梁老师教训新来的语文老师,她性格比较强势,所以那些新老师基本都是挨训的份。” 陈子刚有些诧异,但也搭了腔:“这个……我隐约听说过一些,但没见过,还以为大家乱传的呢……” “大家都是受过专业教育的老师,这里又是一中,谁会乱传呀……”王老师抿了抿嘴。 杨老师苦笑一声:“不过也能理解吧,梁老师是工作狂,看不过新老师笨手笨脚的也能理解,但是……我来一中八年了,刚来的时候,梁老师还挺好的,可能就是后来教学成绩上来了,职称也评上了,所以会傲气一点吧,或许,换了我也是一样。” “那那些新老师有没有跟她发生过很明显的矛盾?” 卷毛说着:“老师父瞧不上新手很正常,我刚到警局的时候也被经常嫌弃,大家都是被嫌弃过来的,是吧老曹?” 曹斌哼笑一声:“这倒是,你是被骂着过来的,我倒好,又打又骂过来的,就这,我跟我师父关系也可好了呢,毕竟打是亲骂是爱嘛,但职场霸凌可就另说了啊。” 三个老师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笑完了,王老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扯了扯杨老师:“哎,杨老师,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那个新来的田老师?” 杨老师眉头一皱,很快恍然大悟:“你说田曹芸田老师?” 曹斌和卷毛对了个眼神,来了精神。 王老师点了点头:“我记得近两年来新来的老师,也只有她跟梁老师大吵过。” 卷毛乘胜追击:“这个田老师是?” “是这样的……” 杨老师说:“田曹芸田老师是去年暑期招进来的老师,是个九八年的小姑娘,性格……一点就炸的那种吧,三个月前学校给了几个暑期外出培训的名额,参加的老师还会组织公费旅游,按理说田老师应该也占了一个名额,但一个月前她忽然来我们办公室跟梁老师大吵了一架,说是自己的名额被人抢了,是梁老师搞得鬼。” 说起这个,王老师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吵架的时候,她打了个激灵:“田老师当时说话特别难听,说什么梁老师抢课,让她们干活自己抢功,凌晨四点还在帮梁老师抄教案什么的,反正吵得很激烈,她……” 王老师和杨老师同时对了个眼神,眼里露出震惊和恐惧来。 “她怎么了?”卷毛问。 “她当时说……说……” 杨老师喃喃地回忆着,忽然看向卷毛和曹斌:“她当时说了一句!梁老师这种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子刚听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他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胳膊:“我刚平复的心情,又被你们吓到了……” “她当时真说这话了?”曹斌身子往前凑了凑。 杨老师找寻王老师的认同,对方也连连点头。 “其实当时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吵架的时候带死这个字眼也不奇怪,但她当时的确说了这个,梁老师嘴皮子也不差,硬是被她骂的还不了嘴,最后差点气哭了,后来她去找了校长,也闹了好几天呢。” 王老师说着问杨老师:“对吧杨老师。” “嗯……” 杨老师已经从最初的惊吓完全转移到了吵架事件上来:“这件事的结尾,最终是以田老师被内部记过,在教职工大会上给梁老师当众道歉才收了尾。” “那我们是得见见这个田老师了……”卷毛看向曹斌。 “她跟陈老师一个办公室。” 王老师点了点陈子刚:“可以让他带你们去。” 曹斌看了过去,却见陈子刚此时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第42章 催眠 去找田曹芸之前,卷毛和曹斌要先去找学生了解情况,他们才是目睹了梁如清死亡的第一证人。 但当他们来到学生所在的物理实验室的时候,学生却都很不配合,他们都还处在惊吓之中,就算卷毛再和蔼可亲,孩子们这时候也注意不到这儿来。 “找迟夏吧?”曹斌小声说:“迟夏是姑娘家,而且她对心理学有研究,咱俩懂啥呀,屁都不懂,回头又吓着孩子们。” 卷毛些微有点受挫,但看看这些孩子们也心疼,目睹班主任以那么惨烈的方式自杀,也不知道会给这些孩子们留下怎样的阴影。 两人商量好,决定先去找骆寻他们。 高三一班的教室里,那把在血泊里的刀被骆寻拿了起来。 “开过刃的水果刀。”他说着看向宁弈和迟夏。 宁弈哼笑一声:“拿着一把开过刃的水果刀……我想不通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自我伤害?报复?引起恐慌?” 迟夏抬头,看向教室的监控。 秦岩松那边通知了梁如清的丈夫,又拷贝了教室的监控,拿着电脑急匆匆的来找骆寻他们了。 “警官,这是教室的监控,我给你们带过来了,你们是在这儿……” “在这儿看。”骆寻已经拉了个椅子过来。 迟夏从秦岩松手里拿过电脑和U盘,打开电脑点开了相关视频。 宁弈和骆寻坐着,迟夏和秦岩松站着,关于不久前这个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监控记录的明明白白。 梁如清进入教室,她怀里抱着教材,并没有很明显的看到那把水果刀。 教材被放在讲桌上,她低头,从教材中抽出了那把刀。 刀子戳在了她的身上。 一共二十八刀。 视频里第一刀戳过去的时候,秦岩松已经咬着牙惊呼了一声,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更诡异的一件事。 “她……她怎么感觉不到疼啊!”秦岩松惊恐地喊道。 是啊,整整二十八刀刺进血肉里,她怎么感觉不到疼,一声不吭? 迟夏轻拧着眉头,紧盯着屏幕里那双呆滞无神的双眼。 有个前排靠门的学生跑了出去。 骆寻和宁弈对视了一眼,意味不明。 学生们吓得抱团乱窜,前排的学生全部都窜到了后面,几个稍微勇敢一点的学生想上去,但最后还是恐惧更胜一筹。 全程,没有人接近过梁如清。 正式上课的铃声响起,梁如清的动作终于停止,那把刀从她手中掉落,然后她转身,毅然跳了出去。 一位男老师冲进来想抓住她但失败了。 学生们再次恐慌起来。 接下来就是那位男老师安排部署,两个站在门口的女老师进来安置学生,学生们在很短的时间内被疏散出去,教室里骤然一空。 窗帘飘舞,教室里空空荡荡。 看到这里的时候,校主任秦岩松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正好卷毛和曹斌来找骆寻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敲了下门叫了一声骆队,倒把秦岩松给吓了一大跳。 “正好,过来看看。”骆寻招了招手。 监控又放了一遍,曹斌和卷毛都神情严肃。 “和我们在老师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是一致的。”曹斌说:“就是视频里这三位老师。” “学生那边呢?”骆寻问。 卷毛叹了口气:“学生受到的惊吓很严重,我们刚刚过去,他们不太配合,所以我们想着是不是可以让迟夏过去看看,她是女生,学生们会没有那么防备。” 迟夏想也不想:“好,我去。” “学校的心理老师也会在场。”卷毛又说。 迟夏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眼秦岩松:“秦主任,麻烦你去跟学生和老师们做一下动员,我马上过来。” 秦岩松有点不想走,但人家话都说出来了,他只得点点头出去了。 他一走,骆寻看向迟夏:“把人支走,你想说什么?” “骆队,我怀疑梁如清的死,是催眠杀人。” 曹斌眼一瞪:“催眠?这不只有电影和电视剧里才有嘛!再说了,东州哪有那么厉害的催眠师?” 宁弈轻笑:“老曹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骆寻神色不变,只是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然后他看向迟夏:“你的依据呢?” 迟夏重新点开了监控视频:“你们有没有发现,梁如清进门的时候的身体状态?” “紧绷。”宁弈说。 “对,紧绷,这不符合一个金牌教师面对学生的状态,就算她已经准备好自杀,也应该是紧张,或者兴奋,更或者愤然。” 她继续说着:“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表现出一个人的情绪,但这个监控从头到尾,有太多的违和感。” “呆滞!”卷毛抢答:“几个老师也说,梁如清当时的目光很呆滞,而且,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被刺那么多刀都能一声不吭的?” 迟夏笑了笑,认可了他的回答,再次播放了梁如清刺伤自己的那段视频:“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感知不到疼痛。” “这是基本不可能的。” 宁弈严肃道:“除非,的确像迟夏说的一样,此时的梁如清被人催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没有清醒的意识和感知,她被人控制了!”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可怕,但隐隐又察觉到一丝兴奋:“如果真是这样,骆寻,这个凶手,是个很强大的对手啊……” “既然如此。” 骆寻盯着迟夏:“刺伤自己和跳楼是两个动作,中间以什么为分界?还有,梁如清为什么不在办公室自杀,也不在走廊刺杀,非要在进入教室后才自杀?” “上课铃声。” 迟夏跳过监控里梁如清刺伤自己的过程,直接到了她跳楼前:“你们看,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刺伤自己的动作就停止了,刀子落到地上,她是没有任何停顿的就跳了楼,这个上课铃声,就是促使她跳楼的指令,对方早就在她心里下了心锚。” “那刺伤自己这个过程呢,是什么触发的?“骆寻步步紧逼。 迟夏摇了摇头:“这个……我现在还没看出来。” “那就尽快给我个答复。” 骆寻说着又看向曹斌他们:“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 “梁如清应该跟老师们的关系都不太好,尤其是年轻的老师中跟她有矛盾的很多,其中有个叫田曹芸的应该算矛盾最大。” 卷毛说:“而且我们刚刚询问的这个叫陈子刚的男老师,也有一点奇怪,我们打算待会再跟他聊聊。” “嗯。”骆寻站了起来:“叫同事们上来清理现场,迟夏,你去学生那边。” 正好秦岩松也回来了,他一脸疲惫:“警察同志,咱们得快点啊……我们高三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耽误不得啊……” “我们会尽力而为。” 骆寻点了点头,又说:“迟夏,我跟你一起去实验室。” “那我们……”曹斌问他。 骆寻想了想:“组织相关教师和校领导,最好是一个比较安静的空间,到时候一一询问,你们先去准备。” “好。” 第43章 交谈 与人交谈,最重要的是理解和共情,这一点迟夏十分清楚。 从她见到那些学生的时候她就知道,处于与青春期的少年们,受到惊吓的确是有,但不是所有人承受打击和变故的时候都是同样的心里路程。 有些人的自我痊愈速度,超乎人的想象。 迟夏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率先锁定了五个学生。 那几个学生是视频里梁如清刺伤自己的时候,想要上前阻止的那几个学生,其中有个长的英气又漂亮的女孩子,也正是她当时喊了一声,才会有前排的同学去找老师。 相较于其他同学,这五个孩子只有有点恹恹地,他们趴在桌子上,神情落寞。 迟夏跟心理老师小声交流了两句,其中一位老师带她来到了这几个学生跟前。 “我能跟你们聊聊吗?”迟夏弯腰:“我是警察。” 五个孩子都直起了腰,其中一个眉毛浓密的男生皱着眉:“我们什么都不想说。” 迟夏笑了笑,看向那个女孩子:“那你呢?” 女生看了眼男生,见他又把脸埋进胳膊里,她也摇了摇头:“警察姐姐,那我……我也不想说……” 迟夏看向其他三个男生,他们也齐齐摇了摇头。 “因为害怕吗?”迟夏声音亲和缓慢:“还是担心警察会觉得你们跟老师的死有关?到时候给自己惹来麻烦?” 几个孩子脸色一僵,的确是有这么个想法。 迟夏笑了笑:“我看过你们教室的监控视频,全班那么多同学,你们是当时最勇敢的。” 孩子们脸色又是一变。 眉毛浓密的男生趴在桌子上看她:“勇敢又怎么样,我们没去救梁老师,我们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救她,我们都是胆小鬼。” 原来症结还在这儿。 “你们才十七岁啊。” 迟夏轻声细语:“遇到那种情况,一个成年人都会被吓到,更何况你们这些学生,但你们还是很勇敢,我看得出来,你们想去救老师,但当时的情况,大家都被吓到了,是不是?“ 孩子们面面相觑,目光怔然。 学校一共两个心理老师,就算几个任课老师来帮忙安抚,也总有漏掉的同学,这几个孩子至少表面上没受到什么惊吓,所以老师们的重点也都在另外的学生身上。 如今迟夏这么一说,孩子们才流露出脆弱来,女孩子嘴巴瘪了瘪,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如果……如果我们当时勇敢一点,梁老师也就不会死了……” “这不是你们的错呀。” 迟夏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你喊了一声,让前排的同学去找老师的对不对,如果不是你,现在的情况一定会更复杂。” “还有你。” 迟夏又看向几个男生:“有同学被吓晕倒的时候,是你们帮着老师背她去校医室,也是你们帮着老师组织同学们安全有序地来实验室,你们已经比其他人勇敢了很多。” 孩子们沉默着不说话。 “梁老师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我们总能为她做点什么。” 她说完这话,目光恳切而又认真地看着他们。 果然,在她刻意停顿的这段时间里,那个浓眉大眼的男生问她:“我们能做什么?” “不管梁老师是自杀,还是被人杀害,我们都要找出真相,你们觉得呢?”迟夏问。 学生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梁老师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是每天相处最多的的人,我们需要你们告诉我们更多关于梁老师的信息,我们越了解梁老师这个人,也就越能查清楚她的死。” “徐洋,咱们……咱们……”有个男生询问那个眉毛很浓密的男生。 迟夏看得出来,他是这个小团体的老大。 徐洋思考了一会儿才看向迟夏,他问:“老梁是自杀的,还是被人杀害的?” 这个问题有点意思,迟夏问他:“你不是看到了吗,梁老师是自己跳下去的。” 徐洋冷笑一声:“阿姨,别拿我当三岁小孩玩,老梁今天的行为太诡异了,她又不是超人,怎么可能被刀刺都感觉不到疼的?” “那你的想法呢,如果她不是自杀,是什么?”迟夏问着,勉强接受了自己从大姐到阿姨的身份转变。 “催眠杀人。”徐洋斩钉截铁地看着迟夏说。 这是个很聪明的学生,迟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自信,她唇角一扯,压低了声音:“真巧,我跟你是一样的想法。” 徐洋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另外几个同学也被催眠杀人这几个字给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催眠杀人哎,这是他们在书里或者电视里才看到过的,现实生活中,这是第一次,竟然就活生生地发生在他们面前。 霎时间,好奇心暂时压住了他们的恐惧。 迟夏这时候才朝实验室门口看了一眼,骆寻随之走了进来。 虽然说的是他和迟夏一起来实验室,但在实验室门口的时候迟夏提出让他待会再进,骆队很不爽,但也答应了。 他倒想看看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晚的事他还没找着机会试探她呢,必须跟紧着女人,步步紧逼,让她自己露出破绽! 他一走进来,那放荡不羁的形象顿时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 直到这个时候,迟夏又意识到,受到惊吓有时候和好奇心是可以同时并行的,或许,还可以加上花痴。 因为她听到有女孩子说:“好帅啊!” 迟夏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年轻的孩子是如何在骆大队长如此不羁的外在形象中看出他的帅气的?骆队那头毛没剃的情况下,帅气从哪儿来啊? “腿好长啊。”又一个女孩子说。 迟夏看了眼骆寻的腿,他的腿不止长,形状还挺好看,这一点她倒是挺承认的,原来是身材,迟夏心里发笑。 骆寻跟心理老师说了两句,很快朝着迟夏这边走过来。 迟夏跟学生介绍:“这是负责这个案子的组长,我们一起聊聊,行么?” 学生们看向骆寻,目光中满是对他的打量。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骆寻看了这些孩子一眼。 或许是因为职业的缘故,又或许是他的性格,他凌厉的眼眸让这几个孩子感到了一丝紧张,却又不敢在他面前说个不,此时笑容和蔼,说话亲和的迟夏自然就比较让他们亲近了。 当然,除了那个女孩子。 他们去了一间办公室,骆寻临时抱佛脚问了问卷毛,去买了几瓶水和碎碎冰,人手一根碎碎冰一瓶水。 “都别愣着,边吃边说。”骆寻把东西塞给他们,自己靠着办公桌站着。 “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梁老师在你们心中,是个怎么样的老师?”大家坐定后,迟夏率先问道。 学生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徐洋朝女生抬了抬下巴:“陈颖总结的最到位。” 叫陈颖的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实话实说,梁老师是个好老师,但是有时候梁老师骂我们的时候,说话真的很难听,虽然她是为我们好吧,可是我们也有尊严的呀……” “而且她有时候根本不听我们解释的。” 有个男生紧接着:“但没办法,我妈还希望老梁骂我呢,她觉得只有老梁能治住我。” “梁老师跳楼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或者……跟平常不一样的?”迟夏又问。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徐洋眉头一皱,他一拍桌子。 “还真有!” 第44章 丈夫 徐洋告诉迟夏和骆寻:“只要是下午第一节课,老梁上课是有习惯的,她会先在后门观察,进来后批评一些不认真的同学,再夸奖一些表现好的同学,最后说一下这节课要学的内容,上课铃一响就上课,绝对不会拖延。” “对!”陈颖帮腔道:“而且她进门后会先在讲台中间扫射我们一眼。” “扫射?”迟夏忍不住笑了。 另外两个男生也连连点头:“对,就是扫射,跟机关枪似的,谁看到谁害怕。” “那你们和梁老师的关系怎么样?”骆寻默默的吃完一整根碎碎冰,忽然开口问道。 几个孩子想了想,都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陈颖才不那么确定地开口:“怎么说呢,梁老师非常严厉,我们偶尔迟几分钟到她都会批评我们,她也是为了我们好吧,但也正是因为梁老师的严厉,我们很害怕她,又……又很尊敬她,她为了让我们的成绩提上去,做了很多努力。” 迟夏点头认同着她的话,又看向徐洋:“那你觉得呢,梁老师是怎么样一个人?” 徐洋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他想了想说道:“她很负责,但跟我们很疏远,她关心的只有成绩,其他事她毫不关心。” 这倒是个很诚实的说法。 另外两个学生也点头附和着徐洋的话。 “每个年级的一班都是年级最出色的学生,梁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但她经常对我们不满意,说什么,我们是她教过最差的一届……” 骆寻笑了一下:“这话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说了,你们不会当真了吧?” “没有。” 男生也有点失笑,他摇头道:“但当我们表现不好的时候,她是真的很讨厌我们,咋说呢,她……” 男生挠了挠头,终于想到一个词语:“她真的很厌恶我们。” 厌恶?迟夏眯了眯眼,一个学生从老师对他们的 态度中看到厌恶? 另一个男生也说:“老梁做了我们三年的班主任,但除了几个班干部跟她熟一点,平时在外面遇到,她都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说到这个,几个孩子脸上都闪过浓浓的失落。 迟夏和骆寻对了个眼神。 他们看得出来,虽然这些学生害怕,甚至会讨厌梁如清,但内心深处,他们也尊敬着他们的班主任,但从他们的话里能得到的线索是,梁如清的关注点一直在成绩上,而非学生的心理上。 她或许是学生家长们喜爱的老师,却不是学生们想要的老师。 对于十七八岁的孩子们来说,他们更渴望的是心灵上的平等和交流,如果得不到,他们就会叛逆。 “作为一班的学生,你们几个在班上的成绩怎么样啊?”迟夏状似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陈颖俏皮地耸了耸肩:“马马虎虎吧,我们班45个同学,我排二十五名。” 骆寻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也马马虎虎?” 陈颖不好意思地笑了,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同学:“马超第十五名,张琦二十名,至于徐洋嘛……” 小姑娘笑了起来:“徐洋可是高二的时候从其他班考进来的,他在我们班,可是第五名。” 迟夏顺着小姑娘的话看了徐洋一眼:“他这么厉害啊?” 徐洋很不好意思,半捂着脸半瞪着她,示意陈颖不要再说了。 但好朋友偏要说,她继续道:“徐洋以前的成绩可是倒数呢,这才是他厉害的地方。” “就是就是。”马超和张琦两位同学也附和着。 骆寻和迟夏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如今看着这几个孩子之间的相处,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少年时光。 迟夏忽然想到了瞿白,当年他虽然少言寡语,但也帮了她不少忙,尤其是学习上。 就在迟夏准备再跟这几个学生谈谈的时候,骆寻收到了林文觉那边的消息。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梁如清的丈夫孙向博才赶到了学校。 骆寻一想,打断了迟夏他们的聊天:“好了,你们几个小鬼头,该聊的也聊的差不多了,你们该回去了。” 迟夏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陈颖:“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们想到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陈颖把纸条捂在心口点着头:“知道了姐姐。” 骆寻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在等她,迟夏赶紧跟了上去,到了门口又忽然回头,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徐洋:“小子,以后要叫我姐姐,别叫我阿姨!” 直到两人下楼,骆寻才问她:“谁叫你阿姨?” 迟夏没想他还注意到了这个,抿了抿嘴:“徐洋那小子。” 骆寻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尾微微扬起,为此而有些不服气,和她刚到专案组的时候判若两人,此时的她灵气逼人,充满了活力。 他哼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迟夏在后面看到他仿佛有些雀跃的背影暗暗翻了个白眼,再一看他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又撇了撇嘴。 *** 梁如清坠楼地,警方提前做了部署,除了负责人秦岩松,其他人都被隔离在警戒线外,教职工们正小声地讨论着。 迟夏和骆寻进到警戒线的时候,正看到孙向博绝望而颤抖的后背,突遭打击,他膝盖一软,跪到了妻子的尸体跟前。 迟夏默默地转移过去,以便于自己能够看到这个男人的所有行为和表情。 他怔然而又痛苦地看着妻子千疮百孔的身体,眼泪忽然大颗大颗地从他脸上滴落。 他颤抖着抬起双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妻子的脸,但那双手剧烈地抖动着,仿佛怎么都伸不过去。 这是他的妻子,今天早上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埋怨他,中午的时候他们还见了面,他有点忙 ,没来得及做饭,她虽然不高兴,但他们一起去吃了喜欢的小面。 回家的路上他询问她最近的工作,她还说今年有绝对的信心交出一个好成绩。 自信,骄傲,是一如往常的金牌教师梁老师。 这是他的妻子梁如清,她骄傲,自信又强势,有时候说话不留情面…… 可中间才间隔了几个小时,她怎么忽然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呢? “她……她……” 他跪着往前移了移,颤抖的手终于摸到了妻子的脸,只是一碰,他又猛地收了回来,惊恐而又不敢置信。 这张毫无生息和温度的,这张已经变了形的脸,怎么可能是她的妻子?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喉咙发痛,一句话断断续续用了很久才说出来:“她……怎么……怎么会跳楼呢……”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忍不住他的哭声了,颤抖着指着她的上半身:“这是谁干的!” 林文觉蹲了下来,他安抚着这位丈夫的后背:“孙先生,你节哀,目前来说,你的妻子是自杀身亡。” “她不会,她不会自杀的!” 孙向博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她怎么可能会自杀,她不会自杀的!我是她的丈夫,我比谁都清楚!她身上那么多伤,你怎么能说她是自杀!” 他一抓住林文觉,骆寻就想上去,林文觉余光瞥到,抬手阻止了他。 骆寻脚步顿住,又退了回去,目光又移到了迟夏身上。 林文觉握住孙向博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他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孙先生,我们是负责你妻子跳楼的警察,虽然很残忍,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现在这样的情绪和行为,无法为你的妻子做任何事情……” 孙向博痛苦而又悲愤地看着他。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林文觉清楚地看到他青筋暴起的脑门,以及他颤抖着的两颊肌肉。 “我妻子不会自杀。” 他想站起来,但双腿虚软,只得直起上半身,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她绝不会自杀!” 迟夏看着这一幕,目光轻移,看到警戒线外的教职工中的一人,忽的眸光一亮。 第45章 出轨 迟夏循着对方的身影离开坠楼现场,骆寻眸光微动,也跟上了迟夏的脚步。 起因是迟夏观察完孙向博后将目光放在了围着的几个教职工身上。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可惜的同情模样,但有一个人,她看向孙向博的目光,是带着嘲讽和厌恶的。 那是一个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算起来跟梁如清差不多大。 在孙向博举起手指向天发誓的时候,那女人仿佛看不下去似的,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了,迟夏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这位老师。”迟夏叫了她一声。 对方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迟夏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吗?” “是。”迟夏走上去,笑了笑:“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想跟您聊几句。” 对方有点惊奇,不怎么真诚地笑了笑:“啊,警察同志啊,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没什么可说的呀……” “您别紧张。”迟夏尽量让自己平易近人:“对了,您贵姓?” 那位老师有点不愿意和迟夏多说,但又不好意思离开,只得不情不愿地开口:“我姓傅。” “傅老师。”迟夏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教学楼拐角还算清静:“我们能不能聊聊?” 傅老师有点为难,她看了眼手机:“实在不好意思,学校通知我们开个会,所以……” 迟夏抿了抿嘴。 就在这时,骆寻走了过来:“老师不用着急,这个会议也是我们安排的,我已经跟同事们通过气,你不用担心。” 傅老师不悦地皱了皱眉,她很不想搅和进这种事情当中。 看到骆寻出来,迟夏朝他一笑,立即顺杆往上爬:“是啊傅老师,咱们还是聊聊吧。” “可是我没什么可聊的啊。”傅老师挤出笑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刚刚梁老师的丈夫来认尸,大家对此都很同情,但是我注意到一件事,傅老师,你似乎很不喜欢梁老师的丈夫?”迟夏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傅老师没想自己的小动作竟然也被警察看的一清二楚,顿时有些慌乱:“有……有吗?警察同志,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迟夏注视着她:“傅老师,我确定我没有看错。” 骆寻又出声加了一句:“难道梁老师的死跟傅老师有什么关系?” 这可吓坏了傅老师,她一惊,连连摆手:“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啊!我能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警察同志……” 她急切地解释着,但一看到这两个警察都盯着她,好像要坐实了她心虚这件事,傅老师猛地叹了一口气,肩膀往下一塌:“好吧,那我就跟你们说说!” 迟夏笑了出来,拉着她坐下:“傅老师,我们也就是想多了解一些线索,我理解你不想给自己招什么麻烦,但要是大家遇到事都这样,那不得乱了套了,您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你说我说的有没有点道理?” 傅老师有点羞愧,又叹了口气。 “老梁这个人吧,教学成绩不错,校长都要让她几分,这随着年纪上来,脾气也就跟着上来了,所以在学校,她没有几个朋友的。” 骆寻蹲在了一旁,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一根碎冰冰,往傅老师跟前递了递,对方摆摆手没要,他又往迟夏跟前递过去,迟夏一看冰都消了,也摇了摇头。 骆寻心安理得的自己独享了,他吸了口汁儿:“傅老师应该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了吧,毕竟你们年纪相仿,一起进的学校?” “算不上关系多好,但总能说上几句话。” 傅老师苦笑一声:“她这个人高傲的很,心思都在工作上,交朋友这事儿她才不在意呢。” “那您对她丈夫是怎么回事啊,我看您挺不喜欢那个人的。”迟夏问她。 “孙向博……” 傅老师说起这个人,摇了摇头:“他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数学老师,后来忽然就离职了,说是去创业了,听说干的还很不错,挣了很多钱吧。” “同事啊。”骆寻喝完了碎冰冰,觉得嘴里有点腻味,这玩意儿还是冻成冰的好。 “嗯,孙向博当初比我们早两年来学校,后来跟梁老师结了婚,他性子挺闷的,我们交流也不多。”傅老师说。 “所以你对他了解也不多。”骆寻换了个姿势:“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呢。” 傅老师有点不好意思,搓了搓手:“也谈不上讨厌吧,就是有点瞧不上他刚才那副做派,人都死了,现在做深情有什么用,你们刚才看他那个样子,是不是也都挺动容的?” 迟夏笑了笑,没否认也没认可。 “都是装的!”傅老师冷笑一声:“两年前吧,我碰到梁老师在洗手间哭呢,她是个多骄傲的人啊,怎么可能哭,是不是?” 这迟夏还真不知道,但为了附和,她还是点了点头:“是不太可能……” “原本她是不想说的,但架不住我问吧,又或者她当时确实没地方诉苦,就跟我说了几句。” “说什么了?”骆寻跟个捧哏似的,关键时刻推一句。 傅老师短暂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她告诉我,她怀疑孙向博出轨了!”傅老师说着,对孙向博的厌恶又浮了上来。 “出轨?”骆寻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出给谁了?” “那我怎么知道呀。”傅老师皱着眉:“我也这么问了,但梁老师说自己也不知道,嗐,怎么说这也是家丑,她没跟我说两句。” “那后来呢?”迟夏问。 “后来……”傅老师摇了摇头:“我问过梁老师,但她跟我说上次就是个误会,是她误会孙向博了,但我不那么认为,因为从那件事之后,梁老师在工作上就更加努力了,不,不能说是努力,更应该说,是有点疯魔了。” “疯魔?”迟夏不解地看着他。 傅老师抿了抿嘴,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骆寻又推了她一句:“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我们也是聊聊,不用担心自己说错。” 傅老师舒了口气:“怎么说呢,她以前虽然强势,但不刻薄,这两年她越来越刻薄了,不管是对学生还是对同事,甚至有时候对家长也是,但她的教学成绩放在那儿,大家也不能说她什么,惹不起就躲呗,躲不起就受着,也就新来的年轻老师偶尔会跟她呛几句。” 她说完这话就站了起来:“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下去就是胡说八道了,反正警察同志,如果梁老师是被人逼着自杀的,我觉得他丈夫孙向博有很大的嫌疑。” “我们会注意这个的。”迟夏也站了起来:“麻烦你了。” 傅老师摇了摇头:“对了,你们还可以去问问梁老师的女儿,她跟她妈妈关系倒是挺好的。” 傅老师离开后,骆寻问迟夏先:“听完她的话,你怎么想?” 迟夏摇了摇头:“刚才孙向博的感情不像作假,但傅老师的话还是给了我们一个新思路,调查下去再做结论吧。” 骆寻点了点头,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他接了电话,眉头一拧:“尽快把人找出来。” 他挂了电话,脸色不怎么好看,迟夏问他:“骆队,怎么了?” 骆寻冷着脸:“有一个叫田曹芸的老师,卷毛他们了解到这个老师跟梁如清有过过节,但她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迟夏问:“确定她今天在学校吗?” “嗯。” 骆寻声音凉凉的:“还有监控里试图去救梁如清的那位男老师,也不见了。” 第46章 打架 除了负责安抚学生的老师,其他教职工都被组织到了会议室,除了陈子刚和田曹芸。 “怎么个情况?”骆寻和迟夏很快赶到。 曹斌叹了口气:“这个田曹芸,跟梁如清在工作上有矛盾,而且两个人吵过一架,至于这个陈子刚,就是监控里那个去救梁如清的,他跟田曹芸是一个办公室的,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好家伙,两个人都不见了!” 卷毛皱着眉跺了跺脚:“怪不得当时那两位女老师让他带咱们去找田曹芸的时候他脸色有点不对劲!” 曹斌咬着牙:“竟然被个男人给耍了!” “行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骆寻冷静下来:“老林忙着和梁如清他丈夫交涉,这样,卷毛,你跟迟夏去会议室,我跟老曹去找人,就这么点时间,他们能到哪儿去?” 四个人立即开始行动。 迟夏和卷毛进了会议室,教职工们正因为梁如清的死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见他们一进来,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各位老师,我们之所以把大家聚集在这里,主要是针对贵校老师梁如清的跳楼事件,这一点秦主任应该都跟大家说过了吧。” 众人没说话,有几个人点了点头。 卷毛说道:“我们希望尽快让学校环境安稳下来,学生们能早点复课,所以关于梁如清老师,大家有什么线索,可以勇敢地告诉我们,这不仅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们。” 校长不在,秦岩松成了最大的主事人,他也发动大家:“警察同志说的不错,各位老师,梁老师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我们也不能平白让她蒙难,大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跟警察同志交流,不要隐瞒。” “可是……”有人问:“梁老师不是自杀么?” “表面看起来是自杀,但是有时候,杀人这件事,并不需要亲自动手。” 迟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让在场所有老师都感到一丝恐惧和紧张。 “所以,大家尽量不要隐瞒。” 迟夏继续道:“毕竟我们最后都会查到的,通过初步的了解,我们知道学校有些同事跟梁老师关系不那么好甚至矛盾很深,但正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怀疑,希望大家不要有所隐瞒。” 她这么一说,沉默的教职工们开始交头接耳,逐渐的,讨论的声音的大了起来。 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先举起手来:“那……那我就给大家起个头吧!”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做了会准备才说:“我跟梁老师之间的确有点过节,她当初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拿着我的说课资料去参加比赛,而且还得了第一名,当时我跟她私下理论过,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年轻的老师逐渐激动:“她还说我们两个的教学成绩比起来,我就算告到校长那里,去了教育局,都没人会信我!我只能自认倒霉!”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就好办了,接二连三的老师们开始提供线索,卷毛立即开始记录。 迟夏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有个陌生账号给她发来了好友申请。 对方署名:瞿白。 另一边。 曹斌把田曹芸和梁如清之间的矛盾详细跟骆寻说了一遍。 “老大,你说田曹芸和陈子刚不会离开学校了吧?” 曹斌磨着牙:“这个陈子刚还挺会装啊,他跟我们说的是自己和梁如清之间交流不多的,而且视频里记录的那么清楚,他当时是去救梁如清的啊,这人搞什么啊?” “呸,他跑个屁啊,现在什么年代,他能跑得掉吗!”曹斌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骆寻冷笑一声:“秦岩松告诉我们,学生离校后学校大门就关闭了,除非他们两能翻墙出去,不然他们一定还在学校。” “翻墙?”曹斌一拍手:“陈子刚又高又瘦的,说不定真会翻墙啊! 骆寻笑他:“翻墙了能怎么着,这是学校,附近多少监控,还怕找不到个人啊,我去看看监控,你带人在学校找。” 两人一拍即合,立马分开行动。 但就在骆寻的监控看了没几分钟的时候就接到了曹斌的电话,说是人找到了。 骆寻又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一看,最生气的竟然是个姑娘,此时那姑娘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而那个陈子刚,此时正臊眉耷眼地站在那姑娘面前,那么高的个子在个姑娘跟前毫无气势。 “什么情况?”骆寻问曹斌。 曹斌耸肩:“还没开口,我找到的时候两人正打架呢,这会才劝好。” 哪知道曹斌刚说完这话,那姑娘就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吼:“我们没打架!” 说话的正是曹斌打算找的田曹芸。 “你们没吵架,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曹斌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告诉我你们撕扯扭打在一起是在交流感情啊……” “我们就是没打架!” 田曹芸理不直气也壮,此时衣服都是脏的,越想越生气,指着陈子刚说:“不信你问他!” “陈老师,那你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曹斌走到陈子刚跟前打量了一番。 他又说:“看不出来啊陈老师,我们不久前见面你还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这会儿就在教学楼里跟女同事打架了啊?” 陈子刚羞愧难当,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镜都少了块镜片。 看样子这场仗他是输了,被人家姑娘挠的脸上好几处伤。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曹斌一眼,很快又缩回目光,声音低低地:“我们确实不是在打架……” “那你们是?”骆寻走了上来,声音很有压迫性:“是玩?是闹?还是你们在过家家?” 他脸色沉重,语气严肃,陈子刚和田曹芸都有点紧张了起来。 “说话!”骆寻加重了语调:“所有教职工都被叫去会议室了,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田曹芸和陈子刚都被他给吓了一跳。 田曹芸更委屈了,鼓起勇气,又气不打一处来:“陈子刚莫名其妙让我跑,我跑什么啊我跑,他是不是有病!不就是梁老师跳楼了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啥要跑!” 说到这儿,曹斌总算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在哪儿了。 他忽然问了一句:“你们俩,啥关系?” 陈子刚脑袋又低了低。 倒是田曹芸想也不想就说:“我们俩正在谈恋爱,这个不犯法吧?” 这个……的确是不犯法。 骆寻和曹斌也立即明白过来陈子刚为什么做这事儿。 又气又好笑。 “我说陈老师。” 曹斌磨了磨牙:“你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什么吗?” 陈子刚低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戳进地里去。 曹斌语气忽然严厉了起来:“如果田曹芸真的跟梁如清的案子有关,你这就叫包庇罪犯你懂不懂!你这个行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你还是个老师!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 陈子刚膝盖一软,吓得赶紧为自己解释:“曹警官……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当时以为这件事真的跟小田有关,我真的就是一时糊涂……” “我本来就问心无愧!” 田曹芸也气得不行:“陈子刚,你以为自己是为我好吗,你是为了我着想吗,你这是害了我!而且,你这个行为已经代表你心里就是觉得我跟梁老师的死有关!” 陈子刚猛地抬头:“小田,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有,你就是有!”田曹芸气的都哭出来了:“这个学校跟梁老师有矛盾的同事大有人在,凭什么她一出事你就觉得跟我有关,只是因为我跟她吵过架吗,你这是什么逻辑?从根本上来说,你就是不信任我!” 陈子刚哪里能说什么话来反驳,他的确是一时间鬼迷心窍才会想到这儿来,可田曹芸说的没错,他要是不这么想,怎么会这么做? “对不起……”他无力而又苍白地解释着:“是我错了……” 田曹芸这会儿在气头上,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她看向曹斌和骆寻:“警官,我的确跟梁老师吵过架,但我跟她的死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个我们会调查的。”曹斌说着,看到骆寻朝着教室里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骆寻在走廊里捡起一张名片,他认真地看了看。 然后他两指夹着名片问田曹芸和陈子刚:“这个心理诊所的名片,是谁的?” 第47章 癖好 看着骆寻手里夹着的名片,田曹芸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才说:“我的啊,可能打架的时候掉出来了吧。” 骆寻走过来:“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田曹芸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有这个?” 她有点无语地说道:“天天面对着那么个领导兼同事,换了谁不闹心啊,这名片还是我另外的同事给我的呢,我正打算去看看自己是不是抑郁了,这不,一直没机会去嘛。” 曹斌觉得有些好笑:“田老师,不是我说,你现在这样,可真看不出来哪儿抑郁。” 田曹芸耸了耸肩:“这不是好事嘛,我是来工作的,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不抑郁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么几句话聊下来,骆寻和曹斌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快人快语的姑娘了。 简直就是个炮仗嘛。 “行了,人也找到了,你们还是去会议室,我们的同事会询问你们一些线索。” 骆寻把那张名片放进了兜里:“对了,这名片谁给你的?” “姜晓,姜老师。”田曹芸说:“不过你们今天应该见不到她了。” “嗯?”骆寻歪了歪脑袋。 “她这两天生病,请了三天病假,今天是……第二天吧。” 田曹芸说完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陈子刚,气呼呼地说道:“陈老师,你不走杵着干嘛呢!” 陈子刚猛地惊醒似的,赶紧跟在了她身后。 直到两人到了走廊,还能听到田曹芸说:“你不去洗洗你这张脸啊,还想让别人知道你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陈子刚有点委屈:“我哪儿敢打你?” 田曹芸:“得了吧你,我不想跟你说话!” 教室里曹斌笑道:“原本还有点怀疑这个田曹芸呢,这会儿我又不这么想了。” “老曹啊。”骆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永远不要因为一面之缘就对一个人下定论。” 他说完走了出去。 曹斌跟在他后面追上去:“我说老大,我发现你这人有点言行不一致啊!” 骆寻停下步子:“我哪儿不一致了你说说?” 曹斌往后一退,跟他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那你一开始见到人家迟夏,不就给人家下定论了嘛,说人家迟夏细胳膊细腿,还说人家适合去宣传科来着,你忘啦?” 骆寻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瞧他这张破嘴! 让他犯贱! 他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地朝曹斌挥了挥,曹斌躲着,一个箭步从他身边溜了过去,迅速朝着会议室跑去了。 骆寻站在原地,想起迟夏刚来那天自己说的话,禁不住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让你嘴贱!” 打完这一下,骆大队长心里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可一抬头,他就那么石化在了原地。 这什么狗屁的命运…… 迟夏呆呆地看着骆寻打自己的嘴巴子还骂自己嘴贱,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两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她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骆队,这……是你的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吗?” 骆寻沉默了将近三十秒的时间。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你说什么?你是说我这个动作吗?” 他又打了自己一巴掌。 迟夏怔怔地点了点头。 骆寻嘿的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就是累了,拍醒自己而已。” 迟夏恍然大悟似的:“原来这样啊。”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骆寻撇了她一眼:“你怎么来这儿了,会议室进行的怎么样了?” “基本都聊完了,准备去找林警官,他刚刚传来消息,说孙向博晕过去了。” “晕了?”骆寻问:“送医院了没有?” 迟夏点了点头。 “那咱俩再去一趟梁如清的办公室,看看有什么需要带走调查的东西,然后咱们也该回去了。” 骆寻说着,又侧头问他:“对了,你知道她办公室在哪儿吗?” “刚问过了。”迟夏说“楼上走廊尽头就是。” 两个人来到了梁如清的办公室。 梁如清的办公桌收拾的很干净,一台电脑,几本教案本,相关教材,笔筒,相框,以及一束橙色百合,花束里的卡片写着:祝老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应该是学生送的。 骆寻扫了一眼她的办公桌,又去看了看其他老师的,发现了细微的区别。 几乎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有和历届学生的毕业合影,但作为学校的金牌教师,梁如清的办公桌上只有个全家福的相框。 迟夏翻了翻,找到了她的计划本。 她翻开看了看:“骆队,你看这个,梁如清的计划本,她的相关计划里,基本没有和孙向博有关的计划,除了学校的工作,唯一跟生活相关的也就是女儿了。” 骆寻拿了过去,半晌后道:“所以那个傅老师说孙向博出轨,还是有点可能性的。“ 迟夏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 迟夏又拿起她桌上全家福的照片:“照片拍的挺不错。” 骆寻他们只在监控里看过梁如清清晰的面貌,但那时的她木然而又呆板,此时照片上的梁如清却更显真实。 她和孙向博的中间是她的女儿,长相随了孙向博,倒是嘴巴跟梁如清像一点。 在同事和学生们的描述里,她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女人,这张照片上或许是因为女儿的存在,她极力让自己挤出一抹笑意来,倒显得有点滑稽的可爱。 迟夏又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在里面发现了一份包装好的礼物。 “不知道是什么。”迟夏摇了摇,猜不出是什么东西:“骆队,要拿回去调查吗?” “拿回去吧。”骆寻说。 两人没再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决定离开。 学校这边的工作暂时结束,骆寻招呼大家离开,忙活这么久,已经到了傍晚,大伙饿的饥肠辘辘。 曹斌和卷毛的车在一家餐馆门口停下来,挥舞着双手示意骆寻他们下车。 “老大,我强烈建议,填饱肚子再为人民服务!”曹斌笑嘻嘻地:“想吃啥,今儿我请客!” 骆寻眸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女同志决定吧。” “对,对,女同志决定。”林文觉和卷毛也帮腔道。 曹斌又兴高采烈地看向迟夏:“夏,想吃什么,哥请!” 卷毛和林文觉在她身后小声提醒她:“点最贵的,最贵的,最贵的!” 迟夏咧嘴一笑:“那……就最贵的……吧……谢谢曹哥!” 曹斌反应过来:“好啊,好啊你们,算计我是吧!” 骆寻一把将他揽住往餐馆走:“到底请不请得起啊你,这么小气吧啦的,别这么抠门啊同志……” 迟夏见状也准备跟上去,结果被林文觉给叫住了。 “迟夏,你先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文觉走到树荫下朝她招了招手:“来这儿,别晒着了。” 第48章 分析 迟夏不知道林文觉找她什么事,但也意识到他这样做可能是不方便曹斌他们知道。 “林大哥,有什么事么?”迟夏走进树荫,看到地面树影斑驳。 “骆寻跟我通了个气。”林文觉声音清缓:“他想着有些事你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 迟夏心里微动,意识到他要说的是昨晚那一伙来找她麻烦的人。 但骆寻能够这么做,也是给她面子。 果然,林文觉道:“昨晚骆队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我连夜审讯了。” 迟夏笑了笑:“是不是除了醉酒闹事,什么都没问出来?” 林文觉略有诧异,很快又一笑,他点了点头:“是,所以咱们只能时间到了就把人放了。” 迟夏点着头,眸中闪过一抹深思:“林大哥,我跟他们交手的时候,能够感觉到他们都受过专业的训练,对方有匕首,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并非简单的闹事。” 林文觉皱眉:“那是不是……” “既然有备而来,他们也一定想好了后路。” 迟夏坦然地对上了林文觉的目光:“这件事我可能要先报告常局,林大哥,不好意思,我可能……” 她说着歉疚一笑,没把话说完。 这是委婉地向他传达,这件事不方便告诉他跟骆寻,但有常局兜底,不会乱了套。 林文觉很快明白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行,那我也就不多问了,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找我,当然,还有骆队。” 迟夏笑了起来:“好,只要有需要,你们可别嫌我烦啊。” 林文觉爽朗一笑:“乐意之至,行啦,你心里有数就行,咱们去吃饭!” 两人说笑着走进了餐馆,迟夏对上骆寻意有所指的目光,十分光明正大地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骆寻被她这个笑给晃了眼,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往自己碗里多夹了两筷子菜。 快速吃完东西,众人回到了专案组。 信息有点多,骆寻给了大家一些时间整理,权当休息了。 过了好一会,他敲了敲桌子:“来吧同志们,该开会了。” 一行人全部聚集在了大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除了迟夏手里拿着个奶白色的杯子 ,其他人人手一个保温杯。 一时间办公室里茶香四溢。 “梳理一下这个案子吧。”骆寻指了指卷毛:“卷毛,你先起个头。” 卷毛从电脑上调出梁如清的相关简历:“死者梁如清,女,48岁,本月20号跳楼身亡,初步来看自杀的可能性较大,至于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这两点,从我们得到的线索来看,梁如清风评都不太好。” “那我们就从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这两点,说说我们得到的相关线索。”骆寻看向迟夏:“迟夏,你说。” 迟夏放下杯子:“我跟梁如清的丈夫孙向博没怎么接触,那我就从社会关系这一点来说说。” 她站了起来,拿起马克笔走到了案情板跟前,在正中心写下了梁如清的名字,然后依次画线拓展。 “首先,梁如清和同事间的关系很差,她虽然工作成绩很出色,但有抢功,冒功,或者霸凌年轻同事的行为,目前来说我们从中筛选出了最有动机的三个人。” 迟夏说着叫了声:“余哥。” 卷毛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依次道:“郑娜,据她所说梁如清曾经拿着她的说课资料参加比赛并得了奖,事后还对她出言侮辱;田曹芸,据同事表露,梁如清剥夺过她参加培训的机会,两人曾在梁如清办公室大吵过,而且事后田曹芸当众道歉甚至被记过;接下来……” 卷毛又翻了翻记录本:“哦,还有一个,是个男老师,叫吴鹏,和梁如清同期进入一中的,但这些年梁如清步步高升,吴鹏却还只是个科任老师,有老师透露,梁如清曾经两度抢了吴鹏的晋升机会,但这个吴鹏并未跟我们多说,不怎么配合。” 骆寻一直认真听着,那张在教室里找到的心理学诊所名片一直在他手指尖翻飞,等卷毛说完,他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停。 那张名片被他轻轻一甩到了桌子中央:“还有一个,叫姜晓的。” “姜晓?”迟夏拧眉:“我记得记录本上,这个老师请了病假。” 骆寻抬眼看了她一眼:“对,但这张心理诊所的名片是她的。” 迟夏有点好奇地看向那张名片。 曹斌接着骆寻的话解释:“田曹芸跟陈子刚打架的时候掉出来的,说是这个姜晓给她的,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看。” 骆寻盯着迟夏:“迟夏,你说你怀疑梁如清是被人催眠杀害的是吧。” 迟夏点了点头。 “我听过一句话。” 骆寻懒懒地往后一靠:“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不一定会催眠,但一个催眠师一定是个高超的心理学家,是吗?” “是有这样的说法。”迟夏问他:“骆队你怀疑这个心理诊所?” 骆寻摇了摇头,食指点了点桌子:“目前来说,我更怀疑这个叫姜晓的,而且她跟梁如清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迟夏认同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林文觉适时地将话题接了过去:“那既然这样的话,我来说说梁如清的丈夫孙向博。” 他停顿了一会儿,脑海中又过了一遍那个人的表现才开口:“如果证实梁如清是被害的,那目前来说,我认为她的丈夫孙向博还是有很大的嫌疑。” 曹斌忍不住问道:“我看了执法仪里面的相关内容,她丈夫当时的悲伤不像作假啊,而且他坚定认为梁如清是他杀。” “他的确悲伤。” 林文觉说:“但他的悲伤里却蕴含着一股克制,一开始他确实震惊于妻子的死亡,但之后跟他的交谈中,我发现这个人有点奇怪,当他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升官发财死老婆后遗症?”曹斌一脸嘲讽:“要不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呢。” 在场几位男同志齐刷刷地瞪了他一眼,眼刀齐飞。 这么多年了,这位大哥还是改不了激动的时候连自己都骂的优良传统。 曹斌立马赔着笑划了一圈:“咱们专案组的男同志坚决除外,坚决除外啊。” 除了迟夏脸上有点笑意,其余人真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骆寻敲敲桌子:“跑题了啊,说正事,迟夏,你跟大家说说傅老师告诉我们的情况。” 迟夏立即把孙向博可能出轨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 “这样说来,有动机杀害梁如清的嫌疑人很多啊。”卷毛也发愁了。 “但现在有个很棘手的问题。”林文觉也是满脸愁容:“我们怎么才能证明,梁如清是他杀而非自杀?” 因为这个问题,专案组陷入了沉默。 大概过了一分钟,迟夏缓缓开口:“其实要证明梁如清是他杀,也不难。” “怎么证明?” 大家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第49章 反杀 “证明她没有自杀倾向和可能。”迟夏眉头轻蹙。 中午的时候有点热,她的刘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撩开了,一皱眉的时候眉头就仿佛有两根小鹿角似的浅浅浮现。 听到她这个回答,曹斌笑了出声:“是呀,小夏,咱们现在的困难就是要怎么证明她没有自杀倾向和可能呀。” “目前来说,我们只有监控视频。” 迟夏也朝他笑了笑:“先找权威的鉴定专家鉴定,证实视频里的梁如清是没有清醒意识的,她是被人催眠操纵的。” 大家眼睛一亮,卷毛紧接着问:“然后呢?” 迟夏刻意顿了顿,等着骆寻开口。 骆寻似乎看出了她刻意藏拙,他朝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直起腰说道:“衣,食,住,行,一条条调查下来,蛛丝马迹都在里头了,我还不信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死了,还没个证据表明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对呀,查呗,咱怕啥!”卷毛一拍手,马上又嘴角向下:“就是又要加班喽!” “你还怕加班啊。”曹斌两手撑着脑袋往后一靠:“我都习以为常啦。”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林文觉一口长气吐了出来。 曹斌挑眉:“咱们哪次不是大工程啊,照我说,这就是咱的命啊!” 因为他这话,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却都心酸而又无奈。 骆寻站了起来:“那我就简单地分配一下任务,衣食方面,老林,你带着老曹和卷毛,住行方面,我跟迟夏负责。” “好。” 林文觉想了想又说:“我建议调查的同时,结合咱们现有的线索,这几个有动机的嫌疑人还是要时刻关注,不然我们的调查速度会很慢。” “老林说的对。” 骆寻又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孙向博和那个姜晓那边,我和迟夏负责,至于田曹芸和吴鹏,以及那个郑娜,你们都打过交道,可以负责吧?” “那必须的必啊。”曹斌挤眉弄眼的:“老大,我们三个人呢,你就放心吧。” 骆寻抽了张纸巾团巴团巴揉成了一个团儿朝着他扔了过去:“就你,我还真不放心。” 曹斌一把抓住纸团在手里抛着玩:“你瞅瞅你瞅瞅,老大,你咋还嫌弃起我了呢。” “得了吧你。”林文觉拍了他一巴掌:“干活了曹警官,你还是留着你胡说八道的力气跟嫌疑人周旋吧!” 迟夏看着大家笑作一团,也忍不住被这个气氛给感染了。 算一算她来这儿才短短一周左右的时间,竟然已经参与到第二个案子了。 而她竟然也没觉得这个环境让她不舒服,反而从一开始就很快的融入进去。 即便是有个从一开始就仿佛对她看不过眼的骆寻,她都没觉得这儿有什么不好。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出外勤也并不现实,几个人又根据之前讨论的内容重新梳理了两遍线索,又添加了一些之前他们遗漏的内容。 在迟夏他们讨论的时间里,骆寻出去接了个电话。 迟夏见他神情凝重,借着接水的机会偷偷听了听,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似乎听到了监狱两个字。 这两天屠国安的死一直是她心里放不下的一个结,偏偏不管是常有为还是乔立夫那边都没有给她任何消息。 尤其是昨晚那几个人的出现,更让她觉得屠国安的死不简单。 就在迟夏这么想着走到办公桌边的时候,林文觉忽然叫了迟夏一声。 他朝迟夏道:“迟夏,你去常局那边一趟,他好像有事找你呢。” 迟夏不疑有他,应了一声,整了整衣服就走了出去。 林文觉注意着她的身影,见她出去,也装模作样的走到门口饮水机的位置接了杯水,站在办公室门口往外探了一眼。 没见着任何人的身影,林文觉有些失望地回去了。 迟夏刚拐过了走廊,就听到了骆寻刻意压低的声音。 “屠国安既然是自杀,为什么还要继续查下去?” “我认为查下去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已经说过了,他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自杀。”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老宁已经尸检过了,确定他就是自杀。” 他说完这些就停了下来,应该是在听那边说话。 短短几句话里,迟夏已经确定,屠国安的确是自杀,而且选择的是很惨烈的死法,聚餐的时候骆寻离开就是为了监狱的事,而现在,监狱那边打算继续查下去。 如果这样的话……迟夏不由得有些多想。 此时骆寻一声咳嗽,同时回复那边:“我知道了,有什么线索随时给我打电话。” 听他挂了电话,迟夏赶紧放轻脚步离开了。 但就在她离开之后,骆寻从拐角另一侧走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迟夏离开的方向。 眸光深邃,满是思索。 而去找常有为的迟夏敲了半天的门,才从路过的同事嘴里得知:常有为中午就去省厅开会了,得明天下午才能回来呢。 得,迟夏终于意识到,被骆寻给诈了。 这混蛋,她咬了咬牙,拳头都捏了起来,最终还是进了洗手间,平稳了一下才出来。 等她再回到专案组的时候,林文觉他们已经不在了,只有骆寻像那天一样靠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搭在桌子上,脸上盖着一本书。 迟夏走近的时候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 《你跑不掉了》 仗着他看不到,迟夏光明正大翻了个白眼,你才跑不掉,你全家都跑不掉了! 她真是有病才觉得骆寻这人还不错,阴阳怪气真是一套又一套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迟夏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骆队,林警官他们都走了啊?” “嗯。”骆寻惜字如金。 “那……那我是不是也能回去了?”她又问。 “嗯。” 依旧很惜。 迟夏一装到底,回到办公桌收拾了一下,抓起外套就走,路过骆寻的时候还说了一声:“骆队再见。” “嗯。” 骆寻动了一下,脸上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诶,那个谁,迟夏,你给我捡一下书。”骆寻忽然又叫住了迟夏。 迟夏背对着他撇撇嘴,转身帮他把书捡了起来。 她把书合了起来,还拍了拍封面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看到封面下面有一行小字。 【你跑不掉的,我在看着你,你的秘密,我会全部挖出来。】 迟夏神色不变,甚至带着好奇翻了翻书:“骆队,这书好看吗?讲什么的?” 骆寻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一眸寒光毕现。 他的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讲一个女人,心怀不轨,最终死的很惨。” “是吗?”迟夏翻了翻书:“这书没男主吗?” “男主是杀她的人。”骆寻朝她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徐徐夜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吹过迟夏的脖颈。 她笑了一下:“那真是可惜了,如果这书让我写,我比较喜欢让女主反杀男主。” 骆寻盯着她,犹如一只随时都能发动攻击的猎豹。 迟夏在夜风中灿然一笑:“骆队,那你慢慢看,我走了啊。”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骆寻忽然叫住了她。 “迟夏。” 他站起来,盯着迟夏的背影:“为什么你见过屠国安之后没几天,他就死了?” 第50章 偶遇 听到他的质问,迟夏转过身来:“骆队,你早就怀疑我了。”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仿佛都用不着骆寻回答。 他盯着迟夏的眼睛,试图通过对视来发现她的弱点,但很遗憾,她满目坦然,骆寻找不到一丝心虚。 他说:“不算很早,我也是刚知道,除了监狱人员,屠国安死前见过的唯一一个外人是你,迟夏,你不觉得自己需要给我解释解释吗?” “的确是我。”迟夏并未迟疑:“但是骆队,关于屠国安的死,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为什么。” 骆寻眸光充满压迫:“所以,你不是刚刚才知道屠国安死了。” “是。” “怎么知道的?”骆寻问。 迟夏看着他:“乔厅长告诉我的。” “省局公安厅的乔立夫?” 这倒是有点出乎骆寻的意料,他紧接着又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迟夏想了想:“跟你相差大概两分钟的时间。” 骆寻沉默了一瞬:“你们什么关系?” 迟夏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骆队,这是我的私事,另外,我桌上有一份资料,或许会对你调查屠国安之死有点帮助。” 骆寻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里面相互对峙着,最后谁也没讨着好。 见他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了,迟夏暗暗疏了一口气,挤出个笑来:“骆队再见。” 待她走了,骆寻收回凉意未散的目光,转身朝着迟夏的办公桌走了过去。 资料是她刻意准备好的。 骆寻拿了起来,发现正是当年屠国安所涉的灭门案相关资料,这个他早就看过了。 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另外一份谈话记录。 正是迟夏当初在招待室跟屠国安关于灭门案的谈话记录,在关于作案动机,以及小猫刻件的相关内容上,迟夏用颜色笔重点标注了出来。 骆寻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拿起两份资料重新比对了一遍,不由得暗暗心惊。 虽然证据确凿,屠国安也根据法律定罪,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没有任何冤枉他的地方,但如果他的杀人动机确实如迟夏所言另有蹊跷,那他当初为什么不否认杀人,却想掩盖他的作案动机? 还有迟夏记录里提到了那个小猫刻件,在案件相关的材料里,那个小东西并没有被当时办案的刑警当做重点证据。 骆寻又看了几遍那份谈话记录,目光停留在记录的最后一行。 这份记录以屠国安的最后一句话作为整份资料的结束。 “你放屁!领导,我申请回监,我要回监。” 谈话从这儿戛然而止。 骆寻的目光长久地落在那一行字上,他有一种感觉,这句话,一定不是迟夏和屠国安谈话的结束。 这之后的谈话,或许才是迟夏这一行的真实目的! 想到这里,骆寻立马拨通了萧方的电话。 “你帮我查一下,迟夏当时和屠国安谈话的相关监控视频,我要看,越快越好。” 萧方那边应了,但又说道:“行,我马上给你,但接受谈话的相关视频,当时省厅那边叫我们第一时间送过去,硬盘第三天才送回来的。” 骆寻脸色一沉:“所有谈话人员的?” “是啊。”萧方说:“要的很急,直接原件硬盘拿过去的。” 骆寻眸子一眯,顿了顿:“行吧,你尽快给我。” 挂了电话,骆寻更加确定有鬼。 省厅,乔立夫,迟夏,监控。 这几个词语加起来,那就是迟夏想告诉他的信息:我,上头有人,你,别想搞我。 哼,骆寻冷声一哼,一拍桌子,简直是咬牙切齿。 迟夏,算你狠,你这点小尾巴,我还不信我揪不出来! 在骆寻想方设法想着揪迟夏尾巴的时候,迟夏正慢悠悠地往回走。 边走边想事,这是她的习惯。 马路对面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个步行缓慢的老爷爷没来得急在红灯之前走过马路,此时已经有两个小年轻扶着他,车流也自行让开了。 她回过神继续往前走,忽的想起在学校的时候瞿白发来的好友申请,这会儿才拿出手机点了同意。 刚通过申请,迟夏一抬头就看到一道比较熟悉的身影。 瞿白距离迟夏也就五十来步的距离,他正在跟两个人说话,一男一女,女人大着肚子,目光柔和,看起来和另一个男人是夫妻。 他们的聊天已经到了尾声,三个人互相拥抱告别,男人扶着女人过了马路,三人又隔着马路挥了挥手。 瞿白一回头就看到了迟夏。 他眼睛里露出惊喜来,快步往前跑了几步:“迟夏,好巧啊!你刚下班?” 迟夏手里拿着手机朝他晃了晃:“是,而且刚刚才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她没看到瞿白目光在那一刻一滞。 很快,瞿白就走到了她身边:“是吗,我知道你忙,不急的。” 迟夏一笑,手机塞进兜里,见他手里提着个瓷白色的保温壶,样子很好看。 她指了指:“你去酒吧?” “准备回家。” 瞿白提了提保温壶:“根叔做的安眠汤,让我去拿,刚好又碰到了一对朋友聊了两句,没想到又碰到了你。” 他一笑,帅气尽显:“今晚真是个好日子。” 迟夏脸上散开笑意:“说实话,这个安眠汤真不错,我昨晚睡得很好。” “真的?”瞿白眼睛一亮,把保温壶塞到她手里:“那你拿去喝,争取今晚也睡的好。” 迟夏哭笑不得:“根叔给你的,我拿去算怎么回事?” 瞿白笑的温柔:“怎么就不能拿了,有人喝根叔才高兴呢,而且这个保温壶还是根叔他老婆新买的,正好适合女孩子。” 见他一脸认真,迟夏也不好拒绝,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这五年来她几乎每天都被噩梦折磨着,昨天是她难得的一个好觉。 吸引力实在有点大。 她不好意思地提着保温壶:“那我回头把这个给你送到酒吧来,顺便向根叔请教请教这个汤的做法。” “那你可就得失望喽。”瞿白笑着:“这可是根叔的独门秘方,我偷师好多次都不给学。” 见她有点好奇,瞿白继续解释:“根叔祖上是御厨,又沾了点中医的光,药膳做的特别好,所以这个汤是他祖上传下来的,除了嫡系的孩子,谁都不给传。” “可惜啊。”他叹了口气:“根叔的儿子失踪很多年了。” 昏黄的路灯照在瞿白脸上,他今天戴着一副眼镜,白衬衣略显慵懒,迟夏觉得他像电视里走出来的年轻教授。 温润,亲和,儒雅,是个健谈的君子。 “要不,咱们走走?”瞿白察觉到她的目光里透着审视,忽的看向她:“顺便送你回家。” 迟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太习惯被人送……” 瞿白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这是真心话吧,不是为了拒绝我才说的吧?” 他的笑容坦然而又干净,让迟夏觉得很舒服。 她也笑:“纯粹就是不习惯,不是拒绝。” 瞿白故意一脸遗憾的样子:“那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安眠汤,你来酒吧拿,不方便的话跟我说,我找人帮你送。” 迟夏刚要拒绝,又听他道:“不过咱可说好了啊,根叔做这个可不容易,你得给点酬劳意思意思,你是不是也是这个想法?” 迟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点着头:“就是这个意思,成交!” “那我回去给你打听打听这祖上传下来的安眠汤得多少钱。” 瞿白笑着,迟夏发现他笑起来时有个浅浅的酒窝。 她喜欢跟这种不会让人尴尬的人打交道,当然,是在他们彼此并不敌对的情况下。 “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瞿白收起笑,他不笑的时候目光依旧很温柔:“记得趁热喝。” 迟夏点着头,拿起保温壶晃了晃:“谢啦。” 瞿白摆摆手:“回家吧。” 迟夏转身往回走。 瞿白望着她的背影,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忽然涌出浓厚的悲伤来,他忽的又叫了一声:“迟夏!” 迟夏转身看他:“怎么了?” 他又跑了上来,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来:“荔枝糖,根叔给我的,上次在医院,我见你喜欢。” 迟夏记得,瞿白说他不吃甜的。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吃。 “给你吃。” 瞿白把糖放进她手里,对面的绿灯亮起,他转眼就朝着马路对面跑了过去。 第51章 糖果 迟夏看着瞿白的身影消失在车流中才继续往回走,她提起保温壶,凑近闻了闻,似乎闻到了令人安心的味道。 瞿白自阴影处看着她愈走愈远,轻声一笑,转身回了酒吧。 酒吧,人依旧不多,褚永根正在擦拭吧台。 看到瞿白来了,他像父亲一样笑了起来:“送到小姑娘手上了?” 瞿白点点头坐在了吧台,声音较之平时低了点:“给杯烈的。” 他在人前总是带着浅淡温润的笑意,只有在很私人的空间里才会显露他的本性。 性本凉薄。 褚永根认识他这么久,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在人前这幅模样,代表他现在已经很生气了,而昨晚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他分明是高兴过了头。 连话都比平时要多了许多,还是叽叽喳喳的自己主动,生怕场子冷下来。 “你有段时间不碰酒了。” 褚永根给他调了杯爽口点的递了过去:“喝太烈的太刺你的胃了。” 背对着人群,褚永根看到他此刻毫不掩饰的愤怒。 那杯特调被瞿白一饮而尽,他加重语气,不容反驳:“不够烈。” 褚永根担忧地看着他,半晌后叹息一声,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倒了杯烈的。 “谁惹你生气了?”褚永根试探着问他:“你很少这样。” “垃圾。” 瞿白抬头看他,褚永根又是一惊,他眼眸发红。 “有一些垃圾人。”他仰头饮尽第二杯酒:“我去打个电话。” 褚永根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走进昏暗里,不禁有点担心。 瞿白走到灯光昏暗处,靠着墙壁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 “迟夏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只有呼吸通过电话传了过去,短暂的静谧忽然变得极具压迫。 而后他才继续道:“是以我的名义。” 对面的人问他:“你想怎么做?” 这个问题似乎难到了瞿白,他再次陷入默然,过了好半晌,他摘下眼镜,眼眸暴露于昏暗的灯光中:“弄假成真。” 对面的人听不出是男是女,语调没有起伏:“半小时。” “嗯。” 瞿白挂了电话,重新回到吧台,身上的戾气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消散的一干二净。 褚永根依旧担心他,给了他一杯温水:“不管出了什么事,你总得照应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你啊,到底还年轻,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 瞿白看着他笑了一下,又是褚永根熟悉的那个年轻老板。 他喝了温水,但对火烧火燎的胃没有任何缓解。 “还真有点烈。”他笑道:“根叔,有没有能垫肚子的?” 褚永根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拿出来一个饭盒:“你阿姨给你做的,还温着。” 于是瞿白就在吧台吃起了盒饭。 褚永根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如果他的孩子还在这世上,应该也跟他差不多大了。 “那安眠汤。”他凑了过去:“明明是你做的,为啥要说是我?” 瞿白失笑:“她是警察,防备心很重。” 褚永根不解:“那又怎么了?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瞿白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戏谑和嘲讽:“我们不是朋友。” 褚永根更不明白了。 “而且你忘了吗?”瞿白动作优雅地剥着虾:“昨天晚上,她是看我先喝了汤才跟着喝的。” 褚永根彻底懵了。 又听他自嘲道:“如果知道是我做的,她碰都不会碰。” “为什么?”褚永根问。 为什么呢?瞿白也停了下来,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才说:“因为我们不熟。” 想不明白,褚永根也就不想了。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小心翼翼地问瞿白:“那你等的人,是这个小姑娘吗?” “不是。”瞿白摇头,斩钉截铁。 褚永根叹了口气:“我老了,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 他食指点点瞿白:“尤其是你这个年轻人!” 瞿白吃完了免费的晚餐,放松地抻了抻胳膊,说笑着:“你可别明白我啊,你要是明白我,会想杀了我。” “呸呸呸,喊打喊杀的没点样子。” 褚永根收了饭盒,见他把虾皮整整齐齐地放在纸巾上,忍不住一笑,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明明是个好小伙。” 见褚永根解了围裙准备下班,瞿白也站了起来:“根叔,你等我一下。” 褚永根还来不及问他就已经走开了,大概三分钟的时间才回来。 瞿白走到他跟前,把手里一个牛皮纸袋放到他手上:“这点钱你先拿着,让张婶去住院。” 褚永根一脸震惊:“你……你怎么……” 瞿白乜了他一眼:“今天的饭根本就不是张婶的味道,点的外卖吧?你可真舍得啊。” 被瞿白戳破,褚永根尴尬地笑着,但手里却推辞着没要他的钱:“就是点小问题,不碍事,感冒而已,你给我钱干什么,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你确定感冒?”瞿白声音凉了下来:“咱们打个电话给张婶,我下午看到的时候她可不是感冒。” 这是人都见过了。 强装了一整天,褚永根实在是忍不住了,肩膀一垮:“也是咱们自己不小心,要不是你婶子急着出去发传单,也不至于……哎……都是我让她受苦了。” “这个关头就别说这些了。”瞿白不由分说把钱塞进他怀里:“张婶下午就住院了,今晚有个陪护,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去,这两天不用来上班,听到没有?” “那……那哪成!”褚永根连连摇头。 “我说成就成。”瞿白拉下脸来,神情严肃,看的褚永根都不敢说话了。 半晌,他声音稍微有些哽咽:“诶,好,我听你的,听你的。” “回去吧。”瞿白甩甩手:“我还有事。” 褚永根不好打扰他,怀里揣着一包钱,忍着满腔的情绪回家了。 他是男人,男人不能哭。 他一走,瞿白招手叫来了个服务员:“打烊吧,我有事。” 服务员点了点头,朝着其他同事打了个手势,大家都开始礼貌而又有序的清场。 人走光了,音乐也关了,偌大的酒吧只有吧台亮着灯。 瞿白走到吧台内,拉开了一个小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不同种类的糖。 荔枝味的糖。 他挑挑选选,最终挑了一颗晚上给迟夏的那个种类,看着糖的目光似乎都带着好奇。 他近乎虔诚地洗了手,剥开糖衣,两指捏起糖放进嘴里。 第一时间,没什么味道,舌头微微抿了抿,浓烈的酸甜味瞬间在嘴里充斥开来。 但这对于瞿白来说却如同毒药,他两手用力地撑住桌沿,额头甚至暴起青筋。 他在强迫自己品尝这个味道。 但还是失败了,瞿白无法忍受这个味道。 他终于还是吐掉了那颗满是酸甜的糖果,用酒不断地压制甜腻的味道。 他吃不了甜。 他无法喜欢上这个味道。 第52章 剪发 迟夏回去没多久,就接到了乔立夫的电话。 说了几句,迟夏告诉乔立夫:“乔叔叔,为了脱身,我在骆寻面前暗示了我们的关系。” 电话那头乔立夫哈哈大笑:“何必暗示,你就是明示都没问题,只是迟夏,骆寻那孩子我知道,他钻牛角尖啊,你确定没问题?” “没问题。”迟夏放下手机打开扩音,把安眠汤倒进碗里:“骆队是个有分寸的人。” “嗯。” 乔立夫想了想还是告诉她:“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硬盘里跟案子无关的内容我都删除了,但是孩子,时机没到之前,我还是老样子,不希望你去冒险。” “我知道。”迟夏声音软了下来:“您放心,我也有分寸。” 电话那头乔立夫笑了笑,又问了问她最近的工作,嘱咐了几句让她注意身体,这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迟夏看着墙上错综复杂的红线和密密麻麻的内容,目光深沉而冷淡。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拿起桌上的一枚飞镖扔了过去,飞镖稳稳地落在了一个大问号上。 那个问号下面的括号里,写着凶手两个字。 她收回目光,喝了那碗汤,起身回了卧室。 这一夜虽然没有昨天那么安稳,但较之平时还是好了很多,迟夏只是短暂的醒来了那么十来分钟,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倒是梦到了骆寻。 他脑门上写着你逃不掉了五个字,手上捧着那本书跟跳大神似的在她周围乱窜,那头乱毛随风飘舞着,他神经兮兮地笑着,一脸不怀好意地在梦里盯着她。 迟夏在梦里思来想去,到底忍无可忍,抬腿给了这人脑门一脚。 真烦人! 醒来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再一清醒,想到都是梦里的事,恨不得再睡回去,再给他两脚才过瘾。 因着这一脚的缘故,迟夏今天心情比较好。 看到骆寻的时候,更高兴了。 此时骆大队长脸色很臭,站在院子里被常有为耳提命面地教训,迟夏听了一会儿,发现话题主要是围绕着骆大队长的头发展开。 “你说说你,你讨厌去理发店,你拿个剃子自个儿把它剃了也行啊,你说是不是?” “那我不成光头了?”骆寻认真为自己辩解。 “光头也比你现在好看!跟个流浪狗似的!” “我有家有工作,哪里流浪了!”骆寻吼完,又低下头。 常有为瞪着双眼,不知道从哪儿忽然拿出来一把剪刀:“你要实在下不了手,我来!我给你剪!我今天非给你剪喽!” 骆寻立马向后跳了一大步,手掌向外,浑身都透着抗拒:“常局,常局,你别冲动,你千万别冲动,我剪,我晚上就去剪!” “我信你的鬼话!现在就剪!没得商量” 常有为活动了一下剪刀,这个动作看在骆寻眼里就跟要命一样,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三十二了!”常有为追着他:“不是十二岁了,剪个头发很难吗!” 骆寻躲着他:“常局,您没听过吗,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屁的童年!” 常有为停下来叉了会腰:“不就是你十二岁的时候被理发师剪了耳朵吗,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一个大男人怕个什么劲!” “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剪了。” 骆寻躲在柱子后面跟他讨饶:“你就大发慈悲放过我吧,我急着出外勤呢!我忙着查案呢!” “剪了再出!不急这几分钟!“常有为又动了动剪刀:“你这个样子太影响局里形象了!” 骆寻无奈至极,偏偏这老头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今儿是死活不放过他了,他扫了一圈,看到了似笑非笑正在看热闹的迟夏。 对上他的目光,迟夏甚至还咧嘴笑了一下。 红果果的嘲笑,她装的再好那都是红果果的嘲笑。 但他能伸能屈,目光求助着迟夏,向她传达了一个信息:救我! 让他开心的是,迟夏很快就接收到了他这个信息,她点了点头,朝着常有为走了过去。 然后她说:“常局,我剪头发的技术还不错,我帮骆队剪吧。” 骆寻如遭雷劈。 迟夏,算你狠! 常有为喜笑颜开:“诶,迟夏啊,那敢情好,我还怕我手艺不好呢,你会你来,赶紧把他那头毛给剪了,我这儿还拿了推子,你用得上么?” “有是最好的。”迟夏接过他手里的剪刀,朝着骆寻说:“骆队,我们速战速决吧,还得出外勤呢。” 骆寻气得七窍生烟。 偏偏这时候张金国也来凑热闹:“是啊骆寻,天气热起来了,你这样小心中暑啊你。” “过来!坐下,剪!” 常有为深以为然,凳子往地上一放,指着骆寻:“骆寻,我命令你给我过来!” 这么一吼,骆寻差点原地稍息立正了。 最终,他极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我真的会剪。”迟夏看出他是真的抗拒:“我学过。” 骆寻才不信。 常有为和张金国一人一边,压着他的肩膀把人摁到了凳子上,怕他跑路,两人一直没走。 常有为抓起他的头发看了看,点了点头对迟夏说:“小夏,洗过了,你放心剪。” 迟夏忍着笑嗯了一声。 骆寻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种命运,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 迟夏是真的会剪,有一次爸爸埋怨理发师剪的头发不好看,她买了个模型回来,给林钰山同志设计了个新发型,后来爸爸的头发就都是她剪了。 给骆寻剪头发,她只当自己在面对个模型。 几刀下去,常有为和张金国连连点头:“嗯,这丫头是真会。” 骆寻耳朵动了动,迟夏发现他的右耳上果然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骆寻一直是紧绷状态,这时候他听到迟夏说:“好了。” 常有为和张金国松开手,骆寻立刻就跟弹簧似的跳了起来,朝着办公室飞奔而去。 常有为了却一桩心事,笑眯眯地对迟夏说:“辛苦你了啊小夏,好了,这里我们来收拾,你去上班吧。” 迟夏放下剪刀和剃子进了办公楼。 张金国拿着扫把和簸箕扫地:“这小子心事越来越重了,你看这些头发,这都长这么长了。” 常有为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恨着自己呢,也是怪了,别人都是时间越久过的越好,他倒好,时间越久越为难自己。” “谁说不是呢。”张金国直起腰,看了一眼专案组所在的办公室:“别人的冤屈他能做主,却偏偏做不了自己亲姐姐的,换了谁都一样。” 常有为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爸妈那时候工作忙,都是他跟姐姐一起生活的,自从剪头发伤了耳朵,他的头发就都是他姐姐给剪的。” “人呐。”张金国扫干净地,走到垃圾桶跟前将那些头发倒了进去:“还是活的轻松点好,装着那么多事儿,会垮的。” 常有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行了,我上班去,今晚你不值班是不是。” “是啊。”张金国问他:“常局长有空?” 常有为瞪了他一眼:“局长个屁,你又笑话我,下班等我,去你家喝两杯。” “行嘞。”张金国一瘸一拐地往保安亭走:“好酒好菜给你备着!” 常有为虽然在笑,但看到他的背影还是心疼。 当年那么意气风发的男人啊,他又何尝不是在为难自己呢? 第53章 秃了 迟夏到专案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骆寻刚从洗手间出来。 刚洗了手,他用湿手梳了梳头发,帅气尽显,人又松弛了下来,似乎还带着几分痞气。 迟夏站在门口看着走廊里的骆寻,没了那头毛,他看起来何止顺眼了一点。 迟夏有点好笑的想,骆大队长现在就是手舞足蹈地在她跟前跳大神,她都可以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容忍他跳两场。 以前被头发挡着,很难看到他的眉毛,如今迟夏才发现,他的眉毛很有英气,非常适合这张脸。 坚毅而又沉稳。 偏偏那双眼睛又很多情。 通常这样的人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骆寻身上本身就带着一种神秘感,他的工作,经历,都无一不是在为他的这层魅力添砖加瓦。 “骆队,很帅。”迟夏见他瞪着自己,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不可否认的是,她剪的确实挺好,骆寻实事求是,声音故意冷冰冰的:“嗯,还行吧,过得去,替我谢谢你那双手。” “洗剪吹一次五十。”迟夏伸出手:“你就给我二十吧,下次还来找我啊骆队。” “你想得美!服务还是不到位!”骆寻嗤笑一声越过她:“别磨蹭了,去孙向博家。” 昨晚的针锋相对两个人谁都没提,迟夏笑着跟了上去。 梁如清的家位于翡翠湾小区,算是东州比较好的一处楼盘。 联排别墅,买的还是楼王,看样子孙向博生意做的确实不错。 昨天孙向博在学校晕倒,被林文觉派人送去了医院,很晚才被送回来。 迟夏摁了门铃,过了好半晌孙向博才出来,他穿着宽松的睡衣,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应该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孙先生,我们是专案组的。”骆寻拿出警官证给他看了一下:“我们昨天见过面。” 孙向博却对他们没印象,他有点为难:“不好意思,我当时可能情绪太激动,对你们没什么印象……” “不重要。”骆寻说:“我姓骆,是负责这个案子的队长,旁边这位姓迟,你叫她迟警官就好。” 孙向博苍白着脸色将两人迎了进来。 “家里就我一个。”孙向博问他们:“两位喝点什么?” 骆寻和迟夏同时开口:“不用,谢谢。” 虽然如此,但孙向博还是倒了两杯茶过来,从茶香味骆寻就闻了出来:“六安瓜片,孙先生,我们可品不了这么好的茶。” 孙向博笑了笑,满脸苦涩:“我跟女儿都不怎么喝茶,如清喜欢,尤其是六安瓜片,所以家里只有这个。” 说到这里,他也坐了下来,悲伤似乎又爬上了这个男人的心头,他声音有些颤抖:“警官,我妻子的死,你们立案调查了吗?” “正在确定是否有必要立案。”骆寻忽然看向他:“孙先生觉得梁老师是自杀还是他杀?” “当然是他杀!”孙向博想都不想,情绪却激动了起来:“警官,我是如清的丈夫,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就是生活过的再难,她都不会自杀,而且是那么痛苦的方式!更何况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她都很好!” 骆寻看了一眼迟夏。 迟夏接着话头问:“孙先生,你确定你了解自己的妻子吗?” “当然!”孙向博重重点头:“警官,马上就要高考了,她自杀做什么,还有,女儿马上就要订婚了,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自杀?对她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两件事。” “如果是因为感情呢。”迟夏猝不及防地看着他:“有人告诉我们,梁如清曾怀疑你出轨。” 孙向博忽然愣住,原本分开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互相用力,很明显有些心虚。 “孙先生的表现,看样子梁老师的怀疑并不假。”迟夏说。 “没有!”孙向博忽然反应过来,他连连摆手:“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我没有出轨!” 骆寻看向他:“那你刚刚紧张什么?” 孙向博叹息一声,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感觉。 “还有,听说孙先生您以前也是一中的老师,为什么会想到辞职?” 迟夏紧追着他问:“昨天你来学校的时候,宁愿发誓都要证明梁如清是被人杀害,你为什么会那么确定?” 孙向博被她这一句句的问心慌不已,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会儿显得更没血色了。 “我这么说吧!” 他又叹着气:“我并不想创什么业,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做老师,可是如清她不允许啊!不是说我要辞职,是如清当初非要我辞,她希望家里的条件能更上一层楼,不希望两个人都在学校,我最后被她逼得没办法了我才辞职的!” “说我出轨,我就是有时候被她逼的急了,我想方设法避了她两天!我也需要休息,对不对?” 孙向博哭丧着脸说着:“她对自己要求高,对我更高,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强势,女儿也是因为这个才搬出去的……” “也就是说,你是被逼着创业的?”骆寻扫视了这个别墅一圈:“那我也想被人逼着创一创了。” 孙向博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他不信自己的话。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他拿起水润了润嗓子:“辞职已经辞了,她天天逼着我,我只能去做,直到现在,你别看我挣了这么多,也算得上成功,可我最想做的还是回我的学校教书。” “所以你挺恨梁如清的。”迟夏忽然说。 孙向博惊了一下,他茫然地看了迟夏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谈不上,走到中年夫妻这个份上,都是要五十岁的人了,两个人之间谁没有讨厌死对方的时刻呢,不管是我对她还是她对我,都有这种时刻,但是谁会想到要杀人呢?杀了她我又能得到什么?真这样,那全天下的中年夫妻都别过日子了。” “这就要问孙先生你了。”迟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被茶香惊艳了。 孙向博愣了愣,他苦笑一声:“我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她逼的喘不上气来,甚至想过要么我死,要么她死,要么……” 他说到这儿忽然伸手到头顶,拿下了一顶假发。 迟夏和骆寻看到他光秃秃的头顶。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对这个场景有点无言。 最终,还是骆寻说:“这……这是?” “压力太大,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孙向博自嘲地指了指这栋房子:“换来的成果大概就是这个房子和那点家产吧,她想要的。” “你还是戴上吧。”骆寻指了指他手里的假发:“梁如清知道你这个情况吗?” “知道,也不知道吧。”孙向博自己都不确定:“除了学生的成绩和女儿,没什么东西能入得了她的眼,哦,还有公司每个月的进账也在她的关心之内。” 他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心情:“掉发最严重的时候我提过让她陪我去医院看看,她拒绝了,说学校要期中考了,走不开,后来我没说,她也就没问过了。” “这样说来。”骆寻认真地看着他:“孙先生,如果你妻子是被人杀害的话,你就更有动机了。” 孙向博愣住了。 “是。”他自嘲一笑:“我对她诸多埋怨,我们感情平淡,甚至毫无共同语言。” “但是。”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迟夏和骆寻:“我不会杀她。” 第54章 秘密 看着孙向博的脸色,骆寻一口喝完了大半杯茶,神情复杂地笑了笑。 孙向博知道,没有人相信他。 骆寻站了起来:“孙先生,我们方便在家里看……嗯,逛逛吗?” 迟夏看出孙向博其实是有一些不愿意的,思考了一瞬才站了起来:“行吧,你们随意。” 骆寻看了眼迟夏。 迟夏接收了信息,问孙向博:“我想看看你们的卧室。” 孙向博脸色略有为难,但还是抬手指了指:“楼上,左拐第二间。” 迟夏和骆寻走到楼梯处,骆寻转身一看,孙向博并未挪动步子。 “孙先生不一起看看?”骆寻说:“万一有什么不能摸不能碰的呢?” 孙向博自嘲一笑:“我没什么想看的,两位警官随意吧,也没什么东西是不能看的。” 倒是挺坦然的。 骆寻扯了扯嘴角,一步跨了仨台阶。 迟夏心中腹诽,骆队还真是不怕扯着胯呢。 骆寻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她这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垮下脸:“你笑什么?” 迟夏抬头对上他,又是一笑:“在笑骆队你腿真长。” 骆寻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盼着我扯着腿吧?” 迟夏只笑不答,小跑两步追上他:“骆队,查案要紧。” 骆寻面无表情地冲她笑了一下。 两人十分和气地在卧室门口分享了手套和脚套。 按理说夫妻俩住的肯定是家里的主卧,但进了这个卧室没多久,迟夏就疑惑道:“骆队,你不觉得这间卧室只有梁如清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吗?” “发现了。”骆寻正打开衣柜,偌大的衣柜里只有女人的服装,从风格来看都是梁如清的。 “床边和浴室的拖鞋也都是女款。”迟夏在浴室观察了一番:“都是梁如清的东西,包括牙刷。” 床头柜上,也只有梁如清和女儿的合照和一些日常保健品。 迟夏拉开抽屉,倒从里面发现了一家三口的合照。 “和女儿的合照摆在明面上,一家三口的合照却在抽屉里。” 迟夏把照片给骆寻看了看:“还是他们的女儿四五岁的时候,这时候梁如清和孙向博感情应该都挺好的。” 至少合照里,迟夏能很直接的从梁如清和孙向博的脸上看到笑容。 人的幸福是很容易从眼睛里透露出来的,那时候的梁如清跟学校办公桌上的那张合照上截然不同。 迟夏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她不像是路人,反而很温柔地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 “这个人。”迟夏走到骆寻跟前:“应该是梁如清的妈妈吧。” 只有妈妈看孩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那么温柔的目光。 “嗯。”骆寻点头:”刚才在楼下,我看到孙向博和父母的合照了,不是照片里这个。” 迟夏把这张照片暂时收了起来,打算待会询问孙向博。 骆寻又走开了,从矮桌上拿起半瓶红酒:“梁如清应该有睡前喝点红酒的习惯。” “适量的红酒有益身心健康。”迟夏说着,脑海中已经浮现了梁如清每日进这个房间的路线。 她进门,去洗手间洗漱,走到梳妆台前护肤,或许还会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日渐苍老的容颜,皱纹从她的眼角爬上来,她再也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 她很累吗,心里藏着很多东西吗,无法诉说,谁都不行,迟夏心想。 一切准备就续后,她或许会点个香氛,倒点红酒,躺在窗边的躺椅上喝完这杯红酒,然后在红酒的作用下入睡。 或许动作会有前后的差别,但总体而言偏差不大。 可迟夏总觉得还有哪儿不对,和丈夫分房而睡,又带的是毕业班,更何况她是个工作狂,那么容易就毫无负担地睡着? 她心里必然装着许多事,折磨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样才正常。 迟夏又蹲下身在抽屉里翻找,什么都没找到。 “你在找什么?”骆寻停下来问她。 迟夏直起身来:“促进睡眠的东西。” 她说着又打开床头柜上那几瓶保健品仔细闻了闻,又倒出来在手上观察了一番,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骆寻走了过来:“你怀疑她有入睡困难的可能?” “嗯。”迟夏说着,目光忽然落在了梁如清的枕头上面。 床上的两个枕头都有使用的痕迹,如果梁如清是一个人睡,那只能是入睡困难导致的翻来覆去。 迟夏眸光一凛,忽然掀开被子,拿起了枕头。 下面有个药瓶。 “佐匹克隆。”迟夏拿起药瓶,看向骆寻:“安眠药。” “据我所知。” 骆寻说:“这种非苯二氮卓类的安眠药,药物起效快,半衰期也比较短,而且最重要的是副作用比较小。” “但前提是用药时需要在医生指导下进行。”迟夏说。 骆寻脸色微沉:“你觉得梁如清或许在看心理医生?” “可能性很大。” 迟夏分析道:“如果这个药单纯是为了她的睡眠,那我比较倾向于梁如清不会自杀。” 骆寻紧接着她的话道:“你别忘了,如果是催眠杀人的话,她的心理医生最有嫌疑。” “还有一种人嫌疑会大一点。”迟夏看着他:“梁如清能够经常接触的人,催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顿了顿,微微加重了语气:“尤其是让她没有防备的人。” 骆寻拧开瓶子看了看,眉头微拧:“应该刚开不久。” 迟夏探身过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医生在开具安眠药的时候,一次只会开具一到两周的用量,从梁如清枕头底下的这瓶来看,这瓶药她刚吃没几天。 迟夏找到了卧室的垃圾桶,没翻找两下,找出了一个相同的空瓶。 “看来是长时间的睡眠困难。”迟夏把空瓶放进证物袋里:“不知道孙向博知不知道这个情况。” “难说。”骆寻冷哼一声。 这个时候,两人听到孙向博上楼的动静,彼此对了个眼神,将证物袋暂时装了起来。 “先出去。”骆寻说。 在孙向博上来的时候,骆寻站在门口问他:“孙先生,梁如清平时在家的时候在哪里工作?书房?” 孙向博的目光在卧室探寻了一眼才指了指斜对面的一间房:“这间客房被她改成了自己的书房,平时不让我们任何人进去。” 骆寻和迟夏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和那间简单的卧室相比,梁如清的这间书房明显丰富了许多,排墙而立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占比是资料书籍,其中还有一面墙的柜子上,放满了这些年来梁如清所得的奖杯和证书。 她的书桌正对着奖杯和证书的那面墙,迟夏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女人在疲惫的工作中抬头,看到这满墙的荣誉时内心的满足和动力。 但只是满足吗,会不会是因为在有些地方得不到所谓的成就感,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东西? 梁如清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她开始好奇这个女人了。 孙向博站在门口没进来。 骆寻扫到他:“孙先生怎么不进来?” 孙向博苦涩一笑:“她不喜欢,时间久了就成习惯了。” 骆寻没再问,打量着那些奖杯和证书。 “骆队。”迟夏叫了他一声。 骆寻回头看过去,迟夏站在办公桌后面。 她手里头拿着一个信封:“骆队,这里有封信,没封口的信。” 骆寻应了一声,朝她走过去,目光扫向孙向博。 孙向博有些激动,他微微迟疑,但还是走了进来。 第55章 财产 迟夏拿出了那封信。 其实也算不上是写给谁的,一开始梁如清只是在列举自己接下来的相关计划,或许是忽然之间有了想法,有一些内容以母亲的口吻写了出来,有一些又像是自己写给自己看的。 【高考结束后,妈妈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忙完你的订婚礼,马上就要操心你结婚的事情了。】 【等你有了孩子,妈妈还要给你带孩子呢。】 【我要让琳琳过得幸福,要比我过的幸福,至少,在生活上,不能让她受委屈,她是这世上唯一跟我骨肉相通的人了。】 【人这一辈子,到底在求个什么东西……】 【琳琳,妈妈只有你了,我们要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所有的内容加起来,似乎都可以用这些只言片语来总结。 迟夏和骆寻看完,同时看向了孙向博。 孙向博脸色复杂而痛苦,他甚至眼里泛着泪水:“我……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写的这个东西,这个书房,她从来不让我进来的。” “你跟梁如清分房睡多久了?”骆寻忽然问他:“有多长时间了?” 孙向博脸色怔然:“你……你们发现了……” “很难吗?”骆寻哼笑一声:“你甚至都没想着遮掩一下。” 孙向博苦笑:“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你们是警察,发现这个很正常,我要是营造成没有分房睡的样子,你们不是更怀疑我了?” “毕竟……”他顿了顿:“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最有可能杀害她的人。” “所有人?”骆寻皱眉:“包括哪些人?” “学校的老师啊。” 孙向博的目光忽然看向那面荣誉墙:“在他们眼里,当初是我非要辞职创业,是我背叛事业,也是我在最开始的那几年,让我妻子一个人承受家庭的重担,以此来托举我的梦想。” 他声音轻了下来:“没人知道我对那份职业的喜爱,包括梁老师,甚至,也包括我自己……” “你们分居多久了?”骆寻又问了一遍。 “三年半了。” 孙向博说:“我提出的,她一开始不同意,吵过几次,慢慢的也就各自妥协了。” 迟夏忽然开口:“谁先妥协的?” 这个问题,孙向博想了想,他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这两个警察的注视,错开他们的目光说:“应该是她吧。” “你们分居时间不算短。” 迟夏说:“既然没有感情了,为什么不考虑离婚?” “考虑过,也提过。”孙向博深吸了一口气:“她死活不同意。” “也闹过,是不是?”骆寻问他。 孙向博低头:“是,闹过,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不想天天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她为什么不同意离婚,你知道吗?”骆寻又问他。 孙向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不想分割财产吧。” 骆寻暗自嗤笑一声。 “你们的女儿孙琳,你前面说她搬出去住了,多久回来一次?她跟梁如清的关系怎么样?梁如清跳楼有段时间了,她在哪里?”迟夏步步紧逼。 孙向博被这些问题问的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稳下来回答:“我妻子规定,她每周要回来两次,每次住一晚,这两天她出差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孩子呢……她们娘俩,关系挺好的,比跟我好一点。” 提到孩子,孙向博脸上愧色明显。 “梁如清跟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迟夏没给他多少时间就又问:“跟你家里人,她家里人的关系。” 孙向博沉默了一会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无法出口。 “孙先生不方便说?”骆寻一边翻看着书桌上一大摞的高考资料,一边瞥了孙向博一眼。 迟夏注意到他食指点了点桌子示意她看。 她看过去,骆寻默不作声地点了点那些资料。 很大一部分是梁如清自己总结出来的高考例题,上面有详细的使用计划,直到高考前夕。 这样一个女人会自杀?可能性不大。 两人对了个眼神的时候,孙向博开口了。 他说:“她从小被家里人重男轻女,跟她妈妈关系最好,但在那个家里,我岳母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有时候要接济女儿,也要瞒着我岳父跟我小舅子。” “接济?”骆寻问。 “她刚工作的时候,大部分工资要上交给我岳父,她自己能支配的很少,有时候我岳母看不过去,会偷偷接济她一点。” 他笑了一下:“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吧,所以她工作很努力,也是那个时候,我喜欢上她的。” “后来呢?”骆寻继续问:“你后来创业这么成功,她娘家也不会放任不管吧?” 孙向博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一整面的荣誉墙,声音低了下去:“后来我岳母去世了,在我女儿七岁的时候。” 迟夏停下手中轻轻翻动的动作看了过来:“梁如清一定很受打击。” “是。”孙向博的目光,似乎回到了那一天:“岳母是摔了一跤,没有及时治疗才去世的,活生生拖到没办法,她去世的时候,枕头底下压着一张存折,那是这些年她偷偷给我妻子存的,加起来也就一万块钱。” 他继续说着:“岳母去世后,我妻子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执,她跟我岳父跟小舅子断绝了关系,大闹了一场,甚至闹上了法庭,没过两年,我岳父也去世了,她也没有回去参加葬礼。” “那你小舅子。”骆寻问:“知道姐姐在哪里工作,住在哪里,他没有找过麻烦?” “哼,怎么没有找。” 孙向博冷笑一声:“可他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妻子买的,名字写的我妻子的,工作也是我妻子帮忙找的,如果他打扰到我们一家人,那个房子,他的工作,就都不是他的了,闹两次之后,他就不敢了。” 迟夏小声叫了骆寻一声:“骆队,你看看这个。” 她从一大堆复习资料里找到了一个隐藏在其中的文件袋,应该是梁如清故意放进去的,最不受关注的地方,反而更藏得住秘密。 骆寻打开一看,脸色微变,抬眼看了孙向博一眼。 孙向博看出他这一眼的意味深长,试探着问:“怎……怎么了吗?” “你自己看吧。”骆寻把文件袋里的东西给了他:“孙先生,你确定你不知道这件事?” 看到骆寻递过来的东西,孙向博脸色一变,手里拿不了那么多,他直接将东西放在了地上仔细翻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转移财产的,她怎么能这么做,她就不能跟我商量吗,她这是……这是……” 说到最后,从一开始的震惊,已然有些愤怒了。 “但她转移财产的对象都是你们的女儿孙琳。” 迟夏走过来,挡着他的目光往骆寻手里塞了个东西,她蹲下身拿起那些资料:“梁如清为什么这么不信任你?” “我不知道。” 孙向博颓然而又失望地坐在了地上:“我真的不知道,警官,你们别逼我了。” “你住哪儿?”迟夏对他毫无同情,却忽然转了个话题。 孙向博也愣了一下,然后他才说:“三楼,走廊尽头。” “一起去看看吧。”骆寻过来将他扶起来:“孙先生,你跟你妻子之间,还有很多秘密啊。” 孙向博还沉浸在她偷偷转移财产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大部分财产,已经被她全部转移到女儿名下了。 梁如清她究竟想干什么! 三个人上楼,骆寻又问了孙向博一句:“对了孙先生,我在楼下看到了很多你和你父母的合照,他们不跟你们住在一起吗?” “没有。”孙向博沉默了几秒,自嘲一笑:“梁如清不同意他们住过来。” “为什么?”骆寻问他。 “为什么……” 孙向博忽然生出一股愤怒来:“因为她没有了,她就见不得我的父母过的好一点!自从岳母去世,这些年来她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刻薄,她说话毫无底线,她觉得谁都欠着她,谁都对不起她,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他说着,胸膛剧烈起伏,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逼得大家都不好过……” 第56章 玫瑰 “都不好过?” 迟夏已经走到了楼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指哪些人?” 孙向博唉声一叹:“我,我女儿,我父母,甚至包括她的学生……警官,你知道她怎么说我父母的吗?” “前两年我生意出了点问题,一下子亏了很多钱,当时这套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正巧我父亲病了,我拿不出什么钱,希望她帮帮忙,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骆寻顺着他的话:“怎么说的?” “她跑到我父母跟前说,帮不了我就别拖累我,如果非要让我为难,他们还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痛快,反正也活够了。” 孙向博说着已经生气了起来:“你们觉得,这是一个人能说出来的话吗?这是一个儿媳妇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也没想着从骆寻他们这里得到什么回答,苦笑着:“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变得这么刻薄,这么容易出口伤人,她是出气了,高兴了,可我父母到现在都忘不了这话,包括我,我更忘不了。” 看他情绪有些激动,迟夏说:“走吧,去你卧室看看。” 她没再停留,率先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孙先生,冒犯了。” 孙向博无所谓地甩甩手:“你们随便看吧。” “你还是平复一下心情吧。”骆寻跟他说了一句,快步走过去跟着迟夏进去了。 孙向博卧室的床铺还是乱的,看样子他们来的时候他确实在睡觉,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没有第二人的痕迹。 他的卧室隔开了一点空间,放了个办公桌和柜子。 孙向博又站在门口没进来。 “你经常在这儿办公吗?”迟夏问。 孙向博说:“我习惯办完公直接睡觉,书房在楼下,我不经常去。 迟夏点了点头,看着后面柜子里的一沓袋子:“这个袋子设计的挺好看的,是你们公司的福利品吗?” 孙向博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是,这些购物袋是针对我们公司的VIP客户群体设计的,这些是样品。” 这些购物袋以深蓝色为底色,使用烫金工艺制作出两只相互缠绕的白色玫瑰花,下面是同样白色的一个艺术体英文:Sally。 简洁大气,迟夏还挺喜欢的。 “Sally,Sara的昵称,源于希伯来语,始于《圣经》中的人物萨拉,意为公主,很多人用其当做英文名。” 迟夏扭头问孙向博:“因为你女儿吗?” 孙向博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算……算是吧。” 此时骆寻也走了过来,从他的眼神里迟夏就知道这个房间没有什么线索。 “两位警官……” 孙向博第一次主动提起话头:“我现在很不舒服,如果你们看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 骆寻很快就回答了他:“当然,我们也该走了。” 孙向博松了口气,送他们下楼,迟夏却又忽然问他:“孙先生,走之前我还是想问你一下,在你心里,你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孙向博喃喃念叨:“自尊心太强,钻牛角尖,执拗,刻薄……” 他停了停:“很擅长冷暴力,不光对我,对孩子,对亲戚,甚至对学生和学生家长,我记得有一次,学生家长为了提高孩子的学习成绩,先后找了她很多次,她每次都是一句话……” “什么话?”骆寻问。 “你这个做父母的都帮不了他,我能帮得上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家孩子不争气,我没办法。” 三个人走到别墅门口,孙向博把两人送了出去。 迟夏又问了一句:“孙先生,你对梁如清还有感情吗?” 孙向博愣了一下,笑容苦涩不已:“她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妈妈,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毫无感情吧。” 迟夏摇了摇头:“不。” “什么?”孙向博问。 “从我们进门到现在,你对梁如清的称呼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梁老师。” 孙向博莫名其妙:“这……有问题吗?” “你们感情很好的时候,你叫她什么?”迟夏问。 “我……我一直这么叫她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孙向博心里很清楚,在他们感情最热烈的那些年里,他从不叫她梁老师。 迟夏看出他眼里的情绪,什么都没说,只是轻笑一声:“骆队,我们走吧。” 走出了一段路,骆寻问迟夏:“你觉得孙向博这个人的嫌疑有多大?” “表面上来看,孙向博有很强烈的动机杀害梁如清,但整个过程中他都坚信梁如清是他杀而非自杀,并且希望警方尽快调查,包括我们跟他的交谈,他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其实对自己都不利,反而让我降低了对他的怀疑。” 迟夏说完,顿了顿,又说:“除非……” “除非他足够自信,并且试图挑衅警方?”骆寻说。 迟夏点了点头,看到对面走来一对母女,小姑娘骑着小自行车,她拉了骆寻一把,目光在这对母女身上一扫而过。 “Sara,你小心点!”女人慈爱而又关切地说了女儿一句。 小姑娘也就四五岁的年纪,奶声奶气地回答她:“妈妈,我很会骑自行车的!” 直到他们路过骆寻和迟夏,迟夏依旧抓着骆寻的胳膊,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这对母女。 “怎么了?” 骆寻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正打算从她手里抽出来,迟夏就又拉着他往前走。 他们跟上了刚才那对母女。 “孙向博卧室的那个购物袋。”迟夏小声说:“上面有个两朵缠绕的白色玫瑰,以及那个英文名字,Sally。” “刚才那个女人,叫孩子Sara。”骆寻眼眸微沉:“我听着你当时说,这两名字一个意思。” “是。”迟夏说:“那个女人戴着一个相同图案的胸针。” “在哪儿?”骆寻皱眉,这个他刚才还真没发现。 迟夏笑了笑,抓着他走快了两步,指了指左肩之下:“这儿,跟她的衣服颜色很相近,你没看出来正常。” “什么叫我没看出来正常?”骆队很不服气地抽出了胳膊:“你别跟我拉拉扯扯的。” 迟夏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跟他解释:“骆队,有些东西只有女生才会看出来,你看我跟昨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骆寻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实在没找出哪里跟昨天不一样。 “她要进去了。”骆寻转移话题。 迟夏又是一笑,快步走了上去,在女人要进门之前叫了一声:“孙向博。” 女人猛地看了过来。 迟夏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走上去:“您认识孙向博先生吧。” 女人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您的爱人,孙向博先生。”迟夏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女人推开别墅的门,打算把小姑娘先送进去,结果此时那小姑娘茫然而又单纯地看着妈妈,又看向迟夏,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她知道爸爸的名字诶!” 女人神色忽然慌乱了起来,板起脸呵斥女儿:“胡说八道!进去!” 小姑娘被妈妈吼了,瘪着嘴,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的骆寻都有点心疼。 就在骆寻刚要走上去哄哄孩子的时候,那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女人赶紧蹲下去哄孩子,又要分神对付迟夏他们:“我不认识什么孙向博,麻烦你们赶紧离开,要不我要叫物业了!” 迟夏和骆寻没动。 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是孩子的哭声引起了里面的人注意,有老人快步走了出来:“怎么了这是,小囡囡怎么哭了,谁惹了我家小囡囡?”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朝着来人扑了过去。 看到来人的面貌,迟夏和骆寻略有惊诧。 这个老人,他们刚刚看到过。 在梁如清家里的客厅,孙向博和父母的合照里,这个人,是孙向博的母亲。 第57章 懦夫 十分钟之后,孙向博满头大汗地跑到了这栋别墅。 看到骆寻和迟夏,他脸色复杂,紧张,慌乱,又觉得丢人,拖鞋都穿错了。 聂芊羽,孙向博的出轨对象,小女孩的妈妈,此刻看着孙向博慌张的样子,她反倒松了一口气,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 “换上吧。”聂芊羽对孙向博说:“这两位是你的朋友?” 她其实心里也打鼓,如果这两个人是梁如清的朋友,那她早就被抓着头发问候祖宗了,或者破口大骂,但这两人态度倒还挺好的。 “爸妈呢?”孙向博先问她。 聂芊羽指了指一间房:“爸睡着了,妈带着孩子进去了。” 看着孙向博松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她忽然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孙向博颓然地点了点头,他看向迟夏和骆寻:“警官,我父亲刚做完手术,现在还在休养,我们有什么事还是出去说吧。” 聂芊羽脸色一变:“警察?” 她着急地走到孙向博身边:“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有警察找你?是不是公司……” 她眼里的担心不像作假,没有一丝埋怨。 外人在场,孙向博有些尴尬,他推开聂芊羽的手:“不是我的事,出去说吧。” 骆寻和迟夏率先走了出去。 “芊羽,梁老师死了。”关上门的那一刻,孙向博对聂芊羽说。 聂芊羽眉头紧锁:“你说什么?谁死了?” “梁老师。”孙向博又重复了一遍:“看起来是自杀,但我觉得,是有人杀了她。” 骆寻和迟夏观察着聂芊羽的表情,她顿时脸色煞白,第一时间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孙向博。 孙向博苦笑一声:“我用我父母的名义起誓,不是我。” 迟夏看到聂芊羽松了一口气。 “孙先生。”骆寻冷冷地打断了他们俩的话:“解释解释吧,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出轨吗?” 孙向博一脸心虚,脑门汗都出来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聂芊羽先开了口,她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带着一股文艺气息,但看向他们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不悦。 她说:“警官,如果不是梁如清死活不同意跟向博离婚,我们也不至于偷偷摸摸,我跟他本来就是大家都认可的,算不上出轨。” “都认可?” 迟夏看着她,似笑非笑:“他父母的认可吗,因为你心甘情愿地照顾他生病的父亲和年迈的母亲,你就觉得你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吗?” 聂芊羽脸色涨红:“是,如果不是她一个人搞得大家都这么痛苦,我们……” 她回头指了指别墅:“我们不用每天出门连前门都不敢走,只能偷偷摸摸走后门,我们不用晚上都不敢出门遛弯!” 骆寻开口:“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心虚吗?” “我心虚?” 聂芊羽眼睛发红,冷笑一声,指着孙向博:“那他的父母呢,他的父母也要偷偷摸摸的,是因为他们欠她梁如清什么吗?” 迟夏和骆寻没说话。 别墅的门被打开,是孙向博的妈妈出来了。 孙向博立马走了上去:“妈,你出来干什么?” 孙母推开他看向迟夏和骆寻:“你们是小梁的朋友还是?” “警察。”骆寻说:“梁如清死了。” “谁?谁……谁死了?”老太太踉跄一下,被孙向博和聂芊羽一把扶住:“小梁?死了?” “是。”骆寻说:“她死了,跳楼,但我们怀疑并非自杀。” 老太太第一时间看向儿子:“向博,你老实交代,你不要隐瞒,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孙向博一脸无奈:“妈,不是我,而且,我很坚定地认为,她不是自杀的。” “不是你就好……” 孙母仿佛很相信儿子,她松了一口气:“警察同志,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要不是没办法了,也不会走到现在……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骆寻好奇道:“您是说孙向博在一个小区有两个家的样子吗?” 这事儿换在谁身上都不好听,孙向博心虚的脖子都红了。 “我们做错事在先。” 孙母并没有生气:“你们这么说,我们也认,只是小梁这个孩子,跟我们是真不对付,总不能让我的孩子就那么……那么跟她耗下去吧?” 迟夏嗤声一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姨,您跟你孙女孙琳的关系怎么样?”迟夏问她。 “琳琳啊……”老太太神色闪烁了一瞬:“她是我孙女,我肯定很疼她啊……” “不。” 迟夏摇了摇头:“孙琳跟梁如清的关系很好,她每周也就回两次家,偶尔出差还不会回来,所以,她更不可能经常来看望她的爷爷奶奶,或许梁如清也不允许她来,所以你对她,跟你刚刚叫囡囡的那个孩子,是截然不同的感情。” 老太太被戳中了心思,脸色复杂,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你们都不喜欢梁如清。”迟夏继续道:“因为觉得她刻薄,执拗,她钻牛角尖,她出口伤人。” 她看向孙向博:“孙先生,你跟她刚在一起的时候,她是这样的吗?你们刚结婚的时候,她是这样的吗?” 孙向博下意识摇了摇头。 “是,她曾经不是这样的。” 迟夏说:“她从小深受重男轻女的痛苦,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照顾,甚至让她死的那么痛苦,这个时候,你在哪儿?” 孙向博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关心过她,不是吗?”迟夏反问他。 “我……我那段时间,也很忙……”他为自己辩解:“而且她家里的情况,我又能做什么,你不知道她爸和她弟弟……”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娶她?一开始她瞒着你自己的情况了吗?” 孙向博沉默了几秒,僵硬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她为什么死活不跟你离婚吗?”迟夏又问。 孙向博茫然地抬头:“为什么?” 迟夏看了骆寻一眼,骆寻拿出了她在梁如清书房塞到自己手里的另一封信。 那才是梁如清真正的独白。 “她死活不离婚,是想等女儿结婚,她希望女儿在父母双全的情况下完成她的婚礼。” “这封信里她也说了,等女儿结婚了,她就跟你离婚。” “还有。”迟夏的目光灼热地盯着他:“我们问过你,你觉得梁如清为什么不离婚,你说她是不想分家产。” “不是。” 迟夏嗤笑一声:“孙先生,她早就发现你出轨的事实了,至于你最关心的家产,她是为了给女儿更多的保障,才会偷偷转移财产,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吃亏。” 你不仁在前,她何必讲义? 迟夏说完这些的时候,孙向博的脸色早已经青紫一片,包括他的母亲和聂芊羽。 “这位女士,你觉得他爱你吗?”迟夏忽地将目光转向了聂芊羽。 聂芊羽脸色变了几变,她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很相爱。” 迟夏扯了扯唇角:“但愿如你所愿吧。” 一个自私的,懦弱的男人罢了,却又那么自大,狂妄地将两个家安置在同一个地方。 她那一抹笑让聂芊羽觉得很刺眼,她拧着眉:“我们没有哪里对不起梁如清的,是她一直不放手!这是事实。” 骆寻实在听不下去了,更怕迟夏再说出什么太刺激人的话来。 他哂笑道:“根据孙向博的说法,他跟梁如清分居有三年半的时间,刚才那个孩子,如果我没瞎的话,至少也有四岁了吧?” “几岁?”他侧了侧头:“别骗我。” 在他的目光下,聂芊羽紧握着两只手,近乎屈辱地说:“四岁半了。” “是啊,四岁半了。”骆寻挑眉:“他出轨的还不明显吗?你们在理直气壮什么?” 孙向博的脑袋垂的更低了。 “本来就没感情了!”孙母为儿子说话。 “没感情那就离婚啊,她不离就靠法律途径啊,很难吗?”迟夏淡淡开口:“这世道,一个男人想离婚,有的是办法吧?” 这下,就连骆寻都看了她一眼。 他看出来了,这女人现在很生气。 第58章 你行 在孙家人沉默的气氛中,骆寻带着迟夏离开了翡翠湾。 留下那一家子人陷入尴尬和猜疑。 上了车,迟夏轻车熟路地摸出来两瓶矿泉水,其中一瓶递给骆寻:“骆队,喝口水消消气。” 骆寻被她气笑了:“我消消气?我这点气怕是没有迟警官的气来的厉害吧?” 迟夏喝了一口水,一脸无辜:“骆队,我没生气啊。” “你没生气?”骆寻拉开车门坐上来:“你没生气你刚才语言攻击人家干啥?” “我实事求是啊。” 迟夏眸光干净:“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该生气的是聂芊羽,该紧张的是孙向博,我可没生气。” 得,骆寻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亏得自己还以为这女人气坏了呢,刚刚那小嘴叭叭的可没少义愤填膺,原来只是为了给别人添堵。 “你行。”骆寻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发动了车子。 迟夏又问他:“骆队,咱们现在是去哪儿,找姜晓?” 骆寻刚要说话,电话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是林文觉打来的。 骆寻接了,林文觉告诉他:“姜晓来学校了。” 骆寻只思考了一瞬:“我们过来找你们集合。” 迟夏默不作声喝了半瓶水。 车子开了没两分钟,骆寻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在迟夏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开门下车。 迟夏趴在车窗问他:“骆队,你去哪儿啊?” 骆寻没理人,背影潇洒。 迟夏撇撇嘴,这人一阵一阵的,劲劲儿的,有时候真的烦得很。 没等多久,骆寻又回来了,面无表情地给她递过来两个打包盒:“吃吧,少说话多吃饭。” 迟夏一看,才知道他刚才是去打包吃的了,这会儿临近中午,她确实开始饿了。 迟夏心里一暖,朝他一笑:“谢谢骆队。” 骆寻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发动了车子:“开窗,散味儿,弄脏我的车我可饶不了你。” 迟夏带着笑点头:“骆队你不吃啊?” “吃过了。”骆寻说:“给我开个水。” 迟夏颠颠地拧开瓶盖给他递了上去,骆寻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 一时间车里只有迟夏吃东西的声音。 直到她填饱了肚子,骆寻忽然问她:“梁如清这个人,你怎么看?” 说到这个人,迟夏想了想:“从小的生活经历,导致她自尊心很强,但骆队你发现了没有,一个在大家眼里刻薄的女人,她似乎只反抗过她的家庭一次。” “她妈妈去世后?”骆寻说。 “是,梁如清妈妈去世后才算是彻底刺激到了她,她下定决心跟家里闹翻,但在这之后不久,孙向博的不作为,两人的感情不和,再到她发现孙向博婚内出轨又生女,对这个女人来说,她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一无所有了,傅老师跟我们说的那个时候,应该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但不久后她接受了这一切,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孙向博,这之后才是她彻底的改变。” “所以,她开始把所有的关注点放在了工作上,甚至有些魔怔地认为只有工作才能带给她成就感,这也是为什么同事们说她越来越刻薄,更不在意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底线已经越来越低,甚至以刺伤别人为乐。” 迟夏说完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骆队,你知道阿德勒的过度补偿吗?” 骆寻食指敲了敲方向盘:“解释解释。” 迟夏说:“一个人的自卑情结和优越情结都会出现一种病态的补偿现象,过度补偿就是对自卑感进行补偿的一种夸张形式,我们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自卑情结,梁如清她把工作上的成就感,当做了一种补偿自己生活和感情上自卑情结的方式。” 她侧头,从车窗看出去,窗外的树影和人影不断掠过:“但这种过度的病态补偿不仅没有避免她的痛苦和焦虑,还让她更加自卑,其实有时候,越挖空心思的填补和炫耀,也是一种欲盖弥彰的行为。” 听完这番话,骆寻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平静,似乎在讲一件无关的事情。 “按照我们对梁如清的了解,她的自卑,已经演化成了自负,是不是?”骆寻问。 迟夏轻轻一笑:“是,所以究其根本,她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 “但是,到底谁才是最想杀了她的那个人呢?” 迟夏很快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我仔细观察过了,聂芊羽和孙向博的父母,她们所表现出来的行为,都让我排除了对她们的怀疑,如果事先我还怀疑孙向博反其道而行的话,我现在反而打消了对他的怀疑,一个人会演戏,总不会全家都是高手吧,如果这样的话,孙向博不会到今天都不知道财产都被她转移了大半。” “孙向博的脑子,的确不像是能策划催眠杀人的人。” 骆寻也说:“而且他家里,没有任何涉及到催眠方面的书籍或线索。” “再者,从梁如清的手机里,我们并没有发现她那两天跟谁联系过。” 迟夏继续道:“孙向博既然没有发现她转移财产,那就意味着梁如清没有对他的两个家庭造成什么影响,我们也从聂芊羽身上看出来了,她其实已经接受了现在这种局面。” “但咱们今天至少是有收获的。”骆寻说:“这两封信,足以证明梁如清近期没有自杀倾向。” 这倒也是,能够证明她没有自杀倾向,至少他们的工作就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两个人赶到学校,刚停好车,就看到曹斌可怜兮兮地蹲在车边吃盒饭。 看到他们,曹斌三两下把饭都扒拉进了嘴里:“老大,你们可算是来了!” “怎么了?”骆寻看他快要噎死的样子,大发善心地给他拧了瓶水递了过去。 曹斌感激涕零的把堵在嗓子眼的米饭顺了下去,激动道:“你们猜,你们猜那个吴鹏!是什么玩意儿!” “那不是个人吗?”骆寻说:“怎么,变异了?” 迟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曹斌拿着瓶子在手心重重一击:“嘿,这小子,怪不得当时那么不配合呢,老林搞了半天,才发现这小子暗恋梁如清!” “吴鹏暗恋梁如清?”迟夏问:“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说梁如清曾抢了他升职的机会,他本人却不在意的原因?” “可不嘛!”曹斌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不妥妥的恋爱脑吗他!” 迟夏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有点失笑,顺着他点了点头:“那个姜晓呢,现在在哪儿?” 说到姜晓,曹斌又变得愁眉苦眼了起来:“自从知道梁如清死了,那姑娘就一言不发,跟魔怔了似的,老林和卷毛轮番上阵,她就是一句话不说,这不,我实在耗不下去了,出来扒口饭。” “带我们去看看。”骆寻说着就往前教学楼走:“田曹芸那边呢,怎么样了?” 曹斌从后面追上来:“反正老林说了,除了一开始那个陈子刚误会田曹芸搞的那一出,他没发现这个小炮仗哪里有问题。” “那其他方面呢?”骆寻刚要一步跨个仨台阶,一瞬间又收了腿,跨了俩:“关于梁如清非自杀的证据。” “还真有。”曹斌说着,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老大,你是不腿疼啊?”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看到迟夏幸灾乐祸的脸。 “你才腿疼!”他拍了曹斌脑袋一巴掌:“说正事!” 第59章 姜晓 曹斌带着迟夏和骆寻去找林文觉和卷毛,发现这两人在一间教室外面站着。 看到骆寻他们,林文觉抬了抬手:“你们来了。” 骆寻发现他眉宇间散不开的愁容,这对骆寻来说不太多见。 “有困难?”他问。 卷毛先叹了口气:“是啊老大,好不容易把吴鹏的嘴巴撬开了,结果这个姜晓是比吴鹏还要难搞啊,自从我们跟她交涉,她要么就是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的样子,要么就是沉默无言,我们多问两句吧,她还跟我们生气,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脾气可大了,可她发完脾气吧,又好久不说话,这不急死人嘛……” 林文觉也道:“现在是田曹芸在里面陪着她呢,我刚看着情况似乎稍微好了点,她应该身体不舒服,等等吧,等等我再进去试试。” 骆寻点了点头,又问:“怎么不在办公室?” “本来是在办公室的,结果这个姜晓就跟喘不上气似的,后来我们就换了间教室,她才好了点。”曹斌说。 迟夏听着他们的话,眉头拧着,忽的开口:“骆队,你那天拿着的那个心理诊所名片,是姜晓给田曹芸的吧?” “是啊。”骆寻下意识答完,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 果然,迟夏说:“那么姜晓很大程度上就有抑郁症,你们刚才说她会有喘不过气来的现象,而且有时候跟听不到你们说话一样,是不是?” “对。”林文觉眼眸一亮:“所以,这是抑郁症的症状?” “可能是。”迟夏从教室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了看,只看到田曹芸,姜晓被她给挡住了。 “我进去试试吧。”迟夏说:“进去太多人可能会更刺激到她。” 骆寻当机立断:“行,那就迟夏进去,老林,你跟我说说吴鹏和郑娜那边的情况。” 一行人往远处走了走,骆寻又回头跟迟夏说:“迟夏,我们就在这里,有什么情况随时叫我们。” 迟夏点了点头:“好。” 她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表情,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田曹芸的回应才推门进去。 迟夏将门轻轻掩上的时候,姜晓也向她看了过去。 只是这么第一眼,迟夏就发现,这个姜老师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跟聂芊羽很像。 都是长相温婉,文艺气质。 那么,当梁如清得知孙向博的出轨对象身份的时候,当她暗中观察过那个女人的时候,当她在学校见到一个和聂芊羽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年轻老师的时候,她会怎么想? 那个结果已经在迟夏心里呼之欲出,她笑了笑,朝着田曹芸和姜晓走了过去。 “迟警官。”田曹芸朝她笑了笑,她握着姜晓的手:“姜老师,这位是专案组的迟警官,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不要害怕。” 虽然如此,迟夏还是看到姜晓的手抖着,她的手指看起来伸不直,四肢都有些轻轻的颤抖。 迟夏看得出她想要跟自己说句话或者笑一笑,但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偏了一下脑袋,仿佛耳朵里有什么声音在困扰着她。 手抖,四肢肌肉痉挛,刚刚她偏头,应该是耳鸣,再加上卷毛刚才说的,忽然的暴躁发脾气…… 迟夏走上去,关切地问她:“姜老师,你是不是……是不是抑郁症发作了?” 姜晓一愣,双目空洞地看着迟夏,下一瞬,她的眼里忽然蓄满了泪水。 田曹芸惊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晓,又茫然地看了看迟夏。 “你的药呢,在哪里?”迟夏温柔地问她:“你是不是怕大家知道,没有吃药?” 姜晓只是流眼泪,说不出话来。 田曹芸恍然大悟:“你……你是怕我知道,所以不敢吃药是不是,你的包呢,药是不是在包里?” 她着急忙慌地找到姜晓的包,从里面找到几种药,一股脑全部推到了迟夏跟前:“迟警官,这咋吃啊,我不知道量啊……可别吃坏人了啊……” “田老师,麻烦你去帮她找点水吧。”迟夏说。 田曹芸连连点头,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走廊内,林文觉他们和骆寻正说着事儿呢,就见有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骆寻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林文觉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跑出去了。 “里面怎么了?”骆寻抓住田曹芸。 田曹芸被他这冷凝的脸色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就……就姜老师她……她抑郁症,得吃药,迟警官……迟警官让我去找水!” 她说完这话一甩胳膊挣开骆寻:“你拽着我干啥呀!我忙着呢骆警官!” 骆寻松了一口气,松开了田曹芸,往前走了走,探身往教室看了看,看到迟夏正轻声跟姜晓说着话,姜晓低着头,拉着迟夏的手。 他又重新走了回去:“老林,刚才说哪儿了,你继续。” 林文觉失笑不已:“你刚干啥呢?跟家里着火了似的。” “我担心组员安全还有错了?”骆寻眉头一挑:“这队长给你当好不好?” “这福气还是给你吧。”林文觉嘿的一笑:“我可不要。” “得了吧你。”骆寻呲了他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林文觉一脸温煦的笑:“我真没什么意思。” 他还特意加了个:“骆队。” 骆寻自己把自己搞的,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起来了。 “行了,说说这个郑娜吧。”林文觉扳回一城,心情上佳。 *** 那边,姜晓吃了药,慢慢地稳定了下来,但整个人还是萎靡不振提不起力气,迟夏看得出来,她身上散发着的,属于抑郁症人群的那无助和孤独。 “你早就该跟我说啊,你怕我知道是不是?你每次请假,都是去看这个是不是?”田曹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又不会笑话你!” “还有,你总是让我也看看,是不是怕我也……”田曹芸叹息一声:“就我这暴脾气,你操心什么啊!” “我怕教不了课。” 姜晓声音轻轻的:“也怕人多口杂的,说着说着就不成样子了,所以谁都没告诉,其实……其实也没有太严重,只是偶尔……” “我才不信。”田曹芸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脸色一变:“是不是因为梁……梁老师?” 姜晓没答,只是脑袋低了低。 “梁老师跳楼了,你知道吧?”迟夏问她。 “知道,刚知道不久。”她说。 田曹芸不好意思地看了迟夏一眼:“迟警官,是我告诉她的,就她早上来学校的时候……” “我记得你的病假还有一天,怎么今天就来了?”迟夏又问。 姜晓声音如蚊蝇:“我怕请假时间太久……校……校长会批评我。” “不是校长,而是梁如清吧?” 迟夏看出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有点言不由衷:“你是梁如清带领的语文小组的组员,一个老师请三天假,其实算长了,所以你担心她批评你才提前来上班,是不是?” 姜晓咬了咬下唇,迟疑后点了点头。 “我们了解过,这个学校很多老师都跟梁如清有矛盾,你跟她的矛盾,能跟我说说吗?” 迟夏看她双手颤抖,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热量向她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温度。 田曹芸也在思考,她皱着眉:“姜老师脾气很好的,虽然梁老师经常批评她,给她派很多本职工作之外的工作,但我从没见姜老师跟她吵过闹过啊,哪像我……” “吵过。” 姜晓忽然开口,她抬头看着迟夏和田曹芸说:“我们不止吵过架,还打过一架。” 第60章 幼稚 姜晓这话可算是在田曹芸和迟夏心里激起了几层浪花来。 了解了田曹芸的性格,迟夏觉得她做出这事儿来还有点理所当然,但姜晓,迟夏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被人破口大骂都只会红着眼睛让对方不要说脏话的女孩子。 “怎么回事,这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都没告诉我!” 田曹芸首先激动了起来,她抓着姜晓的手:“那你赢了没有?” 姜晓艰难地露出个笑容来,缓缓地说起旧事。 “那是一年半之前吧,学校开家长会,傅老师突发状况,希望我帮她先顶一顶她的班,我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了。” 想起这件事,姜晓呼吸急促了起来,迟夏赶紧给她递了水,她大口吞咽了几下才好受了一点。 “慢慢说,不着急。”迟夏拍了拍她的手。 田曹芸也感觉到她的痛苦,搂着她抚着她的后背:“就是,你别怕,我们都在呢,你慢慢说,实在不行,咱写也成!” 姜晓脸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缓过来一口气:“但那天傅老师一直没来,后来我才知道是她家里人出了车祸,那个家长会我就帮她开完了……家长会结束后,有个家长想跟我聊聊,就是这个时候,梁老师过来了……” “啊,是,这我知道,后来我们还帮傅老师捐款来着……”田曹芸说。 姜晓缓了缓,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迟夏感觉到她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来。 “我没事。” 姜晓摇了摇头,继续道:“当时梁老师突然过来就打了我一巴掌,我跟学生家长都懵了,当时那个学生家长帮我说了几句话,反倒被梁老师也骂了。” 迟夏拧了拧眉:“梁如清说什么了?” 姜晓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梁老师大概知道她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当时就说,她没有必要天天找老师问老师的,他们家孩子的问题不在老师身上,让她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孩子,是不是给孩子拖后腿了,孩子有个不靠谱的爹就算了,你这个当妈的有没有顶住事,只会给孩子拖后腿的父母是不配为人父母的,反正就这些话吧,我怕他们再闹起来把事情闹大了,就把学生家长劝走了。” “然后,你们又吵架了是不是?”迟夏问。 “嗯,我回去的时候,她还没走。” 姜晓声音颤抖:“她那天有点奇怪,好像故意要找我茬似的,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打我,就跟她理论了几句,她先说我工作做不好,又说我不服从纪律,到后面话说的越来越难听,我真的忍不住了,就反驳了几句,她就又想打我。” “那必须打回去啊!” 田曹芸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她有病吧!莫名其妙打你,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他,校长都没这个资格好吗!” “打了。”姜晓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红晕:“我还打赢了呢。” 那一点点的雀跃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失落替代,她又苦笑道:“但在这之后,梁老师对我的针对就更明显了,虽然大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本人的感受是很真切的,她会私下给我布置很多乱七八糟的任务,有时候在校长面前也帮我争取一些工作……” 田曹芸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以为她是在提拔你,其实……其实是在……” 姜晓点着头,那股无力,无助,疲惫,一瞬间犹如洪水般向她席卷而来,她大口喘着气,身体颤抖着,田曹芸赶紧将人搂住:“你别怕,都过去了,姜晓,你别害怕啊……” 看她的情况,迟夏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姜晓已经支撑到极限了。 她安抚了姜晓几句,让田曹芸好好陪着她,出门去找骆寻他们。 走廊里,迟夏只看到骆寻的身影,他靠墙站着,背对着迟夏,夕阳的光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迟夏叫了一声,他转过身来,在光的照耀下,迟夏看不清他的脸。 她朝着骆寻走过去:“骆队,其他人呢?” “我让老林他们先回去了,一来检测我们在梁如清枕头底下找到的安眠药来源,二来,催一催技侦那边对监控视频的分析情况。” 骆寻说完,下巴指了指教室:“情况怎么样?” “动机很强烈。”迟夏眉间拢着忧愁:“但也不是她。” “这么肯定?”骆寻掏出烟盒,朝着窗户那边扬了扬下巴:“过去说。” 迟夏跟着她走了过去,骆寻点了烟:“闻得惯?” “不介意。”迟夏说。 “那说说你的依据。”骆寻跟她换了个位置,烟味顺风飘走。 “一年半以前,梁如清莫名其妙打了姜晓一巴掌,而且出言侮辱了一位给姜晓说话的学生家长,根据姜晓的说法,当时梁如清的状态有点奇怪,我怀疑,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确定了孙向博的出轨和出轨对象。” 骆寻点了点头:“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姜晓忍不了,试图跟梁如清理论,两个人不仅吵了,还打了一架。” 骆寻哼笑一声:“就算姜晓打架打赢了,以后的日子也肯定不好过,不然也不会患上抑郁症。” “是。”迟夏说:“这也是为什么我说姜晓动机很强烈的原因。” “而且,骆队,我还发现了最重要的一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容易解释梁如清为什么要找姜晓的麻烦。”迟夏又道。 “什么?” “姜晓的长相和气质,跟聂芊羽很像。” 骆寻看了过来,沉默了那么一瞬:“那为什么又那么肯定地说不是她?” 迟夏看着远处的云,大片大片的云被夕阳染成橙红色,她说:“以姜晓的抑郁症程度来看,她可能只想了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了结别人,甚至她连结束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骆寻吸完一支烟,背靠夕阳,将烟头弹进垃圾桶里。 迟夏瞧见他这个动作,忽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问。 “林错师姐也很会这个。”迟夏比划了个弹指的动作:“他们重案组好几个同事都很羡慕,学了好一阵,没学会。” 骆寻眼角闪过一抹得意,巴拉巴拉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又揉吧揉吧扔进了更远处的个垃圾桶,眉头一挑:“很难?” 迟夏笑着摇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心里想的却是:幼稚。 “那个吴鹏和郑娜呢?”迟夏转移话题问他。 “郑娜和梁如清的矛盾还没田曹芸深。” 骆寻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再说吴鹏,他对梁如清感情复杂,都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了,说有动机,的确也有,但老林告诉我,从他跟吴鹏的交流来看,吴鹏并非凶手,郑娜就更不用说了,她那点矛盾,谈不上杀人。” “也就是说,从我们目前的情况来看,所有人都有动机,但所有人又都没有这个能力。”迟夏沉吟着开口。 “是,而且姜晓名片上的那个心理诊所,卷毛也去查了,得到的结论是,对方跟姜晓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跟梁如清更没有什么交集,不具备任何作案动机。” 骆寻说完这话,看向迟夏:“迟夏,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迟夏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们到底漏掉了什么,在所有的线索当中,是不是还有他们未曾注意到的蛛丝马迹? 迟夏从教学楼的窗户往下看,看到大门口几个学生垫着脚往里打探,她眯了眯眼睛看过去:“骆队,你看校门口那几个学生,我们是不是认识?” 骆寻也看了过去,他定睛看了看:“好像是那个叫陈颖的小姑娘。” 第61章 伤疤 迟夏和骆寻走到学校门口,站在门外的陈颖也认出了他们,小姑娘隔着栅栏跟他们招手:“警官!迟夏姐姐!” 迟夏和骆寻走出去,又看到一旁的马超和张琦。 “你们怎么在这儿?” 迟夏问着,看到马超和张琦手里都提着两个大袋子,迟夏定睛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些生活用品和保健品。 “我们……” 陈颖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我那天走的太急了,落了两本重要的参考资料,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想去教室拿,保安大叔不给我进去……” 小姑娘说着还哀怨地指了指保安亭。 马超和张琦无奈地吐槽她:“明明就是你粗心大意,每次都忘东西好不好……” 陈颖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骆寻一笑:“你的座位在哪里,我叫田老师帮你拿下来。” 陈颖一喜,赶紧告诉了骆寻她的座位和要拿的资料书,还甜甜地说了声谢谢警察叔叔。 骆寻哽了一下,凭什么迟夏就是姐姐,他骆寻就是叔叔了? 上次他们班同学还说他帅,他头发都剪了,结果换来了一声叔叔? 他要这张脸有何用? 可是一想到迟夏当初一本正经命令人家高中生叫自己姐姐的样子,骆寻觉得,他一定要比她大度点儿。 叔叔就叔叔吧,他咽下去了。 骆寻走到一边去联系田曹芸。 迟夏又问他们:“同学们的情况怎么样,你们知道么?” 说起这个,陈颖有点担忧地摇了摇头:“大多数同学的状态还好吧,但还是有好几个同学被吓的很严重,听说有两个已经住院了。” “对,是我们班的李丹和孙薇薇。”马超插嘴道。 “你怎么知道?”陈颖嘟着嘴:“我都不知道是谁。” 马超无语:“你别忘了我妈是谁,她是学校老师,我能不知道吗……听说校长和主任亲自去看了呢,差点被家长骂死……” “你好夸张,什么叫骂死……”张琦说。 迟夏乐的看他们斗嘴,有些失笑,又问:“那个徐洋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我们拿了资料书就准备去找他复习了。” 说起徐洋,小姑娘话多的很:“他学习好,每次帮我们复习我们都能考的很好,但是最近他爸爸生病了,徐奶奶又要出去摆摊卖包子,徐洋得帮她,呐,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买给他的。” 陈颖指了指马超和张琦手里的大袋子,又皱着眉头:“你们先放下来啊,一直提着多累啊。” 两个男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提的确实累,这会儿都听她的话把袋子放了下来。 “徐洋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吗?” 迟夏想起他当时斩钉截铁地说出催眠杀人四个字的样子,以及监控里,他想要去救梁如清的样子。 是个很有前途的好小伙。 三个小伙伴都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张琦说:“他家里挺难的,但是他人很好,我们能帮衬就帮衬一点。” 这么说着的时候,田曹芸拿了资料书下来,骆寻把书交给陈颖,虎着脸吓唬她:“再忘可没人帮你取啊。” 田曹芸在后面加了一句:“高考的时候你敢忘试试!” 陈颖抱着资料书,被这一嗓子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忘,不敢忘,老师我一定不忘。” “行了,赶紧回家吧。”田曹芸挥了挥手。 仨小孩准备走,又转过头来问她:“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学校上课啊?” “等着吧,就这两天了,在家好好复习。”田曹芸用这话打发了他们。 等他们一走,她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哎,孩子们都要高考了,一天都不能耽误啊,得赶紧上课啊。” *** 从学校出来,迟夏和骆寻准备回警局。 车子开了五分钟的时候林文觉那边打来电话,说是查到那瓶安眠药的来源了。 “查到了,这安眠药是市医院精神科开的,流程正规,剂量也正规,我现在就在医院,骆寻,你猜开药的是谁?” “谁?”骆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陈老!”林文觉说:“这条线索又走不通了。” “知道了。”再次无功而返, 骆寻有点失望:“回组里吧,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迟夏看了看骆寻的脸色:“骆队,这个陈老是……” “市医院一个很有名望的心理医生,咱们局里警员的心理检测都是他们医院负责的,陈老是带头人。”骆寻解释。 “陈应辉,陈老先生?”迟夏眼眸一亮。 骆寻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迟夏笑了笑:“不仅认识,还见过,算起来,我爸爸还是他的半个学生。” “你爸……” 骆寻顿了顿,问题来的猝不及防:“你不妨跟我说说你见屠国安的真实目的。” 迟夏就知道,这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掀开屠国安这一页。 “在此之前是工作时间,我不问你。” 骆寻看了看时间:“按理来说下班时间到了,我们聊聊这个事。” “私事。”迟夏坦然地看向他:“但是骆队,关于私事我有拒绝讨论的资格吧?” “你有。” 骆寻说:“但你要做好被我一直盯着的准备,迟夏,我是警察,你也是,你应该明白。” 迟夏愣了愣,她看着骆寻:“骆队,你心里应该也有什么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吧,或许算不上秘密,但除了自己,你很不喜欢别人主动提及,除非对方度过考察期,我主动开口。” 骆寻皱了皱眉。 迟夏笑了一下:“我也有,所以,除了我自己主动告诉你,我不希望有人来挖我的伤疤。” 伤疤这两个字,她是故意说给骆寻的。 你有你的十年,我还不能有点伤疤了? 骆寻沉默了一会儿,忽的一笑,拍了一下方向盘:“行,你行,你真行,但你又是从哪儿看出的我有秘密?” 迟夏也笑了,但没明说,只道:“骆队,我又没瞎。” 骆寻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自己的破绽是那次她来找自己,申请跟曹斌出外勤,被她看到自己手上的旧诺基亚。 行,眼睛还挺毒的。 “屠国安死了,跟你那个……”他停了一下:“你的伤疤有关吗?” “我怀疑有关,但我没有任何证据。”迟夏老实回答。 “那你这个疤。”骆寻又问:“什么时候能见人?” “时机成熟的时候。”迟夏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时机在哪里。 “我也在等这个时机。”她又说。 红灯亮起,骆寻侧头看她,正好瞥见她眼里划过一抹悲伤。 他轻轻磕了磕牙齿,没再问下去。 车里的气氛忽然就冷了下来,骆寻第一次有了几分尴尬,时不时地瞥一眼迟夏。 迟夏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看着窗外一家花店,看到有个小姑娘抱着一束康乃馨出来了。 她心里想着,今晚要是有时间,她也要买束花。 明天就是杨淑君女士的生日了。 第62章 孙琳 回到警局的时候,骆寻往办公室的步伐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迟夏失笑,还喊了一声:“骆队,你走那么快干嘛?” 骆寻没理她,步子更快了。 只是他刚推开专案组办公室的门,曹斌他们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嘴里大声喊着:“恭喜老大,贺喜老大终于剪掉了他的长头发!” 林文觉一本正经提醒他们:“分明是乱发,哪来的长发。” 卷毛笑着:“反正都是发!” 骆寻一脑门子黑线,往后退了一步,嫌弃地看着他们:“你们干嘛呢,跟神经病似的……” “老大,你是不知道啊,你早上被常局拿着剪刀满院子追的事迹已经传遍了警局上下,有人连视频都发出来了!” 曹斌又好笑又激动。 骆寻的脸又黑了三个度:“哪儿?发哪儿了?” “呐,你看呐,咱们大群啊。” 曹斌十分体贴地把手机举到了骆寻眼前,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百人大群的群名称:相亲相爱一家人。 骆队脑门嗡的一声,看到常有为发了一句;【大家过奖了。】 张金国在下面回复了一句:【常局身体素质不错。】 常有为又回了一句:【过奖了老张。】 其他同事们不是在哈哈哈就是在嘿嘿嘿,骆寻划了划手机屏幕,他觉得满屏都是对他这个受害者的嘲笑。 “剪的还不错。”林文觉夸他:“听说是迟夏剪的啊?” 骆寻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们在学校一个个的装瞎,就是为了在这儿嘲笑我?” 卷毛和曹斌幸灾乐祸地笑。 林文觉一脸认真地摇头:“绝没有,你不是说的嘛,工作时间不能嬉戏打闹,我们都忍着呢。” “鬼信你们的鬼话。”骆寻嗤了一声,拨开他们:“让不让人进去了。” 但他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呢,迟夏就上来了,她身边还跟着个女人。 见骆寻他们都在门口,迟夏说了一句:“骆队,孙琳来了。” 孙琳,梁如清的女儿。 一行人立即止住话头让开了道。 很快,孙琳坐了下来,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地看着大家,眼泪忽的就掉了出来:“警官,我妈……我妈妈……” 话说不下去了,她停下来长呼吸了好几下才继续道:“不是自杀的,对吧?” 骆寻看了眼迟夏,示意由她跟孙琳交涉。 “他杀的可能性很大,我们也会汇总相关线索证实这一点。” 迟夏说:“你爸爸说你出差了,这两天你在哪出差?从你妈妈的手机通讯录来看,你们至少三天没有联系了。” “我是个民生栏目的记者。”孙琳哽咽着解释:“这次是到一个村里去,跟同事们在山上呆了几天,信号不怎么好。” 林文觉拍了拍卷毛,卷毛悄然起身去核实了。 “你妈妈的死讯,是你爸告诉你的,是吗?”迟夏问道。 孙琳点了点头:“是。” “你爸跟你妈妈,他们之间的关系……”迟夏顿了顿:“你觉得怎么样?” 孙琳唇角颤抖,她无法克制地低下头去,眼泪砸到了桌子上,很快积蓄了一小滩。 迟夏递了几张纸巾过去。 她用纸巾挡住喷涌的眼泪,抬头看向迟夏:“他们那些事,我都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迟夏拧眉,看了眼骆寻,发现他也是一样的表情。 “你说的全部知道,是指……” 孙琳长吸一口气,声线颤抖:“我爸出轨,在小区有两个家,她还有个几岁的女儿……” 她悲凄地苦笑:“包括我妈转移财产,我都知道……” “梁如清转移财产,跟你商量过吗?”迟夏问她。 “商量过,我们一致同意的,甚至有些事情,是我在我爸面前打的掩护。”孙琳毫无隐瞒。 短暂的沉默铺展开来,她很快又说:“我妈是个理智的人,我爸已经背叛了这个家,她跟我说,已经回不去了。” “你跟你妈妈的关系很好吧?”迟夏用试探的语气问她。 “很好,我们很好。” 孙琳已经双眼红肿,她透过眼泪看向迟夏:“虽然很多人不喜欢她,觉得她刻薄又强势,可是她对我很好,她是我妈,我要是不爱她,就没人爱她了。” “听你爸爸说,你搬家是因为你妈强势的缘故?”骆寻忽然问了一句。 或许是换了个人问话,孙琳愣了一瞬,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妈自己也不愿意我住在家里,怕自己和我爸之间的关系影响到我,而且我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我妈买给我的,她只是不想让我爸发觉她在转移财产,当时才会假装跟我吵。” 迟夏没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什么撒谎的迹象。 “你觉得……”迟夏问她:“最有动机杀害你妈妈的人,是谁?” 这一次,孙琳沉默了很久,眼泪一直没有停,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她啜泣的声音。 过了很久,她喃喃着说:“我不知道,跟她有矛盾的人很多,我爸爸,我爷爷奶奶,她的同事甚至我们的邻居,几乎都她跟她有矛盾,可是我想不通谁跟她的矛盾那么大,要到杀人的地步?” 她哭着:“她就是说话不好听,很多时候她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不希望自己输……” 迟夏轻轻摇了摇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孙琳呆滞地看着她,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迟夏眉头轻蹙,看向骆寻轻轻摇了摇头。 卷毛也回来了,从他的脸色来看,孙琳刚才所说的在山上呆了几天的事,也属实。 “行。”骆寻开口:“孙小姐,你母亲的案子我们会继续跟进,如果你这边有什么线索,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骆寻拿了张名片递了过去。 “我……我想看看我妈妈的遗体。” 孙琳撑着桌子站起来,目光乞求:“可以吗,警官?” 骆寻微微沉吟:“老曹,你带她去。” 曹斌带着孙琳出去了。 “怎么,这姑娘没嫌疑?” 林文觉刚才看到这两人对了个眼神,骆寻就不跟人聊了,这是觉得没什么聊下去的必要了。 “卷毛,你刚才问了,孙琳说的没错吧?”骆寻问卷毛。 卷毛点头:“是,孙琳的同事证实了,这几天他们所在的地方的确信号不好,而且孙琳还从老乡那儿给梁如清买了手工艺品准备送给她呢。” 林文觉又看迟夏:“小夏,你呢,你怎么确定的?” 迟夏笑笑:“从梁如清家里发现转移财产的相关材料证明,有一些手续还没办全,需要梁如清本人在场,就算孙琳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这么急。” 林文觉愁容满面:“那咱们今儿忙活了这么久,这不啥也没查着嘛,而且我今天问了当天梁如清办公室的同事,没一个能说出梁如清跳楼之前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梁如清和办公室的人关系冷淡,大家没注意到很正常。” 骆寻手搭在林文觉肩膀上:“不过也不是毫无所获,至少这两封信,能够证明梁如清没有自杀倾向。” “你说到这个……” 林文觉一拍脑门:“我在医院的时候给陈老也看了那个视频,陈老打包票,视频里的梁如清没有自主行为意识,绝对是被人催眠了,我已经跟常局请示了,让陈老帮忙给咱们做个分析报告。” 骆寻一喜,拍了拍他:“这不就是收获吗,你悲伤什么。” “我想知道凶手是谁啊,凶手,凶手!” 林文觉抓狂:“怎么到现在都不露点狐狸尾巴出来呢他!” 骆寻刚要接他的话,电话响了,他低头一看,是萧方打来的。 “我出去接个电话。”他拍了拍林文觉的肩膀:“别煽动焦虑情绪行吗,大哥。” 林文觉捶了他一拳:“接你的电话去吧!” 骆寻往出去走的时候,看了迟夏一眼。 迟夏低着头没看到,因为就在刚刚,她也收到了信息,是瞿白发来的。 瞿白问迟夏,安眠汤给她放在什么地方。 迟夏算了算时间,按照今天这个进度…… “八点半左右,酒吧路口见。”她这么回瞿白。 结果没过几分钟骆寻进来了,一进来就说:“老林,今晚先下班吧,我有点事,咱们明天再对。” 林文觉皱着眉:“什么事这么急?” 骆寻拿起外套往外走,看着迟夏,回着林文觉:“监狱有事儿。” 第63章 百合 骆寻一走,林文觉他们也去了一趟法医室。 孙琳见了梁如清的尸体后哭的站都站不起来,林文觉只得让卷毛帮着曹斌把人送回去了。 他们一走,迟夏问宁弈:“宁法医,梁如清的尸检有什么新发现吗” 宁弈摇头:“说实话,没有,但有些情况你们还是可以参考一下。” 他摘下眼镜:“第一,一个人在自己身上刺了二十八刀,这么密集的伤口,竟然没有伤及要害,为什么?只是偶然?第二,从死者的胃部内容物来看,和老林你说的一样。” “她丈夫说,他们那天中午一起吃的重庆小面,要了两个小菜,一个青椒皮蛋,另一个是拍黄瓜,是这样?”林文觉说。 “嗯。”宁弈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致幻药物存在,而且你送来的安眠药我也检查了,没什么问题,梁如清用量是谨遵医嘱的。” 宁弈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也就是说,凶手纯粹是靠高超的催眠技术做到这一点的。”迟夏一针见血。 “没错。”宁弈打了个响指:“所以你们得好好想想了,到底是谁,能有那么强的能力,老林啊,就是整个东州,都不见得有这样的人。” 林文觉心里一沉,想起在医院的时候陈老说的话。 他说:“小林啊,如果背后之人是在不借助药物帮助下做到视频里这样,那这个凶手,你们可得小心啊,我研究心理学这么多年,没见过几个人有这种能力。” 想到这里,林文觉立马往外走:“小夏,你先回去,我去找陈老打听打听。” 迟夏还没来得及回话,林文觉就已经不见人影了。 宁弈笑了一下,收回目光:“专案组一个个的都这样。” 迟夏也笑了笑:“宁法医,我也是专案组的。” 宁弈一愣,哈哈一笑,转而又问她:“迟夏,关于催眠杀人,你了解多少?” 迟夏想了想:“我一直在想,凶手要利用催眠杀人,一定要在梁如清心里种个心锚,可那个心锚是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想清楚。” “那触发心锚的钥匙你找到了吗?” “铃声。” 迟夏说:“但视频里的上课铃,只是触发梁如清跳楼的钥匙,那个触发她刺伤自己的钥匙,我还没有找到。” “那也就意味着……”宁弈拿起解剖刀:“凶手在梁如清心里,可能种下了两个心锚。” 但当宁弈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从迟夏脸上看到一丝凝重或者退缩之意,在法医室冰冷的空气中,他似乎看到了迟夏眼里透出来的,是嗅到猎物的兴奋。 但也是一瞬的时间,迟夏就隐藏了眼里的情绪:“宁法医,那你先忙,我回去再想想。” “去吧。”宁弈摆了摆手,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迟警官,加油,尽快转正。” “谢谢。”迟夏回头对他一笑。 迟夏回到专案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显得静谧非常,她走到骆寻的桌子跟前,发现他的桌子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一个抽屉锁着。 她没再看什么相关线索,骆寻突然去了监狱,反倒给她留出了时间。 她想先去一趟花店,把给杨淑君女士的花买了,明天早早的回趟别墅,再去扫个墓,时间上也能来得及。 这会儿回去,差不多也能跟瞿白遇上。 时间安排刚刚好。 警局不远处就有一家花店,迟夏溜达着走了进去,店员小姑娘一脸笑意地问她想买什么花,是买给自己回去插花瓶的还是送人的。 “送人。”迟夏看了一圈:“帮我包香槟玫瑰和向日葵吧,雏菊和尤加利叶点缀一下,另外,包装纸的话……” 她又看了看包装纸区域,选了一张橙粉色的包装纸:“用这个颜色包装吧。” 店员一笑:“好嘞,要么再帮您用白色纸点缀一下,层次也不错的。” “好。”迟夏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束又一束的花,目光停在了百合区。 她想起梁如清办公桌上也有一束花,橙色百合花。 “我想问一下,橙色百合的花语含义是什么?”迟夏随口问店员。 店员瞥了一眼,笑道:“橙色百合啊,通常代表着胜利,荣誉以及富贵。” 迟夏刚才问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有人推开花店的门进来。 此时听到店员这话,她紧接着道:“虽然橙色百合代表着胜利和荣誉富贵,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那么多的百合品类中,橙色百合代表的是仇恨。” “仇恨?”这两个字在迟夏脑海中炸开,梁如清办公桌上的那束花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她脑子里。 是啊,梁如清和学生的关系那么差,谁会给她送花? “是,仇恨。”说话的女人笑了笑:“我是这家店的店长。” 迟夏敷衍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花,仇恨,梁如清。 迟夏脸色一沉,匆匆掏出手机付了钱:“花我明天早上来取,谢谢你啊老板!” 店员和老板面面相觑:“老板,她咋谢你啊?” 老板:“这我咋知道啊……” 迟夏匆匆跑出了花店,拿出手机联系骆寻。 好在骆寻很快就接了。 “骆队,你还记得梁如清办公桌上的那束花吗?”迟夏问他。 “百合花?”骆寻正开车往回走:“我记得是橙色的,怎么了?” “橙色百合有一个花语,是仇恨。”迟夏说。 骆寻沉默了几秒,问她:“你在哪儿?” “警局附近,我准备去一趟学校。” 骆寻踩了踩油门:“校门口等我,我给秦主任打电话,让他跟保安通个气。” “好。”迟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的校门口。 骆寻亮了警官证,迟夏有些羡慕,她在钦城的警官证来之前就上交了,谁让她现在只是个实习生,连有警官证的资格都没有。 冲着这个警官证,迟夏有点想尽快转正。 秦岩松本身就在学校,学生已经因故放假两天,不能再拖下去了,学校正在商量明天复课的事情。 他带着骆寻和迟夏到了梁如清的办公室:“这个花,这花都枯萎了,能查出什么啊?” “查的不是花,是送花的人。”迟夏从花束里拿出那张卡片。 “祝老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字迹端正有力,行云流水。 尤其是,卡片上没有署名。 迟夏把卡片给了骆寻,骆寻盯着那几个字看了看,对秦岩松道:“秦主任,能不能问问办公室的老师,有没有人知道这束花是谁送给梁如清的,什么时候送的,越详细越好。” 秦岩松愣愣地:“啊,好,我去问,我去问。” 秦岩松去打电话,迟夏抱起那束花:“如果没人知道线索,就得通过包装和卡片来锁定送花的人了。” 结果被迟夏一语成谶。 没多久,秦岩松跑进来,一脸为难地说:“骆警官迟警官,办公室的同事问了个遍,我在学校大群也问了,除了知道这花是梁老师跳楼那天的早上抱进来的,其他的大家就都不知道了。” “跳楼当天……” 骆寻说着,忽然看向迟夏:“迟夏,拿上花,回警局,让老宁检测一下。” “好。” 迟夏抱着花就往外走,全然忘了自己还跟人约了见面。 第64章 八爷 瞿白站在路口已经有段时间了,他的气质和长相站在那儿很引人注意。 白衣黑裤,袖口挽起,小臂健硕,目光温柔,像是从波光粼粼的水中走来的神祇,万物狼狈,唯有他一身清白。 他的视线,一直不急不躁地望着迟夏会来的方向,时不时有女孩子上来跟他搭讪,但都被他礼貌回绝了。 有个几岁大的小姑娘拉着哥哥的手蹬蹬蹬地跑过来,仰着小胖脸奶声奶气地问他:“哥哥,你在这里等人吗?” 瞿白蹲下身,眸子里溢出喜欢,看向不远处正含笑望着孩子的女人,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胖脸:“是啊,我在等人。” “你在等谁?”小男孩一本正经地问他。 “等家里人。” 为表公平,瞿白也捏了下他的脸,他站起来指了指女人的方向:“妈妈在等你们呢。” 哥哥拉着妹妹往回走,小胖脸又回过头来:“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瞿白两手撑着膝盖:“谢谢,你也是。” 小男孩嫌弃地看了妹妹一眼,嘴里嘟囔着:“哪里漂亮了,你就是个小胖子嘛。” 小姑娘瘪着嘴甩开哥哥的手,朝着妈妈扑了过去。 瞿白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远,才又看向警局的方向。 迟夏还没来。 但是没关系,他不急。 而此时的迟夏,已经跟骆寻回到了警局,她在专案组,骆寻拿着花去找宁弈检测。 “老宁,行行好,插个队,帮我查查这束花有没有什么问题。” 骆寻连法医室的门都没进就开了口,说是行行好,那语气神态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在求人。 宁弈无比嫌弃地朝他翻了个白眼:“骆大队长,我是法医科的科长,可不是你的狗腿子!” 骆寻见他正在解剖一具尸体,立马一笑:“对对对,咱们宁法医怎么能做这事儿呢,那谁,你让小赵来嘛,他做事情也利落的。” “你也行行好吧,让孩子准点下个班。”宁弈苦口婆心举起手指头:“小赵加了三天班了。” 正好,小赵精神抖擞地进来:“师父,今晚这台解剖我来吧,您歇着!” 宁弈脸色一哂,疯狂给他打眼色,奈何徒弟太直球,一脸担忧地看着师父:“师父,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啊?” 骆寻一脸看戏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你师父哪是眼睛不舒服,他呀,这是嫌弃我呢。” 小赵:“啊?” “啊什么啊,你师父我心率有点不齐了。” 宁弈没好气地指了指那束花:“你去帮他检测一下这束花,仔细点儿,别漏了什么。” “好嘞!”小赵立即拿起花问骆寻:“骆队,啥时候要结果啊?” “越快越好。” 骆寻说完走到了宁弈跟前:“你瞅瞅人家年轻人,工作热情多高涨,再看看你,趁早退休得了你。” 宁弈肩膀一耸甩开他:“一边儿去吧你,别捣我的乱!” 骆寻潇洒地退了出去:“好嘞,您忙,小的告退了。” 宁弈懒得理他,人都走到门口了,他又说:“迟夏这手艺不错啊,把你从狗拉回了人。” 这些人一个个的嘴巴都毒的很,骆寻咬牙切齿。 刚要怼他,又听宁弈笑道:“你得对人家女孩子好点儿,不然以后谁帮你剪头发啊,常局剪啊?” 骆队一口气噎住,一个个的,都在帮迟夏出气…… 他还不是怕她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到时候受点什么伤,是吧? 事实上她就是受伤了嘛,还是故意受伤的,这女人身上秘密多着呢,他总不能抓着一个人就说吧。 骆队心里苦,真的苦。 专案组办公室,迟夏正站在案情板前思索,骆寻去法医室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在案情板上重新梳理了一遍线索。 骆寻在门口咳了一声才走了进去:“有什么发现么?” “骆队。” 迟夏回头看了他一眼,错开步子给他让了点地方,马克笔指着案情板:“你看,到现在为止,孙向博,聂芊羽,孙琳,姜晓,甚至田曹芸,我们都一一排除了嫌疑,但有个线索,我们从一开始就忽略了。” “学生家长。” 骆寻走过来,同时看到她在案情板上也写下了家长两个字。 “是,学生家长,一开始我们以为,梁如清可以跟很多人关系不好,但她在家长眼里一定是个好老师,包括那些学生也是这么说的,但孙向博曾经提过一嘴,梁如清对某个家长的态度很一般,甚至在姜晓那里,我得到的相关反馈更严重。” 迟夏缓了口气:“当时帮姜晓说话的那个家长,我现在想想,梁如清那番话对一个家长来说,刺激很大。” “姜晓当时只是帮忙,可能并不知道那个家长是谁。” 骆寻一边思索一边道:“这样吧,明早,我们拿着那张卡片去找傅老师,如果是她班上的学生,她应该能认出来字迹。” 目前也只能这样,迟夏点着头,却又道:“可傅老师班上的学生,跟梁如清的交集也不会太多……” 她拧着眉,似乎有个地方卡住了,有点没想通,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骆寻再看过来,看到她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看了看时间,发了话:“明天我们两线并行,一来,查花的来源,二来,找傅老师了解情况,最重要的是先把送花的人先找出来,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迟夏下意识点着头,这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两个小时前还跟瞿白约了见面! 她心里暗叫一声糟了,抓起外套就往外走:“骆队,那我走了啊!” 骆寻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脚步匆忙地离开,他走到窗边,没多久就看到迟夏小跑着出了警局的大门。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骆寻目光沉沉,视线聚焦在黑暗中的某一处迟迟没有收回来,脑子里想的是去找萧方的情况。 萧方那边调查屠国安的情况,不可避免地查到了平江路灭门惨案,萧方顺着往下查了查,结果就查到了林家。 但蹊跷的是,关于林家的案子,萧方没有查看权限。 所以萧方才给骆寻打了个电话。 一阵夜风吹来,骆寻收回凝重的目光,倚在窗边点了支烟,打了个电话过去。 “八爷。” 他吐出烟圈:“五年前东州出了一起灭门案,听说过吧?” 电话里传出一道充满魅惑的女声:“五年前……你说的是平江路灭门案?我记得,那家人姓周。” “嗯。”骆寻说:“你得再帮我查查。” 那头顿了顿,传出一声轻笑:“跟命案沾边的事,我可不好下手啊骆队,而且这个案子,不是早就定性了么?” “不是这个案子。” 骆寻看着烟头的亮光明明暗暗:“周家隔壁有一户姓林的人家,平江路惨案发生后没多久,林家也出事了。” “这倒没听说。”对面觉得有趣了:“你那边查不到?” “嗯。”骆寻不欲多说:“查的越详细越好,我要尽快。” 对面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很快答话。 骆寻等了等,又加了一句:“价钱好商量。” “成交。” 女人笑了出来:“骆寻啊,咱俩的关系我可以不要钱,但你也知道,我手底下那些小孩子可都是拿正经工资做事的。” 骆寻也笑了一下,磕灭了烟头往回走:“嗯,理解。” “你呀,就是上道。” 骆寻隔着电话都能听得出女人笑声婉转魅惑,他把电话拿远了点,听到她说:“上道人跟上道人交朋友,踏实。” 这回是骆寻没回她。 八爷主动回他:“立即帮你去查,事成后给钱,还有啊,到时候你得请我吃顿饭。” “吃饭就免了。”骆寻靠在了椅子上:“一物换一物,我给你你想要的。” 骆寻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没挂电话,也是长久沉默。 “好。” 女人说。 第65章 警草 迟夏快步往回走,拿着手机给瞿白发消息。 【实在不好意思,单位有点急事,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你现在在哪里?】 瞿白很快给她回了一句语音消息:“见你没来,我就知道你有突发状况,我不急,你慢慢过来。” 迟夏松了一口气,想着他既然这么说,肯定不会一直等在那儿吧。 快到路口的时候,迟夏远远就看到了瞿白的身影,对方也正朝着她的方向看,迟夏朝他招了招手,小跑了上去。 “实在不好意思。”迟夏隔着几步远就道歉:“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瞿白摇着头:“谈不上,但我觉得,我们还是约个地方,有时候你忙,不一定天天都能过来拿,或许有时候也碰上我忙。”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迟夏想了想:“那要么,我需要的时候我就提前跟你说一声,怎么样?” 瞿白眼里划过一抹轻笑:“我觉得这样吧……对了,你住的地方,离酒吧远不远?” “挺近的。”迟夏说。 瞿白拿出一把钥匙:“酒吧门口有个牛奶箱,这是钥匙,我每天让根叔把汤做好放进去,你过来可以自己拿。” 这是个好主意,迟夏眼睛一亮:“好啊,那价钱……你和根叔谈了么?” “谈了。”瞿白笑着伸出一只手:“五百包月,迟警官,这个生意你做不做?” “一千五吧。” 迟夏加价:“你不是说了么,根叔的孩子失踪了,他肯定不容易,又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肯定值钱的。” 瞿白没怎么拒绝:“那我替根叔谢谢你。” 迟夏看他拿着新的保温壶,又道:“反正距离也近,我每天上班的时候把保温壶放进去,省得根叔每天都准备新的,那也太浪费了。” “好。”瞿白认真听着她的话,看她额前的头发被风吹起:“迟夏,你失眠很严重么?” “有一点。”迟夏笑了笑:“现在这个社会,不失眠的人很少吧。” “嗯。” 瞿白也笑,他抬手看表:“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得回去了。” 迟夏看了眼手机,已经很晚了。 “好。” 她接过瞿白手里的保温壶,又问他:“我一直想问问你,你那个荔枝味的糖,是哪里买的啊?” “你很喜欢?”瞿白眸子里透出几分惊喜来。 喜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来说,那个味道对迟夏来说有点特殊。 她一直喜欢荔枝味的糖,这些年也吃过很多,但瞿白给的糖,味道最趋近于她记忆中的味道。 可她为什么喜欢,迟夏不知道,这或许是彻底打开她记忆的钥匙。 “酒吧有很多。”瞿白用手比划着:“有这么一抽屉,店里没人吃,我都送给你。” 迟夏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她说:“你告诉我哪里买的,我自己买就好。” “不知道哪儿买的。” 瞿白皱了皱眉,有点遗憾:“根叔老婆带来的,他们拿我当自己的孩子,这糖他们的孩子也喜欢吃,所以就攒下了好多,她最近身体不舒服,等她好了,我再帮你问行么?” “我就随口问问,我不急。”迟夏赶紧摆了摆手:“你千万别麻烦根叔了啊。” “不麻烦。”他从兜里掏出几颗:“根叔每次出门都要我装几颗,我都给你。” 他摊开掌心,目光认真又纯净:“你要少吃点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迟夏脑子里仿佛忽的有根弦被拨了一下。 记忆中,似乎也有个人跟她说:“你要少吃点糖,对牙齿不好。” 不同于瞿白的是,那个模糊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总是故作老成地叹着气,她记得最清楚的,其实是那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嗯。”迟夏看着手心的糖:“保护牙齿健康,人人有责。” 瞿白失笑,露出了浅淡的酒窝,胳膊抬了抬又放下去:“嗯,人人有责,赶紧回家吧,路上小心。” 迟夏走了一段路,她忽的回过头,看到瞿白的背影。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的身影在路灯下缓慢地走着,明明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迟夏却只觉得孤松独立,玉山将崩。 她看着那道身影,心里无端涌现出浓重的悲伤来,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突如其来的悲伤又在下一个瞬间猛地化作愤怒,她的身体里仿佛积蓄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愤然四处乱窜。 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你去毁灭它,你去撕碎它! 你去反其道而行,你去让他们哭,你去看他们自相残杀! 你生来就是鬼怪,行立于阴沉孤巷,你要看着他们跟你一样痛苦! …… “去你妈的。” 她紧攥着心口的衣服靠在墙上,额头沁出汗意,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我想怎么样,轮不到任何人来做主!” 瞿白给的糖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她急不可耐地往嘴里塞了两颗糖,闭着眼睛等待甜意散满口腔。 迟夏睁开眼睛,看到漫天星光。 *** 第二天一早,骆寻得到消息,那束花里,什么都没检测出来。 迟夏到专案组的时候,骆寻正在窗边刮胡子,他用最传统的刀片,下巴上还有一圈肥皂泡。 “正好。” 他斜噘着嘴刮掉嘴角一点泡沫:“花没有什么问题,咱们得在包装纸和卡片上找线索了。” 迟夏点着头:“骆队,那我今天还跟你吗?” 骆寻一下巴肥皂泡又转过来:“不然呢,你还想跟着谁?” “林大哥他们我都可以啊。”迟夏理所当然地说:“多学学总是没错的。” 骆寻刮完胡子,神清气爽,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有点帅气,他朝着迟夏一笑:“那不行,我盯着你呢,你就老老实实在我这儿待着。” 迟夏撇撇嘴,不爽都在脸上:“好的骆队。” 正好林文觉他们都进来了,看到骆寻这样子还十分不适应。 “你这是怎么了?”林文觉担忧地摸了摸骆寻的脑袋:“没发烧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崭新?相亲啊?谁要你啊?” 骆寻拍开他的手,还没说话呢,曹斌就一拍桌子:“哎呀,失算了!选草大赛是不是要开始了?我又给忘了!” 卷毛拿出手机查看日历:“可不是,就这几天了!” 迟夏弱弱开口:“什么叫选草大会?” “正经点叫警局之星。” 林文觉给她解释:“就是咱们警局内部选个警花警草,给咱们拍个宣传照之类的,常局自己出资,胜出的人额外有两千块的奖金,就是个鼓励制度,常局自创的,在咱们专案组,我们都叫选草大赛。” “瞧瞧你们一个个没文化的样子。”骆寻对他们一脸嫌弃。 曹斌撑着桌子跳了过来,手挡在嘴边跟迟夏说:“骆队每年为了这两千块不辞辛苦,剪头都在所不惜。” 迟夏竖起个大拇指:“骆队有前途。” 骆寻一本正经咳了两下,抬了抬手:“好了,我说说迟夏昨晚的新发现。” 骆寻简单将昨晚的情况讲了一遍:“所以,咱们现在的主要目的,就是确定这个送花人的身份。” “我昨晚又找了一次陈老,他觉得有必要跟咱们碰一碰,但他的时间安排,大概得到晚上了。”林文觉说。 骆寻点了点头:“很好,陈老应该会给出更加专业的判断,那咱们也尽快开始干活,这束花已经检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老林,你和曹斌卷毛,通过包装纸和卡片信息,看能不能确定花的来源,我和迟夏去找傅老师,通过字迹对比看看情况。” 任务一分配,大家各自都忙碌了起来。 骆寻和迟夏去找傅老师,车子快要到花店的时候,迟夏叫了骆寻一声:“骆队,前面花店能停一下么?” 骆寻也没问为什么,停了车,见她下去没多久就抱着一束花上来了。 “这可是工作时间啊迟夏。”迟夏坐好后他才说了一句。 “我昨晚也加班了骆队,抵消一下。”迟夏跟他讲道理:“而且,昨晚要不是这束花,咱们也不会有突破。” 算她有几分道理,骆寻问:“这花送给谁的?” “我妈。” 迟夏小心翼翼把花放在一边:“今天是她的生日。” 骆寻透过后视镜往后一看,见她微微侧头,笑容澄净。 第66章 休学 花店门口,卷毛抱着一束枯萎的花,站在林文觉和曹斌中间。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这一上午,他们跑了几十家花店了,但每一家花店都表示:这绝不是从我们店里出去的花。 尤其是其中一些中高档花店,店员直接指着自家的包装纸和卡片:“我们的包装纸和卡片都有自己的LOgO,这个一看就跟我们没有关系呀。” 知道了这个,三个大男人学聪明了,一进去就先瞅包装纸和卡片,节省了很多时间。 唯一的问题是,卷毛同志总抱着一束蔫了的花进人家的店,总会有人觉得他是来找茬的。 三个人短暂的会合,失望地互通消息,准备再接再厉。 卷毛苦着脸:“老曹,这花你抱会儿吧,她们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 曹斌苦口婆心,指着自己的脸:“我滴个毛卷卷诶,你看哥哥这张脸,像不像被女朋友抛弃的颓废青年?店员见了我都要退避三舍了,哥比你还像闹事的……” 卷毛嘴角一垮:“也是嗷,老曹你说的对,至少我在长相上还是有些许优势的。” 曹斌:…… 杀人何必诛心。 林文觉哈哈大笑,鼓励他们:“来吧,妇女杀手和颓废青年,咱们再加把劲儿,总要找点线索出来,总不能又白干一天啊。” 三个人坚定地对了个眼神,很快又分散开来。 卷毛站在一家花店门口扯着嘴角,争取露出个最能讨人喜欢的笑才推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随便看看啊。”老板娘正在包花束,十分热情地朝着卷毛笑了起来。 卷毛看了一圈没看着包装纸,走上去问她:“你好,我想问问我这束花的包装纸……” 卷毛话还没说完呢,对方就皱了皱眉头:“你这个花包的不行啊。” 卷毛简直喜出望外,天知道这句话对他有多重要。 “哪儿不行?老板,麻烦你快帮我看看。”卷毛赶紧把花递了过去。 老板娘也没嫌烦,接过花束检查了一下:“这包装手艺也太差啦,你看这包装纸,层次混乱,影响美感;没使用花泥保湿,花茎也没修剪,而且这里,丝带的颜色跟整体不符合就算了,竟然还系成了死结……” 老板娘一脸嫌弃:“你这花是在花店买的嘛,一般花店不可能允许包成这样的花送出去的,那老板趁早关门好啦。”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店员是新手啊?”卷毛试探着问。 老板娘干脆地摆摆手:“开花店起码得有点脑子吧,颜色审美搭配上可能会有高低,但最基本的包装能力不可能差到这地步啊……” “那老板,依你看,这花……”卷毛又问。 老板娘大手一挥:“你去花市看看吧,就这质量的包装纸,一般花店可不敢用,那也太欺负顾客啦,花市那边对这个没讲究的。” 她说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不过帅哥,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这花……你女朋友送你的啊?” 卷毛笑的十分和煦,拿出证件给她看了一眼:“警察办案,同志,十分感谢你的帮助。” “警察?”老板娘一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要不要……要不要我再帮你看看啊?” “诶,那敢情可太好啦!”卷毛指了指花:“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啊。” 趁着老板娘检查花束的时间,卷毛给林文觉和曹斌打了电话,两个人很快赶了过来。 果然,他们那边都是一无所获。 卷毛快速将老板刚才说的话跟他们复述了一遍,这边老板娘也开口了。 她说:“警察同志,我仔细看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还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你最好去花市看看。” 出了这家花店,林文觉想了想,觉得不能三个人都去花市了。 他道:“这样吧,我继续跑花店,你们俩赶紧去一趟花市,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三个人很快分开,分开的时候各自兜里都揣了几个从商店买的小面包。 *** 骆寻和迟夏见到了傅老师,但给她看照片里字迹的时候,傅老师却表示,没见过自己班上的学生哪个字写的这么好。 “傅老师,之前了解相关情况的时候,我们从姜晓姜老师那里得知,大概一年半以前,学校开家长会,你家里出了点事,那次是她代你开的家长会,对吧?” 骆寻问傅老师。 傅老师一脸不解:“是有这么个事,你们今天来问我这个字迹,还有这件事,是都跟梁老师……跳楼有关?” “还在调查。”骆寻说着看向迟夏:“你跟傅老师说说吧,姜晓怎么说的。” 迟夏大概复述了一遍姜晓的原话,又说:“来之前我们联系过姜老师,她说自己不认识那位家长。” 傅老师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眉头紧锁地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信息,嘴里念叨着:“当爹的不靠谱……当妈的顶不住事……给孩子拖后腿……” 她苦思冥想,一脸艰难,这到底谁啊! 迟夏提醒她:“梁如清不教你的班,但她当时却能说出这些话,你也说过,在这个学校里,你还算是她的朋友,那会不会是曾经聊天的时候,你跟她说过什么?” “啊!”傅老师忽然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这不是我们班的刘子涛嘛!” “刘子涛?” “对!就是刘子涛,但我跟梁老师说的时候可没有说什么拖后腿这么难听……” 傅老师一脸郑重地替自己解释:“这个刘子涛呢,家里条件复杂,他爸爸原先在工地干活,后来受了伤,没了一条腿,他妈妈也是身体一直不好,全家就靠一个卖包子的小铺面撑着。” “然后呢?”迟夏眼神鼓励着她。 傅老师继续道:“可能是家里的缘故吧,这孩子少言少语的,总是低着头,上课也不怎么听讲,学习成绩基本都是吊车尾,再有一个就是他迟到早退,我,级领导,甚至校领导都介入过,这孩子他是一点都不改啊。” “那现在呢?”迟夏问:“傅老师,他在上课吧?” 傅老师却脸色奇怪,她看着迟夏和骆寻:“可是刘子涛去年就申请休学了啊!” “休学?”骆寻眉头拧起:“傅老师,那相关的休学资料有吧,我们想看看。” 事情莫名其妙的跟自己曾经的学生牵扯上了,傅老师心里五味杂陈。 “休学手续的相关资料……这个得找秦主任了,这样,我现在就陪你们过去。” 她招了招手,叫了个学生出来,小声嘱咐了几句,和迟夏他们一起去找秦岩松。 秦岩松得知他们的来意简直是如临大敌,这怎么查着查着,查到学生头上去了? 他心里头思绪万千,在身后的文件柜里寻找着相关资料。 “应该就在这里。”他抱出一摞档案袋翻找,拿出其中一份:“对,刘子涛,是这个,这个学生……” 骆寻拿过档案袋快速绕开缠线,但当他看到资料表上的那张脸时,他脸色阴沉着看向身侧的迟夏。 迟夏的脸色更沉。 虽然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冷漠颓丧,虽然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半遮着眼睛,但迟夏还是顺着他的脸型描摹出了他如今的样子。 “徐洋。” 迟夏声音沉沉。 第67章 花市 迟夏和骆寻对视一眼,皆是眸光冷冷。 “傅老师,你看看这个学生,你确定他的名字叫刘子涛,是吧?”骆寻把申请表给了傅老师。 傅老师看了,确定地点着头:“是啊,这就是他,我不可能会认错的。” “秦主任。”骆寻又对秦岩松说:“我需要你帮我调一个学生的相关档案资料。” 秦岩松看这两个警察的脸色就知道问题不简单:“哪个学生?” “徐洋,高三一班的徐洋。”骆寻说。 “徐洋?” 说到这个名字,秦岩松和傅老师都很熟悉,傅老师皱眉:“徐洋?他学习很好的呀。” “对,就是他。”骆寻呼了一口气:“快点查。” “这个得找校长。”秦岩松脸色凝重:“徐洋这个学生,当初是校长亲自经手的。” “经手?”迟夏问他:“他是后来才进的一中吗?” “是啊,一年前吧,校长把这孩子领到我跟前,说放到一班去,一开始梁老师还不想要呢,先让学生做了一套期中考的卷子,成绩很不错,她又出了一套题,徐洋也做出来了,她这才高兴了……至于徐洋这孩子的相关学籍资料,都在校长那儿呢。“秦岩松向他们解释。 骆寻和迟夏立即去找校长。 学校出了这个事,校长这几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才稍微有了点空闲,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主任就带着警察过来了。 说起来自从案发后,校长忙着各处汇报工作,这还是第一次跟警方见面。 等他得知骆寻他们的来意就更惊奇了:“这孩子的确是我经手的,不过警官,徐洋这孩子有什么问题么?那可是我们今年高考的黑马,学校很关注的。” “看看资料吧。”骆寻说:“校长,关于徐洋进到高三一班的情况,你能详细跟我们说说吗?” “徐洋本来就是一中的学生啊。”校长反倒疑惑了:“他只是休学了一段时间,回来上学,很正常呀。” 刘子涛跟徐洋是同一个人,骆寻和迟夏同时确定了这一点。 两人目光一对,骆寻看向校长:“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校长已经在电脑上调出徐洋的相关资料,他指了指电脑:“你们过来看吧。” 骆寻和迟夏一过去,就看到他的资料表上写着:姓名,徐洋,曾用名:刘子涛。 曾用名,迟夏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挺聪明。 这张重新入学的资料表上,他不再是那个颓丧的少年,他干净,清爽,脸上甚至带着微笑。 迟夏想到办公室里跟她聊天的那个少年,如果不知内情,的确很难把徐洋和刘子涛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这孩子的哥哥当时找了我好多次,我也是被他打动了,徐洋也极力证明自己能保证学习成绩,卷子一做,成绩摆在那儿,我不信也得信是不是,这么好的苗子哪能耽搁了,得赶紧让他回来呀。” 校长继续说:“我原想着让他重新回傅老师的班,但这孩子死活想去梁老师那里,又说家里条件差,不希望大家知道太多,希望我能保密,哎,当时他哥哥也是跟我再三交涉,我想着保护孩子就答应了,这……这没什么大问题吧?除了没有公开他之前的家庭信息之类的,剩下的一切都是符合流程的呀。” “高三一班现在是谁在带?”骆寻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把徐洋叫出来吧。” 校长看向秦岩松,秦岩松立马道:“换了个经验丰富的老师,我去把徐洋叫出来。” “迟夏,你跟他去。”骆寻说。 迟夏点了点头,跟着秦岩松出去了。 “傅老师,刘子涛休学,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骆寻忽然问傅老师。 傅老师仔细想了想:“这个……我想想啊,大概……大概也就是那次家长会开完的第二个月吧,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了。” “那刘子涛在你班上时写过的作业之类的,你那里还能找到吗?” 骆寻又说:“还有最近的,只要写了中国字的就行。” “最近的倒好找,但一年半以前的……” 傅老师有点为难:“这个,我得找找了,说不定早就卖废纸了。” 骆寻脸色冷凝:“尽力而为吧,我希望越快越好。” 校长催着傅老师快去找。 骆寻没等多久,迟夏和秦岩松回来,脸色不怎么好看,她说:“徐洋今天没来上课。” “陈颖呢,还有那两个叫马超和张琦的。”骆寻问。 迟夏摇头:“也没来,班上有许多同学受了惊吓请假了。” 所以他们几个没来,老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骆寻呼了口气:“去徐洋家。” 也是巧了,骆寻和迟夏正准备走的时候,傅老师急匆匆地跑来,手上拿着两本练习册。 “这两本,一本是徐洋的,一本是刘子涛的……亏得有留存的。” “谢了。”骆寻接过来,快速和迟夏离开了学校。 秦岩松他们这会儿还没转过弯来,还是校长先开了口:“刘子涛是徐洋同学的曾用名,傅老师,你就认不出来徐洋是你的学生吗?” “校长,这个你可能不清楚,但是秦主任一定有印象,刘子涛当初可是边缘学生,迟到早退不说,学生成绩也是吊车尾,那不清楚内情的,谁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啊,这个徐洋我倒是有几次觉得熟悉,但我怎么也没把他跟刘子涛联系上啊。” 秦岩松眉头紧锁:“校长,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吧,现在事情跟学生扯上关系,得怎么处理。” 校长沉重地叹了口气:“立刻开会。” 这一次去徐洋家里,是迟夏开车。 骆寻在比对字迹。 高三一班徐洋的字迹,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和卡片上的字迹一样,但一年半以前的刘子涛,那份练习册里的字迹一眼看过去,就犹如狗爬。 长久比对后骆寻却说:“是同一个人。” 迟夏眉头轻蹙:“骆队学过笔迹鉴定?” “一点点。” 骆寻说:“刘子涛的字虽然潦草,但笔画的走向,笔锋,力道都和徐洋的很相似。” 他眼睛有点累,揉了揉眼睛把练习册放在了一旁:“回组里还得再让技侦那边检查一遍。” 迟夏说:“好。” 按照学校给出的家庭住址,迟夏把车子停在了路口,两人走进窄小的巷子,拐了两个弯才找到了徐洋的家。 但,门是锁着的。 迟夏去问了问邻居,邻居告诉她:“小洋啊,他这个时候要么在学校,要么在花市那边帮奶奶卖包子呢,你们先去学校看看吧。” “那徐洋的爸爸妈妈呢?”迟夏问:“也在花市那边吗?” 邻居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才说:“小洋他妈早就没了呀,你们不知道啊?” 迟夏一怔,看了眼骆寻,又问:“她……她什么时候没的?” “哎哟,这么一算,也得有个一年半咯。” 邻居一脸同情:“这家子人呐,都命苦。” “那她……她怎么没的?”迟夏又问。 “哎,跳楼啊……”邻居一脸遗憾,叹了口气。 迟夏直起身,看向骆寻:“去花市吧。” 上车后,骆寻给林文觉打了个电话询问进展,林文觉大概说了一遍,问他:“你们那边呢,进展顺利吗?” “巧了,我们也在往花市去。”骆寻说:“送花人基本能确定了,你来找我们会合吧。” 他挂了电话,迟夏问他:“骆队,林警官他们也查到花市了?” “嗯。”骆寻说:“他们得到线索,那束花很有可能是从花市买的,老曹和卷毛已经去花市了。” 花市…… 徐洋在那儿。 第68章 师妹 东州的花市其实不大,位于一个大型农贸市场里面。 刘家包子铺也开在这里,铺面也就三十平米,很小。 “奶奶,我来吧。” 徐洋看到奶奶和面的动作越来越吃力,腿脚都开始颤抖,他扶着老人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自己接手了工作。 老人家身形佝偻,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岁月的风霜。 她的眼睛浑浊而又悲伤地看着孙子,默默流出眼泪,被她悄悄用手背揩掉了。 “洋洋。”老人吸了吸鼻子:“待会奶奶煮碗馄饨,你给你爸爸送过去吧,他一个人在医院……” 说到这儿,她有点哽咽,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我来煮就行,您歇着。”徐洋手上动作利落,很快就包了一屉包子放进笼里。 店铺外,陈颖和马超张琦热火朝天地招呼客人,陈颖拿着小本记着,在门口探头进去吆喝:“三号桌两屉,四号桌两屉,五号桌一屉打包啊!” 徐洋在里头回答:“知道了。” 老人家撑着膝盖站起来:“奶奶来吧,你去外面,别累着孩子们了,人家是来帮忙的,可不能亏着人家。” 她从兜里掏出个包起来的手绢,一层层打开,数出三张十块:“去,给他们买水,带孩子们吃点好吃的。” 少年看着她粗糙的双手眸子发红,把钱重新放回去塞进她的兜里:“我有钱。” 他麻利地打包了一份包子往出去走,又回头:“奶奶,有我呢,你不要操心。” 他走出去,把打包的包子交给客人,又从兜里掏出钱,叫了声陈颖。 小姑娘乐呵呵地跑过去:“咋啦?” “去买喝的,我请客。”徐洋把钱给她:“我不喝,不用买。” 小姑娘不高兴:“那我也不喝。” “去吧。”徐洋看着她,挤出来个笑:“快去快回。” 他又去收拾桌子,让马超和张琦休息会儿,陈颖看着他的背影,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往奶茶店的方向走了。 她嘀咕着:“我偏买,我就买!” “小洋。”一道男声在徐洋身前响起。 徐洋抬头,看到来人。 对方看起来比他年长,很年轻,带着眼镜,长相清秀,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徐洋眼里透出几分喜意来:“一鸣哥。” “坐。” 李一鸣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我来找你,有点事要跟你交代。” 徐洋神情凝重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他压低声音,神情郑重:“哥,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他又顿了顿,珍而重之:“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是这个。” 李一鸣笑了起来,拿出两张银行卡递了过去:“这里的钱,足够你用到大学毕业了,还有这张,奶奶和爸爸生病,也能救你的急。” 徐洋脸色一变,立马把卡推了过去:“哥,你什么意思,我要你的钱干什么,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李一鸣轻声一笑:“你得考个好学校,最好留在东州,家里需要你照顾。” “哥!”徐洋蹭的站起来,引起了马超和张琦的注意。 “没事儿,我跟他说两句话。”李一鸣对他们笑笑:“他就是脾气急。” 马超和张琦也对他笑了笑,没当回事,趁着休息时间,两人准备打一局游戏。 “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需要实话实说。” 徐洋下意识地摇头:“哥,我不能……” 李一鸣打断他的话,他声音平静,盯着徐洋说:“你必须这么做。” “哥!” 徐洋一脸不解:“为什么?我这不是害你吗,这事我怎么能做!” 李一鸣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你不是害我,你是在帮我。”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徐洋:“小洋,你必须得帮我。” 另一边,陈颖刚买了奶茶从店里出来,就看到骆寻和迟夏从车上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之前见到迟夏的喜悦和兴奋,小姑娘脸色一变,满目担忧,她顾不上什么,抄着近道往包子铺的方向跑。 与此同时,曹斌和卷毛也在和迟夏他们汇合。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找到了相同的包装纸和卡片。 一切都对上了。 陈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看的马超和张琦一愣一愣的。 “怎么了?有鬼追你啊?“马超还笑着往她身后看了看。 “就是,你跑啥呀?”张琦也往后看:“没啥东西啊。” 陈颖把奶茶往桌上重重一放,走过去抓住徐洋的手就要跑:“你跟我来。” 徐洋皱着眉,没动:“陈颖,你干什么?” 小姑娘一脸焦急为难,满腔的话却说不出口,她带着乞求:“你别问那么多,你跟我走,徐洋,你快跟我走呀!” “我为什么要走?”徐洋抓着她的手腕抽出了自己的手:“到底怎么了?” 马超和张琦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们走了过来:“陈颖,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谁欺负你啦?” 他们一过来,陈颖更开不了口了,她看到迟夏和骆寻的身影,急的跺脚,又抓住徐洋的手:“走呀,你跟我走呀。” 徐洋皱着眉,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李一鸣。 李一鸣神态不变,冲着他轻轻颔首。 一条路,前后两条出口,骆寻和迟夏,曹斌和卷毛,两队人逐渐逼近那个叫刘家包子铺的小摊。 “徐洋。”迟夏叫了一声。 徐洋转身去看,陈颖哭了出来,马超和张琦还满目不解。 老太太端着几屉包子出来:“小洋啊,客人的包子赶紧给人家上喽。” 徐洋看着迟夏,短暂的沉默。 “去啊。”迟夏说:“愣着干什么。” 徐洋跑过去接过了奶奶手里的包子,放到了客人的桌子上,又对奶奶说:“奶奶,外头热,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别出来了。” 老太太看向迟夏他们,满目慈祥:“你的朋友们啊?” 徐洋顿了顿:“嗯。” “那你们好好玩。”老人家笑着对迟夏他们说:“想吃包子尽管吃啊,咱们家管够。” 迟夏朝她笑:“好,那我可得尝尝。” 她说完,看到徐洋身边的男人转身离开,眸光微敛。 骆寻紧随而上,将人拦住了。 曹斌和卷毛正好走到了他们跟前:“哎?真是巧,老板,还记得我们吧 ?。” 骆寻问曹斌:“认识?” “这花,包装纸和卡片,他店里的。”曹斌:“这才刚见过不久啊,老板,这就不认识啦?” “当然认识。”李一鸣扶了扶眼镜:“警察同志嘛。” 骆寻深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李一鸣。” 他看向骆寻,姿态沉稳,忽的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 迟夏走了过来,她声音冰凉:“所以,你是来自投罗网的吗?” 李一鸣看着她,脸上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小师妹,没想到吧,我们会在这儿见到。” 迟夏盯着他,嗤声一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骆寻眸光又是一凛,看向迟夏:“你们认识?” “不熟。”迟夏声音微冷,看向一脸懵逼的曹斌和卷毛:“曹哥,带他回警局。” “啊?”曹斌下意识看向骆寻,任何证据都没有,这就把人带回去?再说了 ,该带走的也不该是这个啊…… 骆寻看向迟夏,发现她盯着男人的目光里带着冷漠和疏离,甚至还有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恨意和敌意。 “我跟你们走。” 徐洋忽然走了上来,他拦在李一鸣面前,看着迟夏:“你们是来找我的,不是吗?放开李大哥。” 迟夏没理他,依旧盯着李一鸣。 李一鸣看着迟夏笑:“小师妹,你回头看看,看看站在那儿的老人。” 迟夏和骆寻一同回头,看到那个苍老蹒跚的老人茫然而又可怜地看着他们,那个瘦小的人就站在那儿,她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目光里满是卑微的担忧。 迟夏回过头来,冷漠地看着李一鸣。 “这么久过去了。”她忽然轻声一笑:“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但我杀人了。” 李一鸣面色不改,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他说:“我杀了那个老师。” 第69章 不熟 李一鸣的那句话,迟夏听到了,骆寻也听到了。 “是不是你杀的,拿证据说话。” 迟夏丝毫不受他的影响,她看向骆寻,轻轻点了点头。 “老曹,带他回局里。”骆寻扬了扬下巴:“我回来亲自审。” 迟夏淡淡地又补了一句:“尽量别跟他说话。” 曹斌和卷毛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 李一鸣觉得好笑,他失笑道:“小师妹,你放心,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真的,你相信我。” 迟夏看都没看他一眼,更没有答他这句话。 骆寻挥了挥手:“去吧,我们跟在你们后面。” 曹斌和卷毛带着李一鸣回警局,正好林文觉也赶到了。 陈颖小声抽泣着,马超和张琦直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陈颖怎么好好的就哭起来了,警察突如其来的上门,让他们更乱了。 骆寻看向一旁的徐洋,拧着眉:“去给奶奶说一声,说你有事。” 不仅徐洋抬头看他,就连陈颖那小姑娘也止住了悲伤看着他。 “看我做什么?” 骆寻没有好声气:“你哭,你继续哭,哭的把大家都引过来才好,好不好呀?” 陈颖猛地止住眼泪,她捂着嘴巴眨着眼睛,眼睫毛上的泪珠又掉了下来。 徐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轻轻鞠了个躬,跑进了包子铺。 马超和张琦这时候才插话进来:“那个……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生了什么?” 骆寻看着陈颖。 陈颖被他的目光看的紧张,她躲开骆寻的目光,低着头不说话,只会绞着几根手指头。 “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是不是?”骆寻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陈颖打了个激灵,却连连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骆寻继续问他:“你好好说话,不许撒谎!” 陈颖吓的又开始抽泣,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瞒着警察,支支吾吾地:“我……我那天……听到他打电话了……” “打给谁?”骆寻说。 陈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他,又很快缩回脑袋:“就刚才,你们带走的那个……” “他说什么了?”骆寻问她。 陈颖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绞着手指头,憋了好半天才说:“就……说他会保密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她没敢说太多。 张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梁老师的事……” 陈颖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他们摇头。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如今陈颖的表情,反而证实了张琦心里的猜测。 徐洋从铺子里出来了,手上还提着个饭盒,他走到骆寻和迟夏跟前,请求着开口:“我能不能先把饭给我爸送过去?” 骆寻没说话。 陈颖看他这样子就难受的要命,她哽咽着请求骆寻:“他爸爸在医院,还没吃饭呢……” 迟夏看着徐洋:“你确定你去,他能好好吃饭么?” 徐洋抬头看着他,眸光里情绪翻涌,最终,少年肩膀一塌:“那算了吧。” “我们去送!” 马超抢过他手里的饭盒:“还有奶奶,我们都会照顾好的,徐洋,你放心。” 他说完,看着迟夏和骆寻:“他不会做那种事的,警官……” “别说了。” 徐洋打断他的话,他目光恳切,深深地弯了个腰:“我奶奶和我爸,拜托了。” 马超和张琦郑重地点头,在徐洋转身的时候,张琦忽然问他:“徐洋,你还会回来吗?” 徐洋背脊一僵没有回头,片刻后他说:“嗯。” 骆寻装作熟稔地揽着他的肩就要走,老太太蹒跚着从铺子里跑出来,她手上拿着几个袋子,里头装着刚出笼的包子和蘸料。 “拿着吃。”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袋子塞到了骆寻和迟夏手里:“别嫌弃,好吃的,我做了一辈子包子,孩子们都喜欢吃。” 骆寻当即拿出包子,给迟夏和林文觉一人一个,自己也拿出一个咬了一口,满是惊喜:“果然好吃,以后我天天来您这儿吃!” 老太太立马喜笑颜开:“那你们快去忙,我进去了,你们忙,你们忙啊……” 等她离开的时候,徐洋眼眸通红,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陈颖控制不了情绪,跑到一边去哭了。 “你们哄哄她吧。”徐洋看向马超和张琦,又说:“对不起,麻烦了。” 然后他没再说话,跟着林文觉往出去走。 骆寻掏出一百块钱塞给马超:“包子钱,记得入账,小子,你们跟徐洋,算是朋友吧?” 马超和张琦异口同声:“当然算!” “那就替他照看两天。” 骆寻一拍他们的肩膀,又虎起脸来:“复习也不能落下!” 迟夏跟在他身后往回走,心里头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跟李一鸣的关系。 骆寻先开口了,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迟夏却感觉得到和他平时跟她说话不一样。 “你跟李一鸣认识。”他说。 “嗯。”迟夏说:“但不熟。” “不见得。”骆寻却说:“我看你很了解他。” 迟夏跟他并行,侧头看他:“骆队,了解一个人,跟熟不熟之间没有必然关系。” 骆寻忽然停下脚步,他盯着迟夏,眸光微凉:“迟夏,你身上有很多秘密,你承认这一点吧?” 迟夏透过他漆黑的眼眸察觉到他此刻隐忍的不悦,她点了点头:“我承认。” “你的秘密,已经涉及到案子了。”骆寻说。 迟夏摇头,目光坚定:“骆队,这只是个巧合。” “你确定只是个巧合吗?”骆寻脸色冷峻:“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不怀疑吗?” 她摇头:“我会比你更怀疑。” “所以,你所有的逻辑最好能够自洽,不要影响到专案组的工作。” 骆寻继续往前走:“我不介意你有秘密,但我很介意你的秘密牵扯工作。” “我知道。”迟夏跟上他的步伐:“所以这就是骆队你总是咬着我不放的原因,不是吗?” “是。”骆寻回答地很干脆。 他的坦荡反倒让迟夏觉得安心,她扯了扯嘴角:“那骆队,我希望李一鸣我来负责,当然,你可以全程盯着我。” “嗯。”骆寻答应了:“这个人城府很深。” “他曾经是我爸爸的学生。”迟夏主动跟他解释:“后来分道扬镳了。” “因为什么?”骆寻随口问,倒也没有指望她会实话实说。 “因为我。”迟夏一笑,语气轻松:“他把我当做了研究对象。” 骆寻脚步一顿,看了迟夏一眼。 迟夏正好看过来,她对上他的眼睛,笑意轻扬:“直到现在还死心不改。” 骆寻被那一抹笑笑的脑门子嗡嗡地,他错开迟夏的目光,脚步微乱。 “他的研究课题是什么?”骆寻问。 “反社会人格,变态心理学……”迟夏嗤笑一声:“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吧。” 骆寻忽然想起周衍宸的案子。 当初他和迟夏去正心心理诊所,秦眉给他们做过心理测试,而当他们从诊所离开之后,迟夏曾告诉他,她看到的,其实是一份修改过的反社会人格测试表。 那么,她怎么就知道那是反社会人格测试表? 第70章 报复 审讯室里,骆寻和迟夏坐在桌子对面已经有半个小时了。 在这半个小时时间里,徐洋一直沉默着,他不说话,迟夏和骆寻也就不急。 沉默和煎熬充斥在审讯室里。 直到半个小时后,徐洋终于抬起头,说了第一句话:“是我杀的。” “不是你。”迟夏却盯着他,缓缓说道。 “我有动机,很强烈的动机,不是吗?”少年辩驳道。 “是,你有。”迟夏笑了笑,依旧气定神闲:“但你没这个能力。” “你不要小看我。” 他认真地看着迟夏和骆寻,眼眸腥红,声音低哑:“她杀了我妈妈!还不够吗,不足够我杀了她吗?” 迟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让徐洋震惊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悲悯,只有漠然,以及似有若无的嘲讽。 他心里升起一股火来。 “我没小看你。”过了好一会儿迟夏才说:“应该说我是高估你了。” 徐洋眼睛里透出一抹疑惑,但很快被他掩藏起来:“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迟夏漫不经心:“你想顶罪,就不要跟你的朋友说你会回去。” 徐洋目光怔然,本能地思考。 迟夏继续说着:“你想顶罪,就别让自己有那么多牵挂,你奶奶,你爸爸,你丢的下吗?” 徐洋呼吸微重,下颌绷的紧紧的。 “你丢不下。”她笑了一下:“他也不会让你一个小孩子顶罪。” 一直沉默的骆寻扫了她一眼。 瞧瞧,一边说着跟人家不熟,一边又这么懂人家,还在那儿狡辩说什么没有必然的联系。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李一鸣为什么来找你?” 陈述忽然变成了问句,迟夏语调加重了点:“肯定是为了交代你一些事情吧,那么,他希望你怎么做?”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交代。”少年有点急了,激动地喊着。 “他说了。” 迟夏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而且,他还让你实话实说,是吗?” 看到徐洋目光怔松的样子,骆寻就知道,她说对了,这个年轻的孩子,早就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徐洋。” 骆寻轻咳,翻了翻他的资料:“我不清楚你在梁如清的死里面做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事,但这个资料上显示,你还未成年。” “你想说什么?”到底是孩子,他开始慌了,神情间的抗拒暴露了他的如临大敌。 “我想说……” 骆寻一笑,倾身向前,两指敲了敲桌子:“你觉得未成年判不了刑,所以你就想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吗?” 徐洋眼里的情绪还没有显露完全,就被骆寻重重一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我告诉你!” 骆寻拍桌而起:“那你太把我们这些警察当傻子了,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会找到你,我们为什么会把他抓到警局来,你当我们警方都是过家家玩闹的吗!” 徐洋心里打起鼓来,他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李一鸣来找他的时候说的话。 “梁如清死的时候,你真的想去救她吗?”迟夏又开了口。 骆寻看了看她,又坐回了凳子上。 “我为什么要救她?” 徐洋嘲讽地笑:“戳在她身上的那些刀子,也曾戳在我妈的身上,更戳在我奶奶和我爸的身上,只不过她身上的刀子是真的,我们身上的刀子,是无形的。” “无论如何,徐洋……” 骆寻冷脸警告他:“你给我记清楚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犯罪!” “那她呢,她那样的算不算犯罪?” 徐洋眼睛通红,他愤怒地质问:“用她刻薄的语言伤害无辜的人算不算犯罪?用她的冷漠伤害一个卑微的学生家长算不算犯罪?用她高高在上的姿态嘲讽一个战战兢兢的母亲算不算犯罪?” “你们肯定说,不算啊,那算什么犯罪……她不过是讲话不好听,她不过是刻薄了点,她不过是脾气不好……” 他自问自答,答案早就在心里:“说两句话,怎么人就死了呢,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还不是寻死的那个自己太脆弱了,是不是?你们也这么想的,是不是?” 徐洋也站了起来,他情绪激动,脸色涨红:“我也问她了!我问她,如果因为你的话,有人从楼上跳下去了你会怎么想?” “你们猜她怎么说?她说那人也太脆弱了,她说,说话的人也许并不是那个意思……,是寻死觅活的人太脆弱!” 他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却裹挟着更大的悲愤:“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这种毫无意义的解释才是最恶心的!恶心至极!” “那个女人的丈夫失去了一条腿,无良的老板没有给他们一分赔偿!她久病缠身,连药都不能按时按顿吃!奶奶都不敢生病!我们靠着一间小小的包子铺生活,是,我们穷我们苦,是我们没本事,可日子过的已经够苦了,她凭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凭什么!” “她脾气不好,她刻薄,她讲话不好听,我们就要承受吗?凭什么?啊?凭什么?她知道什么?她了解什么!” “老师不是应该教书育人吗,可她教会我什么?仇恨!犯罪?当你的亲人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还会跟我说这句话吗,不过是刀子没戳在自己身上啊!” 说完这些话,徐洋重新坐回凳子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这是他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他憋了好久好久,除了负重越来越疲惫的心脏,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剩下没有说出来的那些,随着难以抑制的眼泪流过他的脸颊,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地,小声呜咽了起来。 骆寻长久地沉默着。 直到迟夏开口。 她问徐洋:“看到她把刀子戳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高兴吗,有报复的快感吗?当她血淋淋地跳下去的时候,你心里头快活吗?” 徐洋怔怔,目光在虚虚浮浮没有焦点,他几乎是本能地重重点头:“当然!” 迟夏笑了,她摇了摇头:“不,你不高兴,更不快活,徐洋,面对那个场面,你震惊,害怕,你甚至夜里头睡不着觉,你依旧无法忍受一个人活生生地在你面前死去。” “但我亲眼目睹我妈在我面前死去。”徐洋咬牙切齿:“拜梁如清所赐!” “这不是报复。” 迟夏轻蹙着眉头:“你想报复,你得找到她的软肋,你得让她生不如死,你得让她活着痛苦,你得明目张胆地让她知道她为什么会过的那么惨。” 她摇了摇头,不怎么认同徐洋他们的做法:“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没意思,你直到现在,心里都很憋屈,不是吗,你根本就没报仇成功,你们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让她死,她死前甚至感知不到痛苦。” 骆寻听着她这些话简直心惊肉跳,这女人这不是……这不是在玩火嘛这不是! 担心她再说下去,骆寻站了起来:“当初带你去找校长的哥哥,就是李一鸣,是不是?” 徐洋似乎还没有从她刚才的那番话里反应过来,他呆呆地沉默着,过了好半晌才看向骆寻:“嗯,是。” “复仇的计划,是谁提出的?”骆寻问。 徐洋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以你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催眠杀人的任何一个步骤。” 迟夏说:“所以他唯一会让你做的一件事就是实话实说。” 徐洋抬头看他,眼眸满是诧异,他仿佛在好奇,她为什么会知道? “他既然决定了帮你,就不会让你的手在这件事里沾上血。” 迟夏站了起来:“该不该说,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她起来的时候和骆寻对了个眼神,骆寻同时收起了记录本。 他也站了起来,临走之前对徐洋说:“你爸爸还在医院,你奶奶还在等你,你仔细想想,你妈当初跳楼,究竟是为了什么。” “徐洋,不管梁如清在这件事里多可恶,你必须要清楚一件事。”骆寻说。 “什么?”直到他们走到门口,徐洋才问他。 骆寻转身,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 他说:“你妈妈挣扎着活下去,是为了你好过一点,她选择离开,也是为了让你好过一点,只是第二点,她想错了,也做错了,但你的初衷是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迟夏和骆寻走了出去,徐洋目光空洞地看着审讯室的门。 他做了什么?他没错啊…… 他的初衷,就是想要梁如清死啊…… 第71章 陈老 而在另一间审讯室外,林文觉、曹斌和卷毛已经观察着里面的李一鸣许久了。 曹斌放下手中的保温杯:“老林,你咋不上呢,咱们就这么干巴巴地看着啊?人都抓回来了,干看着多没劲啊,要不咱俩进去跟他聊聊?” “但是老大说了,不让咱们进去啊。”卷毛说:“回头老大批评你啊老曹。” 曹斌有点儿苦恼:“咱们老林在审讯这方面那也是个顶个的高手吧,就连老大有时候都要甘拜下风,你们看里面那人,文绉绉的,不至于老林都搞不了吧?” 林文觉却哼笑一声,提醒他说:“我那点本事是针对一般嫌疑人,你可别忘了,梁如清是怎么死的,里面这个,骆寻说了,还得迟夏进去。” 曹斌想到视频里梁如清的死亡,顿时一个激灵:“卷卷儿,你记不记得这个李一鸣当时咋说的,他叫咱们迟夏小师妹。” “小师妹?“林文觉一脸震惊:“小夏跟他认识?” 卷毛点了点头:“看样子认识,但当时迟夏说跟他不熟,我瞧着咱们迟夏还挺嫌弃他的,倒是这个小白脸,一个劲儿的想往咱们迟夏跟前凑。” “那些年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曹斌一脸猜测地看着他俩。 “得了吧。”卷毛不怎么认同:“咱们小夏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文文弱弱的小白脸吧?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啊……” “什么挑战?”有人笑呵呵地在他们身后问道。 林文觉他们一回头,看到来人:“陈老,您来了。” 来人满头白发,面容慈祥,精神却很好,正是骆寻和迟夏所说的陈应辉。 陈应辉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指了指审讯室:“你前头跟我说,你们抓了个嫌疑人回来,就是里面那个?” 林文觉给他让出位子:“对,您过来看看。” 陈应辉走了上来,透过玻璃去观察里头的人。 静谧的审讯室里,李一鸣神情闲适懒散,仿佛来的并非警局,而是去熟悉的朋友家里小聚,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他的目光朝着林文觉他们的方向看过来,露出个微笑,而后又收回目光,没有一丝紧张之类的情绪。 泰然处之。 曹斌凑近陈应辉:“陈老,这人看着文文弱弱的,真有那么可怕吗?催眠杀人真能做到?我们当时送他回来的时候,老大都不让我们跟他说话。” “那你们说了吗?”陈应辉目光未移,依旧盯着里面的人。 曹斌摇了摇头:“没说,但他也没跟我们说。” 陈应辉没说话,隔着玻璃观察了一会儿,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他关在这儿多久了?” 林文觉看了看时间:“算起来也有四个小时了。” “四个小时……”陈应辉目光思索,肃然地收回目光:“小曹,看起来没有攻击力的人,往往一击致命的可能性最大,你越对谁不设防,谁就越容易戳你心骨。” “啊?”曹斌看看陈老,又看看李一鸣:“这人……真有几把刷子啊?您看出啥了吗?” 陈应辉笑了笑,看向林文觉:“文觉,你爷爷和你父亲,都是有名的预审专家,他们教你,预审这件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攻人之利器,在于攻心。”林文觉回答他。 “是,攻心计。”陈应辉点了点玻璃:“你们守了这么久,他急了吗?” 林文觉略一思索,脸色微变:“他没急,我们急了。” 陈应辉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他们:“你们没看穿他任何想法,但他却搞得你们胡思乱想,人家玩了个以静制动,你们对他什么都不清楚,贸然进去,只会让人家追着打。” 卷毛一脸认真:“回来后我就查了他的相关信息,没看出什么来呀……他的履历挺干净的。” “越完美的东西,杀伤力越大,隐藏在下面的破绽也就越多,只是你们还没发现。”陈应辉说。 曹斌恍然大悟:“我说呢!我连人家喜欢啥样的姑娘我都想了!我这废物!” 陈应辉哈哈大笑:“行啦,术业有专攻,你长处不在这儿,自然不清楚这其中的风险,对了,骆寻呢?“ 正说着呢,骆寻和迟夏就过来了。 “陈老。”骆寻先叫了一声。 陈应辉转身,先看到他,而后看到一旁的迟夏,眉头皱起:“这个……” “陈爷爷。”迟夏朝他走了上来:“是我,迟夏。” 陈应辉愣了一瞬,将她的脸跟记忆中的小姑娘融合起来:“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小夏,陈爷爷这都多久没见你了,你过的好不好?” “好着呢。”迟夏乖巧地答他:“我回东州了,现在跟在骆队身边工作。” “啊……” 陈应辉点着头,上下扫视了骆寻一圈:“挺好,骆寻这小子也不错的,你们这个团队,可算是卧虎藏龙了啊……” “陈老,您跟迟夏认识啊?”曹斌乐呵呵地问陈应辉。 “是啊,老熟人啦。”陈应辉指了指迟夏:“她爸爸跟我熟呢,算我半个学生吧。” 提到这个话题,老头子却并不想多说,立马拐了个话头:“既然有迟夏在,那我就不替你们多担心了,小夏,里头那个人,你得小心点啊。” 曹斌和卷毛还想多问两句,被骆寻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我知道。”迟夏对他说:“他以前是我爸爸的学生,我们打过交道,我心里有数。” “钰山的学生?”陈应辉脸色猛地严肃了起来。 迟夏立马又道:“被我爸爸逐出师门了,早就算不上了。” 陈应辉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说道:“那就好,你心里有数就好,要是需要陈爷爷帮忙的,就尽管来找我。” 迟夏笑了笑心:“好。” 倒是骆寻不乐意了,哀怨地看着他:“平时让您帮个忙您死活不来,说什么不方便,这会儿倒方便啦?可以尽管找您啦?您搞区别对待啊。” 陈应辉哈哈大笑,捶了捶他:“原本我还担心呢,所以亲自跑一趟来帮你的忙,但是看到小夏我就放心了,骆寻啊,小夏在心理学上的天赋,绝对会打开你传统办案经验的思路,你可得好好用。” “就是,你可得好好用。”林文觉拍了拍骆寻的肩膀,忍着笑说。 曹斌和卷毛也跟着起哄:“老大,你得好好用。” 骆寻白了他们一眼,又问陈老:“我们准备进去了,您要不要看看?” “不了。” 陈老摆手:“我还有安排,再说了,没有你们常局的批准我也不方便参与案件调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转身准备走,又笑眯眯地看向迟夏:“小夏,有机会来看看陈爷爷啊,咱们聊聊。” 他的话没有说的很明显,但骆寻看出来了,这其中的意思只有他跟迟夏懂。 迟夏点着头:“好,我一定来。” “老林,你送送陈老。”骆寻说。 林文觉送着陈应辉出去,看他上了车才往回走。 陈应辉上了车,原本温和的脸色却忽然之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坐在后座半晌没说话。 还是司机问他:“陈老师,咱们现在是去哪儿啊?” 陈应辉长叹了一口气,他思索良久,最终有些沉重地开口:“送我去一趟墓地吧。” “那……”司机又问他:“咱们是去哪一处啊……” 陈老恍然:“啊,去思亲园。” 年轻的司机立即发动车子,不明白他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去墓地了。 “路上再找个地方,买束花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开口:“买两束吧。” 陈应辉说完这话,又叹了一口气。 迟夏回来了,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 第72章 牵手 进李一鸣所在的审讯室之前,骆寻把迟夏叫了出去。 走廊上,骆寻问她:“如果跟李一鸣的审讯过程中会涉及到一些你的私事,你可以不进去,在外指导老林也可以。” 迟夏心中微动,但她摇了摇头:“如果我不去,他是不会开口的。” 骆寻想了想,又说:“也是,那如果你不希望我进去,也不是不行。” “骆队,我不会让我的私事影响到案子。” 迟夏停了下来:“只是有一点……” 她看向骆寻,眸子里又出现了初见时的那股示弱。 切换还挺自如的,秉承着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骆寻的宗旨,骆大队长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她好歹装一装吧,她是意识不到自己平时在他跟前多嚣张吗? 这会儿说扮上就扮上了?骆寻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并且由衷觉得她可以往部队文工团方向发展发展了。 “你说。”骆寻错开她的目光,眼神落在她身后的踢脚线上。 “如果在李一鸣的审讯过程中涉及到我的一些私事,我希望你能保密。” “保密范围呢?”骆寻收回目光看着她:“如果跟案子有关,那我得考虑考虑。” 迟夏忽的笑了起来,眼尾微微翘起,好像连眉毛都灵动了起来。 考虑考虑,那就是有答应的空间。 “好。”她眸光清澈:“我尽力不跟案子扯上关系。” 骆寻嗤声一笑:“那你还是尽量往这儿扯一扯吧,说实话,我还挺想听的。” 最好聊个底儿掉,免得他一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查。 迟夏也笑,只是笑容并没有刚才那么纯粹,骆寻知道,这女人是又装回去了。 两个人刚要回去,骆寻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侧身掏出手机,脸色微变,看了眼迟夏:“你先进去,我马上过来。” 迟夏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骆寻在拐角处接起电话。 迟夏似乎看到骆寻的另一只手里,正握着那只旧的洛基亚。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神色平常,只是眉间还有未曾散尽的冷然,迟夏忽的想起那次去食堂吃饭时骆寻的反常。 骆大队长的所谓十年,究竟承载着什么东西,如同骆寻对迟夏的过去充满好奇一样,迟夏也想解解骆大队长的十年。 逐渐的靠近一个人的秘密,挖开他的过往,抽丝剥茧地拼凑出他的秘密,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想到这里,迟夏有点隐隐的兴奋。 “进去吧。”骆寻拿着记录本走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进了审讯室,林文觉和曹斌他们在玻璃窗外等待着,倒要看看这个所谓催眠杀人的凶手有多厉害。 迟夏和骆寻进去的那一刻,李一鸣懒散的目光里终于流露出了点惊喜来,他朝着迟夏和煦地笑:“小师妹,你来啦。” “坐呀。” 他反客为主,直接把这小小的审讯室当成了自己家:“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了,五年?还是六年?” “记不清了。”迟夏坐了下来,目光淡然地看着他说。 李一鸣却神情认真了起来,他依旧嘴角带笑:“我记得,六年零四个月零五天。” 骆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眸中带冷:“你还记得挺全乎的,不过有些事,也要看人家当不当回事。” “她当不当回事不重要,我当回事就好了。”李一鸣笑脸未变。 骆寻也脸色不变:“是不是这回事你们私下去说,李一鸣,李先生是吧,你应该清楚咱们带你来这儿的目的吧?” “知道。”李一鸣十分配合:“关于梁如清的死,对吧小师妹?” 在他和骆寻说话的时候,迟夏翻看完他的相关资料,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李一鸣的履历很完美,简直找不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如果非要找,那就是其中光明正大地写了这么一句话:被恩师林钰山逐出师门。 他陈述的理由只有四个字:理念不合。 好一个理念不合,迟夏没再看下去,抬头看向他。 “在我们开始之前,小师妹,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我的几个小要求。” 李一鸣的目光从她手上的纸张收了回来,依旧语气平缓,态度温和。 “讲。”迟夏抬头看他。 李一鸣看向监视器,慢悠悠地开口:“第一,关闭监视器,第二,帮我冲杯咖啡。” 他专门提醒:“对了,要你亲手冲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冲给我的那一款,味道不能变,不然我不会配合的。” 骆寻哼笑,他敲敲桌子:“李一鸣,我提醒你一下,这儿是审讯室,不是咖啡馆。” “对我来说,心里自在,在哪儿都一样。” 李一鸣看向他:“但是警官,对你们来说就不一定了,我不配合,你们也不好过。” 骆寻眯了眯眼,脸色冰凉:“你确定吗?” “我确不确定不重要。” 李一鸣倾身向前,却是朝着骆寻的方向:“骆寻,骆队长,我们还是和气一点儿的好,或许我一高兴,会给你一些意外之喜。” 从见面到现在,骆寻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 骆寻眸光微冷:“是吗,我倒想听听你能给我什么惊喜。” 李一鸣看着他,轻声一笑,重新靠了回去,他轻飘飘地开口:“玫瑰带血,有时候不一定是恨,或许是爱?或许还是一些其他的东西,骆队,你觉得呢?” 骆寻瞳孔骤然一紧,他用极大的定力,才克制着自己没有揪着面前这个人的衣领问他怎么知道这些。 他得稳住,就是天塌下来了,只要他还在这个位子上,他都得忍住。 “什么怎么样?”他问李一鸣:“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吗?” 李一鸣却不打算说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骆寻:“骆队,考虑一下吧。” 迟夏没看骆寻,她一直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盯着李一鸣,但垂在桌子底下的右手却悄然伸了过去。 她拨开骆寻紧攥的拳头,握住他干燥的手掌,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隐忍,然后她伸出食指,在他掌心轻敲了几下。 骆寻紧绷的神经缓缓松了下来,脑子里骤然奔涌的血液缓慢地回归身体各处,握住他的那双带着凉意的手缓缓松开,跟他拉开了距离。 他感受到她抽离手掌时手上的茧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和指腹。 “好啊。” 他在呼吸间调整好情绪,看向迟夏:“迟夏,去帮他泡咖啡。” 迟夏应了一声,出了审讯室。 骆寻也站了起来,关了监视器。 迟夏一出去,林文觉他们立马拥了上来:“咋回事,小夏,刚刚咋回事,怎么骆队还把监视器都给关了?还有什么咖啡,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这我们待会在外面,不什么都不知道了嘛,他要是催眠了你们俩可咋办?” “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迟夏轻笑:“放心吧,骆队出来后会跟你们解释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那咱可不能让他占尽风头啊。”曹斌义愤填膺:“看给他刚才狂的!” 唯独林文觉脸色复杂,他透过玻璃又看了眼骆寻,露出一抹担忧。 他扒拉开卷毛和曹斌:“骆队跟迟夏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先别影响他们,你们盯着里头,我跟迟夏说两句。” 曹斌和卷毛立马乖巧地退了回去,生怕李一鸣把他家老大给催眠了。 林文觉拉着迟夏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郑重:“迟夏,如果骆寻再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你得拉一拉他,行么?” 迟夏深看了林文觉一眼,两人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懂了彼此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林大哥,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迟夏回去的时候,手上端着个一次性纸杯,杯子里的咖啡不是什么牌子货,而是随手就能买到的速溶咖啡。 雀巢的。 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迟夏正好喜欢速溶咖啡,给他分享了一杯。 “就是这个味道。”李一鸣接过杯子闻了闻,神情餍足,仿佛更放松了。 迟夏重新落座的时候,他忽地抬头,目光熟稔而又亲近地看着迟夏说:“小师妹,你那个耳环,摘了吧。” 迟夏眸子轻眯。 李一鸣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个录音器啊。” 第73章 过招 “眼睛挺毒的。”迟夏轻笑,她摘了耳环,又指了指手腕:“这个呢,要不要一起摘了?” 她手腕上戴着一条银色手链。 “如果方便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李一鸣笑容温和地看着她。 迟夏摘了手链和耳环,骆寻冷着脸招了招手,林文觉进来将东西拿出去了。 “是不是还要给你搜个身啊,李先生?”骆寻满是嘲讽地说道。 李一鸣笑了起来,语气却是轻快的:“那倒不必了,在这个地方,大概只有我小师妹想阴我,况且……”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下来思考了几秒,又自顾自地一笑:“你们守规则,但她可不会。” 迟夏有些不高兴,语气生硬:“我不想跟你说这些题外话,进入正题吧。” 李一鸣立马坐直了身体,神态也在一瞬间严肃了起来:“嗯,我知道,我们今天的重点是梁如清之死,是吧?迟……警官?” 迟夏目光没有波动地瞥了他一眼。 李一鸣看着迟夏,一脸诚挚:“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不隐瞒。” 他甚至伸出三根手指:“要我发个誓吗,你知道的,我对你从不说假话。” 迟夏的目光从他的手指上淡然划过,然后她看向骆寻颔首:“骆队,开始吧。” “姓名?” “李一鸣。” “年龄?” “30岁。” …… 李一鸣说配合,竟然是真的配合。 骆寻问完这些话的时候,李一鸣才缓缓抿了口咖啡:“骆队,该了解的你也都了解了,接下来的问题,就让小师妹问我吧。” 他笑的懒散,指腹轻敲着杯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迟夏扫过他轻动的手指,直接从他手里抽出纸杯放在一旁:“这些把戏就别玩了。” 李一鸣的手指还保持着拿杯子的动作,看她抽出杯子有些失望,动了动手指,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 “手放下去。”迟夏又说。 李一鸣看了她一眼,撇撇嘴,两只胳膊放了下去,往后一靠:“现在放心了吧?” 迟夏没应,直接进入正题:“你是怎么接近梁如清,给她种下心锚的?” “很简单啊。”李一鸣说:“她对班上的好学生还是很在意的,徐洋就是最好的媒介,通过徐洋,我要接近她一点都不难吧。” “你知道她吃安眠药,但没有进行心理治疗。”迟夏语气冰凉:“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催眠她,用了多长时间?” “有点久。” 李一鸣笑,神情间略有失望:“其实梁如清这个人呢,心理防线很好击溃,要在她心里埋下心锚其实很简单,但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 “如何通过她来卖弄你的本事,是吗?”迟夏说:“给她种下两个心锚,让她在众人面前表演,最后那一步才是你的目的,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你的表演。” “你还是那么懂我。”李一鸣看向自己的咖啡:“给我喝一口。” “骆队,给他吧。”迟夏说。 骆寻把纸杯推了过去,李一鸣喝了口咖啡,看起来回味无穷,瞥见迟夏的目光,他又失笑一声,把手放了下去。 “梁如清的原生家庭,她母亲的死,丈夫的出轨,她的孩子,你看,小师妹,她的漏洞还不够多吗,随便一个就可以入侵,你猜我选择的是什么?”他问迟夏。 “原生家庭,丈夫出轨。”迟夏冷眸看他:“如果两个上课铃就是指令,徐洋送给她的那束花有什么意义?” “代表游戏要开始了啊。” 李一鸣缓缓而道:“那束花才是第一把钥匙,告诉她游戏要开始了,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要是没收那束花,或许还能多活两天呢。” “第一个铃声后她进入催眠状态,那么拿刀呢,触发动作是什么?那把刀是不是徐洋放进她教材中的?”迟夏问道。 “是,也不是。” 李一鸣活动了一下肩膀:“徐洋在校外买水果刀的时候遇到梁如清,让她代为保管,学生不能带刀入学,很容易理解吧。” “为什么是二十八刀。”迟夏的语气公事公办:“为什么没有伤及要害?” “二十八刀……” 李一鸣陷入回忆,他失望地看着迟夏:“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二十八号,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二十八号,我以为你能想起的……” “不伤及要害,给她暗示就好了啊,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吧?” 骆寻看向迟夏,很明显迟夏并不记得这个数字。 “你真是自作多情的有点发病。”骆寻说。 李一鸣笑:“无所谓啊,我记得就好。” “说说徐洋吧。”迟夏继续问:“为什么会选择帮他?” 李一鸣这次没有很快回答,他笑眯眯地看着迟夏:“小师妹,你明明已经想通了全部,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不如问我一些有意义的问题,为什么选择他,你总会知道的。” “比如?”迟夏说。 “比如我做这一切,心甘情愿把自己送进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一鸣坐直了身体:“橙光路34号,关于梁如清之死所有的相关证据都在里面,你可以让你这位队长带人去看看,不必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毕竟对于你们来说,证据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迟夏和骆寻都沉默着盯着他,李一鸣神情轻松,目光却只看着迟夏。 半晌后,迟夏对骆寻说:“骆队,按他说的做。“ 骆寻没有多问,朝外面招了招手,很快林文觉就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凝重地扫过李一鸣和迟夏,然后走到了骆寻身边。 骆寻在纸上写下李一鸣刚说的地址交给了林文觉,看着李一鸣说:“去查一查,问问陈老在什么地方,最好把他带上。” 林文觉神情严肃,应了一声,拿着纸条走了出去。 李一鸣嗤笑一声:“骆队还挺谨慎的。” “我的谨慎,只用在你这种人身上。”骆寻说。 这句话倒让李一鸣有些好奇,他反问:“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卑鄙?还是无耻?还是我草菅人命不遵法道?” 他笑的有些猖狂:“梁如清和我,都是用语言杀了人,有什么区别吗,唯一的不同是我费尽心思杀她,而她却是出口成刀,理直气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悲悯地看着迟夏和骆寻:“你们难道不该承认吗,她那样的人这世上比比皆是,可我这样的,却很少一见。” “那也轮不到你来审判。”迟夏开口打断他。 “那谁来?” 李一鸣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你不也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吗,有些人就是用法律难以审判不是吗,如果徐洋的妈妈没有死,梁如清那样的人,她嘴里说出的话,杀不了人,却足以毁灭一个人,那个叫姜晓的老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正了正神,盯着迟夏:“小师妹,人的天性很难被打败,你说呢?” “那是你。“迟夏的目光冷然如霜:“别拿你的想法来代表我。” 她说完,又加了一句:“你算什么东西。” 骆寻这会儿倒是想笑了,这时候嚣张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啊。”李一鸣靠在椅子上:“我算什么东西……” “但是迟夏。” 他忽的又倾身向前,笑容里带着同情:“那你呢,你又算什么?被无私地爱包围着的养女?还是究其根本就冷心冷肺的旁观者?亦或者蛰伏在黑暗里的狼,师妹,你了解自己吗,不,你甚至都不如我了解你。” “她需要你了解吗?” 骆寻忽然开口,他起身走到李一鸣那边去,抓着他的肩膀把人摁回去:“她是警察,身后有的是人,她就是把天捅破了,还有我这个队长担着,轮得到你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冒牌师兄担心吗?” 骆寻笑了一下,他指了指李一鸣:“你,是阶下囚。” 他又指着迟夏:“而她,是拷你的手铐。” 李一鸣看着他,此时的他,目光里没了虚浮着的伪装,他似乎卸掉了他从头至尾的淡然,反而用一种审视地目光看着骆寻。 “骆警官。”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骆寻:“那你这个手铐呢,你拷住自己想拷的人了吗?” 骆寻攥着拳头,小臂肌肉绷地紧紧的,他目光锐利而又凶狠地盯着李一鸣,只看到他眼里的挑衅。 “总有一天。” 骆寻忽的松开手,他双手撑在桌子上,靠近李一鸣:“别以为自己知道三瓜两枣就能在我这里耀武扬威,收起你这点心思,该抓的人,该还的真相……” “我迟早都会查清楚。” 他说:“不需要你一个阶下囚煽风点火。” 第74章 查你 骆寻和迟夏对李一鸣的审讯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林文觉和曹斌他们也在橙光路34号找到了李一鸣所说的相关证据。 担心他会耍什么手段,林文觉按照骆寻的嘱咐,专门联系了陈老,等陈老赶过来后一行人才进了这个房子。 橙光路34号,是李一鸣的家。 催眠计划,催眠录音,催眠过程视频,甚至最终的催眠计划开启,所有的证据都在这个房子里。 “自己把自己捶的死死的,这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啊。”曹斌看着那些东西:“但是老林,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我也觉得。”卷毛从陈老手中的视频里收回目光:“哪有凶手主动把证据送上门的,这不是生怕咱们没办法把他送进去嘛?” 林文觉脸色凝重,他们检查了这个房子里所有的角落,但这些证据就像是刻意放在这里等着他们,这让他不禁想到一个可能性…… 李一鸣做这件事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送进去。 他心里担心,赶紧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骆寻。 骆寻看到手机上传来的消息,不禁眉头一皱,抬头去看李一鸣,那男人依旧一副闲散模样。 而此时, 迟夏已经问李一鸣:“以我对你有限的了解,你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情,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更确切地说,你把自己送进去的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 李一鸣自己似乎也对这个问题有点迷茫,他顿了好一会儿,忽然问迟夏:“小师妹,到时候,你会来看我吗?” “你配吗?”迟夏问他。 李一鸣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充斥审讯室里,他的眼泪都笑了出来,然后他说:“你来看看我吧,行不行?” 迟夏没应。 “你一定要来看我。” 他的语气忽然低了下来,像是乞求:“时间长了,你来看看我,小师妹,你一定要来看我,行么?” 迟夏看着他,她看到他的目光里褪去算计,而是真实的乞求。 这一点,骆寻也看出来了,整个审讯过程中,这个男人最真实的两句话大概就是这个时候说的了。 “为什么?”迟夏问他。 “你得来看我。”李一鸣只说:“三个月后,你来看看我。” “为什么是三个月?”迟夏又问。 李一鸣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迟夏站了起来:“我会来的。” 她看向骆寻:“骆队,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骆寻也站了起来:“李一鸣,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没有。”李一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骆队长,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来看看我。” 骆寻冷笑一声:“用不着。” “你不好奇吗?”李一鸣问他:“为什么我会知道?” “好奇啊。” 骆寻没有隐瞒,但他冷冷看着李一鸣:“但我这个人,天生不想被人溜着玩,所以,你那点东西,留着在监狱自娱自乐去吧。” “那不得憋死我啊。” 李一鸣开起玩笑来:“藏着别人的秘密又不能说出来,有时候还真憋得慌。” “呵……“骆寻哼了一声:“那就憋着吧。” 他和迟夏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李一鸣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他说:“小师妹,今天,是师母的生日吧?” 迟夏没有回头:“你没资格叫她师母。” 身后,李一鸣兀自笑了笑。 “帮我给她买束花吧。”李一鸣的声音轻了下来:“香槟玫瑰,我记得师母最喜欢了。” 迟夏没理他,直接出去了。 走之前留下两个字:“晦气。” 李一鸣毫不在意,见她走了,他又叫了声:“骆队。” 骆寻停下步子,听到他说:“不要试图挖掘她的秘密,有时候,结果不光你承受不了,她自己也承受不了。” 骆寻回头,眸光锐利:“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想知道她的秘密。”李一鸣说:“但是,得有人去护着她。” 骆寻沉默了那么几秒,忽的嘲讽一笑:“我要是没了解错的话,先去挖掘她的秘密的,就是你吧?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李一鸣目光淡然:“而且,有些秘密,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骆寻冷笑一声:“你在矫情什么?迟夏知道你这么自作多情吗?” “我吗?”李一鸣笑了出来,他指着自己:“我自作多情吗?” 骆寻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表情却表明了一切。 李一鸣似乎也不在意,他忽然叹了口气:“迟早会真相大白的,到时候,麻烦你护着她。” “如果我偏不呢。” 骆寻盯着他:“如果我偏要看看她身上有什么秘密呢?再者,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护不住自己?” “那你会跟我一样!” 李一鸣忽然站了起来,神情肃然地看着他:“你会跟我一样,想用尽一切办法,都想阻止她知道真相!” 可随即,他又叹了口气,神情怔然地看着桌子:“但是没办法,她迟早会知道真相的,她躲不开的。” 骆寻心中微动,他没想到会从李一鸣嘴里听到这话。 “你进监狱,跟她有关吗?”骆寻问他。 但这一次,李一鸣没再说话了,他脸上依旧带着如常的笑,后背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骆寻出去的时候,迟夏刚喝完半杯水。 还没等骆寻说话,她就微微侧头,从耳尖上拿下来个耳钉。 骆寻看愣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玩意儿?” “出去泡咖啡的时候。”迟夏轻笑了一下,揉了揉耳朵。 “那耳环和手链呢?”骆寻问。 “手链是假的,耳环是真的。”迟夏眼睛里露出一抹狡黠来:“骆队,惊喜吗?” 迟夏掌心躺着那一枚小小的耳钉:“师姐那儿求来的好东西,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骆寻拿着杯子给自己倒水:“你要知道,有些谈话内容对你来说有点敏感。” 迟夏把耳钉放在了骆寻的桌子上:“那就看骆队你怎么处理了。” “你这是把皮球踢给我?” 迟夏一脸无辜:“可是,谈话记录也不只涉及我一个人呀,相比之下……” “行,你打住吧。”骆寻抬手打断她:“我来处理,你别管了。” 迟夏点了点头:“好。” 想到林文觉说的话,骆寻脸色又严肃了起来:“迟夏,你也猜到了,李一鸣做这件事,目的就是为了进监狱,他不是单纯的想帮助徐洋报仇,老林他们在他住的地方发现了相关证据,从他和陈老的推断来看,也是这个结论。” “嗯。”迟夏点着头,目光没有一丝躲闪:“骆队,这也是我好奇,并且担心的一点。” “担心?” “是,担心。” 迟夏呼了口气:“梁如清这个案子里,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在这个领域的冰山一角,骆队,李一鸣是个很危险的人。”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管在哪里,都很危险。” “所以你答应会去看他?”骆寻问。 “是。”迟夏说:“当然了,也有我的私心。” 骆寻看着她,忽的一笑,他看了看时间:“你还不走,再不走花都蔫了。” 迟夏意识过来他的话,脸上一喜:“谢谢骆队!” 她拿起衣服往外走,骆寻在身后又道:“你的花在张叔那儿,我让他给你先照料着。” “好。”迟夏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声音都透着几分轻快。 迟夏在保安亭拿到了她的花,张叔怕花蔫了,时不时地往上头洒点水。 “这么好看的花,要送给谁啊?”张金国把花递给迟夏问。 “给我妈。”迟夏笑着说:“今天她生日。” 张金国赶紧催促她:“那可得赶紧,你赶紧回去,免得她等急了。” 迟夏笑着点头,没多解释:“那我走了啊张叔。” 她直接打车到了思亲园墓地。 墓碑前已经放着三束花。 其中两束是一样的,剩下一束和迟夏怀里那一束类似,是香槟玫瑰。 迟夏放下花,半蹲在地上将花摆放好,又拿出纸巾擦了墓碑上的尘土。 她看着墓碑上的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站在空无一人的墓地,目光长久地看着墓碑上的那两张照片。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才回过神来。 “我走了。”她挤出一抹笑来,临走的时候拿走了另一束玫瑰。 走了没几步,她又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师姐,是我。”她走过一块块墓碑:“帮我查个人,越快越好。” “谁?”对面的女人来了兴致:“男的女的啊?” “男的,骆寻。”迟夏说。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查你的顶头上司啊?” “嗯。”迟夏理直气壮:“他也在查我。” “查你?”对方语气认真了起来:“要帮你处理吗?让江疑去,他最近闲的很。” 立马有男声传了出来:“我哪里闲了,我好不容易休的假。” 迟夏笑了起来,语气亲近自然:“不用,让姐夫帮忙查一下跟骆寻有关的案子就行,我知道这方面姐夫比你还好使。” 她听到对面传来男声:“查谁?我确实挺好使的。” 迟夏似乎都能想到师姐对他翻白眼的样子,她听到师姐说:“骆寻,夏夏的队长。” “骆寻?” 江疑的声音传了过来:“东州那个骆寻啊,好使,你等我打个电话过去,晚点吧,晚点给你消息。” 迟夏路过垃圾桶,把那束玫瑰花扔了进去:“好。” 也不是不能缠着乔立夫问,但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但林错不一样,她是师姐,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怕麻烦一家人。 第75章 有药 从别墅回去的路上,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迟夏拐了个弯,去了“等人”。 酒吧开着,迟夏进去看了一眼,瞿白和根叔都不在,她很快又出来,在门口的牛奶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安眠汤。 除了安眠汤,里面还放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些荔枝糖,还有瞿白写的一张便条:“保护牙齿,人人有责。” 原本不怎么好的心情因为这些糖舒展了起来,迟夏拎着保温壶,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往家走。 她心里头想着李一鸣的事。 但有些事想起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全是碎片,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剩下一大部分的空白,她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开启的钥匙。 望着她的背影,瞿白站在阴影处,他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额头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他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在兜里微微地颤抖着,他很想叫一声迟夏,想让她回头看一眼,但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喊出了三个字音。 “先生。”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时间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瞿白没应,他的目光一直追寻着迟夏的身影,直到她拐过弯再也看不到了,目光依旧缠绕着收不回来。 “先生。”那人又叫了一声,语气里掩不住的担忧:“再不走……” “走吧。” 瞿白出声,声音虚软,他松开扶着墙的手,插在兜里的那只手也拿了出来。 只是还没走两步,人就晃荡了起来,旁边的高个男人赶紧将他扶住了。 瞿白抓着他的胳膊,手心一片湿濡濡的。 男人一低头,看到袖子上一片腥红,他脸色一变:“您……” “不要紧。” 瞿白手心在腰间擦了擦,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他反而看着他满是伤痕的手心,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轻轻的,仿佛十分畅快。 “阿德。”他用手背擦了额头的汗,抬头看身边的男人,眸子里尽是张扬的笑:“我有药。” “您的药……”阿德声音粗哑:“是迟小姐吗?” 瞿白没答,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看着身边的男人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阿德低头,夜色下,他看到瞿白的眼睛里仿佛框着月亮。 他觉得,他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明白了。 “嗯。” 他也什么都没说,用自己的力道支撑着瞿白,很快,两人上了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离开了。 *** 夜里十二点半的时候,迟夏收到了林错的信息。 【江疑能查到的相关资料都发你邮箱了。】 她刚喝了安眠汤,又一骨碌爬起来去开电脑,顺便给林错道了声谢。 那边没再回复,估计忙着去感谢江警官去了吧。 迟夏打开邮箱,点开了江疑发过来的资料包。 十年前,大年初三,东州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数名女性被杀害,被害者年龄大都在25~28岁之间,经尸检证实,死者均死于他勒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但在这个案子里,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是数名死者死亡现场出现的两样东西。 一是死者脚部都有一面长155Cm,宽45Cm的镜子,二是每个死者身上,都有一朵带血的粉色玫瑰。 而骆寻的姐姐骆凌菲,就是那起连环杀人案中的最后一个遇害者。 遇害者,一共六个。 当年骆寻的老师郑景怀正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但最终,案子在调查了五个月后停滞不前,最终以悬案封存。 时至今日,再也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凶手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久后郑景怀从警局退休,十年间没有踏进过警局大门一步。 他从警三十余年,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案子却是以惨败收场,这不仅成了他的心病,也同样成为了骆寻的。 师父觉得对不起徒弟,徒弟觉得对不起姐姐。 迟夏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知道骆寻为什么总是睡在警局了。 他心里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 看完这些,迟夏抬头看着墙上的案情板,相比之下,她或许更冷血一些。 她知道自己一定要查明真相,却从未那么苛责过自己,可是苛责,又有什么用呢? 困意袭来,迟夏关了电脑去睡觉,睡前却模糊觉得,原本想拼一拼骆大队长的秘密,结果现在嗓子眼挡着一股气,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 今晚这个觉指定睡不踏实了。 果然,就算有安眠汤的作用,迟夏前半夜睡得很不好,梦里她一会东一会西的,一会在东州,一会又在钦城,脚还没落地呢,又被骆寻给挡住了。 这一次她盯着骆寻,没从他脸上看到嫌弃,只看到沉沉的悲伤,没了想一脚踢飞他的想法,迟夏刚想抓心挠肺地安慰他几句,人就又被吸走了。 模模糊糊大半晚,后半夜才睡的稳了点。 早上迟夏拿了保温壶去酒吧,酒吧门还关着,她放保温壶的时候,往牛奶箱里加了一小包松子,本来随手买的,但是挺好吃,算是礼尚往来吧。 直到迟夏不见了踪影,阿德才去牛奶箱里拿保温壶,看到那一小包松子的时候他愣了愣,四下看了看,才把东西揣进兜里拿回去了。 迟夏到警局的时候,骆寻正在早餐摊子上吃早餐。 一碗豆腐脑,两屉小笼包,吃到一半的时候,来了个穿着新潮的瘦高个坐在了他对面。 骆寻抬眼看了他一眼,夹着小笼包蘸了蘸醋:“东西呢?” 瘦高个拿着文件袋:“八爷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骆寻摇了摇手机。 很快,瘦高个收到了消息,欢天喜地地把文件袋给他递了过去:“寻哥,八爷说了,你俩还有一场子呢。” “知道。”骆寻仰头吸溜完豆腐脑,拿纸巾擦着嘴:“我会联系她的。” 瘦高个完成任务,正准备离开呢,又被骆寻叫住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摊子,收回胳膊去看档案袋里的东西:“那啥,帮我把早餐钱付了。” 瘦高个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一边扫二维码一边控诉他:“我说寻哥,你吃公家饭的,能不能别老欺负我这种打零工的。” 骆寻眼睛不离手,理直气壮:“钱都给你老板了,我没有。” 瘦高个愤然离场。 骆寻扯了扯嘴角,目光在手中的资料上,从八爷给的资料上表明,迟夏十二岁被收养,养父林钰山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心理学教授,养母杨淑君是法语教授,两人都曾在东州大学教书。 五年前,平江路灭门惨案结束后没两天,周家所在的别墅区紧接着就又起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中多人受伤,但大都是轻伤,唯独林钰山和杨淑君葬身火海。 但还有一种说法是,林钰山和杨淑君死于谋杀。 从骆寻手上的相关资料来看,警方一直都是以火灾定论,但有些奇怪的是,八爷并未在网上找到这场大火的相关报道,按理说,一场灭门案所在的小区,且距离那么近的范围内起了一场大火,媒体不可能不报道。 骆寻将资料放进档案袋,打了个电话给相熟的辖区朋友,打听五年前那场大火的事。 对方告诉他:“你说这事啊,我知道啊,就是火灾造成的窒息死亡,这个都确定了的,前后一个小区出了这么两件事,小区业主,咱们上头,都不想闹得那么大,最好息事宁人,所以这事就没怎么报道,倒是后来我们开展了一个防火宣传,林家也只是隐隐提了一嘴。” “那起火源呢,起火源是什么?”骆寻又问。 说到这个,对方却有些支吾了:“诶,你说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要不我回头帮你问问吧,问问我再回复你,对了,你问这事儿干嘛?” “随口问问。” 骆寻踢开脚下的石子:“这不正好嘛,看到当年的报纸,好奇,随便问问。” 挂了电话,骆寻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76章 活法 如果只是一场单纯的火灾,那迟夏在查的私事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去监狱见屠国安,而屠国安正好是杀害她邻居一家的凶手。 再说,迟夏养父母出事的时候,迟夏正好是毕业的时候,为什么她现在却是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专案组的? 这五年时间,她在哪儿,在干什么?她当初说的休学,又有几分真实? 至于常有为给他的那份资料,骆寻扫一眼都知道藏了太多东西了。 最重要的,是李一鸣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李一鸣在审讯室说的那些话,就差没揪着他的耳朵对他喊,迟夏这个女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你快去查她啊!你不查她你就不配做个警察! 林钰山和杨淑君真是死于火灾?骆寻很不相信。 还有,迟夏被收养之前是什么情况?这些年她有没有找过亲生父母的情况,这些在八爷给他的资料中全然没有显现。 骆寻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警局,耳边传来迟夏叫他的声音:“骆队,早啊。” 骆寻抬头,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迟夏手上正拿着笤帚和簸箕。 “怎么来的这么早?”骆寻走进去:“你在扫地?” “随便扫扫。”迟夏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原地:“骆队,徐洋还在警局呢?” “嗯。”骆寻坐到了椅子上:“晾了一晚上,让他好好空空脑子,待会我再去看看,你要一起么?” “我就不去了。”迟夏打了杯水:“我去找常局。” “找他干什么?”骆寻看了过去。 晨光中,迟夏对着他一笑:“私事。” 骆寻哼了一声,忽然问她:“迟夏,你去监狱见屠国安,跟你父母有关吗?” 迟夏看着他,眸光在一瞬间冷了几分:“骆队,你查我。” “你明明知道我会查,还在这儿装什么装。”骆寻漫不经心:“查到的不多,所以问问你。” 迟夏站了起来:“关系不大。” 她越过骆寻的桌子往外走,听到骆寻说:“是吗,我不信。” 迟夏破罐子破摔:“你爱信不信。” 骆寻沉默了好半晌,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的方向,那个女人,她刚刚是破罐子破摔了?她连装都不装一下了?她怎么那么狂呢她? 等骆寻追出去的时候,迟夏已经不见踪影,他倒是跟林文觉扑了个满怀。 “干啥呢你这是,走路都不看人的?” 林文觉揉着肩膀:“正好,徐洋那边全都招了,跟咱们的推断一样,辅助型人物都算不上,这会儿只能放人了。” 骆寻收敛心神,把迟夏这事在脑子里压了下去,他正了正神:“李一鸣既然决定帮他,就不会让违法的边沾到这个孩子,只是可惜了,不管表面上多干净,这孩子的手上还是沾了血。” 林文觉一脸严肃,甚至隐含着担忧:“骆寻,这样的孩子,如果回归社会,你觉得他还是个纯粹的孩子吗?” 不,他早就先于同龄的少年们见识了人性,甚至亲眼目睹了一场看似完美的复仇,他心里种下了什么样的种子,是善是恶,除了这个孩子本身,谁都不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骆寻叹了口气:“人还在审讯室吗,我去看看。” 林文觉气压有点低迷,苦着一张脸给自己泡茶去了:“应该还在,你现在过去还能见上。” 骆寻去找了徐洋,在警局待了一夜,他看起来脸色疲惫,看到骆寻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了下去。 “一鸣哥会怎么样?”他问骆寻:“会判死刑吗?我能见他一面吗?” “他会怎么样要看法律的审判,至于你能不能见他,等他判了刑你或许能吧,但有个前提条件是他想不想见你。” 骆寻说完,招了招手:“我送你出去。”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他们出了大楼,骆寻才问他:“徐洋,你后悔吗,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你后悔吗?” 眼睛乍一接触到阳光,徐洋眯了眯眼睛,他用胳膊挡了挡光:“不后悔。” “你确定吗?” 骆寻停下步子,将他掩在阴影中:“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将永远跟随着一个污点,这个污点不在纸上,不在你的档案上,却时时刻刻在你心里,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否认,你的手里攥着一条命,她是坏,却也无辜,而你的手,不应该沾上这些。” 眼睛适应了光线,徐洋放下胳膊,他往后一退,从骆寻挡着的阴影中走到太阳光里。 阳光洒在他身上,少年笑着问骆寻:“无辜吗?骆队,你觉得,在这个世上,什么是恶?什么又是善?” 骆寻沉默无言,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他分明看到这个孩子身处阳光之下,却又觉得他早已踏入无边的凉河。 他的目光沉静而又肃然。 徐洋开了口。 他说:“恶是无知,是自私,是清高,也是自负,我已经没有保护好我妈,我至少要知道是谁害了她,骆大哥,你这么明事理,你这么理智而又克制,是不是也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如果你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徐洋。” 骆寻走过去,他抬起手,手掌挡住徐洋的眼睛,感受到他的眼睫轻轻刷过他的手心:“这世上千万种活法,你别走最难走的那一条。” 他的掌心盛了一滴灼热的泪,少年喉结微动,却什么话都没说。 “康庄大道在你跟前。” 骆寻微微用力,掌心擦过徐洋的眼睛,那滴泪化在手掌,他看着少年的眼睛:“你别辜负了你自己。” 徐洋看着他,他试图像李一鸣当初看透他一样看透眼前这个男人,但很遗憾的是,他只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深不可测。 不要让别人看穿你眼睛里装着的心事。 这是李一鸣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说的话,那一天他差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朝着梁如清扑上去,是李一鸣的手从他背后伸过来,如同眼前这个男人一样遮住他的眼睛。 “不要让别人看穿你眼睛里装着的心事。”他曾在他耳边说。 徐洋抬头看天,刺眼的光刺的他眯起眼睛,瞳孔微微的疼。 “回去吧。”骆寻摆了摆手:“好好照顾奶奶。” 他走出警局的大门,穿过熙攘的车流,走过交错的红绿灯,一路回到那个嘈杂而又热闹的市场,路过李一鸣已经关闭的花房。 他推开包子铺的门,目光看向警局的方向,忽的露出个阴森而又冷漠的笑容来。 他的爸爸叫刘金明,他叫刘子涛;他的妈妈叫徐翠香,他叫徐洋。 这世上有些恶,本来就无法可缚啊。 第77章 照片 接下来的日子忽然就慢了下来,骆寻倒是经常往监狱那边跑,每次回来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迟夏试探着问过两句,骆大队长每次都是四个字。 免谈,别问。 为了不节外生枝,关于屠国安的事情,迟夏暂时先放了下来。 她知道骆寻在查自己,但她也在查骆寻。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别着一股劲,都自以为自己领先一筹。 骆寻怕她意有所图来到专案组,而迟夏,她纯粹是对那个折磨了骆寻十年的凶手感兴趣。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很难做到彻底收手,对他们来说,杀人是本能。 骆寻又被萧方一个电话叫走后,林文觉大手一挥,觉得他们完全可以提早下班,曹斌和卷毛表示深切赞同,并且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迟夏接了个电话,回了一趟家,洗澡化妆,又慢条斯理地卷了头发,换了平日里中规中矩的穿着,穿了黑衣长裤,配了一双马丁靴,整个人都透着股飒劲儿。 初到专案组时那个木讷的实习生,此时化作林间的飞鸟,她张扬而又高傲,冷淡的眉眼中尽是魅惑。 她的手指玩味地扫过梳妆台上的一排口红,最终选了一管正红色的。 细眉红唇,黑发媚眼,暗藏杀机。 像港片里走出来的明星。 迟夏热爱一切美丽的东西,包括自己这张脸,并且知道什么样的妆容能让自己的美丽最大限度的展露出来。 谁不喜欢漂亮的自己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笑,侧着脑袋戴上耳环。 自从回到东州后,她基本都是走路上班,出外勤也都是开骆寻的吉普,但今天,迟夏开了车。 车子一直寄在朋友的车行,迟夏前几天才开回来,也是一辆吉普,她自己改装过的。 迟夏摸了摸自己的爱车,嘴角浮起一抹灵动的笑,她早晚要跟骆大队长那辆比一比,看看谁的改装技术好。 半个多小时后,她的车子停在一扇斑驳的大铁门门口。 迟夏下车,看了眼门口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永丰垃圾处理厂。 厂子里传来狗吠声,迟夏刚准备敲门,就听到里头有人说:“快让那狗别嗷了,惹急了姓迟的那女人,它窝里那几只都没命啦。” 迟夏觉得好笑,指节敲了敲门,隔着门慢悠悠地说:“怎么,我是阎王啊,专收狗命?” 那只狗又叫了两声。 里面的短暂地安静了几秒,领头的赶紧招呼人开门:“愣着干啥,赶紧给夏姐开门呐!” 铁门被打开,有人鬼头鬼脑地探出来,一脸殷勤地笑:“哎呀,这不是怕吵着你嘛,夏姐今儿来的早啊?” “不来怎么能听到你夸我?” 迟夏并不介意,她走了进去:“我时间不多,提前组织好你的语言啊。” 身后几个男人挤眉弄眼地交换着眼神,他们对这个姓迟的女人都很好奇。 浓重的烟酒味传到迟夏鼻子里,她皱眉,侧头看一旁的男人:“喝了多少啊这是?” 为首的男人个子不高,长相精明,眉骨上一条疤很明显,身边的人都叫他一声刀哥。 他眉骨那条疤痕,是迟夏打的。 “不多不多,就一点儿,这不是有一个兄弟刚结婚嘛,高兴了……” 刀哥赔着笑,拍了一巴掌身边跟着的小弟:“去啊,给夏姐拿个凳子啊,都瞎啊!” 小弟一哄而散就要去找凳子,被迟夏给拦住了,她用脚拨拉了一下脚边的石头坐了上去:“哪儿都能坐,说正事。” 迟夏一说正事,刀哥脸上的笑立马散尽,一脸认真地说:“人找到了,就在咱们这儿呢,你要不要见见?” “文明点,别欺负人,我就不见了,直接告诉我结果,有结果了吧?” 迟夏勾了勾手指,刀哥立马给她递了一根烟又点上。 收了打火机,他又笑起来:“那你可放心吧,打打杀杀的咱早就不干了,我们现在都是以理服人呢。” 红唇里吐出一口烟,刀哥那几个小兄弟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这么好看,真有老大嘴里说的那么凶残? 迟夏哼声一笑:“那你以理服人的结果是?” “这事儿可能有点复杂。”刀哥一皱眉,眉骨的刀疤更明显了:“夏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刚回来,能得罪什么人?”迟夏抬眼看了他一眼:“问出什么了?” 刀哥脸色严肃了起来:“我们对那几个人,用了点……嗯,文明的手段交流了一下,他们最后交代,是有人叫他们来找你麻烦的。” 刀哥说到这儿有点为难,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说呗,你扭捏个什么劲儿?” 迟夏在地上碾灭烟头,轻轻一弹将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一个罐子里:“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刀哥苦着脸:“说是……说是,能要了你的命最好,不过我看了,那几个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就是缺钱,杀人的事儿绝对没胆子干,也就吓唬吓唬你。” “要我的命?”迟夏觉得好笑:“背后的人呢,能问出来吗?” 刀哥摇头:“联系都是单线联系,而且以我的经验,绝对不是本人,给钱也都给的现金,但是夏姐,你看,我发现了这个。” 他下巴一扬,身边的小弟立马拿出个装钱的牛皮信封递了过来。 “你看这儿。” 刀哥特意指了指信封的左下角,迟夏看过去,看到一个小小的狐狸标志。 狐狸…… 迟夏盯着信封好半晌,原本还算平静的眸子里逐渐透出冷意来,看的身边的刀哥都有点紧张了起来。 “把人放了。”迟夏收起了这个信封站了起来:“让你的人盯着。” “诶,好。” 看她要走的架势,刀哥心里一喜,也不问那个狐狸标志有什么问题,但嘴上还是问:“真不见见啊?” 迟夏看过来,目光冷淡锐利:“你在怀疑你自己吗?” 刀哥心里咯噔一下,连连摇手:“那……那哪能呢你说……” 迟夏拍了拍裤子:“东州有个叫八爷的,你认识么?” “八爷?”刀哥脸色一紧:“夏姐,你不会跟她有什么过节吧?” 瞧他这样子,迟夏好奇了起来:“怎么了?” “那可是个活祖宗。” 刀哥苦口婆心:“那女人可不好惹,夏姐,咱刚回来,消停消停吧,行么?” 迟夏笑了起来:“八爷是个女的啊?” “是……是啊……你不知道啊?”刀哥一脸茫然。 “现在知道了。” 迟夏笑意未散:“就是听说过,好奇罢了,我天天闲的没事招惹人干嘛?你以为我是你?” 说到这句话,刀哥是一千个一万个悔恨交加。 当年他要不是犯贱招惹迟夏这女人,这些年又何必过的这么战战兢兢啊他! 他长得比她大,凭啥要叫她姐! “那件事呢?”迟夏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也就随口一问,却不想刀哥却欲言又止地看了过来。 他说:“有个事儿倒是挺蹊跷的,我觉得你必须得知道。” 迟夏忽然有点儿紧张了起来。 刀哥挥挥手,让手下的兄弟们都退下去了,一边从兜里掏东西一边说:“起火的那天,你爸,也就是林教授,收到过几束花。” “他经常收花,学生送的,朋友送的,患者送的,他自己也经常送花给我妈。” 迟夏秀眉轻蹙:“花怎么了?” “你看这个。” 刀哥压低了声音,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迟夏:“我查到的线索是,其中有一束花,是以这个人的名义送的。” 迟夏看向那张照片,一时间怔在原地。 刀哥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但是照片上这个人,十年前就死了呀,夏姐,你说怪不怪?” 怪,怪极了。 迟夏压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掩盖住眼里的情绪。 照片上的那个人,是骆寻的姐姐骆凌菲,她前不久才看到过和这个人相关的案件资料。 “人一定是死了的,我确认了好多遍。” 刀哥语气确定:“只是用了她名字和单位信息,夏姐,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的,你说这人图啥?” 短短的时间里,迟夏的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 是啊,图啥?对方图啥? 她跟骆寻?这什么天杀的缘分? 她忽的一笑,拿过那张照片塞进兜里。 她眼眸带笑,声音发冷,说:“图什么,图装神弄鬼。” “不管怎么说。”刀哥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你还是小心点吧,我这边一直帮你查着。” 迟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的他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脑袋:“这不是这么多年了嘛,总有点感情了是不?” 迟夏笑了出来,转身往外走:“你这地方安全隐患太多了,赶紧改改吧。” 迟夏停下来,转身对他一笑:“最近市里重点检查,算我给你的谢礼。” 刀哥一个大喘气:“哎哟,你这消息来的太及时了,我立马改,马上就改!” 迟夏没搭话,走到门口了,又侧头去看他厂里的那条大黄狗,见它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从她进来就没叫唤过。 她看过去,狗猛地站起来,朝着她欢快地摇尾巴。 “你对人家大黄好点儿。”迟夏踏出门说。 刀哥在后面辩驳:“人家有名字,不叫大黄。” 迟夏拉开车门:“那叫什么?” “小黑。”刀哥咧嘴一笑:“我给起的。” 迟夏愣了愣,她叹了口气,情真意切地说:“石天一,你有病吧……” 第78章 血玫瑰 从石天一那儿回到市区,看到街上男男女女手里都捧着花,迟夏一看日历,才发现今天是5.20号。 石天一给的那张骆凌菲的照片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结果来,索性又出门,溜达着往酒吧走。 瞿白还是没在酒吧,倒是迟夏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根叔往牛奶箱里放保温壶。 “根叔。”迟夏快走了两步,叫了他一声。 根叔回头看到她,立马笑了起来:“迟夏小姐,你今天下班的早啊。” “叫我迟夏就行。”迟夏走上去:“瞿白不在酒吧么?” “他这两天出差呢。”根叔笑眯眯地把保温壶递给她:“正好,直接给你,啊……还有这个……” 根叔又从兜里掏出几颗糖:“他说你喜欢吃,这个不是荔枝味的,但是也好吃,你拿去吃。” 迟夏看着他掌心的糖,当下就剥了一颗:“根叔,我听瞿白说,你的孩子……” 提到儿子,根叔眼里的苦涩一闪而过,他强装着笑:“四岁的时候走丢的,找了二十多年啦,都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那你报警了没有?”迟夏问他。 “报啦。”根叔叹了口气:“跟媳妇找了一路,最后找到了东州来,结果又没了线索,小白这孩子心善,留我在这里打工……” 他抹了一把脸,苦笑一声:“我们年纪大了,走不动啦……” “总会找到的。”迟夏拿完了他掌心的糖:“回头你把相关资料给我,我也帮你留意着。” 根叔双眸一亮:“诶,好啊,麻烦你了啊,要是真有什么线索,我……我……我给你磕头都成!” 见他这样子,迟夏暗自叹了口气,赶紧将人扶住:“哪需要这些,这汤我可不能白喝,糖也不能白吃啊,行啦,您快进去吧,我回去啦。” 明明还什么都没帮上,根叔却像有了新的希望,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冲劲:“你等等,你等等我。” 他很快进去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这些个资料我随身都带着,迟……迟警官,可真得麻烦你了。” 原来是他孩子的资料,迟夏笑笑,将东西拿过来:“您放心,我尽力而为。” 根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兜里掏了掏,又抓出几颗糖来:“给你吃,给你吃糖,我儿子也喜欢吃糖。” 迟夏收了,拿着资料往回走。 手上的资料厚厚的一沓,一定是他们精心整理和制作的。 那她呢,她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是否也如同根叔寻找自己的孩子一样,大江南北的跑着,时刻准备着,不放过一丁点机会寻找她呢? 这么想着,忽的有小姑娘跑过来,手上提着一篮子花问她:“姐姐,今天520,买束花给自己吧?” 见迟夏皱眉,经验丰富的小孩马上又加了一句:“不管是不是520,都可以买花取悦自己哦。” 迟夏去看篮子里的花,在几种颜色的玫瑰里看到了粉色玫瑰,想到骆凌菲,她挑出了几朵粉色的付了款。 小姑娘高兴了,又附赠了一朵红色的给她。 迟夏一边往家走,一边观察着手上的粉色玫瑰,粉色玫瑰在骆凌菲的案子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说,粉色玫瑰,对凶手来说意味着什么?玫瑰和镜子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而就在她提着保温壶,拿着花走过斑马线的时候,骆寻的身影掩映在巷子里的阴影中,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迟夏,他看到迟夏手中的粉色玫瑰。 碰到迟夏是意外。 他从萧方那里回来,难得有个空闲的晚上,绕着警局周围跑了个大圈,刚准备回去呢,就看到了迟夏。 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迟夏,他差点没认出来。 一开始先是那一抹身影先吸引了他的目光,随后才意识到那人他似乎认识,再往后才发现,那竟然是迟夏。 能没鬼?没鬼才怪了好吧。 直到迟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骆寻才带着满身的大汗又跑了回去,这次没回警局,回了他那五十多平的小单间。 但当骆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似得愣在原地。 就那么一瞬间,防御骤起,呼吸骤紧。 他的门口,放着一束玫瑰。 粉色玫瑰,花朵上有血,而在这些粉色玫瑰里头,还掺杂着一只红色的。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他急促的呼吸,他冷凝着一张脸,眸子里好像结着一层厚厚的冰,从兜里掏出一双手套。 戴上手套后,他才蹲下身去检查那些花。 粉色玫瑰上并不是人血,骆寻猜测,应该是动物的。 他一屁股坐在家门口,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些花,手指碰到那朵红色玫瑰的时候忽然愣住。 迟夏!刚才她的手里就拿着一束相同的花! 那么,她手里的粉色玫瑰上,是不是也和他眼前这些花一样,上面撒着血呢?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好奇在骆寻身体里攒动着,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然后他拿起那束花下了楼,并且给迟夏拨去了电话。 接到骆寻电话的时候迟夏还以为大晚上的出了什么案子,却不想他只说了一句话:“迟夏,你出来,我在上次那个巷子。” 迟夏刚想问哪个巷子他就挂了电话,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唯一有交集的一个巷子,大概就是和瞿白见面的那次了。 临出门前她还在想,今天倒是奇怪,一下子拿到了两个线索,其中一个还和骆寻有关,现在骆寻又主动联系她,难道是因为屠国安的事? 迟夏加快步子,很快就靠近了巷子,刚准备给骆寻打电话,就见有人从阴影处出来,目光森然而又冷漠地看向她。 正是骆寻。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束花。 迟夏看到粉色玫瑰上星星点点的红色,以及那朵扎眼的红玫瑰。 她的脑子里忽然一闪而过那个卖花小女孩的脸,以及她拿回家的那束花。 “迟夏。”骆寻开口,声音冷淡沉重,他盯着迟夏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迟夏沉默着,目光还在那束花上。 “我刚才看到你了。”骆寻举了举手上的花:“我看到你拿着一束相同的花。” “那这束呢?”迟夏深吸了一口气:“哪里来的?” “我家门口。”骆寻阴沉一笑:“你说巧不巧。” 迟夏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迟夏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愤怒和克制。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骆队,你现在很愤怒,是不是?” 骆寻眼尾发红,只盯着她没说话,空气中似乎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迟夏轻轻叹了口气,她走进一旁的巷子里叫了一声:“骆队,你进来,我告诉你我是谁。” 第79章 坦白 骆寻跟着她,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除了巷头和巷尾照进来的灯光,巷子里没有路灯,越往中间走光线就越暗。 巷子外偶尔传来车子响笛的声音,巷子里只有他们俩走路的脚步声。 骆寻忽然停下步子,他刚想问迟夏到底想搞什么名堂,一道劲风就猛朝着他的面门冲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往后一仰,侧身躲过她的拳头,低骂一声:“迟夏,你疯了吧!” 迟夏却一言不发,拳风紧逼着骆寻的侧脸而来,骆寻心里头那股火彻底被点燃了。 他胳膊一挡,手肘直挡她的力道,并且很快迎上了她的攻击。 黑暗里,迟夏启唇一笑,很快认真起来,骆寻的战斗力在他出手迎上她的那一刻就让她心里一惊,更别说此时的骆寻还存着满身的愤怒。 窄小的巷子里打斗声响起,两个人谁都不让着谁,一时间难分伯仲。 骆寻的身手完全是正派走法,每一次出手都光明正大,相比之下,迟夏则是百无禁忌。 她是什么手段都敢用,时不时地还来挑骆寻几下,撩完就跑,直接把骆寻那点气全部都给挑了出来,两人下手越来越没有轻重,只把对方都仇人的姿态。 “你玩够了没有。”骆寻喘着粗气,汗从他的额头滴落:“告诉我,那束花是什么情况?” 迟夏依旧一言不发。 他说一句话就出一次手:“屠国安跟你父母的死有什么关系?” “你父母明明是火灾遇害,为什么你要揪着不放,中间有什么隐情?” “来东州之前,你是什么身份?” 迟夏的掌风推过来,他直面而上,手掌包住她的拳头将人往后一推:“周衍宸的案子里,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手?” 被他卸了力,迟夏有点不爽,打算偷袭他腰间部位,结果被他率先察觉,胳膊又被打了回去。 “你来东州,究竟是什么目的,是调查你养父母的死,还是另有目的!”骆寻似乎不想跟她再这么打下去,他手上动作加快,步步逼近迟夏。 迟夏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在体能身手这方面,她承认自己是要略逊一筹。 这个念头刚刚在她脑子里闪过的时候,骆寻就一个近身向前,迟夏紧急之下拿手肘去攻击他,却被他直接以掌挡住,两条胳膊互相擦过,骆寻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 迟夏立马用右手戳过去,他却早有准备,抓着她的左手胳膊用力一扯,迟夏在惯性之下身体一转,直接面对着他,与此同时,骆寻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懊恼,很快有了主意,膝盖已经朝着骆寻的下盘攻了过去。 黑暗里,骆寻轻哼一声,他右脚别住迟夏的左腿,左脚勾住她的右脚:“闹啊,你继续闹啊,来,我看看你还能闹成什么样。” 他们挨的那么近,接近二十分钟的打斗,两个人身上都出了一身汗,迟夏似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热气,以及他呼吸的时候,气息擦过她的脸颊。 她动了动胳膊,骆寻加重了力道:“别白费力气了,细胳膊细腿。” 迟夏咬了咬牙,有点不高兴。 骆寻自己也好奇,她的手腕简直跟他家的筷子一样细,下起手来怎么那么狠,他刚才都有点吃力了。 再打下去,真说不出谁输谁赢。 迟夏又动了动腿,被他压的死死的动不了。 骆寻又哼了一声:“迟夏,你是一点后果都不想是吧,怎么,把我踢坏了,你这辈子就爽了是吧,我骆寻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对着我命根子就来?” 两人胸腔里的剧烈跳动的心脏都逐渐回归平稳,昏暗中也都适应了光线,骆寻定睛看过去,只在夜色里看到一双无辜眨着的眼睛。 “你少来你这一套吧。”他咬牙切齿:“刚来专案组你就这个样子,你瞒过了多少人?” 迟夏忽然一笑,骆寻看到她眼尾轻轻翘起的弧度。 她喘着气:“骆队,你现在还生气吗?” 骆寻愣了愣。 她又说了一遍:“你还跟刚才一样愤怒吗,你的理智回来了吗?” 两目相对,骆寻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狡黠,又仿佛透着一股张扬的傲气。 “你心里那口气出来了,咱们就好好聊聊。”迟夏动了动手腕,声音低低地,带着轻笑:“咱们现在这个姿势,有点不太妥当啊。” 她说完,特意加了一句:“骆队。” 暗色里骆寻忽然就热了脸,他身体依旧正直,但眼睛里却闪过一抹慌乱,只觉得捏着她的手腕都有些烫手。 “聊聊吧。”迟夏说:“我保证不再动手了。” “你嘴里没一句实话!”骆寻说。 迟夏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自己想明白。 短暂的沉默后,骆寻鼻子里哼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脚。 他往后一站,靠在了对面的墙上,隐约看着迟夏揉着手腕。 “出去说吧。“迟夏觉得手腕有点疼,大概擦破皮了,说着就往外头走。 “先别。”骆寻声音有点急。 迟夏皱眉,转头朝着他的影子看过去:“为什么?” 骆寻没说话,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临时想起个借口:“花。” 迟夏拧着眉,掏出手机打开电筒,晃了半圈就看到了那束花:“在这儿。” 她刚指完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当时的攻击来的毫无防备,这束花却好好地躺在那儿,很明显就是骆寻当时刻意放在那儿的,他能不知道花在哪儿? 手机光照了过去,骆寻的手伸过来抓住手机挡住光,神色间有些不自然。 他咳了咳,走过去拿起花:“找到了,走吧。” 迟夏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儿,也没再问,跟在骆寻身后出去了。 走出巷子,骆寻脸也不热了,情绪也稳定了,心里头那股窜来窜去的邪气也散了。 他在巷子口忽然回头,光投过来,照在迟夏身上,一半明一半暗。 “你跟我打架。”他看着迟夏问:“是为了让我出口气,是不是?” 迟夏笑了一下,她揉着手腕走出来:“是也不是吧,因为我也想出口气,打架最好出气了。” 不得不说,刚才那一架迟夏打的很过瘾。 “你气什么?”骆寻问她。 夜风徐徐而过,迟夏目光扫了扫,看到不远处的长椅:“骆队,过去说吧。” 两个人走到长椅处坐了下来,骆寻等着她先开口。 “我知道你在查我。”她说:“骆队,我也在查你。” 骆寻侧头看她,顿了一会儿,忽的笑出了声:“你查出什么来了?” “你姐姐,骆凌菲。”迟夏看向他:“骆队,我查到的,比你多一点。” 隐隐还有些得意。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吐出来:“所以你跟这束花,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迟夏摇了摇头:“但我们都被人耍了。” 她紧接着说道:“五年前我的养父母死于一场大火,当然,这只是官方的说法,各项程序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事后,我在家里发现了几颗苹果。” “苹果?”骆寻皱眉:“跟他们的死有关?” “嗯。”迟夏点了点头:“苹果滚在沙发底下,没被烧到,事后,我在苹果上发现了细小的针眼。” 骆寻眸色微凉:“有人注射了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迟夏摇头:“正是因为无法确定注射的药物的是什么,所以这个案子,当时没办法查下去,只能以火灾定性。” 她的话没有停:“我养父母都是非常谨慎的人,尤其是我养母,我十五岁的时候研究化学实验,家里的书房差点被我炸了,在这之后她就更加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可当时的起火点,确认过是洗手间吹风机的插头没拔导致的,这在我们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骆寻静静听着,见她不往下说了才问:“那这件事,跟屠国安有什么关系?” “灭门案之前,屠国安去过我家。”迟夏点开手机,找到那张小猫刻件的照片给他看:“这个小猫刻件,他送了我妈一个。” 骆寻现在知道了,那份迟夏和屠国安的谈话记录后面没有提及的内容大概是什么了。 “结果你见过他一周后,屠国安就自杀了。”骆寻声音低沉:“这更加证实了你的猜想。” “是。”迟夏顿了顿:“但是骆队,现在有人,要把我们绑在同一根绳上了。” 第80章 合作 “什么?”骆寻拿起那束花:“你是说这个?” 一阵风吹过,迟夏的头发被吹起,洗发水的味道幽幽划过骆寻的鼻尖。 “在你查我的时候,我也顺手查了查你。”迟夏理直气壮:“所以我知道了你姐姐的案子。” 骆寻抬头看了看天:“所以,为什么我家门口,会那么巧的,正好有一束和你一样的花?” 迟夏轻扯唇角,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我今天去见了个朋友,他一直在帮我调查我父母的事情。” 骆寻看了一眼花,又把它拿起来放在了腿边:“查到什么了?” “他查到,五年前我父母出事那天,我爸爸收到过几束花,其中有一束……” 她看向骆寻:“是一个叫骆凌菲的人送的,送花人的单位,是东州城南区派出所档案科。” 骆寻脑子里如遭雷轰,他猛地站起来,瞪着眼睛看着迟夏。 “这不可能。”他压制着自己的声音:“迟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迟夏也站了起来,她目光清澈地看着骆寻:“是啊,一个十年前就没了的人,怎么可能在死后五年给人送花?” 骆寻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颤抖。 “所以,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不通为什么你的姐姐会跟我的父母扯上关系,而他们又先后遇害,这时候有个小孩来推销玫瑰花,我心里想着你姐姐的案子,就买了几支粉色玫瑰,那支红色的,是小孩送给我的。” “骆队,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她又问。 骆寻摇头:“什么日子?” “5.20号。” 迟夏走过去,拿起椅子上的那束花,她指腹捻了捻花朵上的血,放在鼻尖闻了闻:“骆队,你不觉得巧合吗,有人用这样一个巧合,把我们拉到了同一条船上,时间,地点,人物,怎么偏偏就往我们俩身上套呢?” 骆寻喉结滚动,嗓子眼生疼。 “来东州之前,我在钦城省局。”迟夏又跟他解释:“大多数情况下,我主要负责情报相关的工作,偶尔才会参与一些重点疑难案件,这也是为什么我的档案会那么简单的原因。” “五年时间……”骆寻声音暗哑,他抹了把眼睛:“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回东州?” “因为查到了屠国安。”迟夏说:“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从屠国安那里什么线索都没得到,他反而死了。” 骆寻沉默了好一会儿:“1.25连环杀人案,你查到了多少?” “除了一些内部没有公布的细节,基本都知道了。”迟夏实话实说。 骆寻忽的哼笑一声:“你这个案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么?” 迟夏也笑:“相较于1.25案,我父母的案子,估计你白干一场了,是吧?” “也不算白干,只是直到我来找你之前,我都还是一知半解。”骆寻说。 他看迟夏,见她抬头去看月亮,刚刚那一架两个人都出了汗,她耳边的头发有几缕还带着水润,卷曲着随风轻荡。 她的鼻子很好看,柔柔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骆寻看见她的睫毛一眨,又一眨。 月光清清冷冷,她整个人也是清清冷冷的。 她说了这么多,但骆寻依旧看不懂她。 “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实力?”骆寻忽然问她。 迟夏笑,眼尾轻轻勾起:“我只是个实习生啊,总不能一来就那么高调吧?” “你在我跟前就没想过低调。” 骆寻呼了一口气,坐在了她身边,目光看着路面:“骆凌菲,我姐姐,我确定她死于十年前的1.25连环杀人案。” “我信。”迟夏伸长腿看着脚尖:“那么,今天的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而为,骆队,你想过吗?” “我从来不信巧合。”骆寻说。 迟夏的声音轻轻的,但很清晰,她说:“我也不信,并且,我很讨厌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算计我。” 得把背后阴鬼一样不敢见人的东西揪出来,大家当面较量较量,她才觉得畅快。 可如果对方要藏在背后,那她就用背后的办法,总不能让自己输了。 她讨厌在一场游戏里被人打败。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任由夜风吹拂,头顶的树叶传来沙沙的声音,街道上行人很少,他们俩坐在椅子上,温暖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开始凉了起来,骆寻侧头看她,他说:“迟夏,我们合作吧。” 迟夏也看了过来,她一笑,眉眼弯弯:“好啊。” 她站起来,朝着骆寻伸出手去:“骆队,合作愉快啊。” 骆寻看着她的手,忽然想起审讯李一鸣的时候,她曾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敲下几个字。 她当时敲:冷静,别上他的当。 他看到她手腕上有擦伤,眉头轻拧,想起自己刚才钳住她的手往墙上怼的时候用了力道,巷子里的墙比较粗糙,应该是刚才擦伤的。 骆寻抓住她的手,发现擦伤的地方有墙上的灰粒沁到了她的皮肤里。 迟夏有点愣住了,挣了挣想抽出自己的手,骆寻没放开,拧眉看着她:“你干嘛?” “我是想握手。”迟夏说:“不是让你抓我的手。” 骆寻白了她一眼,抬了抬她的手:“擦伤了,有灰粒。” 他四处看了看,看到个自动贩卖机,起身走过去,很快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拧开瓶子冲洗擦伤的地方:“回去自己擦点药。” 迟夏低低的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薄厚适中,唇色红润,形状饱满。 迟夏舔了舔嘴巴。 “行了,先回去吧。”骆寻直起身,拧上瓶盖看着她:“顺便好好想想,我们要怎么合作,而且,迟夏,你还瞒着我很多事情。” “人总要有点秘密啊。” 迟夏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根叔给她的糖,递给骆寻两颗:“合作的开始,骆队,我请你吃颗糖吧。” 骆寻想起第一次跟她出外勤的时候,在车上吃的那根酸不拉几的棒棒糖,腮帮子都开始泛酸了。 但他还是拿了一颗剥开,随口问迟夏:“为什么喜欢吃糖?” 迟夏愣了愣,脑子里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似乎是什么人双手捧着一颗糖递到她跟前,她迫不及待地拿过那颗糖塞进嘴里。 是荔枝味的糖,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 “因为好吃。”迟夏自己也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骆寻觉得这个回答有些好笑,但也没有多问:“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迟夏指了指那束花:“这个花,扔了吧,上面洒着鸡血,太晦气了。” 骆寻深看着那束花,听了她的话,拿起花丢进了几步开外的垃圾桶。 迟夏笑了笑,跟他摆了摆手:“骆队,再见。” 骆寻在身后问她:“要送你回去吗?” “我不习惯被人送。”她抬起胳膊甩了甩,声音潇洒,姿态曼妙。 她可真漂亮,骆寻心想,背影也漂亮。 第81章 新案 这一晚回去,迟夏和骆寻都久久不能平静。 沉寂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十年和五年,原本是两个毫无干系的时间,如今却被一束花给联系到了一起。 迟夏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安眠汤,她正对着案情分析墙,目光森冷而又漠然,手里头把玩着一枚飞镖。 骆寻的住处,他掀开墙上的绿布,那面错综复杂的墙体也暴露在他面前。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拿起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下了林钰山和姐姐骆凌菲的名字,两个名字中间画了条线,横线上被他画了个问号。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牵连?那束花是谁以姐姐的名义送给林钰山的? 在林钰山夫妻死亡这件事里,那束以姐姐名义送过去的花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它是否是林钰山夫妻死亡中的一环? 林钰山和姐姐,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牵连?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当年见到姐姐尸体的场景十年来依旧历历在目。 那么温柔鲜活的一个人,当时就躺在坚硬硌人的石子上,任由雨水冲刷浸泡。 她的身体如同其余几个受害者一样,被细小的东西割裂,刺破,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布满全身。 姐姐的尸体在脑海中忽然变成另外几个相同遇害的女子,她们齐齐地站在暴雨倾盆的夜色里,身上细小的伤口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 她们的目光冷漠而又怨恨地盯着他,似乎在一遍遍地质问他:“为什么你连凶手都找不到,为什么你连公道都不能给我们?” 父母的哭声,受害者家人崩溃的质问一遍一遍回旋在他的脑子里。 倾盆大雨忽然变成红色的血雨,化作汹涌而来的海浪,朝着他奔涌而来。 骆寻仿佛溺水般窒息,他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恨意和愧疚倾泻而出,急促地呼吸中,他的拳头重重地打在墙上。 他想起徐洋说的话。 “骆大哥,你这么明事理,你这么理智而又克制,是不是也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如果你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他连自己的姐姐都没保护好…… 骆寻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忽的拿起手边的半根铅笔,用力朝着墙上挂着的一块木板扔了过去。 同一时空下,两个空间里,骆寻的铅笔和迟夏的飞镖,同时出发,同时稳稳地钉了下去。 泥泞不堪的肮脏之下,那些隐藏着的蛆鼠,就算狂欢夜再响亮,也终有结束的一天,他,总会揭开他们的遮羞布! *** 迟夏那边,她刚拿起桌上的安眠汤准备喝,脑袋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安眠汤被打翻,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但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并非第一次,迟夏跌跌撞撞却熟练地回到卧室将门反锁。 她将自己关进洗手间里,她拿出一条厚毛巾塞进嘴里咬住,然后坐在地上,颤抖着胳膊从柜子里拿出针管和一个小玻璃瓶装着的透明液体。 抽药,扎针,然后默默等待更大的疼痛袭来。 她会在这个冰冷的洗手间度过她的一夜,但她早已经习惯,甚至无数次的期待这种疼痛的到来。 来一次,她的记忆就恢复一点儿,她就能多一点知道,她是谁,她从哪儿来,为什么她不记得一切,只记得她的名字叫迟夏。 这两个字就像是刻在她的骨血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有来处,她有姓名。 而同一时间,永丰垃圾处理厂,就在石天一骂骂咧咧地整改厂里安全问题的时候,他关在仓库的三名醉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等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急着给迟夏发消息,但迟夏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此时迟夏的车子停在了郊区一处山腰平地,再往前就只能走路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不远处的田地里围起来的警戒线和来往的警察。 她刚准备往过去走,骆寻的吉普车紧随而至,并排停在了她的车子旁边,曹斌和卷毛很快跑了下来:“哎哟,这是谁的车啊,酷啊!” 一到车头,看到迟夏,曹斌一脸意外和惊喜:“夏,你不会要告诉我这是你的车吧?” “是我的。”迟夏笑了笑:“路程有点远,所以我就开车过来了。” 曹斌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引擎盖:“你这车改装的吧?” 迟夏点头:“曹大哥,你对车感兴趣啊?” 卷毛在一旁笑:“他何止感兴趣啊,他就是个车迷。” 曹斌一颗心都扑在车上,懒得回应他的话。 骆寻停好车,和林文觉一起下来,看到迟夏的时候他眉头拧了拧,很快又扫了一眼她的车:“行了,回头有的是时间给你欣赏,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说到这个,曹斌一秒收回目光,刚刚还一脸流连的人立马就扯上卷毛往前头跑。 “报警的人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咱赶紧去看看到底咋回事儿……” 林文觉也夸了一声迟夏的车:“这车不错,回头我得坐坐,我先过去啊,你们快点过来。” 他紧追着曹斌和卷毛过去了。 骆寻走上来看着迟夏:“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很明显吗?”迟夏摸了摸脸:“昨晚没睡好吧。” 骆寻直接打开手机照相机举到她面前:“只是没睡好能是这样子?” 迟夏一看,才发现自己一脸疲惫,唇色苍白,尤其是她出门前用粉底盖了盖,电话来的太急,她走的时候忘了涂口红挡一挡。 就更显得她久病不愈似的。 “忘了涂口红了。”她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管口红拧开。 骆寻刚打算拿走手机,就听她说:“骆队,你胳膊往高抬一下。” 骆寻一怔,明白过来了,感情是把他的镜头当镜子了。 骆寻胳膊抬了抬,见她涂了口红,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他移开落在她唇上的目光:“老曹跟你说了吗,关于这个案子。” 迟夏抿了抿嘴,指腹蹭掉嘴角涂出来的颜色,抬眸看他:“没有,就说有案子,让我赶紧过来。” 骆寻收起手机,两个人一同往现场走,边走边道:“有几个农林大学的研究生来这里做调研,发现了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白骨化?” 迟夏皱眉:“这地方也不是荒山野岭,一具尸体白骨化才被发现吗?怎么发现的?挖出来的还是?” “现在还不清楚,先过去看看。”骆寻说:“老宁已经提前过来了,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迟夏应了一声,骆寻余光瞥见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精气神。 “你早上吃东西了没有?”他问。 迟夏想都没想,从兜里掏出糖就要剥:“吃了啊。” 骆寻瞅她那样子,吃了才怪,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来:“吃吧,别老吃糖,酸不拉几的哪里好吃?” 他加快步子,掀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迟夏看着手里的巧克力,一晚上的疼痛让她这会儿有点反胃,但胃里的空虚感更让她难受,这块巧克力来的正是时候。 骆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今天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跟昨晚打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而且刚才给她巧克力的时候,他看到她胳膊上的针眼了,不止一个,透着微微的青肿。 她昨晚做什么了?骆寻心里满是疑问,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迟夏很快跟了上来,站在了骆寻身边。 宁弈他们已经将尸骨全部转移了过来,青天白日下,还混合着泥土的骨头整齐地排列在白布上,头骨上的眼眶正黑黝黝地盯着他们,让人不寒而栗。 “初步来看是一具女性尸骨,年龄大概在28岁到35岁之间,从白骨化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六个月以上,很遗憾,有些细小的骨头还没找全。” 宁弈想站起来,大概是蹲的时间太久了,一下子没使上力,他眼巴巴地看着骆寻伸出手去:“你拉我一把啊。” 骆寻抓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起来,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屁股上的土。 宁弈站定了,又说:“对了,死者生前生育过。” “死因呢?”骆寻问他。 “肋骨断裂,头骨后脑勺部位有裂痕,应该是重物击打所致,目前来说我还不能确定这两个哪一处是致命伤,啊,还有一点……” 宁弈走到尸骨下半部分,指了指手骨和脚趾骨部位:“死者的手指指骨和脚趾指骨是断裂的。” 迟夏和骆寻同时拧眉,他们蹲下身去,各自检查了一下,和宁弈说的一样。 “宁法医,骨头断裂,是生前还是……”迟夏抬头问宁弈。 宁弈的声音在烈日下显得森凉。 他说:“就目前来说,我比较倾向于是生前伤。” 第82章 检查 一个女人,生前肋骨断裂,后脑有撞击伤,而且手指指骨和脚趾指骨全部断裂…… 五月下旬的正午,日头照的迟夏有点发晕,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骨头断裂的声音和女人凄厉绝望的惨叫声。 十指连心,她生前该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她猛地睁开眼睛,强光的照射下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 骆寻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她,这会儿见她身体一晃,他神色微紧,脚下微微错开小半步,不着痕迹跟她错了半个肩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人给稳住了。 迟夏心里一惊,朝他看过去,见他正神色如常的跟宁弈说话。 手里的胳膊轻轻一抽,骆寻想起她的针孔似乎就在那个地方,手又往下移了移,他侧头,目光沉重而又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林文觉检查完四周,和曹斌上去看了看,回来跟骆寻汇报情况,刚走近就看到骆寻抓着迟夏的胳膊,他眉头一拧,往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走上去挡在了两人身后。 正好宁弈说道:“从骨头散落的程度和分布情况来看,尸骨应该是上面滚下来的。” 林文觉咳了一声,在骆寻和迟夏身后开口:“前两天那场雨,山上有塌方,刚才我和老曹看了一圈,他已经去确认塌方点了。 迟夏用了点力,想从骆寻手里抽出胳膊。 林文觉也看出了她身体不舒服,这会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骆队,你要不要跟迟夏过去看看,老宁这儿我盯着。” 骆寻看了过来,林文觉使着脸色侧了侧下巴。 “好。” 骆寻松开迟夏,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迟夏,你跟我来。” 迟夏应了一声,跟上了他的步伐。 警员们基本都在找缺失的骨头,骆寻找了个阴凉点的地方忽然停下,脸色凝重地看向迟夏:“你怎么回事?” “昨晚没睡好。”迟夏低着头。 “你放屁!” 骆寻直接抓过她的胳膊,撩开她的袖子,指着上面的针孔问她:“这是什么东西,你来跟我解释解释!” “药。”迟夏的声音有气无力。 骆寻声音沉沉:“迟夏,说好的合作,我不希望你隐瞒我,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不是你想的那种药。” 迟夏抬头看他:“骆队,你让我想想吧,想想再决定告不告诉你,行么?” 骆寻盯着她,到底在她疲惫的双眸中败下阵来:“你保证,这个药对你的身体没有损害,以及,它不是什么违禁品?” “不是。”迟夏看着他,目光坚定:“骆队,我是个警察。” 警察不会知法犯法。 骆寻没再问下去,见她这样,不免软了软口气:“你要不要回去?” “不用。” 迟夏靠着山体:“宁法医说的没错,尸骨如果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话,我们首先要找到塌方点,然后确定埋尸地,从尸体的情况看来,绝对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骆寻不悦地看着她:“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你在这缓一会儿,我去找老曹。” “好。”迟夏没再逞能。 骆寻看她的样子,叹了口气,招手叫了声林文觉。 林文觉很快跑了过来,一脸担心:“迟夏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早上又没吃东西,日头一晒没扛住,老林,你有什么吃的没有,先给她垫垫肚子。” 骆寻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林文觉无语地从兜里掏出个包子来:“这你也要剥削?” 骆寻夺过包子塞到迟夏手中:“先垫吧两口。” 迟夏朝着林文觉笑了笑,打开塑料袋咬了口包子:“林大哥,那我吃了啊。” 林文觉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这事儿,朝着两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又回去了。 “吃吧,我去找老曹。”骆寻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山上走。 迟夏吃完了一个包子,在阴凉处坐了一会儿,没刚才那么难受了,她往后退了几步,观察他们所在的现场。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半山腰一块平地,如宁弈刚才所说,尸体最有可能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但是,什么程度的塌方能够导致尸体从埋尸地落到这里来? 除非埋尸地本身就不深。 她这么想着,顺着骆寻离开的方向找了上去,很快就看到了骆寻和曹斌的身影。 骆寻上去以后,曹斌已经发现了疑似掩埋尸骨的地方。 哼哧哼哧弄了半天,还原出埋尸地的浅坑来。 “老大,现在来看的话,应该就是塌方时小范围的雨水冲刷造成埋尸地被冲开,尸骨顺着雨水冲到下面吧?” 曹斌半跪在坑边,正从还有些泥泞的坑里面扒拉着。 骆寻手里也拿着根木棍,在泥土中翻来覆去,然后,他找到了一小块骨头。 “这里也有一块。”曹斌也找到了。 骆寻把两块骨头放进证物袋递给他:“目前来说是,你先把这两块骨头拿下去给老宁,我再看看。” 曹斌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泥土,正好看到迟夏:“小夏,你来了啊,诶,你怎么啦,脸色看起来有点差啊。” “昨晚没睡好。” 迟夏走了过来,目光探向骆寻所在的位置:“曹大哥,找到骨头了?” 曹斌晃了晃证物袋:“找到两块,我正准备拿下去给老宁呢。” 他擦了擦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颗棒棒糖:“从我侄女手里抢来的,吃点甜的,说不定好点,我觉得啊,你这是低血糖了。” 迟夏心里暖暖的,接过他那颗棒棒糖笑了:“好。” 曹斌跑下去找宁弈他们,迟夏走到骆寻身边:“骆队,要确定死者的身份,可能会有点难。” 骆寻看她脸色好了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是啊,就算有什么,也被雨水冲没了,而且我看了,这里没有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线索。” “服饰之类的也没有吗?”迟夏扫了四周一圈:“按理说布料之类的东西不会降解那么快。” “如果凶手埋尸的时候死者就是白骨状态呢?” “也就是说,这里只是抛尸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迟夏说。 骆寻扔了手中的木棍:“尸体白骨化总有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土质,植物,微生物,都会有所体现,这个地方……” 他指了指浅坑:“这里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尸体曾在这里腐烂直至白骨化,所以我怀疑,尸体是直接以白骨化状态埋在这里的。” “并且那个埋尸体的人或许很急,或许有什么突发状况,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很匆忙,所以坑挖的很浅,很容易就被冲开了。”迟夏补充说。 “嗯。”骆寻观察着四周:“这个地方很危险,再下两场雨,还会塌的。” 迟夏看了看他指的方位,的确,长久的侵蚀,小块且土质松软的山体坍塌是常有的事。 她蹲下去检查这里的土质:“这个地方土质松软,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里并不适合毁尸灭迹,埋尸的人没选好地方。” “但对方聪明的一点是。” 骆寻指了指那个坑:“就算尸体被冲出来,必定伴随着雨水……” 迟夏接了他的话:“很多痕迹,都会被冲刷干净。” 骆寻点了点头,目光凌厉。 从他们所站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宁弈他们的方位,曹斌已经把找到的两块骨头拿了下去,先后有警员找到新的骨头。 宁弈正对着太阳观察找到的骨头。 “骆队,你看这儿。” 迟夏拿了根长点的树枝,指了指靠近边缘的地方:“这个痕迹,应该是有谁失足掉下去了。” 骆寻将她往后一拉,自己上前查看:“痕迹是新的,这里距离下面并不高,掉下去的话应该只会受点伤,没有生命危险。” 两人刚这么说着,就见曹斌在下面跳着朝他们挥手:“老大,尸骨全部找齐了!你们下来看看!” “行了,下去吧。” 骆寻又看了一遍四周的环境:“这里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确定死者的身份。” “余大哥正在跟报案人交涉,说不定会有线索。” 迟夏往下走,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浅浅的坑。 埋尸的人到底是做贼心虚而匆忙,还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亦或者还有他们想不到的原因存在? 第84章 人为 车子继续行驶起来,过了许久,骆寻才说:“是,在周衍宸的案子里,我就发现了。” 这一次,迟夏没有再回应他,车子里发出她清浅的呼吸声,骆寻分不清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装的,但他还是放缓了车速,调整了冷气温度。 那一边,曹斌如愿以偿的过了一把车瘾,刚准备来个潇洒的拐弯,就听到林文觉说:“老曹,待会儿找个餐馆停一下,骆寻说迟夏身体不舒服,给她买点东西吃,不然她一个女孩子挨不到回去。” “好嘞!”曹斌笑道:“老林,你有没有发现,老大这两天开窍了似的,我可没见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我!” 林文觉失笑:“你个糙老爷们有什么需要体贴的,咱们皮糙肉厚的就不要吃这种醋了好吧,曹警官,咱要点脸啊……” 曹斌嘿嘿地笑:“不过话说回来啊,人家迟夏一个姑娘家来咱们专案组,咱们是要好好照顾人家哈,不得不说……” 林文觉见他的注意力又被车给吸引过去了,无奈地笑笑,倒是想起骆寻今儿扶着迟夏的场景。 以他敏锐的观察力来看,这两人之间绝对有些猫腻。 迟夏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怔忪着眼睛看向驾驶位。 开车的骆寻并不在,车是停在路边的。 迟夏刚准备四处看看,耳边传来敲击声,她转过头,看到骆寻在车子外敲车窗,迟夏摇下车窗:“骆队?” 骆寻从外递过来一碗小米粥,粥香味立马飘进她的鼻子里。 骆寻神色如常:“老林他们找到个餐馆,东西不怎么多,但粥煮的还不错,你先吃点,吃完了咱们再走。” 迟夏心中仿佛拂过一片轻飘的雪花,落在炙热的心头,一点凉意很快和心脏的热意混合在了一起,她接过粥:“骆队,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骆寻转身走到一旁,背对着迟夏拿出一根烟点上了。 看着手里的粥,迟夏笑了笑,她一边喝粥,一边盯着骆寻看,看了好一会儿,骆寻忽然回过头来:“别看我,吃你的粥。” 迟夏又笑,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骆队,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 骆寻轻哼一声,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碾灭烟头走过来:“吃完了没有?” 迟夏点着头,把空了的纸碗从车窗递出去,一笑:“吃完了,骆队,麻烦扔一下。” 骆寻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一边接碗一边往她手里塞了张纸巾:“擦擦你那嘴吧。” 睡了一觉又吃了东西,迟夏精气神恢复了七八分,骆寻也没再多问,扔了东西上来,车速也加快了许多,两人很快回到了警局。 一行人回到警局,将现场得到的照片线索分类,刚往案情板上贴照片的时候,卷毛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个袋子,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儿买来的小浣熊干脆面:“饿死人了,这玩意儿救我大命啊!” 他说着把塑料袋里的干脆面放到桌上:“人人有份,自己拿啊。” 他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弄得迟夏他们都有点想吃,除了骆寻,一人拿了一包过去,一时间办公室里都是干脆面的咔嚓咔嚓声。 迟夏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咬过的面饼,忽的动作一滞,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场景,那个场景里,有人邀功似得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他说:“吃吧小狐狸,以后我给你买好多好多……” 买好多好多什么东西,迟夏不记得了,只记得塞进她手里的那个东西对他们来说十分珍贵,珍贵到对方都舍不得吃,全部都留给了她。 骆寻一人贴好了尸骨照片,拿着马克笔敲了敲案情板:“注意一下啊,咱们得赶紧查明白骨的身份信息,不然这案子就没法查下去,卷毛,你去医院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卷毛擦了擦嘴:“从笔录情况来看的话,四个同学交代的都是一样的,我又分开询问过了,基本排除串通过的可能,至于他们那个楚老师,我也查了查,的确是临时有工作才导致的失约。” “受伤学生的情况怎么样?"骆寻又问。 卷毛想笑又忍住了,一脸同情地说:“尾巴骨受到了些许伤害,估计要养一段时间了……而且人也有点吓着了,不过问题不大,我嘱咐医院那边了,有什么情况会联系我们的。” 骆寻看着那些照片:“那就开始调查死者身份信息吧,老宁那边给出的初步判断是死亡时间大概六个月以上,那咱们就这样,为了保险,先调查一年内东州报过案的失踪女性,年龄在28~35岁之间,生育过,那就肯定有孩子,先从这里查起吧。” 林文觉卷着干脆面的袋子:“失踪案主要是二队那边在负责,我跟老曹过去看看。” “卷毛也去吧,所有资料都带回来,一起查。”骆寻说。 林文觉点了点头:“也好。” “我跟迟夏再去法医室那边看看情况,回来跟你们一起。” 骆寻说着扔了手中的马克笔拍了拍手:“行了,都行动起来吧,对了,卷毛,你先去吃个饭再去,我们都吃过了。” 卷毛胳膊底下夹了包干脆面:“嘿,这玩意儿还挺好吃,不耽误干活。” 分配好任务,大家各自行动,骆寻和迟夏去法医室找宁弈。 宁弈和徒弟小赵提前回来,一路上骆寻千催万催就算了,曹斌那小子胳膊肘不知道往哪边拐,拿着两人那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关系打感情牌,就是为了让他一回来就先帮他们做尸检。 宁弈仰天长叹,徒弟小赵见怪不怪,一回来就很有经验地开始了相关准备工作。 每一步都是冲着刚带回来的那具无名白骨去的。 迟夏和骆寻来的时候,宁弈这边针对白骨的深度检查已经有点时间了。 骆寻来的时候从卷毛那儿剥削了两包干脆面,这会儿邀功似得往桌子上一放:“怎么样了啊宁大法医?我谢礼都给你带过来了。” 按照往常的情况,这会儿宁弈肯定要刺骆寻两句才对,但今天他没说话,口罩上方的眼睛里满是凝重。 骆寻和迟夏对视一眼,两人走了上去,骆寻又问:“老宁,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啊?你别不说话啊,你不说话我紧张。” 宁弈抬眸看他,声音沉沉:“骆寻,这具尸骨的骨头,不是自然散架的。” 骆寻一愣,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死者被肢解?” 宁弈点了点头:“是,是肢解,而且……” 他直起腰来,叫了徒弟一声:“小赵,我让你做的检测怎么样了?” 小赵在隔间应了一声,过了两分钟才出来,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师父,根据药理实验来看的话,这具尸骨的确是通过药物处理过的。” “药物处理?”迟夏也拧起了眉:“宁法医,也就是说,这个死者的白骨化是人为的?” “嗯。” 宁弈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们:“如果这样的话,死者的死亡时间,就要从六个月往前推了。” 骆寻和迟夏脸色也冷冷的,骆寻问他:“前推多少?凶手是用什么方式肢解,并且处理的尸体?” 宁弈脸色略显遗憾:“我认为,至少往前推三个月,具体的还得给我点时间,我尽快给你们结果,还有,忘了告诉你了,根据腿骨的计算,死者生前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你们查找人物线索的时候应该会用得上。 骆寻知道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这些线索就已经不容易了,这会儿他就是再怎么催也跨不过时间这两个字。 “其实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死者可能死于三个月前,一定程度上也为我们缩小了寻找失踪者的范围。” 迟夏说着拿出手机:“我去跟林大哥他们说一声,从我们一开始说的一年,推到六个月吧,等正确死亡时间推论出来,到时候再继续缩小搜索范围。” 骆寻眉目沉沉,他点了点头:“好。” 迟夏低头去找林文觉的联系方式,这时候才看到石天一传来的消息,她低着头,神情一凛,迅速将那条消息删除了。 第85章 入室 迟夏出去给林文觉打了电话,随后眉目冷凝地看着手机,给石天一发了条消息。 【先确定生死。】 发完这条消息刚要进法医室,骆寻已经出来了:“没什么新线索,先回去吧。” 两人刚回到专案组没多久,林文觉他们就推着一大堆失踪案件资料回来了。 “原本为了以防万一,规划的是一年内的失踪者资料,刚才迟夏打电话过来,倒减轻了咱们的工作量。” 林文觉一边往桌子上拿资料一边说着:“吕涛那小子,一开始还不想给我们,老曹差点跟人家打起来,呐,六个月之内的所有失踪人员的资料都在这儿了,咱们还得自己分类一下,挑出女性失踪者。” 众人立马上手,用了大概半小时的时间分出了女性失踪者的资料。 “二队这工作量也不小啊。” 曹斌指着资料:“六个月的时间就这么多失踪案件,我看吕涛平时上下班挺准时的啊,回头我得参他一本,这小子不好好为民服务!” 骆寻捞了一沓资料检查,听到他这话开口道:“失踪案本来就不好查,更别说一个成年人的失踪,虽然现在信息系统这么发达,但一个人如果有意失踪也不太容易找到。” 林文觉也接着他的话说:“人口失踪案定性复杂,要找到一个失踪人员,投入的警力物力都不会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很多人口失踪案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那除非变成刑事案件喽。” 曹斌拿起一份资料:“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像今天发现的这个白骨,如果真是人口失踪,那……” 骆寻没再说下去,叹了一口气,又去拿另外一份资料,忽的想到,如果,死者失踪,并没有人报案呢?如果死者本来就是一个和人群疏远的边缘形人呢? 他看完手中那份资料,刚准备开口,就见迟夏忽的侧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她说:“骆队,我们是不是还得查一查最近有没有相关的报案情况啊,虽然大概率会报人口失踪案,但是……或许也有例外呢?” 卷毛就在她身边,闻言说道:“小夏,你是担心,如果死者是被亲近的人杀害,那么,对方一定会想办法隐瞒死者失踪的真相,就像那个……前段时间那个杀妻案,死者的父母过了半年才意识到女儿遇害了?” “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迟夏说着,又看向骆寻:“骆队,你觉得呢?” 骆寻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卷毛,你去查一下这个。” 卷毛立马放下手中的资料:“好嘞,立马去!” 他一走,剩下的四个人又沉默无言地在众多的失踪案资料中查找线索。 在他们一行人寻找无名白骨身份信息的时候,郊外一处私人花园别墅里,瞿白从长久的昏睡中醒了过来。 一直守在身边的阿德眼里露出惊喜来,他急忙凑了过去:“先生,您醒了!” 瞿白脑子里一片昏沉,他目光凌厉地看向眼前的人,过了好几秒才认出这是阿德,眼里的防备和冷漠散掉,他开口第一句话是问:“她那边怎么样?” “您先吃点东西吧。”阿德转身去拿粥:“这次昏迷,您睡了两天。” 瞿白却不怎么在意,他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脸色苍白虚弱:“我问你,她那边怎么样?”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阿德暗暗心惊,不敢再自作主张,他放下手中的碗,恭敬地站在瞿白跟前:“先生,我怀疑,有人进过迟小姐家里了。” 瞿白猛地看向他,一时间眸子里杀气尽显:“她那边的人?” 阿德低着头:“我怀疑是。” “你怎么处理的?” 瞿白掀开被子下床,阿德立马上去扶住他:“原本,我想进去看看,但我并不了解迟小姐的习惯,怕弄巧成拙 ,所以想问问您的想法,但是,以迟小姐的能力,很快就会发现有人进去过。” “不一定。” 瞿白声音冰凉:“她做事向来谨慎,你忘了,她手底下有个人,最擅长恢复现场。” “那我们……”阿德看向他。 瞿白推开他的胳膊走到窗户前,掀开白色窗帘去看窗外的景色,看到满园月季和绣球长势喜人,旁边还有花农在忙碌着,他们正在往院子里栽种新花。 天堂鸟,瞿白亲自挑选的花。 他笑了笑,眼里盛满温柔:“我们去一趟。” 阿德眉头一皱:“您刚刚……” “灯下黑谁不会玩呢……”他语气嘲讽:“现在就去。” 阿德从来不会违背他的意思,此刻只道:“迟小姐那边有了新案子,不会那么快下班,我们应该还有时间。” “嗯。”瞿白已经去挑选衣服:“对了,那三个人,你怎么处理了?” “放回去了,您放心,没有暴露。”阿德说。 “我不希望她查到什么。”瞿白带着几分警告:“就算查到,也不应该是什么有用的线索。” 阿德低着头:“明白。” 瞿白没再说话,进了衣帽间换衣服,阿德看着桌上的粥,小心翼翼地说:“您还是吃点东西吧。” “知道了。”瞿白很快出来,拿起那碗粥囫囵吞枣地舀了几勺。 阿德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 要进迟夏的家里,对瞿白来说并不难,他没让阿德进去。 他站在客厅中央,四面环顾着这间房子,冷峻的面容此时也多了几分暖意。 这个时候的瞿白,仿佛才像是个活着的人。 “小狐狸啊小狐狸。” 他唇齿间带着笑意,轻轻地叫出这个称呼,很快又神色凝起,观察起这个房子里是否有外人介入的痕迹。 迟夏谨慎,在一定程度上,她连自己都不相信。 即便这是她的家,她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出来,那些隐藏起来的东西,对方派来的人很难发现。 包括瞿白,况且,他并不是抱着看她生活环境的目的而来的。 瞿白转了一圈,最后走进了洗手间,那个最容易被入侵者忽略的地方。 于是他发现了迟夏藏起来的针头和药物,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瞿白愣在原地,先是震惊,而后便是愤怒。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阿德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他此刻很愤怒。 “去查。”瞿白把个戒指塞给阿德:“样品在里面,很少,小心点。” 阿德知道他这枚戒指的用处,通常会用来藏一些东西,比如,药。 他脸色也瞬间凝重了起来:“那边……也是那边干的?” “不是,应该跟她无关。” 瞿白眼眸发沉:“速度越快越好,我要知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阿德刚要应,瞿白又道:“现在就去,我要立刻,马上!” 阿德很快离开了,瞿白从楼梯下去,他慢悠悠地走到小区花园,听着身边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他仰头去看太阳,眯起眼睛感受它的温度。 他的声音轻轻地,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谁。 他说:“小狐狸,你得活下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啊。” 第88章 早餐 迟夏和瞿白在路口分开,根叔提前拿着保温壶在那儿等他们。 为了不打扰两个年轻人说话,他给了保温壶很快就回了酒吧。 “迟夏。”瞿白眼角都带着欢快:“有时间,我们去看看白天的格桑花吧。” “好啊。”迟夏一口应下:“等我有时间,我们一起去。” 瞿白笑了起来:“好,我等你。” 他站在车边送迟夏:“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迟夏准备发动车子,忽的想到了什么,探出车窗问他:“瞿白,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比如说吃的,用的之类的?” 瞿白脸色有点茫然。 迟夏又说:“为了心安理得吃你的糖,我决定礼尚往来一下。” 瞿白眼里闪着温柔的光,他笑道:“柿子,我喜欢吃柿子,石榴也喜欢。” 迟夏皱了皱眉,失笑道:“真奇怪,我喜欢的荔枝糖你不喜欢,你喜欢的柿子和石榴我也不喜欢。” 看着风吹乱她的头发,瞿白很想摸一摸她的脑袋,但又怕她反感,只是轻轻笑着:“但是你送我的话,我会很开心。” “好。”迟夏缩回脑袋,眼眸闪闪发光:“我送你。” 她的车子离开,瞿白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咳,阿德从暗处出来给他披了件外套,压低着声音:“先生,狐狸回国了。” 听到狐狸两个字,瞿白脸上瞬间露出厌恶的表情,刚才的慵懒放松一瞬间转换成防备冷漠,他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联系蝎子,等她回来了,给她找点事干。” 阿德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您以后跟迟小姐见面,要更小心点了,那边盯得紧,万一出现纰漏……” “我知道。”瞿白声音沉了几分:“我知道分寸。” 阿德没再说话,只是心里却总浮着一层担忧。 “对了。”瞿白忽然停了下来:“蝎子还是不准备现身么?” “他让我把这个给您。” 阿德掏出一张纸条:“蝎子说,您不必再问他了,这就是他的答案。” 瞿白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誓死不休。 他看完字,将纸条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那你呢?” 阿德神色如常,但眼睛里却含着恨意,他坚定开口:“先生,我跟蝎子一样。” 瞿白轻轻笑起来:“或许这世上有比同归于尽更好的复仇,想办法活下去吧,这话,你也告诉蝎子一声。” 阿德看了他一眼,脸色复杂,他想问瞿白,那您呢?但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敢问出来,只说:“好。” *** 第二天一早,迟夏先去酒吧放了保温壶才去的警局,想了想早上还是开车去了。 听说曹斌他们出外勤的那辆车最近动不动就熄火,今天要去确定死者身份,肯定要开车去。 骆寻的车子在停车位上,意味着他要么早到,要么根本没回去。 迟夏将车子停在他旁边,想起他昨晚给自己的饭卡,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骆队,吃早餐吗,你请客。” 没想骆寻很快回了消息:“楼下等我。” 没两分钟的时间骆寻就跑了下来,他今天穿了身清爽的衣服,头发还是湿的,看样子刚洗漱完,手里拿着昨天挑出来的那五份资料。 “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去一趟二队,了解一下相关信息,等老林他们回来以后咱们就出发。” 骆寻一边往食堂走一边说着,忽的又回头看迟夏:“你今天好点了吗?” 他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清早的空气传进迟夏的鼻子里,迟夏笑道:“充满力量。” 两人走进食堂,食堂的人还很少,迟夏学着他的样子要了豆腐脑和小笼包,看他往豆腐脑里加了点辣椒和醋,有些蠢蠢欲动:“骆队,好吃吗?” “吃醋有益身心健康。”骆寻满足地喝了一大口:“你试试。” 迟夏将信将疑地往自己碗里加了辣椒和醋,抿了一口,眼眸惊喜,又连喝了好几口。 “陈醋真是个好东西。” 她夹起小笼包,骆寻又推过来自己的蘸碟:“蘸点试试。” 虽然迟夏从小在北方长大,骆寻这也是东州最常见的吃法,但养父母饮食清淡,她自然继承了他们的饮食习惯,骆寻这个吃法,打开了迟夏新世界的大门。 骆寻觉得有些失笑,吃个东西她至于这么惊喜么。 两人神清气爽地吃了早餐,刷了骆寻的卡,然后去了二队。 吕涛,二队队长,局里的失踪案件大多都会分配到二队来,他们这次过来,是想了解一下找出来的五份资料再去家访。 骆寻毫不客气地掀开吕涛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人正在喝茶,差点呛了一口,看到是他立马拉下脸:“我说骆大队长,我今儿要是被茶叶呛死你负责吗?” 骆寻拉了把椅子给迟夏:“随便坐。” 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笑的贱兮兮地对吕涛说:“我负责把茶叶给你抠出来。” 在吕涛翻上天的白眼中,他把手中那几份资料放在桌上点了点:“说说这几个人的情况,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 吕涛放下手中的茶杯,探头去看坐着的迟夏,迟夏笑了一下,叫了声:“吕队。” “新来的啊?” 吕涛拆着几份资料,抬眼看了眼骆寻:“老常也是偏心啊,这么机灵的小姑娘就不往我们二队塞?” “怕你们暴殄天物。”骆寻一笑,又敲敲桌子:“你快点儿,时间紧迫。” 吕涛瞪了他一眼,看向手中的资料,眉头一皱,把其中一份丢到了一旁:“这份你们可以直接排除了。” 骆寻拿起一看,又递给了迟夏:“周婉柔,为什么?” 吕涛站了起来:“这个周婉柔,她妈妈是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啊,就是咱们说的老年痴呆症,住在疗养院里,大概三个月前吧,老太太从疗养院走失了,跑到警局非说女儿失踪了,大吵大闹,当时接待的警员为了稳定她的情绪就给她做了这个失踪资料填写,但后来没多久他女儿和女婿就来警局把人接走了,我们也才知道老太太是病了。” 骆寻刚皱起眉头,吕涛就道:“今年以来全市失踪人口大幅增加,尤其是女人和孩子,我们这边工作也紧张,每天接待一大波一大波的失踪人口家属,许是手下人太忙了弄乱了。” “这事儿要让老常知道你就哭吧你。”骆寻又点了点另外四份:“这几份呢?” 见他不计较,吕涛松了口气:“这个汤兰和刘彩芸呢,据我们调查,他们的丈夫是涉及家暴的,这两人最大的可能是躲在哪儿了,万佳倩跟丈夫离婚后就跟父母住在一起,她失踪呢,主要是跟父母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至于杜小雨,她就有点特殊了,这姑娘是个研究生,前男朋友是化学专业的学生,两个人有个孩子,孩子都有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分手了,要说最棘手的……” “男朋友是化学专业?”骆寻和迟夏同时来了精神:“资料里没有显示啊。” “哎,都分手了的事儿,我们也是摸查的时候才知道的,怎么,这个跟你们的案子有关系?” 骆寻抿了抿嘴:“大概吧。” 吕涛拿起杜小雨的资料:“你要说起来,其他三个人我们大概还能猜到她为啥失踪,这个杜小雨,我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骆寻收起几份资料就要走:“行了,大概清楚了,你继续喝你的茶啊。” 临出门之前,骆寻又回过头来,咧嘴一笑:“老常那儿有好茶。” “这好茶还是留着你自己喝吧!”吕涛当仁不让。 骆寻皮笑肉不笑地朝他一龇嘴。 他们出了门,吕涛又在后面追着补了一句:“那个杜小雨她父母,脾气可大了,你们到时候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啊,小心被……” 他那最后一个打字还没出来呢,骆寻和迟夏已经不见踪影了。 第91章 铩羽 林文觉和曹斌那边,他们从汤兰和刘彩芸家里出来,又去了一趟这两个女人的娘家。 相比于他们夫家的热切和着急,两个女人的娘家人却显得有些并不欢迎他们,甚至没说几句话,他们就被人轰了出来。 回到车上,曹斌灌了一大瓶水:“元芳,你怎么看,依我看,此事必有蹊跷啊!” 林文觉抻了抻胳膊,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老曹,我怀疑汤兰和刘彩芸的失踪,跟她们娘家人脱不了关系。” “啥?” 曹斌来了精神:“元芳啊,虽然她们娘家人都不太欢迎咱们,但是把自己家里人搞失踪,这……这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林文觉睁开眼睛:“我问你,汤兰和刘彩芸失踪,报警的是谁?” 曹斌想都不想:“她们的丈夫啊,不对,咱们当时问的时候,这两家的婆婆好像也都去了。” “对,一个女人失踪,丈夫和婆婆最着急,自己的亲人却不着急。” 林文觉嗤笑一声:“而且,我们刚才去的时候,她们的娘家人表达出来的意思,甚至是想让对方撤案,他们很不喜欢报案这件事。” 林文觉说完,意有所指地看着曹斌:“大人,您看我分析的对么?” 曹斌表情认真了起来,他想了好半晌,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对啊,老林,吕涛那边给我们的反馈是,汤兰和刘彩芸的丈夫都疑似家暴,咱们……咱们刚才上门的时候……” 林文觉接了他的话头:“是,而且相同的是,她们家里的家具都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很像是家暴的时候打烂的,而且墙上还有新旧血液,我检查过了,应该是打架的时候导致的,所以吕涛那边的猜测是成立的。” “所以,汤兰和刘彩芸是因为不堪忍受家暴而失踪?”曹斌说着:“但是,人不会遇害了吧?” 林文觉摇头:“不太可能遇害,不然她们的丈夫不会急着找人,我觉得她们失踪,这其中绝对有她们娘家人的帮助。” 曹斌呆呆地看着方向盘好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那咱们这是该开心还是失望啊。” 林文觉又道:“最重要的是,汤兰的丈夫是跑出租车的,刘彩芸的丈夫在工地打工,再加上我们对她们其他家人的调查,这些人基本没有接触到大量氢氟酸的机会,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曹斌长长地叹了口气,拿纸巾擦着车窗上一小块泥点:“那咱得告诉吕涛一声吧,别让那小子白查了。” 林文觉却摇了摇头:“不用,吕涛之所以能够负责局里的失踪案,那就意味着他有这方面的能力,他不是不懂这些东西,而是还没查到,咱们贸然就提出这件事,一来是对人家专业能力的质疑,二来,可能还会间接对汤兰和刘彩芸造成伤害。” 看着车窗上那块泥点擦干净了,曹斌心里也舒服了,他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咱刚才也瞧见了,汤兰和刘彩芸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就桌子上那饭菜,那就不是人吃的,为什么丈夫那么急着要把人找到?那不就是为了让她们回来伺候么……” 林文觉但笑不语。 曹斌冷哼一声:“在我们家,这种男人是要被打的……” “你去开车的时候,汤兰的两个孩子追出来跟我说了一句话。”林文觉有些唏嘘地开口。 曹斌发动车子:“说什么了?” “那俩孩子跟我说,如果找到汤兰,告诉她,他们能照顾好自己,让她别回来了。” 曹斌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他这个话,只是笑了一下说:“那咱们现在是先回去呗?” “先回吧。”林文觉说:“也不知道迟夏和骆寻那边怎么样了。” *** 此时的迟夏和骆寻,刚好到了杜小雨前男友沈平的学校,并且联系上了沈平。 看到沈平的时候,迟夏小声对骆寻说:“小鲜肉的长相,的确挺受姐姐们的欢迎的。” “而且也不吃软饭?”骆寻打趣道:“沈平的专业成绩在年级排前几名。” “那要看怎么个吃法了。”迟夏说着,沈平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 沈平刚从实验室出来,脸色不怎么好:“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跟杜小雨已经分手了,她在哪儿跟我真的没关系,警官,你们能不能不要来打扰我了,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女朋友都要生气了。” “你女朋友?”骆寻问道:“你跟杜小雨分手多久了?” 沈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四个月啊,警官,都四个月了,我再找个女朋友不碍事吧,算不上背叛吧?” “那孩子呢。”骆寻直接坐到了树荫底下:“他妈妈失踪了,你作为孩子的父亲也不担心?” “失踪?” 沈平冷笑一声:“警官,这事儿杜小雨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做,她家境不错,工作也不错,人脉更不错,朋友多的我数都数不清,所以她想去哪儿躲一躲还真没人能轻易找着,至于那个孩子,杜小雨现在有更好的条件抚养他,跟着杜小雨对他本来就好啊,我为什么要担心?” 骆寻听了这话,竟觉得自己无从反驳。 “还有啊,这孩子是杜小雨主动要的……”他又说,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 “你跟杜小雨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迟夏问他。 “见面的话,分手后就没见过了,倒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打过几次电话。” 他拿出手机找了半天,把相关通话记录找了出来:“你们自己看吧。” 在迟夏和骆寻看通话记录的时候,他又道:“警官,你们真不用担心,杜小雨玩的比我可花多了,她跟我谈的时候,外面还有几个不清不楚的的呢,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休息呢,你们见过她爸没有?你们要是见到了你们就懂了,他爸简直令人窒息,杜小雨呢,又是个向往自由的人,能不失踪嘛,不对,她那不叫失踪,叫逃避。” 迟夏看着他和杜小雨的通话记录,自从他们分手后,几乎每个月都有一通电话,最后一通电话是三个月前,而从沈平的记录来看,这三个月来,他也试图联系过杜小雨,但对方都没有接听他的电话。 “你跟杜小雨有孩子,以后少不得有牵连,你现在的女朋友不介意么?”迟夏把手机递给他问。 沈平觉得好笑:“这有什么介意的啊,恋爱之前我就告诉她我的情况了,她要是介意可以不跟我在一起啊,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都准备去留学的人了,思想总不能还那么落后吧?” “留学?”骆寻看向他:“你要去留学?” 沈平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是啊,跟我女朋友一起,她工作,我留学,两全其美,所以我这些几个月都在忙着留学的事,连实验室的门都出不了。” 骆寻看了迟夏一眼,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你们实验室应该有氢氟酸这个东西吧?”迟夏忽地问他。 沈平目光茫然了一瞬:“当然有啊,不过这个东西很危险,保管很严格,你们问这个干嘛?” 迟夏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看向骆寻,轻轻摇了摇头。 沈平抹了把脸:“警官,你们问完了没有啊,我女朋友等着我去吃饭呢……” 骆寻和迟夏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一个衣着考究,妆容精致的女人,她正靠在一辆红色的跑车上,对着沈平招手。 “行了,你走吧。” 骆寻暗暗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的又问他:“沈平啊,你看我这张脸咋样啊……” 沈平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笑道:“警官,你这条件非常好,你还是躲躲吧,别让我女朋友看到。” 他转身朝着女朋友跑了过去。 骆寻还在捏着自己的脸,顺便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 迟夏失笑:“怎么,骆队你也想靠美貌吃饭?” 骆寻一脸遗憾,将手机揣进兜里,开玩笑道:“再年轻几岁,还是可以有这个想法的,现在可不行了,我还是自食其力吧。” 迟夏笑笑,转身往车里走:“沈平不具备杀人动机,他刚才听到氢氟酸的时候,很明显地表现出茫然,而且他大好前途就在眼前,没有任何必要对杜小雨痛下杀手。” 骆寻跟了上去:“所以,咱们现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最没有嫌疑的周婉柔身上了。” “或许最不可能的,就是最可能的。” 迟夏打开驾驶位的车门:“这次我开车,你歇会吧。” 骆寻一喜,从另一旁上了车:“如果周婉柔那边我们也失望而归怎么办?” 迟夏系好安全带,目光透过车窗。 她想了想说:“那就只能试试画像模拟了。” “画像模拟?”骆寻眼眸一亮,忽的想起她曾复原过陈丽的头像:“你怎么不早提这个?” 迟夏皱了皱眉:“我自认为我的画像水平还支撑不起复原一具白骨化的头骨。” 她发动车子,叹了口气:“骆队,虽然我很出色,但我也不是无所不能,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骆寻笑了出来:“所以,这个是真的一点点。” 迟夏也笑了:“嗯,真真切切的一点点。” 第92章 林错 真是应了迟夏那句出师不利,当骆寻和迟夏抱着最后的希望找到周婉柔家里的时候,却得知周婉柔一家出去旅游了。 本来还想多问邻居两句呢,对方嘭地一声把门一关,再也没出来过。 两个人又去了一趟物业,但物业对周婉柔家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 搞了半天,又白跑一趟。 饭点已经快过了,骆寻和迟夏随便找了家餐馆,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骆寻忽然说:“迟夏,我还想再去一趟山上。” 迟夏想了想:“那我回警局,做画像模拟。” “嗯。”骆寻扒完盘子里的米饭:“有把握吗?” 迟夏摇了摇头:“不敢百分百保证。” “量力而行。”骆寻倒了杯茶给她递过去:“一个人不会被人害死了还会无名无姓的,迟早会查到。” “好。” 迟夏也吃完了,她擦了嘴,看了看时间:“那我现在就回去,你开车去,我打车。” 骆寻没有反对,两个人分头行动。 迟夏坐上出租车,想了想还是给林错打了个电话,她的画像模拟是跟师姐学的,但是比起师姐,她的画像技术还是不成气候。 迟夏拨通电话,刚叫了一声师姐,林错淡然中带着压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迟夏,你又擅自用药了。” 连夏夏都不叫了,可见她现在很生气。 迟夏眼里闪过一抹心虚:“师姐,你听我说,我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用的。” 林错不听她的解释,径直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迟夏放软声音:“回警局的路上,师姐,咱们先不说这个,你先帮我一个忙行不行啊?” “说。” 迟夏一喜:“我们有个白骨案的受害者迟迟不能确定,我想试试画像模拟,你能不能指导指导我啊,我还没做过这个难度的模拟。” “很急吗?”林错问。 迟夏更喜了:“急!” 电话那头林错慢悠悠道:“把你家的地址给我,头骨带回来,我帮你做。” 迟夏一个激灵,顿时坐直了身体:“师姐,你现在在哪儿?” “东州高铁站。” 林错哼哼一声:“我去临海开会,顺路来看看你,药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到时候该怎么跟我解释。” 迟夏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带着讨好:“那……我来接你吧?” “不用,你把地址发给我就行,我们在你家见。” 林错上了车:“我时间很紧,你把握住,想想你怎么辩解才最合理。” 迟夏立马又蔫了下来:“好……” 挂了电话,迟夏催着司机加快速度到了警局,一溜烟冲进了法医室。 “宁法医,白骨的头骨借我用一下啊。”她冲进去:“我想做个画像模拟。” “你去哪儿做?”宁弈把脑袋递给她:“我这儿不行?又安静又有感觉,给你极致的享受。” 迟夏笑了笑:“下次,下次吧,这次得靠外援,外援不在警局,我先走了啊,到时候给你还回来。” 她胳膊夹着个头骨,又很快跑进专案组办公室,瞧她这样子,吓了刚回来不久的林文觉他们一大跳。 “小夏,你这……你这你这,你干嘛呢?” 卷毛指着骷髅头:“咱不至于,不至于的……” 迟夏摆摆手:“我跟骆队那边基本一无所获,他去了山上重新检查,我来做画像模拟,但我水平有限,不一定能画出来,正好,我师姐去临海开会,路过东州,答应帮我们这个忙,我来拿头骨带给她,曹大哥,你把车钥匙给我,大家等我消息。” “林错?” 林文觉一脸的疲惫扫空:“哪儿呢,见见呗,小夏,你一定介绍我们见个面啊,让她来咱们专案组画啊,好吃好喝的给她准备着,咱们认识认识嘛。” “她来得急,估计很快又要走,我尽量啊。”迟夏接过车钥匙,又很快跑下楼了。 她还得在路上想想怎么替自己开脱呢。 *** 家里的门一开,迟夏怀里抱着个骷髅,第一时间先站好立正,妥妥地准备好挨骂。 好半天没等着林错的声音,她抬头一看,沙发上没人。 松了一口气的时间,她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师姐?”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书房出来,手上拿着铅笔和画纸,长卷发懒懒地披散在肩头,懒散间尽显魅力。 林错挑眉看着她:“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姐?” 迟夏讨好一笑,赶紧凑了上去,把白骨脑袋往她怀里一塞:“师姐,为了你师妹的职业生涯,咱还是先干正事吧。” 林错接过头骨,手指已经去感受骨头的轮廓,声音已然带上亲近:“好给你时间让你想想怎么骗我?” “绝对实话实说。”迟夏举起手指头:“在书房画?我能进来么?” “时间紧,你就别打扰了,你看看你这张脸吧,都瘦成什么样了,在外面休息等着我。” 林错进了书房,站在门口警告她:“休息会,等我出来叫你。” 迟夏心里划过暖流,仿佛这个冰冷冷的房子忽然就有了温度,真真实实的有了家的感觉。 她喉头有些哽咽,摇着头:“东州有好多好吃的,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林错失笑,伸手点了她眉心一下:“我明天才走,今晚住这儿,晚上有的是时间。” 迟夏眸子里的惊喜又深了几分,但也全然没有休息的想法,在林错画像的时间里,她已经从外面买来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只想她一出来就能看到,也不管她是不是明天就走。 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最亲近的人。 直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林错才从书房出来,迟夏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师姐,怎么样?” 林错先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在她眼里浮上失望的时候又嗤的一笑,把手里最完整的一张纸递给她:“看你吓的,给!” 迟夏立马满含惊喜地拿过来,低头一看,却很快又皱起眉头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林错拧眉问她。 迟夏摇着头,但眼里却盛满凝重地抬头看向她:“师姐,你画出来的这个人,正好是我们怀疑最浅的那个。” 林错在纸上画出来的,正是周婉柔的脸。 “怀疑最浅的,有时候恰恰是最该怀疑的。” 林错又进了书房,将头骨拿了出来:“行了,先去局里把结果告诉大家,我给你请个假,今晚早点下班。” 迟夏点着头,又问她:“朝骆寻请啊?” “不然呢?” 林错又点了她一下,一脸笑:“你师姐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快去吧,我休息会,顺便等你回来。” 迟夏此时就像个依赖家人的孩子,她指着桌上那些吃的喝的:“这些,都是给你买的,师姐你一定要吃啊。” 林错低头一看,这么短的时间,她这个小师妹就差没给她搬个小超市上来了。 她眼里含着笑:“好,我一定吃。” 迟夏心满意足了,又往警局赶,想着把结果早点告诉大家。 她一走,林错就给骆寻打了个电话。 接到那一串陌生号码的时候,骆寻刚从山上下来。 “骆大队长。”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女音:“我是钦城的林错,想跟你请个假。” 骆寻很意外,顿了顿才说:“久仰大名,林警官给迟夏请假?” “嗯。” 林错很干脆:“我刚刚帮你们复原了白骨的画像,结果很快就会到你那儿,我有些事跟迟夏商量,今晚能给她提前下班吧?” “当然。”骆寻上了车:“林警官是为私事来的东州?” 林错轻笑:“是。” “好。”骆寻说:“希望有机会能见面。” “会有的。”电话那头说:“骆警官,我很期待。” 骆寻回她:“彼此彼此。” 两相一笑。 骆寻刚挂了电话,就收到了迟夏的消息。 看着屏幕上周婉柔的照片和画像,他凝眸思忖了几秒,然后给迟夏打了电话过去。 “你师姐刚给你请了假,今晚你可以提前下班,还有,迟夏,我这边也有发现。” 迟夏的声音里都带着轻轻的雀跃,但还是问他:“什么?” 骆寻说:“我怀疑,尸骨是有人刻意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被我们发现的。” 第94章 上门 迟夏从高铁站回到警局的时候,骆寻和林文觉已经到了,两人正在讨论周婉柔的情况。 林文觉跟她寒暄了几句林错的话题,骆寻在一旁听着,等他们说完了他才道:“迟夏,你过来,我跟你说说昨天的情况。” 迟夏立马来了兴趣。 骆寻将周婉柔的资料递给她:“周婉柔,女,34岁,周婉柔15岁的时候,父亲周喜明因病去世,此后一直跟母亲郑兰书相依为命,大学毕业于临海大学酒店管理专业,七年前,周婉柔和丈夫裴新录结婚,婚后第三年两人生下一子,取名裴希。” 迟夏看着周婉柔的资料,骆寻那边又递过来一份:“她丈夫裴新录的情况也在这儿了,他跟周婉柔是校友,毕业于临海大学对外贸易专业,这两人毕业后第二年开始创业,虽然中间失败过一次,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公司业绩还不错。” 迟夏看完两份资料,抬头看向骆寻:“我记得吕队说过,周婉柔的妈妈是老年痴呆症对吧?” “嗯。”骆寻点头:“两年前就被周婉柔送进了一家名叫至安的疗养院。” “至安疗养院……” 迟夏念叨着:“算是东州一家高端疗养院了,骆队,我们昨天中午去周婉柔家里的时候,邻居给我们的说法是,这家人出去旅游了……” “查了裴新录的行程情况,并没有什么线索表明他近期离开过东州,他最有可能还在东州。” 迟夏顿了几秒,开口道:“一般来说,家庭中一个妻子的死亡,通常与其丈夫有着密切的联系。” “目前来说,裴新录的确是我们的第一怀疑对象。” 骆寻刚说完这话,曹斌和卷毛也都踏进了办公室。 “正好。” 骆寻招了招手:“人都到齐了的话,我就安排一下今天的工作,老林,你这边负责查一下周婉柔的社会关系,尽可能获取更多的线索,我跟迟夏这边的话,再去一趟周婉柔家里,顺便去疗养院看看周婉柔的母亲。” “那我跟卷儿去。” 林文觉点着头:“老曹就负责找裴新录的下落,先得把这人给找着了,媳妇儿没了三个月了,我就不信这人什么都不知道。” 骆寻点了点头:“没意见吧?” 曹斌弱弱地抬起手:“意见倒是没有的,但是老大,臣妾有个疑问……” 骆寻拧着眉瞥向他:“矫情兮兮的,什么疑问?” “你咋每次都让小夏跟你一组……” 曹斌说着往林文觉身后躲了躲:“你也给大家一个机会嘛,你说是不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怪不得老大你每天都那么精力充沛……” 骆寻怔了那么几秒,疑惑着偏了偏脑袋:“我有?” 除了迟夏,剩下的三个人异口同声:“你没有?” 骆寻认真想了想,看向迟夏:“那你要不要跟他们组队?” 迟夏看着林文觉他们,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扎心无比:“我跟骆队跟习惯了的。” 曹斌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疾首:“小夏,你忘了这个男人当初要把你往宣传科塞啊,你忘啦?” “没忘。”迟夏又笑:“我可记着呢。” 林文觉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骆队,采访一下,请问你现在后悔吗?” 骆大队长的脸在众人的注视下变得发热发烫,脖子根甚至涌上绯红,他脸色复杂地错开大家的目光,却又对上迟夏似笑非笑的脸。 骆寻觉得自己眼皮都烫了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那个……我承认,我承认当初是那个啥,那啥,迟夏,那你要不要跟我一组?” 迟夏忍着笑点了点头:“要。” 林文觉看到他这位好朋友在听到迟夏回答的时候眼珠子都亮了,更觉得好笑。 他深知自己肩负为他解围的重任,一把揽住曹斌的肩膀转了个身:“行了啊,瞧把咱们骆队紧张的,人家这叫什么,这叫老将带新兵,就你,带的了咱们小夏吗你?” 曹斌嘿嘿地笑:“那是有点不能哈……” 卷毛看他们俩出去了,朝着骆寻和迟夏呲牙一笑:“老大,小夏,我觉得你们这个组合特别好,真的特别好,我支持你们,加油! 人一走,骆寻瞥了眼迟夏,喉结微动:“那……那咱们也走?” “好。” 迟夏跟他一同往外走,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骆队,一开始你不想我待在专案组,是不想我跟你一样,这里……” 她看了眼骆寻,指了指后背:“将来也跟你一样吗?” “你猜。”骆寻隐住嘴角一抹笑,加快步子跟她拉开了距离。 *** 两人很快到了周婉柔家所在的小区,确定了死者就是周婉柔,那么上门调查也理所当然。 骆寻出示了警官证后,物业很快就开始联系业主,直到这个时候,迟夏和骆寻才知道,周婉柔家这个房子的业主是周婉柔而非裴新录。 迟夏顺手查了查,小声跟骆寻交流:“这套房子是周婉柔和裴新录结婚的时候买的,地段很不错,市值涨了很多。” 刚说完这话,物业那边就很是抱歉地告诉他们:“两位警官,实在不好意思,根据业主留下的联系方式,我们联系不上对方。” “周婉柔联系不上我们理解,裴新录也联系不上?”骆寻问。 物业人员点头:“是,对方显示关机。” “那你们还有没有他家里其他人的联系方式?”迟夏凑过来问。 物业摇头:“没有……” “那这样……” 骆寻敲了敲桌子:“你帮我查一下,他们家三个月以来的物业费缴费情况。” 迟夏立马明白过来:“我去联系水电公司。” 很快,物业这边有了结果,对方道:“警官,后台显示,2栋908的业主已经有四个月没有交过物业费了,而且我们这里有显示,最近这两个月内,我们都打电话提醒过对方。” 骆寻问:“时间是什么时候?” 物业看了看:“分别是4月12号和5月12号。” “联系上对方了吗?”骆寻又问。 “这里显示的话,两次都是联系上对方的。”物业回答。 正好迟夏回来:“骆队,水电费都是正常缴费,应该采取的是自动扣款服务,我查了一下,扣款银行卡的户主是周婉柔,而且……周婉柔家里最近没有大量用水用电的情况。” 骆寻将物业这边的情况跟她通了气,神色微微凝重了起来:“迟夏,咱们得进去周婉柔家里看看了。” 跟物业这边沟通过后,骆寻和迟夏很快就进了周婉柔家里。 一进门,迟夏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她这几年回别墅都会闻到的味道。 淡淡的发霉味,灰尘味,以及没有人气的味道。 他们在门口戴上脚套和手套,迟夏开口:“骆队,这家里看样子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是。”骆寻踏进去,站在玄关位置观察整个房间:“这房子里没人味儿,而且……” 他抬起胳膊,指腹在钥匙柜上轻轻一抹,手套上抹下来灰尘,他看了看:“至少一个月没人住了。” 两人往客厅走,发现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开了瓶的啤酒,骆寻走过去,拿起瓶子晃了晃:“只喝了一半。” 他一探头,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间又发现了几瓶没开封的啤酒。 迟夏走到餐桌那里去,在餐桌上发现了两个红酒杯和一瓶红酒。 “红酒没开瓶。”迟夏说着看向骆寻:“骆队,我觉得我们需要痕检那边的同事过来了。” 骆寻走了过来:“两个红酒杯,红酒却没开瓶,茶几上倒有喝了半瓶的啤酒,还挺有趣。” “两个红酒杯,说明当时有两个人要喝这瓶红酒,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或许是对方没有到场,剩下的那个人觉得没意思,转而去喝了啤酒,但啤酒只喝了一半,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对方没有喝完那瓶啤酒。” 迟夏说着,往这个家的主卧走,骆寻紧跟了上去。 “床单和枕头没有睡过的褶皱痕迹。”迟夏俯身摸了摸床铺:“骆队,最大的可能是换了新床单和枕头。” “迟夏。” 骆寻走出去又回来:“这个家被换掉的,可能不止只是这个卧室的床单和枕头。” 第95章 痕检 听到骆寻的话,迟夏环顾四周,很快,他们又检查了其他几间房,确定了骆寻刚才说的话。 在这间屋子里,所有房间的床上用品都是新换的,包括沙发。 “了解一个女人,就看她的衣柜和化妆品。”迟夏重新走进卧室,打开了衣柜,却眉头紧皱。 骆寻走了进来:“怎么了?” “衣柜基本是空的。”迟夏回头看他,脸色凝重。 骆寻走过去一看,衣柜里除了几件男性衣物和几个衣架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女性衣物根本没有。 “我去洗手间看看。”迟夏说着,又进了洗手间。 很快,洗手间里传来她的声音:“骆队,洗手间里也没有跟周婉柔相关的洗漱用品。” 骆寻很快走了进来,他扫视一周,目光落在架子上的毛巾和电动牙刷上:“男性洗漱用品是齐全的,衣柜里也只有男人的衣服,我刚才检查了,虽然很少,但从贴身衣物到外衣裤都有。” “也就是说……” 迟夏拿起深绿色的电动牙刷:“这个牙刷应该是情侣款,但现在只有男性这一款,骆队,这个家里,抹去了关于女主人的生活痕迹。” 骆寻进了淋浴间,蹲下身检查下水道口,他轻哼一声:“甚至连下水道都清理过。” 迟夏已经通过手机识图识别出了电动牙刷,证实这个牙刷的确是情侣款,另一款是粉蓝色,她把手机界面给骆寻看,一边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骆寻也站了起来,两人的声音同时在洗手间响起:“孩子。” “是,孩子。” 迟夏说:“这个家里,也没有孩子生活的痕迹,孩子用品,衣物,甚至玩具,什么都没有。” 骆寻缓缓开口:“但在短时间内,那个男人在这个房子里的生活是正常的。” 迟夏又道:“你看,垃圾桶也是新换的,袋子也是新套的,结合主卧的床,我暂时比较倾向于,这个家经过了一场洗礼,但是进行这场洗礼的人还没来得及享用他的成果。” 两人出了洗手间,骆寻说着:“所有的一切,应该都终结在那罐啤酒喝到了一半的时候。” 他走到一旁给痕检那边的同事打电话,看到迟夏又走到餐桌那边去,目光盯着桌上的红酒杯。 迟夏站在桌子旁,她透过那瓶红酒看着那两只杯子,脑海中浮现出虚虚的影子来。 有人兴高采烈地进入这个屋子,轻车熟路地找到红酒柜,他/她拿出一瓶红酒,找到两个红酒杯,隐含着期待等着酒杯的另一个主人,但没过多久,期待化为失落,他/她得知对方来不了了,这瓶红酒也就没有了打开的必要。 他/她感到失落,下楼买了啤酒上来,只是啤酒刚喝了一半,就有人摁响了门铃,他/她脸上浮现出喜悦和激动来,只是拉开门的时候,站在面前的,却是一张让他/她意外非常的脸。 或许还会有新的情节,但最终的结局都一样。 喝啤酒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回到这个房子,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 迟夏回神,目光倏地看向茶几上的啤酒罐。 骆寻打了电话,从茶几下掏出一个塑料袋,上面写着“永辉超市”四个字。 “我记得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就有这么一家超市,待会拿下去问问,看能不能问到些什么。” 骆寻朝她走了过来:“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什么?”迟夏略显茫然。 骆寻指了指红酒瓶:“透过这些东西,你看到了什么?” 两人目光相对,皆是了然于心。 迟夏轻笑,看着他的眼睛:“看不清男女,红酒是为了等人来,但等的人失了约,对方感到失落,买了啤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对方离开了这个屋子,再也没有回来。” “无论是等的人还是被等的人,都不可能是周婉柔,我比较倾向于这个等待的人是裴新录,你呢?”骆寻说。 迟夏脸上笑意未减:“如果这样的话,我猜,裴新录等的那个人,大概率是个女人。” “如果这条猜测成立的话,那这个家的变化,是不是也就可以解释了?”骆寻靠着墙,凝重的神情短暂地放松了下来。 迟夏走到客厅中央,再次缓慢地扫视了一圈:“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接受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女人的痕迹,她用过的床单,枕头,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甚至代表她审美的一切东西……” 她继续道:“花瓶,桌布,沙发罩布,或许都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的审美,这个房子里,周婉柔的痕迹荡然无存。” 骆寻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开口:“那么,孩子呢,周婉柔死于三个月前,裴新录既然还居住在这里,为什么孩子的痕迹也荡然无存,裴希,现在在哪儿?” 当骆寻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迟夏心里,却无端一冷。 她的潜意识里,并不觉得这个孩子现在是安全的。 不然这个家里,关于孩子的痕迹不会那么干净。 很快,痕检那边的同事也来了,带头的是痕检科的科长廖刚,个子不高,身体微胖,但行动间却很灵活,尤其是两条眉毛跟蜡笔小新似的很有特色。 迟夏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脑子里就浮现了五个字:灵活的胖子。 骆寻侧了侧身,低声告诉迟夏:“廖刚,痕检科科长,他有个外号,叫钛合金。” “钛合金?”迟夏掩了掩嘴:“为什么?” “因为我这双眼睛啊……” 廖刚爽朗浑厚地声音传了过来,他两指稍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什么鬼东西我都能看出来,当然,前提是那些东西,要真实存在。” 迟夏笑了笑,跟他打招呼:“廖警官。” 廖刚一脸慈祥地笑,手上动作倒是一点没停:“听说专案组来了个姑娘,擅长心理学,本质上来说,咱俩擅长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迟夏一想,觉得他这话说的很妙,她点头:“这话很有见地,我十分认同。” 廖刚嘿的一笑,朝着两人摆摆手:“行啦,这块儿交给我们,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我保准把这屋子给你折腾的干干净净。” 骆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辛苦你啊,我们先撤,还有任务。” “See yOU lala。” 廖刚腾出一只手跟他们招了招:“顺便诚挚地希望你们顺利。” 骆寻临走之前弹了他一个脑崩儿:“您可别诚挚了,你诚挚一次,我失望一次。” 廖刚哈哈大笑:“缘,妙不可言。” 骆寻翻着白眼和迟夏出了门。 “廖警官很有趣。”两人在电梯里的时候迟夏还对廖刚这个人很好奇。 骆寻一脸嫌弃,但嘴上却道:“嗯,他跟宁弈称得上警局的局宝级人物,就是嘴巴刁,有时候想插队,有钱都没处使。” 迟夏更好奇了:“廖警官喜欢吃什么?” “大肠。”骆寻说。 迟夏略有惊愕,呆了那么两秒:“大肠……还是很容易买到的吧?” 骆寻冷哼一声。 他说:“他要对方亲手做的大肠。” 迟夏沉默着,直到电梯门打开才说:“那是有些许为难人了……” 但是廖警官真有个性,迟夏觉得他个性的清新脱俗,跟他的美貌相得益彰。 简直绝配。 她想跟他做好朋友…… 第96章 公司 从周婉柔家出来,迟夏和骆寻转头就去了至安疗养院。 另一边,林文觉一行人到了周婉柔和裴新录的公司,新柔外贸公司。 林文觉和卷毛的主要目的是从员工那里了解周婉柔的相关情况,至于曹斌,他找的是裴新录。 三人到了新柔外贸公司,一问才知道,裴新录已经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没来上班了。 “老板这么长时间不来上班,你们都不担心吗,还是说公司还有另外的主事人?” 林文觉观察了一圈,虽然裴新录这个老板一月未到,但公司运转却井然有序,员工们身上看不出任何担忧。 接待他们的前台笑了笑:“在我们公司,裴老板主要负责业务板块,在外面跑是经常的事,至于公司内部运营的话,是我们张总负责的。” “那你们这个张总现在在哪儿?”林文觉问。 前台指了个方向:“这个时间,张总还在开会,你们可能得等一会儿了。” “没事。”林文觉看了看时间:“我们能等。” 他说完朝着卷毛使了个眼色,卷毛立即接收到:“那我随便转转。” 虽然这些员工看起来都挺镇定,但自从知道他们来公司是找裴新录之后,林文觉他们就发现他们的脸色不对劲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八卦两个字,他们很清楚,那种神情,通常意味着,这个公司有很多秘密。 唯独除了一个人,卷毛扫了一眼她的位子,凑近曹斌小声说了一句。 曹斌顺着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个穿着和妆容都很精致的漂亮女生,她脸上的表情跟其他员工脸上的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其他人只是好奇,那么她的身上,那种好奇和猜测要比其他人更甚,而且隐隐带着一股担忧。 三人对了个眼神,林文觉跟着前台去了会议室的方向,卷毛准备打入员工内部,曹斌往那女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刑警这重身份加持,再加上卷毛那特有的小奶狗长相,他就那么一笑,还没开口呢,员工里已经有人跟他搭上话了。 卷毛顺杆往上爬,立即就搬了个凳子坐过去:“妹妹们呐,你们公司这个裴老板人咋样啊?还有你们老板娘,咱们聊聊呗。” 曹斌走到半路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卷毛的方向一眼。 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了?他地方还没走到呢!卷大师那张脸就真的那么好用?见一次他惊一次。 而他这边就明显是另外一个画风了。 眼看着卷毛那边聊的风生水起,曹斌靠近他的的目标人物,对方察觉到他是朝着自己走来的,眉头一皱,脸上很快就有了防备之意。 “你好呀美女。”曹斌一笑,也搬了个椅子坐了过去。 屁股还没挨着椅子,那女生就手机倒扣往心口一捂,身体往后一躲开:“你干嘛?” “我问话啊。” 曹斌瞬间决定不效仿卷毛同志了,他用了自己的法子,警官证往桌上一放:“姑娘,你觉得你们老板裴新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裴老板……挺好的啊……”女生扫了眼他的警官证,脚下用力,椅子又往一旁滑了滑。 曹斌看了看她桌子上的东西,又对她一笑:“你们公司允许员工上班化妆啊?这都中午了,饭点都到了。” 没看错的话,他们刚才到这儿的时候这姑娘才化妆呢,这会儿电脑都没开机,桌子上散落着一堆化妆品,和其他员工相比,这位美女有些懒许散了。 “我……我跑业务,这方面管的不严……”女生回答道。 “哦……这样啊……”曹斌点着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生皱了皱眉,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说道:“季诗情……” “季诗情,好名字。” 曹斌敷衍地夸了夸:“你们老板娘你知道吧?她平时来不来公司?” 问这话的时候,曹斌余光瞥到周围好几个同事往这儿瞥了瞥。 “这个……我不太清楚。”季诗情摇了摇头:“我才刚到这个公司两个月……没见过她……” 曹斌点着头,笑的让季诗情有点发慌:“那你们公司环境挺好啊,刚来两个月就这么自由。” 他指了指季诗情桌上散落的化妆品:“哎?你工作都不开电脑啊?” “啊……那个,到饭点了呀,要去吃饭,我刚关。”季诗情扯出个笑说。 曹斌摸了摸电脑,但笑不语。 季诗情脸色煞白。 另一边,卷毛聊的也差不多了,他站起来给曹斌这边打了个眼神,曹斌也站起来,朝着季诗情一笑:“打扰了,那你去吃饭吧。” 曹斌一转身,季诗情就长舒了一口气,她肩膀一塌,脸色焦急,赶紧拿起手机打字。 卷毛和曹斌一走到一起,就小声问道:“怎么样?” 曹斌嘿的一笑:“收获颇丰,你呢?” 卷毛也笑:“有点东西。” 林文觉那边,也等到了负责运营的二把手张超。 但根据张超所言,他半个月前就在联系裴新录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到对方。 “老板这么长时间不见人,你们都不着急?也不报警?”林文觉一脸严肃地看着张超。 张超叹了口气:“警官,您是不知道,老裴他这个人经常做这种失踪几天的事,就半年前吧,半年前他失踪了将近一个月,咱们当时也是找遍了东州,结果最后才知道人家回老家散心了,这……这次我们这不是也以为他去散心了嘛……” “裴新录经常失踪?”林文觉盯着他:“那这样的话,公司还能运营的下去?” 张超笑了起来:“这个您就不知道了,老裴虽然经常失踪,但他谈项目的本事也是实打实的,他只需要把单子谈下来,剩下的自然有员工跟进,所以他来不来坐班根本不重要,只要有项目就可以。” “照你这样说的话,裴新录人脉资源很广?” 林文觉这么一问,张超笑的却很意味深长:“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老裴的资源,就连我都不清楚,但……公司的大单,都是老裴谈下来的。” “那周婉柔呢?” 林文觉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我记得你一开始说,你跟周婉柔和裴新录,你们曾经是高中同学。” “婉柔啊……” 提到周婉柔,张超神色微滞:“说实话,高中的时候我跟婉柔的关系最好,上大学之后也没断过联系,毕业后不久他们两开始创业,中间失败了一次,后来我们遇上了,我出钱老裴出力,没想到做的还不错,婉柔一开始也谈业务的,后来公司慢慢起来了,她就慢慢退居后方了。” “你挺瞧不上裴新录的。”林文觉笑了笑,半带调侃:“你说到他的时候,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张超愣了愣,脸上浮过尴尬,很快他笑了起来,算是承认了林文觉这句话:“是,说实话是有点看不上,他有些行事作风,我不太喜欢,但是警官,咱们做生意的,大多时候不怎么看人品,只要他能为公司创造收益,不威胁到公司的运营,大家都能容忍。” 这是常态,无论是职场还是生活中,林文觉很清楚这一点。 “方便问一句,裴新录在公司的个人生活作风怎么样?” 他又问:“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你跟周婉柔关系亲近一点,这方面应该也会向着她那边吧?” 张超又是一笑,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老裴的生活作风,应该还好吧,我不太关注这个的。” “周婉柔还有什么比较亲近的朋友么?或者亲戚之类的?”林文觉装作没看到他眼里隐藏的轻蔑。 关于这个问题,张超倒是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才道:“从上学的时候就没听婉柔说跟她爸那边的亲戚有什么联系,她爸爸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直跟她妈妈那边的亲戚比较好,要说我能想到的,应该就是她大姨那边了吧,不过她大姨前年也去世了,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啊……”张超又道:“我们有个同学,叫吴珊珊的,跟她关系特别好,我这里有联系方式,可以给你的。” 张超拿出手机,找到吴珊珊的联系方式给林文觉:“对了警官,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是不是老裴犯什么事了啊?” 林文觉记下了吴珊珊的联系方式,抬眼看向他:“周婉柔死了。” “什么?”张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机都掉在了地上:“警……警官,你说……你说谁死了?” “周婉柔。”林文觉重复了一句:“至少死了三个月了,被人杀死,又肢解,尸骨被人处理过,白骨被抛尸在郊区的山上。 哐啷一声,张超连连后退,脚下一个没站稳,直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第98章 疗养院 至安疗养院,迟夏和骆寻在护工的带领下往周婉柔妈妈郑兰书的房间去。 “郑阿姨的房间在五楼最靠近走廊的位置。” 护工边走边说:“那个房间的阳台最大,她最喜欢了。” 骆寻点着头,问她:“她是两年前才来的疗养院吧?周婉柔来探望她的周期是怎么样的?经常来吗,是一个人来,还是跟她丈夫一起来?” 护工笑了起来,脸上满是赞赏:“说起来,郑阿姨这个病三年前就有迹象了,听周小姐说,一开始是请保姆在家里照看着,但总是照料不好,后来经人介绍知道了咱们疗养院,就想着要送老太太过来了。” “所以郑兰书三年前就来疗养院了?”迟夏收回落在楼下的目光问她。 护工道:“硬要说的话是三年前就送来了,但周小姐总舍不得郑阿姨,一个月也就在咱们疗养院待两周,生怕老太太不习惯,直到两年前吧,老太太病情加重,才常住在疗养院,周小姐是个孝顺孩子,她每周都要来两次的,每次都带着孩子来,老太太可喜欢外孙了,至于她丈夫,大概是工作忙吧,但偶尔也会来。” 她这么说着,三个人正好走到了郑兰书的房间门口,门是开着的,护工在门口敲了敲,热情地叫了声郑阿姨,结果探身进去的时候却没看到老太太的身影。 “啊,应该是护工带着下去散食了。” 护工看了看时间:“郑阿姨消化不太好,每次吃完饭都要下去转转。” 迟夏和骆寻观察着这个屋子,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应该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并不像是那种统一的风格,倒有着很强烈的个人喜好感。 “这屋子里的东西,应该都是周婉柔添置的吧?” 迟夏摸了摸椅子上的软垫,又轻轻按了按床铺,松软而又干净,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目光移到墙上的时候,她和骆寻同时看到了周婉柔和母亲的合照,合照里周婉柔抱着儿子裴希,三个人笑的很幸福,尤其是裴希,长得就是很讨人喜欢。 护工的声音响起:“是呢,周小姐怕老太太住不习惯,房间都是她重新布置过的,老太太很喜欢,不过算起来,哎呀,周小姐已经有三个月没来看过老太太了,这三个月来,也就她丈夫来过两次吧。” 两次……骆寻和迟夏对了个目光,他问护工:“这个月来过么?” “没有……” 护工摇了摇头:“我们也问过他,怎么周小姐这段日子不来了,他只告诉我们家里出了点事太忙了,我们也就不好多问了。” 迟夏又问:“周婉柔这么长时间不来,老太太会不会……嗯……会不会想找她和外孙?” 听她这么问,护工叹了口气:“哎哟,何止是找了一次两次,几乎每周都要闹一次,但老太太这个情况,是越活越回去,对她们来说,当下的事情不怎么记得清楚,反倒是以前的事越来越清晰,这也是咱们这个病的特点,没办法的。” 三人这么说着,护工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脸上一喜:“诶,听这动静,肯定是老太太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搀扶着郑兰书到了门口,护工一看,立马笑了:“诶?谢医生,又是你送郑阿姨回来啊,小丽呢,她是去哪儿啦?” 那医生笑了笑:“郑阿姨又认错人了,所以我就送她回来了。” 他解释完,又对郑兰书说:“妈,那我去上班了啊,等我下班再来看你好不好?” 郑兰书目光怔怔地,顿了顿才点着头,拍着他的手:“好啊,新录啊,你要快点下班啊,早点回来看我。” 护工小声地对迟夏和骆寻解释:“老太太这是把我们的医生错认成女婿了,这事在疗养院很普遍,很多老人家,经常把院里的医生和护工错认成家里人。” 老太太松开手,那医生朝着迟夏和骆寻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就离开了。 屋子里忽然多出了几个人,郑兰书目光茫然地盯着迟夏和骆寻看,她摆了摆脑袋,忽的眼睛一亮,一脸欣喜地挽住了骆寻的胳膊:“喜民,你回来啦,囡囡呢,咱们囡囡该放学了,你有没有把她接回来?” 骆寻呆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护工叹了口气,又心疼又好笑:“老太太这是把你当他丈夫年轻的时候了。” 喜民,周喜民,对,这是周婉柔父亲的名字。 “你怎么不说话呀。” 郑兰书拉着骆寻往阳台的地方走:“喜民,你看呐,从咱们家的阳台,能看到山呢,冬天下雪的时候可漂亮了,囡囡可喜欢了。” 护工在后面提醒骆寻:“先生,你应她两句吧,你不应的话,老太太不罢休的,你跟她聊两句,她就开心了。” 骆寻身体紧绷,咽了口唾沫,神色复杂,磕磕巴巴地开了口:“啊……行……喜欢,漂亮,挺好的。” 郑兰书也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她挽着骆寻的胳膊,脑袋轻轻地靠过去,一脸幸福地看着远方。 护工跟迟夏站在一起,小声说着:“哎,住在这个疗养院的老人,大多都是这样的,您不要见怪啊。” “没事,理解。” 迟夏并不见怪,师姐的妈妈林霜就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她去疗养院探望过她许多次,她也跟郑兰书一样,记得最清楚的,反而都是曾经的回忆,到现在已经不记得师姐是谁了。 只是偶尔会扯着师姐的小侄子果果,把他错认成儿子。 那边,老太太忽然松开了骆寻的胳膊,她转过身,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一样在屋里搜寻着,嘴里念叨着:“小希希快要来了,我给他准备的小玩具呢,去哪儿了?” 她在屋子里找来找去,猛地又看到了迟夏,老太太站在她跟前愣了愣,脸上忽然爬上温柔和慈爱,她又抓住迟夏的手:“柔柔,你来啦,希希呢,怎么不见希希呀,是不是又被他奶奶带走啦?我给他准备了礼物呢……” 她说着都哭了:“希希不习惯去乡下的,你带他回来,你快去带他回来呀,他去乡下会拉肚子的,他会吃不饱的。” 迟夏也愣了愣,但她比骆寻稍微多点经验,她拍着老太太的手,语气亲昵:“好,回头我就去把希希带回来,您别着急。” “不行!” 老太太猛地甩开她的手,脸色又着急又生气:“你要马上去!希希不能留在那里!” 迟夏看了眼骆寻,嘴上道:“好,好,我马上就去。” “你快去呀!” 老太太坐在了椅子上,看样子很生气,一瞬间又放软了语气,甚至带上了哭腔:“柔柔,他们会欺负希希的,你去把他带回来,妈帮你带,好不好?” 迟夏透过她,仿佛看到杨淑君。 她也在无数个茶余饭后幻想过女儿的未来,想着将来要为她带孩子。 但她还是从老太太这话里听出了些意思,刚想要问,郑兰书却又忽的站了起来,严词厉色:“你去!你现在就去!你听到没有,马上把咱们希希带回来!” 听说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记忆总是跳跃着的,今天能想起来的回忆,明天或许就如同橡皮擦擦掉一样不复存在,在不知名的某一天,又会忽然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就在郑兰书刚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她仿佛忽然卸了力一般,整个人又无神地坐了下去。 骆寻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忽的又凄厉地哭了起来,嘴里大声喊着:“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柔柔,柔柔你在哪里,妈妈来救你了,希希,我的小囡囡,你在哪里,外婆来找你了……” 护工一惊,赶紧将老太太抱住,对着迟夏道:“老太太情绪很不稳定,这是又魇住了,麻烦你按一下床头的响铃!” 迟夏听了她的话,马上去按了。 在这个过程中,郑兰书越来越激动,她的哭声越发凄厉而又痛苦,整个人挣扎着,仿佛想要冲破桎梏跑出去。 护工的力气已经有点控制不住她了,骆寻赶紧过去将老太太控制住,避免她伤到哪儿。 在迟夏按了响铃不久,一行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带郑兰书回来的谢医生。 第99章 暴击 对于这种情况,疗养院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他们动作利落,却又伤不到郑兰书分毫。 很快,郑兰书的手脚被控制住,谢医生迅速向她注射了一管镇定剂。 伴随着哭声和尖叫,郑兰书慢慢安定了下来。 见她睡了过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屋子里的人全部退了出来。 那位谢医生走到一边,看着骆寻和迟夏:“你们应该不是郑阿姨的亲戚吧?” “嗯。”骆寻拿出警官证:“我们是警察。” 谢医生皱眉,满目不解:“警察?警察为什么会来这里?” 骆寻瞥了一眼郑兰书的房间:“谢医生,借一步说话?” 谢医生迟疑,最终点了点头。 三人走到远处才停下,骆寻道:“郑兰书的女儿遇害了,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郑阿姨的女儿……你们说周婉柔?” 医生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她……她遇害了?你们是说郑阿姨的女儿被人害死了?凶手呢,凶手抓到了没有?” “没抓到,所以才来找线索。”骆寻实话实说。 迟夏扯了扯唇角,开口道:“谢医生,据我所知,郑兰书刚才的行为并不像是普通的阿尔兹海默症,她刚才的情绪起伏太大了。” 谢医生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你说的没错,这种病,就算有理激烈情绪的情况也是偶然,一般来说这个病的共性是遗忘,郑阿姨这种情况,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有的。” “刺激?” 迟夏皱眉:“你是负责她的医生,这种情况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医生想了想,肯定道:“半年前吧,我记得很清楚,那次周……周婉柔带郑阿姨回家住了一段时间,等郑阿姨再回来的时候就有这种情况了。” 半年前…… 迟夏眉头又拧了拧:“你能不能想想,当时周婉柔的状态怎么样?跟往常有没有什么区别?” 谢医生仔细回想了一番,他摇头道:“那次送郑阿姨回来的不是周小姐,而是她的丈夫。” “裴新录?”骆寻思考了一瞬:“那在此之前呢,周婉柔的丈夫在郑兰书的事情上是比较上心的吗?” 谢医生一脸为难:“说实话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但周小姐的确很孝顺,在我们这个疗养院里,大多数老人的孩子只是把人送来,很久再不见他们来看望老人。” “她丈夫……我见过的次数挺少的,但我不是护工,兴许有时候他来了,只是我不知道吧。” 谢医生还是找补了一下。 他说完这些,正巧带迟夏他们过来的护工走过来叫他:“谢医生,36房的庄阿姨该做检查了,正在等你呢。” 谢医生抬起手腕看时间,哎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得去工作了。” 迟夏和骆寻礼貌性笑了笑:“辛苦。” 谢医生表示并没什么。 他加快步子走开,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那护工说:“小李,小潘去食堂吃饭了,你联系一下她,让她尽快去照看郑阿姨,其他人的话,郑阿姨刚醒来会不习惯。” 护工应道:“诶,我马上联系。” 她发了语音消息给另外一个护工,朝迟夏和骆寻走过来:“今天怕是不能再见郑阿姨了,怕她再受刺激。” “理解。”迟夏说着看向骆寻:“骆队,咱们先回去吧。” 骆寻点着头,三个人又如同来的时候一起下楼。 迟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护工说话,忽的又问:“我想问一下,郑阿姨今天这个情况,经常发生吗?” 护工叹了口气:“大概半年前开始吧,郑阿姨时不时就会这么闹一次,这几个月来次数是越来越多了,有一次还伤了谢医生呢。” “但她有时候就会像认错这位警官一样,把谢医生错认成丈夫,有时候又把他错认成女婿。”护工又说。 骆寻脚步微顿:“她把谢医生错认成女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嗯……” 护工想了想:“会打会骂,说什么杀千刀的,要他偿命什么的,但有时候又跟今天一样,让他早点下班什么的……” 迟夏回头,和骆寻目光交汇。 骆寻又问:“也是半年前的事?” “大概是吧,对了,她伤了谢医生的那次,就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 护工忽的停了下来:“警官,说实话,这三个月除了老太太经常找女儿和外孙,我们也一直在联系周小姐,谁知道……谁知道她……哎!” “那老太太住院的费用呢?是怎么个交法?”骆寻问护工。 护工道:“咱们院里的缴费类型有好几种,周小姐一开始选择的就是五年制,也就是一次性交五年。” 她想了想,又说:“对了,她这个一次性缴费是从两年前开始的,至于再往前一年的话,老太太只是适应阶段,那时候还不确定一定要住这儿呢,这方面院里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骆寻和迟夏从至安疗养院出来,上了车,两人皆是脸色凝重。 还是骆寻先开了口,他看向迟夏:“咱们得去趟裴新录的老家了。” 说走就走,骆寻很快在导航上调出了裴新录老家的地址。 骆寻开车的途中,林文觉那边发来了视频,迟夏接了。 视频一接通,迟夏就说:“我们现在怀疑,周婉柔的孩子裴希很有可能出事了。” “那孩子才四岁多。”林文觉神色担忧。 “我们现在正在去裴新录老家的路上,但愿不是我们想的这样吧。” 迟夏说着,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林大哥,你们那边怎么样?” “裴新录公司有个叫季诗情的业务员,她跟裴新录之间可能有私情,另外,通过和新柔公司另一位主理人张超的交谈,我发现裴新录并不怎么去公司,他只需要定期谈下项目就行,而且他谈项目的渠道还有待调查。” 林文觉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半年前裴新录曾有一个多月没有到过公司,结合你们那边的线索,我觉得这个半年前是个很重要的节点,我们最好搞清楚半年前发生了什么。” 视频里突然冒出卷毛的脸来,他凑近镜头搞了个怪,又往后退着跟迟夏他们打招呼。 “哈啰啊小夏,你们那边还好不好啊,我这边通过和新柔公司员工的聊天,总结出以下几点……” 画面里卷毛翻开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念: “第一,据新柔的老员工所言,周婉柔的业务能力也是不错的,新柔一开始的几个大单都是周婉柔谈下来的。” “第二,公司发展起来后周婉柔就开始退居幕后,时间应该就是周婉柔妈妈得病之后。” “第三,老林刚才说的不错,半年前是个很重要的时间点,有几个跟周婉柔比较熟的老员工告诉我,半年前,周婉柔曾大病过一场。” 骆寻的声音从驾驶位上传了过来:“关于周婉柔的孩子裴希,这方面你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林文觉和卷毛皆是一顿,卷毛道:“这个倒不是我们询问的重点,但有人提过一嘴,大概是说,裴希一直都是周婉柔和她妈一起带的,裴新录他父母一直在老家,没怎么参与过带孩子这个事儿。” “但有一段时间他们很积极地想要把孩子带到老家去养,周婉柔和她妈没同意,为这事儿裴新录父母还来公司找过裴新录诉苦,至于最后怎么解决的,他们也就不知道了。” 迟夏语气凝重,当初的预想似乎已经成真:“我现在更怀疑裴希已经没了。” “啊?”卷毛的脸又凑近画面:“这得多气人啊,那孩子多可爱啊。” 骆寻说:“到了裴新录老家应该就知道结果了,对了,老曹呢,没跟你们一起?” 林文觉搭话:“他去查裴新录一个月前的行踪了,看能不能通过行踪和网络使用情况确定他最后的踪影,你说这……” 他说到这儿忽的往门口一瞥:“诶,说曹操到曹操就到,老曹回来了。” 车子正好停下来等待绿灯,迟夏把手机拿起来往骆寻那边移了移。 两人看到曹斌的脸出现在视频里,向来嘻嘻哈哈的曹斌此时却脸色凝重。 迟夏已然心里一紧。 “怎么?你那边有发现?”骆寻问。 曹斌呼了口气,声音传了过来。 开口就是一句暴击。 “老大,我找到裴新录了,但找到的是他的尸体,裴新录,死了。” 第100章 警官证 曹斌说完那句话的时候,绿灯也亮了起来。 骆寻和迟夏都没有注意到,还是后面车子的喇叭齐齐响起,骆寻才赶紧发动了车子。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下来。 骆寻找了个位子把车停下,才问电话那头:“在哪儿找到的,老宁他们去了没有?” 视频那边开始晃动,是林文觉他们已经往外走了。 曹斌拿过了手机边走边说:“我去交通部门那边查了裴新录一个月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你们猜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里?” 骆寻微微沉吟,他的声音和迟夏一同出现:“山上。” “也可以这么说。” 曹斌说:“他的车子的确去过山上,也就是我们发现周婉柔尸骨的地方,但这个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因为他的车子又从山上开回来了。” “能证明开车的是他本人吗?”骆寻问。 “目前来看的话基本可以证明,因为有一段路拍到了他清晰面貌,但是从山上下来之后,裴新录的车子就开进了老城区。” “因为老城区路况复杂,车子没了踪影,我专门去了一趟,顺着最后的路线,在一处报废的钢铁处理厂找到了裴新录的车。” 曹斌那边说着已经上了车,他坐到了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老林,往老城区开,有一个废弃的烂尾楼,导航也不顶用,到地方了我给你指路。” 说完这话,他又对着手机说:“老大,裴新录的尸体是在距离钢铁处理厂附近的烂尾楼发现的,表面看的话是跳楼自杀,而且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封认罪遗书,这封遗书我带回来了,内容的话,我马上让卷卷给你们拍过来。” 曹斌把遗书递给卷毛,卷毛立马拍了,发送到了骆寻的手机上。 骆寻和迟夏凑在一起,看那封遗书上的内容。 遗书并不长,内容如下: 此生罪孽深重,杀妻弃子,酿成大祸,家毁人亡,悔不当初,无脸面见众人,只有以死谢罪,深望众人以此为鉴,来生再报父母恩情,本人名下所有私人财产,全部赠与季诗情小姐,公司所有事宜,好友张超全权代理。 骆寻和迟夏看完这封遗书,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异口同声:“遗书真实性存疑。” 骆寻冷声道:“从遗产处理开始就显得十分生硬,而且,裴新录爹妈还活着呢,能轮到季诗情?” “我也觉得!” 曹斌略显激动:“老大,一来,这遗书上没有具体日期,我们姑且从裴新录失踪在老城区的时间算起,今儿六月四号,他失踪的时间是5月三号,正好一个月的时间对吧。” “嗯。”骆寻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尸体有问题?” 曹斌嘴巴凑近摄像头,画面略显辣人,骆寻从迟夏手里拿过手机,皱着眉道:“你这张嘴能不能远点儿啊。” 视频里出现曹斌哀怨的脸:“刚刚老林颠了我一下!” 迟夏笑了出来,听到骆寻道:“别废话,是不是尸体有问题?” “是~~啊~~” 估计是车子又颠了起来,曹斌说话都是颠颠地:“从尸体的腐败程度来看,老大~~~,我~~认为裴新录死的并没有那~~么早,时间估计还得往后移一移,这个还是得等老宁那边给咱们一个专业的说法。” “嗯。” 听得差不多了,骆寻重新发动了车子:“裴新录这边你们先负责,另外老廖那边对周婉柔家的检查应该也结束了,你们催着点结果,我跟迟夏去一趟裴新录老家。” 他顿了顿,又道:“对,还有,搜集一下裴新录的字迹,整理一下裴新录的书写习惯,这封遗书的真实性必须确认。” 林文觉的声音传了过来:“笔迹鉴定这方面,就连廖刚那边都比不上你,交给他们那边的话估计得费点时间,还不如等你回来再说。” “也行。” 骆寻看了眼时间:“我跟迟夏大概晚上就能回来,裴新录那边,咱们随时保持沟通。” 两方达成共识,挂了视频。 六月的天气,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虽然车里有冷气,但迟夏的脸还是被照进来的太阳晒红了。 骆寻又把车停下,朝迟夏甩了甩脑袋:“去后面坐。” 迟夏茫然:“啊?” 骆寻瞥了她一眼,嘴角隐着难以掩盖的笑:“猴子屁股都没你脸红。” 迟夏这才反应过来,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眉头轻蹙,屁股一抬从兜里拿出一管防晒霜开始往自己脸上涂抹。 骆寻眼里闪过惊诧:“你干嘛呢?” “防晒霜。” 迟夏说着抬头看他,手上一不小心挤多了,她有点埋怨地看向骆寻。 骆寻一脸无辜:“你瞪我干嘛?” “挤多了。”迟夏拧着眉很不高兴。 “那多涂点呗。”骆寻无所谓道。 “涂多了会油。”迟夏幽幽看他:“骆队,这个牌子很贵,擦掉会很浪费。” 骆寻莫名心虚,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她手心的膏体。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甚至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解决办法。 于是下一秒,骆大队长秉承着这玩意儿很贵不能浪费的宗旨,将自己那张脸伸了过去:“那你匀给我,这东西不分男女吧?” 迟夏目光怔然,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骆大队长那张脸,一时间有点踌躇。 “赶紧啊。”骆寻催了一声:“咱还有任务呢迟大警官。” 迟大警官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自己的脸是被晒的发热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 她噢了一声,手心的防晒霜匆匆往骆寻脸上糊了上去,也不管匀称不匀称,涂完就下了车坐到了后排去。 骆寻倒是乐呵了,对着镜子又搓了搓脸,心满意足地发动了车子。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久到迟夏脸上的热意都散了,骆大队长才咂摸出了点味道来,他朝着后排问:“迟夏,你刚刚不会是脸红了吧?” 迟夏懒得理他,脑袋靠着车窗,他就是透过后视镜都看不到她。 骆寻似乎也没等她的答案,只是低低地笑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迟夏的声音从后排传了过来。 她问:“骆队,我什么时候能转正?” “你很急着转正吗?”车子拐了个弯,骆寻问道。 迟夏声音懒懒地:“倒也不是急,只是好久没摸过警官证了,我馋。” 前头的骆寻没回话,没两秒胳膊往后一甩,手上拿着个警官证:“打开看看。” 迟夏掀开眼皮瞟了一眼,从他手里接过那个警官证,打开一看,上头是自己的照片。 她高兴了,两只眼睛都睁了开来,直起身来看着手中的警官证,笑容都温柔了许多。 迟夏倾身往前凑了凑,下巴磕在椅背上,声音里带着调侃:“骆队,我要是不朝你要,你打算什么时候才给我?” 后视镜里,她看到骆寻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他问:“什么什么时候给你?” 迟夏透过镜子跟他对视:“这一早上,我瞧着你拿出它看了好几遍呢。” 镜子里,骆寻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混着几分不好意思。 迟夏又靠了回去,心满意足地把证件装进兜里,语气悠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骆寻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能想到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一天天的尽想着看他笑话。 他回过神来,轻哼一声:“不然呢,不喜欢我看什么?” 迟大警官当头棒喝,这次是乖乖缩起脑袋不冒头了。 第101章 下乡 后面的路程,迟夏乖巧的很,一路上没说话,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过去了。 骆寻的车子停在了裴新录家附近,自己先下了车,等了两分钟才敲了敲迟夏那边的窗。 迟夏很快清醒过来,理了理头发也下来了,两人站在裴家门口左右看了看。 裴新录父母住在乡下,车子一路开过来的时候骆寻就观察过了。 村里大多数人家的大门都是开着的,唯独裴家大门紧闭。 他一边跟迟夏说着这事,一边敲了敲裴家的门。 里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骆寻看了迟夏一眼说:“这个大门要锁的话也是锁在外面,这会儿门没锁,要么就是没听到,要么就是出去串门了。” 他说着,敲门的力气重了重。 动静也不算小,里面的人没出来,倒是吸引出了对门的两家邻居。 “哎哟,你们这么敲,他们不会出来的。” 正对门的大婶扇着蒲扇:“你直接进去,去二门叫,她家又没养狗,不怕咬的。” 旁边的大婶也附和:“是嘛,你们进去叫,在这里叫他们不会出来的,人家裴家面子大着呢,这么个动静都不出来,人家是看不上你们呢。” 迟夏听出了这话里的几分意思,她和骆寻对了个眼神,骆寻推门进去了,她留在了外面。 “两位姐姐。” 迟夏笑眯眯地走到了两个妇人跟前:“我们是裴家儿媳妇的朋友,最近联系不上她,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你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没有见过人呐,还有孩子,哎……我们也是许久不见小孩子了,还怪想他的。” “裴家的媳妇?” 两妇人对了个眼神,神色莫名,两人拉着迟夏往里头走了走,其中一位压低声音:“你们还不知道啊?” 迟夏一脸茫然:“知道什么?” 另一位大婶眉头紧皱,也凑了过来:“你不知道啊,裴家那小孙子没了的事……” 听到这话,迟夏心里咯噔一下,那孩子到底还是没了。 她心里惋惜,面上却一脸震惊的样子:“没……没了?怎么回事?孩子怎么会……会没了?” 两位大婶叹息一声,一脸惋惜,指了指裴家的大门。 “没啦!那会儿裴家正在修房子,新录带孩子过来,也不知道是没看好还是怎么的,孩子自己爬了上去,大晚上的,就掉下来咯,你想想么,盖房子的地方,那底下放着些什么东西,哎……” “哎……” 另一位大婶也是一叹:“虽然裴家那老两口做人不行的,可那孩子是真惹人喜欢嘞,见了谁都要乖乖叫一声,亏得人家当妈的教得好,这要是给这两个教,指不定教成啥样呢……” “那……婉柔当时不在么,那么危险的地方能让孩子上去?她看孩子一直很仔细的,不……不像是会发生这种事的呀……” 迟夏一脸悲痛,观察着她们的表情。 其中一位大婶摇头,气的一甩胳膊:“正是因为她不在呀!当妈的哪能看不好自己的娃!” “你是没看到,她赶来的时候差点没跟孩子一起去了,衣服鞋子都穿岔了!闹了好大一场呢,后来就再也没见她来过这儿了,喏……” 大婶瞥了眼裴家的大门:“新录他爹妈以前多风光啊,儿子争气,他们看人都要鼻孔朝天呢,出了那个事,现在是门都不敢出了,不过我听说啊,过段日子他们也要搬去城里了,也就可怜孩子和当妈的咯,人家好日子可没断过呢。” “这两口子,造孽哟……” 大婶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三个人又往里头躲了躲,迟夏听她道:“这话咱也不确定啊,就是说一嘴,你们听了就过了啊。” “你吱吱歪歪的干什么,你倒是说呀!”大婶二号嫌弃着皱眉:“哎……你要说的,不会是……” 两人对了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迟夏被排除在外了。 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她催促道:“两位姐姐,你们可别瞒着我了,你们告诉我吧,希希那孩子,那简直是婉柔的命啊,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就没了!” 两个大婶互相一合计,哎了一声,朝她招了招手,迟夏立马又凑了过去。 三颗脑袋凑一块儿,大婶手挡在嘴边:“有人说啊,希希那孩子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迟夏眸光一紧。 紧接着又听她们道:“说是有人看到了,那孩子是被新录给推下去的!” 两个人一人一句说完了,又摇头:“我觉着这话就是假的吧,哪有当爹的害自己儿子的!” 迟夏却不这么想,她问道:“这话是谁说的呀?” 大婶们却不说了,双双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说不清是谁开玩笑传出来的吧,呵呵……” 骆寻那边给迟夏传来了消息叫她进去,迟夏看了,又朝着俩大婶道谢:“姐,真是谢谢你们啊,对了,希希没了的时间,是……是不是半年前?” “嗐,我们也就瞎说的。” 两位大婶摆着手:“时间嘛……可不就是半年前么!” 迟夏跟她们又寒暄了两句,加了个联系方式,十分恳切地请求她们还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她。 她特别提醒,作为周婉柔的朋友,她一定要为孩子讨回公道。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加了联系方式的第一时间,迟夏就发了个红包过去。 两位大婶义愤填膺:“那孩子我们也抱过的,要真是死的冤枉,我们说啥也要帮你的!” 迟夏谢过她们,进了裴家。 裴家院子里的四层小楼看样子只盖了一半就停工了。 迟夏推测,停工的时间应该就是裴希没了的时候。 她一路走进去,觉得那两位大婶说的大概是对的,这院子没怎么收拾,看样子裴新录的父母的确是准备搬家了。 她循着说话的声音掀开某个房子的门帘,一进去就看到裴新录母亲在哭。 骆寻应该已经跟他们说过裴新录的死讯了,女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男人倒还有几分镇定,只是迟夏发觉他的一只手在微微颤抖着。 “裴希死的时候,裴新录给他们报了去三亚旅行的团,当时他们并不在家。” 骆寻说着,朝她招了招手,等她过去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个果子。 迟夏悄悄装进了兜里。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间正好是过年期间,家里没人,裴新录回家干什么?” 迟夏拧着眉,故意说了一句:“周婉柔跟着一起来了吗?” 在老头子说话之前她就又摇头:“周婉柔肯定没来,不然孩子不会出事。” 骆寻嗯了一声,又问裴新录的父母:“裴新录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写是他杀了周婉柔,关于这一点,两位有什么想法么?” 老头子的手颤的更严重了,骆寻和迟夏都清楚,这老人现在是又悲又愤。 他紧抿着嘴,想说什么,又自己咽下去了,颤颤巴巴地点了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又把自己呛着了。 “我新录不会杀人的!他是被冤枉的,他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裴新录的妈妈终于止了止哭声为儿子辩驳:“他跟婉柔感情那么好,就算……就算因为孩子的事情生了嫌隙,可是……可是……可是,怎么至于杀人啊!” 她焦急地看了眼丈夫,见他不说话,忽的站起来气的跺脚:“就是要杀,那也是我儿媳妇杀了我家新录呀,新录哪有杀人的道理!” 她倒是想得明白,迟夏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她以为是林文觉那边的消息,拿出来一看,发消息过来的竟然是刚刚才加了联系方式的大婶一号。 大婶的消息是:【姑娘,有件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迟夏回过去:【姐,我向你保证。】 对方正在输入,很快消息传了过来。 【我们刚才可不是乱说的啊,村里真有人看到新录把孩子推下去的!就是裴家隔壁的三荡子家!】 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三荡子亲口说的!】 第102章 三荡子 收到这条消息,迟夏移了移手机给骆寻看了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裴新录父亲又点了一支烟,屋子里一股烟味。 骆寻开口道:“我们能去你们那个房子那儿看看吧?” “看吧。” 老头子低着头,深吸一口烟,似乎是无事可做,他颤着手,将烟头重重碾在了地上。 老太太还在哭,迟夏听的头疼,跟着骆寻一道出去了。 裴家在乡下的院子很大,可想而知这栋小楼要是建起来后,他们在村里将会多么风光。 但现在,这栋楼却烂在这儿了,不管裴家父母知不知道孙子死亡的真相,这楼都承载着他们的噩梦。 “看样子裴新录父母并不知道裴希是怎么死的。”骆寻一边观察,一边对迟夏道。 迟夏点了点头:“那,他们会不会知道儿子可能出轨的事?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表情,他们可能真不知道。” 骆寻拿开横在楼梯口的一根木头,两人往楼上走着:“我问过这两口子了,从他们的说法中大概能够确定,裴新录当时给他们报团,让他们去三亚这件事有点急。” “所以裴新录很有可能是有意的,他支开父母就是为了带裴希回来,然后杀了那个孩子?” 迟夏说着,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冷淡了起来。 两人站到了顶层,四面都还没封,有风悠悠地灌了进来,骆寻声音冷冷:“虎毒不食子啊。” 他说完,目光盯着正对面的一栋房子,那房子看起来修的比较早,墙体都有些灰了。 “你来这儿。”骆寻招手。 迟夏跟他并排而站,听他道:“你看对面,是不是就是刚才那条消息里说的三荡子家?” 迟夏眼眸一亮,观察了几秒:“应该是了,从这个方位来看的话,对面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事,可能性很大。” 两人当机立断,决定去隔壁人家看看。 下去的时候,裴家父母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迟夏径直问道:“裴希当初就是从这里掉下来的是吗,孩子掉下去,你们有没有……嗯,选择报过警?” 老太太这会儿依旧是上气不接下气,老头子手里又夹着一根烟,也不知道这么一会儿他都抽了多少了。 “没有。” 老头子终于又开了口:“孩子没了,难过还来不及,报警做什么……怪他爹没看好孩子,你们看,现在报应也来了……” 听到报应两个字,老太太又悲从中来,捂着脸跑进了屋里,很快又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孩子最后葬在哪儿了?” 迟夏问裴新录的父亲:“我听说小孩子是不能发丧的。” “他妈带走了……” 老头子声有颤音:“别问了,人都死了,你们别问了,我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时楼下放着的东西,你们都收在哪儿了,我们得看看。”迟夏问他。 老头子顿了好半晌才指了指外面院子里的一间房:“都收在那儿了,你们自己看吧。” 听着妻子的哭声,他实在也挨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捂住脸,虽然没听到哭声,却也见他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这对夫妻是否如外人说的那般,亦或者和郑兰书表达出来的那样让孩子缺吃少穿,迟夏和骆寻已经没有再去探寻的必要了。 他们进了那个放着杂物的房子,一番查找,找到了一根带着残存血迹的钢筋。 迟夏看着那根钢筋,轻轻叹了口气。 何至于此呢。 他们出来,又进了隔壁家。 隔壁家只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骆寻和迟夏还没问呢,他先开了口:“我姓黄,在家排老三,在外浪……额……晃荡过几年,所以村里人都叫我一声三荡子。” 迟夏抿了抿唇,心里总算舒服了,从她收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她就好奇三荡子这仨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次骆寻和迟夏直接跟他表明了身份,得知他们竟然是警察,三荡子吓了一大跳,连连表示自己知道什么绝对不隐瞒。 “关于裴家那个小孙子……” 迟夏说:“根据我们的了解,村里有人说,那孩子好像不是自己掉下去才没了的,想着你们是邻居,是不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 三荡子先生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跺了跺脚:“警察同志,这个事你让我说实话我也能说,可我就怕……就怕你们说我胡说八道,毕竟我一张嘴的事,也没有什么证据……” “没关系。” 迟夏一脸鼓励地看着他:“只要是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警方自然会查证的,如果能够帮助我们破案,还得感谢你呢。” “是啊,警察办案,经常靠群众提供线索,很多重大案件都是群众帮了大忙,说不定你也能帮我们大忙呢,到时候可得好好谢谢你。” 骆寻也帮了腔。 这两句一出来,三荡子先生隐隐露出了点激动来。 他压低声音:“警察同志,不瞒你们说,也不管你们信不信,希希那孩子,那不是自己掉下去的,那是被他爹裴新录给推下去的!” 迟夏和骆寻均是一脸震惊:“虎毒还不食子呢,黄先生,你当时看清楚了?会不会看错了?” 三荡子手心拍手背:“怎么可能看错嘛,来,你们跟我上来,你们上来就知道我说没说谎了!” 为了验证自己没说谎,他很快带着迟夏和骆寻去了楼上一间房子里,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裴希落地的方向。 “你们看,我怎么可能看错对不对?”三荡子一边说一边挥着胳膊。 骆寻他们很快就懂了他的意思,从他们现在这个视角看过去,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 除非三荡子先生当时眼睛重影了或者出现了什么重大幻视情况,否则不会把失足看成被推。 骆寻扫视一圈:“这个房子应该是你家的杂物房吧,你当时怎么就碰巧进来,又碰巧看到裴新录把孩子推下去了?” “可不就是巧了么!” 三荡子又一拍手:“那会儿不是过年么,我家的炮仗全都放在这儿,那天我几个外甥侄子来看我,大家闹的有点晚,几个孩子想去山上放炮仗,我进来给他们搬炮仗呀,借着点月光我也没开灯,可巧就看着对面了。” 他说完,直到现在都还有点怀疑自己:“警察同志,我是真想不通啊!” “我真想不通新录他干啥要那么做啊,我一直都怀疑我眼睛劈叉了,可是我思来想去,我是真看到了呀,那孩子真是新录推下去的!” 看他言辞恳切,骆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又问他:“这件事你跟别人说过么?” 三荡子先生有些尴尬,过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就……就喝酒的时候跟朋友们说过,大家也都不信,这事我也不好拿出去逢人就说呀……” 迟夏心想,这位大哥,怕是现在整个村都知道了好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又问三荡子:“黄大哥,你能不能详细跟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比如裴新录当时的状态之类的?” 三荡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警察同志,不瞒你们说,这个事情我翻来覆去想过好多遍了,现在想想,真是太多不对的地方了呀!” 第103章 成果 骆寻在窗户那儿观察着对面,此时听他这么说又回过神来。 他走出杂物房,很快从走廊拿进来了两把小板凳往地上一放:“来,兄弟,咱们坐着说。” 三荡子先生坐下了,却总觉得怪怪的,很想问一句这位警察同志,兄弟啊……这不是我家么,你咋搞得跟你家似的…… 虽然如此,他还是跟着迟夏一起坐了下来,骆寻依旧站着。 “黄大哥,你说吧,哪儿怪?”迟夏朝他看了过来。 三荡子认真想了想,一条条列道:“首先吧,那时间就怪,当时都后半夜了,哪有小孩子还往那地方爬的?” “大概是几点?你还能记起来吗?”迟夏问。 三荡子皱眉,有点不太确定:“你说具体几点我也说不出来,但就是隐约记得我那几个外甥侄儿说什么再不去山上天都得亮了,反正不管几点吧,警察同志,普通小孩那时候睡得香着呢!” 迟夏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他想了想又道:“这第二怪呢,就是新录那次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你们是不知道啊,他爹妈平时可炫耀了,就去三亚旅游的事,哎哟,那是炫耀了好几天呢,新录那时候回来,家里冷锅冷灶的吃啥呀,而且天又冷,怎么睡?你们说是不?” “是这个道理。” 迟夏附和着:“黄大哥,那还有没有其他的?比如……裴新录当时是一个人吗?” “哎哟!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三荡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最想不通的就在这儿了!” “孩子没了以后,他家媳妇第二天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的,村里人都看到了,可是前一晚我分明看到新录身边还有个女人啊!身形跟她媳妇儿那是一模一样啊!” 听到这话,迟夏和骆寻都紧了紧神色,骆寻转了过来,眸光微凝:“那你有没有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 三荡子一脸为难:“天黑,我没看着呀,就看着个模糊的身影,但是我敢肯定,一定是个女人!” 迟夏和骆寻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同时心想,如果不是周婉柔,那是谁呢,难道是季诗情? “还有啊!” 三荡子再接再厉:“咱村里盖房子,甭管有孩子没孩子,谁不知道要小心啊是不是,那该堵的地方都得堵着,就算新录家那孩子半夜梦游跑上去,那也不对劲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迟夏和骆寻应着,这位三荡子大哥,可帮了他们大忙。 两人从三荡子家出来的时候,发现裴新录父母也叫了人送他们去市里。 总得处理儿子的后事。 短短半年之内,家里接二连三没了几个人,老两口这会儿腰都直不起来。 骆寻和迟夏加快车速回到了专案组,路上用了足足两个小时。 林文觉那边没有比他们轻松多少,也是刚从外头回来,还没喘一口气呢,骆寻和迟夏就进来了。 骆寻把外套往桌子上一扔,招了招手:“老林,你先跟我们去法医室看看,边走边说,老曹卷毛,你们先整理一下,咱们回来开个会。” 往法医室走的时候,林文觉问:“你们那边怎么样?” 迟夏开口道:“裴希很有可能是被裴新录从楼上推下去的,被下面的钢筋戳到了,那根钢筋我们已经拿来了,还有,裴希死的时候,裴新录身边有个女人,身形和周婉柔相似,但我们认为,绝对不是周婉柔。” “啧啧……” 林文觉拧眉:“虎毒不食子啊……裴新录身边的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季诗情?” “我们现在也有点怀疑季诗情。” 骆寻接了话头:“你们这边呢,裴新录死亡现场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老宁在裴新录的尸体上发现了针眼,猜测他应该是被注射了某种药物,失去意识之后才被带到案发地的。” “也就是说,在他从周婉柔抛尸地离开之后?”骆寻说。 迟夏凝眸,此时却摇了摇头:“如果去抛尸地的是裴新录,回来的却不是他呢,那视频里开车的那个人,就不是裴新录了,或许,正是凶手。” 骆寻和林文觉的步子齐齐停下,两人都看向了迟夏。 迟夏继续道:“你们忘了,二队当时说过,三个月前郑兰书从疗养院走失来警局报案的时候就说周婉柔失踪了,我认为那个时候周婉柔已经死了,那么,跟裴新录去警局的是谁?肯定不是周婉柔。” 骆寻眸子一沉:“或许,和裴新录一起来警局的这个“周婉柔”,和三荡子在裴希遇害当晚看到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三个人脸色肃然,继续往法医室走,林文觉忽的问道:“三荡子是什么鬼?荡来荡去我都快荡晕了!” “一个好群众。” 骆寻笑了一下:“裴新录的字迹和相关写作习惯的资料你们找到没有,还有廖刚那边,有线索没有?” “资料都准备好了,就等你鉴定了,至于老廖那边,我也说不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林文觉呼了口气:“老廖他们在周婉柔家里发现了少量血迹,但是我们也知道,周婉柔死后被人肢解过,而且生前还受过伤,根本不可能只有那么点血,所以我认为,周婉柔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并非家里。” 骆寻嗯了一声,心里头思考着他刚才说的这些话。 眼见三个人到了法医室门口,迟夏开了口:“得深入调查一下季诗情了,如果她跟裴新录之间的私情成立,那么周婉柔的死,甚至包括裴新录的死,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哎哟,咱们专案组,实在是人手……人手不足啊……” 林文觉叹了口气,看向骆寻:“寻啊……要不你再……” 迟夏看到骆寻眉头一皱,看样子他那个八爷最近有点忙,顾不上骆大警官呢。 “这样吧,我有几个认识的朋友。”她开了口:“我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盯一盯。” 骆寻刚准备拿起手机联系人就听到她这话,又放下手机,饶有兴致:“老林,你先进去。” 只要有人能帮忙,管他谁的人脉,林警官都高兴,他也不多问,乐呵呵地就进了法医室。 迟夏走到一边给石天一打了个电话,叫他盯着季诗情那边,石天一浑身充满力量,誓与警察同志共进退,就差没敲锣打鼓地宣告他要大干一场了。 她一回过头来,骆寻就看到她脸上的笑,那是全然没有伪装的,纯粹发自内心的笑,大概只有在很亲近的人面前才能流露出来。 迟夏的目光跟他对上,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像往常一样朝他一笑:“骆队,允许我有点自己的门道吧?” “当然。”骆寻耸了耸肩:“其实我这边也能找,就是没八爷那么好用,她最近有点忙,我不好打扰。” “我知道。” 迟夏说:“骆队你人脉广这个我清楚,但是要查季诗情,我这里更方便些。” 骆寻好奇:“原因?” 迟夏挑眉,眉目间略有几分得意,她摇了摇手机:“我这个朋友,比较擅长网络技术,盯着季诗情多简单,总得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东西,咱们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 骆寻笑了起来:“那我得见识见识你这位朋友。” 迟夏灿然一笑,却道:“不行,这是私产。” 骆大队长在后面怔了一瞬,嗓子眼里挤出一声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法医室,宁弈在解剖台上抬起头,朝他们招了招手:“正好,你们都来了,我先跟你们说说周婉柔。” 宁弈摘了口罩和手套走了过来,骆寻顺手把他的杯子递了过去:“有新发现?” 宁弈从旁边拿过来个文件夹递给他们:“鉴于周婉柔的尸骨被化学用品处理过,很多线索被毁,这个报告是我做完之后又让省厅那边的几个朋友看过之后才确定的,你们可以参考。” 骆寻他们看着那份文件夹,脸色越来越凝重。 “一个女人,先摔断了肋骨,又被人踩断手脚指节,心口部分还有刀伤,最后才是重物撞击后脑勺部位才导致死亡?” 骆寻声音发冷:“什么人能跟她有什么大的仇怨!” 宁弈呼了口气:“是啊,她身上除了少量的摔伤,其余这些伤都是人为的,在这种情况下,凶手为了毁尸灭迹,又将她肢解,在这之后,又处理了她的尸骨,将其抛尸……这简直是想挫骨扬灰呀。” “不。” 迟夏的声音响起,她的眸子里盛满冰凉。 她说:“处理尸骨的,另有他人。” 骆寻看向她,从她漆黑的眼眸中看出她冷静的面容下冰凉的愤怒。 “迟夏说的没错。” 他收回目光:“周婉柔的尸骨,是有人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法医室的温度低,林文觉感觉自己胳膊起了鸡皮疙瘩。 他终于也反应过来:“之所以将周婉柔的尸骨抛尸在那里,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周婉柔已死,而我们真正要找的,是杀了裴新录的凶手!” 第104章 不公 短暂的沉默后,骆寻点了点头:“是,找到杀害裴新录的凶手,这个案子也就该结了。” 宁弈听着他们的分析,此时哀声一叹:“人这一辈子哟,就是个你来我往,可这动不动就你杀我我杀你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骆寻嗤声一笑:“谁知道呢,等我抓到凶手了,你亲自去问问,对了,裴新录的尸检情况怎么样,能不能给我们点线索?” 宁弈得意挑眉:“可别说,我跟小赵辛辛苦苦一下午,还真有点成绩。” 他挺了挺身子捶了捶腰:“分析报告还没出来,我先口述给你们。” “嗯。”骆寻他们跟着他走到了裴新录的解剖台上。 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迟夏心里就明白,凶手杀了裴新录,是为了报复。 “从他身上的伤口分布来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掉下来的时候被下面的目标物戳穿致死,但是你们看这里。” 宁弈戴上了新的手套,指向裴新录尸体的心口位置:“看到这一处伤口了吗,这应该才是他的致命伤,但这一处伤口的穿刺方向,跟其他伤口是相反的。” 骆寻皱了皱眉,声音和迟夏同时响起: “人为伤?” “有人自上而下刺伤他?” 宁弈看向这俩人,笑了一下,做了个拿着东西刺下去的动作。 “对,也就是说,他落地之后可能还没死,或许他死了,但凶手还是拿着钢管,朝他这里刺了下去。” “报复。” 迟夏和骆寻的声音又同时响了起来。 林文觉和宁弈看向他俩,林文觉笑道:“我说两位这默契什么时候培养的?” 迟夏和骆寻都笑了起来, 迟夏很快解释:“从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裴希应该就是被钢管穿刺才没的。” 宁弈皱眉:“裴希是?” “裴新录和周婉柔的儿子,也就四岁出头,半年前没了,现在有线索表明,是裴新录故意把孩子从楼上推下去的。” 听到四岁出头,宁弈的脸色也冷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真是畜生不如!” “动机呢?” 静默中林文觉开了口:“促使裴新录对一个孩子下手的动机是什么?孩子不是他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多大的愤怒和仇恨,能让他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手?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叫了他四年爸爸啊。” “查一查周婉柔过往的感情经历吧。” 迟夏忽的想起什么:“林大哥,周婉柔不是有个叫吴珊珊的好朋友吗,你们联系到她没有?” 林文觉有些遗憾地摇头:“联系过了,但她正在国外出差,得过两天才能回来,而且她也是我们联系才得知周婉柔遇害的消息,人当时就昏了过去,好在身边有人,这会儿还在医院呢,就算要问什么,也得等她回来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再说回咱们面前这具尸体吧。” 宁弈把话题扯了回来:“目前来说裴新录确定死于他杀,老林应该跟你们说过了,他脖子这里有针眼,当时被尸斑盖住了我没发现,应该是某种促使昏迷的药物,这个不难解释,我要说的,是下一个线索。” 他分别指了指裴新录的手腕,胳膊肘,以及脚踝部位:“死者这三个部位分别有捆缚痕迹,我怀疑他生前曾遭受过心理上的折磨和恐吓,而且凶手很聪明,没有用绳子之类容易造成捆缚伤的工具,比如……” 他拧着眉四处看了看,试图找到一个相似的东西,找了一圈没找到,灵机一动拿起盖尸的白布,对折几下:“类似于这个宽度,手脚这里再窄一点,这样的方式,被捆着要动弹可不容易,而且很难留下痕迹,理解了吧?” 三个非专业人员默契而又机械地顿了顿,然后齐刷刷地点了点脑袋。 “还有。”宁弈在他们跟前打了个响指:“嘿,回神!” “听着呢。”骆寻代替迟夏和林文觉开了口。 宁弈笑,继续道:“按照你们那边的线索,死者大概从5月3号失踪,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但从尸检结果来看,死者死亡时间是半个月,也就是5月13号至5月15日这个时间段。” “宁法医,你的意思是说,裴新录可能遭受了半个月的心理折磨和恐吓?” 迟夏走了过来,俯身,仔细去看裴新录的尸体。 她一脸平静,甚至看的饶有兴致,这具在烂尾楼里待了近半个月的尸体对她没有造成任何生理和心理上的影响。 就连林文觉第一次过来的时候都有点…… 嗯……反胃。 面对宁弈意有所指的脸,他看了眼假装高冷的骆寻,伸出个大拇指在骆寻眼前晃了晃。 宁弈无声一笑,接了迟夏刚才的话:“从现有的尸体组织以及尸体状态来看,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凶手是抱着报复的心态来的,根据你们刚才所言,那凶手肯定是为了周婉柔和那个孩子的死来的吧。” “你说的有道理。” 迟夏抬起身:“凶手的动机很明显,但谁有这个动机并且最强烈,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她看向骆寻:“骆队,以防万一,我让人顺便查一查季诗情在裴新录遇害期间的行踪,说不定会有线索。” “好。”骆寻侧身让她出去了。 她一出门,宁弈就道:“我看专案组不是来了个实习生,是给你们来了个副队长吧,老骆,你赶紧退位让贤吧。” 林文觉莫名地一脸自豪:“可不是,我怀疑迟夏根本就不是什么实习生。” 他打了一下骆寻:“老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们隐瞒了迟夏的真实身份?她在查案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能力可不是一个实习生能有的,天才是有,但她身上很明显有一个老刑警才有的经验,再天才的新人警察,都没有这个东西。” 骆寻低头划拉着手机,闻言拇指顿了一下,没抬头,过了几秒他忽的扯了扯唇角:“嗯,她是不简单。” “真的?”宁弈和林文觉越好奇了。 骆寻抬头:“来东州之前,她在钦城情报部门。” “钦城的情报部门?” 这下林文觉和宁弈眼里都浮上了震惊:“钦城靠近边境,地理位置特殊,情报部门可不简单,那可是属于上……上头管着的……” “还有。” 骆寻一笑,想着可不能他一个人惊奇了,继续暴击:“老宁,当年临海市特大连环杀人案里,那个咱们都没见过的犯罪心理学家,就是她。” “草!” 向来稳重的宁大科长激动地说出了他一年都没说出口过的一个语气助词。 他很不冷静地问骆寻:“临海市连环杀人案,那会儿她才几岁!” 骆寻没说话,林文觉倒是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迟夏今年26岁,临海连环杀人案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她……二……二十岁吧……” “靠!” 宁法医又出口成章。 迟夏一进来就听到这个美妙的音节,站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关切地问宁弈:“宁法医,你怎么了?” 宁弈在骆寻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掩下心中所有情绪,笑容满面地回答迟夏:“哎,我就是感叹感叹命运的不公,命运不公,不公啊!” “嗯,是有点。” 迟夏深以为然,她走过来:“对周婉柔和裴希来说,很不公平。” 骆寻抿了抿嘴,忍住了笑。 林文觉也抿了抿嘴,没忍住,把自己呛着了。 第105章 星光 直到骆寻一行人离开法医室,宁大科长都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再次搜起了临海特大连环杀人案的相关报道。 想当初全国各地的优秀刑警都聚集在那儿,大家为了这个案子束手无策,最后竟然是一个从未露面的犯罪心理学专家给出了关键线索。 由此整个案子从死水成了活水。 之后对方又发来了几次线索,众人如有神助,顺利侦破案件,但当他们问起这个所谓的犯罪心理学家的时候,上级却缄口不言。 宁弈好奇这位心理学家的身份好奇到了现在,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成了同事。 更没想到的是,人家六年前才二十岁。 老天爷真的不公平啊,他唉声一叹,低头对着裴新录的身体,声音哀怨:“兄弟,你说是不是?” 兄弟无法回答他,倒是刚进门的徒弟小赵茫然问他:“师父,你干嘛呢?什么是不是?” 宁法医纵横法医室数十年,今儿差点被自家徒弟这一声给吓没了魂。 虽然脚下退了小半步,但他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他抬起头:“没什么,我跟苦主交流交流。” “要不说师父您是我师父呢。” 小赵一脸崇拜地走过来,差不多要怼到裴新录脸上去了:“我怎么跟他交流不了啊师父……” 宁弈嘴角抽搐了一下,略显无力地拍了拍这傻徒儿的肩膀:“那大概是你功力还不够吧,继续修炼。” 傻徒儿坚定地点着头:“师父,我一定会努力的!” 宁弈叹了口气走开了,傻徒弟只以为师父这是嫌弃自己,心里又默默地给自己打了打气。 宁弈很想回头告诉小赵,傻孩子,在这个世上,有些个事,他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 但他刚刚经受暴击,这会儿自己都反应不过来,这种人生道理,还是等孩子自己领悟去吧。 迟夏那边,骆寻一个眼神,林文觉就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管住自己这张嘴不要说话,所以一路上都显得异常平静且……故作镇定。 迟夏心里捋着整个案子的脉络,注意力根本没在这儿。 三个人回到专案组,骆寻下意识看了看时间,不出所料,又是充实的一天。 林文觉回来,把骆寻那边的线索跟曹斌和卷毛复述了一遍。 “相关的字迹资料都给我留下吧。” 稍微缓了缓,骆寻开口,声音有点干:“然后我们大概分配一下明天的任务,大家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再继续。” 众人都没有意见,奔波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 迟夏去接水,顺便给骆寻也接了一杯,骆寻看了她一眼,拿起杯子喝了大半杯。 他擦了擦嘴,胳膊撑着桌沿:“我总结一下,目前我们的重点在于,找出杀害裴新录的凶手,那么跟周婉柔有关的一切就都真相大白,我们目前的重点就先放在裴新录之死上,查找裴新录的社会关系和情感关系,尤其是裴希遇害当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现在看来季诗情的嫌疑很大,要不要我去盯着她?”曹斌询问道。 迟夏开口:“不用,季诗情那边我托朋友盯着了,有什么情况会随时通知我们。” 曹斌双手合十拜了拜:“夏,谢谢你的朋友为我们分忧!” 迟夏笑笑,表示并没有什么:“那明天季诗情那边我去吧,毕竟女生比较了解女生。” 林文觉立马道:“你跟骆寻去,不能一个人。” 迟夏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好。” 骆寻没说话,想必也没有异议。 “另外……。” 骆寻搓了把脸:“对,老林,你们就深入挖一挖裴新录,你不是说过他谈项目的渠道有待查证吗,说不定这也是个方向,可以试试。” “好,明白,我来安排。”林文觉应和道。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又抹了把脸,拍了拍手:“行了,那就先这样,有情况随时调整,都回去休息吧,明儿见。” 大家一溜烟跑的没了人影,迟夏在座位上收拾了一下,准备走的时候见骆寻抱着一大堆资料坐在了大办公桌旁边,这会儿已经翻开了两份资料在做比对。 迟夏走过去:“骆队,你不走啊?” 骆寻抬起头,眼里带着疲惫:“嗯,我看看今晚能不能确定遗书的真实性,要不咱们线索太少了,显得太被动了。” 迟夏拉开椅子就要坐:“那我跟你一起。” “不用。” 骆寻抬手制止了她:“还是说你现在告诉我,在笔迹鉴定这方面你也会那么 一点点?” 迟夏一怔,失笑道:“这个是真不会,但是骆队,我可以学啊。” “有的是机会学,但不是今晚。” 骆寻甩了甩手:“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迟夏权衡了一下,还是听了他的话,重新把椅子放了回去:“好,那我走了啊。” “嗯,回去吧。” 骆寻重新低下头,等迟夏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迟夏站在门口看过去,柔和的灯光照在骆寻的身上,他背对着自己,脊背宽厚而又沉稳。 迟夏笑了笑,说:“好。” 月光清凌凌的,东州的晚风不同于钦城,总带着一股热气儿,这会吹着凉爽的很,迟夏站在办公楼前抬头望天,看到好多星星。 她走到保安亭跟张金国打了个招呼。 办公室里的骆寻接二连三打了几个哈欠,刚洗了个冷水脸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张金国从电梯出来了。 “您怎么来了?”他快走两步,湿着手又抹了把脸,下意识地正了正衣服。 张金国在专案组门口站定,提了提手上的宵夜:“小夏拜托我,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骆寻看着袋子,似乎已经闻到了香味。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又进了电梯,出了办公大楼,坐在了楼前的阶梯上。 “来一口?”骆寻端着纸碗往张金国那边递了递。 张金国笑他:“赶紧吃吧,人家姑娘又不是买给我的,我饱着呢。” 骆寻嘿地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往嘴里送东西。 “你又不回去,这次的案子也棘手?” 张金国问着,又笑了:“瞧我问的什么屁话,干这行,哪个案子不棘手……” “张队。”骆寻停下动作问他:“你办过那么多案子,见过杀自己孩子的么?” 张金国回忆了一会儿:“有,但很少。” “我曾经遇到个案子,嫌疑人杀害了自己的儿子,查到最后,才知道是这儿子太混账,用你师父现在研究的那玩意儿说,那就是什么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掰不过来了。” 骆寻来了兴趣:“所以嫌疑人是为民除害?” 张金国嗤笑:“嗯,就是这么个理由,很简单,但……也很无力吧?” 骆寻重新往嘴里扒拉吃的:“嗯。” 张金国声音又起:“早些年你师父也遇到过一个,嫌疑人的闺女遭受性*侵,事情闹得比较大,一家人天天被人指指点点的,搬家也没法子。” “后来呢?”骆寻随口问。 “后来……当爹的先杀了闺女,又杀了害闺女的男人,最后和妻子一起从楼上跳了下来,选择的地方很妙。” “选哪儿了?”骆寻看了过来。 “反正尸体掉下来,正好就摔在平时传播流言最严重的那家人家的露台。” 张金国叹了口气:“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你看,他们活不下去了,但也不想让他们活不下去的人好好活,你能说他们做错了么,也不能这么说,是吧?” 骆寻嗯了一声,一口气喝完了馄饨汤:“那如果嫌疑人杀害的,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呢?” 张金国侧头朝他看了过来,骆寻扎好塑料袋把吃完的东西放在了一边,胳膊往后一绕撑着脑袋,直接往后一趟,漫天星光映入眼帘。 “一个四岁的孩子,不该好好活着么,他能有什么错呢?” 张金国沉默了好一会儿,也跟他一样躺了下去,他说:“对稚子下手的,畜生不如。” “孩子不会错的。” 他的声音在夏夜里铿锵有力:“错的只能是大人。” 第106章 提审 这一晚迟夏没来得及去酒吧,给瞿白发了个消息。 瞿白那边只回了个好,过了好半天又回了个让她好好休息。 她洗漱完,端着杯冰水站在厨房门口,目光凝然。 悄无声息闯进家里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而那个人,如今是什么模样?什么脾性,她和他之间,是否还有其他的关系。 前两天那次病发,她想起了一点东西,她跟那双手之间隔着的似乎不止大火,还有爆炸。 所以他们之间隔着的,到底是拯救,还是仇恨,亦或者其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头疼,现在也没有药给她用,迟夏立马打住了继续深想的念头,冰水一饮而尽,她进了房间。 没有瞿白的安眠汤,她这一晚又睡的虚虚浮浮,早上醒来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昨晚在梦里跟谁打架了,脖子都有点发酸。 刚拉开门要出去,石天一的电话就打了个过来。 “怎么样?”迟夏出了门,声音传了过去。 “大获全胜!” 石天一声音有点哑,但精神抖擞:“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姓季的这姑娘是一点都不挑啊,你给我的资料不是说她跟老板裴什么的有一腿嘛,绝了!她跟那个公司二把手也有一腿,嘿嘿嘿……” “张超?”迟夏说。 “对啊,昨晚这女的还去找这个超呢,一晚上没出来,直接过夜了。” 石天一又说:“不过夏姐,你让我查这女的5月13号到15号之间的行踪,我没查出什么来,她11号到16号这个时间都在封河呢,整……那啥,做面部调整手术呢,我已经跟医院确定过了。” 那就意味着,季诗情没有作案时间? 迟夏刚要继续问,石天一又嘿嘿一笑。 “不过6月1号的时候,这个季诗情和张超,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去过一趟老城区,我大费周章给你找到了一段视频,马上给你发过来。” “6月1号?”迟夏脚步一顿:“你确定?” “确定啊,你看视频嘛,人家很辛苦才找到的好不好!”石天一声音哀怨。 迟夏嗯了一声,去看他发来的视频,石天一的声音也从听筒传了过来:“他们当时开的这辆车我查过了,是张超一朋友的,这两人还挺鸡贼,不过哪能逃得出哥哥我的眼睛,你说是不是?” “做的好。”迟夏很满意地夸了他一句:“回头领赏。” 石天一嘚瑟地笑,打了个哈欠:“东西给你整理了,直接给你发过来,那兄弟们就先撤了?” “撤吧。”迟夏转了个账过去:“替我谢谢兄弟们,请他们吃早餐。” 她心情有些愉悦:“吃最贵的,姐请客。” 石天一欢天喜地地收了账。 石天一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嘴巴和眼睛都不赶趟,但干起正事的时候就从没让迟夏失望过。 这会儿看着他发过来的资料,迟夏甚至带着几分得意将资料发到了专案组群里。 警局,骆寻刚洗漱完回到专案组办公室,就看到了她发来的资料包。 林文觉他们也收到了,咻咻咻地在群里发着消息,感叹他们就睡了一觉,竟然就天上掉馅饼了。 骆寻看资料包里的内容,当下就决定让曹斌和卷毛去把季诗情和张超带回来提审。 迟夏和林文觉几乎同时到了办公室。 “正好,你们过来。” 骆寻看到他们就招了招手:“我这边的字迹鉴定也有结果了。” 迟夏快步走了过去:“怎么样?” 骆寻拿出了几分对比样本,指着那封遗书上的前半段内容:“从裴新录的书写习惯,遣词造句这方面内容来看,这封遗书的确比较像裴新录的风格。” “只是比较像,那就不是。”林文觉在保温杯里泡了杯浓茶说。 骆寻点头:“的确,这封遗书并非裴新录的字迹,但写这封遗书的人模仿的还不错,将裴新录的字迹模仿了七八分。” “剩下的两三分呢?”林文觉又问。 “从剩下的两三分看,模仿字迹的,应该是个女人。” 骆寻在几份比对样本上点了点:“你们看我标出来的这些地方。” 迟夏和林文觉凑了过去。 骆寻继续道:“这个字迹模仿虽然比较高明,但笔力较浅,你们看这几个字的转折,撇捺都是比较柔和的,我个人倾向于女性手法,早上我也拿去技侦那边验证了一下,那边也是持相同的态度,他们已经在出报告了。” “所以这份遗书虽然不是裴新录写的,但也是事件知情人写的,目前我们已知的女性嫌疑人,好像只有季诗情一个。” 林文觉说:“待会诈一下她。” “等会张超和季诗情来了,你和老曹去张超那边,季诗情就交给我和迟夏。” 骆寻说着已经把迟夏发过来的资料包打印了出来,打印机正一张一张地往出来吐纸。 三个人梳理了一下案情,林文觉又给季诗情前公司的老板打电话,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得到线索也很让他们满意。 没多久,曹斌和卷毛也带着季诗情和张超到了警局,直接分开关在了审讯室。 骆寻想了想,又给卷毛派了个任务,卷毛刚回来又跑出去了。 在进去审讯室之前,迟夏先站在玻璃窗外观察了一会儿季诗情。 在骆寻过来的时候她说:“骆队,季诗情应该不是三荡子说的那个女人。” 骆寻站在了她身边,看了看手上周婉柔的全身照:“体型不相符。” “嗯。”迟夏点头看他:“咱们进去吧。” 两人推开审讯室的门进去,季诗情吓得一个激灵朝他们看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带我过来干嘛啊!” “你不知道?你确定?” 迟夏直接把她和裴新录在天台吵架的视频在她跟前放了出来:“那这是什么?” 季诗情不可置信地看完了那个无声的视频,面露惊慌:“这……这就是普通的吵架啊,员工和老板有时候也会有……有矛盾啊!” “那这个呢。” 迟夏和骆寻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划了一下手机,播放了下一段视频。 正是石天一找到的那一段视频,季诗情和张超开着朋友的车去了老城区。 视频里的图像放大,虽然模糊,但也能确定是他们俩的脸。 “还有。” 迟夏又划了一下,这次出来的是几张照片,是昨晚她去张超家里,以及从监控中截出来的两人见面的照片。 截出来的照片时间,正是林文觉他们去过新柔外贸的当晚。 迟夏上来就把证据甩了出来,然后往后一靠,把接下来的主场交给了骆寻。 骆寻等了好一会儿,贴心的让季诗情消化这些东西。 直到她仓皇失措地抬头,刚要开口的时候,骆寻沉沉开口:“据我们调查,6月1日晚上十点,你和张超在老城区待了将近两个小时,你们去那儿干什么?” “我们……我们不是……”季诗情额头沁出汗来,刚开口又被骆寻抬手打断了。 骆寻倾身向前,往她跟前放了两份资料,资料上还有裴新录的尸体照片,季诗情立马闭上眼睛转过头:“别!你别给我看他!” “他?你怎么知道是他?他是谁?” 骆寻的声音带着压迫:“你说巧不巧,你们去的方向,正是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那地方待拆迁,可没什么转亲戚的地方,还是说……你们只是单纯的去那儿约会?” “我们约会不行吗!你管的着吗你!谁知道他会死在那啊!”季诗情终于找到了反驳的空隙。 骆寻笑了起来,笑的季诗情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慢悠悠地:“又是他,季小姐,我想问问,你这个他指的到底是谁?不会是裴新录吧?” 季诗情脸色一白,愣了好一会儿:“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 骆寻忽然站了起来,手上的资料重重往桌子上一扔:“我告诉你,该掌握的证据我们都掌握了,有些事情你说出来和我们说出来,性质还是很不一样的!” 季诗情吓得脖子一缩,眼里划过心虚,但还是不敢开口。 迟夏和骆寻目光轻触,她微扯唇角叹了口气,季诗情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她看了过来。 “季小姐,你要这样的话,你不妨听一听这个吧。” 迟夏拿出了个录音笔放在了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季诗情,然后她按下了开关。 第112章 猖狂 迟夏和骆寻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谢子诤。 两人站在走廊,看着楼下草坪上来往的护工和老人,骆寻问迟夏:“你觉得郑兰书会是凶手吗?” 迟夏看向他:“骆队,你觉得呢?” 骆寻看向远方:“是,又不是,你也看到老林传来的资料了,俞佳小区和她家门口的监控视频都拍到了郑兰书,过了不久,谢子诤进去把郑兰书接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监控视频显示老太太是怎么去的俞佳家里吧?” 迟夏声音冷冷:“因为背后的人只需要我们看到这个,其余的视频,肯定已经被他们删除了。” “你看这个视频。” 骆寻点开其中一段监控:“谢子诤接郑兰书出来的时候,从她的面部表情来看,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点你比我专业,你再看看。” 迟夏拿过去看了三遍,又把骆寻的手机递过去:“骆队,你记不记得周衍宸的案子里,周正国后来给了你一个账号。” 骆寻眼眸微凝:“记得,还有李一鸣,你那个师兄,我应该还没告诉过你,你出了审讯室之后,他还跟我说了几句话。” “方便说吗?”迟夏问他。 “关于你的。” 骆寻说:“我研究过李一鸣这个人,他不会因为同情谁可怜谁就去帮谁,帮徐洋复仇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 “你没猜错。”迟夏望着远山的轮廓:“在关于我父母的事情上,我讨厌这个人,但在专业程度上,我很欣赏他,无法否认他的实力。” “你岔开话题了。” 骆寻偏头看她的侧脸:“他最后告诉我,不要试图去挖掘你身上的秘密,真相或许是你无法接受的,到时候,我可能会想尽办法阻止你知道真相。” “激将法罢了。” 迟夏哼笑一声,声音依旧冷然:“我自己的记忆,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不管他进监狱有什么目的,最终都会真相大白,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同情我。” 骆寻无声而笑,转身一靠:“所以,你也怀疑,这几起案子,背后都有人在操纵是不是?” “是。” 迟夏看着手指,其中有一根长了肉刺,她撕了下来,很快凝了一个小小的血珠出来。 她声音浅淡:“周婉柔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又是如何送到山上去的,氢氟酸的来源我们还没有任何线索,折磨裴新录长达15天,这些事情,如果没有帮凶,郑兰书根本做不到,就算加上里面那位,也做不到。” 骆寻刚要回她,房子里谢子诤忽的将门拉开,他神情激动地看着走廊上的两人:“小潘!小潘有问题!” “小潘是谁?”骆寻拧眉问他。 谢子诤神色焦急:“一直以来照顾郑阿姨的护工!叫潘海丽,当初是她告诉我婉柔遇害的真相,还有今天,是她……也是她跟我说郑阿姨去了俞佳家里!” 迟夏和骆寻神色一紧,立马往外跑。 他妈的怎么一个个的都有问题,这什么小护工,他们来了这么几次,一次都没见过! 谢子诤跟在他们后面,三个人跑下去,遇到一直配合迟夏他们的那个护工,迟夏抓住她:“照顾郑兰书的潘海丽现在在哪里?” “她……应该在食堂吧,这个点郑阿姨会吃点东西……怎么……这是……” “郑兰书一个人在房里,去看着!”迟夏撇下这么一句,三个人又朝着食堂的方向跑去了。 但骆寻他们找遍了整个疗养院,都没找到那个潘海丽的身影。 “他爷爷的!” 骆寻喘着粗气,气的捶了一拳旁边的树,叶子簌簌地响了响。 他气完了,又立马打电话叫人追踪潘海丽的下落。 迟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总觉得他们被人耍了。 两个人脸色各异,表达的却只有不爽这一个情绪。 谢子诤站在他们身边,脸色歉疚,不敢看他们的脸。 骆寻和迟夏心里这口气还没缓出去,石天一和卷毛那边又双双打来电话。 石天一吼:“我的祖宗啊!你快看看手机吧!你快看看我收到了什么!他妈的这都什么东西啊!这要发到网上,那不得掀起腥风血雨啊!夏姐,这东西为什么会发给我,这其中问题大发了你知道吗!” 卷毛那边喊:“老大!刚刚有人给我的私人邮箱发了个视频,你猜是什么!” 骆寻往旁边走了两步:“什么?” “郑兰书!郑兰书在俞佳家里作案的视频!” 卷毛激动的声音都破了音:“我已经拿去鉴定了,老大,这特么的怎么个情况啊!这他妈玩的什么套路啊!这要是发到网上,这就炸了!” 骆寻脸色凝重,沉默了一瞬:“立即查视频的来源,我们马上回来。” 而迟夏那边,看完石天一发来的视频,她脸色冷的似乎都能结出冰来。 “石天一,必须阻止这个视频流露到网上去,你听清楚,是必须,听到没有?” 迟夏给石天一打电话,克制中无法掩盖她此时的愤怒。 “我需要帮手。”石天一也认真了起来:“夏姐,你给我找个帮手,我尽力而为。” 迟夏呼了口气:“好,我找。” 她挂了电话,拿着手机,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一分钟的时间,又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归来,是我,东州这边有没有你的人,擅长网络追踪,对,我有一个视频,绝对不能流到网上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凝结成霜的眉头似乎稍微舒展了一点。 挂了电话,她走到骆寻身边,将手机给了他。 “怎么了?”骆寻问着,低头去看视频。 但很快,他咬牙切齿地骂出了三个字:“他妈的!” 这比刚才那句他爷爷的还要愤怒,就连谢子诤都看了过来,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怎……怎么了?” 迟夏收到的视频,比卷毛收到的更劲爆。 她那段视频里,是周婉柔去俞佳家里为孩子讨说法,被俞佳残忍杀害的过程。 而在整个过程中,裴新录那个懦夫,被俞佳恐吓威胁,眼睁睁看着周婉柔残忍遇害,并且在最后提出用肢解的办法掩盖他们的罪行。 周婉柔的尸体,一直埋在俞佳家里后院的小花园。 骆寻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磨着牙:“是偷拍,不是监控。” 正因为不是监控,而是人为拍摄的视频,所以迟夏才愤怒。 “她可以活的,她可以活下来的!” 怒火在迟夏的眼睛里翻涌,她仿佛看到一双眼睛冷眼旁观着周婉柔的死亡。 并且,那双眼睛的主人享受地观看着这一场残酷的杀戮游戏。 “操!” 她不知为何如此愤怒,重重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墙,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来回走了几步。 “别气。” 骆寻见她眼尾发红,拇指的指甲用力嵌着食指指腹。 他拧眉抓过她的胳膊,松开她的手,见她指腹已经嵌出了一条紫红的血印。 骆寻鼻孔里呼了口气,拿出个创可贴贴了上去:“卷毛那边也收到了视频。” 迟夏猛地抬头看他,骆寻被她眸子里迸发的杀意灼到,她腥红着眼,仿佛他就是那双背后的眼睛。 骆寻抬手,像当初遮住徐洋的眼睛一样遮住了她的眼睛。 “迟夏,你冷静点,不要被他们拽着走。” 骆寻掌心轻轻抹过她的眼睛,又松开手:“冷静点,咱们先回去搞清楚,而且,这两份视频绝对不能流到网络上去。” 有人给他们发来这个,很明显带着挑衅意味,但他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主动权在别人手中,这两个视频,随时都能在网上掀起腥风血雨。 迟夏没说话,只是心里积聚的愤怒,似乎随着他温热的手掌划过眼皮的时候就消散了一些。 她暗自调整了呼吸,脑仁有点疼,但还是道:“我托人帮忙了,如果后续有需要,可能需要常局出面。” “好。”骆寻点头:“我这边也认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待会跟他们联系一下。” 迟夏点了点头,骆寻松了口气,又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谢子诤感觉到他们忽然的愤怒,听到这话,他迟疑着说:“我……愿意跟你们回去配合调查,还有裴新录的手机在我这里,手机里有很多他和俞佳的聊天记录,可以证实就是他们两个杀了婉柔!” 说到后面,想到裴新录手机里那些东西,他也愤怒了起来。 她会查到,她一定会查到,那个残忍的王八蛋,她一定会查到他的面目! 第113章 大网 骆寻找到院方,拿了潘海丽的简历资料,带上谢子诤回了警局。 一路上,迟夏在静音状态下又看了几遍那两个视频,看一次愤怒就加剧一次。 她下意识又想用指甲去嵌指腹,隔着创可贴摸索到刚才那个印子。 指甲刚刚用力,骆寻的手就伸了过来。 他抓住她的手腕往旁边一甩,拧着眉用眼神制止她。 “我很饿。”骆寻说:“你给我塞两口吃的。” 他说完,拿过迟夏的手机,往自己屁股底下一压,不给她看了,想了想又怕压坏了,拿到左手那边塞进兜里了。 迟夏瞥了他一眼,拿出塑料袋掏出几个小面包,往后面的谢子诤扔了两包,认认真真给骆寻塞了两个进去,又拧了水给他递过去。 做完这些的时候,她的情绪也彻底舒缓了下来。 骆寻把潘海丽的资料给她递了过来:“看看这个。” 迟夏嗯了一声,注意力很快转移了过去。 “谢医生。” 她看完潘海丽的资料,侧身问谢子诤:“潘海丽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谢子诤脑子里一直回旋着所有事情,他这会儿急需倾诉,依靠警察的能力帮他捋清楚整个事情。 听到迟夏的话,他立马往前坐了坐:“潘海丽应该是半年前来的疗养院,她虽然长相普通,也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但是对老人们都很有耐心,疗养院有些老人已经没有自主行为能力,她也一点都不嫌弃,大家有什么忙她也会帮,所以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半年前?”迟夏注意到这个节点:“跟裴希遇害的时间是一样的?” 谢子诤摇了摇头:“还要早一个月这样。” “那她家人之类的,比如家庭情况,你们有人知道吗?”迟夏又问。 这倒问住了谢子诤,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这个……好像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那她在疗养院有没有关系比较要好的朋友?” 迟夏看着资料上潘海丽的照片,普通的名字,普通的长相,而且资料显示,她来自东州一个比较偏远的村里。 后排,谢子诤迟疑着开了口:“我想来想去,整个疗养院,似乎也没有谁跟她走的比较近……”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一个让大家都喜欢却又被边缘化的人,本身就特别不简单。 迟夏心中思忖,继续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周婉柔和裴希是被人害死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杀人的是郑兰书?你仔细想想,这其中是不是都有潘海丽的参与?” 谢子诤仔细思考她的话,脸色慢慢地凝重起来。 “谢医生,你必须把这个事跟我们解释清楚。” 迟夏看到他的脸色,就已经清楚自己说对了。 谢子诤沉重地呼了口气,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严重到他想要为之保护的这个老人,从头到尾都是潘海丽手上的一把刀。 可是,她为什么?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是三年前来的疗养院,当时郑阿姨并没有常住至安,我也没有负责她的治疗,所以我跟婉柔并没有见过面……” “直到两年前,郑阿姨住进来,我们才偶尔碰到,因为是熟人,所以我主动提出负责郑阿姨的治疗,婉柔没多想就同意了。” “你跟周婉柔。” 迟夏侧身回头看向他:“你们以前是不是互相喜欢过?” 谢子诤怔了一下,遗憾盛满眼眶,他叹了口气:“小时候的情愫罢了……后来种种原因,我搬家,出国,最后也没勇气表明心意,这件事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谢子诤苦笑:“更何况再见的时候,她看起来生活的也不错,我也就彻底放下了,尤其是希希,那个孩子……” 他哽咽了一下:“那孩子真的很可爱,也很懂事。” “周婉柔和裴希的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等红灯的时候,骆寻重复了迟夏刚才的问题。 “潘海丽,都是潘海丽告诉我的!” 谢子诤情绪激动了起来:“半年前婉柔生了一次病,有段时间没来看阿姨,那段时间姗姗从国外回来了几天,她来看阿姨,我才从她那里知道希希没了,但我们都以为那只是个意外,直到半个月前……” 他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半个月前,也就是5月16号晚上,那天晚上我值班,潘海丽忽然来了我办公室,她看起来特别慌张,六神无主的跟我说郑阿姨杀了人……” 他在紧张之下咽了口唾沫:“我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到郑阿姨的房间,她当时的状态很差,但人是清醒的,她情绪很崩溃地跟我说她杀了裴新录……因为她当时濒临崩溃,我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很快她就睡过去了” 5月16号,潘海丽选择裴新录死了以后,才装模作样把谢子诤拉进这个局里。 谢子诤继续说着:“其实直到这个时候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潘海丽给我看了婉柔留下来的优盘,她说那个优盘是郑阿姨从希希送她的玩具熊里拿出来的,而且她让我一定要帮她,因为是她没看住郑阿姨,所以郑阿姨晚上才偷偷溜出去的。” “溜出去?她从哪儿溜出去的?” 迟夏心里有了个想法:“疗养院除了正门和后门,还有哪里可以出去?” 谢子诤长长地叹了口气:“院里有个侧门,很久不用了,平时那边也没人去,郑阿姨应该是从那儿出去的。” “所以,你当时就看了那个优盘里的内容,结合郑兰书当时的状态,你很容易就相信了潘海丽的话,你想保护郑兰书,并且希望潘海丽保密,她答应你了,对不对?” 谢子诤神色变了几变,垂头:“是,而且……而且郑阿姨当时手上拿着一小根钢筋,钢筋上有血,是人血。” 迟夏和骆寻同时想到宁弈尸检的情况,裴新录最后被人拿着钢筋报复性地戳了心口。 “钢筋现在在哪里?”迟夏问。 “在……在我家……我藏起来了。” 谢子诤迟疑着说:“或许能帮上你们。” “那今天呢,事情又是怎么发生的?”迟夏敛神问道。 被人这么耍了一遭,谢子诤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对方毫不留情地利用了那个可怜的老人,这是谢子诤最无法接受的。 他搓了搓眼皮,深呼一口气:“今天院里有活动,所有老人都会去礼堂,你们来之前潘海丽又找到了我,她说阿姨又不见了,最近阿姨情况是不太好,情绪激动的时候会说什么报仇之类的话,我当时就想到了俞佳。” 事情的脉络一旦清晰,他就越发生气,恼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冷静点,就那么上了潘海丽的当。 “她告诉我阿姨一定去了俞佳家里,并且给了我一个纸条,上面是阿姨的字迹,写的是俞佳的地址。” 他说到这儿,迟夏忽的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他:“对了,郑阿姨以前,有没有在东州农林大学工作过?” 她问了这句话,骆寻也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迟夏一眼。 谢子诤说:“你们可能不清楚,郑阿姨以前是东州农业大学的老师,农大后来分化成农业大学和农林大学这两部分,分别立校,各自独立,但郑阿姨一直是在农业大学上班的。” “那她以前的同事或者朋友,有没有来探望过她?”迟夏问。 谢子诤点头:“有的,她为人很好,时常有以前的学生和同事来看她。” 骆寻提了口气:“所以农林大学那个楚老师,很有可能跟郑兰书认识。” 要么,是同事是朋友,要么,是她以前的学生。 “那几个学生没说错,他们并非偶然发现尸骨,不管他们是那天来还是改天再来,发现周婉柔的尸体都是必然的事。” 迟夏冷笑一声。 “楚老师什么都不用知道,只要在她来看郑兰书的时候提一句山上有调研价值就够了,甚至这句话都不用郑兰书亲口说。” 骆寻说着,磨了磨后槽牙,真是好大一张网!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谢子诤满脑子疑惑。 迟夏回他:“没什么,说回今天吧,你意识到郑兰书去了俞佳家里,之后做了什么?” 谢子诤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不隐瞒丝毫:“我之前在郑阿姨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裴新录的手机,开机过一次,发现俞佳打了很多电话过来,我怕出事,就继续关机了,知道阿姨去了那里,我立马就赶了过去,中间我用裴新录的手机给俞佳打过电话,但她没有接,我就意识到,她可能已经出事了……” 他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等我敲响俞佳家里的门时,出来开门的,竟然是阿姨,而且我出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你们,所以我害怕你们会查到她身上去……” 骆寻接话:“所以你就把你那个戒指丢在了那里,并且给吴珊珊打了电话,让她把你和周婉柔的照片发给我们,扰乱我们的视线?” 谢子诤愣了愣,点了点头,歉疚的垂下了脑袋。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迟夏听他说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从头梳理了一遍,挑拣出那些他们至今还无法解释的点。 夕阳的光从远方打过来,透过车窗洒进车里,橙红色的光笼罩着迟夏的脸。 她忽的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第114章 守护 迟夏和骆寻赶往警局的时候,郊外私宅后园,瞿白自花丛中站起来。 他手上拿着种花的铲子问一旁的阿德:“视频发过去了吧?” “分别发给专案组的余磊和迟小姐的朋友石天一了,这个时间,迟小姐应该已经看过了。” 瞿白又转过身,弯腰拔掉一颗多余的花苗:“狐狸那边需要我出面吗?” 阿德接过他手里的花苗:“她这次做的莽撞,那位很不高兴,咱们只是将计就计,不会引起怀疑。” “嗯。” 瞿白填好土,又去修剪旁边的花枝:“如果要查视频的源头,最后会查到哪儿?” “城南一家网吧,蝎子亲自选的人,信得过,查不出来。”阿德说。 “那个疗养院的护工,叫……”瞿白拧着眉,似乎想不起来了。 “叫潘海丽。” 阿德说:“假身份,假名字,人已经失踪了,狐狸那边安排的。” 瞿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把手里的工具都扔进一旁的篮子里:“她也就会这些旁门左道的了。” 夕阳洒在满园的花叶上,花朵随风轻动,他缓缓开口:“迟夏应该会很生气。” 阿德抬头:“狐狸试图引起风浪这件事虽然惹的那位不快,但是先生……” 瞿白转身往回走,他背光而行,说完了阿德没说完的话:“但对于她策划了这一场杀人游戏的行为,那位很赞赏,他不高兴的,只是狐狸试图引起网络风浪这件事。” 阿德跟了上去:“是,而且先生,狐狸说想见你,已经提了三次了。” “那就让她来吧。” 瞿白的声音听不出情感,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个机器:“别在这儿,脏了我的地儿。” 阿德应了声好,又听他问:“李一鸣怎么样了?” “还在看守所,过段日子才移交到监狱那边,骆寻那边盯他盯得挺紧的,您看我们是不是……” “不用。” 瞿白停了下来,他摇头轻嗤:“李一鸣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不到非不得已的时候,咱们不必插手,还有蝎子那边,狐狸应该会找他的麻烦,你叫他这段时间稳重点,别被她叼上了。” “好。” 阿德应着,手机震动,他朝瞿白弯了弯腰,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瞿白继续往前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递了毛巾过来。 他擦着手,回身去看满园花色,指着一块空出来的地对身边人说:“那一块,就种格桑吧,从这儿辟出一条小道来,两边种上绣球。” 身边人接过毛巾,恭敬应下,阿德走过来挥了挥手,那人很快又退了下去。 “迟小姐的药物检测结果出来了。” 阿德走过来,双手将平板递给了瞿白:“那个药的主要作用是刺激脑部神经,影响人的颞叶,从而激发记忆系统。” 瞿白的脸阴了下来,似乎有些不忍去看报告,他垂下胳膊:“副作用呢?” 阿德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阴沉,声音微低:“加剧病发时的痛苦,对身体某些机能有损耗,而且用药后持续一段时间,身体会很虚弱。” 感受到瞿白的情绪,阿德紧接着又道:“但是先生,这个药物经过改善,降低了损害程度。” ”没那么简单。”瞿白说。 阿德迟疑了几秒:“是,迟小姐使用这个药的前提,必须是记忆中枢已经受到刺激,相当于……” 他想了想,想到一个词语:“相当于以毒攻毒,她在注射药物后,不仅会伴随着巨大的疼痛,而且意识也会出现紊乱,可能……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作出一些伤人伤己的行为,除非她有极大的自制力。” 瞿白淡然冷静的眸子里仿佛迸出寒刀来,他抬起胳膊,那薄薄的平板似有千斤重。 他粗略看完整个报告,仿佛被冰霜裹住。 “她有。”瞿白说:“她有这个能力。” 阿德看向他,欲言又止。 “说吧。”瞿白侧头看了过来。 阿德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看他的眼睛:“先生,那位每次检验您的时候,您遭受的一切并不比迟小姐少半分,狐狸那边也总是从中作梗,您……” 纵然感受到他的不悦,阿德有些发憷,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您也要为自己考虑!迟小姐有那么多人保护着,但是您不一样……” “阿德。” 瞿白忽然撤下了浑身的冰冷:“你有想要为之护佑的人吗?” “有。”阿德毫不思索,坚定点头。 瞿白笑了一声,招手示意他跟上,两人进了房子。 他说:“你有,蝎子有,我当然也有,何况我跟那位,亦或者我跟狐狸之间的纠葛,跟迟夏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仨,是一笔烂账。” 阿德沉默半晌,向后退了半步:“先生,是我越距了。” “你没错。” 瞿白拍了拍他的肩:“大家都有各自惦念的人,你是心疼我,我感动还来不及。” 阿德怔然地看着他,半晌后咧了咧嘴,跟他魁梧的身材和永远虎着的脸形成极大的反差。 但这个变化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阿德就恢复常态,询问瞿白:“先生,迟小姐用这个药还是有点危险的,我们要不要……” “不必。” 瞿白摇头,却又有些自豪:“林错拿走那些药,就意味着迟夏已经发现有人动过药了。” “一旦林错知道了这件事,就不会任由她伤害自己,有人能够理直气壮地管着她,我们就不必横插一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别叫狐狸察觉。” “那迟小姐的记忆……” 阿德顿了顿:“李一鸣跟你的交易前提,是不希望她恢复记忆。” 瞿白笑了,眼里划过轻蔑。 他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撇着茶叶:“交易?跟他的交易,是可以随时不作数的,他要合作就合作,不合作就拉倒,而且有一点,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阿德有些好奇。 瞿白抿了一口茶,眉头轻展,声音缓缓:“只有知道真相,她这一辈子才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要不然那段空白的记忆,会让她永远好奇,永远觉得自己欠着什么东西,日子过的越好,她心里就越难受。 就算曾经是腥风血雨,是折磨,是苦痛,人要清清白白地活下去,就必须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先生,我明白了。” 阿德应了一声,见瞿白挥了挥手,转身退下了。 他走后,瞿白低头,轻捻指腹,声音喃喃:“小狐狸,咱们这辈子,总要活个尽兴,你说是吧?” 他这边天色渐晚,专案组却是如火如荼。 所有细碎的线索摆了出来,他们必须要搞清楚,在郑兰书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丧心病狂地利用一个老人来完成自己的杀人游戏。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睡,进进出出,沉默无言,直到第二天下午两点,大家才齐聚在了专案组。 卷毛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颤颤巴巴:“我这一晚,是跑完东边跑西边,跑完技侦跑痕检,痕检出来找老宁,我除了长着人的身体,我就是个被劈了叉的孙猴子啊,原地撕裂分身行动,命不久矣……” 曹斌砸吧着嘴,脑子已经混沌了:“那你可得小心胯啊,哦呦,你那么撕巴,那得多疼啊……” 卷毛闭着眼睛拍了拍他的脑袋:“哥,你醒醒吧,人家说天你说地,你当初72小时不闭眼的光辉时刻呢,你得保持住啊。” 曹斌表示他并不想保持,他只想睡觉。 林文觉刚喝了一大杯浓茶,这会儿正仰着头滴眼药水。 在一片朦胧中,他看到骆寻和迟夏也回来了。 第 115章 棋子 “都回来了。” 骆寻走进来,清清嗓子拍了拍手:“都有结果了吧?” 卷毛和曹斌一秒跳了起来,双手扒拉着眼皮:“有了!” 骆寻撑住桌子:“那我先说说我和迟夏这边的结果,我们托人查了那两个视频的源头,最后两边都确定视频是从城南一家网吧发出来的,但再往前,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迟夏拿出张照片:“这是我们从监控中锁定的嫌疑人,伪装技巧和反侦察能力都很高,而且背后有人帮忙,要找到这个人的几率很小,目前我们最担心的是这两个视频会不会被发到网上,不过这一点,我们的网监部门和一些朋友都在关注,随时追踪,避免引起网络热潮。” “是,而且谢子诤那边,我们也都搞清楚了。”骆寻说完又问:“老林,你这边呢?” 林文觉没什么好消息,遗憾摇头:“跟你们一开始猜测的一样,背后的人手伸得很长,目前我们只能获取到郑兰书从疗养院出来,进入俞佳家里,再到后来谢子诤进去带她出来的视频画面,以及你们收到的那个郑兰书杀害俞佳的视频,确认过了,这个视频是监控,但在我们到现场之前,监控被人拆除了。” “也就是说,跟对方有关的小区和门口监控肯定也都被处理过了,还有,只有迟夏那边收到的那一份视频,是人为拍摄的。” “从什么角度拍的?”骆寻问。 “现场。” 林文觉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现在有点怀疑,裴新录和俞佳是不是在被人威胁的情况下杀害的周婉柔。” “可能性有,但不大。” 迟夏说:“我还是倾向于俞佳是被影响了,杀害周婉柔这件事,是从她的主观意愿发生的,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从容又享受的。” “我操,这简直是魔鬼吧!老子要手撕了这帮王八蛋!” 曹斌打了个激灵,一拍桌子,彻底清醒了过来,吓得身边的卷毛刚吹茶叶呢,被他这么一吼,手一抖,烫着嘴了。 “还有。” 林文觉继续道:“那个潘海丽,她进入疗养院用的是假身份和假名字,我顺着她的资料查了,资料上显示的这个潘海丽,两年前就死了,死亡证明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去办,给她钻了漏子,我这边也倾向于,这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手笔。” “所以,疗养院里这个人可能整容成了潘海丽的样子?”卷毛问。 “不一定。”骆寻说:“当今社会的化妆技术,稍微长得像点就很容易通过化妆技术做到这一点。” 曹斌啧啧了几声,打了个激灵。 骆寻紧接着问道:“你们这边呢?” 卷毛还噘着嘴嘶哈,捣了捣曹斌:“你你你,你说!” 曹斌嘿嘿一笑:“对不住了啊卷儿,回头哥补偿你。” 他说完,正了正神色:“技侦那边的报告出来了,从季诗情那儿拿到的遗书的确是裴新录的亲笔,谢子诤那儿拿回来的钢筋也检验了,上面的血迹的确是裴新录的,而且上面提取出了郑兰书的指纹和汗液残留。” “嗯……俞佳家里那根高尔夫球杆上也有郑兰书的指纹,再加上这一点还有视频为证,做不了假的。” 卷毛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一看,眼睛一亮,嘴也不疼了:“老大,俞佳救活了!” 大家刚松了一口气,又听他道:“但郑兰书那顿操作下来,她下辈子是别想站起来了,而且还不排除病情恶化的可能,到底能不能留住这条命其实还两说呢。” 迟夏声音冷冷:“她也算是恶有恶报,不管如何,只要她活着,她就逃不了杀害周婉柔和裴希的罪责,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 “可不是么!” 卷毛深以为然:“我查了一下俞佳的资料,她家里有个外贸公司,比新柔不知道大哪儿去了,在东州和临海以及好几个城市都有业务。” “她呢,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没什么时间管她,能用钱和权解决的绝不浪费人力。” 卷毛摇头叹息:“这人前半辈子简直是老天爷往富贵窝里推呢,但后来在国外谈了场恋爱,据说惨淡收场,为了报复对方,她还企图开车撞男方,但对方也不是好惹的吧,两家打了两年的官司,最后俞家输了,没过多久,俞佳的父母就把她接回国内了。” “事实证明,在国内,只要她犯了错,就必须受到惩罚。”骆寻冷冷道。 “反正现在她和裴新录杀害周婉柔和裴希的证据确凿,我们在她家里的地下室也搜到了肢解周婉柔的工具,裴新录是一死了之了,她可不能。” 卷毛说着咧嘴一笑:“嘿嘿,短暂地夹杂一下私人情绪啊老大。” “警察也是人。”骆寻坐了下来:“老曹,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有!” 曹斌连连点头:“你不是让我去查查裴新录和“周婉柔”去吕涛那边接郑兰书的情况嘛,其实很简单,这个俞佳呢,名下投资着一家妆化公司,有个专业团队,其中有这么一个人。” 卷毛拿过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神态清冷,但眉眼中又显妖冶,最重要的是,难分雌雄。 “这男的女的啊?”卷毛问。 林文觉喝了口茶:“女的吧,一看这一头飘逸的长发,你再看那小嘴唇,你再瞅瞅那眼神,妖中带媚的,男的能?” 曹斌冷笑一声:“嘿,你别说,人还就真是个男的,老林啊,你脱离时代也太久了吧,你不知道吗,玩反串,妹妹们永远玩不过哥哥们的好吧,所以潘海丽带着死人的脸混了那么久,我是一点都不奇怪。” 骆寻压了压唇角的笑:“行了,说正事。” 曹斌立马收敛,正色道:“这个男人,在网上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神手仙子,简称……” 迟夏接了后俩字:“简称神仙?” 曹斌,林文觉,卷毛:“你咋知道?你认识啊?” 骆寻无语,敲敲桌子:“用智商。” 曹斌回过神来,傻不愣登笑了笑:“俞佳和周婉柔身形相似,再有这个神手化妆师,化成周婉柔的样子并不难,主要是这个俞佳是真狂妄啊,她堂而皇之到警局这个做法,本身就是对法律的无视和挑衅!” 迟夏冷然道:“用钱权堆砌起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对错观念,为了自己的一时开心,一个四岁的孩子她都能当做测验衷心的筹码,更何况她杀害周婉柔的手段。” “毁灭一个人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体验,束缚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毁灭他们,那只有两种办法。” “什么?” 迟夏启唇一笑:“要么,关进监狱里,要么,像俞佳一样,半身不遂再关进去。” 众人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齐齐竖了竖大拇指。 笑完了,卷毛也拿出一份资料:“老大,我还找到了周婉柔找的那个私家侦探,据他交代,虽然调查过程中使用了一些不合规的手段,但他敢保证,周婉柔优盘里的相关资料都是真实的。” 骆寻点了点头,呼了口气他直起身来:“那我总结一下,周婉柔这个案子,还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俞佳为了证明裴新录对自己的衷心,拿幼小的裴希为筹码设置了一场游戏,不管裴新录是出于“魔怔”的爱或者未来权势和金钱的吸引,他选择亲手结束自己儿子的命来向这个能给他美好未来的女人表忠心。 得知孩子死讯的周婉柔悲伤过度大病一场,之后她察觉到儿子的死有问题,在闺蜜的提醒下找了一个私家侦探调查裴新录,最终调查出优盘里的内容,确定了裴希遇害的真相。 去找裴新录和俞佳之前,周婉柔其实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所以才会给吴珊珊打那通电话,给她留下了玩具熊那个线索。 骆寻讲到这儿,看向迟夏:“迟夏,接下来的,你来说吧。” 第116章 想念 迟夏点了点头,她走到案情板跟前,将潘海丽和谢子诤,郑兰书以及吴珊珊等人的照片加到了原先的案情分析中。 “如果接着骆队刚才说的继续,那案情发展将会是这样的。” 周婉柔去找裴新录和俞佳,公道没讨到,反而遭到俞佳和裴新录的侮辱,无法忍受孩子的死亡,她试图以死相搏,却挡不住俞佳和裴新录的残忍。 她被俞佳从楼上推下来,遭受了一系列摧残致死,裴新录从一开始就被俞佳拉进了局里无法脱身,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迹,他提出了肢解周婉柔的尸体。 这对俞佳来说,无疑是很刺激的一件事,于是他们一拍即合。 而这一切,被在场第三人全部拍了下来。 “而且作为这个案子的主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符合常理。” 迟夏指着郑兰书的照片:“第一,郑兰书的自主行为能力存疑,她的老年痴呆症已经很严重了,她是如何在清醒状态下得知女儿和外孙的死讯,并且产生复仇的想法;第二,郑兰书要杀害裴新录,就必须离开疗养院,那么对裴新录长达十五天的折磨中,她是否在场;第三,郑兰书是否有能力策划这场杀人案?答案是,没有。” 迟夏两指点在了潘海丽的照片上:“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这个人,以及俞佳家里那个第三人。” 她嗓子有点干,瞥了眼自己的杯子,见有点远又放弃了,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就见骆寻拿过她的杯子递到了她手上:“我来。” “好。”迟夏侧身给他让开地方,喝尽了杯子里的水。 骆寻也点了点潘海丽的照片:“这个潘海丽从裴希遇害之前就到了郑兰书身边,长此以往的影响,刺激郑兰书,可以说,这场复仇,潘海丽和背后的人才是主力,郑兰书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可是为啥啊!”曹斌脑袋都揉成了个鸟窝:“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啊!” “是啊!”卷毛双目无神:“她图啥啊她!” 迟夏放下杯子,看着照片上潘海丽普通的脸。 她说:“如果郑兰书是潘海丽手中的一把刀,那么潘海丽,也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泠然:“因为从头到尾,这就是一场杀戮游戏,裴希,周婉柔,郑兰书,裴新录,俞佳,甚至包括谢子诤和吴珊珊,他们都只是场游戏里的棋子。” 她说完这些话,林文觉他们一脸骇然地看着她。 骆寻神情肃然,其他三个人知道,队长这是默认了迟夏的说法。 良久之后,林文觉问:“为了什么?” “为了炫耀,为了挑衅,也为了刺激……” 她说着,不合时宜的头疼伴随着忽然的碎片在脑海中轰然而起,骆寻最先发现她的异样,他神色一紧,抓住迟夏的胳膊:“迟夏,你怎么了?” 迟夏来不及说话,头脑混乱中她只能一把抓住骆寻的手,摁在了自己打过针的那条手臂上,用手部的力量给他一丝暗示。 但她并不懂骆寻会不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见她忽然间脸色痛苦,林文觉他们也吓了一跳,立马也拥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迟夏的脑子里,开始混乱地地回闪着一个画面。 她站在铁笼里,穿着精致的裙子,身体冷的像是一坨冰,牙齿打着磕碜,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脚在什么地方了。 但她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沉重的开启声从头顶响起,她抬头,刺眼的光从头顶漏进来。 雪花簌簌地钻进她脖子里,她打了个哆嗦,指尖因为冷而疼的要命。 她收回目光,看向笼子外面,那里,是一双又一双冷漠的眼睛。 “你冷吗?” 她听到有人这么问,她在心里点着头,嘴上却没应。 那个声音又说:“很冷吧,但是冷,你就要自己想办法,想办法,才能活下去,才能吃到今晚的饺子。” 是大年夜,迟夏恍惚地想。 她看向自己的正前方,看到三具直立着的尸体。 是人的尸体,似乎还留有余温。 冷风灌进来,寒气吹进来,雪花落进来。 她想起不久前有人匆匆叮嘱她:“如果冷,冷的要命,你就剖开他们的肚子钻进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才可以,迟夏你听明白了吗?你必须活下去!” 她明白了。 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缓慢地朝着最中间的尸体走过去。 那时候她几岁,迟夏不清楚,只觉得那个身影很小很小。 她要活下去! 在窒息的血腥味中,在满目的腥红中,迟夏感觉到那个弱小的身体被温热包裹,却也同时被剧烈的恐惧包围,她闭上眼睛,不断地默念着什么。 她觉得,那个自己坠入了地狱。 她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忍不住想咬自己的舌头。 卷毛和曹斌说话都磕巴了:“咋了啊,咱们小夏这是怎么了啊!” 骆寻突然将人抱起往外跑,同时低声呵斥一声:“迟夏,我警告你,别咬自己。” 他脚下没停,扣着她的脑袋往自己肩头一靠:“咬住!” 迟夏生生忍住了。 没有药物的刺激,她甚至还能发出一声轻笑,靠近骆寻的耳朵对骆寻说了她的住址:“门禁卡在我兜里。”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膝盖抵住车身拉开门,将人放在了副驾驶位,很快系上了安全带。 他跑到一边,从后备箱拿出来一件T恤,上车捏着她的脸把卷起来的衣服塞了进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跟她保证:“事发突然,你别嫌弃,这衣服洗过的。” “我能,忍住。”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声线,抽出了衣服紧攥着:“这点疼,我还能忍,更何况,没用药。” 那如果用药呢,骆寻很想问,但他不忍。 他始终记得发现周婉柔尸骨的那天她的脸色有多差。 疼痛中迟夏眼角溢出细碎的笑意,她睁开眼睛看骆寻。 骆寻微微侧头,看到她因为痛苦而发红的眼,额头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两鬓凸起的青筋显示着她此刻承受的疼。 但她就那么笑着,狂妄而又张扬。 纵然她小臂紧绷,双手颤抖,疼痛反而让她本性释放,魔鬼在血液里挥舞着双臂,却也带给她一股莫名的爽感。 她极其喜欢这种对抗的快感。 你想毁灭我,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骆寻却被她在疼痛折磨中的笑灼伤了眼睛。 他心口哽着一口气缓不过来,就是莫名的生气,他沉着脸,下颌紧绷,伸过去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 迟夏在他的掌心睁开眼睛,透过他的指缝看到细细的光。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抓着他的手用力去贴眼睛。 无端的悲伤混合着疼痛化成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淌出来,循着骆寻的手掌边缘湿濡濡的一片。 她依旧笑着,抓着骆寻胳膊的手用力到微微颤抖:“不如浮一大白!” “什么?” 骆寻松了手,从她兜里掏出门禁卡刷了小区门禁,车子进了小区:“你说什么?” “我说!” 迟夏颤着声大喊,意识混乱:“骆寻,我好想他,骆寻,我想喝酒!” 骆寻一侧头,看到她满脸的泪。 第117章 求助 迟夏靠着残存的理智告诉了骆寻家里的密码,一进门,她就下意识地推开骆寻,跌跌撞撞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跑。 骆寻关了门,紧跟着她进去,就见她动作熟练地坐在了地上,往嘴里塞了毛巾,又打开隐蔽处的柜子在里面摸索。 摸了几下,迟夏才忽然意识到药已经被师姐全部拿走了,新的还没送来。 骆寻脸色凝重,蹲下去问她:“药呢,迟夏,你的药放在哪里?” 迟夏摇着头。 骆寻看她咬着毛巾,心里不落忍,他捏了捏迟夏的下颌,把毛巾抽了出来:“我想想办法,你忍一忍,这样太伤牙齿了。” “师姐拿走了。” 迟夏红着眼看他,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嵌了进去:“药有问题,她拿走了。”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他半跪在地上,一条胳膊给她掐着,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八爷打电话。 “我很急,立刻带上你的工具箱来,隐蔽点,别叫人发现。” 他说了地址,挂了电话,回头时胳膊已经被迟夏掐出血来,他扫了一圈,扒了浴巾下来,胡乱将她裹住了。 她不去医院,这里或许是她此时感到最安全的地方,骆寻不敢轻举妄动。 迟夏迷蒙着睁眼看他,不知为什么,这次脑子里那些细碎的记忆总是涌来一波又一波的难过,她根本控制不住眼泪。 骆寻最看不得她这幅样子,不知什么时候,他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咬住。” 他磨了磨牙,扣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身边带。 迟夏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肩膀,顷刻间皮开肉绽,眼泪顺着她的下颌渗进去,骆寻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迟警官,您牙口可真好啊,他在心里说。 八爷来的比骆寻想象中的还要快,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迟夏像是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嘴巴松开了骆寻的肩膀。 骆寻长呼了一口气,这口气出来的时候仿佛都带着颤,导致骆大警官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晕。 再看看被她又抓又扣又划的胳膊,骆寻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选择了硬摘。 抓痕划过胳膊,他起身,出了洗手间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机车服的女人踏进来,她柔媚的目光扫了一圈:“人呢?” “洗手间。”骆寻已经往回走:“先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洗手间里,八爷看到迟夏的状态脸色立马凝重了起来,一言不发蹲下去打开工具箱,很快给迟夏打了一针。 “行了,把人抱进去吧。”八爷收起针管:“这地方太凉了。” 骆寻将人抱起,感受到迟夏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你也进来。”他叫八爷:“给她换身衣服。” 安顿好迟夏,八爷出来掩上门:“怎么回事?你俩互殴啊,不至于吧?” 骆寻斯哈着冷气拎起肩膀的衣服:“爷,你先过来给我处理一下伤口咱再探讨这个问题吧。” 看他胳膊上的痕迹,八爷啧啧两声走了过去:“那麻烦您脱一下?” 骆寻单手脱了上衣,肩膀的咬伤触目惊心,八爷也是脸色一紧,没了打趣的意思:“到底怎么回事?你口味也忒重啊。” 消毒水和皮肉接触,骆寻毫不掩饰地嘶哈着。 听的八爷翻白眼:“我说你又不是没受过伤,你后背哪条疤比这个轻了,也没见你吭一声,我说骆队,你矫情了啊。” “性质不同。”骆寻又嘶了一声:“您不要带着私人情绪好吗,警察同志也会疼的行不行?” 八爷哼笑,手上放轻力道:“她咋回事啊?” 骆寻顿了顿道:“等她清醒了再说吧,这是她的私事,我不好说。” “哦。” 八爷止了血上了药,纱布弄好,冷笑一声:“你这胳膊还挺斑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口子掐架呢。” 骆寻穿了衣服,往后一靠,呼了口气:“我先给局里打个电话。” 八爷撇撇嘴,很知道规矩,去卧室看迟夏的情况去了。 骆寻给林文觉打了电话,他们争先恐后询问迟夏的情况,骆寻只说她这段时间本来就带病工作,这两天工作强度太大才会这样。 有发现周婉柔尸骨那天的情况做铺垫,林文觉他们也没多想,只让他好好照顾迟夏,善后工作交给他们就行。 刚打完电话,八爷出来,站在卧室门口说:“骆寻,她可能要醒了。” 骆寻立即转身往过去走。 “那我先走了?”八爷拇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等等吧。”骆寻倒了杯水说:“等她稳定了你再走,我怕再有情况。” 八爷点点头:“嗯,你进去吧,有事叫我。” 骆寻进去的时候,迟夏刚睁开眼睛,眼神还有点迷蒙。 听到有人进来,身体在一瞬间又紧绷了起来,浑身都是防备。 “是我。”骆寻出声。 迟夏顿时撤了防备,眼神里透着虚弱,她张了张嘴,嗓子眼火烧火燎的。 骆寻扶着她坐起来,水递到她嘴边:“喝口水润润嗓子。” “我犯病的时候。” 她喝了水缓回一口气:“无意识的时候可能会透露一些信息,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吗?” 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骆寻给她身后垫了个枕头:“有。” “什么?”迟夏微微起身,有点紧张。 “进小区的时候,你说你很想一个人,我不清楚是是男是女,不过我觉得,大概率是个男的。” 骆寻说完又问她:“你呢,想到什么了没有?” “有。”迟夏扯了扯嘴角,有些得意:“虽然很短,但算得上比较完整的一个片段。” “方便说吗?”骆寻搬了个凳子过来,做好倾听的准备。 她点了点头,但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一片,迟夏闭上眼睛,在昏沉中将记忆碎片拼凑起来。 骆寻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直到她睁开眼说:“应该是哪一年的除夕吧,很冷,我被关在一个很大的笼子里,这个笼子应该在地底下。” “他们打开的应该是很重的铁板,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雪和冷风从上面灌进来……我穿的,应该是裙子,很精致,但我很冷,特别冷。” 她抬起胳膊动了动手指:“我的指尖很疼,是被冻的那种疼,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而且……” 骆寻又把水递过去:“慢慢说,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 迟夏喝了水,摇了摇头,缓了缓继续道:“而且那个笼子外面,有很多人在看着我,大多都是孩子,最大的……可能还没徐洋大。” 骆寻拧眉,心脏微抽。 “天气冷是一方面,应该还有人为的冷。” 迟夏皱了皱眉:“有人说我想活下去就得自己想办法。” “我面前有三具尸体。”迟夏看向骆寻:“骆队,那是人的尸体,刚死不久,还带着体温。” 骆寻已经意识到那一定是个很残忍的场景,但他还是得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剖开了其中一具尸体,因为有人告诉我,我想活下去,就得钻进去。” 要剖开他的尸体,拿出他的组织和骨头,把自己,裹在一张人皮里。 迟夏喉头微痒:“血还是热的,我应该……七八岁的年纪。” 骆寻面沉眼冷,眉头一皱,猛地站了起来:“王八蛋!” 他说完,看到迟夏的脸,立马又坐回去放软了声音:“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 迟夏说着,忍不住干呕了起来,那股血腥味似乎一直萦绕在她身边,让她窒息。 骆寻又站了起来,脸色沉的可怕,轻拍她的后背,把杯子递到她嘴边,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先别想了,迟夏,我们有的是时间。” 何其残忍的人,才会逼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去做那种事! 她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 骆寻无从想象,只觉得那颗心脏气的都快冲破胸腔跳出来了。 迟夏就着他的手喝水,压了压恶心。 骆寻放下杯子,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到了迟夏嘴里:“压一压。” 糖很酸,酸的迟夏眉头紧皱,但那股恶心确实被压下去了。 她恢复了一点力气,这才看到骆寻胳膊上被自己又掐又抓弄出来的痕迹,猛地想起她当时还咬了他的肩膀。 骆寻察觉到她的目光:“别乱操心,我没事,都是小伤。” 迟夏笑了出来:“骆队,给我打针的那个人,是八爷吗?” 骆寻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让八爷先别走…… “怎么了?”迟夏见他脸色不对劲问。 骆寻握拳咳嗽:“那……那啥,八爷还在外面等着呢……” 迟夏也愣了愣,跟着他咳了起来。 骆寻手忙脚乱。 没两秒,门外传来敲门声。 八爷的声音充满了调侃:“我说两位,你们是在里面商量私定终身吗,这个年代不至于吧……” 第118章 葛静怡 五分钟后,迟夏和八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 骆寻站着。 八爷是来救场的,算客人,迟夏这个主人刚经历了那么一场磋磨,根本没力气招待。 骆寻尴尬了那么一瞬就清楚了自己的定位,见八爷给自己使了使眼色,他清了清嗓子问:“迟夏,你不介意我去你厨房转转吧?” “骆队,你随意。”迟夏朝厨房抬了抬下巴,声音有气无力。 骆寻给她们一人倒了杯水,自个儿去了厨房。 迟夏和八爷毫不避讳地观察着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直到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你查过我。” 又是两个人同时开口。 微微停滞后又一起笑了起来。 就是这么短暂而又莫名其妙的观察,她们就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八爷,我觉得我们应该早点认识。”迟夏虚弱地笑了笑。 八爷也笑:“我深表认同。” 她说完,朝着迟夏伸出手去:“葛静怡,道上的兄弟给面子,叫我一声八爷。” 迟夏跟她握手:“葛静怡,是个好名字。” “你不如说实话。”葛静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迟夏笑:“葛静怡一点都不静怡。” “你迟夏也很苦情文女主好不?”葛静怡不甘示弱。 两个人又笑了起来,葛静怡忽的收起笑意:“骆寻说这是你的私事,他不方便跟我透露,我是想问问你,你今天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还是偶尔,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回答我。” 迟夏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收回目光:“五年前只是偶尔,半年或者会更久,但从两年前开始,大概一个月发作一次,最近……” “发生的次数越多了?”葛静怡问。 “今天是个意外。” 迟夏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十天之内第二次,也是这两年来第一次,实不相瞒,我脑子有点问题。” 葛静怡被她这么一说给逗笑了,但同时也明白了:“那你应该有药吧,我检查了你的身体,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你的身体早就垮了。” 迟夏笑了笑,神色间浮上暖意:“是,只是这次的药出了点问题,我手边正好没有。” 葛静怡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多问了,不过以后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可以找我,说实话,你今天的情况很危险,而且镇定剂这个东西也不能多用。” 迟夏笑笑,抱了抱拳,声音还有点虚弱:“多谢八爷出手相助,感激不尽。” “等你好了再感激我吧。” 八爷笑着,看向迟夏的厨房:“我说骆队长,你是在里面做满汉全席吗?” 话音刚落,骆寻端着一碗面出来了。 迟夏一脸茫然,她这会儿鼻子闷闷的闻不到什么味道,还以为骆寻刚才去厨房只是为了给她和八爷留出空间。 没想到是去做吃的了。 八爷站了起来:“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暂时不要想太多东西,对了……” 她打开工具箱拿出两瓶药和两个医用针管:“这是两瓶镇定剂,留给你以防万一,不过我想短时间内你应该不会再发作的,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骆寻把碗放在了迟夏跟前,是一碗清汤面,汤多面少,看样子他还从冰箱里扒拉出来两颗小油菜。 “你吃你的,我去送她。“骆寻把筷子塞到了迟夏手里。 八爷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忽的想起什么:“迟夏,不介意我加你好友吧?” 迟夏笑,去摸手机准备加她。 骆寻幽幽开口:“别摸了,你手机在局里。” 迟夏微张着嘴巴,这会儿她反应各方面都有点迟钝:“啊,这样啊……” 八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真的别用脑了。” “回头我给你。”骆寻对八爷说:“行了,我送你出去。” 八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能加上就行,不拘什么时候,迟夏,那我走了啊。” 她朝迟夏挥挥手,取了头绳,甩了甩脑袋,长发披散开来:“揪的老娘头皮疼。” 迟夏笑她:“葛静怡,你要是别说老娘两个字,这个名字就很适合你了。” 八爷撩了把头发,魅惑尽显:“这名字是留给我心上人叫的,但你叫的挺好听,换算过来我还挺喜欢你的。” 迟夏笑:“那你查我还要收钱?” 八爷哈哈大笑:“反正花的是骆寻的钱,回头我可以拿那个钱请你吃饭。” 两人的眼神一对,一拍即合。 瞧瞧她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骆寻一脸无奈,瞥了眼八爷,警告她:“葛静怡,你走不走?” 葛静怡这回是真走了。 开门的时候迟夏还听到葛静怡对骆寻说:“请你尊称我八爷。” “行,八姐。”骆寻说。 见他们出去了,迟夏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缓了两分钟,才去吃骆寻做的那碗面。 她的厨房有什么东西她自己清楚,调料都没买全,蔬菜更是寥寥无几。 但这碗面虽然清淡却并不难吃,迟夏吃了面,把汤全喝了,身体舒服了点,又靠在了沙发上,闭着眼睛回想这次想起来的东西。 还是太少了,如果有药的话,她还能想起更多。 但是现在脑子不舒服,她听从了葛静怡的话,这会儿还是不折磨自己了。 *** 骆寻和八爷没坐电梯,走楼梯下去。 “你上次说亲自来找我也没来。” 八爷有些不爽:“骆寻,你不会是没什么线索,就为了诓我给你查迟夏的吧?” “最近有点忙。” 骆寻的语气没有在迟夏家里的时候那么温和:“而且我在想,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 八爷停了下来:“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给我个结果,我都认,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我又不是苦情女主角,得知真相会寻死觅活的。” “他有个弟弟,跟你说过吗?”骆寻忽的问她。 八爷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摇头苦笑:“没有。” “死了。”骆寻顿了顿:“以他的性格,告诉你才怪了。” 八爷怔了怔,继续往下走,脸上露出一抹伤心:“所以,你想告诉我,他的失踪跟他弟弟的死有关。” “很有可能。” 骆寻落后她两个台阶:“前段时间,我找到了他老家的地址,找了一些人,打听到他妈的下落了。” “他恨他妈,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八爷说:“你找她干嘛?” “他妈当年走的时候,把他弟带走了,但他们兄弟俩从小关系就很好,一直都有联系。” “哦,然后呢?”八爷手指头绕着头发问。 骆寻想了想,还是告诉她:“还有,他奶奶在乡下,年纪大了,身体很不好,我去之前又摔断了腿,是村里人帮着送进诊所的,我带到东州来了,这段时间一直在东州养伤,再有几天也应该养好了。” 骆寻看到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声音闷闷地:“他奶奶情况好不好关我屁事!我他妈被他害的还不惨吗!老娘欠他的啊,他死外面了我还得伺候他奶是不是?” 骆寻没回应她这句话,继续道:“杀害他弟的凶手直到现在还没有落网,你再好好想想,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况。” 八爷带着气往下走了几步,停在楼梯上靠墙站住了,呼了好几口气才显得她现在没那么生气。 “他失踪半个月前,说要出去一趟,我告诉过你吧,他做什么事情,我不怎么过问的,他回来后情绪不怎么好,我问他也不说,兄弟们叫他出去喝酒他也没去,把自己关在屋里关了两天,我眼巴巴地守着人家,狗东西第三天就不告而别了。” 她说完,咬牙切齿:“聂海舒,你他妈王八蛋!没种!懦夫!老娘要把你碎尸万段!” 她骂起聂海舒这个人,难听的话海了去了,这算最轻的。 骆寻没当回事:“他那次出去,是去看他奶奶了,应该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他弟没了的,这些都是我从他奶奶那里知道的,拼拼凑凑大概就是现在这么个情况,我怀疑他是自己去找杀害他弟的凶手去了。” 两个人一上一下,就这么静默地站了好一会儿。 良久后,八爷抬起胳膊一抹眼泪:“他奶奶住哪儿,发给我,老娘不是他聂海舒,良心都被狗吃了!行了,你不用送了。” 她摆摆手,很快跑了下去。 楼道里,骆寻一声轻叹。 第129章 池潇 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屋子里的打斗声才停了下来。 原本在池潇手上的刀子此时拿在瞿白手里,刀刃正抵着她的脖颈。 她的脖子被划破,鲜血染红了刀刃,瞿白冷眸看她:”我再稍微用点力,你今天就死在这儿了。” 池潇眼里闪过一抹紧张,但还是冷笑道:“你敢吗?” 瞿白一笑,抬起手背擦了嘴角的血:“可是那会脏了我的手,怎么办呢?” 他说完,手一松开,手上的刀直线下落。 池潇脸色一紧,迅速往一旁躲开,刀子堪堪擦着她的脚边落地,留下一细长的伤口。 “一个小礼物。”瞿白向后一退,叫了一声:“阿德。” 几个呼吸间的时间,池潇咽下了所有情绪,并对脚上那道伤口视若无睹。 阿德很快进来,手上端着洗手盆,胳膊上挂着一条毛巾走到了瞿白跟前。 瞿白洗了手,扫了一眼池潇:“怎么,见也见了,还不走?最近很闲。” 总是被他打败,池潇很生气,但更多的是屈辱,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苦笑道:“你是真想要我的命。” 瞿白扯了扯嘴角。 他坐在了沙发上看着衬衫的袖扣掉了一个,脸色有点不悦,只是瞥了池潇一眼,并没有回她的话。 池潇咽下心中的屈辱:“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多想你才来看你的吧?” “我为什么要以为?” 瞿白说:“是你要来的,还是我请你来的?没有吧,我自始至终都不欢迎你。” 池潇深吸了一口气,笑了出来:“瞿……” 瞿白掀起眼皮,一脸凉薄地警告着她。 池潇耸了耸肩走了过去,坐在了他对面:“那我叫你什么?请问是叫麻雀?园丁?还是剃刀?” “随意。”瞿白不以为然:“别叫我的本名。” “为什么?”池潇脱口而出。 瞿白挽起袖子:“这个名字挺干净的,我不喜欢别人叫。” 池潇气极:“都可以,为什么瞿白不可以!我们以前就是这么叫的!我是别人吗?” “别跟我提以前。”瞿白拿过平板划了划,看都没有看她。 “你恢复记忆了。”池潇忽的想到了什么,她神色有些紧张:“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瞿白没说话。 他的态度却像是回答了池潇,她盯着瞿白半晌,还存着几分侥幸心理:“是恢复了,是吧?” 刚出去的阿德又走了进来,手上拿着药和一杯清水走到瞿白跟前:“先生,该吃药了。” 瞿白应了一声,接过药正要喝,却被池潇冲过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腕。 手心的药洒到了地上,瞿白只是扫了一眼便吩咐阿德:“再去拿一份。” 阿德点头,目不斜视,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瞿白有些嫌恶地抽开了自己的手。 “这是什么药?”池潇蹲下身捡起几颗药片,脸上的担心并不作假:“你身体出问题了?” 瞿白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嘲讽的笑。 “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池潇彻底急了,蹲了下来:“你吃药干什么!” 阿德走了进来:“狐狸,你这是明知故问,先生吃的什么药,你应该最清楚吧?” “什么意思?”池潇脸色冷了下来:“阿德,你说清楚。” 阿德却不多言了,把药给了瞿白,恭恭敬敬立在了一旁。 瞿白摊开掌心去接药,池潇这才看到他手心的伤痕。 她下意识又想去抓瞿白的手,但到底是克制住了,等他喝了药才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瞿白慢吞吞的样子惹恼了她,她气的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有些抓狂地吼道:“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那位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先生的记忆有没有恢复你应该最了解吧,你现在假惺惺的干什么?” 阿德冷笑一声,也是满目嘲讽地看着她。 池潇忽的就沉默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眼里却浮上了几分笑意:“所以……你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瞿白没有理会她。 池潇却只当他是生气,放软了语气:“你知道的,我也身不由己,瞿白,我们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你还不清楚吗,许多事情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不照着父亲说的做,你以为我们都会好过?” 瞿白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他叹了一口气:“池潇,那你想过逃吗?” 池潇的神情一怔,几秒后才道:“我们不是没逃过,可是后果多惨烈,你还不清楚吗?你没了记忆,我差点死掉……” 她神情悲戚,又想去抓瞿白的手,只是指尖刚刚碰到,瞿白就收回了手。 池潇苦笑:“瞿白,我们斗不过他的……” 瞿白嗤笑一声。 “我们以前那么好,何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些事我是做的不对,可我也是为了活下去,在你眼里我真就那么罪大恶极?” 瞿白嗤笑一声。 眼泪在她脸上滑落,但她依旧一脸倔强:“你说过的,我是你唯一的亲人,这些话你也都忘了是吗?” “不记得了。” 瞿白睁开眼睛,看到她那张哭起来仍旧美艳的脸,脸上似乎有了一丝不忍。 他向前俯身,手指轻轻扫过池潇的脸:“狐狸,我们以前,真的那么要好吗?” 池潇眼里迸出惊喜,她点着头:“瞿白,你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 “是吗?” 瞿白指腹划过她的唇,目光里有了那么一丝茫然:“那你呢?” “你取的。” 池潇笑了起来,用脸去蹭他的手心:“你忘了也好,那时候我们过的都太苦了,现在很好,现在这样很好,以前那些事,你不记得,是好事,真的。” 瞿白笑着,却忽的收回动作。 在池潇诧异的目光中,他一脸冰冷地站了起来。 “你有一句话说的对,在我们所处的环境里,大家都身不由己,有些事忘了确实好,十多年过去了,就别揪着那点往事不放了,你可不是那么念旧的人,我更不是,在我跟前,你不必演戏,我看着恶心。” 池潇犹如被人迎头浇了一桶冰水。 她站起来,侧头揩了揩脖子上的血迹,看着指腹的腥红,俯身就着反光的桌面将其沾染在了唇上,一瞬间又恢复了进门时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行吧,你说我演,那就演吧。” 她笑了一下,坐在了桌子上:“既然这样,那我们说正事。” 瞿白重新坐下,弹了弹大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早就该说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并未对这两个人造成任何心绪上的影响,池潇打量着他缓缓开口:“我来东州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瞿白捡起脚边的一颗药扔进了垃圾桶,没应她的话。 池潇也不在意:“其实……算得上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瞿白抬眼看了她一眼。 池潇站了起来:“你知道的,钦城地处边境,那儿驻扎着一队特工出身的情报小队……”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瞿白的脸色。 见他一脸平静,她才继续道:“里头有个代号‘猎鹰’的,咱们一度在她手上折了很多人,哦,你应该印象很深,四年前你重伤险些被抓的那次,也是拜她所赐。” 瞿白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情绪,声音冷冷:“所以,是谁?” “巧的很,她现在就在东州。” 池潇启唇一笑,掏出一张照片放在了瞿白跟前:“花费我一番功夫才将人找着呢。” 瞿白低头,那张照片上的人,正是迟夏。 第130章 猎鹰 “迟夏。” 瞿白拿起那张照片,声音没有起伏:“东州警局专案组新任组员,你这次的杰作,就是被她给破了的吧。” 池潇脸色不悦,很不喜欢他这么说。 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迟夏的名字。 迟夏,池潇。 她们的名字如此相近,可即便他失去记忆,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总带着笑意。 瞿白轻哼一声,照片扔到了桌子上,眸子里仿佛带上了冷意:“你确定她就是猎鹰?” 没在他脸上看到其他表情,池潇神色复杂,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庆幸。 她道:“当然确定,不过瞿白……” 瞿白眼眸一冷:“不想再被划一刀,就换个称呼。” 池潇脸上闪过恼恨:“行,剃刀,剃刀,行了吧,你应该知道屠国安自杀的事情吧?” “听说了。”瞿白淡然。 “她去监狱查过屠国安。” 池潇说着,又存了些试探:“就是这个迟夏,她既是五年前那个心理学家的养女,也是当初搞得你人仰马翻的猎鹰,你说巧不巧?” 瞿白抬头,一脸嘲讽:“所以呢,你自己闯的祸,想让我帮你善后?五年前的事情,你是怎么把尾巴留到现在才开始急的?” “我当时失算了,而且最近有点忙……”池潇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父亲……” 她下意识去观察他的脸色,临时换了称呼:“他打算回来了,让我到时候处理好这件事。” “回东州?”瞿白略显意外:“什么时候?” “最迟下个月吧。”池潇说:“你也做做准备,还有,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说。” 池潇迟疑了一瞬:“你也该顶事了,迟……猎鹰那边,总要让她吃点亏。” “呵……” 瞿白笑了出来,轻碾指腹:“我什么时候不顶事了?他想让我没记忆,那我就没了,他想测试我,那我就测试了,他让我守在东州,那我就守着了……” 他看向池潇,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爽:“你告诉他,我瞿白烂命一条,也得休养生息,更何况前两天那一遭伤了元气,一切等我身体好了再说,如果他不乐意,再派人去就是了,我无所谓。” 池潇愣了愣:“他……他怎么对你的?” “你最清楚啊。” 瞿白嘴角轻扯:“还有,我奉劝你一句,屠国安的事,你最好别主动招惹,骆寻和迟夏,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孬。” “是吗,那我可得试试了。” 池潇偏要与他相反,甚至有些得意:“我折了那么多人,她总不能安安心心吧,这次的案子,也不过让她一把,你说是吧,瞿……剃刀?” “你要找死,我就不拦了。” 瞿白拧了拧眉:“视频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你的烂摊子,自己找人收拾,别找我。” “你搞清楚一件事吧。” 池潇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刚才的恼怒一扫而空,反而有些高兴:“咱俩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凑过来,上半身凑近瞿白,压低声音:“你想要的,也只有我能给你,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瞿白移开目光:“阿德,什么时候了?” “测试时间到了。”阿德声音也是冷冷的,看了池潇一眼。 池潇一怔:“什么测试?” “托你的福。” 瞿白捏住她的脸,笑容阴鸷:“池小姐,等你彻底回来,我也送你一份大礼吧。” 池潇有些恐慌,没在意他这句话,只问:“你说啊,到底什么测试?” “记忆检测。” 阿德气不过开了口:“你不是最清楚吗,先生每月都要接受测试,自从他来了东州,改为一周一次,不是你的功劳吗?” 瞿白抬手制止阿德:“行了。” 池潇神色复杂,她歉疚而又心疼地看着瞿白,但最终还是道:“你就再做一次吧,让他安心。” 瞿白冷笑。 池潇怕自己再待下去他会更厌恶自己,想了想说:“我……我回去让他停止,你知道的,他最多疑了,而且……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本意……” 瞿白仿佛感知不到这房子里她的存在似的。 她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池潇也不想再自讨没趣,理了理衣服:“行,那我先走,有什么事,我电话联系你。” 她也不打算等瞿白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却没想到瞿白这次却叫了她一声:“等一下。” 池潇惊喜转头:“怎么?” 瞿白看了阿德一眼,阿德立刻会意,他走进隔间,很快手上押着个人出来了。 那人被打的半死不活,嘴里塞着白布,阿德手上一推,那人踉跄着倒在了池潇脚下。 池潇看到人,脸色一怔。 “带走你的人。”瞿白拿起一杯茶:“再敢监视我的行踪,这只是开胃菜。” 池潇屈辱,愤恨地盯着他,最终到底是咽下了这口气,她低眉扫了一眼脚下的人,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但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池潇什么都没说,离开了茶楼。 她一走,阿德关了门,回来开口:“先生,她……” 话说到这儿,阿德就见瞿白食指竖在唇上。 阿德脸色一变。 瞿白指了指茶几底下,又点了点桌上迟夏的照片,这才点了点头。 阿德立即明白过来,接了刚才的话:“她说的猎鹰,是否需要查证?您那次伤的可不轻。” “查。” 瞿白动作轻柔地拿起桌上的照片,嘴角带笑,眼尾似乎都带着几分得意,声音却是冷的:“查明白,这笔账,总要算。” 他将照片放在贴近心口的衬衫兜里,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阿德再次会意,一本正经的脸上说出的却是义愤填膺的话:“这么多年,那位还不明白吗,您的记忆根本就恢复不了,狐狸吹吹枕边风他就这么对您,先生……我……我气不过!” 瞿白忍不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阿德并没笑,他的情绪是真的。 “行了,别说这些了。” 瞿白扫了眼桌子往外走:“她有一句话没说错,再厌恶,再恨,我跟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脏法不一样罢了。” 他出了门,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上了车。 “先生,下次要不要换地方?”一上车,阿德就问瞿白。 “不用。”瞿白闭目养神,轻捂心口:“将计就计。” 阿德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看他的脸色暂时咽下去了,换了一句话说:“狐狸会跟那位请求撤除对您的测试吗?” “呵……” 瞿白睁开眼:“池潇于他,只是高兴时的手中玩物,厌烦时的一把尖刀,不过哄着用她来制衡我罢了,她在那位心里,远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重要。” 阿德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皮:“这几次的测试,越来越变本加厉了,您的身体……” “无妨。”瞿白淡然,不再说话了。 他们的车子离开之后,池潇站在远处冷眼看着瞿白离开的方向。 身边的男人站直了身体,看起来并没有阿德带出来时打的那么严重。 “去查这个药。”池潇掌心托着两颗药:“我要尽快知道结果。” “我听说,测试让剃刀身体出了岔子,这药应该就是他治疗的吧?”男人小心翼翼地说。 池潇冷哼一声:“他嘴里没实话,让你查你就去查,别那么多废话。” “那还要不要继续……”男人声音小了小:“是我无能。” 池潇嗤笑一声:“你也不用自责,他如果发现不了你,就不是剃刀了,好好养伤吧,等我们回到东州,你继续跟在我身边。” 身旁的男人一喜。 池潇却侧头看他一眼,眼里满是嫌恶。 男人仓惶躲开她的目光,低下头问:“剩下的兄弟们要不要撤出来?” 池潇刚要说话,手机上传来消息,她一看,脸色惊变。 手机上传来瞿白的消息。 他说:剩下的人,我帮你送回去了,老K亲自接收,祝好运。 第131章 测验 地下室里,瞿白被绑在椅子上,他的头上和身体连接着许多管子。 负责测试的人有些不忍看他的眼睛。 “要开始了。”对方说。 瞿白面目淡然,闭上眼睛:“开始吧。” 阿德守在门外,更不忍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挺直着身体,但眼里却迸出深切的仇恨。 里头的人也转过身,对守着仪器的人抬了抬手:“准备开始。” 随着仪器的开关开启,被禁锢在椅子上的瞿白忽然被彻骨的痛楚击中。 电流通过粘连在身体上的线传导在他的全身,尤其是他的大脑,好像一颗炮弹炸开在脑子里,全身的血液在一刹那全部上涌,似乎要硬生生地冲破他的头骨。 在那么一瞬间,他顿时就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脑袋无法克制地撞击着身后的椅子,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被研磨碎了一样。 他在这一刻觉得,所谓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了。 禁锢着他身体的绳子在痛苦的挣扎下勒进他的皮肉,青筋暴起的脸上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汗珠。 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有人开始问他问题,一系列繁杂却又让他无法思考,只能跟随本心回答的问题。 他在心里暗笑,早已深知这种把戏。 直到最后,这场残酷的测验终于落下帷幕,他没出错。 有人上前解开他身上的束缚,瞿白犹如一滩软泥倒在了地上,阿德在门外看到他这个样子,气的双眼发红,但没有里面的同意,他根本进不去。 他等待着里面的人把瞿白送出来,但今天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 在瞿白还没从那巨大的痛苦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两个黑衣男人走上来,一左一右擒住了阿德,将他带了进去。 负责测验瞿白的人开口:“老K的命令,为了以防万一,阿德也需要参加一次检测。” 瞿白倏然睁开双哞,即便他此时以脆弱而狼狈的姿态瘫软在地上,但那双眸子依旧震慑住了这个房间里的人。 “阿德是我的人。” 他缓慢开口:“要动他,让老K亲自跟我说。” 他说完,抬了抬手:“阿德,来扶我。” 阿德看了他一眼,又去看负责测验的人,他说:“先生,做吧。” 他冷着脸甩开了带自己进来的那两人,旁若无人地扶起瞿白:“既然他们要做,就让他们做,我无所谓。” 瞿白看向他,阿德点了点头,扶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了用力,暗示他放心。 阿德找了一把椅子给他坐,又脱了自己的外套搭在瞿白身上,自顾自坐在了瞿白刚才坐的那把椅子上:“帮我们叫辆车,做完这个我没法送先生回去。” 而后他闭上眼睛往后一躺。 负责的人扫了眼瞿白,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剃刀,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瞿白拿着张纸巾擦着因为挣扎而出血的胳膊,语调冰冷:“理解。” 针对阿德的另一轮测验开始。 瞿白没有抬头,只听着他一阵阵传来的闷哼声和挣扎声,昏暗处,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胳膊轻轻颤抖。 测试结束终于结束,瞿白松了口气,担忧地看向阿德,眸中闪过歉疚。 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魁梧大汉呼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笑容有些邪气。 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先生,我没事,你别担心。” 瞿白红了眼睛。 在这半个小时里他稍微缓过来一点力气,他嗯了一声,撑着椅子站起来,走过去扶起阿德,将身上的衣服又给他披上,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咱们走。” 他们离开了这间阴暗的地下室,出去的时候重见光明,下了快两天的雨也终于停了下来。 华灯初上,来往的人群鲜活而又真实,两个人看起寻常,互相支撑的身体却轻轻抖动着。 这场测验,最惊险的并非电击带来的痛楚,而是在这种痛楚下如何违反本心地回答那些刁钻的问题。 有人追出来,是负责做测试的那个男人,他说:“我送你们回去。” 瞿白嗯了一声。 对方松了一口气,很快开了车过来,瞿白和阿德上了车。 “药给你们准备好了。” 车子一开起来对方就道:“他们不会怀疑,不用担心我。” 瞿白拧开矿泉水瓶,先把药给了第一次经受检测的阿德,对开车的人说:“蝎子,戏演的不错。” “那狗贼!” 蝎子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们受苦了。” “他让你负责这次的检测,大概对你也有怀疑了,以后小心点。” 瞿白喝了药,拿出兜里迟夏的照片,见它还完好无损,扯了扯唇角,笑了笑。 “有时候越明目张胆就越容易混过去……” 蝎子这么说着,车子忽然一个紧急刹车。 瞿白和阿德往前晃了一下,两人的脑袋都磕到了前面的椅背,阿德还没缓过来,这么一磕,差点昏过去。 瞿白捂着额头抬头,刚要开口,就见蝎子的目光在身后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紧紧盯着窗外。 他朝着窗外看过去,看到两个人影,他们在右侧的道路上,和众人一样,似乎也被忽然刹车导致的一系列的连锁效应给带去了注意力, “蝎子。”瞿白暗自呼了口气,声音暗哑:“咱们该走了。” 蝎子的目光留恋而又歉疚,他极为艰难地收回目光,喉咙间酸涩发疼:“嗯。” 车子重新行驶起来,蝎子手背重重地擦过眼睛。 “再等等。”瞿白声音轻轻地:“别急,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知道。”蝎子说:“我要弄死那狗东西。” “嗯。”瞿白笑得咳嗽了起来。 马路边,葛静怡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目光疑惑地看着那辆突然停下的车子重新开起来。 车子后面的谩骂声和鸣笛声停了下来,一切回归正常。 “奶奶,咱们走吧。” 她搀起老人,向着她们的目的地走去,刚才的一切,对她而言不过只是驻足看了个与她无关的小意外。 *** 周末晚上,因为要以休病假的理由去找屠国林,在骆寻的建议下,迟夏约了林文觉他们一起吃饭。 见她没事,林文觉他们也放心了,得知常局给她批了两天病假,一个个羡慕的不得了。 曹斌和卷毛对迟夏一番嘘寒问暖后就遨游在了美食的世界,将无法休假的悲愤化为了对美食的渴望。 骆寻喝了口茶:“萧方那边的案子可能也需要我帮忙过去看看,老林,这两天组里的事你先看着,有什么事情联系我就行。” 曹斌抬起头来,满嘴油光:“老大,你咋不将如此重任托付于我?” 卷毛舔了舔手指:“还有我。”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不服!” 骆寻看着他们,一脸伤眼,嫌弃地叹了口气。 林文觉拿起两张纸巾,擦了擦他们的嘴角,声音刻意温和了下来:“你们就别给爸爸添麻烦了,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好好吃你们的饭吧,乖啊。” 曹斌和卷毛眨了眨眼睛,十分默契地低下了头,再次风卷残云。 迟夏看的失笑不已,给他们倒了饮料,忍不住说道:“吃慢点,别噎着啊……” 曹斌:“卷儿,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 卷毛:“我感觉到了。” 曹斌:“那怎么办?” 卷毛啃着骨头:“吃垮他们。” 剩下三人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迟夏说:“尽管吃,咱家提供打包服务的。” 曹斌和卷毛泪流满面,齐齐大喊:“老板!加菜!” 迟夏乐得不行,跟着他们一起研究起了菜单。 林文觉瞥了骆寻一眼,使了个眼色:“老骆,陪我去上个厕所。” “嗯。” 骆寻站了起来,手指曲起各敲了一下卷毛和曹斌:“给老子省点儿,又不是猪,至于么你们。” 卷毛和曹斌捂着脑袋控诉,骆寻只当听不见,跟林文觉往外走。 “卷卷儿,老大说我们是猪。” 骆寻听到曹斌说。 他忍着笑顿了顿脚步,又听到卷毛说:“我们只是贫穷。” 迟夏的声音传了过来:“真的这么好吃吗,我尝尝?” 骆寻:…… 第132章 不许 骆寻和林文觉并没有去厕所,而是走到了餐馆外头。 “小夏休病假,结果你就这么巧碰上监狱有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了年假老常才放了你的昂。” 骆寻翻了个白眼:“林文觉,你就不能找个媳妇吗,天天盯着我,你变态啊。” “是啊我就是变态,怎样?” 林文觉晃晃脑袋,一脸嘚瑟。 他忽的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一秒严肃:“是你姐那个案子有眉目了?老骆,咱们可有言在先啊,关于这个案子,你不能瞒着我冲动行事!” 两个人四目相对,骆寻先败下阵来:“行行行,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文觉踢了他一脚:“你又擅作主张!” 骆寻揉了揉腿,一脸委屈。 在林文觉冷着的脸中又败下阵来,他拿出烟盒给了林文觉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迟夏的来历不简单,这个你知道对吧?” “嗯。”林文觉皱眉:“怎么?你别告诉我小夏扯进这件事里了。” “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简单来说就是,迟夏的养父母五年前死于一场大火,她怀疑那场大火是人为的,而且老林,监狱那个死者,跟迟夏的养父母之间有些牵扯,最重要的一点是,迟夏来组里报到之前见过他,结果没两天那个犯人就自杀了。” 林文觉脸色凝重了起来:“这跟你姐的案子……” 骆寻继续道:“最诡异的一点是,我姐是十年前死的,这一点我们很清楚是吧?” “嗯。”林文觉吸了口烟:“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行不行!” “迟夏调查养父母之死的过程中,查到五年前她养父死的那天,曾收到过一束花,而那束花,是以我姐的名义送过去的。” 骆寻说完,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文觉。 “怎么可能!” 林文觉震惊,音调拔高了几个调,很快有路人看了过来。 他赶紧压低了声音:“你姐十年前就遇害了,五年前怎么可能给人送花!” “是啊,不可能的事,所以是有人在刻意将我和迟夏绑在一起。” 骆寻说的手搭在林文觉肩上:“老林,我觉得这是好事,最起码,我有个由头去查了。” 林文觉看着他,抽完了最后一口烟:“行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骆寻笑了笑:“嗯。” 林文觉扯了扯嘴角,瞪了他一眼:“迟夏也是,你们俩都是!不许擅自行动!” “好。” 两人同时将烟头碾灭扔进了垃圾桶。 结束了这顿聚餐,迟夏想偷偷去买单的时候才知道骆寻已经买过单了。 为了照顾迟夏,一开始聚餐的地点就选了离她家比较近的地方,大家各自离开后,迟夏慢吞吞地往回走。 受曹斌和卷毛的影响,她这顿饭吃的格外撑。 走了没多久,她看到了卖水果的摊子,忽的就停了下来。 明明心里还没有下定决心,但脚步已经挪了过去,并且拿起了一颗石榴。 这个时间,应该买不到新鲜的柿子。 迟夏选了两颗石榴,付了钱,往酒吧的方向走。 她站在远处想了想,才鼓起勇气进了酒吧,没看到瞿白的身影,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根叔最先看到她,笑眯眯地迎了过来:“瞧我,都没看着你,迟……” 迟夏看他的嘴型就赶紧打断他:“根叔,你要叫我警官我可就走了啊。” 根叔一愣,哈哈大笑:“小夏,小夏。” 迟夏这才笑了,四下看了看:“根叔,瞿白没来么?” “没来呢。” 根叔絮絮叨叨:“昨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淋了好大的雨回来,心情不怎么好,酒吧都没营业,估摸着今天是不舒服吧。” 迟夏神色一顿,抿了抿嘴。 酒吧今天多了个人,也在柜台忙活着,看年纪和根叔差不多大。 根叔笑眯眯地跟她介绍:“我媳妇儿,这两天我得出去一趟,她来酒吧帮帮忙。” 迟夏叫了声阿姨,女人腼腆又温和地朝着她笑了笑:“姑娘长得真漂亮。” 迟夏笑的眯起了眼尾:“您也不差呀。” 根叔拿上来了个盒子,神神秘秘地:“小夏,打开看看。” 迟夏在好奇下拉开盒子的小抽屉,看到里面满当当的荔枝糖。 根婶看了过来,恍然大悟:“小白那孩子上次来问我哪里买的糖,我还纳闷呢,他从来不吃糖的,原来是给小姑娘买的呀。” 迟夏喉头微疼。 “我喜欢荔枝糖。”她拿了一颗剥开:“好吃。” “可不敢全给你了。”根叔笑道:“被他知道要骂人的。” 迟夏又拿了两颗,也笑了:“根叔,那你赶紧放回去,免得他生气。” 根叔把糖放回去,指了指外头的牛奶箱:“里头有东西呢,你记得拿。” “好。” 迟夏应着:“根叔,你给我的资料我已经给朋友了,大家都帮你找着,有线索就告诉你。” 根叔和根婶眼眶一热,先后说着:“诶,好,真是麻烦你们了。” “没什么可麻烦的。” 迟夏从凳子上跳下来:“根叔,阿姨,我得回去了,你们忙着吧,不用送我。” 根叔还想送,被她拒绝了,没法子也就随她去了。 迟夏出去,打开牛奶箱,看到里面的保温壶和旁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她打开一看,盒子里是两颗荔枝糖和两颗巧克力。 迟夏的身体轻轻一颤,愣了好半晌,她紧咬着牙齿,立在这里好半天。 最终,她拿走了荔枝糖和保温壶,留下了巧克力,把自己买的两颗石榴放了进去。 夜深时,瞿白出现在这里,他打开牛奶箱,看到两颗石榴,苍白而又虚弱的脸上透出笑意来。 拿出石榴,看到石榴后面两颗巧克力的时候,他的动作如同迟夏一样也愣在了那里。 过了大概有两分钟的时间,空荡而又昏沉的夜色里,瞿白笑出声来,声音愉悦地仿佛那场测验带给他的痛楚都在这一个瞬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迟夏在睡梦中,梦境来的猝不及防。 只是反反复复几句话。 “小狐狸,有些话如果无法说出来,我们就用巧克力代替。” “我讨厌巧克力。” “嗯,所以你把它留给我,就代表你知道我的意思了,明白吗,这是我们的秘密,反其道而行,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们。” “好。” 迟夏第一次在喝了安眠汤的情况下醒了过来。 她在漆黑的房间里坐了起来,四周静谧无声,只有窗外的清风吹动树叶的轻响。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摸出手机,找到瞿白的名字,点开聊天界面。 又过了许久,她抽了抽鼻子,打了三个字:“不许死。” 那头几乎是第一时间回复了她。 “好。” 迟夏盯着那个字,低低地笑了起来,而后她删除了消息记录。 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她一直觉得自己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明明有师姐那么一帮人在养父母去世后给她家一样的温暖,但她心里却总是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 此时此刻,纵然记忆还是零散着,她依旧对自己的来处和曾经一知半解,但这一个好字,却让她忽然有了真实的依靠感。 如果暗巷相遇是意外,那么医院里那颗糖,她就已经在怀疑。 荔枝糖是秘密,是只存在于她记忆里的秘密,也是她最先复苏的记忆。 除了她和记忆里的那个人,没有人会知道。 从一开始,迟夏就知道,他们的相遇,并非偶然。 第133章 同行 榆滨县,东州一个富饶大县。 虽然只是个县,但旅游业十分发达,这几年屡屡有传言说要划县为市,说的风风火火,不管到底能不能成,并不妨碍前来投资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屠国安的老家,就在榆滨县余吉镇。 迟夏和骆寻出发的时候天就阴阴的,走到半程的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 骆寻关了车窗,开了冷气:“看这天气,又得下场大雨。” 迟夏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雨大起来的时候咱们应该也到了。” 骆寻嗯了一声:“要说屠国林也是个聪明人,按他的身家能力,将总部迁到市区并不难,但他就是守着榆滨这个地方,这些年榆滨旅游业发展起来,他成了实打实的大头,挺厉害的。” “一个是镇守一方的成功企业家,一个却是生活都难以维系的底层修理工,这么一比,屠国林确实厉害。” 雨点大了起来,迟夏又翻了翻屠国安和屠国林这俩兄弟的资料:“而且骆队,从你调查到的线索来看,父母离婚后,这兄弟俩就基本没有来往了,兄弟感情很一般。” “兄弟俩要是关系好,屠国安不至于是个饭都吃不起的修理工,所以屠国安被抓前去找屠国林这件事就更奇怪了。” 骆寻伸手过来:“有点渴,给我水。” 迟夏拧开水瓶给他递过去,等他喝完才说:“这一点的确很蹊跷,待会见到屠国林,可以就这个问题好好跟他聊一聊,屠国安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以我对他的分析,他在那个时间点找屠国林,有点不符合他的性格。” “好。” 骆寻动了动上身,余光里看到迟夏盯着窗外的雨又开始发呆。 从他们出发到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好几次说着话注意力就转移了过去,然后就盯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夏。”他轻咳了一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迟夏看了过去:“骆队,你这样子是在不好意思吗?” “有一点吧。”骆寻说:“毕竟算是私人问题。” 迟夏更好奇了:“什么问题?你问,我想听。” “那个……”骆寻咬了咬牙:“你跟那个什么白……” “瞿白。”迟夏说。 “对,瞿白。” 骆寻清了清嗓子:“我那天看到你们俩,就酒店门口,我看到你们走在一块……你们是不是产生什么矛盾了?” “没有。” 迟夏摇头:“那天我们只是偶然遇到,要说矛盾……也算不上吧,只是凑巧我当时情绪不怎么高,那天你换锁后钦城来了朋友找我,嗯……就是专门负责我身体的医生,和一个很照顾我的哥哥。” 她刻意回避了关于瞿白的部分,骆寻目光飘闪,也没再多问,只说:“所以你说被训了,是被你的医生给训了?” “对。”迟夏想起来又笑:“一个很有趣的老头儿。” 她说起钦城那边的人神情都会变得鲜活起来,骆寻想,她在钦城的时候一定过得很开心。 “没事就行。”他干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尽管提。” “好。”迟夏点头:“骆队,你放心,我绝不客气。” 骆寻也不好再问下去,在小雨变成大雨的时候,两人到达了屠国林在榆滨县的公司总部。 榆滨祥业集团。 两人出来的时候都忘了带伞,停了车往屠国林的公司还得穿过一条马路,要过去必然会淋湿。 骆寻没多想就脱了外套罩在迟夏头上:“走吧,跑过去。” 迟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了出去。 很快,她顶着骆寻的衣服也跑了过去。 虽然如此,两个人还是都湿了衣服,尤其是鞋子都淹了水,迟夏还好点,骆寻有点狼狈。 他们在门口收拾了一下才进去,骆寻径直走到前台,刚要拿出警官证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迟夏:“你来。” 迟夏心里升起丝丝愉悦,她拿出警官证对前台道:“警察,找你们老板,三天前我们预约过,约好今天见。” 一听是警察,前台立即明白过来:“市里来的警察同志吧?嗯……骆警官?” “是。”骆寻说:“带我们去见你们老板吧。” “实在不好意思……” 前台却一脸歉疚地看向骆寻和迟夏:“我们董事长临时有事离开了,两位警官,要么咱们再约个时间吧……” “离开了?”骆寻脸色一凉:“他去哪儿了?” “余吉。”前台说。 “余吉镇?” 骆寻挽起袖子:“他去余吉干什么?” 前台礼貌性笑:“这个我不太清楚。” “他什么时候走的?”迟夏掏出几张纸巾给了骆寻,示意他擦擦脖子。 骆寻擦脖子的时候,听到前台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董事长有两天没来公司了。” 两天,骆寻是三天前下午预约的见面时间。 能有这么巧的事? 迟夏手机上传来林文觉的消息,她低头去看。 林文觉说这两天可能会有特大暴雨,让她和骆寻小心点,要是还在路上就返回市区,等雨停了再去。 迟夏给他回了消息,看了眼外面的雨势:“趁现在还来得及,骆队,咱们去余吉应该还来得及。” 那边骆寻又问了前台几句,前台均是一问三不知,他有点不爽屠国林的爽约。 “行,咱们也去余吉。”骆寻说。 迟夏走到门口,一回头没看着骆寻的人影,以为他是去洗手间了,等了两分钟还没见人出来。 刚准备给他打个电话,迟夏就看到他手上拿着提着个袋子,拿着一把伞出来了。 骆寻走到她跟前打开伞:“走吧,我刚去借了把伞。” 两个人打着伞到了车边,骆寻拉开后座的车门:“你坐后面。” “为啥?”迟夏疑惑。 骆寻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我买了一身他们的员工服,还有一双鞋,你上去换了,换好我再上去。” 迟夏失神地看着他。 骆寻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呆,赶紧的,雨再大点咱们就赶不到余吉了。” 迟夏啊了一声,拿着袋子上了车,骆寻打着伞守在车外。 换好衣服和鞋子,她敲了敲车窗,骆寻才收了伞上车。 “还挺合身的。”迟夏往前倾了倾:“骆队,你怎么没给自己也买一套?” 骆寻随便擦了擦脸和脖子,在手机上输入地址,发动车子:“你以为我没有吗,只是没有我能穿的码。” 迟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委屈你了啊骆队。” 骆寻耸耸肩:“葛静怡在余吉有朋友开客栈,帮咱们订了房,看这个雨势今晚应该是赶不回去了,以防万一吧,万一到了余吉屠国林还耍咱们呢。” “葛静怡女士威武。” 迟夏不走心地夸了一句:“骆队,你跟八爷是怎么认识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 骆寻笑了一下:“下次让她自己跟你说,我怕我说了,她拿刀砍我。” 车里响起迟夏愉悦的笑声,笑完了,她说:“也行,我亲自去问。” 她顿了顿,又问:“不过骆队,你说屠国林在明知警方会上门找他的情况下离开榆滨,去的又是余吉,到底为了什么事?” “父母离婚后他就跟着他妈,没怎么回过余吉,而且从资料上来看,他这几年才开始在余吉开展业务,这个时候他亲自去余吉,这事儿还挺有趣的,过去看看吧,总不能叫咱们白跑一趟。” 迟夏坐了回去:“好。” 雨势越来越大,迟夏坐不住,又倾身上前,下巴磕在椅背上,看着雨刷器左右摇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骆队,你说屠国安那么急着死,是不是为了保护什么人?” 比如,屠国林? 第134章 余吉 大雨开始往暴雨方向发展的时候,迟夏和骆寻的车子堪堪开进了客栈停车场。 八爷应该特地嘱咐过,客栈老板给了他们各自房间的钥匙就没再打扰他们,只是往他们的房间各自送了一份姜汤和感冒灵冲剂。 骆寻穿着湿衣服开了一路的车,这会儿衣服是干了,鼻子塞塞的,脑袋也有点闷。 为了以防万一,他喝了姜汤,觉得不得劲,又喝了一杯感冒冲剂。 估摸着他收拾好了,迟夏从隔壁出来,敲响了他的门。 骆寻开门让她进来,鼻音已经有点重了,他问迟夏:“姜汤喝了没?” “喝了” 迟夏进来,跟没听着他的不对劲似的:“我拿到了屠国林的私人号码,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骆寻声音有点哑,微微失落,但还是道:“迟警官路子挺多啊。” 迟夏眉毛轻挑:“骆队你也不差啊,你是不是感冒了?” “有点儿,已经吃药了。” 骆寻忽的又高兴了:“我来打吧,骆队我在道上还是有点名声的。” 迟夏笑了,把手机递给他:“这个我信。” 迟夏的确信,骆寻出了警局的校门就进了市局刑警队,跟着张金国和郑景怀这批人学了个遍。 后来常局上来,东州成立了专案组,骆寻成了领头人,直到今天,就连师姐都夸过他。 十年时间,三教九流都有他认识的人,关系都还混的不错,所以这个电话他来打,比迟夏合适。 骆寻拨通了电话,屠国林果然接了。 “屠总,约好的今天见面,我冒着大雨赶过来,你放我鸽子可有点不厚道啊。” 骆寻坐了下来,拿起果盘里的杏子给迟夏递了过去,无声说了两个字:“好吃。” 迟夏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满口生津,一脸惊喜。 跟他上次在裴新录老家给的果子一样,原生态,无污染,正经长大的。 迟夏咬着杏子,听骆寻又道:“没事,屠总你不用埋怨自己,我现在人就在余吉,你给个地址,我过来找你。” 屠国林不知道说了什么,迟夏看到骆寻眉头一拧。 她凑了过去,骆寻点了扩音。 屠国林的声音正好传了过来:“骆队长,实在不好意思,现在这个雨实在有点大,咱们等雨停了再见,你看怎么样?” 迟夏也皱了眉。 骆寻说:“屠总你还是给我个地址,咱们务必见个面,把该问的问完,我完成工作,也不会再打扰你,大家都安心。” 屠国林笑声传来:“这样吧骆队长,你这几天在余吉的所有消费我都负责了,虽然天公不作美,但休息两天也挺不错,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屠国林能够在榆滨独大,自然有几分脾气。 人被捧着的时间久了,就会觉得自己有随时改变主意的资本。 他刚才那些话听起来仿佛已经给骆寻留了几分面子,而且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直接不打算跟他们见面了。 “屠总。”骆寻站了起来,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温和:“你应该很清楚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屠国林空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朗然大笑:“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骆队长,你应该也清楚我们兄弟俩分开后就没怎么见过面,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不建议你来找我,毕竟我也帮不了你是吧。” “所以屠总现在的意思是?”骆寻鼻音又重了,听起来声音浑厚而又低沉。 “但你是警察,我虽然不喜欢警察,但更不愿落个不配合警方的名声,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这才答应跟你见一面,但现在我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骆队长,那就只能委屈你白跑一趟了。” 屠国林直接挂了电话。 看他沉默了下来,迟夏开口道:“就算没有这场雨,他也会想办法拒绝咱们。”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骆寻揉了揉塞住的鼻子:“我再打个电话。” 他拿过自己的手机,迟夏看到他的通讯录长的简直看不到头。 “他刚才说自己讨厌警察。”迟夏吃完杏子擦了擦手:“通常讨厌警察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骆寻嗤声一笑:“这话有理。” 他找到了联系人,拨了电话过去。 就算没开扩音,迟夏也听到电话那头激动的吼声:“我擦!我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寻哥!你终于宠幸我了!” 造作程度和石天一有的一拼。 骆寻习以为常,他点开扩音直接问:“屠国林是不是在余吉?” 那头说:“寻哥,你咋知道?他确实在余吉,而且我怀疑他遇上事了,咋的,你查他?” “他遇上什么事了?” 骆寻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迟夏身边。 那头道:“捂得挺严的,就是前天早上吧,屠国林忽然来了余吉,去了小野子坡。” “看样子也不是敷衍咱们。” 骆寻压低声音对迟夏说了一句。 然后又问对面:“小野子坡是什么地方?” “听说是最早的余吉村,后来打仗,村子里死了好多人,反正传的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屠村的,日本人做实验的,反正什么都有,所以老一辈人都说小野子坡有鬼魂作祟呢。” 迟夏轻轻笑了出来,骆寻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对方噢了一声:“寻哥,那儿有个废弃的戏院,说是民国就有,我以前还跟几个兄弟去探过险呢,阴森森的是有点恐怖,不过我觉得啊,那不像是民国的,里头还有许多唱戏的行当呢,要是民国的怎么可能留这么久嘛,你说是不是?” 骆寻耐着性子嗯了声,再次敲桌子:“所以,你探险这事儿跟屠国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啊!” 对方说:“我听说屠国林看上了小野子坡,准备在那儿搞一个什么探险基地什么的,现在年轻人不是最喜欢这种刺激的东西了嘛!” “嗯,然后呢?” 骆寻催促:“黑子,你语速可以快点,你哥我听力没有障碍,而且咱能往重点说么?” 黑子果真加快了语速:“我的小道消息就是,屠国林已经把那地方买下来了,准备过几天就要开工呢,但前天早上有人看到他急匆匆地去了小野子坡,寻哥,你说他堂堂大老总,这么一个小项目怎么可能惊动他?那肯定是出大事了啊!” 骆寻肩膀一松,扶住脑袋:“那你能不能告诉哥哥我,这个大事是什么?” “死人了。” 黑子说:“寻哥,我听说那地方死人了,死了还不止一个。” 迟夏和骆寻同时变了脸色,两人对视一眼,骆寻问:“你这小道消息靠不靠谱?” “绝对靠谱!” 黑子嘚瑟道:“寻哥,前天下午,有警察去了小野子坡,而且是余吉派出所所长亲自带人去的,你说这还能有假?” “行了,我知道了。” 骆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这两天在余吉,要是有空的话见一面。” “行啊!” 黑子一口应下,忽的支支吾吾了起来:“那个……那个那个……” “直接问,别矫情。”骆寻说:“不问我要挂电话了。” 黑子急了:“那啥!哥!八爷最近咋样啊?” 骆寻察觉到身旁的迟夏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的手机。 骆寻无奈,拿起电话:“人家好着呢,管好你自己,还有,赶紧找个媳妇过日子吧,别老盯着人家葛静怡。” 他说完,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迟夏一脸失望地看着他,甚至隐隐有些埋怨的意思。 骆寻被她这眼神给逗笑了,乜她一眼:“葛静怡有心上人,你别想着乱牵红线。” 迟夏站了起来:“我也没这么想啊,不过骆队,谁啊?谁才能得到葛静怡女士的心啊?” “一个王八蛋。”骆寻朝她一笑:“葛静怡自己的说的。” 迟夏还想挖一挖葛静怡的八卦,骆寻的手机又亮了。 “常局的电话。” 骆寻拧眉,接通了电话:“老常,我在外边儿呢,案子的事你得找林文觉,我暂时回不来。” “你是不是去了榆滨?”常有为问。 骆寻看了眼迟夏:“怎么了?” “虽然雨势有点大,但是你看现在这个情况你能去一趟余吉镇吗?”常有为又问。 骆寻顿了顿:“不瞒你说,我现在就在余吉,迟夏也在。” “你开扩音。”常有为有些许激动。 骆寻又又又点了扩音键。 常有为声音传了出来:“余吉镇出了个案子,情况有点复杂,派出所所长把情况汇报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案子?” 骆寻问着,和迟夏一对眼,两人同时想到了小野子坡。 常有为说:“余吉有个废弃戏院,里头发现了三个死者,说是活活吓死的,派出所所长既然找到我这里来,事情就肯定没那么简单,既然你们俩在,我也就不担心了,我让他们配合你们,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嗯。”骆寻挂了电话,看向迟夏。 迟夏灿然一笑:“还真是巧。” “的确挺巧的。” 骆寻揉了揉更不通气的鼻子。 第135章 感冒 挂了常有为的电话,骆寻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势。 “也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停。” 他说:“如果继续这么下下去,别说去派出所了,咱们连客栈都出不去。” 迟夏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个梨子啃着:“根据常局和你刚才宠幸的那位阿黑所言,屠国林一定比警方更早发现死者,这就意味着,如果他有心隐藏一些证据的话,具备最优条件。” “什么阿黑,人家叫黑子。” 骆寻失笑,呼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他前天早上来的余吉,下午警察才去的小野子坡,真想做点什么,这中间有的是时间。” 而且,并不排除他们在更早之前就发现了尸体。 “前提是这个案子跟他有关。”迟夏吃完了那颗梨,咬到了果核,酸的眉头紧皱。 骆寻沉沉开口:“如果无关,他只需要让底下的人报警就好,并不需要亲自跑一趟,屠国林这个行为有点耐人寻味啊。” 迟夏刚要说话,骆寻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余吉派出所所长赵建国的打过来的。 对方说明来意,倒没有直接在电话里说起案子,只问骆寻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骆寻说了客栈的地址,又道:“赵所,等雨稍微小点我们就过来,我主要想知道尸体现在在哪儿?是谁最先发现尸体的?报案人现在都在哪里,案发现场你们有没有第一时间进行保护?” 他问了一系列问题,但赵建国的回答似乎并不让骆寻满意。 迟夏看到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就知道他们刚才的猜测成真了。 无论如何,屠国林,有鬼。 赵建国那边大概跟骆寻交代了前因后果,骆寻拧着眉心又看了看外面,雨势只大不小。 骆寻收回目光,步子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继续询问着相关情况,余光里瞥见迟夏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窗户前。 他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客栈的停车场,他走过去,透过窗外的雨帘看到两道模糊的人影。 骆寻觉得其中一个人影有些熟悉,刚要问问迟夏,就见她神色微凛说:“骆队,我出去一下。” 骆寻有些疑惑,但只能点点头,一边跟赵建国说着,一边拿上房间钥匙,拿了迟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也跟着出去了。 电话里赵建国说雨势太大,有几个村子可能存在安全隐患,他得赶紧去处理,可能没办法亲自对接骆寻和迟夏,但已经安排了所里一个机灵的队员来配合他们。 “好,那你先忙。”骆寻说:“我们尽快跟他对接。” 骆寻挂了电话,步子倏然停下,看着迟夏从大堂拿了两把伞冲了出去。 他停在原地,终于看清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瞿白。 迟夏冲出去,一把伞塞给了瞿白,自己手上的伞却罩住了另外一个人。 骆寻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记起另外那个人应该是瞿白那个酒吧的员工,好像叫什么根叔来着。 三个人进来的时候都有点被淋到了,骆寻的目光和瞿白遥遥一对,几乎是一个刹那,他拿了三条毛巾走了过去。 “先擦擦。” 他把毛巾递过去,又把手上的外套给了迟夏:“披上,别感冒了。” 是有点凉,迟夏道了声谢,披了外套问:“根叔,瞿白,你们怎么会来余吉?” 根叔摸了一把脸,脸上的雨水干净了:“我在寻子群里得到了点线索,说是隔壁和平乡抓了几个诱拐儿童的,本来想去和平乡,没成想遇上这么大的雨,只能在余吉避一避了。” 骆寻看向迟夏,目光询问。 “根叔的儿子小时候被人拐卖了。”迟夏跟他解释:“他一直在找。” 骆寻明白过来。 瞿白也开口,话是对着他们俩说的:“我正好没事,就陪根叔一起去看看。” 他说完看向外头:“只怕这雨还有的下,对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骆寻见他眼里的好奇不似作假,只道:“有任务。” 瞿白微顿,很快笑了:“明白,那我们也不多问了。” “先去收拾收拾吧。”迟夏开口:“你们订房间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瞿白叠了叠手里的毛巾:“你们先聊着,我去问问老板。” 好在客栈还有空房,瞿白订了房。 怕根叔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迟夏让他们赶紧去收拾收拾。 他们一走,骆寻看到迟夏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跟来时一样,盯着外面的雨发呆。 他走过去:“咱们得等等了,派出所的人都出去了,有几个村子有安全隐患。” “好。”迟夏回神,忽的问他:“屠国林这会儿在哪儿?” 骆寻嘴角一扯:“赵所长挺聪明,把人安排在派出所招待所了,一旦咱们过去,就肯定能见着。” 迟夏手搭在玻璃上,目光微凉:“这雨赶紧停吧,免得多生事端,对了骆队,所长有没有说死者都是怎么死的?真是吓死的?” “黑子说的没错。”骆寻干笑一声:“表面来看的确都是活活吓死的。” 迟夏拧眉:“宁法医不在,真是麻烦事儿。” 基层派出所不配备法医,赵建国看样子也是两眼一抹黑。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只怕宁弈那边也过不来。 似乎是为了打破骆寻这点念想,没过多久,他们就收到消息说通往余吉的高速路段遇到山体塌方,人是没伤着,路是挡住了。 这也就意味着,余吉现在是进不来也出不去。 派出所那边应该是忙着抢险救洪的事,直到晚上八点多,骆寻都没接到赵建国说的那个“机灵的”队员联系自己。 “基层人手本来就不够,尤其这种时候,先顾着活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迟夏敲门进来,刷着手机上关于这场雨的报道,就在一个小时前,余吉有个村子被淹了。 骆寻呼了口气,这种被困在一地儿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受。 迟夏听他呼吸间都带着重重的鼻音,有点担心:“骆队,你怕不是感冒了吧?” 骆寻后知后觉才觉得自己脑袋昏沉沉的,一摸额头:“大概……是吧?” 哪是大概,迟夏看他脸色就不对劲,他那双眼皮这会都烧的仿佛多了两条摺。 她叹了口气,去老板跟前要了感冒药和体温计,回来一量,这位心系案情的骆队已经发了高烧。 骆寻自己看着体温计也有点愣了,义正言辞地对迟夏说:“我发誓我身体挺好的,被戳刀子都没今天这么脆弱过。” “那您是不是还想说你几年没感冒过了?” 迟夏把药和水给他递过去:“喝药,喝完药好好睡一觉。” 骆寻吃了药,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真几年都没感冒了。” “对,所以老天爷是公平的。”迟夏说:“行了,你睡吧。” “那你……” 骆寻想起,自从瞿白和那个根叔住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在房间没出去过。 这会儿迟夏一脸坦然:“我去找根叔和瞿白聊聊,根叔的事情,我也在帮忙。” 骆寻嗯了一声。 迟夏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忽的又停下了,她转过身来:“骆队,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有个事虽然你会有点无法理解,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 “什么?”骆寻问。 迟夏说:“除非很私人的场合,比如在你面前,在根叔那里,或者很值得信任的人面前,我和瞿白会显得相熟一点,在其他场合,我跟他可能只是陌生人,有些事,做给一些眼睛看的。” 骆寻看着她,忽的笑了:“他信得过吗?” 迟夏想了想,目光澄净:“他不会害我。” “那我明白了。” 骆寻没再多问:“我不会自作主张,更不会擅自做什么让你为难的事,你觉得时机到了,再跟我说,但前提是保证安全。” 迟夏的话其实没有说的很明白,但很显然,骆寻听懂了。 “好。” 她又高兴了起来:“骆队,晚安。” “晚安。” 骆寻终于感觉到自己眼皮有点烧起来了。 第136章 停尸房 这场暴雨一下就下到了第二天傍晚。 骆寻还有点头昏脑涨,裹着客栈的毯子靠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 看着雨丝慢慢小起来,甚至还带着点太阳光的时候,他终于觉得自己舒服了一点。 “骆队长。”瞿白走过来,给他递了杯感冒灵冲剂:“听说你感冒了,好点了吗?” 骆寻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给他腾出地方:“雨停了我就舒服多了,瞿先生,我看新闻说余吉的路被封了好几处,你和根叔应该也去不了和平乡了。” “去不了了。” 瞿白轻叹:“咱俩年纪相仿,就别叫先生那么生分了,叫我瞿白就行。” 骆寻很干脆,放下杯子:“行,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今年贵庚啊?” “31。”瞿白笑道。 骆寻站起来抻了抻腰:“那我就心安理得了。” “为什么?”瞿白问。 “在下32,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哥。” 骆寻拍拍他的肩:“瞿白,谢谢你这杯冲剂,我舒服多了。” “我的荣幸。” 瞿白哈哈一笑,正好看到迟夏举着手机,手上拿着个袋子从外走进来,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脸上满是笑意。 她推门进来,手机往骆寻他们这边一移:“我跟骆队困在这儿了,正好有个案子需要帮忙,我们估计得过几天才能回去。” 她的手机屏幕转过来,瞿白看到屏幕上的女人,微微眯了眯眼眸,不着痕迹地淡出了屏幕。 和迟夏视频的,正是八爷葛静怡。 骆寻凑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葛静怡,黑子到现在都对你念念不忘,你当初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视频里传来葛静怡的笑声,她说:“你问迟夏。” 迟夏一脸灵动的笑:“她一脚踢破了黑子的脑袋。” “黑子有病。”骆寻撇撇嘴,竖了个大拇指从镜头中离开,走到门口去给赵建国打电话去了。 迟夏跟八爷又说了几句,两人挂了视频,她脸上笑意还未消散,走到瞿白跟前:“给你吃。” 瞿白接过袋子,看到里头装着两颗石榴。 骆寻看到这个画面,目光停了一瞬,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瞿白拿出石榴,神情喜悦:“我拿回去慢慢吃。” 他拿着石榴的时候,迟夏看到他掌心的伤口,脸色一凛。 瞿白注意到她的目光,索性摊开掌心:“一点小伤,别担心,我很惜命。” 迟夏眼帘低垂。 骆寻打完电话站在门口叫了一声:“迟夏,咱们得去派出所了,我去开车,你在门口等我。” “去吧。” 瞿白把石榴放进去,趁着低头的时间说:“我有分寸。” 迟夏没再说话,拿起外套出去了。 *** 好在迟夏他们从客栈到派出所的路没有受多大的影响,虽然难走了一点,但天稍微擦黑的时候他们的车子也开进了派出所。 一进去就有个寸头小哥穿着警服朝他们挥舞着双臂,从他的动作都能看出小伙子浑身上下洋溢着的热情。 骆寻和迟夏刚下车,寸头小哥就跑了过来,先是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们敬了个礼。 “报告两位警官,我是余吉镇派出所魏国良!将会配合两位前辈负责小野子坡剧院的案子!” 骆寻看着他,就像看到当初刚进警局的的自己。 “精神面貌不错。” 骆寻看他脸上还带着泥点子,想必也是帮着去抢险才回。 他拍了拍魏国良的肩膀,抓住他敬礼的那只手:“这儿再往下压一压。” 魏国良顺着他的力道压了压手掌,上半身又挺了挺。 骆寻往后一退,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跟他敬了个礼:“不错,的确挺机灵。” 他指了指一旁的迟夏:“这位是迟警官,接下来这个案子就麻烦你帮忙了,现在先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吧。” 魏国良一脸崇拜地盯着他:“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配合两位前辈!” 他没说骆寻是他的偶像,怕吓着人家。 魏国良带着骆寻他们往里走,又从怀里掏出个笔记本:“骆队长,迟警官,这是我整理的从接到报案开始,到最后尸体运回来的一些线索整理,你们可以先看看,小野子坡现在应该不好过去,如果明天太阳大,那后天还有点可能。” 骆寻和迟夏都有点意外,他拿过本子,本子右下角有点潮湿,翻开的时候一些字迹已经晕染开来了。 “哎呀,我没发现……” 魏国良自己一看,万分懊恼:“应该是去村里组织群众撤离的时候被淋湿了……” “没关系。” 骆寻安慰他,大致扫了一圈,又把本子给了迟夏:“现在这个情况,你这个总结对我们很重要,对了,从接到报案开始,你就全程参与了这个案子对吧?” “对。” 魏国良挠了挠脑袋,有些激动:“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案子呢。” 迟夏忽的开口:“我看你这个本子上说,一开始大家都怀疑这三个死者是只是探险中受到惊吓而死,因为三个死者身上都没有危及性命的外伤,为什么后面又会怀疑这是一场凶杀案?” 魏国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怀疑,这三个死者是饥渴而死的。” “饥渴而死?”迟夏和骆寻步子顿了下来:“极度脱水,饿死?” “对!” 小伙子不知不觉就激动了起来:“骆队长,迟警官,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小野子坡虽然是个废墟,但只是地方偏一点,路难走一点,不至于会在那里迷路,前两天可没下雨,人怎么可能困在那儿出不来?而且后来我找到了他们的背包,发现他们应该是挺专业的探险者,我总觉得不对劲,就跟所长说了。” “如果真是专业的探险者,也不至于在一个废弃的剧院被吓死,还是三个人一起被吓死。” 迟夏说着:“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 魏国良指着走廊尽头一扇门:“通常发现尸体,所里都会暂时放在这里,以防万一,里面也有一些解剖工具。” 魏国良拿出钥匙开门,让迟夏和骆寻进去。 停尸间里,三个停尸台上盖着三具尸体,大概是走廊里有风,随着门被推开,盖着尸体的白布也被吹开了一个角。 魏国良打了激灵,战战兢兢地看向骆寻和迟夏:“骆队长……迟警官……那咱们……咱们也没有法医,咋整啊?” 骆寻走进去把门关上了。 门有些老旧,关门的时候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年轻的小伙子又被吓了一跳,头皮发麻的时候正好对上迟夏似笑非笑的脸。 他瞬间挺直了后背:“基层……基层很少遇到这种案子的,迟警官,你就别笑我了……” 迟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骆寻掀开白布,拿了一旁的无菌手套,给她和魏国良一人递了一双过来。 “环境虽然一般,但解剖工具还算齐全,迟夏,给老宁打个视频,如果有必要,我来负责尸检。” 这下别说魏国良了,就连迟夏都惊奇了:“骆队,你还会法医的活啊?” 阴森森的停尸房里,骆寻哼笑一声说:“骆队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第137章 暴露死 迟夏给宁弈打了视频电话,大概说了下他们这边的情况。 没了骆大队长催命,宁法医好不容易能下个早班,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要被迫远程加班。 “你干脆把我挂你身上得了姓骆的,我有时候都怀疑我上辈子是负了你的负心汉,这辈子要你这么折磨我。” 宁弈放下包又坐了下来,拿起徒弟小赵留下来的酸梅条塞进嘴里,仿佛吃的是骆寻的脑袋。 “帮帮忙吧宁法医,下辈子我负你行不行?” 骆寻全副武装出现在镜头里:“我比你还惨,我是来休年假的啊,你懂不懂,年假!” 宁法医这才想起这码事,顿时就高兴起来了。 “那真是活该。” 宁弈哈哈大笑,这才说:“迟夏,先给我看看尸体大概情况,镜头最好近一点,如果不行的话再让骆寻做解剖,他有过相关经验,但是我建议咱能不剖就不剖,我怕他到时候合不起来,” 迟夏立马把镜头给他转了过去。 “我去,迟夏,你这手机哪儿买的啊,镜头高清的都吓到我了。” 宁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怼脸,让我瞅瞅这三位大哥的脸。” “朋友送的,回头给你带一个。” 迟夏一边说着,一边听他的话将镜头怼到了尸体的脸上。 宁弈十分爽快的接受了这个友好的赠与,又一秒回归严肃:“哟,这是死前互相扇巴掌玩了啊?老骆,你在现场,说说你的看法。” “从尸斑和尸僵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至少在四天前。”骆寻没抬头,注意力全在尸体上。 宁弈凑近屏幕,神情认真:“再往前推两天,更准确点至少是一周,小夏刚才说了,他们应该是比较专业的探险者,这就意味着他们在安全方面会比普通人更注意一点。” 骆寻应了一声,魏国良立马拿出笔,在他那个笔记本上记录着。 “死因呢?你确定没有致命的外伤?”宁弈又问。 “外伤是有,但没有能致命的。”骆寻说:“基本符合暴露死的特征。” 魏国良弱弱地举起胳膊:“什……什么是暴露死啊?” 迟夏解释:“你说的渴死和饿死都属于暴露死的范畴,冻死,中暑死亡也都是,简而言之就是说,死在荒郊野外的受害者,如果不是死于外伤或者突发疾病,那么死因一定就是暴露。” 视频里传来宁弈赞赏的笑:“小夏说的没错,当下这个季节,基本排除冷热致死的情况吧,而且受害者是在剧院被发现的,那意味着他们也有遮蔽物,排除下来那就只能是缺乏粮食和水导致的脱水死亡了。” 魏国良恍然大悟,很快他激动道:“我们发现受害者背包的地方和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不在一个地方,而且三个人的背包里都还有一瓶水!” 骆寻抬头:“有吃的么?” 魏国良摇头:“吃的……好像没有发现。” “三具尸体是在剧院哪儿发现的?”视频里宁弈问。 魏国良回想着当时的情况:“在剧院一间化妆间发现的,那扇门好像出了问题,我们的同事撞了几下才撞开。” “老宁,不一定没有失温的情况。”骆寻的声音忽然响起。 迟夏又把镜头转过去:“骆队,你的意思是人为制冷?” “对,人为降低温度,造成失温情况。”骆寻点头。 宁弈从视频里又看了看尸体的状态,问迟夏:“我毕竟不在现场,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虽然失温这个情况不一定是冬天才出现,但东州的气候偏凉爽,要达到夏日失温还是有点难度,迟夏,结合尸体状态,你觉得骆寻这个说法能成立吗?” 迟夏把手机给了魏国良,仔细检查了尸体状态才回答宁弈:“宁法医,我还是比较赞同骆队的说法,但要佐证这一点,还得等我们去案发现场。” “说说你的依据。”宁弈说。 迟夏拿过魏国良那个笔记本:“去过现场的警察基本可以确定,剧院有充足的空气,那么对受害者造成主要生命威胁的情况就是脱水和失温,失温这个情况,最近的自然状况并不符合,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相互叠抱在一起的,是这样没错吧,小魏?” 魏国良一脸震惊:“迟警官,你咋知道?这个我也没写出来啊……我也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骆寻指了指三具尸体:“你是没说,但尸体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们分离尸体的时候手法并不高明,其实间接损坏了尸体线索,这点你们自己没发现?” 魏国良瞬间红了脸,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个他早就发现了,但所长说了让他闭嘴,对方没发现还好,发现了他也得装不知道不明白,反正就是不能承认。 骆寻一看他那脸色就已经明白了。 他也没为难魏国良,继续跟宁弈交流:“尸体叠抱在一起,我最先怀疑是失温,还有一种情况可能是恐惧,但因为恐惧而抱成这样,说服力有点小。” 魏国良低着头,小声开口:“骆队长,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们不仅抱在一起,而且化妆间里只要能披在身上的东西,他们都披上了……” “只是因为最近这个天气状况,人被冻死的情况基本为零,所以你们并没有把这个因素考虑在内,是不是?”迟夏问他。 “是……”魏国良声如蚊蝇。 但最重要的一点他没好意思告诉骆寻和迟夏。 当时有同事担心,大夏天的在这个剧院有人被冻死了,那传出去村民们会吓死,再往鬼怪这方面一扯,老一辈的村民们迷信的很,就不会再同意这里开发成一个探险基地。 当时榆滨的企业家屠国林也在,当下就冷了脸,说这个事情需要商榷,如何能在最好的范围内利用这个夏天被冻死的噱头开发探险基地,不希望派出所这么早就把这个事说出去。 余吉这两年的发展主要靠人家,所长就是不答应,人家一个电话就能打上去。 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魏国良轻轻叹了口气,没把这话说出来。 谁知道骆队就跟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他开口对迟警官说:“迟夏,你别忘了屠国林买下这儿是为了干什么的。” 迟警官没多想就明白了骆队的意思。 她一笑,看向魏国良:“他想利用这个东西给他的探险基地打广告,你们领导也没有办法反驳,小魏,是不是?” 小魏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点了点头:“是……我们所长……也……也挺难的……” “行了。”骆寻说:“要想破了这个案子,之后就别瞒着我们了。” 魏国良眼眶一热,重重点了点头。 第139章 看云台 穿堂风吹过外面的走廊,停尸房的门又吱呀呀地响了一声。 魏国良默默地往骆寻身边凑了凑,有些心虚,又有点激动。 迟夏玩味地看着那三具尸体,指腹缓缓划过停尸台,描摹着尸体的形状。 “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进行探险活动了,而且这次剧院探险并非他们熟悉领域的探险活动,来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可能猎奇的心态更多一些,现在城市废墟探险很多的,大多数是为了拍给别人看的,这几个人……” 迟夏停了下来,站在前方注视着三具尸体:“从他们的年龄,身体状态来看,我更倾向于他们是驴友,也就是那种背着背包,带着帐篷和睡袋,去穿越,野营以及徒步,骑行,或者进行一般性探险和爬山的背包客。” “户外探险活动。”骆寻说。 “对。” 迟夏点头:“而城市废墟探险呢,更适合年轻人,这些人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态,还为了废墟背后神乎其神的传奇故事,经过渲染和加工将其传达给自己的观众。” 骆寻说着话,忽的看向魏国良:“所以废墟探险者大多数情况下会有相关拍摄设备,小魏,你们找到的死者背包里,有没有这些东西?” 小魏正听的津津有味,猛不丁被点名,瞬间站直了身体:“有,有的!我们发现了他们的拍摄设备,但是设备都停电关机了。” “那或许是因为他们刚开始做这个事情,这方面准备不太充分。” 迟夏说:“你去把那些东西拿过来,我们看看。” 小魏点头如捣蒜,一溜烟跑了出去,走廊里响起他的急切的跑步声。 魏国良一走,骆寻才看着她:“你刚才差点吓坏魏国良,而且你想过没有,如果当时这里站着的是赵建国或者别人,你刚才那个样子……” “我有分寸。” 迟夏有点委屈地打断他的话:“骆队,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魏国良只是还没经历过这些东西,从他那个本子上记录的东西来看,他是个很有前途的警察,不应该只在这个小县城的派出所待着。” “所以你就刺激人家孩子了?”骆寻无奈:“你小心过犹不及。” 迟夏对着他一笑:“我可没有,他适应能力很好,你没看他刚才眼睛都亮了吗,小伙子进入状态了。” 骆寻呼了口气,一口气压在嗓子眼:“行,迟警官说的都对。” 迟夏又是一笑,走到他跟前,两个人一同靠着后面的台子:“骆队,你说屠国林这会儿干嘛呢?这个案子跟他有多大关系?毕竟这个案子其实是个双刃剑,屠国林要是用好了,那他在余吉这个探险基地可就赚翻了。” “如果跟他没关系,他不可能那么着急地赶过来。” 骆寻眯眼,又说:“总不至于是他为了余吉这个小地方的安危着想,着急忙慌赶过来,就是为了来报个案的。” 迟夏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却摇了摇头:“我其实有点不同的想法。” “什么?”骆寻侧头看她,阴冷的法医室里,她双瞳剪水,神态灵动而又自信。 迟夏说:“我倒觉得,他来这里,跟这个案子关系本身不怎么大,但到底是什么吸引他来的,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想我们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骆寻思忱着,重重地吸了吸他还不怎么通气的鼻子。 走廊里又响起魏国良奔跑的脚步声,没几秒,他又背又抱,拿着几个包进来。 “骆队,迟警官,这就是在剧院找到的背包了。”魏国良说。 “小伙子不错啊,跑这么快气息还挺匀的。” 骆寻夸了一声魏国良,开始检查起三个背包。 小魏激动不已,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出去负重跑十公里。 “迟夏,这包你认识吗?”骆寻摸了摸包的质量问迟夏。 迟夏摇头:“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不过看质量应该很不错?” 骆寻刚要说,余光察觉到小魏那激动的神情,转头问他:“小魏,你了不了解?” “这个包的牌子,是做专业登山装备的,而且价格还不低!而且这个包是不能单独买的,必须购买相关装备,才能作为赠品送给消费者!” 小魏觉得自己今晚终于出人头地了一把。 他刚说完,迟夏也从手机上搜出了这个牌子。 和小魏说的一样。 骆寻打开包,一样样拿出里面的东西。 只是一个废墟探险,并不需要准备那么多户外探险需要的物品,但也由此能看到这三个人还算是比较专业的驴友。 他们应该参加过不少登山或者穿越和野营之类的户外探险活动。 小魏看他们检查完了,又把相关拍摄设备拿了过来:“骆队,迟警官,你们看,这是他们用来拍摄的设备,已经充满电了,现在应该可以打开看了。” 三部手持云台相机。 迟夏拿过一部相机开机:“买的还挺贵的,但是用来拍摄这种废墟探险就没那么好用了,这个牌子的云台相机,在比较昏暗的环境里并不那么好用。” 果然,云台相机里拍摄的内容质量跟他们的探险装备是呈反比的。 但还是能看出点东西来。 从拍摄内容的对话来看,三个死者的确是来废墟探险的,而且是第一次来,提起这件事的,应该是其中一个叫亮子的。 骆寻问魏国良:“小魏,三个受害者的个人资料你们调查了没有?” 小魏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骆队……我们还没来得及查呢,这不雨就开始下了嘛,我师父现在还在外头没回来呢……” 骆寻抿嘴又松开,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迟夏那边的云台里,此时忽然传出三声此起彼伏地尖叫声,瞬间就吸引了骆寻的注意力。 魏国良一个激灵,骆寻倒还好,只是拧了拧眉。 毫无准备的迟夏也被惊了一下,回过神后往骆寻身边移了移,将进度条推到开头,两个人一起看了起来。 骆寻叫了一声:“小魏,你也来看。” 魏国良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从一开始,拍摄内容就是千篇一律的废墟探险标准开头,由一个人出面讲解他们今天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看起来很有故事,打算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种废墟通常会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显示出一种被时间侵蚀的破旧感和神秘感,尤其是在昏暗环境里,每一扇门,每一个拐角,都充满着未知的恐怖感,后期再配上音乐,很受一些年轻人的喜欢。 在前面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这部云台拍摄的内容都大差不差,但时间进行到二十三分钟的时候,视频里忽然传来三声惨叫。 人在未知状态下突然受到惊吓的那种惊恐的惨叫声。 随后,这三部相机以不同的姿势掉落在地上,镜头朝下,之后什么都没拍下来。 “小魏,看看另外两部相机里有没有相关片段。” 连续看了两遍那个惨叫的片段后,骆寻对魏国良说。 魏国良回过神来,诶了一声,赶紧去检查另外两部云台。 但很遗憾的是,另外两部相机里只有刚进入剧院内部时的几个简短片段。 而且每一个片段只有几秒,并没有迟夏手里那个一样有那么连续的画面,从画面中的语言可以证明,他们当时是在调试设备。 “第一。” 迟夏放下手中的云台:“骆队,从另外两部云台相机的片段来看,三个死者对云台相机的使用并不熟悉,侧面说明他们确实是第一次来这种废墟探险。” “嗯。”骆寻唇角微翘问:“那第二呢?” “第二……” 迟夏低头,食指点了点那个云台:“你猜,为什么只有这部云台里保存下了这么完整的画面呢?” 第141章 要手机 屠国林的秘书小张就住在他隔壁,此时听到老板的声音,他立马就赶了过来。 “快!快去找那个谁!”屠国林很着急,胳膊指着秘书,一下子卡壳了。 秘书一脸担忧跑过来:“屠总,你想说什么?” “给咱们打电话的那个!” 屠国林终于缓过神来,神情急切:“余吉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谁,立马联系他!” 秘书虽然不知道老板这个激动的原因是什么,但当下就掏出手机联系负责人,但遗憾的是,他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对方都显示关机。 “老板,打不通……”秘书看向屠国林,神情也紧张了起来。 迟夏笑笑,胳膊捣了捣骆寻,两人不着痕迹地对了个眼神。 她开口:“屠总,所以你是觉得这个负责人有什么问题吗?” 屠国林怔在原地,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他眉头紧锁思考着前因后果,半晌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个王……王……” 秘书在一旁提醒:“王胜。” “对,就是这个王胜!” 屠国林转身走到迟夏和骆寻跟前:“骆警官,迟警官,这个王胜有问题!” “王胜就是小野子坡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迟夏说。 “对!” 屠国林坐了下来,两手交叉:“小野子坡的项目一直都是他负责的,这次也是他先打电话联系小张,小张看了,觉得不对劲才汇报给我的,当时说的神神乎乎的,我怕影响后续在余吉的投资才打算过来看看……”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一拍手:“真是打了几十年的鸟儿,到头来结果被鸟啄了眼睛!” 秘书不清楚老板跟这两个警察聊了什么,但刚才他联系不到王胜,再听老板这么一说,他猜也能猜出来这个王胜有鬼了。 “一开始是下面的人说小野子坡的负责人想跟屠总通个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汇报。” 秘书开口为老板解释:“但屠总业务繁忙,小野子坡也并非公司今年的重要项目,我怕打扰屠总,第一次就拒绝了,让他有什么事情先跟我说,但王胜却挂了电话,我也就没再当回事了。” “后来隔了几个小时,王胜又打了电话过来,这才跟我说小野子坡的情况有点不妙,我追问之下他才跟我说出人命了,了解到跟我们的项目无关之后我就让王胜直接报警就好了……” 秘书说到这儿的时候看向屠国林,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屠国林深呼了一口气,抬了抬手:“你坐吧,我来说。” 秘书没坐到沙发上去,而是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在了一旁。 屠国林叹了口气,交叉的十指张开又握住,像是作出了某个决定。 他看向骆寻和迟夏:“骆警官,迟警官,事已至此,与其最后被你们查出来,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吧。” “屠总这么想还是挺对的,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最后查出来的时候给自己徒增嫌疑,也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骆寻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说。” 屠国林调整了一下呼吸:“王胜告诉小张,在这三个死者的身上,发现了我的名片。” “你的名片?”骆寻拧眉:“屠总认识这三个死者?” “我完全不认识他们!”屠国林有些激动:“我对这三个人没有任何印象!我敢肯定我绝不认识他们!” 迟夏往前倾了倾身:“据派出所的同事所说,那三个人遇害的房子门关的很紧,他们都是撞了几下才进去的,屠总,你的名片是从哪里发现的?” 屠国林脸色变了几变:“那个门的确关的有点紧,但是窗户是可以进去的,在派出所的人过去之前,王胜他们只是发现里面疑似死了人,所以找人从窗户进去确认的。” “那你的名片是在什么地方?”迟夏又问。 这次,屠国林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脸上浮现出怒意,又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说:“死者的手里,名片捏在那些死者的手里。” 他看了一眼小张,小张立刻会意:“警官,我这里还有王胜发过来的照片,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看看!” 他很快调出照片,将手机给迟夏递了过去。 迟夏拿过手机和骆寻一起看,照片拍的很清晰,跟云台里简直是天差地别。 照片里,三个死者叠抱在一起,看得出是在互相取暖,而且他们身上穿的花红柳绿的,应该都是剧院那些破旧的服装和布料。 他们各自的手里握着三张名片,如果从整张图来看的话,可能并没有那么明显。 秘书又提醒他们:“后面有局部图,划一下就是了。” 迟夏划了照片,是死者的手部拍摄大图。 照片里的确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屠国林的相关信息。 屠国林也拿了一张自己的名片放在了桌上:“骆警官,你们看,这是我的名片。” 骆寻拿过名片跟照片里对比,的确一模一样。 迟夏将两张照片反复看了几遍,胳膊肘捣了捣骆寻:“骆队,你手机给我。” 骆寻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给了她,迟夏点开二维码给秘书递了过去:“加好友,把照片发过来,还有你跟那个王胜的通话记录证明也需要给我们一份。” 秘书很快加上,将照片发了过来,又当着迟夏的面截图了自己和王胜的通话记录发了过来。 迟夏用骆寻的手机又将照片发给了自己,才把手机还给了骆寻。 等她做完这一切骆寻才问屠国安:“所以屠先生,这就是你来余吉的原因?” “死了三个人,我跟他们无冤无仇更不认识,结果他们手上又拿着我的名片……” 屠国林叹气:“骆警官,换了任何人都会来看看吧,我在榆滨也算是有点名声,不瞒你说……” 他看起来有点难以启齿,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我弟弟已经是个杀人犯了,我再跟这种事扯上关系,你觉得舆论会怎么说我?到时候公司的运转受影响怎么办?手底下那么多人,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吧?” “那屠总,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赵所长?” 骆寻看着屠国林,因为感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点沉,却在此时有些质问的意思。 屠国林自知理亏,他抿了抿嘴,松开了交握的双手:“骆队长,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哦,懂了。” 骆寻点了点头:“屠总自认为自己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所以避开了对自己不利的线索,是这个意思吧?” 屠国林脸色微沉,并不很喜欢他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来。 “本就与我无关。”他拍了拍膝盖,姿态挺拔:“我行的端坐的正。” 迟夏轻轻歪了歪脑袋,半带着笑意:“那谁知道呢。” 屠国林对上她的目光,只见她笑容玩味地盯着自己,仿佛早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 这让他不爽,非常不爽。 第142章 打一架 屠国林似乎是想要保持自己身为一个商人的沉稳,他看着迟夏,最终呼了口气:“你们尽管查,如果他们的死跟我有关,那我自然会承担我应该承担的一切。” “好啊。”迟夏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屠总,那我们拭目以待。” 屠国林一笑,目光坦然地看着他们:“既然如此,骆队长,关于我弟弟的事情,咱们还是等这个案子破了再说吧,我自己现在都身陷囹圄,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去关心一个死人的事情。” 这是不着痕迹又刻意地将了他们一军。 “也好。” 骆寻神色不变,只道:“既然屠总你这么说,我也希望你到时候据实相告。” “自然。”屠国林说:“隐瞒对谁都没有好处。” 骆寻但笑不语,这句话他说的对不对,大概只有到了最后才会知道。 屠国林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两位了。” 骆寻和迟夏也站了起来,两人点了点头,离开了这个房间。 张秘书在门口目送他们下楼才转身关门,很快,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走到屠国林跟前问:“董事长,这两个人能信得过吗?” 屠国林站在窗前,目光肃然地盯着骆寻和迟夏的身影离开招待所:“不管信不信得过,现在也只能靠他们了。” 等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屠国林刷地拉上了窗帘,沉着脸坐回了沙发上。 “老板,我不太理解……为什么……”秘书迟疑着开口,却被屠国林抬手打断了。 “我自有打算,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屠国林声音沉冷了下来。 秘书后背一紧,暗自呼了口气:“我明白了,那董事长,咱们要不要从招待所搬去酒店?” “不用。”屠国林摆手:“就住在招待所,安全。” 秘书不敢再多说,见屠国林没有再吩咐什么,他弯了弯腰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屠国林又叫住了他。 “那个王胜。”屠国林吩咐:“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给我找出来。” 秘书接收了任务,很快离开了屠国林的房间。 等他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迅速关上了门,后背抵着门,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顺着门慢慢地滑落。 他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 迟夏和骆寻回客栈,车子开出派出所的时候,迟夏说:“小魏今晚有的忙了。” “也算是对他的个考验吧。” 骆寻通过后视镜看后面的路况:“大家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车子正常行驶起来,骆寻关上车窗:“迟警官,你是一毕业就进了钦城那个情报部门?” “算是吧。”迟夏说:“选拔过程比较痛苦,我们那一批里,一共入选了两个女生。” “那你们俩用了多久让男人们接纳你们?” 骆寻问着,又加了一句:“据我所知那不是普通的情报部门,你们的身体强度必须高于常人,我先说清楚,我没有任何歧视你们的意思。” “我知道。” 迟夏调了调座椅:“女性身体机能在这方面的确吃亏,智商方面的差距很容易就能追平,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身体机能这方面,我们的确付出了比男生更多的努力,对身体伤害挺大的,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那你来专案组的时候,还跟我说除了比男生多流几天血,我们之间并无不同。” “因为专案组的工作跟钦城那个工作相比,安全系数直线上升啊。” 迟夏说着,也有了新的疑惑:“那骆队,从警校毕业到现在,你也一直从事刑警工作吗?” “不是。”骆寻说:“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但我没必要隐瞒你。” 迟夏很明显来了兴趣,直起身:“那做什么?” 骆寻却没有直接告诉她,先问:“你师姐当初上任没两天,就把她老公打趴下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迟夏噗嗤一笑:“嗯,知道。” 骆寻也笑:“那你师姐跟你说过她打趴她老公的那个休息室是怎么来的吗?” “没有,那个休息室怎么了?”迟夏更好奇了。 “你见过哪个警局的休息室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吗?” 骆寻说:“那个休息室,是某位“身娇体弱”的警界传奇留下来的。” “传奇人物,谁?” “宋晏辞。”骆寻说。 听到这个名字,迟夏眼眸都亮了:“宋前辈?刑侦天才,国际刑警组织中最出色的中国刑警?” “对,就是他。” 骆寻点头:“我姐姐的案子发生之后,有三年的时间,我只是挂职在刑警队,每年待在东州的时间不长,实际上是跟着宋师兄,作为辅助人才帮助国际刑警破一些案子。” 他的指节敲了方向盘几下:“包括这几年,如果有需要,我也会配合国际刑警的工作,除了见见世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我姐姐的案子上有新的突破。” “国际刑警?”迟夏不解:“我们跟宋前辈有过几次合作,我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字……” “华南虎。”骆寻忽然说。 迟夏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我说,华南虎。” 骆寻重复:“我一直使用代号,华南虎。” 迟夏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她摇下她那边的车窗,缓缓开口:“那或许,你有没有听过猎鹰……” 骆寻忽然踩了刹车。 车子停下来,两个人缓缓侧头,对上彼此的脸,然后又缓缓分开,看向各自的车窗那边。 车里的气氛十分凝重。 他们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双手发出指节咔嚓咔嚓响的声音。 千年老冤家,没想到一朝狭路相逢,竟然是在这个情况下。 猝不及防,实在猝不及防。 大概五分钟的时间过去,迟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磨了磨牙说:“虎子,咱们下去打一架的,不然我今晚睡不着。” 骆寻也不退让,咬牙切齿:“老鹰,我觉得甚好。” 两个人深深地呼了口气,谁都没有克制,双双开门下车。 车门嘭的一声关上,迟夏说:“我叫猎鹰,不叫老鹰。” 骆寻站在对面:“我叫华南虎,不叫虎子。” “很好。”迟夏四处一看,正好有处空地,她一指:“来吧,开打。” 骆寻抱拳:…“承让!” 迟夏冷哼:“你看我让不让!” 关于猎鹰和华南虎这两个代号之间的恩怨情仇,大概要追溯到几年前了。 总结起来就是,作为出色的特情人员,猎鹰同志偶尔会被一个代号华南虎的国际刑警质疑,且三次质疑中,华南虎总能质疑成功那么1.5次。 反过来同样,作为国际刑警辅助人才的华南虎同志,总是被某位代号猎鹰的同胞质疑,且两个人你来我往暗自较劲,一直都没分出个胜负。 突然有一天,这两人就十分默契地消失了。 冤家路窄,这真是冤家路窄。 二十分钟后,两个人酣畅淋漓地停手,依旧胜负未分,算是又打了个平手。 他们坐在石墩上喘气,雨后天光放晴,一抬头就是漫天星光。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反正到最后两个人都笑了。 待了好一会儿,骆寻站起来,朝迟夏伸手:“初次见面,猎鹰同志,你好。” 迟夏站起来,她眼尾的幅度还证明着刚才这一架打的有多爽。 她握住骆寻的手:“华南虎同志,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友好的仿佛刚才那一架是过家家。 两只手交握又松开,骆寻把外套递过去让她披上:“该回去了。” 迟夏嗯了一声,两人上车的时候,迟夏问他:“骆队,为什么会起华南虎这个代号?” “听着挺帅。”骆寻系安全带:“那你呢,为什么会起猎鹰?” 迟夏说:“本来我想叫毒蛇。” 车子重新发动,骆寻问:“为什么没用?” 迟夏撇撇嘴:“领导说有点反派特质,还有点非主流。” “所以你就起了猎鹰?” 迟夏无法抑制自己的笑:“后来听说我领导的代号是老鹰。” 车里又沉默了下来。 几秒后,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第143章 传消息 刚才那一架,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回去的路上,骆寻感觉自己塞了一天的鼻子终于通气了。 迟夏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在一旁幽幽道:“骆队,事实证明,适度切磋有益于身体健康。” 骆寻抿了抿嘴,抻了抻脖子,艰难地说了个:“大概是的吧。” 在迟夏愉悦的心情中,两个人回到了客栈。 夜已经深了,他们也没想着进去的时候会遇到瞿白他们。 但停好车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骆寻和迟夏发现里头亮着一盏灯,刚准备进去,两人同时听到一阵小声而又压抑的呜咽声。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 刚要循着声音走过去,骆寻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瞿白的声音低低传来:“别过去,是根叔。” 三个人又退了回去,悄然进了大堂。 骆寻趁着昏暗扫了迟夏一眼,见她落后半步,所以他主动问瞿白:“怎么还没睡?” “根叔见你们迟迟不回来,担心你们没吃东西,给你们做了点吃的。” 瞿白说着又开了一盏灯:“老板家里可能进了水,暂时回去了。” 骆寻和迟夏坐到了桌子跟前,瞿白掀开砂锅盖子,诱人的香味立即扑鼻而出,两个人的味蕾立刻争先恐后地苏醒了过来。 桌上还有三道菜,分别是小炒黄牛肉,酸辣土豆丝和清炒小油菜。 瞿白给他们盛汤:“虽然和平乡的消息本来就不确定真假,但现在去不了,根叔还是有点难过,让他哭吧,哭出来反而好受点。” 迟夏没怎么说话,仿佛注意力全在饭菜上。 骆寻喝了口鸡汤,鲜的他浑身毛孔都打开了。 他想停下来跟瞿白说话,结果嘴巴停不住,一口气喝完了一碗汤才问:“根叔应该不是东州本地人吧?他来东州多久了?” “根叔老家是湘西那边的。” 瞿白说看了眼埋头往嘴里扒拉土豆丝的迟夏,带着点笑,平和地收回目光:“从湘西一路找过来,最后线索停在了东州,他和妻子就一直待在东州了,哪里有线索就往哪里跑,反正最后还是会回到东州来。” 骆寻叹气:“他找孩子,找了多久了?” “二十年。”瞿白说:“孩子四岁的时候失踪的。” 二十年寻子路,希望一次次破灭,这对根叔夫妻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迟夏也停下动作,她说:“回头我把根叔儿子的资料传给骆队,他认识的人多,大家都帮着找找。” 骆寻点着头:“对,多个人多个力。” 瞿白给他们各自添了碗汤:“那我就替根叔谢骆队了。” 骆寻接过汤碗笑了笑:“这顿饭做谢礼足够了,但愿能帮到忙吧。” 三个人这么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竟然和谐的像是一家人。 过了没多久,根叔从外头进来,除了眼睛有点微红,看不出他有什么悲伤的痕迹。 谁都没有多问。 看着桌上的饭菜被迟夏和骆寻消灭完了,他特别高兴:“反正这几天咱们都困在了这儿,你们尽管去忙,每天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们做。” 骆寻不好意思,还想拒绝,结果迟夏先开了口:“好啊根叔,你做什么就吃什么,我们不挑。” 根叔笑的眼尾满是皱纹:“好好好,肯定给你们喂的饱饱的。” 瞿白往骆寻那边递了感冒药:“吃了药再休息吧。” 骆寻道了声谢,撕着药片的包装,迟夏那边给他推了水壶过来。 四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堂小声说着话,灯光昏暗却显出暖意,窗外月亮高悬,隐约能看到层叠的云,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 第二天一早,迟夏和骆寻刚起来,根叔已经准备了早餐,不光他们,客栈另外几个客人也占了这个便宜,老板直呼想要请根叔来这儿当厨子。 根叔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红着脸只会笑着让他们多吃点。 骆寻和迟夏对桌而坐,瞿白就坐在迟夏旁边。 瞿白用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说:“根叔以前开过旅馆,还学过几年厨师。” 迟夏已经先过了一把嘴瘾,这会儿慢悠悠地:“根叔挺忙啊,又要开旅馆又要学厨师,还要发扬祖上传下来的药食文化。” 骆寻吃的正香:“什么文化?” “没什么,开个玩笑。”迟夏问他:“骆队,魏国良联系了你没有?” 骆寻刚要说话,放在手边的手机就亮了,一看屏幕,他站了起来:“来的正是时候,你抓紧吃,吃完咱们就出发。” 他走到外面去接电话,迟夏很快喝完了碗里的粥。 瞿白给她递了纸过来,压低声音:“小心点,有眼睛。” 迟夏神态如常接过纸巾:“知道。” 桌子底下,他又递过去一个纸条:“余吉的一个大夫,应该可以帮到你们。” 迟夏拿过纸条塞进兜里,又擦了嘴,纸巾从手里掉在了地上,她俯身又拾起来:“走了。” 瞿白应了一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直到他们的车子开出客栈,瞿白收起他们的碗叠在了一起,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将迟夏刚才捡上来的纸巾藏于掌心,悄然放进了口袋里。 迟夏一上车就问骆寻:“小魏同志昨晚的战果还好吗?” “据他所说,收获颇丰。” 骆寻说着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天气:“看这样子,咱们下午能凑合去趟小野子坡。” “我还挺期待。” 迟夏拿出瞿白给的那个纸条:“为了避免给骆队你增加工作量,我找了一个余吉的大夫,大概可以帮我们检查一下那三个死者有没有什么身体疾病和突发疾病的情况,骆队,要不要联系,你一句话。” 骆寻看了眼纸条,也没多问,只说:“骆队觉得很有必要。” 迟夏笑了,拿出手机:“那我现在就联系。” “嗯。”骆寻又说:“对了,我叫了黑子来帮忙,你到时候可别欺负人家。” 迟夏打电话的手一顿,十分不解:“我是那种人?” “这话你跟葛静怡去探讨吧。”骆寻撇嘴:“我不敢下定论。” 正好电话拨通了,迟夏没来得及回他,去跟电话那头联系了。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给他打电话,而且有点高冷。 迟夏还没说话呢,他就说:地方告诉我,我晚点过去,现在有点忙。” 迟夏顺着话说:“余吉殡仪馆,派出所送过去的尸体,三具,检查是否有疾病史。” “需要解剖的话呢?”对方问。 “到时候我们可以再联系。”迟夏说。 对方回了个好,挂了电话, 迟夏哼笑:“挺有个性的个老头儿。” “老头儿?”骆寻好奇。 “对,听声音是个老头。” 迟夏看了看时间先:“到时候时间允许的话,咱们跟他见一面再去小野子坡吧。” 骆寻没迟疑:“行,应该来得及。” 没多久车子进了派出所,这次除了小魏兴奋地挥舞着双臂欢迎他们,还多了个人。 第144章 赵建国 和赵建国通了两天电话了,骆寻和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中等,一张国字脸,脸色黝黑,眉心三道竖褶,可想而知平时多操心。 整体看起来就很正气凛然,这会儿却是满面倦容,眼底一片乌青。 “骆队长,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才跟你们见面。” 见骆寻和迟夏过来,赵建国走过去跟他们握手:“这场雨来的太急,好几个村子都被水吹了。” 骆寻和迟夏先后跟他握了手,一行人往里走,骆寻道:“您应该还没来得及回家吧?” 赵建国笑了笑,摆摆手,对此并不在意。 魏国良在一旁嘀咕:“师父两天没合眼了,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呢。” 赵建国动作自然又娴熟地踢了徒弟一脚:“大人说话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 魏国良垮着嘴摸了摸自己被踢的地方。 骆寻停下脚步:“赵所长,人是铁饭是钢,案子这边有小魏协助我们就好,如果另有需要我再找你,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先吃点东西,再回家睡一觉。” “睡觉啥时候都能睡!” 赵建国又剜了眼徒弟,看向骆寻的时候满面笑意:“小孩子胡乱说话,你别在意。” “徒弟心疼师父,这个我才要在意。” 骆寻失笑,神色也严肃了一点:“赵所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我就是来帮忙的,又不是来视察的,咱们都轻松点行不行?” 赵建国看着他顿了几秒,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他一拍骆寻的肩膀:“骆老弟,你这么说我那我可就真不客气了啊。” 骆寻把他往外推了推:“您赶紧吧,先睡一觉咱们再说别的。” 赵建国神色复杂,苦笑着诶了一声,又嘱咐魏国良:“臭小子,骆队长和迟警官可是市局来的,你给我好好学,不要偷懒,听到没有!” 魏国良连连点头:“师父,我听到了!你赶紧吃东西去吧,再不回去师娘得急死了。“ 赵建国作势要打他:“没大没小!” 他跟骆寻和迟夏道了个并不需要的谢就往家赶,刚转过身就打了个满眼泪水的哈欠。 魏国良很上道,他一走就对骆寻他们说:“骆队,迟警官,师父让我收拾了一个房间,做咱们临时的办公室,我都弄好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骆寻跟着他走:“你在电话里说,已经确认三个死者的身份了是不是?” “对!”魏国良有点激动,脚步也快了起来:“骆队,你们上去就知道了。” 小伙子还会卖关子,骆寻和迟夏也没多问,三个人上了楼,很快到了走廊中间的一间房。 “这里本来要做老赵办公室的。” 魏国良将门推开:“老赵说多爬两层楼锻炼身体,结果这里就空下来了,这会儿正好给咱们用。” 门一开,里头很干净,应该是临时又打扫过的。 骆寻和迟夏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一块移动黑板给吸引住了。 两人一看,也懂了这小伙子刚才为什么要卖关子。 魏国良不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确定了这三个人的身份信息,而且将其打印出来,像他们专案组分析案情一样,弄了个简单的案情板。 “不错。”骆寻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一个晚上弄出来的?” 小魏克制着自己被夸的兴奋,挠着脑袋:“我这也是学骆队你的,做的不好,能……能派上用场就行。” “虽然有待提高,但做的还是不错的。”迟夏走上去调整了一下相关照片的位置,很快增添和删减了一些线索信息,案情板更清晰明了了起来。 她忽的想到什么:“不过小魏,你刚才说你是学骆队的?” 小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也找不出理由来找补,脸都有点红。 “就……就去年,师父带我去市里开会,有人带我们参观了市局的办公大楼,那次我们正好见了骆队他们正在……正在分析案情……” 骆寻脑子里搜了好几遍,终于有了点印象:“那次啊,当时太忙没怎么注意,我说怎么看着你师父有点眼熟,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小魏傻乎乎地笑:“我也没想到,还能和骆队你一起办案子……” “以后有的是机会。” 骆寻说:“好了,咱们说回案子,说说吧小伙子,你昨晚都查到了些什么?” 要做汇报,魏国良还有点紧张,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拿起相关资料分给骆寻和迟夏:“那我开始了啊。” 骆寻和迟夏各自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翻看资料,异口同声地说了声:“嗯,开始吧。” 小魏卡了一秒钟了壳,很快神志归拢,指着案情板上的死者照片道:“小野子坡杀人案一共有三个受害者,经过查证,已经证实三个死者的身份,他们分别是……” “史广轩,38岁,定岷县人,是一家小型装修公司的老板。” “姚立兴,38岁,和史广轩是老乡,也是定岷县的,同样,他也开着一家装修公司,算起来的话规模要比史广轩的稍微大点儿。” “最后一个郭易亮,35岁,郭易亮不是定岷县人,他是榆滨县城的,是一家瓷砖供应商的老板,我查了一下,史广轩和姚立兴的装修公司,应该都跟他有合作关系。” 他一边说着,骆寻和迟夏也看完了手上的资料。 “也就是说,史广轩和姚立兴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但他们和郭易亮又都存在利益关系,小魏,是这样吧?”迟夏问。 小魏想了想:“是这样没错,但早上师父……额……赵所知道确定了死者身份之后,打电话通知他们家里人,从他和死者家属沟通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这三个人不太像是因为利益纠葛而被杀害。” 迟夏略显惊喜地看向他:“那你觉得是什么?” 明明是鼓励和认可的眼神,魏国良却莫名有些紧张,但他还是道:“三个死者的家属均表示,史广轩,姚立兴和郭易亮这三个人平时关系非常好,而且他们还是一个探险俱乐部的会员,经常一起相约去徒步,野营或者探险。” 迟夏将手上的资料放在了桌上:“爱好相同,那你师父有没有问他们,这几个人是从什么时候一起玩的?” 魏国良脸一垮:“只……只知道史广轩和姚立兴关系一直挺好的,至于他们什么时候一起玩的……我马上去问!” “你先别急。” 骆寻出声制止他:“家属突闻噩耗,而且现在余吉又进不了出不去,他们情绪一定很崩溃,你要问什么,怎么问,问的时候怎么协调他们的情绪,这些你都得想好,想到一个问题就去问,那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办?查案子,该急的时候得急,不该急的时候你就得耐心点,明白没有?” 魏国良恨不得拿着小本把这些话赶紧记下来,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明白了!” “所以……” 迟夏扣着桌子上一个凸起来的疙瘩:“小魏,你怀疑他们遇害,跟他们这个探险爱好有关?” 第145章 叫丁叔 魏国良很快整理了一些需要询问的问题,巴巴地拿给骆寻和迟夏看。 迟夏拿着笔划了几个问题,又把本子给了骆寻:“剩下的让骆队看。” 骆寻拿过本子,见她划了的都是重复的问题,又圈圈点点了一些内容出来。 “询问的时候不要太不近人情,也不要太共情,记着你是警察,你的最终目的查清楚他们遇害的真相,一定要让家属知道,警察是唯一可以帮助他们的人,你先问吧,如果遇到困难我再帮你。” “那……”魏国良弱弱地指了指门口:“我对着你俩有点紧张,我能去外面吗……” “当然。”骆寻想都没想:“我只要线索,过程你舒服就好。” 魏国良喜上眉梢,转眼就跑了出去。 拨个电话的时间,骆寻和迟夏同时走了出去,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往魏国良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 最后同时停在拐角,鬼鬼祟祟地听着魏国良打电话。 虽然一开始有点磕巴,但电话打到第二个家属的时候已经有点样子了,骆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去。 迟夏正背靠着墙,两腿交叉,一只脚脚尖点地,耳朵听着电话内容,但注意力在自己的手机上。 察觉到他转身,迟夏问他:“骆队,黑子什么时候过来?” “我打算去小野子坡的时候再让他过来汇合。” 骆寻看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两人重新往办公室走,迟夏说:“让他帮个忙吧。” “帮什么忙?” 进了办公室,迟夏说:“葛静怡跟我说,黑子在余吉有一帮好兄弟,以前做过扒手,对吧?” 骆寻觉得事情不简单:“对,手上功夫都很了得,当初没少折磨我。” “既然做过扒手,那对环境和人的观察一定很出色。” 迟夏看向骆寻:“他们能去保护瞿白和根叔吗?” 骆寻神色一凝。 “保护或许用不上,不要让一些人打扰到他们就行,骆队,我们身边有眼睛。” 迟夏继续说:“得让他们无功而返,受点挫也可以,不要太过火就行。” 骆寻呼了口气:“瞿白知道这事吗?” “知道。”迟夏老实说。 骆寻又深吸了一口气:“迟夏,瞿白是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如果你不想说,你也可以不说。” “应该是。” 迟夏的回答出乎骆寻意料的快,她指了指脑袋:“但我这里还在宕机,所以我现在也无法准确地告诉你他是什么情况。” “那瞿白……” 迟夏再次开口:“他应该和我一样,也在宕机状态。” “什么?”骆寻觉得现在是他的脑子有点宕机了。 迟夏有点无辜地看着他,声音也弱了下来。 “也就是说,我们俩现在仅限于能认出对方,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之前,谁都不敢亮出底牌,而且瞿白的情况或许要比我还复杂,我时刻谨记自己是人民警察,绝不能轻举妄动,就算是瞿白,我也得留一手。” 骆寻垂头,指尖敲着桌子,直到走廊外传来魏国良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我跟黑子说,还是你来说?” 迟夏对上他的眼睛,灿然而笑:“咱俩一起说。” 骆寻扯了扯唇角又很快压下:“那等会的,先看看魏国良怎么说。” 迟夏笑的像个二傻子。 骆寻瞪了她一眼。 魏国良进来,满面红光:“骆队,迟警官,我问到了!三个死者的家属透露,史广轩和姚立兴很早之前就一起玩了,他们主要是参加一些登山和野营探险的活动,后来姚立兴认识了郭易亮,知道郭易亮也喜欢类似运动后,姚立兴就介绍史广轩和郭易亮认识了,三个人一起玩的话,应该是从五年前开始的。” “五年前开始……”迟夏说:“能在一起玩五年,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 “但是我在想一个问题。” 骆寻走到小黑板跟前,写下了余吉两个字:“两个定岷县,一个榆滨的,为什么会死在余吉?” “前提是凶杀,凶杀哦。” 迟夏看向蠢蠢欲动的魏国良:“小魏,你有什么想法?” 小魏点头如捣蒜:“五年前,就是五年前!郭易亮的妻子告诉我,五年前郭易亮和史广轩他们第一次探险活动,来的就是余吉。” 迟夏恍然大悟:“那这可就有意思了,仇家寻仇来了。”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得先查清楚五年前的事情啊?”魏国良立马抓住重点问。 “对。” 骆寻说:“只有查清楚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咱们才能知道凶手的动机是什么,知道了动机,那我们离凶手也就不远了。” “我马上查!”魏国良说。 迟夏想了想说:“查这个的时候,你可以重点注意一下探险这个事情,余吉……余吉有什么探险的地方吗,我是说那种登山之类的探险地。” “有!” 魏国良激动道:“迟警官,你们可能不了解,咱们余吉有很多这样的地方,直到前年都很受那些驴友的喜欢,因为决定开发旅游区了,所以从去年开始,这方面就管的比较严格,来的人这才少了点,但实际上,还是会有人偷偷来,没出什么事,所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既然这样……” 骆寻说:“那你就留下,调查五年前的事情,主要查一下当初有没有发生探险这方面的大事,嗯……尤其是涉及人命的情况。” “那小野子坡……” “这个你不用担心,有人带我们去。” 骆寻拿起外套:“我们会尽快回来,希望回来的时候你这边有收获。” 迟夏跟着骆寻往外走,经过魏国良的时候笑道:“小伙子,加油!” 他们俩出去了,魏国良站在原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握着拳头说:“小伙子,你要加油!” 迟夏和骆寻上了车,这次换迟夏开车,骆寻给黑子打电话,让他带上靠谱的兄弟到殡仪馆来,黑子也没多问,很干脆的应下了。 余吉的殡仪馆距离派出所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小魏早就打过招呼,有人直接带着骆寻和迟夏到了存放三具尸体的房间。 有个个子矮小,但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在里面。 迟夏敲了敲门,里面的人看了过来,他们才推门进去。 “就是你这个丫头给我打的电话?”对方只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就又放在了尸体上。 “对。”迟夏笑了笑:“怎么称呼您?” 老头子没抬头:“我辈分大,你们叫我一声爷爷不过分,我姓丁,你们就叫我丁叔吧,显年轻。” 骆寻差点顺着他前半句话叫了一句丁爷出来,亏得脑子转得快,话到嘴边改了过来:“丁叔。” 迟夏更觉的这人有趣,也叫了声:“丁叔,我们……” 丁叔抬手打断他们,他直起身:“你们就不必介绍了,萍水相逢 ,我就是帮个忙,有时候认识的多了反而不好,回头再给你们惹上麻烦。” 的确很有个性,不是给自己惹麻烦,而是给他们惹…… 骆寻看了眼迟夏,见她眼里冒着光,一脸笑意地看着丁叔。 就像她听到黑子问葛静怡的时候一样。 一脸八卦,求知欲爆棚。 第146章 见黑子 骆寻上前一步挡住迟夏,问道:“那丁叔,这三个死者有没有疾病史,或者是突发疾病导致的死亡?” “这两种情况都没有。” 丁叔摇头:“他们就算拜了把子,跟老天爷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除非天爷爷真当回事了,不然你看他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的,怎么可能死一块去了?除非有人要让他们死在同一天。” 也就是说,确认是他杀。 “那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迟夏探出脑袋,笑眯眯地问。 “有些地方是挺有趣的。” 丁叔玩味一笑:“不过我刚来,你们得给我点时间看看。” 骆寻一喜:“那当然。” 丁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骆寻接过,见上面都是炒菜和酒的名字,有点不解:“丁叔,这是?“ “报酬。” 丁叔虎着脸看向他们:“我推了三场麻将一场饭局来帮忙的,你们总不能让我亏了吧?这些东西,叫人给我送到这儿来,然后……最迟晚上吧,我给你们线索,啊,还有,送完东西,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有个性,更有个性了。 迟夏拿过那个单子看了看,笑道:“行,丁叔,我们马上去办。” 丁叔满意了,挥了挥手:“行了,那你们出去吧。” 迟夏和骆寻进去了这么一会儿,话没说两句,就被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骆寻看着手上那些下酒菜低笑:“老头儿还挺会吃。” 迟夏拿过去看,嘿嘿地笑:“我想跟他做朋友。” 骆寻夺过纸条往外走,毫不留情嘲笑她:“你当初见到廖刚和葛静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迟夏斩钉截铁:“我不可能把这个话说出来。” “你的表情就是你的语言。”骆寻哼笑:“我又不瞎。” 迟夏瞪了他一眼。 骆寻叠着纸条往前走,半带调侃:“所以我想采访一下迟警官你,你跟廖科长的友情进展如何?” “很火热啊。” 迟夏翻了翻手机:“我们已经加了好友,他每天都热情似火。” “热情似火?“骆寻脚步一顿,很不相信。 迟夏:“他天天给我转发养生文章,还恳切地要求我不要拉黑他,我分析了一下,这应该是一种心理疾病,类似于强迫症之类的,无法控制自己分享此类消息。” “万一人家不是强迫,只是单纯的想跟你分享呢?”骆寻问。 迟夏摇了摇头:“他事先就跟我说了啊,让我不要信,都是骗人的,他就是控制不住。” 骆寻皱眉:“我也加他好友,他为什么不跟我发?” 迟夏抿了抿嘴:“他怕别人觉得他有病。” 骆寻直接无语了。 迟夏又加了一句:“现在好多了,我正在给他免费治疗。” 骆寻不想跟她聊了,脚步都快了起来。 迟夏紧追上去:“我们有交易的。” 骆寻笑了:“什么交易?” “需要的时候,专案组优先啊。”迟夏说。 骆寻无语凝噎,一脸感动地给迟夏竖了个大拇指,情真意切地夸道:“迟警官,你对专案组所做的一切,我记住了。” 迟夏发现他在嘲笑自己,又有点手痒痒了,恨不能现在就打一架,把他刚通了没多久的鼻子再给他打塞回去。 两人走出殡仪馆的大门,迟夏一抬头,眼眸一亮:“哇哦,阵仗有点大啊。” 只见他们的车子面前,齐刷刷地站着三排人,迟夏扫眼过去,每排六个。 恰如十八罗汉。 每位罗汉都穿着黑色西装,虽然他们极力想站的很笔直,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首先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看在他们实在很认真的份上,迟夏硬生生忍住了。 站在他们最前面的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瘦小伙,人如其名,黑子,皮肤是真的黑。 黝黑黝黑的,有一种村里小伙的健硕朴实,迟夏几乎能想到他一咧嘴就露出一嘴白牙的可爱样。 “叫!” 黑子一声令下,身后三排人齐刷刷地弯腰,整齐地喊道:“寻哥好!欢迎寻哥光临余吉!” 迟夏抿着嘴,越看越乐呵。 骆寻仰头望天,很想落荒而逃。 见他们还不起来,骆寻扶了扶额,上去扶起黑子:“平身吧,我的大哥们。” 黑子一起来,后面的兄弟们立马也跟着直起身,每个人神色间都有些隐隐的激动,可见对于在这儿见到骆寻,他们很高兴。 黑子一起来就给了骆寻一个熊抱,热泪盈眶:“寻哥!我可想死你了!” “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骆寻拍了拍他的背:“黑子,你先起开,咱先干正事行么,哥现在是工作时间。” 黑子立马松开骆寻,一脸认真:“哥,后面这些兄弟都信得过,傻的我都没带,有啥事你现在就吩咐!” 骆寻侧头,招手让迟夏过来。 迟夏走了过来,黑子眼神一亮:“咋的,哥你上班还带嫂子啊?” 骆寻给了他一脑门:“什么嫂子,同事!迟警官,打个招呼。” 这次黑子都还没开口呢,身后那十八罗汉先异口同声喊了出来:“迟警官好!欢迎迟……” 黑子吓了一大跳,转过去大骂:“刚说你们聪明你们就犯傻!别吓着人家迟警官!都给我闭嘴!“ 十八罗汉噤若寒蝉。 黑子一脸笑:“迟警官,你见笑啊。” 迟夏笑的嘴角都麻了:“没事没事,很有趣,真的很有……” “哈哈哈……” 她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第一次有点尴尬了……… 骆寻叹了口气:“咱还是说正事吧,黑子,帮我盯几个人。” “谁?”黑子问。 骆寻看向迟夏。 迟夏压下笑,正经道:“第一个,屠国林,他现在住在派出所提供的招待所,如果有必要,看骆队能不能让你们作为服务员进去盯。” “第二是我们现在住的客栈周围,不用盯着特定的某个人,只需要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就好,不仅客栈,或许余吉也会出现一些生面孔,如果对方过分,你的人也可以给他们一点教训,只要不过火,怎么都行。” 黑子下意识地搓了搓手。 骆寻适时开口:“我警告你,屠国林那儿不准做这事儿,另外那些陌生的面孔,首先要确定他们有没有嫌疑,就算有嫌疑,有些东西也不能拿,只要拿有利于我们调查的东西就行了,明白没有?” 黑子眼里的火顿时就熄灭了。 骆寻继续道:“这事你吩咐下去,找个靠谱的盯着,你要跟我们去小野子坡,还有,这身衣服都给我换了 ,我真的有点怀疑,你这几年在余吉究竟在干什么行当?” “修车和洗车啊!” 黑子一脸激动:“寻哥,你是不知道,现在整个余吉的洗车行我都包了好吧!” “那你这衣服……”骆寻整了整他的领子:“刚做的?有点不合身啊。” 黑子理直气壮:“这个衣服我们重要场合才穿,这不是要想做大做强,就得统一科学化管理嘛,这还是你跟我说的啊……” 迟夏这次实在是不想忍了,她笑了出来,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黑子,你真有趣……” 黑子一笑,露出一口牙。 骆寻生怕他再说下去迟夏就要跟他义结金兰了,赶紧打断了他们的话:“行了,赶紧安排兄弟们,人不用太多,轮班倒,对方应该很机灵,小心点。” 黑子一笑,大言不惭:“我说寻哥,论机灵,有谁机灵的过我们?” 他哼了一声,面向十八罗汉:“兄弟们,寻哥刚才说的你们也听到了,咱们今天重操旧业,是帮警察办案,不该动的手脚和心思都别动,谁要是不听话,我的手段,你们应该很清楚。” 迟夏看到黑子举起右手。 他的右手,竟然只有三根手指。 那刚才还有些滑稽的十八罗汉,此时一个个的都一本正经了起来。 甚至还有些许后怕。 第147章 找剧院 原本有点激动的十八罗汉们此时一个个垂下了脑袋,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迟夏瞟了一眼骆寻,见他在看到黑子那只手的时候脸色也沉了下来。 黑子倒是最不在意的那个,他转身一脸狗腿地笑:“寻哥,那我去安排了?” “去吧。” 骆寻拿出丁叔的纸条:“还有,叫两个兄弟买全了这些东西,送到里面帮忙验尸的老爷子跟前。” 黑子一看:“嚯,老爷子挺会造啊,有前途。” 骆寻失笑,拍了他一巴掌:“行了,速度点儿,我们在这儿等你。” 黑子立马得令,手一挥,十八罗汉们朝着骆寻和迟夏一鞠躬,呼啦啦地跟着黑子离开了。 “天气热,上车待会。” 骆寻回头,见迟夏晒得脸有点红,侧身挡住太阳。 迟夏拉开车门上去:“黑子的手,自己砍的啊?” “嗯。” 骆寻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找什么:“他们这一帮人,家庭情况复杂,从小就被人当扒手培养,黑子算是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也是这些人的小头头吧,他当时有个关系很好的弟弟,偷不到东西被老大切了两根手指,也就是因为这事儿,黑子想办法闹出了点动静,那头子进了监狱,他也在里面呆了三年。” “出来后,黑子又重操旧业了?”迟夏问。 “头子跟他都进去了,这些小喽啰就成了一盘散沙,等他一出来,这些人又有了主心骨,他也找不到什么谋生的东西,不可避免,就又干上这行当了。” 骆寻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给她递了过去:“结果落我手上了,那次他们行窃,是因为他那个被头子切了指头的弟弟生了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病,我让他把偷的东西给人家送回去,跟我师父筹了点钱把手术钱给他垫上了,但他那个弟弟还是没了,打那时候开始,他才算是彻底改邪归正了。” 迟夏听着,看着他递过来的一管全新防晒霜:“你买的?” “嗯。” 骆寻神色坦然:“你上次那管不是快用完了吗,我觉得还挺好用,做了点功课,又买了一管,是正品,你放心用。” 迟夏拧开盖子,脸依旧红红的:“骆队你还知道正品呢?” “骆队虽直但不傻。” 骆寻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你说我是不是也有必要涂一点?黑成黑子那样,今年的警草我就拿不到了。” “我觉得这是个好理由。”迟夏胳膊凑过去:“一切为了两千块。” 骆寻心安理得地往脸上糊了一层。 “不过……”迟夏立马意识到了问题:“不过骆队,你买的防晒霜,为什么在我的车里找?” 骆寻往后一靠:“原本指望你自己能看到,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我看你也看不到了,还不如自己拿出来。” 迟夏:…… 她抹完胳膊,笑了笑,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那既然都改邪归正了,黑子怎么还跟自己的手指头过不去啊?” “他归正了,他底下这些兄弟可没有,为了震慑他们,傻孩子先拿自己开刀了,效果……你也看到了,也算是没白剌吧,他这个人,没爹没妈,把这些兄弟都当亲弟兄。” 迟夏看到黑子提着几个袋子出现在视野中,叹了口气:“虽然黑子很讲义气,也很好,但葛静怡不会喜欢他的。” “她跟你说了?”骆寻问。 “她那个杀千刀的臭不要脸的没心没肺的死外面的……没良心的她就是死也绝不原谅的负心汉狗男人么?” 迟夏回忆着葛静怡对自己心上人的形容词说:“嗯,说了,说她再说下去就想砸点东西打两个人,艰难地停住了,让你告诉我。” “那我回头跟你说。”骆寻开门准备下车:“你不用下来了,我们马上过来。” 迟夏应了,没再下车。 她透过车窗看骆寻和黑子一起往殡仪馆走,黑子侧着脸笑,露出一口白牙。 迟夏撇开目光,忽然觉得还挺难过的。 骆寻和黑子将下酒菜和酒送给丁叔,上车的时候给她递了个袋子:“这是雨靴,待会换上,去小野子坡估计不好走。” 迟夏跟黑子打了个招呼说:“好。” 他们的车子会先停在一处主路路口,然后再走小路进去。 走到这条小路的尽头,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一大片河滩出现在他们眼前,此时河水湍急,水色黄浊,河滩往上一阶种着一些农作物。 有些地势低的庄稼已经被淹了。 东州最主要的农作物除了小麦就是玉米,整个河滩所到之处空无一人,只看得到大片绿色的玉米叶子和浅滩的浑黄交织。 明明烈阳当空,但玉米叶子仿佛无风而动,空旷而又静默的环境和外面那条路上的热闹顿时割裂开来,竟然有一种诡异的阴森感。 一种熟悉的,对未知的不安感莫名从迟夏心里缓缓升起。 迟夏眉心轻蹙,她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传递给她的感觉。 骆寻也有些不舒服,他环顾一周:“怪不得是探险者的圣地。” 黑子在一旁套上雨靴:“这些年干旱,河滩平时就丁点水凑合着,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吧,这地方邪乎的很。” “那儿是坟地吧?”迟夏指了指河对面,树影婆娑间,能看到一些排列的墓碑。 “对。” 黑子说:“村里人的祖坟大多都在那边,只有祭拜的时节这儿才会热闹点,本地人平时很少来,也就那些叛逆期的孩子们不信邪吧,反正每次回去都要挨一顿打。” “风水倒是个好风水。”迟夏心里那点不舒服被她压了下去。 黑子笑道:“反正各种邪门的说法都传出来过,说什么来做庄稼活的人看到穿着红衣服的女鬼呀,什么鬼火呀,还说什么身体健壮的大爷在这里看了一晚上的西瓜地,第二天人就没了,哎呀,反正我是不信,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邪门的东西,都是为了吓唬小孩的。” “没有人气的地方就是这样。”骆寻说:“ 一个人站在没人的寺庙,跟一个人站在这儿,感觉是一样的。” 迟夏笑了:“骆队,你别说,你这话还挺在理的。” “可不是?”黑子也说:“所以这儿的庄稼活都是村民们约好了一起来的,有点人气儿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说到底都是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人自己内心的虚实罢了。” 骆寻拍拍手:“咱们走吧,黑子,前面带路。” 三个人穿好了雨靴,黑子又捡了三根能做拐杖的树枝过来,带着他们往小野子坡走。 黑子走在最前,迟夏中间,骆寻最后。 要往剧院去,路其实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陡峭难走,毕竟这个探险活动的险主要体现在那个废弃剧院显示出来的神秘感上,倒跟路况没有多大关系。 主要是因为这场雨,这条小路更显得泥泞不堪,所以三个人走的才艰难点。 迟夏和骆寻还好,泥水里摸爬滚打,泥泞里绑着沙袋跑步,这些事对几年前的迟夏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让迟夏有点惊讶的是,骆寻的状态看起来比她还要好那么一点。 全程哭天抹地的只有来带路的黑子。 在黑子屁股上的泥巴又多了一层之后,骆寻叹气开口:“行了,你停下,我去前面,你去后面。” 黑子委委屈屈地往最后走的时候,迟夏又抓住他:“你在这儿,我去后面。” 黑子茫然地停在了中间,骆寻转过头来,越过他看向迟夏:“小心点。” 迟夏比了个OK的手势。 位置这么一换,黑子莫名地发现,他们前进的速度竟然比刚才快了很多,而让他更欣慰的是,他再也没因为脚下打滑而摔过屁股墩了。 额头上的汗又沁了两层的时候,骆寻停了下来,他呼了口气说:“到了。” 迟夏走上来,看到他们眼前,那个一直存在于大家口中的所谓剧院。 或许,那其实也算不上是个剧院。 第151章 他麻了 “黑子。” 骆寻挂了电话:“你去带他们进来,你不是警方的人,待会你就去外面,省的他们多想。” 黑子没有意见,肩膀一耸:“行,我就去外面晒腚去呗,顺便让阳光普照一下我刚才受伤的心灵。” 迟夏轻笑一声,已经推开门走进去了。 “去吧,带他们来刚才那个地方,我们马上也下去了,赵建国问你,你就说你知道的不多。” 骆寻对黑子说。 黑子应了一声,立马去接人了。 他一走,骆寻也跟着迟夏进去了。 “按照魏国良本子上的记录,发现史广轩他们的时候,尸体应该是在这个地方。” 迟夏指了指桌子底下:“受到惊吓的时候,人会本能的找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在这个房子里,桌子底下是最好的躲藏地,甚至如果后来他们受冷,这里也会是他们的一个取暖地。” 灯光照了过去,两个人蹲下身去检查,骆寻说:“地方有点小,要挤下三个大男人有点挤,你看这里……” 迟夏顺着他的灯光看过去,发现被光照着的血迹。 “不止一处,这里还有。” 骆寻一一照过去:“在恐惧和生死面前,大多数人都是先顾着自己,史广轩他们当时为了争夺这一亩三分地,一定也经过了一定程度的对抗,这些血迹应该就是他们当时撕扯争夺的时候留下的。” “凶手把他们赶到一个地方,让他们上蹿下跳,让他们做选择……” 迟夏说到这儿忽的停下来:“做选择!骆寻,凶手在看着他们做选择!” 她一直骆队骆队的叫,也就偶尔两次叫了他的全名,还都是在不怎么清醒的状态下。 这会儿骆寻两个字如此清晰的从她嘴里叫出来,骆寻感觉后背都麻了一下。 他艰难回神,喉结微动:“你是说,凶手先制造出一个绝境,将这三个人放在这个环境里,看他们的选择?” “对。”迟夏说:“就像个逃生游戏,你是自己逃,还是大家一起逃。” 骆寻哼笑:“无论哪种选择,都有两个结果,要么生要么死。” 迟夏说:“但是对史广轩这几个人来说,或许结果,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还有,你看这个化妆间。” 迟夏站了起来:“魏国良他们说,发现史广轩他们的尸体的时候,他们身上裹着很多布条,但你看这里。” 骆寻扫视一周,如果按照当时的说法,那么,不管是这个化妆间里留下的戏服,还是人像上裹着的衣服,都应该在史广轩他们的身上。 但目前来看,这个房子里布料相关的东西,都基本还保持着原样。 “所以,他们进这个房子之前,身上就已经有那些东西了。” 骆寻说:“而且,迟夏,人有低温症的时候,大脑会出现异常活跃的状态,所以,人在寒冷温度下待的时间越长,情绪就越焦躁不安,这时候血液就不再仅作用于上半身,当人的体温低于35°的时候,血液就会进行重新分配,当它进入中枢血管,人的体温急剧下降,在这个过程中,人潜意识里已经不再是保暖状态,反而会觉得身体异常热,通常这个时候,人在低温状态下反而会脱掉衣服。” 骆寻刚说完,黑子的声音回荡在剧院里:“寻哥!人人人~带到了,我走~了啊!” 迟夏和骆寻一起往外走。 迟夏接着他刚才的话:“还有一点,冻死的人并不会出现特别狰狞痛苦的表情,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他们错误的感觉到自己特别温暖,反而会以一种平和的状态迎接死亡,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冻死的人会被发现的时候是微笑着的。” 骆寻踢开脚下的遮挡物让她过去:“但史广轩他们在还没有感受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嗯。” 昏暗中迟夏笑了笑:“他们死在了最清醒,最恐惧,最痛苦的时候,凶手应该不想让他们感受那种意识混乱的感觉,或许在凶手看来,在那种安详状态下死亡,达不到自己复仇的快感。” 他们必须清晰地感知死亡,在极度的恐惧中失去生命。 两人远远听到赵建国说话的声音,不约而同停下了对这个话题的讨论,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除了赵建国,他带来的人都被那尸臭味熏的呕天呕地,一个个憋的脸红脖子粗。 “赶紧的,都忍忍,先把尸体搬出去。” 赵建国说着话,挡开一个上前要收拾那层纸衣的年轻人,动作细致而又迅速地收着:“糙手糙脚的,这个我来,你去帮他们。” 那具女性尸体被抬了出去,骆寻和迟夏走了进去。 “赵所。”骆寻叫了一声:“怎么是你来了?” 赵建国停下手上动作看向他们:“一下子死了四个人,我们还漏了一个,我哪还有老脸睡得着,年轻孩子们没轻没重的,我要是真把这事儿交给你们,自己拍拍屁股走人,那我就把人丢光了。” 他小心地收起纸衣,交给另一个人,叮嘱道:“小心点,千万别弄破了!” 尸体抬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也撤的差不多了,大都在走廊里比较宽敞的地方休息。 赵建国呼了口气,眉间的川字纹看起来更深了:“我没让国良来,听说你们给他留了任务。” “嗯,他不来也好,没必要全都扎在这儿。”骆寻说。 迟夏忽的看着那个关公像说:“赵所,让人把这个关公像也搬出去吧。” 赵建国转身看了一眼那个关公像,喊了一声:“再来几个人,把这个关公像也搬出去!” 关公像搬出去,房子忽然空了下来,就连尸体的腐臭味都减少了几分。 “赵所,你们发现前面三具尸体的时候,检查过整个剧院吗?”骆寻问赵建国。 赵建国有点尴尬:“不瞒你说,这个剧院阴森森的,而且照明设备早就不能用了,很多地方都黑漆漆的,当时倒是叫人检查了,但……” 检查是检查了,但手底下人都是一扫而过,有些地方可能根本都没去,再加上王胜的刻意引导,这具尸体也就堂而皇之地留在这儿了。 “理解。”骆寻说:“当时报案的,应该是个叫王胜的人,是吧?” “对,就叫王胜。” 赵建国叹了口气:“我刚才来这里的路上,屠总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 赵建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骆寻补上了他的话:“他说王胜不见了,是不是?” 赵建国诧异地看了骆寻一眼:“对,是这么说的没错……你们怎么……” “我们昨晚见过屠国林了。”骆寻说。 赵建国恍然大悟。 “赵所。” 迟夏又开了口,她忽的问:“您是余吉派出所的所长,那么五年前,余吉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人命案?比如跟探险之类的有关的?” “人命案?”赵所的川字纹挤在了一起:“五年前……五年前……” 他忽的眼睛一亮:“五年前!是有这么个事!” 正巧,魏国良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骆寻接起,听到他激动地喊道:“骆队!我查到了!我查到五年前发生什么了!” 第152章 救援队 魏国良的声音传了出来,迟夏和赵建国都听到了。 赵建国指了指手机,无声说:“让他说吧。” 骆寻点头:“查到什么了?” “五年前,余吉发生过一起救援事故,一伙驴友来余吉探险,没有事先报备,结果因为不熟悉地形,这些人就被困在山里了,那时候余吉有一伙村民自发组织的救援队,也就是这个救援队执行的救援活动。” “这场救援活动里,谁死了?”骆寻问。 他这么快就抓住了重点,赵建国又多看了这个年轻的队长一眼。 “队长,死的是救援队的队长。” 魏国良说:“所有人都得救了,但只有这个队长死了,而且这件事当时在网上还有点热度,我正在查,等会把相关资料给你发过来。” “剩下的我来说吧。” 赵建国神色变了几变,终于知道这个案子的缘由了。 他开口:“五年前国良还没来派出所,查到的也不详细,这个事情……我知道的比他多一点儿。” 骆寻点了点头:“小魏,你继续就五年前的事情调查,尽量查的深一点,去查那个队长的社会关系,家庭情况,等我们回来。” 小魏应了,又迟疑着问:“骆队,你刚才让所里的人过来支援,是剧院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发现了第四个死者。” 骆寻说:“所以你最好能查到当时那些驴友的名单,我怀疑这几个死者都是当时被困的那些人。” 小魏一下子觉得自己任重道远,斩钉截铁地答应了骆寻,很快挂了电话。 他挂了电话的时候,迟夏说:“这里没什么可查的了,咱们先出去吧。” 三个人先出了剧院。 外头的光没有他们来的时候那么热烈,已经有点西斜的样子了。 所以剧院门前一大块阴凉处,剧院笼罩在阴影中,一眼看过去确实有点恐怖感。 黑子乖乖地搬了块石头,正靠着一棵树打瞌睡呢,看到迟夏出来了,兴奋地跳了起来:“寻哥,迟警官,咱们是不是能走啦?” “还早着呢,睡你的觉吧。”骆寻喊了一声。 黑子唉声叹气一番,又靠了回去。 赵建国烟瘾犯了,掏出烟盒递给骆寻:“骆队长,来一根?” 骆寻接了,余光看到迟夏探了探身又退了回去,顺便还磨了磨牙。 他点了烟,和赵建国换了个站位,确保烟味不会顺到她那边去:“赵所,五年前这个救援活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骆寻说着,胳膊往迟夏那边一伸。 迟夏低头,他手里拿着一根菠萝味的棒棒糖。 她顿时高兴了起来,眼尾轻轻翘起,拿过那颗糖剥开放进嘴里,这才觉得自己心理平衡了点儿。 赵建国看完这对小年轻的互动,淡淡收回目光:“一开始我也没多想,你们说起五年前,我现在倒是有点眉目了,事情的起因国良刚刚也说了,我就继续接着他的说吧。” 三个人都很默契地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你们大概不清楚,榆滨县虽然是旅游圣地,但相比其他几个乡镇,余吉的发展是最落后的一个,这是余吉有好几座大山,山路陡峭险峻,开发难度很大。” “但这恰恰是吸引那些驴友前来探险的原因。”骆寻说。 “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成了他们说的什么小众探险地,其中最出名的算是死人山了,那地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是去了那里的人,就没一个回来的。” “当初那些驴友去的就是这个死人山吧?”迟夏问。 “嗯……” 赵建国呼出一口烟:“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学习,具体的事情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这伙人都是外地来的,住在当地一家农家乐,闲聊的时候从农家乐老板嘴里知道了死人山,当下就决定放弃难度较小的山头,选择去这个死人山了。” 迟夏眼带嘲讽:“不出所料,被困在里头了。” “农家乐的老板迟迟不见他们回来,不放心,就来了派出所,但你们也知道,都是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万一去其他地方玩了呢,大家伙找遍了镇子没找到人,才组织的救援队。” “这个救援队有多少人?”骆寻问。 “八个人。” 赵建国说:“也算不上什么正规的救援队,大都是镇子里的孩子,从小光着脚开始就在山上跑,领头的是个叫赵盛乾的,那可是个好小伙啊……” “赵盛乾……他就是在那次救援活动中唯一牺牲的人?”迟夏问。 赵建国忍不住拍了下大腿,深吸了一口烟:“何止啊,这孩子去救人,搭上了一条命,连名声也搭进去了!” “救人是好事。” 骆寻碾灭烟头:“而且当时所有人都救出来了,牺牲的也是救援队的人,怎么会把名声都搭进去?” 赵建国哀哀一叹:“是啊,明明干的是好事啊!” 他继续说:“那次探险的人还挺多,大概有十几个了,前面大部分人找到的比较早,剩下几个救援难度有点大,我听说当时有人已经觉得没有必要救援了,但盛娃子他不信呐,他脱离了队伍,去找其他人了,说是非要把人找回来。” “如果没错的话,当时赵盛乾找到的这几个人,就是这次的四个死者。” 迟夏拿着木棍在地上划拉着,写出了赵盛乾的名字:“赵所,赵盛乾是死在山上了吗?” “嗯。” 赵建国说:“当时其他队员护送找到的人回来,盛娃子一个人带了食物和水去找这几个人了,在这之后,又是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剩下的几个人下来了,但盛娃子……盛娃子却没能走出来。” 迟夏神情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写出来的赵盛乾三个字看。 “你刚才说名声也搭进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骆寻接着问道。 一阵风吹来,烟吹进了赵建国嘴里,他重重咳嗽了几声:“有几个被救下来的人想感谢他们,就录了视频,还有人找了记者过来,但记者来采访的时候,正赶上后面那几个人下山,大家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盛娃子没了的。” 迟夏看了过来:“所以原本只是一场救援队和受困驴友之间的感谢采访,结果突然遇上了这几个人下来,但救援队队长却死了,这对记者来说,话题度比单纯的救援感谢要多了。” “是啊……” 赵建国的脸上浮起一层悲凉:“所以,当记者采访他们的时候,那几个人给记者的说法却是,盛娃子早就找到他们了,但他专业能力不足,对路况判断失利,所以才导致他们在山上多呆了今天,最后,还是他们自己找到的路走下来的。” “他们自己下来的?那他们怎么知道赵盛乾死了?”骆寻疑惑道。 “他们说,因为产生争执,所以跟盛娃子走了两条路,他们下来的时候,看到盛娃子的尸体了。” 赵建国说:“那天我刚从外面回来,我检查过那孩子的尸体……现在想来……跟……跟这几个人的死法也太像了!” “事实到底如何,除了被救的那几个人和死去的赵盛乾,谁都不知道。” 迟夏咬碎了棒棒糖站了起来,在果糖的酸甜中,她的声音凉凉的:“赵盛乾死了,活着的人怎么说,那真相就是什么。” “本来就不是什么专业的救援队,网上骂人的话也多。” 赵建国说:“后来这个队伍也就被迫解散了。” 迟夏和骆寻沉默着。 “可怜那盛娃子啊。” 赵建国站起来拍拍裤子,远处夕阳笼罩天际:“当时还是倒春寒呐,他没了的时候,媳妇还大着肚子呢……” 第153章 想骂人 赵建国看了看天色,提醒道:“骆队长,迟警官,天色晚下来了,咱们得快点,要不回去的路就更难走了。” 迟夏和骆寻抬头看了看,骆寻又扫了一眼来的人:“赵所,咱们这次可得好好检查一遍了,别再落下什么了,这地方咱都不想来第二遍了。” 虽然他们刚才和黑子已经走了一遍,但难保还会有什么遗漏。 赵建国老脸一热:“你放心,这次我带着他们,保准哪儿都不放过!” “好,咱们一起。”骆寻说:“争取早点回去。” 赵建国点着头,立马招呼了所有人过来。 迟夏和骆寻很有眼力见地先进去了。 赵建国沉下脸来看着带来的同事们:“咱们这次是把余吉派出所的脸都丢尽了!” 他指着尸袋裹起来的尸体:“你们十几个人!你们检查的结果就是把个尸体留在这儿了是吧!那是一具尸体,不是你们的头发丝儿!” 大伙儿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赵建国恨铁不成钢,呼了一口气:“这次!就是一根头发丝你们也不能给我落下了,把这地方给我大扫除,能用的上的东西都给我打包带走!,要是谁再给我偷懒耍滑,今晚就给我睡这儿!听到没有!” “听到了。”大伙儿说。 “大点声儿!没吃饭啊都!” 赵建国猛地吼了一声,吓得远处的黑子都打了个激灵,刚迷迷糊糊的呢,这会儿突然清醒过来了。 “听到了!”派出所的同事们异口同声,声音铿锵有力。 赵建国这才满意了点。 剧院里,骆寻和迟夏也听到了这声音,迟夏笑道:“我算是知道赵所为什么收小魏当徒弟了。” “为什么?”骆寻问。 “他年轻,热情,他有冲劲,你没看到他当初看到你的时候眼里闪着的光吗骆队?” 两人重新走到化妆间所在的那层楼,骆寻停在走廊尽头:“的确,小魏比所里其他人都要热情,不过迟警官,你看从这儿往过去看。” 迟夏站了过去,站在他身前,骆寻的胳膊伸过来,光束朝着某一处照了过去:“看那儿。”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迟夏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脏话。 她洗发水的味道似有若无地飘进骆寻的鼻尖,骆寻悄然往后退了退:“你仔细看,那些断头缺臂的人像看似杂乱地出现,但如果史广轩他们是在逃生的情况下被困在这里,有那个女人在前,再加上这些人像,足够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刚才那个人像赫然出现在迟夏的目光里,她确实有点让人想骂爹。 如果当时有人暗中使坏,忽然打出一束光过去,任谁看了都要来一句卧槽。 “我现在确定了,史广轩他们来这儿探险就是被人安排的。” 迟夏打着手电筒走上去,将刚才吓到她的那个龇牙咧嘴的人像踹倒了。 踹完了她看向骆寻:“别吓到赵所他们了。” “对,赵所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骆寻附和她:“再找找吧,史广轩他们的背包里没有见到他们的手机,还有这个女人,她总不能是空手来的。” 迟夏扯扯嘴角,转过身,光束在黑暗中摇晃:“凶手制造低温环境,用的是什么呢,液化氮?还是氦气?为什么我们没有在这里找到相关的线索?” “最常见的也就氮气了,这个也比较好买,只是氦气是稀有气体,普通人不容易买到。” 骆寻说:“我也在好奇,除了尸体本身,我们在这里没有发现使用这两种气体的任何痕迹。” 骆寻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神情忽然凝重了起来,看着迟夏说:“迟夏,如果是催眠呢,催眠能达到这个效果吗?” “你是说,把一个人催眠,让他误以为自己在低温状态下,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活活冻死?” 迟夏拧着眉:“骆队,我一开始就想过这个可能性。” 骆寻看着她。 迟夏呼出了一口气:“如果这么想,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对手,强大到我们让我们心生胆怯。” 她又晃了晃手电筒,光束里灰尘舞动:“我们不是神,无法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还能心平气和,这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小说,我们是人,也有血肉之躯,更有恐惧,如果一伙人能这么随心所欲地杀人,你觉得我们能强大到与之对抗吗?” “或许能吧。” 骆寻的电筒里的光束也打了过去,在尽头跟她的相互交汇:“但如果这样,必将有所牺牲。” “人都想活着。”迟夏看向他:“所以我们还是暂时排除这个可能性吧。” “你是分析过才跟我这么说吗?”骆寻看她的眼睛,依旧神采飞扬。 迟夏哼笑:“嗯,我分析过了。” “原因呢?”骆寻问。 迟夏半带调侃:“我主要是觉得背后那位还没有必要在这种案子上就派出段位这么高的人来。” 骆寻一愣,笑声回荡走廊。 他点头:“的确,这是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 她停顿了几秒:“但我依旧相信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给我时间,我就能对抗他们。” “那现在呢?” 迟夏说:“如果每个案子都有一个这样的推手从中作梗,那我也有点儿怕。” “不会的。”骆寻说:“狂妄过头也是自掘坟墓,如果对方知道这个道理,就不会这么做。” 迟夏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个关公像。”骆寻又问她:“为什么让大家搬出去?” 迟夏摇头:“还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那个东西出现在那儿有点违和,先带回去吧,回去再检查检查。” 骆寻抿抿嘴:“也好,再看看吧,如果没有发现,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这一次,迟夏和骆寻倒是没怎么忙活,派出所那边的人先有了发现。 有人喊着:“赵所,我们找到了个手机!” 但是很遗憾,前两天那场雨,水漏了进来,手机找到的时候在水洼里,这会儿也没反应,得先拿回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但赵建国至少觉得没那么丢人了,大声喊:“继续找!犄角旮旯都别落下了!” 派出所的人又找了两遍,确定这次没有遗漏了,一伙人才撤了出去。 太阳已经从山头落了下去,只有隐隐的余光镶了一层金边,好在还是夏天,日长夜短。 骆寻一出来就扫了一眼,没发现黑子的身影,他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听到黑子的回应。 “黑子!”骆寻脸色一沉,声音又大了点。 赵建国见他这样子立马问:“是刚才那个黑黑的小伙?” “对。”骆寻走出去两步,大声喊:“黑子!” 迟夏也跟着他喊了起来。 “寻哥!”黑子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却是从很远的地方。 骆寻松了口气,眼里却隐含怒气,循着他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赵建国他们都跟在了他身后。 走到剧院后头,视野稍微开阔起来,他们看到黑子在远处挥舞着双手上蹿下跳,他大声喊着:“寻哥!这里有东西!你们过来看!” 骆寻动了动嘴吧,放弃了过去凶他的准备,看了看距离:“这样,迟夏,你,我,还有赵所,咱们三个人去看看,其他人收拾现场,我们回来咱们就走。” 赵建国没有意见,他转身对派出所的同事说:“就按骆队长说的做,一部分人去准备下山,另外一部分人,在这周围检查检查,等我们回来。” 一行人立即分散开来,迟夏一行人朝着黑子的方向过去了。 第154章 冲她来 要去黑子所在的地方,一路上杂草丛生,基本没什么路。 赵建国找了根木棍走在了前面:“可能有蛇,你们走后面去,我有经验,走前面不碍事。” 他拿着棍子一路打,三个人也越来越靠近黑子。 黑子似乎早就预想到骆寻要瞪自己,在他们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距离就拿起个东西,一脸邀功:“寻哥,你看这是啥?” 对面三个人看了过去,迟夏先笑了出来:“骆队,原来是个好消息。” 骆寻在骂不骂黑子这个问题中反复思考了几下,最终还是扯了扯嘴角:“算你小子有点出息。” “装氦气的瓶子?”赵建国拨开杂草走了过去:“怎么会在这里?” 黑子问迟夏:“迟警官,你刚刚说什么好消息?” “说你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迟夏也去检查那些被丢在草丛里的瓶子。 赵建国忽的说道:“氦气是稀有气体,可不好买啊,倒是氮气好买一点,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把瓶子扔这里来,是打定主意咱们找不着?” 他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按照他们一开始那个检查情况,能找到才怪。 “挑衅。”迟夏眼含轻蔑,回答了他刚才的话。 赵建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太明白。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眼神一顿,探过身子,拨了拨迟夏身后的杂草,拿出来一个东西:“这是什么?” 他拿出来个军用保温杯类似形状的东西:“保温杯?” “哟,这保温杯质量不错啊,看着还是新的呢。” 黑子眼睛一亮,拿过保温杯,顺便拉了赵建国一把。 赵建国站了起来:“难道是死者的?可是这不像是放了几天的。” “对啊……” 黑子也皱起眉:“前两天下过雨,这些氦气瓶子上都是泥巴,但是这个保温杯还干干净净的,也就沾了点水啊……” 他说着就已经去拧保温杯的盖子。 迟夏和骆寻原本没在意,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氦气瓶上,听到他这么说,他们同时抬头去看。 看到杯子底下一个红色凹陷体时,迟夏猛的神色一紧。 “别开!” 她大喊一声,脸色发凉,胳膊撑着骆寻站起来,抬脚就将那保温杯给踢了出去。 脚尖擦过黑子的下巴,保温杯飞了出去,黑子愣愣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骆寻已经将人一扯,“趴下!” 迟夏那边也将赵建国扯了下来。 两人不假思索地,将黑子和赵建国护在了身下。 在他们身后,爆炸声也随之而起。 爆炸溅起来的泥点和石头以及土块打在他们身上,骆寻身底下传来黑子一声劫后余生的卧槽。 大概过了两分钟,迟夏和骆寻才将人松开,骆寻第一时间看向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迟夏扫了他一眼,见他手背上渗出血来。 骆寻甩甩手:“蹭到了而已,皮外伤。 这声爆炸声引起派出所同事的注意,他们正在急匆匆地往过来跑。 赵建国和黑子也站了起来,黑子一时间不敢说话。 赵建国刚想开口,一看到呼啦啦往过来跑的那些个人,顾不得多说,先大喊:“停下!先别过来!” 那一拨人稀稀拉拉地停了下来,赵建国看向迟夏,只觉得一张老脸没处放,危急时刻,自己竟然还需要个小姑娘来护着。 “您别多想。” 迟夏主动宽慰他:“关键时刻,都是本能,在这方面,我们见的稍微多了点,反应自然也快,那东西是个小型炸弹,见过的人不多。” 赵建国差点眼热,却也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他看向刚才爆炸的地方:“这……这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迟夏看过去,眸光冷然:“还是那句话,对方的挑衅。” 她看向骆寻:“朝着咱们来的。” 骆寻也是一脸阴沉,沉的黑子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他想看看他寻哥的手都不敢动一下。 骆寻嗯了一声,抬腿往爆炸的地方走过去。 黑子一把将人拽住:“寻哥!” “没事。”骆寻推开他的手:“它没本事再炸第二次了。” 见他走过去,迟夏说:“你们看看周围还有没有类似的东西,没有的话再叫他们过来。” 赵建国点头应下。 黑子忽然想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他妈的!这东西上面没有那么多泥浆,是后来才放过来的!故意留下破绽引我过来,草!要是你们没过来之前我就发现了这个东西,那我今天就死在这儿了!” 赵建国脸色复杂:“没人过来还好,如果有人过来,不管是谁,都会死。” 黑子深深呼吸了几下,嘴里骂骂咧咧,跟赵建国一起检查了起来。 迟夏和骆寻一起走到了刚才爆炸的地方。 “会死人。” 迟夏说:“骆寻,打开盖子的那个人,一定会死。” 她声音冰凉,没有感情。 “所以杀伤力,只是冲着一个人来的。”骆寻蹲下身:“不是冲着特定的谁来,而是谁打开盖子,谁就死。” “对方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迟夏也蹲下去,拽过骆寻的手,拿出一张湿巾擦拭他手背上的血:“我刚才说错了,对方不是冲我们来的,是冲我来的。” 她从兜里掏出一小卷绷带和药膏的时候,骆寻眼神闪烁了几下:“你随身带这些东西干什么?” “习惯。” 迟夏垂着头,动作利落轻柔:“师姐做卧底的时候留下的习惯,我学过来了,以防万一。” “嗯。” 骆寻说:“但你别忘了,咱俩已经达成合作,冲着你来,那就是冲着我们来,你没说错。” 迟夏抹好药,缠好了绷带,唇角微翘。 “你确定自己没事?”骆寻还是不放心,刚才那些东西砸在身上的感觉他可最清楚。 “真没事。” 迟夏手上的短棍在一片狼藉中拨拉着:“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事没那么简单。” 恰好黑子的声音传过来:“寻哥,我们检查过了,赵所长说,周围再没有那玩意了。” “应该也不会再有了。” 迟夏没抬头,对骆寻说:“让那些人过来吧,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我再看看。” 骆寻站起来,走了两步跟赵建国说话,赵建国招招呼派出所的人过来,吼着让他们都小心点。 他转过去,见迟夏也站了起来,扔了手上的棍子,手里拿着个东西。 骆寻神色一紧,从她手里将东西夺了过来:“别动,我来。” “再爆炸一次没有必要。” 迟夏冷笑,倒也没有再夺回去:“爆炸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弹出这个金属盒子了,看看吧,对方给我们留了什么东西。” 骆寻研究了一下,推开迟夏:“站远点。” 迟夏听话地往后退了退。 骆寻吸了口气,咔哒一声,盒子打开了。 “是什么?”迟夏凑了过去。 骆寻将东西拿了出来:“纸条。” 他展开里头的纸条,两人看到上面的内容。 迟夏字正腔圆地说:“操。” 骆寻下颌咬的紧紧的。 那纸条上写着一个英文单词。 “SUrpriSe.” 第155章 问问他 这个不惜拿人命为代价的挑衅游戏,无疑在这一刻激怒了迟夏。 派出所的人跑了过来,正在叽叽喳喳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建国呵斥着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的。 黑子插不进去话,又不敢过来打扰骆寻和迟夏,只得走到了中间位置问:“寻哥,怎么了,你俩是不又发现什么了?” 骆寻把纸条揣进兜里:“没什么。” 黑子看到他的动作也没多问,只是哦了一声:“这狗东西最好别叫老子遇见,我早晚让他知道黑爷的脸为什么这么黑!” 迟夏收起冷然的目光,转过来问:“为什么?” 黑子倒也没想到她会就这个问题问下去,愣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他们都说,我黑子不仅脸黑,心也黑!要不当初怎么可能把当爹的送进去,都骂我没良心呢。” “又不是你亲爹,你在意那些做什么。”骆寻招手让他过来:“说说吧,你好好的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想到这儿黑子就来气,他把手边的杂草当凶手的脑袋拔:“你们都进去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我就寻思我在周围转转,结果我就在剧院后面发现了一条有人走过的小路,不是你们走过来的这条路,我刚才给你们指了,想着让你们从那条路过来,但你们应该没听清楚。” “哪儿?”骆寻问。 黑子一指几米远的地方:“呐,就那儿,寻哥,你知道的,我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敏锐的,比……” 他悄摸指了指赵建国他们:“有时候比他们还好使。” 迟夏率先走了过去:“脚印被破坏了。” 黑子战战兢兢:“是不是我……我的原因?” “不是。” 迟夏说:“你就是不走这条路,我们也发现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对方笃定我们一定会来这,不会留下痕迹的。” 如果是派出所的人,检查可能不会这么详细,但换了骆寻和她,对方知道,剧院外部的一定范围一定会被搜索,要发现这条路是迟早的事。 “这凶手有病啊!” 黑子骂道:“他把氦气瓶子扔在这里,明显就是隐藏证据,可是他娘的,他又露出破绽引我们过来,差点害老子成了一具尸体,他不是有病是什么?” “谁说这是一个人干的?” 迟夏冷笑:“凶手的确想隐藏线索,但这个引我们过来的人,就不一定是凶手了。” 黑子:“啊?啥?” 迟夏回头:“有两拨人呢。” 黑子:“噢……啊?”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再说。”骆寻说:“咱们走黑子走的这条路。” 赵建国带着派出所的人原路返回,迟夏三人走了另一条路。 一路上迟夏沉默着,目光一直低头搜寻,但和她一开始想的一样,一路走出去,他们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走出了这片杂草地,迟夏抬起头,看着渐渐被染上昏暗的天光:“早晚加倍还回去。” “对!还回去!”黑子附和她:“让他娘的狂!” *** 回派出所的时候人多,而且又带着一具尸体和一尊关公像,返程时间足足拉长了一倍,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的时候,大家才走了出去。 站在路口感受着人来人往的声音,迟夏感觉他们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出来。 那个世界阴冷而又静谧,四处都游荡着诡计和阴谋,而此刻他们身处尘世,人们说话的声音和来往的车辆混合在一起,不知道谁家炒菜的味道飘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俗世真是可爱又真实,人都是脚踏实地过着日子,简单的令人羡慕。 但赵建国他们抬着一具尸体和一尊关公像出来,还是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趁着赵建国呵斥着不要让人涌上来的时候,骆寻扯了扯迟夏的袖子:“咱们先走,还有事呢。” 骆寻又走过去跟赵建国说了一声,让他找人把尸体送去殡仪馆。 黑子跟上他们:“寻哥,不远处就有个洗车行,你们把我放下,我去找那些兄弟们,晚点再来找你们。” 骆寻应了,三个人上了车。 在车行把黑子放了下去,骆寻发动车子,给迟夏递过去一包威化饼:“饿不饿,先垫垫肚子。” 迟夏拿过去,用湿巾擦了手,拆开包装把饼干一分为二,往骆寻嘴里塞了一半,自己吃了一半:“干嘛不早拿出来。” “人太多,不够分。” 骆寻说着,目光透过玻璃看到魏国良骑着辆电动车跟他们擦身而过。 魏国良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热情地招了招手。 骆寻停下车,魏国良很快返了过来:“骆队,你们回来了!” “嗯,你查的怎么样了?”骆寻探身问。 “我刚从赵盛乾家里出来!”魏国良说:“要不我现在跟你们说说?” “别。” 骆寻说:“人多口杂的,你先回去跟你师父汇合,帮他把那具尸体带到殡仪馆来,咱们在殡仪馆见。” 魏国良连连点头,车子转了个头,朝迟夏摆摆手:“迟警官,我们待会见!” “小魏这个车不错,开起来很拉风。” 迟夏趴着窗户看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积蓄的不爽随风消散了一点点。 骆寻重新发动车子:“是挺好,挺方便,还能吹吹风。” 迟夏扯了扯唇角坐了回来:“那张纸条,我想再看看。” “在兜里。”骆寻说:“自己掏。” 迟夏从他兜里掏出纸条,盯着看了好半天:“其实我心里有个大概的人选。” “谁?” “狐狸。”迟夏眉间氤着一层清冷。 骆寻车速渐缓。 迟夏继续说道:“一直没想明白,所以没跟你说,但我觉得现在也是时候了。” “嗯,你说。” 迟夏把石天一找到的信封,以及归来查到的视频上狐狸标志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骆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就是说,当时找你麻烦的那几个酒鬼是有备而来。” “嗯,但后来他们离奇失踪了几天,再找到的时候被人催眠过,什么都不记得了。”迟夏说。 “我一直好奇当初我们为什么会收到那两份视频,按照你现在的说法,那两份视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发给我们的,而是要发布到网络上的,那样的话,不仅会掀起社会风浪,对我们的挑衅力度也会更大,但直到现在,网络上还没有出现过那两个视频。” 骆寻说完,看了眼迟夏,意有所指:“发视频的人,算是帮了我们。” “对。” 迟夏说:“幕后黑手一开始想发的视频,其实是归来收到的那个,不仅想引起风浪,也是在跟我打招呼。” “那你的记忆里。”骆寻莫名有些紧张:“有没有关于狐狸的记忆?” “有。”迟夏说。 骆寻吸了口气,差点踩了刹车。 察觉到他的紧张,迟夏坐了起来,笑容有些张狂:“但是在我的记忆里,狐狸这两个字,是属于我的。” 她说着有些不爽心,眉头轻蹙:“我其实有点生气,我的东西,给别人拿来煽风点火,有点晦气。” 骆寻猝然一笑。 “骆寻。”迟夏忽然侧身叫了骆寻一声,笑容带着探究。 骆寻头皮微麻:“怎么了?” “你大概也能猜到了,我的来处不是什么好地方。” 迟夏看着他的眼睛,侧面看起来他的睫毛很长,一眨一眨地让她很想拔两根下来。 她错开目光,笑着问:“如果我的手上沾血了呢?” 骆寻几乎没怎么想:“你上次恢复的那段记忆,证明你不沾血,就活不下来,你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 “那人命呢?”迟夏又问:“如果我杀过人呢?” 骆寻停下车子,看向迟夏。 “你不会。”他语气坚定。 “为什么?” 骆寻说:“如果那样,你记忆里的那个人,就不会费尽千辛万苦,把你从那个地方送出来了。” 迟夏怔怔地看着他。 骆寻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被她在这一刻流露出来的悲伤灼烧。 他下意识想要像上次一样挡住她的眼睛。 但这次他只是动了动手又缩了回去。 他盯着迟夏的眼睛,郑重而又坚定:“就算是那样,我也会让你清清白白地活着。” 第156章 要还债 许久之后,迟夏一笑,眉目清浅,她坐了回去:“我也会让自己清清白白的。” 车子开起来,骆寻说:“很有觉悟。” 迟夏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看消息。 骆寻又想到了什么,问她:“去找屠国林的那天,你为什么要先让那个秘书把照片发到我的手机上再传给你?” “那个啊……” 迟夏说:“我的手机里不想加乱七八糟的人。” 骆寻不说话了,又过了几分钟,他低低地 笑了出来。 他们很快就到了殡仪馆附近,准备找地方停车的时候,骆寻问:“前面那是……丁叔?” 迟夏探出脑袋往前看过去,几秒后笑了:“能在殡仪馆门口组个麻将局,可能也就他了。” 骆寻失笑,停了车,两人下车走过去。 殡仪馆门口的一棵大树下,此时正摆着一张桌子,晚风习习,树叶婆娑,桌上麻将声响动,相互碰撞的 声音十分悦耳。 丁叔老当益壮,一声胡了响彻天际。 刚乐了没几秒,丁叔就看到了他们,老头子脸一垮,叹了口气,对他的麻友说:“得,债来了,我得还债去了,你们先回,等我忙完咱们再约。” 另外三位麻友看了迟夏他们一眼,一人利落地拿起桌布将麻将包在了里头,另外两个将桌子拼了起来。 他们一人背着麻将,两人轻轻松松抬着桌子,拿着他们的小马扎,颇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淡然,潇洒地远离了骆寻和迟夏的视野。 丁叔收起自己的马扎,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就往殡仪馆走:“怎么才回来?耽误我这么长时间!” “那您老可得再受受累了。”迟夏讨好道:“我们一不小心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你说什么?” 丁叔停下步子,猛地转过来,气的他短叽叽的胡子都颤了几下:“又?一不小心?” 骆寻赶紧道:“下酒菜已经给您去准备了,酒也去买了,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丁叔脸色变了几变,咂吧咂吧嘴,看在下酒菜的面子上哼了一声。 他背着手往里走:“死了多久了?男的女的?多大年纪?你们觉得怎么死的?” “比前边那三个早一点,女性,年龄大概在25岁到28岁之间,全身裹满保鲜膜,嗯……感官和嗅觉方面,可能会有点……” 丁叔抬手打断她的话:“可以了,别说了,什么时候来?” 骆寻看看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丁叔直接往一旁的台阶走过去:“我吹吹风,你们别说话。” 骆寻和迟夏很乖巧地噢了一声,两人停了下来,就站在距离丁叔几步开外的地方,看丁叔的手从额头摸到后脑勺。 如此反反复复了几下,他说:“下酒菜和酒,给我先热着,看完了再吃。” 骆寻十分配合地通知了黑子那边。 话音刚落,赵建国亲自带着尸体过来了。 丁叔唉声一叹往停尸房走,念叨着:“人呐,就是不能欠债,欠下了就得还呐,你们听我一声劝,以后别欠谁的。” 骆寻去跟赵建国他们交涉了,迟夏跟在他身后:“您欠了瞿白什么啊?” “瞿白?瞿白是谁?”丁叔扫了她一眼:“不认识。” “就是联系你帮我们的人,他不叫瞿白吗?” 丁叔摇头:“不认识,谁联系我的我都不知道。” 迟夏加快步子走在他身边:“那您为什么会帮忙?” 丁叔停了下来,神色有点不自然。 本来不想说,但看面前这小姑娘的神情凉不嗖嗖的,还是说道:“他说自己是锤子的朋友,叫我给警察帮个忙,说对方会联系我的。” “锤子,锤子是谁?”迟夏疑惑道。 “我以为你认识呢。”丁叔看她一眼,有点失望。 他往前走:“一个小辈,我欠那孩子一点东西,有点难还。” “那他现在在哪儿?”迟夏问。 “死了。” 丁叔说完这话,摆摆手:“就说这么多了,剩下的没必要说了。” 迟夏见他不会再说了,也没再问下去,两人走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 赵建国让包括魏国良在内的其他人都离开了。 但是过了没多久,魏国良又去而复返。 赵建国对骆寻说:“这孩子有点灵气,我又不好光明正大偏袒他,只得让他偷偷摸摸来了,骆队长,我是教不了他什么了,就让他跟着你们能学多少是多少吧。” 丁叔抬头多看了赵建国一眼。 “您不用这么小心。” 骆寻说:“他本来就是协助我们查案的人,跟着我们理所当然。” 赵建国却摇头笑笑,并未多说。 “行了,别说了,来帮我去了这层膜。” 丁叔观察完了那层保鲜膜,开口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魏国良挽起袖子就上去帮忙,骆寻紧跟着上去了,迟夏要动手,骆寻说:“你跟赵所别动了,我们俩就行。” 保鲜膜被取了下来,魏国良一张脸被胀得通红,小伙子到底忍着没吐出来。 “哟,憋死的啊?” 丁叔两根手指戳着鼻孔凑过来:“一开始,凶手给她留了缝隙,还能稍微呼吸一下,但时间久了,就不行了,而且她脚上又有很多伤口,怎么,死之前她还做了些事情?” “嗯。” 骆寻指了指另外几具尸体:“发现的时候她身上裹着一层纸衣,穿着红衣带着假发,负责来吓唬他们三个。” 赵建国使了个眼色,魏国良立刻出去把剥下来的那层纸衣带进来了。 丁叔一看:“心可真黑,利用人的求生本能搞这么一出装神弄鬼,这仨没被吓死,命还挺大的,不过这个纸衣应该是死了之后再给穿上的,不然早蹦跶没了。” 联想到之前的一切,骆寻和迟夏对了个眼神。 现在看来,纸衣这一点,也是对他们的挑衅。 丁叔继续检查:“你们还是要记住,惊吓并没有让另外三个人死了,最终导致他们死亡的,还是失温,还有一点,他们死之前,喝过一些盐水,哎哟,死之前经历还挺丰富的嘛。” “喝盐水,是为了加速他们的饥渴程度。”迟夏说。 “对。” 丁叔哼笑一声:“还有最有意思的一点,你们知道这几个死人身上有互相攻击的痕迹,但你们忽略了一点。” “什么?”这回赵建国师徒俩异口同声地问了。 丁叔掀开另外三张白布,史广轩他们的尸体暴露在大家眼前,他用手在史广轩身上的伤痕中,比划出了一个汉字。 魏国良激动道:“我字!” 丁叔但笑不语,又去比划姚立兴。 魏国良道:“有字!” 到最后一个郭易亮身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开了口。 “罪。” 我有罪。 “对,人的伤痕有轻有重,我看着看着,就看出门道来了,仔细观察,你们也能发现。” 迟夏的目光看向了他们刚刚带回来的那具女尸。 “小魏,你来。” 她往后一退:“你检查检查这个。” 小魏蠢蠢欲动,但还是看了师父一眼。 赵建国恨铁不成钢,指着尸体呵斥他:“傻呀!你看我干啥,你看她呀!” 小魏立马冲了过去,认认真真地检查起了尸体。 大家都没说话,静静等待着小魏的成果,赵建国有点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找,脚下动了好几下,到底忍住了。 年轻人的的际遇,就让他自己去闯吧。 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小魏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指着腐烂的尸体背部说:“是我们的们字!” “我们有罪。” 迟夏嗤笑一声:“还真是一个都不落下。” 骆寻紧接着说:“现在看来,这四个人,应该就是赵盛乾当年去找的那几个驴友了。” 第157章 电瓶车 “驴友?”丁叔好奇问:“什么驴友?” “我们这个案子,可能跟五年前余吉的一次探险救援活动有关。”迟夏说。 丁叔的目光在四个死者身上转了一圈,看向赵建国:“五年前那个赵……赵家那个娃娃的那件事?” 赵建国点了点头。 丁叔叹了一口气:“那我大概晓得了,查吧,最好还那孩子一个清白,反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这几个人呢,没有什么疾病史,突发疾病也没有,就是被人杀死的,仇家寻仇来咯。” “您也知道这事儿?”骆寻说。 丁叔拍拍衣服往外走:“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过两耳朵,行了,我不打扰你们调查了,我这个闲杂人等就走了啊。” 他潇潇洒洒走了出去,又回头:“我那个下酒菜……” “给您送家里来。”骆寻走出来送他。 “妥帖。” 快走到殡仪馆大门口的时候,丁叔又停下来,看向骆寻:“啊,有个事我跟你说一声吧,说不定有用,赵家娃娃那个媳妇,有条腿不利落,我帮着治了几年了。” “赵盛乾的媳妇?” “对头。”丁叔说:“右腿,虽然看起来和正常人没差别,但走不了多少路,走多了膝盖就会疼。” 两人走出大门,骆寻问:“那她的腿,因为什么伤的?” 丁叔往前走,声音传了过来:“去给男人收尸的时候,冻的。” 骆寻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才转身走了回去。 迟夏已经和赵建国他们出了停尸房。 迟夏跟赵建国在一旁说着话,小魏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正翻着自己的笔记本紧张复习这一天的成果,因为待会,他就要做汇报了。 骆寻朝迟夏和赵建国走过去,听到他们在谈论关于王胜的话题。 他脚步刚停,就听到赵建国的肚子因为饥饿响了起来。 赵建国没有尴尬,只是摸着肚子笑了笑:“人呐,一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们乡下都这样,你们在市里应该比我们更忙吧?” “真要说起来,你们比我们更辛苦。” 骆寻拿出手机给黑子发消息:“咱们先别折腾了,在这儿听小魏说完吧,天色也不早了,等会直接回去休息。” 赵建国抹了一把脸,疲惫仿佛消了点儿:“也行。” 他招招手叫魏国良:“让你平时认真点儿你偏不,每回都临时抱佛脚,你要把这心思放在平时多好,行了,别磨蹭了,过来跟骆队长他们说说,你忙活一天都查到了点儿什么?” 魏国良做了几个深呼吸,清了清嗓子,走过来的时候像个第一次上台演讲的学生。 “别紧张,查到什么说什么,这又不是做演讲。”骆寻安慰了一声。 魏国良点着头,但一点没把他这话听进去,说话就跟连珠炮弹似的:“我先从老人那里打听到了五年前探险的事情,得知了当年救援队队长死亡,哦,我还在网上查到了当时的相关报道,但当时的报道很多都被删除了,我查到的不多,倒查到了一张照片。” 他从本子里拿出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这是我顺着网络找到的其中一个探险队成员的账号,从他的账号翻出来的,我也联系了对方,但对方现在还没有回复我,等他回复了,我立马告诉你们。” 骆寻点点头,看起来很满意:“还有呢?” 魏国良渐入佳境:“之后我就去找了赵盛乾的老婆。”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卡了壳,停了那么几秒,又继续说:“她叫冯玉芹,是从外地嫁过来的,现在住在桥头村,赵盛乾死之前,他们就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岁,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好五岁,嗯……骆队,他们日子过的挺难的。” “这个确实。” 赵建国紧接着徒弟的话:“当年的事情发生后,我跟这个冯玉芹见过两次,那孩子性子挺倔的,她当时怀着老二,都快生了,愣是坚持上山给盛娃子收了尸,盛娃子下葬的那天,也是她生老二的日子,后来盛娃子没了,她婆婆没多久就病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魏国良好奇:“现在就在住院呢,我去的时候冯玉芹正准备去医院呢,不过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师父姓赵。” 迟夏说:“他说起赵盛乾的时候叫他盛娃子,说明他可能认识赵盛乾的长辈,或许是一个村的,还有,赵所,你跟丁叔应该也认识吧?” 赵建国点了点头,嫌弃地看着魏国良:“要不说你小子还有的学呢,你看看人家迟警官,再看看你,你啊,好好学着吧你!” 魏国良低下头,一副认真样。 赵建国继续道:“迟警官说的没错,我跟丁老头是一个村的,只不过不怎么熟悉,我家里就是桥头村的,村里大都是姓赵的,我父亲跟盛娃子他爷爷挺熟的,所以关于盛娃子媳妇的事情,我也从父母嘴里听过一些,赵家那孩子挺上进的,靠自己在镇上买了房子,他没了以后,一家老小就回了村里,镇子里的房子,大概租出去填补家用了。” 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我父母这两年也先后离世了,我就没怎么回过村里了,村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要不是现在这事扯上了盛娃子,这件事我差点都忘了。” 迟夏和骆寻各自颔首,表示了然。 “你继续,继续说。”赵建国对徒弟说。 魏国良看了看本子:“我没敢多问,怕自己说错话,就试探了一下,发现冯玉芹不怎么想提她丈夫的事情,她不怎么欢迎我,我问得多了,她就跟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两个孩子还等着她养活,她没力气去报仇,再说了,赵盛乾那是自找的,他要是不那么热心肠,也不会死在山上。” 他停了下来,迟夏他们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 赵建国问:“就没了?” 魏国良有点窘迫,挠着耳朵:“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不过我走的时候,在她家墙上看到了救援队的合影,就是没拍着……” 赵建国恨铁不成钢。 骆寻说:“已经很不错了,你经验少,谨慎点也是好的,到时候我们去找她,你也跟着。” 小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骆寻看了看时间,往殡仪馆门外看了一眼,目光刚收回来的时候,就见黑子提着几个塑料袋进来了。 “赶紧的,饭来了,赶紧垫吧两口。” 黑子跑了两步:“寻哥前边儿给我发了消息,我立马就去弄了,还热乎着呢,赶紧吃。” “在这儿………”赵建国刚说着,肚子又响了起来,当下就笑了:“嗐,还讲究什么,赶紧吃吧,填饱肚子最要紧喽。” 骆寻把盒饭给他和魏国良递过去,迟夏手里也已经拿着黑子塞过去的了。 他们找了个靠近大门的地方,坐在了花圃边上,黑子自己也开了个饭盒,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迟夏吃了一口酸辣土豆丝,眉头轻蹙,看了黑子一眼。 黑子腮帮子鼓鼓的,朝着她笑了笑,又低下头刨米饭了。 肚子里终于踏实了点,骆寻整合了魏国良那儿得到的所有线索,让赵建国和魏国良都回去休息。 从暴雨开始到现在,这师徒俩都没怎么闭眼。 师徒俩离开以后,骆寻和黑子收起饭盒塞进袋子里:“咱们也走。” “好嘞!”黑子乐呵呵地:“寻哥,我今晚跟你睡呗,兄弟们那边收获颇丰呢,你总不能让我汇报完,大半夜的还往家里赶吧?那也太可怜了吧!” 骆寻还没说话,迟夏先笑道:“黑子,你放心吧,骆队床大,你睡得下。” “你怎么知道我床大?”骆寻轻悠悠地,瞥眼看她。 迟夏顿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看过。” 骆寻无声而笑。 走出殡仪馆的大门,骆寻把车钥匙扔给黑子:“你开车回去。” “那咱们呢?”迟夏立马问道,话音还没落下,目光就被门口的两辆电瓶车给吸引住了。 她看向骆寻,满眼惊喜。 “咱们骑这个。”骆寻指了指那两辆白色和绿色的电瓶车。 第158章 来找打 “我要白色。” 迟夏说着,接住了黑子抛过来的车钥匙,乐颠颠地坐在了车上。 骆寻接过钥匙,似笑非笑地看了黑子一眼,冷哼一声,也走了过去。 黑子上了车,摇下车窗嘱咐他们:“记得戴头盔啊,晚上有交警的。” 迟夏已经吧嗒一声扣上了头盔扣子。 骆寻看到她戴着头盔的脸,忍不住笑了笑,从踏板上捞起自己的头盔,一看,脸都绿了。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绿色头盔,目光阴森森地看向黑子。 此时车窗缓缓升起,黑子开着车在他们面前越过。 迟夏忍着笑:“骆队,绿色很好看啊,青春又热情。” 骆寻冷哼,戴上头盔,默默将这笔账算在心里了。 车子缓慢地行驶在路上,风毫无顾忌地吹了过来,迟夏说:“我在钦城读书的时候,去哪儿都用这个,钦城是电动车大省。” “出差的时候见识过一次。” 人少,骆寻跟她并行:“满大街都是这玩意,老林当时都惊呆了。” “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很诧异。”迟夏说。 这句话之后,两个人有几分钟都没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倒有一种宁静的享受。 直到上了一座桥,迟夏又问骆寻:“骆队,关于黑子那个弟弟,你能不能跟我多说一点?” “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骆寻问。 “嗯……” 迟夏抿抿嘴:“就是想知道,我又不好多问黑子,我觉得黑子这个人挺有趣的,该傻的时候傻,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骆寻心想,这话迟警官得送给自己。 他想了想:“我只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弟,那个孩子小黑子两三岁,应该是被人拐到这儿来的,可能受过什么伤,有点傻乎乎的,跟黑子关系特别好,也是个扒手,你也知道,这种团伙性质的扒手都是什么成分吧?” “了解,过的都是苦日子,命在别人手里捏着。”迟夏说。 “对,后来的事情我其实不怎么清楚,那个团伙的老大,对黑子跟别人不太一样,他把黑子当自己的继承人培养,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弟弟吧,黑子就把这人送了进去,自己也进去了,这也是黑子为什么说他把当爹的都能送进去,别人说他黑心。” 骆寻轻叹一声:“黑子进去的那几年,那个弟弟过的不好,每年逢年过节都去监狱门口守着,以为黑子能从那扇门里出来,等了三年终于把人等出来了,结果自己病了。” “什么病?” 骆寻摇头:“黑子不愿意提,我当时只在医院听过几句,应该是什么感染性疾病,反正没救回来,这件事是黑子心里最大的痛,我也不好提,其实我怀疑过,他弟弟感染,可能有人为因素,但当时黑子情绪很失落,我师父说,有时候不告诉他,他反而能好好活下去,我也就没再提了。” 迟夏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又问:“那他那个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骆寻说:“没听过有什么大名,黑子一直叫他锤子。” “黑子今年多少岁啊?”迟夏问。 骆寻眉头一拧,但还是说:“27了吧。” 锤子,锤子。 黑子27岁,对方小他两三岁,那么,大概是24岁或者23岁。 迟夏心里算着这笔账,心里头仿佛有什么地方被抽了一下,她心口有些闷闷地,幽幽叹出一口气,有点想打人。 骆寻察觉到她情绪忽然冷了下来,稍微往她那边移了移:“怎么了?” 迟夏说:“挺难的。” “什么?” “有的人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挺难的。”迟夏没有掩饰,呼了一口气浊气出来。 骆寻说:“有句老话说,厄运专找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做警察这么多年,见过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对有些人来说,活着才是最难的,所以那么多人选择一死百了。” “你今晚跟黑子聊聊吧。” 迟夏侧头一笑:“他那么信任你,你的话他会听的,温暖温暖他。” 骆寻轻笑:“嗯,好,我今晚温暖温暖他。” 一路吹着风,顶着星光,两人回到了客栈。 停了车摘下头盔的时候,迟夏忽然说:“咱们今天见到小魏的时候,他戴头盔了吗?” 骆寻认真回想:“我记得没有。” 迟夏哼笑一声往大厅走:“明天我要举报他。” 骆寻追上去:“给孩子一条生路吧,赵所会打死他的。” 迟夏笑:“看心情吧。” 两人到了大堂,几个客栈的客人正在打牌玩游戏,不见瞿白和根叔的身影,倒是黑子已经融入其中,在客人一声又一声的黑哥中迷失了自我。 “黑子。”骆寻叫了他一声。 黑子立马停下动作说着不玩了,要干正事了。 迟夏在一旁问:“黑子的大名叫什么?” “楚金宝。”骆寻说:“进监狱之前才办的身份证,这名字他自己起的。” “楚金宝,好名字。”迟夏说。 黑子走过来:“迟警官,你说什么好?” “说你事儿干的好。”迟夏说着,问客栈老板根叔他们去哪儿了。 客栈老板说他们出去消食了,晚上根叔高兴,多吃了点。 “那你先去换身衣服,收拾收拾。”骆寻说:“待会在我房间见。” 迟夏没意见,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刚要开灯的时候,迟夏就脸色一变,防备骤起,她从后腰处抽出一把匕首,作出防御姿势,声音冷然成霜:“谁!” 没人说话,黑暗中迟夏闭上眼睛,四周仿佛在瞬间变得静谧起来。 她听到了呼吸声。 缓慢而又平静的呼吸声,一分钟过去,对方呼吸的频率是21次①。 所以,这可能是个女人。 眼睛适应了黑暗,迟夏看到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个人影。 从身形轮廓来看,曼妙妖娆,的确是个女人。 她唇角轻翘,眼里闪过一抹邪气的笑,已然有了猜测,开口道:“狐狸。” 对方转过身来:“好久不见啊,迟夏,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带了变声器,迟夏听不出她的本音。 迟夏握紧匕首,冷哼一声:“妈妈很好,倒是你,知道我拳头痒,就送上门来了。” 对方笑:“你还是这么自信。” 迟夏已经冲了上去:“叙你爹的旧呢。” 她冲过去的时候,对方也做了准备,挡下了她的攻击:“偷袭做派!” “你也只配阴招!”迟夏冷笑,如她所言,出手的每一招都不怎么光明正大。 但对方也不是绣花枕头,迟夏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们甚至没有再打嘴炮的机会,房间里的窗帘早就被拉上了,黑暗更加明显,迟夏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比她更熟悉地形一点。 后腰撞到床头柜柜角的时候,迟夏咬了咬牙,没发出声音。 对方找到这个机会,手上的匕首冲她的眼睛刺过来,她急中生智,踹了对方腹部一脚,借着她后退的时间滚进了床底下,滚之前,留下了一声闷哼。 “找死!”对方咬牙切齿,又冲了上来。 而此时迟夏已经滚到了另一边,凭着记忆,她扯过浴袍上的腰带,借着床的力跳了过去,站在了对方身后。 手上的腰带一甩,勒住那人的脖子,迟夏迅速向后退了两步到了宽敞的地方。 对方整个人被她拖倒在地,匕首往后扬着去刺迟夏。 胜券在握,迟夏笑了一声,上半身往后一仰,躲过她的动作,在她试图翻身而起的时候,抓住机会踢开了她的匕首。 见她没了工具,迟夏将人一翻,仰面朝上,禁锢住她的双手,膝盖压在她的胸腔。 “你当我吃素的啊。” 她喘着粗气,心里头积蓄着的愤怒全部涌到了拳头上。 对方还在挣扎,同时发出了一声口哨声。 迟夏已经朝着她的脸打了过去:“想跑啊,先挨打再说!” 第159章 来帮她 骆寻和黑子刚进房间没两分钟,黑子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呢,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烦躁地接起电话:“怎么了?跟催命似的!” 骆寻洗了把手出来,就见他手机还在耳朵边上,脸色已经大变着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眸光一紧,刚要问,黑子已经开口:“寻哥,有几个兄弟,被捅了。” 骆寻心中一凛:“人在哪儿?” “客栈后门附近!”黑子往外跑:“哥,我得去看看!” 骆寻跟上去:“我跟你一起!” 跑出去没几步,骆寻忽的停了下来,他侧头一听,脸色惊变:“黑子,你先去,我待会再来!” 他说完,朝着楼梯跑了下去,迟夏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而他的房间,在三楼中间。 见他匆忙跑开,黑子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骂了一声,也跑了下去。 迟夏的房间里,她的拳头打在池潇脸上,咔嚓一声,似乎有骨头错位的声音。 接连几下,绝不手软。 池潇的脖子被浴袍袋子勒着,脸色胀红,说话艰难,但还是断断续续:“你对老朋友,可真……真不心慈手软啊……” 迟夏又一拳头下去:“老娘可没你这种朋友!” 又是一拳:“我这儿众生平等,你们这帮蛆虫除外!” “收到礼物了?” 池潇侧头吐出一口血水,脚上暗自积蓄着力量,笑着说:“喜……喜不喜欢啊?” 迟夏哼笑,膝盖用力,又抽出匕首。 匕首在她掌心转了一圈,刀刃竟然也没伤着她掌心分毫:“我不是善茬,你应该知道吧,可咱们现在的账,不是这个!” 她说完,唇角一扯,匕首朝着池潇的肩膀部位刺了下去。 匕首进入血肉,池潇闷哼一声,脸色抽动,却又发出鬼魅般的笑。 她积蓄的力量终于找到爆发点,胸腔用力一顶,迟夏膝盖空了几毫米。 池潇顺势脚下打了个旋,腰身一起,长腿如剪刀一般去攻击迟夏的脑袋。 迟夏上半身一偏,拔出匕首向侧翻滚,很快单膝撑地,刀尖上的血凝成珠掉落在地。 两个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对峙着。 骆寻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迟夏,你怎么样!” “帮手来了啊。”池潇冷笑:“你怎么永远都要人帮你?” “命好,你嫉妒?” 迟夏又冲了上去,两人再次交手,她大喊一声:“骆寻,进来打架!” 骆寻听到这声音,原本凌厉的神情忽然一松,他笑了一笑,开始撞门。 骆寻撞门进来的那一刻,迟夏房间的窗户那边,也有人破窗而进。 正在交手的迟夏和池潇同时一停。 呵。 迟夏笑出声,手下一点没留情:“骆寻,打他!” 骆寻来不及多问什么,在对面的男人去偷袭迟夏的时候,一脚挡开他的动作,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顿时就拥挤了起来。 迟夏那边微微占了上风,和骆寻交手的男人意识到这一点,叫了一声:“潇!撤!” 迟夏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情愿,抓住这个机会,在她腿弯重重一击。 池潇一条腿跪了下去,一把小刀也朝着迟夏扫了过来。 小刀堪堪擦过皮肤,迟夏向后一退,膝盖磕在地上,身体向后一仰,隐藏在对方掌心,只有食指长短的小刀几乎是擦着她的下巴过去的。 “有事吗!”黑暗中骆寻见招拆招,却也不好摆脱对方。 “好着呢。”迟夏喘着气,声音带笑:“放心。” “不赖啊。” 池潇开口,依旧是那不男不女的声音:“迟夏,我们有的斗呢,上来就要命,你急什么?” 她说完,一道劲风又朝着迟夏面门而来。 迟夏眉目一凛,迅速做出反应,小刀带着风,擦着她的肩膀过去。 皮肉绽开,她却轻蔑一笑。 骆寻那边,男人吃了他一拳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朝池潇吹了声奇怪的口哨声。 与此同时,他在又吃了骆寻一掌的空档,朝迟夏的方向扔了个东西过来。 池潇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又甩过来几把小刀。 两面夹击。 骆寻神色凛然,一脚踹推开男人,扑到床上朝着迟夏的方向滚过去:“手!” 迟夏立即明白过来,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他的虚影,躲开两把刀子把手伸过去。 这个时候,她另一只手还不忘在地上摸了半圈。 骆寻握住她的手,重重一扯,两人躲进床和衣柜之间的空隙。 池潇张狂而笑:“迟夏,咱们有缘再见。” 骆寻忽然意识到,那男人刚才是个假动作。 他撑着地面的手一紧,摸索到从床头柜上掉落的纸牌。 那男人也扯过池潇,又扔了个东西过来,那东西在地上发出弹动的声音,而后“啪”地一声,好像裂开了。 没两秒,屋子里顿时浓烟四起。 骆寻一把捂住迟夏的口鼻,迟夏立马反应过来,呼吸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屋里的烟雾报警器响了起来,前来支援池潇的男人将她扶起来,带着几分警告:“走!“ 池潇不服气,却也不得不听他的话。 “迟夏!我们下次再见!”她语气轻蔑,却也带着愤怒。 迟夏拍了拍骆寻捂在她口鼻的手,示意他松开。 “别来试探我的底线。”她朝着窗户的方向:“好好养伤!” 话音落下,她指尖夹着刚才归拢的刀子,随着手腕的重力,朝着窗户的方向飞了过去。 暗沉之中,骆寻似乎笑了一声。 “我帮你一把。” 他说着,动作紧随其后。 迟夏扔出去的,是池潇刚才扔过来攻击她的刀子。 而骆寻扔出去的,是他刚刚摸到的纸牌。 在对方跳下去之前,刀子和扑克牌杀机腾腾,迟夏听到那不男不女的声音骂了一声。 她立马就高兴了起来。 那男人意识到他们无处可躲,用自己的身体替池潇挡了一半。 在走廊里传来慌乱匆忙的脚步声的时候,池潇和那个男人跳了下去。 “追吗?”骆寻问。 “追不上的。”迟夏卸了浑身的力想站起来,腿脚一时之间有点提不起来。 骆寻在后面捏着她的肩膀将人提了一把,迟夏扒着衣柜把手站了起来:“出去吧,这烟雾应该没有毒。” 客栈老板他们涌了进来,又被烟雾给逼了出去,捏着鼻子捂着嘴在外面大声呼喊。 一时间吵闹无比。 “都闭嘴,让开。” 迟夏刚走出去,就听到瞿白的声音。 他的声音克制而又平静,她却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熟悉。 “一旦我生气了,就是向他们证明我在意,你随心所欲吧,面具我戴着就够了。” 迟夏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这么一句话。 她有些失神地撑着骆寻的胳膊又走了两步,目光和瞿白相对。 瞿白的手紧紧抓着手上的灭火器,他艰难移开目光,看着骆寻:“送她去医院,这里交给我。” “我没事。”迟夏对骆寻说:“黑子那边肯定出事了,你去看看。” 骆寻侧头看她。 “我有话问他。”迟夏声音轻轻的,捏了捏骆寻的胳膊。 骆寻轻轻呼出口里那口浊气,又深吸一口,慢慢吐了出来。 他说:“好。” 第160章 他的家 瞿白叹了一口气,走到屋里开了灯。 看着一片狼藉,他眸光发冷,将灭火器对准了那个释放烟雾的东西。 走廊里的客人们看到迟夏身上受了伤,叽叽喳喳地询问着,还有人说着要赶紧报警。 “我就是警察。” 迟夏拿出警官证晃了一圈:“警察办案,都散了吧,没事了,老板,损坏了什么我们照价赔偿,你放心。” “这个倒无所谓,你们是八爷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老板说着:“迟警官,你真不用去医院么?” 迟夏活动了一下胳膊:“都是小伤,放心吧,会去的,另外,麻烦你再帮我安排一个房间吧。” 老板连连点头,顺便招呼着看热闹的客人赶紧散了。 人群散了的时候,屋里烟雾散尽,瞿白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迟夏靠门而站,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有点微热,开口道:“她在我手上吃了点苦头,我没什么事。” 瞿白没回头,声音轻轻缓缓:“好。” 迟夏撇撇嘴,吸了吸鼻子:“瞿白。” “嗯。”瞿白应她,依旧没回头。 她有点生气,捡起门上掉落的小块木屑往他后背扔了过去:“你是吗?” 沉默流转在两人之间,瞿白搭在窗框上的手紧了紧:“是。” 迟夏眸光闪烁:“记得多少?” “很少。”瞿白说。 “什么时候记起来的?”她又问。 什么时候…… 潜意识里一直都怀疑身边的人是假的,但谁是真的,他不知道。 直到当年老K为了测试他是否恢复记忆,将他放进迟夏所在的班级。 从那时候起,他开始有了怀疑的范围。 即便记忆还是一片空白,但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亲人。 池潇,迟夏。 这两个相近的名字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假的终究真不了,记忆会出问题,但人的心不会。 所以那个时候,他跟她身处同一个环境,一起上课,各自回家,他其实很喜欢那段时间。 但只是陌路,也只能是陌路。 看着她没有那些恶毒而又恶心的记忆,他其实很满足。 看着她在明媚的世俗里成长的那么好,他更觉得开心,甚至一点失落都没有。 这一定是他当初想要看到的结果。 直到他想恢复记忆。 用他同样失去的记忆,为他的计划再添把火,让他彻底做出一个决定。 他选择了和她一样的办法。 以毒攻毒。 记忆全然恢复的那一天,是迟夏养母生日的那天。 她去往墓地,前往别墅,缅怀她养母的时候,瞿白在接受测试。 疼痛传遍他的头脑,绳子嵌进他的血肉,他在痛苦中找回了他的记忆。 那一晚,他拖着虚弱的身体,以故人的姿态目送着她的背影,见她拎着保温壶,剥开他送的荔枝糖,脚步逐渐轻快起来。 那一晚,他在声名狼藉的人间找到了他的家。 他对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他的小狐狸。 他对阿德说,阿德,我有药。 他在那一晚,觉得人来到这个世上,也是有点儿好处的。 只是他终究没忍住,在她试探的时候,给了她答案。 我是。 我知道你记得我,而我,也记得你。 不能太多了,再多,牵绊就更多了。 “瞿白。”迟夏又叫了一声:“我在问你。” 他望着远方的月亮,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前两天。” 又沉默了一会儿,迟夏说:“那我不问了。” 瞿白转了过来。 “我们说另外一件事吧。”她走进去,屋里还有些呛人的味道,但并不影响他们。 瞿白坐在了椅子上:“你说。” “根叔的儿子,已经死了,是不是?” 瞿白眸光微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迟夏坐在了床边:“一开始不知道,直到我知道了黑子那个弟弟叫锤子,根叔的儿子叫褚赐,锤子和褚赐的发音,很接近。” “褚赐四岁的时候被人拐卖,但他一定一直记着自己的名字,后来脑袋受了伤,他潜意识里想要记住的名字也随着时间开始遗忘,他忘记了褚赐,只模糊记得锤子。” 瞿白有时候,不希望她那么聪明。 太聪明的人总是会先看穿这个世上的悲剧。 迟夏看着他,继续道:“丁叔告诉我,他并不认识你,但你知道他欠锤子一个人情,说明你知道锤子是谁,而黑子之所以跟你合作,就是为了给锤子报仇。” “最重要的是,锤子的年纪和褚赐的年纪对得上。” 她问瞿白:“是这样吗?” 瞿白手指轻动,沉默半晌:“是。” 结果早就摆在眼前,可确认的这一刻,迟夏还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拳头打少了。 “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根叔?”她顿了顿:“总不能一直这么找下去。” 瞿白轻轻叹气,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寻找儿子,是那对中年夫妻活下去的支撑。 “好了。”他站起来:“去找骆寻吧,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迟夏眉头轻蹙。 “今天的事情,报警吧。”他又说:“闹得越大越好。” 迟夏喉头哽咽:“好。” 瞿白走过来,从兜里掏出几颗荔枝糖递给她:“路通了,我和根叔明天就走了。” 迟夏接过糖,低着头:“好。” 瞿白看着她头顶的发旋笑了笑:“放手去做吧,我自有安排。” 一滴泪打在迟夏的虎口位置,她说:“好。” 瞿白往外走,又停下:“我答应过的,就不会食言。” 迟夏抬起头,他的身影已经不在房里了。 她说:“好。” 瞿白离开后,迟夏剥开一颗糖,目光落在地板上,她蹲下身,发现那是一颗牙齿。 被她打出来的,那只假狐狸的牙齿。 迟夏拿纸包起这颗牙,去找骆寻了。 对方似乎也有限制,不敢做的太绝,所以黑子那几个兄弟只是受了伤,并没有伤中要害,人已经送到了医院,黑子跟着去处理了。 迟夏过去的时候,骆寻正准备往回走。 看到她,骆寻停了下来:“你也得去医院。” 都是血肉之躯,打斗的过程中,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我骑不了车了。”迟夏揉了揉后腰:“我腰疼。” 骆寻走上来,扶住她没受伤的那条胳膊:“我载你。” 两人往回走,迟夏说:“骑绿的。” 骆寻无奈:“行。” 她坐了上去,骆寻拿出白色的头盔给她戴上。 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戴上了那个绿色头盔,才坐在了她前边:“扶好了。” “您的腰,我能扶吗?”迟夏在后头问。 “迟警官,您自便。” 迟夏掌心覆上去,光明正大地搓了搓,骆寻后背紧绷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骆队,你有认识的手艺人吗?” 就在骆寻终于不那么紧张的时候,迟夏的声音从后传来。 他微微侧头:“大概认识,你要做什么?” “我把那女人的牙齿打下来啦。” 迟夏说:“作为我的战利品,我要把它做成耳钉,天天戴耳朵上。” 骆寻迎风而笑:“迟警官,你报复心理怎么这么强?” “高兴。”迟夏说。 骆寻点了点头,说:“嗯,行,回头我找人给你做。” 第161章 去村里 客栈发生了这种事,赵建国还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秉承着瞿白说闹得越大越好的说法,骆寻昨晚联系了些人。 在赵建国这边报了案之后,他找的各方面人就开始配合着闹腾起来了。 “雨点大不大无所谓。”骆寻问迟夏:“雷声一定要大,是这个道理吧?” “就是这个意思。” 迟夏说完,看到赵建国急急地进来了,赶紧道:“赵所,你们这边不用太担心,我们也就是走个过场,你配合一下就好。” 赵建国先是满脑子懵,想了好半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迟疑着问:“那……这事儿跟小野子坡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有关联,但你也可以将这个事情跟案子剥离开来,不会影响余吉的。” 骆寻意有所指。 赵建国想了想:“行,那我就按照你们的安排走。” 三个人这么说着,魏国良的脚步声从外面响了起来,他跑进办公室,一进来就喊:“那个探险队队员联系我了!”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骆寻靠着桌子问。 “骆队,我昨晚跟师傅确定过了,这次的四个死者,确实就是当年探险队的队员。” 魏国良昨晚可能被他师父连夜补了小课,这会儿神清气爽。 他拿出探险队的合影:“当初去死人山探险的一共十五个人没错,但根据这个探险队员说,他们内部其实也是有各自的小团体的。” 魏国良指着照片:“昨天发现的那个女性死者,她的名字叫熊静,28岁,未婚,是个白领,史广轩他们三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至于这个熊静,她可能跟这三个人能玩到一块去,所以她当时都是跟着史广轩他们的。” “哦,我这儿有我跟那个探险队员的通话录音。” 魏国良拿出手机,点开了录音。 从魏国良和对方的通话内容来看,当年探险队十五个人,一共分成三个小团队,史广轩朋友仨人加上这个熊静,还有两个是五人小团队和六人小团队。 “当初我们去死人山的时候,史老板他们嚷嚷着要走另外一条路,我们其他两个小队不敢冒险,就在中途跟他们分开了,到了下午的时候我们在死人山迷了路,就在那里困了两天。” “直到救援队来找我们,说实话,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史老板他们的情况,只是从救援队的人嘴里知道他们并没有回到农家乐,当时天气状况有点糟糕,我们的物资很少,尤其是水和吃的,那个救援队长不希望别的队友去冒险,带了物资,自己去找史老板他们了,之后的救援活动,我们就不清楚了。” “当时很冷,下山后我们都病了一场,之后我们队里有个小姑娘想感谢救援队,就请了认识的记者过来,希望把救援队的事迹报道出去,但就在记者来到余吉的时候,史老板他们从山上下来了,但我听说那个救援队队长死在山上了,之后网上的事情我没怎么关注,只知道闹的还挺大,那个救援队后来解散了,我就没再玩过这个了,为了刺激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还害的别人浪费精力,挺对不起人家救援队的。” 听完了通话内容,魏国良又说:“我想联系那个找记者的小姑娘,但这个人并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之后我又通过新闻报道的单位,联系单位得知当初写报道的那个记者早就离职了,他们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但我打过去的时候号码已经换主人了。” “没事。” 骆寻夸了夸他:“做的挺好,那咱们现在就去找赵盛乾的老婆冯玉芹,希望在她那儿,咱们能得到一些新线索。” 骆寻收起东西:“对了,带上探险队的照片。” 他们准备走,迟夏又交代赵建国:“赵所,有两件事还得你帮个忙。” 赵所立马道:“迟警官,你尽管说,什么帮不帮忙的,都是我该做的。” 迟夏笑笑:“第一,带上足够多的人手去查昨晚客栈的事情;第二,你得去找一趟屠国林,记得把昨晚的事情跟他提一提,模棱两可就好,再提一提让他离开招待所的事情,看他什么反应。” 赵建国点头,又问:“那个王胜,咱们这边是找还是不找?” “找也找不到的,没必要白费力气。”迟夏说。 说完这些,他们就各自出发了。 骆寻原本想开车,魏国良支支吾吾地凑过来:“骆队,咱们还是别开车吧……” 骆寻拉着车门:“为什么?” 魏国良嗯了半天:“就……村里人多口杂的,这辆车看起来就是好车,停在冯玉芹家门口,肯定有人会好奇,到时候再有人说三道四的……对她也不好,从这儿去桥头村也不远的,咱们……咱们就骑车过去吧……” 骆寻又高看了这小伙子一眼,干脆地将门关上:“对,你担心的很有必要,那行,咱们就骑车过去。” 迟夏腰不舒服,今儿也懒得骑车,理所当然地坐到了骆寻的后座,拍了拍车屁股:“骆队,快来开车。” 依旧是那辆绿色的小电动,骆寻看过去,指着车身上几朵花:“哪来的?” “客栈前台的贴纸。”迟夏拿起头盔拍了拍,那上头也有一朵小花贴纸:“好看吧?” 骆寻脑门黑线,见她拿出自己的白色头盔,跟他绿色头盔对称的一边,也有一朵同样的花。 他嘴巴动了动,放弃了抵抗,走过去将头盔戴上了。 迟夏朝着魏国良喊:“小魏,你再不戴头盔,我要跟你师父告状了啊!你不遵守交通规则。” 小魏手忙脚乱,掏出了他的黄色头盔。 也是挺巧,骆寻他们到冯玉芹家门口的时候,冯玉芹也骑着车从反方向过来了,她的车上,载着她五岁的小女儿。 两方人打了个照面。 家庭的重担似乎长久以来地压着这个女人,她原本姣好的面容之上,最引人注意的却是疲惫,从眼神里透出来的,深深的疲惫,以及她瘦弱的体型。 看到魏国良,冯玉芹停了下来,很不欢迎的样子:“你怎么又来了?” 声音沙哑带着鼻音。 魏国良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冯玉芹很抵触地皱了皱眉,她拧了车把,越过迟夏他们将车子停在了自家门口,把女儿抱下车去开门。 她一边开门,一边说:“我不想见你们,也不想说赵盛乾的事,你们走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门一开,她让孩子自己进去,自己准备把车开进去。 但那小姑娘看着魏国良,在冯玉芹叫了她两声的时候,小姑娘跑到了魏国良跟前,抓着他的胳膊,站在了他的车踏板上。 “魏叔叔,开车。”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 第162章 冯玉芹 听到女儿那么说,冯玉芹转身:“糖糖,下来!” 小姑娘被妈妈这么一吼,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魏国良怀里钻了钻,眼泪巴巴地看着冯玉芹,但还是没从车上下来。 冯玉芹更生气了:“赵糖糖,你下不下来,再不下来你就别进来了!” 小姑娘瘪瘪嘴,脚下动了动。 “我让你下来!”冯玉芹又吼了一声,小姑娘又把脚缩了回去。 冯玉芹气的脸都红了,走上来抓住她的手就把人往下拽:“你不听话是不是,你给我下来!” 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只手抓着魏国良的衣服,哭声尖细,就是不撒手。 魏国良一脸为难,护着孩子:“你……嫂子,你轻点,别伤着孩子了。” 冯玉芹又气又委屈,又舍不得真伤了孩子,甩开了她的胳膊。 小姑娘立马缩进了魏国良的怀里。 魏国良抱着小姑娘下车,蹲下身安慰她:“糖糖,别哭了,你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你再哭她也会难过的。” 这个场面让冯玉芹很尴尬。 察觉到她又要吼孩子的时候,迟夏下了车,她走上去,拿出一颗糖递给了魏国良。 魏国良用那颗糖哄好了小姑娘,小姑娘擦干眼泪,拿着糖跑去玩了。 冯玉芹呼了一口气,转身要进门。 魏国良拉住她:“嫂子,我们来是真有事,你就让我们进去吧,而且…而且……” 冯玉芹甩开他的胳膊:“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两位是市里来的警察!” 魏国良没听她的话,指了指迟夏和骆寻:“昨天是我没跟你说清楚,我不是莫名其妙来找你的,而且……” “什么?”冯玉芹不悦,但也有些疑惑了。 迟夏走上来:“冯女士,我们在小野子坡的剧院发现了四具尸体,这个小魏跟你说了吗?” “四个?”冯玉芹皱眉:“不是三个吗?” “四个。”迟夏说:“昨天又发现了一个。” “所以咱们进去聊聊吧。” 魏国良见她有了松动的迹象,赶紧说:“嫂子,这四个人的死,都跟五年前赵大哥的死有关,你总得让我们了解一下呀。” 冯玉芹脸色怔了怔,她先是看向魏国良,然后又看向迟夏。 “聊聊吧。” 迟夏也说:“毕竟从动机来看,冯女士,你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冯玉芹沉默了几秒,转过身将门推开:“进来吧。” 骆寻和魏国良将车子骑了进去,骆寻问了一句:“车子快没电了,哪里能充一下电吗?” 冯玉芹在开里面的小门,或许情绪也不在位,没回应他。 魏国良指了指一个角落:“骆队,来这儿充吧。” 骆寻看了过去,魏国良说:“我看充电线在这儿。” “小魏,我不熟悉这个,你帮忙充一下吧。” 骆寻把车钥匙给了他,跟着冯玉芹和迟夏走进了里头的院子。 小魏在外面忙着给两辆车充电,骆寻和迟夏在院子里恰好能看到他的身影。 冯玉芹家有个葡萄架,从花园里延伸到厨房门口,正好形成一片绿荫,一抬头就能看到还是青色的葡萄。 一串又一串,长势十分喜人。 冯玉芹拿来两个板凳:“坐吧。” 迟夏和骆寻坐了下来,目光在四处打量着。 虽然是老房子,但收拾的很干净。 冯玉芹自己也坐了下来,正好魏国良也进来了,她指了指台阶:“那里有凳子。” 魏国良自己拿了板凳过来。 大家都坐下了,冯玉芹看向迟夏和骆寻:“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五年前,你丈夫赵盛乾救援出事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迟夏问她。 “不多。” 冯玉芹看了过来:“那时候我快要生了,不想让他去做这个事,但他不听,因为这个事情,我们还吵了一架,可他执意要去,说人命关天。” 她笑容嘲讽,眼里带上了一些泪花,又有点怨恨:“是,人命关天,我挡不住,那他去好了,可结果是什么?他去救的人活着下来了,他自己的命丢在上面了,好笑不好笑?到头来还连累大家,好好的一大帮子人,走的走散的散,这就是他的人命关天!” “当时……糖糖差点没生出来,呵……差点下去陪他了。” 魏国良看向她:“你……你别这么想,赵大哥做的是好事情……” “好事?” 冯玉芹冷笑:“既然做的是好事,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骂他不专业,都要说他活该,都要说他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做的是好事,为什么我的孩子到现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指着他说,你们看呐,还好意思说自己的救援队的队长呢!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魏国良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迟夏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骆寻拿出探险队的那张合照给冯玉芹看:“这是当初那个探险队的合照,这里面的人,你有没有认识的?” 冯玉芹落在地上的目光猛地看向骆寻。 她几乎是从骆寻手里夺过那张照片紧紧攥着,因为用力,指尖都在泛白。 “圈出来的那几个,就是我们这次发现的死者。” 骆寻说:“当初,赵盛乾去救的就是他们。” 骆寻他们已经看过相关报道了,在那些报道中,探险队成员的照片都模糊处理过。 “不认识。”冯玉芹声音颤抖,眼泪打在照片上:“他们都死了?” “嗯,死了,死在小野子坡的剧院里。”骆寻说。 “死得好!” 原本态度冷漠的冯玉芹,此时咬牙切齿,哭中带笑:“活该!死的好!老天爷没瞎了眼,没瞎了眼!死的好,他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他们不配!” 她情绪激动,身形晃荡,魏国良赶紧将她扶住了。 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那张照片,迟夏放下手机抬头,看到那个叫糖糖的小姑娘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她起身走过去,抱起那个孩子,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两分钟后她又走进来坐下了。 “冯女士,可以跟我们说说你这半个月的行程吗?尤其是一周以前,而且,有没有人能给你证明?” 迟夏说着,递了一包纸巾过去,魏国良接住了,撕开后给了冯玉芹。 但以冯玉芹现在的情绪,似乎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 魏国良替她开口:“我查过了,她婆婆生病了,她这个月都在照顾她婆婆,医院那边都有记录的,而且她一个外地人,根本不知道去小野子坡的路。” “哦?” 迟夏笑了起来,看向他:“小魏,你怎么就确定她不知道去小野子坡的路呢?” 小魏一怔,顿了几秒:“她有一条腿不好,走不了多少路的,小野子坡的路那么难走,她不可能走过去啊。” 这下骆寻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冯玉芹的腿有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完,看向冯玉芹:“他昨天问你腿的事情了?” 冯玉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忽的对上魏国良的目光,她愣了愣,又点头:“问……问过。” “不。” 迟夏斩钉截铁:“他一定没问。” 第163章 她知道 魏国良目光怔然地看向迟夏和骆寻:“迟警官,你……你说什么?” “我说,冯玉芹昨天一定没有告诉你她的腿有问题。” 迟夏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而是你早就知道,冯玉芹的腿受过伤。” 她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葡萄:“你们俩应该早就认识吧?” 冯玉芹惊慌地看了过来,她摇着头,眼泪还没干:“不是……我跟他不认识……” 迟夏把手机打开给了骆寻,那上面正是她刚才让卷毛帮忙查到的,关于魏国良的资料信息。 “你们俩来自同一个地方,父母家的住址离的也不远,不应该不认识吧?” 迟夏说:“小魏,你们俩,应该从小就认识了。” 冯玉芹还想否认,刚要说话,小魏就打断了她的话:“玉姐,不必隐瞒了,在骆队长和迟警官面前,我们没有隐瞒的必要。” 冯玉芹歉疚地垂下头去,看着手上的照片,哽咽着流泪。 “骆队长,迟警官,我跟冯玉芹的确认识,可是……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魏国良到现在都想不通他哪一步走错了。 “你第一次跟我们汇报冯玉芹情况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卡了卡壳,我从你脸上看到了犹豫。” 迟夏说:“你在纠结,是不是需要将你查到的东西如实地告诉我们。” 魏国良苦笑:“原来你这么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只是怀疑。” 迟夏说:“甚至觉得自己是职业病犯了,误会你了。” 魏国良:“那你……” “但从你提醒我们骑车过来,再到刚才那个小姑娘对你的熟悉和依赖感,这个想法就又上来了。” 一颗葡萄掉了下来,咕噜噜地跑远了。 迟夏继续道:“刚才进门之后,骆队问了一声哪里可以充电,冯女士没听到,但你知道,虽然你后面又找补了一句是你看到的,但我们进门之后,在里面观察你在外面的行为,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熟稔程度可不像是刚看到的。” “再来,小孩子可不会说谎。” 迟夏走过去捡起那颗掉下来的葡萄:“她跟我说,你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魏国良恍然大悟,他以为自己掩盖的已经很好了,但人家早就看穿了他的欲盖弥彰。 骆寻看完了手机上的资料内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冯玉芹的丈夫就是救援事件死者的?” 魏国良还没说话,冯玉芹已经急急开口:“他来找我的时候才知道的,真的!” “让他自己说。”骆寻看着魏国良。 魏国良看向骆寻,见他的目光正平静地盯着自己,他心里沉重而又愧疚,觉得自己辜负了他们这几天对自己的信任。 “玉姐没说错,查到救援事件的死者是赵大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说:“当年的事情舆论虽大,但也主要集中在余吉这片地方,我在外地上学,所以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只从父母嘴里听说玉芹姐的丈夫去世了,你们也知道,玉芹姐是外地人,离余吉很远。” “后来我来了余吉,这件事情也已经过去挺久了,所以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骆队,迟警官,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他急切地为自己解释着。 “我作证,真的,他以前真的不知道!” 冯玉芹也着急地替他解释:“他来找我的时候,以为是我杀了人,我们还吵了一架,警官,我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才五岁,还有一个生病住院的婆婆,我杀人就是对他们不负责,我怎么可能去杀人?” “人已经死了……”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愤恨着自己的无能:“我是个女人,身后还有三条命等着我去养,再恨,再怒,那也得等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啊……” “骆队,迟警官,真的,我以我的人格和我的职业生涯发誓,玉芹姐真的不是凶手!”魏国良激动地脸都红了。 “那就拿证据出来。” 骆寻说:“小魏,你是警察,你应该知道,警察办案看的是证据,而不是靠谁说话的时候看着真心实意。” “有!我有!” 小魏激动地取下随身的背包,半跪在地上拿出一沓材料出来:“这个,医院的证明,护士的笔录,还有婆婆说的话,这个,玉芹姐在镇上打了两份工,早晚都有,这些是同事和老板们的相关笔录,还有,这里还有的……” 别说冯玉芹了,就连迟夏和骆寻都有些意外,这小子准备的还挺齐全。 冯玉芹看着他,脸色僵硬而又复杂。 “这是玉芹姐打工地方的监控,我们回去可以看,她每天去医院,上下班,回家的路线和时间都是固定的,这些都能证明的!” 魏国良站起来,因为好几天没休息,血液一下子涌到头上来,他眼前一黑,腿一软,直接摔到了地上。 冯玉芹惊呼一声,赶紧去扶他。 “去倒杯糖水,弄点吃的给他。”骆寻蹲下去,吩咐冯玉芹。 冯玉芹诶了一声,急匆匆跑进了厨房。 “你几天几夜不睡觉,就是为了弄这些东西?” 迟夏也蹲了下来:“我说小魏,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傻了。” 魏国良舒服了点,有点尴尬:“我……一开始我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凶手……” “算你小子脑子还在!” 骆寻想打他,又怕一巴掌下去把人打傻了,他收回手:“亏得你没忘记自己是个警察。” “我不会忘的。” 魏国良轻声说:“骆队,迟警官,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个警察的。” 冯玉芹很快拿了东西出来,迟夏和骆寻没再说话。 魏国良补充了糖分,吃了点东西,终于好受了点。 骆寻这才继续问:“那你说的那个救援队的合照,有没有骗我们?” 魏国良瞥了冯玉芹一眼:“没……我没骗你们,当时玉姐把我赶出去了,所以我真的没拍到。” “带我们看看。”骆寻说。 冯玉芹这次什么都没说,带他们去看了照片。 “他们几个人在我嫁给盛乾之前就认识了。” 冯玉芹不忍心不看照片:“关系都很好,我嫁来余吉之后,他们有什么聚会活动都会带上我,对我也很热情,尤其是美莲和飞雨,因为都是女孩子,我跟她们俩更熟一点。” 照片上一共八个人,六男二女,合影里,每个人都笑的很开怀,迟夏拿起手机,放大镜头,将照片拍了下来。 “这些人现在在哪儿?能联系上吗?”她拍完,问冯玉芹。 冯玉芹失落苦笑:“救援队解散后,镇子上还是流言四起,飞雨因为不是余吉本地人,倒还好一点,其他几个都是余吉的,没办法,迫于无奈,也就都离开余吉了。” “那你们还联系吗?” 迟夏观察着这间厅房,看到桌子的玻璃下贴着许多照片,其中有几张是冯玉芹她嘴里的美莲和飞雨的。 “联系,每年都联系。” 冯玉芹说:“他们知道我们娘几个过的不好,时不时地都会补贴我们,我婆婆住院的事情,也是他们帮忙的,飞雨虽然离得远,但钱,孩子吃穿用度的东西,她没少给,我欠他们太多了……” “那他们关系确实不错。” 骆寻的目光循着迟夏的身影,又问:“冯女士,关于你丈夫当年的死,你实话实说,你知道多少?他真的是因为选错了路线死的吗?” “他是被人害死的!” 冯玉芹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余吉四面都是山,我婆婆跟我说过,盛乾光着脚的时候就在山上玩,就算最可怕的死人山他都摸了个遍!他怎么可能会走错路线死在上面!直到现在,你们去村里问问,要说熟悉余吉的山路,谁能比得过盛乾!” 冯玉芹哽咽着说完,用手去抚摸照片上丈夫的脸:“他是被人害死,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迟夏的声音忽的传来,她指着角落里一些袋子:“这些香烛和贡品,是干什么用的?” 第164章 质问他 迟夏一开口,大家的目光都被她给吸引了过去。 骆寻也走了过去,看到了地上放着还来不及拿出来的祭祀用品。 “明天是我男人的生忌。” 冯玉芹走过来,她搓了搓手:“这些是我准备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摆上去。” “明天……”迟夏问:“照片上那些人会来吗?” “会。” 冯玉芹苦笑:“前几年不敢来,也只能在电话里说几句,今年他们约定来见一面。” “这个事情是什么时候决定的?”骆寻问道。 冯玉芹看了眼那张合影:“过年的时候就定下了。” “关于你丈夫的死。” 迟夏走过来:“他们跟你提过什么吗,你为什么那么确定你丈夫是被人害死的,还有,当年还有人跟你一起上山收尸吗?” 冯玉芹蹲下身收拾那些贡品和香烛:“都去了,他们体谅我是个孕妇,尸体是他们轮换着抬下来的,关于他的死……” 冯玉芹把果子放进盘子里,放在了正堂的桌子上:“至于他的死……他们怕我多想,都跟我说那只是个意外,是我自己看出来的,盛乾跟我说过,人被困在山上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没有干粮和水,所以他们每一次上山,都会带上足够的干粮。” 一直不好意思说话的魏国良这时候才问:“所以赵大哥是因为干粮和水不够……” “嗯。”冯玉芹眸中带上几分恨意:“又渴又饿,那两天天气很冷,人找到的时候……” 她哽咽,不愿再说了,发现他的时候,他面容慈和带着笑容,衣服散落在一旁。 她知道,她的丈夫看似平和,但他死前,一定遭遇了这世上最深的疼。 “你们走吧。” 她叹了口气,手背擦了把眼睛看了看时间:“我还要给孩子做饭,还得去照顾我婆婆,下午还得去打工,如果你们怀疑是我杀了那些人,那你们就查吧,别打扰到我的孩子就好。” “玉姐!”魏国良着急的扯住她的胳膊:“你别这么说!” 冯玉芹推开他的手,态度冷淡:“说起来我真的感谢这个凶手,这意味着我没看错男人,他不是一意孤行把自己的命搭上的,他只是遇上了一些忘恩负义的人,如果早知道这几个人就是他去救的人,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去杀了他们替我丈夫报仇。” 魏国良生怕她再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玉姐,你别说了!” “我说错了吗?” 冯玉芹看着他们:“我也读过书受过教育,我知道人不能无缘无故的去害人,可换了任何人,都想手刃仇人吧,要不心里这口气怎么咽下去?我错就错在没本事没能力,他们明明害了人,可人们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的名字,保护他们的长相,而无辜受难的,我的丈夫,那个去救人的男人,人们仗着他是死人,为自己说不了话,他的姓名他的长相,甚至包括他的孩子和妻子,都被一览无余地供人指点和探讨。” 魏国良:“玉姐……” “是,你们可能觉得,余吉不过是个小地方,事情能搞得多大去,可是小地方,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更伤人。” 这些话说完,她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深深地呼吸过后,她再次说:“走吧,我真的要忙了。” 骆寻看向迟夏,见她点头,目光扫了眼中堂的桌子。 “行。” 骆寻拍着魏国良的肩膀,把他从冯玉芹身边拉过来:“如果有机会,明天我们也会来。” 冯玉芹皱着眉:“你们来干嘛?” “上柱香。”骆寻说:“另外,或许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 冯玉芹没说话,等他们出去了,又跟了出来,站在台阶上说:“你们可以来,但是他……” 她指了指魏国良:“别让他来了。” 魏国良激动了起来:“玉姐,你说啥啊,我怎么了就不能来?” 冯玉芹不看他,只看骆寻和迟夏:“如果答应,那你们就来。” 骆寻抓着魏国良肩膀的衣服:“行,你放心。” 冯玉芹轻轻呼了一口气,她说:“谢谢。” 魏国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谢。 迟夏他们出去的时候,那个叫糖糖的小姑娘正在外面的棚子底下玩沙土。 一看他们出来了,她又想往魏国良身边跑过去,却被冯玉芹呵斥了一声,抓到身边去了。 魏国良还想说什么,骆寻小声警告他:“安分点,你是来工作的。” 直到离开冯玉芹家,魏国良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车子快上桥的时候,骆寻的车子停了下来,他的脚撑着地,挡住了魏国良。 魏国良也停了下来,骆寻下巴指了指,两辆车拐进了一旁的路口停了下来。 “以后别去找冯玉芹了。”骆寻说。 魏国良一急:“为什么?” “你知道我们开车去会给她造成困扰,你知道她住在村子里,你知道村里人对一个寡妇的指点多可怕,你既然担心流言蜚语影响她,那你为什么不会觉得,你的喜欢,你三番两次的上门,对她不会造成困扰?” 骆寻一句话就击中了魏国良。 他支吾了半天,硬巴巴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你没别的意思?”骆寻嗤笑:“你敢说自己不喜欢她吗?” 魏国良一惊,面对骆寻的目光,他低下头,没有承认,更没有否认。 迟夏轻轻推开骆寻站了过来:“小魏,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小魏垂头丧气:“迟警官,你问吧。” “你多少岁?冯玉芹多少岁?你对冯玉芹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吗?她有没有回应过你?还有,你查到案子跟赵盛乾有关的时候,第一个联想到的凶手是谁?你见到冯玉芹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时间质问她是不是凶手了?” 迟夏的问题问完,魏国良也慢慢抬起头来,他震惊,不解,却又茫然地看着迟夏。 “回答我。”迟夏加重音调。 魏国良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耻辱感,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只单单是迟警官的第一个问题,他就有点难以启齿。 但他们很明显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他咬了咬牙,回答道:“我25岁,玉琴姐……她……她35岁;我……我表白过,但她拒绝了,她不让我去她家里,是我自己……我……我昨天的确……的确以为她就是凶手……” “是啊,那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你的喜欢会给这个女人带来多大的灾难?你想过以后吗,想过就算她对你也有情谊,你们以后该怎么走吗?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你有能力去承担一切后果吗?” 魏国良哑口无言。 “所以,你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或许少年时就情根深种,又或许你是因为同情她心疼她而错以为自己很喜欢他,你自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很多,你日夜不休为她找证据证明她的清白,从一个警察的角度来看,你很敬业,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从一开始,你就没相信她。” 迟夏说着,叹了口气:“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你。” 魏国良不解,他抬头问:“为什么?” “因为她深爱着她的丈夫。”迟夏斩钉截铁。 魏国良呐呐地:“你……你怎么知道?” 迟夏觉得有些好笑。 骆寻替她开口:“因为她长了眼睛,而你,被自己自以为是的深情迷住了眼睛。” 第165章 拔头发 言尽于此,骆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迟夏走开了。 他们的车子骑出去很远,迟夏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魏国良一个人独立在桥头的身影。 “你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骆寻问迟夏:“迟警官,你总不能是因为看不过去这个小伙子为情所困吧?” 迟夏在后头揉了揉腰,被磕到的地方很不舒服:“我是为了帮那个女人,可没心思管他困不困的,他困他就去睡觉呗,我能怎么办。” 骆寻失笑:“冯玉芹?” “嗯。” 迟夏说:“小魏的喜欢已经对那个女人造成了困扰,当那个小姑娘那么熟稔地接近魏国良的时候,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难堪,小魏以为自己已经很为她着想了,但他却真实地造成了那个女人的为难,这件事在小魏拿出那些证据的时候让冯玉芹意识到,自己必须作出一个决断了。” 有时候对一个人太好,也会让人为难,纠结,甚至不知所措。 不知道怎么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接受,拧巴着,自己难受,还给对方遐想的空间。 冯玉芹的状态就是这样。 “而且,她很爱他丈夫,小魏也不会有机会的。” 迟夏看到骆寻头上竟然长了一根白头发,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根白发看。 “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这还是在村里,对冯玉芹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两个孩子重要的了,如果她不是凶手,就让那个女人好好过她的日子吧,她或许会遇到新的人,但不会是小魏。” “迟警官,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 她的声音轻轻缓缓,像羽毛刮在骆寻心上:“迟警官能看穿人心的,尤其是喜欢不喜欢。” 骆寻笑了笑,没搜寻出什么话来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迟夏问他:“黑子昨晚说收获颇丰,结果被那只假狐狸耽搁了,后来他在医院有没有跟你说?” “说了,但现在看来,都是那个……” 骆寻顿了顿,顺着她的说法:“都是那只假狐狸的调虎离山之计。” 迟夏眉头一拧,很明显不爽了,沉默几秒:“屠国林?” “对,原本黑子想要告诉我们的是,他手底下的兄弟的确在余吉发现了一波人,但那些人反侦察能力都很强,和黑子他们不一样的是,那些人的反侦察能力应该是专门训练过的,他们昨晚的最终目的应该是屠国林那边。” 迟夏原本懒懒散散的,这会儿忽然就直起了上半身:“那屠国林现在怎么样?你怎么没跟我说?” “屠国林人没事,但对方具体做了什么,恐怕只有屠国林知道了。” 骆寻说:“那些兄弟们一直都暗中盯着那些人,直到我们回到客栈的时候都没有问题。” 迟夏复盘了昨晚的情况:“客栈这边的人被捅了,黑子肯定会把人手都叫过来,这样一来,屠国林那边就空了。” “对,所以我觉得,那只狐狸不单单是冲着你来的,或许你只是捎带手,屠国林才是她这次来余吉的重点。” 迟夏找中时机拔了他那根白头发:“假狐狸,不叫狐狸。” 骆寻疼的一龇嘴:“行行行,假狐狸就假狐狸,你揪我头发干什么?” 迟夏把手伸过去:“骆队,最近压力挺大的啊,瞅瞅你头发都白了。” 骆寻猛地停下车,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根白头发:“这玩意儿是从我头上拔下来的?你确定?” 迟夏捏着那根毛:“确定一定,以及……” 话还没说完,骆寻低下头对着镜子扒拉头发:“你快帮我看看,影响我比赛吗?” 迟夏到现在都无法理解骆寻对那个“警草比赛”的执念为什么会如此深切。 但她十分尊重骆队长,认真地检查了几遍说:“没有了。” “真的?”骆寻还不信。 迟夏再三保证他才安心,怀揣着对比赛第一名的梦想,骆警官重新拧起了车把。 回到派出所,两人先去见了赵建国。 没看到魏国良,赵建国有点好奇,骆寻只说他有点事还在外头,两人赶紧问起了他去找屠国林的事情。 “按理说他在余吉不是没地方住。” 赵建国说:“一来有他投资的客栈之类,二来还有他老家,你们知道他以前就是余吉人吗,有个双胞胎弟弟的,父母离婚后,他就跟他妈走了,就算这样,屠家的老房子可还在呢,而且一直有人定期打扫着,不至于非要住在招待所啊。” “那你今天试探,他是什么个态度?”迟夏问。 赵建国脸色复杂,他想了想,摇头道:“他拒绝了,说事情既然发生在自己买下的地盘,报案的人现在也消失无踪,为了方便调查,他最好还是留在招待所好一点。” 迟夏笑了笑:“他倒是挺会找借口的。” 赵建国看过来,又道:“有个事情我不知道是我多想还是怎么的,但我觉得还是跟你们说一声我才安心。” “您说。” 赵建国思考着,缓慢开口:“我总觉得屠国林在害怕什么,我敲门进去的时候,房里的窗帘全部都拉了起来,另外你们不是让我跟他提一嘴客栈的事情吗,他果然很好奇,一直追着我问,我说了一些,他就急着送我出来了,我躲在楼道看了看,我出来以后他很快就叫了秘书进去了。” 迟夏听着他的话,面露思索。 赵建国意识到有些话他们不会在自己面前说,他转了话题:“骆队长,你们今天去桥头村有什么发现吗,那个冯……冯玉芹有没有什么嫌疑?我思来想去,她都是这个案子里最有嫌疑的那一个了。” 他刚问完这话,魏国良也回来了,赵建国一眼就看出这小子跟去的时候不一样。 “你丧眉耷眼的干嘛呢,一点年轻人的样子都没有!”赵建国教训了他一声。 骆寻替他解围:“冯玉芹的嫌疑暂时撇清了,她虽然作案动机最强烈,但证据表明她没有作案时间,所以小魏才有点失落。” 魏国良看了他一眼,想露出个感激的表情出来,结果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小魏,你去联系一下那七个救援队队员吧。” 迟夏说:“探一探他们的口风,明天我和骆队去跟他们见面也好说话。” 魏国良现在心乱如麻,又不好意思面对骆寻和迟夏,有个机会让他逃离这里,他求之不得,应了一声立马就跑了出去。 他一走,迟夏拿出救援队的合照给赵建国:“赵所,我们需要知道这几个人的个人资料,得麻烦你这边帮我们查一下了,另外路通了,死者的家属应该很快会来余吉,到时候还得辛苦你。” “没问题,这些你们不要操心,我去解决就好。” 赵建国拿过照片看了看:“我尽快给你们资料。” 吩咐完这些,迟夏和骆寻又去找黑子了。 两人刚走出派出所,迟夏收到瞿白的消息。 【走了。】 迟夏步子慢了一拍,打了个字发过去,对骆寻说:“根叔他们走了。” “去和平了?”骆寻问。 迟夏摇头:“没有,回东州了。” 第166章 二十年 瞿白原本要带着根叔去和平乡的。 但早上准备走的时候,根叔却说群里又发了消息,说是在他之前已经有人过去看了,消息是假的。 他很失落,只跟瞿白说不用去了,直接回市里。 大概是因为希望再次破灭,根叔一路上病恹恹的。 往常爱说爱笑的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靠近一个服务区的时候,他才说了一句想下去上个厕所。 瞿白停了车,在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收到了迟夏的回复。 只有一个字:好。 他放下电话,方向盘上的食指轻轻敲击着,眸子里透出冰冷,拿出手机给阿德打了个电话。 只说:“查一下池潇现在在哪儿,我要见她,回去就见。” 阿德应了,又说:“先生,蝎子说老K三天后到东州,说要见你,让你准备准备。” 瞿白沉默了几秒,看到根叔从休息区出来才回神:“知道了,这样吧,不用查池潇的下落了,到时候我一起见。” 刚挂了电话,根叔也上了车,这次他没上副驾驶,而是坐到了后排。 瞿白透过后视镜看过去:“根叔,你是不是不舒服?” 根叔吸了吸鼻子:“应该是感冒了,没事,回去喝点药就好了,我在后面睡会儿。” “好。” 瞿白没再多问,让他好好休息了。 瞿白并没有看到,根叔坐在他身后,椅背挡住他的脸,他低着头,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他的儿子褚赐四岁时候的照片。 根叔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儿子的照片,他的脸憋得涨红,眼泪无声,一颗一颗地砸在手机屏幕上。 像是砸碎了他这些年拼命保持着完整的心脏。 昨晚,他听到迟夏和瞿白说的话了。 他寻找了二十年的儿子,已经死了,他和妻子的命根子,竟然已经死了。 他很想冲进去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可是,他得知道为什么啊,在他跟前的这个孩子,他又知道多少? 褚永根的心从昨晚开始就如同一团乱麻,一夜没有合眼,此刻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了许久,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和,艰难地说:“小白,要不别找了吧,自从到了东州,每次都是你陪我找,我也过意不去,总是耽误你的时间。” 瞿白笑:“前两天还说让我把你当爹,我这免费儿子还没当两天呢你就不要我了,儿子跟爹一起找弟弟,有什么问题吗?一家人怕什么麻烦。” 这话一出来,褚永根再也无法抑制情绪,他的喉头再次哽咽。 压制了一夜的情绪,这会儿仿佛从他的四肢百骸都流窜了出来,身体仿佛有千百个孔,每个孔都在往外漏着苦。 他掩饰不住了。 “你瞧你。” 瞿白缓了缓车速,抽了纸给他递过去:“要不我前面掉头,咱们去和平乡吧,还有时间。” “去了有用吗?” 他声音颤抖着:“小白,你知道的,我就是把东州翻个面儿,我也找不到儿子了,对不对?” 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因为车子还在高速上,瞿白不能停车。 他暗自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不忍:“您听到我和迟夏说的话了?” 这个问题仿佛向褚永根昭示着,如梦中绝境的昨晚真的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真相。 他捂着脸,佝偻着腰,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小声的呜咽最后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一场大哭,他整整憋了二十年。 从儿子失踪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总觉得只要他努力,只要他不放弃,他总能找到他的孩子。 天大地大,还能有人的脚走不到的地方吗。 但二十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就算他将这世上的地都翻过来,他的孩子也找不到了。 他曾经伤了脑子,他忘记了自己的来处,只隐约记得父母给他起的名字。 褚赐,褚赐,上天的恩赐。 他是这世间的一抹冤魂,因为有人要为他报仇。 车窗往下摇了摇,风灌了进来,褚永根哭光了二十年的泪。 直到声嘶力竭,眼泪都哭不出来的时候,他沙哑着问:“瞿白,我拜托你,你告诉我,我的孩子,他是怎么死的?” 他总要知道,总要知道他后半生得怎么活啊。 *** 到下午的时候,赵建国那边给了迟夏和骆寻关于那七个救援队员的资料。 这支救援队的八个人,除了赵盛乾,分别是赵军林、赵辉、赵亮亮、赵红军、杨刚,以及两个女生,赵美莲和曲飞雨。 除了曲飞雨是外地人,其余几个人都是余吉本地人,杨刚是隔壁村的,剩下的都是桥头村人。 五年前救援行动发生意外后,赵军林,赵亮亮,赵红军三个人调动工作去了外县,赵辉和杨刚去了大城市打工,曲飞雨回了老家,赵美莲嫁到了榆滨,如今都有两个孩子了。 但很快,分散在各地的七个人,就要齐聚在余吉了。 与此同时,桥头村,冯玉芹家。 冯玉芹去了医院看望婆婆之后就直接回了家。 她在两处打工的地方都请了假,并没有和她跟迟夏他们所说的那样去工作。 女儿糖糖手里拿着一瓣西瓜在啃,目光懵懂地看着妈妈从柜子里取出一张黑白照片放在了桌子正中间,然后在那照片前面摆上水果,还有她在庙里才能看到的香。 “是爸爸!” 她啃着西瓜,眼里只有好奇和有趣。 她还不知道人的照片拍成黑色放在那里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死亡究竟会带给人什么痛苦,更何况,她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她的爸爸。 她只是偶尔好奇为什么她没有爸爸,也只是偶尔,有妈妈和哥哥,她已经很幸福了。 冯玉芹又拿来了两个火盆放在了桌角处,将到时候要用的纸钱和元宝分好放在一旁。 纸钱是她亲手拓的,元宝是她亲手叠的,还有一些,是儿子帮着叠的。 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到元宝来了兴趣,走过去蹲在妈妈身边,嘴角还有西瓜水,她指着元宝:“妈妈,我想要这个。” “这个不能玩。”冯玉芹说:“这是要烧给爸爸的。” “为什么要烧?” “怕爸爸在下面没有钱花,这是爸爸那里的钱,有了这些钱,爸爸就可以过得好一点。” “那我也给妈妈烧。” 西瓜汁顺着她的小手滴到地上:“这样你就不用每天去挣钱啦。” 孩子的童言无忌让冯玉芹热了眼眶,她想笑,嘴角却扯不开来。 她又难过又愧疚,擦着女儿嘴角的西瓜渍:“傻姑娘,你妈我可不能这么早就用上这东西。” 糖糖不解:“那什么时候用?” “等你跟哥哥长大了,不需要妈妈的时候。” 她擦干净女儿的嘴,撑着她的腋窝将她抱起来:“好了,你去外面看看,你飞雨阿姨她们来了没有。” 对年幼的赵糖糖来说,照片里的那个人对她并不重要。 她更欢喜的是家里要来很多人,有她喜欢的叔叔阿姨们,她还能得到很多零食和糖果。 美莲阿姨和飞雨阿姨还会给她带漂亮的衣服。 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手里头还攥着几颗糖,那是早上来家里的漂亮姐姐给她的。 她没吃,两颗给美莲阿姨和飞雨阿姨,剩下的两颗,给妈妈和哥哥,再给她留一颗。 但哥哥肯定不会吃,所以剩下那颗还是她的,这样她就有两颗糖。 她站在家门口,朝着路口的方向探望,快要失望的时候,她看到一群人拐过路口。朝着家的方向走过来。 他们走的近了,小姑娘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她欢快地挥舞着双手,看到对方的回应,朝着他们跑了过去。 第167章 真有钱 迟夏和骆寻见到黑子的时候,小黑脸一夜之间就沧桑了很多。 仿佛黑了八个度的沧桑版骆大队长,还是两年没剪过头发那种。 “怎么样了?”骆寻一见着人就问。 黑子薅了把脑袋:“危险期都过了,我正打算回去呢,寻哥,你们真不用再来一趟。” 他看向迟夏,有点愧疚:“迟警官,你没事吧?” “小事。” 迟夏掏出一张卡:“兄弟们是因为我们受伤的,这卡里有点钱,你给兄弟们分了吧,医药费我们出。” 黑子立马把钱推了回去:“咱们是朋友,扯钱干嘛,都是一家人,见外我可就不高兴了啊,再说医药费寻哥都付了,你可千万别这样啊。” 迟夏扯过他的胳膊把卡塞进他手里。 “你,我肯定是当自己人看的,但兄弟们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忙的,这个得分清,而且我听骆队说了,受伤的几个兄弟都有家室了,这都是咱们应该做的。” 黑子为难地看向骆寻。 “拿着吧。”骆寻说:“迟警官说得对,别叫兄弟们寒了心。” 黑子眼眶一热:“那……那我也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迟警官,我替兄弟们谢谢你。” 见他一夜没睡,迟夏和骆寻问了几个问题,又拜托兄弟们帮两个忙,黑子吩咐下去。 事儿一了,骆寻就一脚把他踹回去休息了。 医院门口就有ATM机,黑子准备把那些钱分给那几个受伤兄弟的家属,卡插进去,黑子看到卡内余额,以为自己看错了,凑近机子,又揉了揉眼睛。 这么反复了几下,他确认自己没看错。 只要一半就足够安抚那几个受伤的兄弟,剩下的,应该是迟警官和寻哥让他拿来感谢兄弟们帮忙的。 半晌之后,黑子默默地抽回卡,自言自语:“真特么有钱啊……” 迟警官真是个比寻哥还值得抱的大腿。 他要讨好迟警官,帮助迟警官,和她做永远的好朋友! 黑子顿时精神抖擞,拿出一部分钱分给兄弟们,让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什么线索,就得立马通知他。 有了奖励,兄弟们干起活来更有劲儿。 而此时,关于市局警察在余吉协助破案时却遭人“暗害”的事情,也在一大早就通过网络传到了市局。 常有为的电话最先打了进来,劈头盖脸先骂了骆寻一顿,得知他们都没什么事,才气呼呼地问:“那打赢了没有?” 骆寻一脑门子黑线,告诉他打赢了,迟警官还收获了对方一颗牙。 常有为满意了,说:“那就好,DNA检测做了没有?” 难为他还知道正事,骆寻说:“已经让信得过的人送回去了,宁弈会检测的。” 常有为嗯了一声,又猛地提高了音调:“那网上又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民宿里发生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快就在网上发酵起来,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 骆寻隐去了关于迟夏身世的部分,跟常有为解释了昨晚的事情跟几个案子之间的联系。 常有为想了好一会,很重视这个事情,让他和迟夏尽快解决余吉的案子。 并且将几个案子之间的事情跟他做个详细的书面报告。 骆寻头疼不已,对任何一个刑警来说,写书面报告,都是对他们身心的高度折磨。 迟夏刚来的那段时间,还会为了装装乖巧主动去写结案报告,但现在…… 骆寻觉得有点难…… 迟夏那边,因为骆寻电话占线,林文觉他们的电话全部都打到了她这边。 尤其是林文觉,说好不要轻举妄动,结果这两人闹出这么大动静,跟自己说都没说一声,他这会气的想给骆寻送两头乱毛,好让他快乐地度过这个夏天。 这个警草第一名,他这次别想拿到了! 迟夏安抚完大家,拒绝了他们要过来帮忙的提议。 她又给石天一打了电话,让他暗中照看着根叔媳妇那边的情况。 她意识到那只假狐狸报复心理很强,能想到就要早防患,有些事情,瞿白或许并没有那么方便去做。 葛静怡也打电话过来,迟夏让她别担心,没说两句,她那边好像有什么急事,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骆寻那边也终于结束了,走过来找迟夏:“黑子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有兄弟们发现那几个救援队队员现在已经在冯玉芹家里了。” “现在?”迟夏笑了笑:“看来冯玉芹没跟我们说实话啊。” 骆寻看了看时间:”咱们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去一趟冯玉芹家。” 迟夏点头往出去走,却被骆寻拉住了,他从兜里掏出几张药贴:“贴到腰上。” 迟夏哦了一声,拿着药贴,随便去了个洗手间贴上了。 吃饭的时候,迟夏还拿着手机在看赵建国发来的那些资料,骆寻把她的手机夺了过去:“好好吃你的饭。” 他自己三两下扒完了碗里的米饭,就着迟夏的手机看了起来。 “有个问题。” 他说:“曲飞雨一个外地人,为什么会加入余吉的救援队呢,而且这个救援队还是村民自发组成的,并不是什么正规的救援团队。” “我记得她的学历应该很高?” 迟夏说着:“资料上显示,五年前事件之后没多久,曲飞雨就出国了,学艺术的吧?” “对。”骆寻拧开水给他递过去:“现在应该从事的是服装设计行业。” 骆寻拿出手机:“我让卷毛那边查一查具体情况,赵所给我们的资料不怎么全面。” 迟夏仰头喝了口水:“能查到越多越好,我对这个人挺好奇的,一开始冯玉芹说她是外地人,我只当是普通地方,可拿到赵所的资料一看,大城市的姑娘,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学习环境,都不太可能和赵盛乾这帮人有什么交集,但她五年前却成为了救援队的一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的确,其他几个人的范围,怎么划都离不开榆滨这个地方,她一个魔都人,在这里面显得有点格格不入。”骆寻说。 迟夏吃完饭,擦了擦嘴:“那咱们走吧骆队,晃巴晃巴到地方的时候,冯玉芹他们应该也吃完了。” 骆寻跟上她:“到现在这个情况,你对凶手的侧写还和当初一样吗?” “大差不差。”迟夏说:“亏得当初没说给小魏听,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啊。” “你还在怀疑冯玉芹?”骆寻问。 “有假狐狸那帮人,我们不得不想到一种可能性,动手的可以不是冯玉芹,自然有那帮人替她去做,所以她的不在场证据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有一个事情我很好奇,如果他们帮的真是冯玉芹,那么他们想从冯玉芹这里得到什么?” 骆寻哼笑:“也是,无论是周衍宸,徐洋,还是周婉柔,他们从中作梗,都是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要么就是展示他们的游戏成果。” “可冯玉芹身上,他们没什么能索取的东西,所以我才在怀疑和不怀疑之间横跳,尤其是冯玉芹还有两个孩子,她为了孩子,能和对方达成什么交易?” 那帮人可不会如此单纯地就帮一个女人报仇。 一旦被他们盯上,无论是被害者还是加害者,最终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迟夏说着,停了下来,忽然改变了主意。 “从熊静身上扒下来的纸衣,你让黑子的兄弟送局里去了吧?” “嗯,去了。” 骆寻说:“而且让人去镇子里打听了,那东西是人画的,看看是不是从哪家铺子出来的。” 迟夏点头:“那咱们先不去冯玉芹家里了。” “那去哪儿?” 她一笑:“骆队,你忘啦,咱们千辛万苦从小野子坡抬回来的关公像,到现在还没发现什么问题呢,再去看看,冯玉芹那边,再等等也不急。” 第168章 旧手机 冯玉芹家。 自从五年前救援事件发生意外,这是这个救援小队第一次聚的这么全。 但最大遗憾是,曾经带领着他们的老大赵盛乾,如今只是中堂上的一张照片。 一伙人先去了赵盛乾的坟头祭拜,才回家里吃饭。 赵美莲等人带了很多东西来,就连饭菜都不用冯玉芹再去准备,都是现成的,避免她再忙活。 冯玉芹十岁的儿子赵子豪也请了半天假,赵美莲他们路过学校的时候顺便把他给接回来了。 饭桌上其乐融融,笑声一片。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赵盛乾的死,直到赵美莲忍不住问:“今天,有派出所的人给我打电话了,你们呢?” 这么一说,大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美莲试探着问:“你们也接到了?” 剩下六个人都点了点头。 冯玉芹正好端着刚切好的牛肉进来,听到了他们的话。 “这么快就给你们打电话了。”她有点不高兴:“警察早上就来过家里了。” “为什么?” 赵美莲不解:“这都五年前的事情了,警察现在提这个干什么?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也不说明,只说要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让我配合调查。” 几个男人也附和:“跟我们接到的一样。” 赵美莲看向冯玉芹:“玉芹,你刚才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冯玉芹点了点头。 大家都急了,纷纷放下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警察在小野子坡发现了四个死人。” 冯玉芹把牛肉放下:“听他们说,就是盛乾当初去救的那几个人。” 气氛凝滞了一瞬。 性格最火爆的赵美莲蹭地站了起来:“真的?” 冯玉芹点了点头。 “报应!这简直是报应!” 赵美莲哈哈大笑:“老天爷总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活该!好!死的好!来问,警察尽管来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他们的报应!” 男人们也反应了过来:“这是好事,大好事!来!咱们喝一杯!这是老天爷开眼了!” 酒杯重重一碰,大家一饮而尽,像是出了五年来的一口恶气。 曲飞雨问:“那凶手呢,凶手找到了吗?警察为什么要找你,嫂子,是不是他们怀疑你?” 刚才还兴奋的大家,这会儿忽然又担心了起来。 赵美莲心里一急:“嫂子……你……你不会真的……” “我哪有那能耐。” 冯玉芹笑了笑:“我倒是想亲手弄死他们,可是你们看看……”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桌子上吃饭的两个孩子。 大的乖巧懂事,小的活泼可爱:“我要是做了这种事,他们怎么办?盛乾妈怎么办?冲着这个,我就是恨死了他们,我都得忍着。” 赵美莲呐呐地:“嫂子……你……你早就……” 冯玉芹说:“你们怕我难过,跟我说那是意外,但我是盛乾的妻子,他怎么死的,我猜也能猜出来。” “几个人抢了他的干粮和水,是吧?”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要不然他们为什么在上面又困了两天,还能有力气下山,我看过当时的报道,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可我听得出他们说话的声音,那不是被困了两天的声音。” 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 曲飞雨重重地拍了一把桌子,咬牙切齿:“那帮畜生!” 这一声惊到了糖糖,她一回头,弄洒了汤碗。 冯玉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安抚了大家几句,抱着孩子去屋里换衣服。 糖糖今天是最高兴的那个,换好衣服后她搂着冯玉芹的脖子不撒手,非要妈妈抱着才肯出去。 撒娇声引起外面那些叔叔阿姨的笑,一个个说着打趣她的话。 冯玉芹无奈,抱着她出去,路过桌子的时候腿带倒了放在茶几上的包。 她没察觉,还是糖糖说:“妈妈,包掉下来了。” 冯玉芹哄着她下来,过去把包捡了起来。 出去的时候见饭桌上不见曲飞雨的身影,她扫了一圈:“飞雨呢?” 坐在曲飞雨旁边的赵美莲说前头去祭拜的时候,曲飞雨的手机好像掉在了山上,这会儿她去找手机了。 冯玉芹解下围裙:“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马上回来啊。” 都是一家人似的感情,她这么说,在场所有人也都没有在意。 冯玉芹出门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曲飞雨了。 她捏了捏手机,又进门骑了车才追了上去。 *** 此时,骆寻和迟夏正盯着那尊关公像转圈。 “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 赵建国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忍不住说:“剧院为了生意,放个关公像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迟夏停了下来,拿着个放大镜又照又摸的:“这个关公像的破旧程度来看的确是很早之前的东西。” “那……” 骆寻开口:“问题主要在于它当时所在的位置。” 赵建国不解:“哪里?” “发现熊静尸体的房子里,只有两个大件的东西,一个,是熊静的尸体,另一个就是这个关公像,而从我们当时的观察来看,那个房间并没有祭拜过关公像的痕迹,反而是三楼的一间卧室,有个用来放置壁龛的痕迹,大小正好能容纳下这尊关公像。” “所以是有人把这个关公像专门搬下来的?”赵建国问。 骆寻摇头:“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废弃之前就被搬了下来,也或许,是凶手的恶趣味吧。” “恶趣味?”赵建国问:“那这就意味着,凶手不是一个人啊!” “赵所,你忘了那个保温杯吗。”骆寻说:“那不一定是凶手的手笔。” 赵所思考着,想到客栈的事情,神情慢慢凝重起来,也没有再多问下去。 迟夏招手叫骆寻:“骆寻,你来看这儿。” 骆寻立马蹲了下去,拿过迟夏的放大镜,照着她指的地方仔细查看。 “黏合。”骆寻说。 这尊关公像上本就有很多裂痕,毕竟时间久远,又在废墟中,所以一开始,谁都没有在意。 但现在他们却发现,在众多的裂痕中,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痕是完整的,从上到下,相当于这尊关公像曾经被人从中间破开,又用某种技术黏合在了一起。 迟夏想了想,对赵建国说:“赵所,麻烦你找个榔头过来。” 赵所不明所以,但也很快给他们找了榔头。 关公像被抬到了派出所的院子里。 骆寻手里拿着榔头,看了看迟夏,见她点头,他抡起榔头,朝着关公像砸了下去。 赵建国惊的面部表情都颤了一下,这又是什么操作? 随着骆寻几榔头下去,关公像破裂,直到从里面滚出个被纸包着的东西出来。 赵建国惊呼一声:“有东西!里面有东西!” 骆寻停下动作。 迟夏朝他一笑:“骆队,辛苦了啊。” 骆寻扯扯嘴角:“不辛苦不辛苦,迟警官,赶紧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吧。” 赵建国已经把东西捡了起来,撤除了外面的一层纸。 看到里头的东西时,他诧异地看着骆寻和迟夏:“这……是个手机?” 迟夏拿过手机,按了开机键。 骆寻在一旁道:“看这个型号,是五年前的机子了。”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手机也开机了。 手机壁纸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迟夏认真看了看:“是熊静。” 熊静,小野子坡案件唯一的女性受害者。 第169章 见人性 迟夏很快检查了一遍手机,最后在手机图库中找到了两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被点开,视角晃动了几下才对准了它的目标物。 三个男人。 分别是史广轩,姚立兴,郭易亮。 视频亮度有点暗,他们应该在某个山洞里,拍视频的人应该就是熊静,从画面高度来看,她应该是躺着的。 史广轩先开口了:“妈的,我死都没想到会迷路,这破山真是应了死人山三个字,他妈的,这还能不能下去了?” 姚立兴踢开矿泉水瓶子:“广哥,咱也别太担心了,那个队长不是已经去找路了嘛,咱们再等等。” 郭易亮嗤笑一声:“就那破队长,这都一天了,一条路都找不到,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救援队队长,我看啊,他就是想咱们给他加钱吧。” “哼,想钱想疯了吧他。” 有点冷,史广轩搓了搓胳膊:“行了,赶紧检查检查物资,尤其是水,这种时候还是保命要紧,咱们四个人,还怕他一个人?” “哎,这个小静也真是的,怎么这时候生病了。” 姚立兴检查着物资:“轩哥,加上救援队队长带来的东西,咱们的干粮和水也不够了啊……” “咱们三个。”史广轩压低了声音:“每人多拿一瓶水。” “哥,那小静……” “那不是多出来半瓶嘛,给她就够了,一个姑娘家,能喝多少。”史广轩说。 山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背包锁链被拉上了。 郭易亮说:“哥,没水了,那男人怎么办?” “保自己的命重要还是他的重要?” 史广轩小声呵斥他:“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你的给他。” “别别别。” 郭易亮笑声刺耳:“这人嘛,总得给自己留个后手,是不是?” “可不?” 姚立兴附和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水和粮食可就是咱们的后路。” 三人说完不久,出去探路的赵盛乾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而且还受了伤,声音很虚弱。 史广轩等人立马凑了上去:“赵队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 赵盛乾声音虚弱:“掉进泥潭里了,我来找你们的那条路有点问题,咱们不能原路返回了,我重新找了一条路,相对好走一点,我休整一下,处理一下伤口。” 史广轩几个人一改刚才的态度,仿佛十分担心他的状况:“赵队长,你发烧挺严重,要不赶紧吃点药吧。” 赵盛乾拒绝了:“物资本来就少,尤其是药,给女同志留着吧,给我喝口水吧。” 史广轩等人为难:“赵队长,你是不知道,小静这不是发烧了嘛,闹腾着要喝水,咱们现在……现在没水了……” 视频里忽然黑乎乎的一片,应该是摄像头被挡住了,但依旧能听到赵盛乾的声音。 “那我得赶紧带你们下山,现在天晚了,这样,我跟你们说说明天的路线……咱们一早就下去。” 路线说到一半的时候,赵盛乾的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只听到史广轩他们说了一句:“赵队长,你先休息休息吧。” 视频也就结束在这里了。 “这帮王八蛋,在那种情况下私藏干粮!” 赵建国气的牙根都痒痒:“盛娃子一个人去找他们,他一个人能带多少物资,他们竟然私藏!这不是要人命吗!” 迟夏沉着脸返回图库界面,打开了另外一段视频。 视频里出现了熊静的脸。 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神态紧张,举着手机。 “早上出发的时候,郭大哥不听赵队长的话,差点掉下山,赵队长为了救他又受伤了,他们害怕赵队长拖累我们,把赵队长留在了山上。” “我们现在循着赵队长昨天说的路线下山,但史大哥好像又带错路了,他们现在在找路,我想告诉大家,如果我在这里出现意外,那一定是他们三个害我的,赵队长那边现在没有吃的和喝的,我们临走的时候,赵队长还把他的冲锋衣让给我穿了,我……” 视频里忽然传来史广轩他们的声音:“小静,你好了没有啊,你快点!” “诶,来了!” 熊静匆忙回答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他们害我的,记住,我叫熊静,如果我死了,害我的人是史广轩,姚立兴,郭易亮!” 视频结束。 迟夏等人良久没有说话。 明明是六月酷暑,他们却只觉得脊背生凉。 “人嘛,总得为自己留个后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物资本来就少,尤其是药,给女同志留着吧。” 被救人的话,和救援者的话,一遍一遍地回荡在在场之人的脑子里。 赵盛乾去给他们找求生的路,他们觉得他钻进了钱眼里。 他一个人背着四个人的物资来找他们,他们私藏水源。 他受了伤回来,想喝口水,他们满口胡邹,他没计较,把珍贵的药留给了女孩子。 他带领他们下山的时候,有人不听话,他救了对方,自己又受了伤…… 他们觉得他是累赘,将他抛在原地。 他甚至将保暖的冲锋衣给了队里唯一的女孩子,他一定以为他们下山后很快就会回来。 就算熊静察觉到他们的自私,但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她依旧没有为赵盛乾说一句话,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 他们最后有惊无险地下了山,作为知道内情的人,就算她手上有这两段视频,足够还那个枉死的队长清白,但她依旧选择缄口不言,任凭流言蜚语中伤那个无辜惨死的好人。 但凡他们留下一瓶水,但凡他们留下一点吃的,但凡赵盛乾遇到的是队里其他人…… 只要有个但凡,他或许,就不会死了。 赵建国叹了口气,来回踱步了几遍才将心里的气压了下去。 迟夏和骆寻又将那两个视频看了一遍。 “你觉得是谁放的?”骆寻问。 迟夏呼了口气,她说:“除了假狐狸,没有别人了。” “目的呢?” 骆寻有点想不明白:“大费周章把这个东西放进去,如果我们发现不了呢,意义是什么?” “就算我们发现了,这也不应该是送给我们的礼物。” 迟夏也觉得不对劲:“如果我们发现不了,她就白干了,可如果我们发现了……” 就在这个时候,魏国良手上拿着手机,从派出所外面冲了进来。 他大喊着:“骆队,迟警官!师父,你们快看手机!出事了!” “怎么了?”骆寻问他。 迟夏已经拿过了魏国良的手机,看到界面的时候,她眉头一拧:“靠,被算计了。” 魏国良的手机界面是社交网站界面,而此时,他们刚才看到的那两条视频已经在短短时间内火速传播,冲上了热搜前几位。 骆寻立马掏出手机。 “所有主流媒体发布视频的时间,都跟我们打开熊静手机的时间相似。”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迟夏也发现了这一点。 “熊静这个手机早就被设置过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一旦我们发现关公像的线索,打开手机的那一刻,这个动作就像是一把钥匙,这件事的真相就会被公布在网络上。” 她打开手机的社交软件,果不其然,视频是从他们手上这部手机发出去的。 发出时间,正是手机开机的时候。 如果五年前的事件只是小范围的传播于榆滨这块地方,那么这一次。 对方是要将其公布于全国人民面前。 迟夏知道这一定是假狐狸干的,但她却难得的不生气。 她私心里,觉得这是对的。 只有这样,当年,赵盛乾和救援队无辜遭受的骂名和冤屈,才能彻底洗清。 流传范围越广,他们就越干净。 当她察觉到自己因此而感到兴奋的时候,她的脑袋也开始闷闷的疼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这个局面还得他们来收拾,并且要收拾的干净。 与此同时,骆寻的手机上,卷毛那边发来了关于几个救援队队员更为细致的个人资料。 第170章 来不及 “迟夏。” 骆寻叫了一声,迟夏回过神来,脑袋的闷疼也被压了下去。 她从一瞬间的暗黑世界,回归于灿阳之下。 “你看这个。”骆寻把手机递过去,那上面是关于曲飞雨的详细资料。 救援队其余几个人的资料都很简单,他们这些年的状态都一目了然,结婚生子,工作变动,但曲飞雨不一样。 资料上显示,救援队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开始就加入了救援队,只有曲飞雨是七年前加入的。 也就是说,五年前事件的时候,曲飞雨才加入救援队两年。 而她加入的契机也很奇怪。 “躁郁症自杀?” 迟夏看完资料:“你是不是也觉得,曲飞雨这件事跟赵盛乾有关?” 骆寻点头:“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曲飞雨自杀事件后,就从魔都到了余吉,并且很快就加入了救援队。” 卷毛那边又打了电话过来,迟夏直接接了起来。 “老大,我查了一下七年前魔都有没有什么救援活动,查到了一个事儿,当年魔都暴雨,这个大家应该都有印象吧?全国各地去了很多志愿者,尤其是专业的救援队在当时很紧缺,所以我怀疑,你们案子里的那个救援队队长,也是在这次去过魔都。” 这么一说,仿佛就通了。 赵盛乾在那次暴雨灾害中前往魔都做志愿者,某种情况下,他救了当时有轻生行为的曲飞雨。 在这之后,曲飞雨又因为某种原因来了余吉,加入了救援队。 五年前事件不久后,曲飞雨就去了国外留学。 而且通过卷毛那边的资料显示,曲飞雨虽然家境良好,但她跟家里人的关系却很疏离。 “还有。” 卷毛又道:“我查了一下这几个人最近的行程,发现其他几个人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有这个曲飞雨,她半个月前就回国了,回来没两天她就去了余吉,住在一家……嗯,我看看啊,一家刚营业不久的民宿里,我把地址给你们发过来。” 卷毛那边挂了电话,发过来地址,骆寻立马让赵所安排人去查证了。 “让黑子去查一下那个民宿。”迟夏又在手机上打了这么一行字。 骆寻默不作声给黑子发了消息。 “你还记不记得,冯玉芹说过,曲飞雨虽然离得远,但每年都会给她钱,还会经常寄东西来。” 见他发完消息,迟夏才说。 骆寻点头:“这可比对她家里人还要好。” 迟夏双眸微眯:“因为余吉这帮人对她来说,要比家人还要亲近。” 她舒了一口气,脑袋依旧有些闷闷的:“一开始,我对凶手做过侧写,但因为种种缘故没怎么跟大家分享过,因为假狐狸参与度有点高,我怕我出错。” 迟夏伸了伸手:“小魏,纸笔给我。” 小魏立马将东西给她递了过来。 迟夏坐在了台阶上,本子在膝盖上,边写边道:“凶手一定熟悉余吉地形,但大概率不具备单独复仇的能力,需要有人帮忙,所以,我一直没有放弃对冯玉芹的怀疑。” “从那四个受害者的死状来看,凶手报复心理很强,很清楚赵盛乾的死因,但我现在并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一点上,冯玉芹的嫌疑又小了点。” “我观察过她知道史广轩他们就是当年那四个人的时候,震惊不是作假的。” 她在纸上写下两种可能性:“第一种,五年前就知道了,那么凶手为什么现在才复仇?第二种,近期才知道,那这就涉及到凶手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是假狐狸蛊惑对方复仇,那么假狐狸的目标,最终还是要回到我们身上。” “还有,我现在其实比较倾向于,凶手对赵盛乾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迟夏写下 :“救命之恩,爱慕之情。” “曲飞雨。” 骆寻话音落下的时候,迟夏也在本子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会是她?”小魏不解地问道。 “五年前事发的时候,冯玉芹已经到了孕晚期,事发后没两天她就生了孩子,在医院住了好多天。” 迟夏说完,又问赵建国:“赵所,当时的冯玉芹,应该没有多少机会去探求真相吧?” “没错。” 赵建国说:“之后一大堆的事情,还是冯玉芹身体稍微好点了,才来派出所了解这件事,但当时,大家也只能以意外给这件事定性,之后她带着婆婆和孩子回了村里,一直到现在了。” “所以,以我们现在的了解,冯玉芹是最有动机,却也是最不会去复仇的那个。” 骆寻说:“但如果有一个一直默默深爱着赵盛乾的人,突然得知了赵盛乾死亡的真相,那么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去复仇。” “如果她当年就知道真相呢?” 迟夏接着他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方选择这个时候复仇,一定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小魏脱口而出:“什么理由?” 迟夏摇头:“不知道,得见了才能知道,或许我们在这里分析了半天,凶手根本不是人家。” 迟夏站了起来,在刚才书写的本子上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小魏,如果是你,你早就知道真相,但五年来一直没有动手,现在忽然行动,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魏国良僵在原地,一时间头脑中空白一片。 他努力的想往里面塞一些答案来供迟警官他们参考,但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 赵建国却开口了。 他神情凝重,对迟夏和骆寻说:“除非我快死了,再不做这件事,就来不及了。” 迟夏看着赵建国,忽然间恍然大悟。 如果他们之前的猜测都是成立的。 那么。 患有躁郁症自杀的少女被从天而降的英雄所救,她从此对他情根深种,跟随他来到他的家乡。 她在这个山清水秀的乡村里,过上了另外一种平淡而又充满意义的生活,在经历了几次救援活动后,她深知活着对人的重要。 赵盛乾,或许是她身处低处黑暗时,唯一靠近她,并且拯救她的流光。 她知道赵盛乾已经成家,按照时间来算,那个时候,赵盛乾的大儿子也已经出生了。 再从冯玉芹的说法来看,她即便情根深种,却也从未宣之于口,并且在赵盛乾身故后,时常接济和照料他的妻儿。 就算知道他的死因,她也知道,她深爱的人到死都是为了让别人活着。 所以她不能浪费她的生命。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会动手? “走,咱们是时候去冯玉芹家了。” 迟夏又看了一眼网络,关于那两个视频的热度只高不低。 “赵所,事情既然捅到了网上,咱们也不能干等着,我们需要发布声明,表明警方已经在调查这个案子,先给公众一个交代。” “那这些视频……”赵建国问:“要不要找网警帮忙撤掉?” 迟夏看了眼骆寻。 骆寻暗暗叹了口气,他说:“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了,也算是还赵盛乾一个公道吧,市局那边我会打电话过去说明,也会找人写好声明,到时候你用余吉派出所的账号发出来就好,会有同类型账号转发,不用担心。” 既然要打舆论战,那大家就打,不过就是看谁玩的更花罢了。 迟夏和骆寻离开派出所去了桥头村,魏国良还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过了好半天,他机械地看向师父赵建国:“师父,这个案子,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赵建国脸色复杂地扯了扯嘴角:“你到底还是经验太少。” 他转身往办公楼里走,声音缓缓向后传递:“对余吉来说,这只是一个杀人案,但对骆队长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博弈。” “什么博弈?” 赵建国无奈地笑,他背过手:“小野子坡的炸弹,住在招待所不离开的大老板,客栈发生的事情……” 他停下来打了徒弟一巴掌:“种种事情加起来,就证明事情没那么简单,更不是咱们一个小小的余吉能担得住的,你啊,还是好好学吧!” 魏国良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思索万千。 第171章 叫她来 迟夏和骆寻到冯玉芹家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了残局。 大概是两个孩子在睡午觉,几个人在葡萄架下面小声聊天,桌上还放着茶水和西瓜。 赵美莲一抬头就看到他们,疑惑道:“你们是?” 大家都看了过来,冯玉芹拧了拧眉,不怎么欢迎他们:“来过家里的警察,市局来的。” 大家看迟夏和骆寻的目光顿时复杂了起来。 迟夏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曲飞雨的身影,她问:“好像还缺一个人吧?” “飞雨有点事,先回去了。” 冯玉芹拿过来两个凳子:“先坐吧。” 迟夏坐了下来:“回去了?什么时候走的?回魔都了?” “啊,是,有点急事,所以回去了。” 冯玉芹把切好的西瓜给他们推过来:“挺热的,吃两块西瓜吧。” 迟夏拒绝了,问:“我看你们这样子,应该还没上网吧?” 大家都很疑惑,动作却整齐划一地掏出手机。 迟夏提醒了一声软件的名字。 半晌后所有人都震惊地划拉着手机,赵美莲看了大家一圈,激动道:“这……这这这……这是谁拍的?” “熊静。” 迟夏看着冯玉芹说:“这次小野子坡的女性受害者。” 冯玉芹的手轻轻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打在手机屏幕上。 她沉默着看完了两个视频,整个院子里的气氛也忽然凝滞下来。 众人的目光也都朝着冯玉芹看了过来。 男人们沉默着,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赵美莲已经满眼泪水,她走过去抱住冯玉芹:“嫂子,你……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出来,你别憋着……” 冯玉芹的哭声克制而又痛苦,但始终没有吵到两个正在午睡的孩子。 赵美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问迟夏:“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官,五年前的事情怎么现在忽然就……” “因为凶手没时间了。”迟夏看着冯玉芹说道。 冯玉芹身子轻轻一颤,拿着手机的手也紧了一紧。 迟夏心里松了一口气,看了骆寻一眼。 她继续道:“凶手或许早就知道赵盛乾遇害的真相,五年来之所以没有复仇,是因为时机未到,但现在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为赵盛乾报仇。” 赵美莲等人听得云里雾里。 “就算要报仇,也该我们报。” 有个男人开了口:“除了我们谁能为赵大哥报仇?警官,你们不是在怀疑我们几个吧?” 赵美莲义正言辞:“怀,来,怀疑吧,视频你们也看到了,赵大哥怎么死的很清楚了吧,这个凶手可真是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这口气我们憋了五年了!” “你们以前就清楚赵盛乾的死因吗?”骆寻问道。 有人回答:“猜也能猜到,但视频里这些,我们是第一次见。” 他们说完,有人捶了一拳桌子:“那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死得好!” “你们觉得,谁会是凶手?”骆寻又问。 迟夏注意到冯玉芹的手又颤了颤。 “警官,你要这么问的话……” 赵美莲拿着纸巾擦冯玉芹的脸:“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把那几个王八蛋给杀了,你们要是不信就一个个查呗,总能查不出来的是不是?再说了,他们那种人,难保还有什么仇人,你们慢慢找吧,我们五年都熬过来了,还怕现在?” 她这番话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附和。 骆寻也坐了下来,拿出笔记本做笔录:“那就问吧。” 迟夏嗯了一声,余光观察着冯玉芹,开始问:“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几个都是一开始就加入的救援队,是赵盛乾找的你们,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 男人说:“都是从小一起玩的,爱好也相同,赵大哥提出组建救援队的建议,我们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偶尔挣笔外快,还能救人,挺好的。” “对啊。” 赵美莲说:“我加入的晚一点,赵大哥说我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磨了两个月他才同意。” “那曲飞雨呢?” 迟夏问:“她是外地人,还是魔都人,为什么会加入隔得这么远的余吉救援队?” “这个……” 赵美莲看了看几个男人:“外地人怎么就不能加入了?她爬山不比我们差啊,救过好多人呢。” “你们就没好奇过她一个魔都人为什么会来余吉?” 迟夏问着,声音的方向却是朝着冯玉芹看过去的。 “好奇过啊。” 赵美莲说:“飞雨家里有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喜欢余吉,所以就留了下来,偶尔也会去其他地方住几个月啊,这有什么的,我要有钱我也想这样。” “那么。”迟夏依旧看着冯玉芹:“她跟赵盛乾的关系怎么样?” 赵美莲是女人,终于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她脸色一变有点不高兴了,刚想要为姐妹撑腰,冯玉芹却率先一步开口了。 冯玉芹的手机屏幕上满是泪水,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抬头道:“盛乾是有家室的人,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飞雨来余吉的时候我儿子都出生了,警官,你们现在这么中伤一个女人的清誉好吗?” “就是啊!”赵美莲附和:“飞雨对嫂子这么好,对两个孩子也好,你们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那就让曲飞雨回来自己说吧。” 骆寻说着又问:“对了,你们有谁知道曲飞雨是什么时候到余吉的?” 赵美莲想都不想:“昨天啊,她先到的榆滨,昨晚在我家睡的,今天我们一起过来的!” “是吗?” 迟夏看着冯玉芹,见她眼神眼神躲闪,她说:“可是我们的调查是,曲飞雨半个月前就到了余吉,住在一家民宿。” “不可能!” 冯玉芹站了起来,看起来很生气:“警官,我觉得你们可以走了,我们今天好好的聚会,我不想被你们给扰乱了。” “等曲飞雨回来吧。”迟夏说:“我们也是工作,希望你们理解一下。” “她都走了,还叫什么叫!” 冯玉芹怒视着迟夏:“人家有急事,就让她走不就行了吗,我丈夫的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你们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是吗?” 骆寻把迟夏扯过去,神情自若:“这是我们的工作,希望你理解,至于曲飞雨,我们的人已经带她回来了,不用麻烦你们通知了。” 冯玉芹大惊失色,惶恐地看着骆寻:“你……你说什么?” “我说,有人带她回来了。” 骆寻重复:‘我们的人在她住的民宿找到她了。” 冯玉芹脚下一软,坐到了凳子上。 赵美莲和几个男人有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话题忽然就扯到飞雨身上去了? “嫂子,这……这是怎么了?”有个男人开口问冯玉芹。 冯玉芹撑着桌子,她低着头,没有回答任何人的话。 迟夏看着她的样子缓缓开口:“冯女士,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曲飞雨就是这次小野子坡案的凶手的?” 一言一出,四方震惊。 第172章 曲飞雨 时间回到中午。 冯玉芹抱着糖糖出门的时候带倒了包。 那是曲飞雨的包。 包掉下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也掉出来了,糖糖跑了出去,冯玉芹收拾东西,却发现了一份纸质报告。 那是曲飞雨的肝癌晚期报告。 她愣在那里,不敢相信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门外笑声时不时传来,冯玉芹最终选择了沉默,她将报告重新塞进曲飞雨的包里,却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东西。 那是一条项链,冯玉芹认识那条项链,认识曲飞雨不久后她就一直戴着,应该是很在意的东西。 如今掉了出来,她有点不好意思,拿到手上的时候忽然发现项链的坠子其实是可以打开的。 那一刻冯玉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坠子已经打开了。 她看着坠子里的东西,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糖糖又跑回来叫她,她才惊慌失措地将坠子塞进了曲飞雨的包里。 那个曲飞雨戴了很多年的项链坠子里,是曲飞雨和她的丈夫赵盛乾的合照。 照片不是在余吉拍的,应该是某个海边。 照片里曲飞雨一脸颓败,双目无光,但他的丈夫赵盛乾却是笑容满面,浑身散着蓬勃。 那无疑是个让人心动的男人,他带着乡村的淳朴和善良,也带着未经污染的自由和希望。 她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出门,却得知曲飞雨去找手机了。 可她的手机,明明在包里。 所以她追了上去,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她想去看看。 她像个小偷一样,一路跟着曲飞雨,到达自己丈夫的坟茔。 她躲在树后,亲耳听着另一个女人对她丈夫的思恋,看她哭泣,看她拿下假发。 化疗已经让那个美丽的女人失去了头发。 她诉说着这些年去了哪里,见过一些什么人,吃过一些什么东西,偶尔回到余吉,也不敢亲自来见他的妻子。 因为她心里是那么不堪的爱着一个人。 奇怪的是,冯玉芹跟着她哭,跟着她难过,却并不觉得愤怒。 她爱一个人,错了吗? 可她从未伤害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丈夫还是自己,她一直都保持着分寸,所以这么多年,她才无所察觉。 直到她对着丈夫的坟茔说,我为你报了仇,我杀了那些人。 冯玉芹再也没有忍住,她冲了出去,不由分说地让她赶紧离开余吉。 她们没有再说什么话,又或者是冯玉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所有的事情在她脑子里还很混乱,但她只有一个想法:曲飞雨必须走,必须尽快离开余吉。 “走吧。” 她哭着,抓着她的手:“走的远远的,永远别来这个地方。” 曲飞雨却笑:“嫂子,我活不了多久了。” “活一天也要活。”她扯着曲飞雨往下走:“飞雨,是他害了你。” 曲飞雨笑:“嫂子,是他救了我。” 冯玉芹载着她,哭着摇头:“不,是他害了你,你这些年,过的一定很难,是不是?” 曲飞雨摇头,却也悲从中来。 冯玉芹却知道,他的丈夫,将这个女孩子从死神手里救出来,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生活在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中。 她把曲飞雨送了出去。 “走吧,飞雨,走的远远的,能过一天是一天,你为自己活一活吧。” 但她没想到,警察来的这样早。 甚至他们告诉她,飞雨已经被带回来了。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冯玉芹悲从中来,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个女人。 她何必呢,如果要复仇,也该是她去,说的再难听一点,也该是他们的孩子去。 *** 曲飞雨回到民宿没多久,就被黑子找到,并且带到了冯玉芹家。 再次见到她的这些朋友们和冯玉芹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她卑劣地觊觎着朋友的丈夫,也卑劣地喜欢着他们共同的朋友。 在他有妻有子的情况下。 “你……我不是让你走吗!”冯玉芹哭着吼她:“你回来干什么!” 赵美莲冲了过去,也哭了:“飞雨,真……真的是你?” 几个男人不知道如何开口,但目光里却难掩担忧。 曲飞雨笑了笑,她神态坦然:“是我,是我杀了那些人。” “你!” 赵美莲哽着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你为啥啊!这事都过去五年了!”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真相。” 曲飞雨这话一出,赵美莲等人愣住了。 过了好半天,赵美莲确认般问她:“飞雨,你说……你早就知道赵大哥怎么死的?那两个视频……你……你早就知道?” “嗯。” 曲飞雨深吸了一口气:“当年事发后,我去找过史广轩他们,在熊静的手机上发现了这两段视频,我偷了她的手机,一直保留到现在。” 沉默了好久,有人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拿出来?” 曲飞雨低下头,迟夏能察觉到她的呼吸轻轻地,心中仿佛无所波澜。 “那时候我想活下去。” 过了好半晌,她抬头看向她的朋友们:“我死过很多次,很多次都因为我的懦弱而失败,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我却害怕了,那时候,是赵大哥救了我。” 没人说话,即便他们都有太多疑惑。 “他救了你,所以你跟着他来了余吉。”迟夏开了口。 “嗯。” 曲飞雨笑了:“这里很小,但很温暖,我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这里的景,我跟着大家参加过几次救援活动,我看到这个世界上有人不断作死,又有人不断拯救他们,真正的死亡来临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是向往活下来的。” “所以你想做救人的人。”迟夏说。 “这样不好吗?”曲飞雨看向她。 “很好。”迟夏对此表示认可。 “那你现在……”赵美莲脑子终于明白了点:“你糊涂啊你,你杀了那些王八蛋,你自己怎么办?” 冯玉芹哽咽着。 “我活不了多久了。” 曲飞雨温柔地看着她的朋友们:“死之前,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活……活不了多久……”赵美莲磕巴着问:“什……什么意思?” “肝癌,晚期。” 曲飞雨说:“他们不死,我在下面遇到赵大哥,也不好意思跟他打招呼。”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赵美莲哭声渐起。 曲飞雨神态平静,仿佛眼前这一幕与自己无关。 “你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事情吧?” 迟夏再次问道:“他们跟你合作的筹码是什么?又或者说,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曲飞雨这才略有诧异地看了迟夏一眼。 她扯了扯嘴角:“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迟夏说。 “什么合作?”一直沉默着的冯玉芹,此时抬头问曲飞雨。 曲飞雨却没说,她只是笑了笑说:“玉芹,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对你好,对两个孩子好,都只是因为爱屋及乌罢了,你最好还是恨我吧,那样我也好受点。” 冯玉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警官。”曲飞雨又看向迟夏,她笑:“我承认自己是凶手,但是你们有证据吗?” 迟夏拧了拧眉。 “我可以给你们证据。”她又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迟夏问:“什么?” “跟我去民宿,你们就知道了。” 曲飞雨说完,对冯玉芹说:“玉芹,拿酒来吧,走之前,我想跟大家碰一杯。” 冯玉芹拿来了酒和酒杯。 自酿的酒香十分浓郁,迟夏看了看,往后退了两步。 八个酒杯互相碰在一起,曲飞雨一饮而尽,笑道:“走啦,朋友们。” 她不再有任何留恋,转身就走。 第173章 大爆炸 骆寻和迟夏带着曲飞雨到了住的民宿。 黑子不方便在场,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去调查民宿的情况去了。 当他上了车,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刚拐过路口的时候,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 黑子在车里一个激灵,他愣了一瞬,意识到这声爆炸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时候,他呆了几秒。 几秒后他怒骂一声,立马调转车头,朝着民宿的方向冲了过去。 民宿位置有点偏,还没有正式开始营业,黑子火急火燎地通知了派出所和119,跑到民宿门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腿都是软的。 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时间,民宿里已经是熊熊烈火。 他冲进去,热浪扑面而来,刚撕心裂肺地喊了两声,就看到火浪中迟夏搭着骆寻走出来。 在一浪接一浪的热潮中,她如同一根挺立的旗杆,每一个步伐都带着坚定。 她的脸上似乎带着冰霜冷雪,平静的双眸里,黑子只看到克制的愤怒。 黑子冲了上去,跟她一起扶住骆寻。但他张嘴,竟发现自己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受伤了。”迟夏停了下来,把已经昏迷的骆寻交给黑子:“送他去医院。” 相较于她,骆寻后背的衣服几乎被炸开,血肉模糊,可想而知意外来的多急促。 谁也想不到曲飞雨带他们来民宿的目的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爆炸传来的那一刻,骆寻扑身而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你呢?” 黑子架着骆寻,上下扫了她一遍,见她一条胳膊也是猩红一片,沙砾和尘土附着在上,分不清到底伤了多少。 “你怎么办?” “我没事。”迟夏催促:“别磨蹭了,快去。” 警车和消防车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仿佛离他们越来越近。 “迟警官,你小心点。”他说完这话,立马带骆寻去了医院。 火势越来越大,迟夏退到门外,目光凛冽地盯着熊熊火光。 她的脑袋很疼,火光似乎刺激着她的记忆神经,有些东西迫不及待地想冲出来。 但她现在绝不能发病。 她闭上眼睛,想象着火光将她吞噬,在一股介于疼痛和畅快的节点中,她的胳膊重重地往一旁的门框上磕了一下。 胳膊折了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赵建国和魏国良的声音传来,她睁开眼睛,双眸通红。 身体上的痛暂时压制了脑袋的疼,两者中和之下,她暂时保持着清醒跟他们交谈。 从冯玉芹家到民宿的那一段路程,曲飞雨一路保持沉默。 直到他们进了民宿,骆寻小声提醒迟夏:“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小心一点。” “民宿没有人。”迟夏点了点头,也小声跟他说。 两人带着警惕,一路跟着曲飞雨到了她所在的房间门口。 “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曲飞雨忽然停了下来:“我去给你们拿证据。” “我跟你一起去。”迟夏说着就要跟她一起。 骆寻扯住她的胳膊:“你在外面等着,我去。” 骆寻进去,迟夏只隐约听到曲飞雨跟他说话的声音,她往里头探了探,依旧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重新站回原位,复盘着整个事件。 忽然觉得曲飞雨带他们来民宿这个行为有点蹊跷。 刚这么想着,骆寻的身影冲了出来,他大喊了一声:“迟夏,跑!” 与此同时,他抓起迟夏的手腕。 迟夏几乎是被他的力气带着跑。 身后轰鸣一声的时候,两人刚跑到院子里。 骆寻手上用力将她扯到了前面,扑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身下。 爆炸的火光燎过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胳膊,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传进她鼻腔里。 她知道骆寻一定伤的不轻,听到的却是他在耳侧一声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这是证据。” 他的声音轻轻的,将一个优盘塞进她手里:“肯定死不了,你放心。” 他说完这话,脑袋磕在她的肩膀,迟夏仿佛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了。 她来不及多想,在火光蔓延过来之前,迅速检查了骆寻的生命体征。 那一刻也没想什么太多的东西,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眼前这个人死了,她要那只狗狐狸陪葬! *** 迟夏几乎是机械地和赵建国做交接。 身边派出所的人和消防员来来往往,她只觉得自己身处在和他们不同的世界里。 她的那个世界,阴暗,潮湿,冰冷。 而目光里这些人,是希望,是依靠,是护佑。 直到曲飞雨的尸体被抬出来,她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 赵建国说:“再坚强的人,在爆炸和火灾中丧身,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呢?” 曲飞雨的尸体是挺直的,双手交叠小腹之上,即便已经没了面目焦黑一片。 但只看这个姿态,就能看得出她死前一定是平和的。 人在火海中死亡,会蜷缩。 除非,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且远离了爆炸点,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她在昏沉的痛苦中回想当时的场景,从骆寻跑出来拽着她往外跑到爆炸发生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三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曲飞雨在三分钟的时间里,心平气和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无法感知疼痛,甚至还实施了爆炸的事实。 火已经灭了,木头烧焦的味道和油漆味混合在一起,四处都散着烟。 迟夏甩了甩脑袋:“先带回去吧,我去检查一下爆炸点。” 她身形晃了一下,小魏立马将人扶住:“迟警官,我陪你一起去。” 迟夏拒绝了:“冯玉芹那些人应该很快就赶过来了,你跟赵所去,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尤其是冯玉芹,她跟曲飞雨单独交流过。” 果不其然,就在迟夏刚走了没两步的时候,冯玉芹等人就匆匆赶到了。 哭声四起,撕心裂肺。 迟夏只觉得吵闹。 而医院里,骆寻后背的伤口被处理好的时候,人也幽幽转醒。 眼睛一睁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块黝黑的皮肤,他拧了拧眉,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随着那团黝黑逐渐移动,他对上一双扑腾着的眼睛,求生意志瞬间丢失。 他闭上眼睛,沙哑着开口:“你能不能离远点。” 黑子终于确定他是醒来了,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抓住他的手腕:“寻哥,你吓死我了!” “这不是活着呢么?”骆寻转动眼珠,神志归拢了一些:“迟夏呢,她怎么样?” “人倒是没什么事。”黑子说:“但我觉得她想杀人。” “扶我一把。”骆寻抬起胳膊,感觉哪哪儿都疼。 “哥,你这样子你不会想回去吧?”黑子扶他坐起来。 骆寻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只是皮外伤,又不是挂了。” “你还想挂了?”黑子简直无语凝噎:“你知道听到爆炸的时候我心脏都暂停了好吗!” 骆寻哼笑:“算你小子有良心。” 他看了看架子上的点滴,正好也剩下一丁点了,嘱咐黑子:“去,给我找一套衣服来,舒服点的,我得回去。” 黑子知道自己拧不过他,应了一声,去给他找衣服了。 黑子一走,骆寻想给迟夏打个电话,找了一圈,发现他的手机在爆炸的时候可能英勇牺牲了。 他表明了身份,借了来查房的护士的电话,给迟夏拨了过去。 “迟夏,是我,我没事。” 那一头接起的第一时间骆寻就说。 电话那头没说话,只传来迟夏的呼吸声,骆寻逐渐拧起眉头:“你怎么了?” 迟夏深深呼吸了一声,声音克制却挡不住颤抖。 她透过电话告诉他:“骆寻,我可能挡不住了。” 第174章 表个白 骆寻穿着病号服,带着满身的伤冲进民宿的时候,差点被赵建国当做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给叉出去。 “迟夏呢?”骆寻把脸怼在赵建国跟前:“认出来了吗,我,骆寻。” 赵建国怔了几秒,指了指民宿里面:“迟警官进去检查爆炸点了。” 话音刚落,骆寻跑了出去,只剩个残影。 赵所看过去,见他病号服的后背已经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骆寻找到迟夏的时候,她躲在残垣断壁中的一根大圆柱后面,周围水汽和烟气弥漫,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小小一个,无助孤独,脑袋一下又一下地往柱子上磕。 她额头已经血肉一片,但她没忘记保命,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根木棍,也不管脏不脏,就那么咬在嘴里,嘴边都是灰黑色的。 骆寻的心骤然间就紧到了一起。 “迟夏。”他半跪着蹲下去,握住她的肩膀:“我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迟夏在混沌的疼痛中找到一丝神智。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在满目汗水中看到骆寻的脸,忽然就松了口气。 她笑了一下,用最后的神志说:“别抱,用扛的。” 骆寻在这个当下哭笑不得,上次发病被抱出去,她耿耿于怀了很久。 如今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 骆寻用巧劲捏着她的下巴拿出了那根木棍,去拉她胳膊的时候才发现她胳膊是折的。 他深吸一口气,顾不得那么多,将人背到背上跑了出去。 这次不用他说,迟夏的嘴已经咬住了他肩膀的皮肉。 “还知道换个边,有前途。”他奔跑着,还不忘打趣她一句。 迟夏脸上的汗水顺进他的脖子里,渗进他的伤口,骆寻倒吸着凉气,这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迟夏在他的背上颠簸,大概是因为实在无法摆脱,所以每一次与疼痛对抗的时候她总是强迫自己要乐在其中。 总想着既然事已至此,那她偏要更胜一筹,绝不让命运这狗东西奔到她前头去。 绝不让他践踏她,居高临下蔑视她。 她找到了一点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勒了勒骆寻的脖子。 她松开嘴巴,分不清嘴里是血味还是木屑上的焦味。 迟夏低低地在骆寻耳边笑起来,捏住他的耳朵:“骆队,反正这么疼了,我不如表个白中和一下吧。” 骆寻脚腕一拐,背上的人差点摔了下去。 “你再说一遍。”骆寻声音哑哑的:“迟警官,你刚刚说什么?” 迟夏笑,她揪着他的耳垂,再次凑近他的耳朵,声音里还带着克制的颤声:“我说,骆寻,我,迟夏,想跟你表个白。” 声音传进耳朵里,奇异的痒从骆寻的耳神经一路横冲直撞,高歌猛进,敲锣打鼓地窜到了他的脚底板。 奇痒无比,尤其是心房,让他抓心挠肺,神魂颠倒。 渗进后背伤口里的汗水变成了童年时吃过的跳跳糖。 骆大队长觉得,他伤口的血肉里,每一寸神经都在轻轻跳动着。 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氛围里,她这样不着调地跟他表白。 他们身上都是伤痕,却觉得走过的每一步都透着轻盈。 迟夏又笑了,侧脸划过他的耳廓,又红又烫。 她得寸进尺,又说:“骆队,咱们来一场办公室恋情吧。” 骆寻背着她跑出了民宿的大门,黑子开着迟夏的车堪堪赶到,车门打开,大喊道:“寻哥,这儿!” 骆寻冲过去,把她放在后座,自己也上去了。 最后关头,她还在问:“骆寻,你应不应?” 他一上车就抓住她的手,喑哑着说:“嗯,好,应。” 黑子急的满头冒汗:“咋回事啊,什么好?什么硬?” 迟夏一只手抓着骆寻的食指,很想一口咬上去,但她忍住了,笑声响彻在车里。 “往前开,往安静的地方开。” 骆寻扶着迟夏坐好,查看着她折了的那条胳膊:“迟夏,你要不要用药?” 迟夏笑:“没带。” “我带了。”骆寻找准时机,迅速接上了她的胳膊:“如果你想用,我就给你。” “骆寻。”她睁开眼睛,目光空濛:“我想记起来。” 骆寻呼了一口气,他对前面的黑子说:“黑子,储物箱里有针管和药,给我递过来。” 黑子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但他什么都没说,拿出东西给骆寻递了过去。 “你怎么会有?”迟夏还有心思问他。 骆寻脸色凝重地抽药:“你师姐给的。” 针头戳进她皮肉的时候,骆寻说:“不要忍,喊出来,这里没有人。” 自我对抗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发泄出来。 抽出针头,骆寻一抬头就对上迟夏的眼睛。 那双眼睛因为疼痛而充血,或许也因为一些眼泪而朦胧,但她轻扯着唇角,仿佛她上一次大喊着说骆寻,我想喝酒的时候一样洒脱。 唯独他喉头一哽,鼻尖一酸,抬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在熟悉的对抗来临之前,车子停在无人的江边。 骆寻跪在椅椅背和后座的空隙,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肩上:“没有毛巾,你凑合咬。” *** 黑子曾经以为,锤子死的时候,他在这条江边的嘶吼已经足够可怕。 但当他站在外面,听到那辆车里传来的声音时,他觉得,大概只有从地狱中走过一遭的人才会发出那么痛苦的声音吧。 那不是他见过的迟警官。 他印象中的迟警官每天都懒懒散散的,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却将每一个人都看的清透。 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漫不经心的自信,对自己人很不见外,偶尔还能看到她很孩子气的一面。 但此刻的迟警官,像是被人囚禁的魔鬼,只要她解除封印,她就要毁天灭地,为自己讨回公道。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车门忽然开了,骆寻和迟夏下了车。 他松了一口气,刚要冲上去,就听见骆寻吼了一声:“别过来,躲远点!” 黑子停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迟警官和骆寻忽然就对打了起来。 而此时的迟夏就跟着了魔一样,每一招都是要杀了骆寻的架势,步步紧逼,步步不留情。 骆寻受着伤,对付她就更显的有点吃力,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吃下她的力,防止她伤到自己。 直到她的力气爆发完,整个人卸了力瘫软在地,骆寻赶紧将人抱到了车上,叫了黑子过来开车。 在医院安顿好迟夏,骆寻重新处理了伤口。 黑子两头跑了几遍,确认迟夏暂时醒不来,才拉过凳子坐在了骆寻跟前:“哥,刚才到底咋回事,吓死我了!” “没什么。” 骆寻这会儿感觉刚跑完八个山头,整个人都是软的:“我睡会儿,你盯着迟夏那边,有什么问题立马叫醒我。” 黑子不忍心打扰他,压下心中所有的疑惑出去了。 想了又想,他到底还是把这事儿跟瞿白那边说了。 说完了,也没感觉到瞿白的声音有什么不同。 刚要挂电话,又听他在那一头说:“你想不想见一见锤子的父亲。” 黑子僵在原地,手机都拿不稳了,过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问:“你说什么?” “你见过他。”瞿白的声音传过来:“跟我一起来余吉的根叔。” 黑子没说话,只是呼吸逐渐粗重了起来。 瞿白又说:“他说想见见你。” “啪。” 黑子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透过窗外,他看到医院人影攒动。 可他的眼睛是模糊的,心是虚的。 第175章 先动心 迟夏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是疼的。 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之后,病房终于有人进来了。 她看着战战兢兢的黑子,用下巴示意他:“金宝,你过来。” “啥……你叫我啥?”黑子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啊,黑子。”迟夏又清醒了几分:“骆寻呢?” 黑子指了指:“你隔壁呢,这会儿睡着了。” “你……”迟夏问他:“我前边是不是杀人了?” 黑子见她一脸认真地求证,搬了椅子坐了下来:“你真不记得了?” “正在重组,脑仁疼,你直接告诉我。”迟夏说。 黑子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迟夏说了一遍。 迟夏终于明白自己全身上下的酸疼是打哪儿来的了。 记忆再往前推一推,她这时候才想起,不久前她好像大言不惭的跟骆大队长表了个白。 迟警官恨不得死一死,追的过程直接省略,她直接把白给表了? 黑子看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迟警官,你怎么了?” 迟夏绝望地闭上眼睛:“没什么,哀悼。” “哀悼什么?” “我逝去的青春。” 她叹息一声,恍惚记得师姐说过,在男女关系中,谁先开口这件事,直接关乎着未来的家庭地位。 师姐怎么样她也没老实交代,她迟夏反正是身先士卒了。 她待会可怎么面对骆寻?要不要假装刺激过头又失忆了,以此来夺回她未来家庭地位的主导权? “迟警官,咱先别担心你的青春了,咱找寻哥去吧,他可担心你了。” 黑子火上浇油。 迟夏装死不说话。 走廊里传来赵建国的声音,迟夏缓缓睁开眼睛,可算给她来了个救星。 两个警察在自己管辖的地方接连遇到死亡威胁,饶是赵建国再好的脾气,这会儿都恨不得把余吉给翻个面儿,把那该死的王八蛋给翻出来鞭个尸。 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善茬。 按照原有计划,在网上发布声明,派出所的人手也全都派了出去,他还没忘了屠国林那边。 处理好一切,赵建国才到医院来看望迟夏和骆寻。 骆寻和迟夏打了那一架,这会儿都有点半身不遂的架势。 黑子十分贴心地找来了两个轮椅,两位办公室恋情爱好者终于在骆寻的病房进行了友好的会晤。 目光所及,骆警官神态自若。 “民宿爆炸的消息已经封锁了。” 赵建国说:“声明也发出去了,至于那个曲飞雨,她应该在爆炸之前就死了,不然她的尸体不可能是那样的。” 见骆寻那样子,迟夏觉得自己绝不能露怯,她努力看向骆寻:“骆队,你是最后一个见曲飞雨的人,关于爆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毒。”骆寻说:“曲飞雨提前服了毒,我们进去之后她就跟我说自己服毒了,至于爆炸……” 他看向迟夏:“你有没有找到爆炸点?” “找到了。”迟夏说:“一楼大堂,不在曲飞雨的房间,而且她的房间,正好避开了爆炸。” “她提醒我了。” 骆寻说:“提醒我赶紧带你走,炸弹不是她控制的,毒性发作很快,爆炸发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炸弹大概率是远程控制,而曲飞雨和假狐狸的交易,是带他们到民宿来? 反正都要死,不如拉上两个垫背的,骆寻和迟夏就是那俩可怜的垫背? 来骆寻的病房之前,就让黑子去找电脑了,这会儿他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魏国良。 魏国良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样子,应该是冯玉芹跟前得到了一些线索。 “小魏,你先说,你那边怎么样?” 迟夏拿过电脑,掏出骆寻给她的优盘对接电脑。 在她操作电脑的时候,小魏开口:“玉……冯玉芹交代了,曲飞雨跟她说过,自己这次复仇不是一个人做到的,而是有人帮忙,她跟对方有个交易,而那个交易……” 迟夏动作没停:“是让她跟我和骆队同归于尽?” 小魏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猜的。”优盘里的内容被打开,迟夏将电脑放到了床上,确保大家都看得到。 曲飞雨这个人倒是挺干脆的,给的证据是真的。 优盘里是她的整个复仇计划,从制定计划到实施,每一步都有详细的证据佐证,尤其是关于史广轩和熊静等人的死亡过程也被录了下来。 看完了电脑上的内容,魏国良开口:“我这里还有一个优盘,冯玉芹给我的,说是曲飞雨在赵盛乾坟前给她的。” 也就是说,曲飞雨早就做好了打算。 迟夏弹出刚才的优盘,把他这个又戳进去了。 这次,优盘里只有一个视频,说的更确切一点,是曲飞雨给他们留下的信。 视频里曲飞雨说明了有人来找她合作,帮助她报仇,但对方是什么人,她其实并不清楚。 “我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但我的确需要这样的人来帮我。” 曲飞雨说:“但有一件事他们想错了,纵然我曾经身处黑暗,但我见过光,我不会重新踏进深渊里。” “我知道和魔鬼交易没什么好下场,但人的最终归宿逃不开一个死字,我的生命已经提前设好离开的期限,所以……” 视频里的曲飞雨笑了起来:“他们忘了,一个要死的人是不会遵守约定的,警官,我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决定放你们一马,不是因为我多有善心,而是我明白人最基本的良知,我的目标只是史广轩等人,跟无辜的人没有半分关系,虽然是合作,但我的合作伙伴对我似乎也没有多坦诚,我也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视频到这儿就结束了。 迟夏的目光全程都在曲飞雨的手上。 这个视频里,她的手上一直拿着一个狐狸形状的钥匙扣。 骆寻扫过她一眼:“这个视频是曲飞雨在民宿拍的,背景跟她房间的一致。” 迟夏想问骆寻,他跟曲飞雨在房间的时候说了什么,但他此时似乎没有要说的打算。 “赵所,案犯已死,再加上这两个视频,这个案子也可以结案了。” 骆寻把两份优盘给他递过去:“至于优盘内容,母本会给你们,我们可能需要拷贝一份带回去。” 赵建国没有意见:“至于曲飞雨的尸检,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申请上级派法医过来,到时候也好给上面报告。” “这个没问题,您想的很全面,既然案子已经明朗了,那后续的工作就得你们来收尾了。” 骆寻站了起来,跟他握了握手:“屠国林那边你不用管,我们会处理。” “小野子坡……”赵建国踌躇着:“他还会继续投资么?” “当然。” 骆寻爽朗而笑:“事情捅到网上,小野子坡的背景就会更添上一层神秘感,就算屠国林到时候不打算继续投资,你们自己也可以利用利用这个机会。” 迟夏听着他们的话,从魏国良那儿要了纸笔,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给了赵建国:“如果屠国林不干,你们就打这个电话,有的是人接手。” 赵建国喜出望外,心满意足地拿着证据和联系方式走了。 魏国良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又猛地走回来,朝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个躬,什么也没说,追着师父的步伐跑了。 病房里忽然就空了下来。 骆寻站着,迟夏还坐着。 两人目光对视,迟夏自己心虚,先移开了,转动轮椅说:“那?那我也回去了啊。” 她慌不择路地往外走,身后响起骆寻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轮椅:“迟警官,刚表完白就想始乱终弃?我们的办公室恋情花期就这么短?” 迟夏腾地红了脸。 骆寻撑住她的轮椅,低头看到迟警官两只红通通的耳朵动了动。 “哟。”他失笑:“迟警官,您耳朵也会红啊。” 迟夏闭上眼睛,准备睁开眼的时候她就要百米冲刺离开这鬼地方。 始乱终弃就始乱终弃,先弃了再说吧…… 眼睛还没睁开呢,又听到他说:“你放心,迟警官,我先动的心,你没输。” 刹那之间,百花齐放。 迟警官的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 那朵花的名字,叫骆寻。 第176章 找国林 屠国林这两天心急如焚。 从赵建国跟他透露了骆寻等人在客栈发生的事情,再到如今民宿爆炸,短短两天时间,这位榆滨的大老板硬生生瘦了一圈。 过惯了好日子,他在这个破招待所呆的都快发霉了。 秘书小张那边寻找王胜的下落一次次落空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摔了杯子。 水杯砸在小张的额头,血流了下来,但他丝毫不敢言语,只能默默承受。 “查个人都查不到,我养着你们是吃屎的是吗!” 屠国林指着他:“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找!继续给我找,把余吉,把榆滨,就是把整个东州翻过来,都得把他给我找到!找不到他,他活不了,你也给我去陪葬!” 秘书一惊,捂着一脑门的血弯了弯腰:“知道了老板。” “愣着干嘛,还不滚去找!” 秘书仓皇离开,屠国林的手上也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过来,尖锐的地方直接戳在了他的后背。 房间的门打开,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脚,秘书惊慌地往后一退,他抬头,先看到骆寻,而后看到他身边的迟夏。 “警……警官……” 他想起自己脸上的血,仓皇地抹了一把脸,结果这么一来,血反而染红了他的全脸。 “屠总,是招待所的房间太小了你情绪不好,需要拿手下人出气么?” 迟夏掏出一包湿巾递给了秘书:“去处理一下。” 秘书拿过湿巾挡在脸上。 骆寻侧身:“快去。” 小张感恩地朝着他们弯了弯腰,捂着脑袋离开了。 迟夏和骆寻走了进去,屠国林干笑几声:“手下人做事不利落,我也是气坏了,让两位警官见笑了。” “做事不利落就要去陪葬?”骆寻走了过去:“屠总,你们这个企业文化有点恐怖啊。” 屠国林脸色一变,意识到刚才的话他们在门外都听到了。 但他也只是尴尬了一瞬,他笑笑,也坐到了沙发上:“骆警官可能不理解,做老板的,有时候就得这么做,底下人就是再不服气,但只要他们还指着我吃饭一天,这些就都是他们应该承受的。” 骆寻拍了拍手:“这话不好听,但又挺对,不过既然这是屠总的私事,那我们现在开始聊聊正事吧。” 屠国林没想到他们这么直截了当。 迟夏搬了个凳子过来:“屠总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等我们破了这个案子,就跟我们聊你弟弟屠国安的事情,现在我们完成了约定,不知道屠总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承诺?” 屠国林皱了皱眉。 “还是说屠总当时只是为了拖我们?”迟夏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屠国林脸色僵硬:“两位警官,听你们的意思是,这个案子你们查完了?” “查完了。” 骆寻说:“案子的确跟屠总你没有关系,但这就更奇怪了,你说幕后推手明知道你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为什么要往三个死者手里塞屠总你的名片?” “这我怎么知道?”屠国林哼声:“这难道不是警官你们要查清楚的吗?” 迟夏开口:“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查了。” “查到什么了?”屠国林身体坐直了看向她。 迟夏笑了笑:“屠总,你要搞清楚一件事,现在是我们占据主导地位,你得先配合我们,我们才能告诉你答案,你觉得呢?” “我要是不说呢?”屠国林看着她。 “那就不打扰了。” 迟夏站了起来:“警察又不是吃素长大的,你能查到的,我们能,你查不到的,我们也能。” 骆寻笑笑,也站了起来:“那就不打扰了,屠总。” 两人往外走了两步,骆寻又转过来:“啊,对了屠总,现在案子也结束了,你也该离开招待所了吧。” 迟夏饶有兴致,无声地数着数。 门被拉开的时候,迟夏刚数到三。 屠国林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两位,咱们也不用兜圈子了,回来吧,我跟你们聊。” 迟夏和骆寻又返了回去。 “大家时间都挺紧的,就不要搞商场上那一套了,又挣不到钱,矫情什么。”迟夏一落座就说。 屠国林脸色尴尬,强忍着不爽做了个请的姿势。 “据我所知,父母离婚后你跟屠国安就基本没有往来,那么,为什么屠国安被抓之前来找过你,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给我送个东西。” “送什么?” “笔。” “笔?”迟夏问:“什么笔?” “一支钢笔。”屠国林起身,从挂着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过来:“就是这一支。” 拿过那支笔,迟夏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住。 当初妈妈送给屠国安的正是这支笔。 在此之前,这支笔是他们全家去逛街的时候妈妈买的,一共买了两支。 “送这支笔给你的时候,他说了什么?”迟夏放下笔问。 “他很少来找我。” 屠国林说:“事实上如果不是他那次来找我,我都以为他死在哪儿了,别看我们兄弟俩长得一样,但我们感情并不好。” “听说双胞胎的感情要比寻常兄弟更亲厚一点。” 骆寻接了话:“父母离婚,他跟了你父亲,跟你过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你和你妈妈那边,想过帮衬他吗?” “为什么要帮衬?” 屠国林觉得好笑:“人的命就是这样,选择不同罢了,如果当初选择跟着我妈的是他,那说不定今天死在监狱的人就是我了,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 “什么?” 骆寻十指相对:“他选择留在余吉,是因为他放不下你爷爷,不是吗?” 屠国林沉默,几秒后僵硬一笑:“大概吧,老头子对他挺好。” “关系跟你不好的弟弟破天荒来找你,只为了送你一支钢笔。” 迟夏观察着那支笔:“屠总,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而且看样子,这支笔你一直在用,这不太符合你刚才说的你们兄弟关系不好啊。” 这一次屠国林却觉得好笑,他说:“一开始是懒得用,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就他挣那点钱,我根本不信他能买得起这支钢笔。” 迟夏看着他笑了笑,等待他的下文。 屠国林看着她:“但没两天他就被抓了,灭门案的事情传到我这里,我们两个人终归是有血缘的,这一点无法改变,看到这支笔,我自然会有点唏嘘,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你说是不是?” “你还没说呢,他送钢笔给你的时候,说什么话了?”迟夏又问。 “他那人不会说话,就说送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待了会,秘书进来提醒我要去开会,我让他等我一会,等我开完会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屠国林一边回想一边说。 迟夏点着头,似乎被他这番话给说服了。 “那么屠总。”她却忽的拐了个弯:“你觉得屠国安为什么要忽然自杀呢,还有一周,他就要执行死刑了,你没有好奇过吗?” “好奇,我当然好奇。” 屠国林很快跟上她的问题:“但也仅限于好奇,至于为什么,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们警察要做的事吗,是不是,我还在等着你们告诉我答案呢。” “屠总说的对。” 迟夏深以为然,却又道:“可是屠总,既然你这么无愧于心,那你这两天在害怕什么?” “什么?”屠国林皱眉看她。 “因为狐狸吗?”她站起来,猛地伸手到了屠国林面前。 迟夏手一松,一只狐狸钥匙扣从掌心下坠,晃荡在屠国林眼前。 看到狐狸的时候,屠国林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下。 骆寻起身,站在了迟夏身边,看着他道:“屠总,史广轩他们手里攥着的不是你的名片,而是类似的狐狸标志吧?” 屠国林面露灰败,竟然有些恐惧。 第177章 说假话 看着屠国林的样子,迟夏收起狐狸钥匙扣。 “屠总,围绕这个狐狸,咱们聊聊吧。” 她重新坐了下来,从气势上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骆寻扶起了屠国林,压了压他的肩膀:“屠总,这东西很可怕吗,瞧你吓的。” 屠国林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 迟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屠国林一抬头,就看到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狐狸标志,屠总,你跟这个东西之间,是有什么故事吗?” 屠国林收回目光,盯着桌子上那支钢笔。 过了好半晌,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膝盖:“实不相瞒,我见过这个狐狸标志。” “哦,原来是这样。” 迟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声音又猛地沉了下来:“什么时候?” 屠国林不情不愿地开口:“五年前,国安来找我那次。” “在哪里见的?” 骆寻说:“屠总,别一个字一个字往出来蹦了,既然已经开口了,就一次性说完。” 屠国林想瞪这两人一眼,碍于他老总的身份,忍住了。 他出了口气,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不爽: “当年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国安已经走了,桌上就有一个相似的狐狸图案,很快他被抓了进去,我去他的住的地方处理相关事情,又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同样一个狐狸形状,第三次……” 他故作停顿,才说:“第三次见这个东西,是监狱通知我他自杀的那天晚上,同样的狐狸标志,出现在我家里。” “所以……”迟夏说:“史广轩他们手里的狐狸标志,是你第四次看到,东西呢,在哪儿?” 屠国林又呼了一口气,他站起来拿过外套,掏出里面的狐狸标志。 和曲飞雨视频里一直拿着的狐狸钥匙扣一模一样。 迟夏无从得知曲飞雨那个钥匙扣是从哪里来的,但目前来看,她有点怀疑曲飞雨那个钥匙扣,也是从史广轩他们身上拿到的。 骆寻拿过那个钥匙扣:“屠总,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有那么可怕吗?” “不然呢?” 屠国林带着怒气:“这该死的东西三番两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每一次出现都没什么好事,而我根本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警官,你知道人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骆寻挑眉。 “未知,人最害怕的是未知。” 屠国林指着钥匙扣:“这东西对我而言就是未知,它的每一次出现,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某种威胁,当它出现在死人手上的时候,你们觉得我会怎么想?” “你觉得对方在威胁你的生命?” 骆寻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屠国安留下了什么东西,而你没有意识到?” “没有。” 屠国林斩钉截铁:“你以为我没找过吗?正是因为一无所获,所以我才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窥探着我!时时刻刻想置我于死地!” “这我就觉得更奇怪了。” 迟夏站起来:“按照你这个说法,第一,你完全可以报警;第二,小野子坡案发后你最好的选择是将这件事告诉我们,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保护你的安全,还可以帮你调查这件事,可是屠总,你的行为却截然相反,所以,你在隐瞒什么?还是说……” 迟夏目光凌厉地看向他:“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在利用我们吗?” “利用我们帮你确定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迟夏说:“屠总现在应该也心里有数了吧?” 屠国林脸色僵硬,很快又笑了:“警官,我可以理解为大家所处的环境和地位不同,所以有些事情解释是多余的,但我答应你们的我也都说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他也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如今案子也结束了,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的确可以离开了,不过有件事我还是得确认一下。” “你说。”迟夏看着他。 屠国林说:“现在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你们了,如果我的生命安全出现威胁,是不是你们做警察的失职?” 迟夏顿了顿,忽的笑了:“屠总,原来你的目的在这儿啊?” “什么?” “我说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吧?” 她走到屠国林跟前:“屠先生,你的算盘打错了,我知道你瞒着很多事,也知道你不打算跟我们说,但我等着你,如果哪天你想通了,打这个电话。” 迟夏看骆寻:“骆队,给他留个电话号码。” 骆寻搜寻了一圈,找到招待所的意见簿,写下了自己的号码。 “你的生命安全,不掌握在我们手里,而是你自己手里。” 迟夏说完这话,跟骆寻往外走。 临走时把手上那个狐狸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屠总, 我们期待你的消息。” 在屠国林错愕的目光中,两人离开了招待所。 听到电梯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屠国林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而后他攥紧拳头,四下扫视一圈,走回去一脚踹翻了迟夏坐过的凳子。 他抓起桌子上那两个刺眼的钥匙扣,掀开窗户重重地扔了出去。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眼里浮现着狠厉的杀气,都不放过他,把他逼急了,那大家就同归于尽! 出了招待所的大门,骆寻问迟夏:“以你的能力,刚才继续问下去,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东西。” 迟夏没答,问他:“屠国林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怎么样?” 骆寻想了想:“真假参半。” “对。”迟夏回头看了一眼:“他其实早就编好了答案,但有一点我很确定。” “假狐狸这帮人的出现,让他感到了危机感。”骆寻说。 “真聪明。” 迟夏毫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但是反过来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可能是普通的恶作剧。” “迟夏,你知道我在屠国林身上看到什么了吗?”骆寻忽然问。 迟夏停了下来,看着他:“骆队,我猜你是不是想说……亡命之徒的感觉?” 骆寻故作无语:“迟警官早就看出来了啊。” “不才,没有骆队看出来的早。” 迟夏眼尾一挑,笑的明媚:“骆队,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那可就要比你早了。”骆寻嘿的一笑:“见到那个秘书小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啊……”迟夏附和:“那确实比我早。” “我们第一次见屠国林的时候,你迅速将他和屠国安分开的凭证是什么?” 两个人又走了起来,骆寻问她。 “从外表看起来,屠国林更儒雅一点。”迟夏说。 一辆三轮车上装着麦子开着过来,骆寻把人扯到里面。 “一个儒雅的老总,再生气都不会那么对待自己的秘书的,而且这个秘书,跟了他很多年,我当初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个秘书之所以对他忠心耿耿,是因为屠国林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了他,后来还借钱给他买了房子,对秘书来说,屠国林是他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 “最困难的时候……”迟夏问:“是什么?” “当时张秘书的妻子难产,父亲癌症,需要大笔的钱,以及一个好的医院。” 骆寻说:“这一点算不上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当然算。” 迟夏低头,目光停留在骆寻的手指头上:“骆队,你不觉得,如果将现在的屠国林和监狱的屠国安身份对调,更合适一点吗?” “迟夏。”骆寻眉心微动:“屠国安死后我复核了所有证据链,没有出错的地方,而且,你要相信我们的法律。” “我当然相信。” 迟夏动了动手指头,有点蠢蠢欲动:“但如果从一开始,杀人的就不是屠国安呢,进监狱的那个,也不是屠国安呢?” 她说完,忍住了,把手指头藏在了身后。 第178章 回东州 除了隐藏在背后的推手,小野子坡杀人案真相大白,后续收尾工作全部交给了赵建国。 迟夏和骆寻被常有为的夺命连环Call给叫了回去。 临走之前,骆寻把魏国良单独叫了出来:“小魏,想不想调去市局?但这样的话,你就得从实习生做起,如果你能接受这一点,我可以帮你给上面打个报告。” 小魏错愕万分,过了很久,他艰难地拒绝了。 “骆队,我想留在这儿。” 魏国良说:“余吉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如果每次出了案子都需要你们来帮忙的话,那也太丢人了,虽然我要学习的还很多,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是到时候扛起一点责任的人。” 骆寻看着他,笑了,眼里露出满意来:“所以你现在清醒了吗?” “嗯,很清醒。”小魏说:“还要谢谢你和迟警官,是你们让我醒过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干。” 骆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空闲的时间也可以来找我,骆队给你开小灶补课。” 魏国良眼睛亮了。 骆寻看了看时间:“好了,我该走了,你师父经验多,跟着他好好学。” 骆寻等人离开之后,小魏将骆寻跟他说的话又跟赵建国说了一遍。 赵建国听完,只告诉他:“好好盯着余吉,也盯着那位屠总,另外……” 赵建国严肃地看着徒弟:“国良,离冯玉芹远一点,你对那个女人负不了责,做好你自己的,别给别人添麻烦,也别给自己惹麻烦。” “您……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骆寻他们没来之前。” 赵建国背手离开:“国良,你留在余吉,是好事,是咱们派出所的好事,给你放两天假吧,把自己休整好再回来。” 魏国良走出派出所大门的时候,迟夏和骆寻已经在路上了。 黑子跟他们一起回去,理由是想去看看八爷。 迟夏把这事儿跟葛静怡说了,葛静怡当场就拍了一段视频过来,让她务必马上放给黑子看。 视频里葛静怡单手拿着菜刀将西瓜一分为二,同时配音:“楚金宝,你敢来,姑奶奶就让你头如此瓜!” 西瓜裂开,菜刀嵌进菜板上,葛静怡女士猖狂地冷笑了两声。 黑子跟个受虐狂似的,欢天喜地一般让迟夏把视频发给他。 他要设置一下,把葛静怡这段话做成他每天的闹钟,时时刻刻激励自己。 迟夏无语地都不想跟他说话了,手机往旁边一丢,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脑子里将屠国安和屠国林这兄弟俩的事情又过了一遍的时候,她睡意也缓缓上来了。 朦胧中听到骆寻让黑子把空调开小点。 迟夏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听到她轻轻浅浅地呼吸声,骆寻拿出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窗外树影时时掠过,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黑子这小子音乐选的不错。 一开始说是给他俩助眠的,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这会儿迟夏已经睡着了,骆寻眼皮也有点沉了。 他看了看迟夏平静睡着的脸,目光移到她的手指。 想起从招待所回去那一路上,她一会儿严肃地跟他讨论屠国林,一会儿又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手看,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勾搭过来。 骆寻想想就越想笑,他伸出手,食指缓缓勾住了迟夏的尾指。 *** 回到东州,骆寻和迟夏连专案组的门都没进去,就被常有为叫到了办公室。 好好的人出去了一趟,一个个的带着一身伤回来。 常有为爱到深处就想骂,仔细一看,这俩孩子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瘦了一圈呢。 装模作样地训斥了两句之后,他掏出抽屉里的饼干面包给他们丢过去:“行了,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个情况!骆寻,你说,小夏,你吃你的!” 迟夏心安理得地拆开饼干包装给自己喂食。 骆寻口干舌燥地做汇报,中途还要给迟警官递水递纸巾,最后说完的时候,他转头一看,迟警官笑眯眯地看着他,顺便给他递过来一包饼干。 “这个好像不怎么好吃,你尝尝。”迟警官小声说:“万一你喜欢呢?” “您可是真贴心啊。”骆大队长眉开眼笑,咬牙切齿。 常有为看着这俩小年轻出去了一趟,同事关系倒是更显融洽,终于满意了点。 他挥了挥手:“行了,那今天先这样,这件事我会汇报给上面,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 “老常,那我这算是出差吧?我的年假你得给我重新留出来啊,不然我多亏?” 临走之前骆寻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年假。 常有为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再说吧,你赶紧把报告给我写上来,我急着用呢。” 骆寻感觉自己的年假正在朝着自己挥手告别,还想说两句来着,常有为一边拿起电话,一边朝着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滚蛋。 快走到专案组门口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停下了步子。 林文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拿着扫帚挡在走廊:“哟,外面混够了,还知道回来是吧?” 卷毛和曹斌在他身后手舞足蹈。 卷毛喊:“老大,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老林就要拆家啦!” 曹斌吼:“老大,你自求多福吧,老林生气啦!” 迟夏看热闹不嫌事大:“骆队,林大哥生气了,你赶紧哄哄他吧。” 骆寻满头黑线:“你站哪边?” “热闹那边。”迟夏嘿嘿一笑:“林大哥,你待会轻点打啊,骆队受伤了。” 林文觉看着这两人光明正大谈情说爱,咬牙切齿,手里的扫把举起来指着他们:“你,你!给我进来!” 骆寻撇撇嘴:“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林文觉冷笑一声,进了办公室:“老曹,卷毛,把他俩押进来!三堂会审!” “得嘞!”曹斌摩拳擦掌:“让你们出去不带我们!” 瞧这两人的架势,骆寻警告他们:“你俩想清楚啊,我会公报私仇的,你俩考虑清楚再过来。” “老大,你就受着吧!”曹斌奸诈一笑,脑袋一甩:“卷儿,上!” 骆寻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了没两天,他的专案组就世风日下到了这种程度。 简直是国不将国! “林文觉!”他被扛进办公室的时候发出了灵魂的质问:“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替你守着这个家,你到头来还要这么对我!”林文觉吼他。 骆寻被押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押着他的卷毛和曹斌也站到了林文觉跟前。 三个人站在了一起,像要索了骆队的命。 “你看看!你看看!你睁开眼睛看看!”三个人哀嚎着,同时弯腰把脸怼到了骆寻跟前。 三个人指着自己的脸:“你看到了吗!看到这惨绝人寰的黑眼圈了吗!这是我们加班的罪证啊!你于心何忍,你究竟于心何忍啊!” 迟夏在一旁看的幸灾乐祸,准备关键时刻再去拯救骆寻,在男朋友和队长之间,她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 谁知道刚这么想着呢,林文觉朝着她看了过来。 迟夏立马就紧张了。 “还有你!”林文觉招手:“你也过来跟他有难同当!你俩没一个省心的!” 迟夏:??? 她就想单纯看个戏啊…… 第179章 见根叔 迟夏和骆寻在专案组承受着属于林文觉爱的暴风雨时,黑子按照瞿白给的地址去见了根叔。 那是一家很老的宾馆,坐落在城中村的尽头,进门的时候老板甚至都没有理他,只拿出个门卡给他。 门卡显示房号201。 黑子一路上楼,脚步沉重。 站在201门口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中都带着走廊里发霉的味道,面前的那扇门很旧,稍微用点力都能拆了,他却没有敲开的勇气。 从他到东州,来城中村,上楼,甚至如今站在门口,他有无数个瞬间都想转身逃走。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脚,他知道这是自己欠下的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终于抬起胳膊准备敲门,但有人率先一步将门从里头打开了。 他往后一退,惊慌地看过去,和褚永根的目光相对。 走廊里那股发霉味越来越重,重的他喘不上气来,凝重的空气化作无形的绳索将他捆缚其中。 他涨红着脸,满腔的愧疚在这一刻竟然化作无助。 他该怎么办,他该如何面对面前的男人。 黑子咚地一声,重重地跪在了褚永根面前。 “叔。” 他低着头,从身上掏出一把刀来:“你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没话说,你不能动手,我就自己动。” 他双手把刀递了上去。 褚永根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在满身的痛苦中看到他残缺的手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黑子觉得膝盖都有些生疼的时候,一双粗糙的,干燥而又厚实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腕。 褚永根将人扶起来:“我儿子……你……你有他的照片么,我想看看……看看他长成什么样子了……” 就这么一句话,黑子泪眼朦胧,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 “有,有很多……”他哽咽着说:“我都给您带来了……” “好……好……”褚永根转身往里走,腰身佝偻:“谢谢。”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关上了。 黑子跟着褚永根走进去。 褚永根坐在了床头,两手搭在膝盖上,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又沉默了良久。 还是褚永根先抬头去看他,黑子不敢对上他的眼,低着头,两手垂在身侧。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他生离死别过,穷困潦倒过,入过穷巷,也命悬一线过。 却从未有哪一次,像此时此刻一样令他煎熬。 “你叫什么名字?”褚永根招了招手:“坐吧,别站着了。” 黑子依旧站着:“楚金宝。” “听起来跟我一个姓。”褚永根扯了扯嘴角:“我儿子,他叫褚赐。” 黑子没说话,他从小就没有名字,不知道姓名对一个人代表着什么。 他们那一帮孩子的名字都是随口叫的,看到一颗钉子那就叫钉子,看到一棵白菜那就叫白菜,或者叫什么苍蝇小狗之类的。 更多的时候,人们叫他们小杂种。 他们只是乞讨和偷盗的工具,可以断手断脚,可以伤耳朵坏眼睛,但是不可以有姓名。 楚金宝这三个字,是他估摸着锤子的姓名,自己给自己起的,没想到他还真的姓楚。 “我……我能看看照片么?” 褚永根从兜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他小时候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呢……” 黑子喉头发疼,他拿出手机,找到一个专属相册:“都是长大的了,小时候拍不了,管的很严,我们拿不到手机。” 褚永根的胳膊颤抖着,短短的距离对他来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很苦吧,他的孩子,他原本想要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孩子,那些年过的该是什么苦日子啊。 接过手机,只是模糊看了个轮廓,他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悲愤,捂着脸恸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自从见到这个男人,黑子是跪也跪了,哭也哭了,他的眼泪跟随着这个男人砸在地上,他在这样歉疚而又悲哀的情境里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这是他的爸爸,该多好。 但他前世大概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吧,给予他生命的人,恰恰是推他进火坑的人。 褚永根的哭声渐渐克制下来,他看着黑了屏幕的手机怔然,抬头看面前的孩子:“有密码吧?” 黑子按了指纹,屏幕又亮了起来,褚永根又低下头,去看照片上他的孩子。 他的眉眼像他妈,脸盘和嘴巴像自己。 那孩子生下来就白,白的叫人爱不释手,人人都说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帅娃娃,瞧瞧他的皮肤,还是什么他不懂的冷白皮。 他一个粗人哪懂这些,他只希望他的孩子平平安安长大,老老实实做人。 他乖乖的长大,他和妻子好好赚钱,往后他想做什么,他们也好帮衬一把。 不求大富大贵,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可照片里的那个孩子,他皮肤黝黑,瘦弱不堪。 “有……有视频……”黑子开口:“他很喜欢拍照,这个手机里,都是他的照片……” 褚永根低着头,指尖轻轻描摹着儿子的面庞,一遍又一遍地说:“谢谢……谢谢……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归于沉寂,这个房子里的空气不再流动,只有一个父亲,一遍又一遍地看他孩子的照片,看视频里他说话,他傻乎乎地笑,有时候又傻乎乎地哭。 那是他的孩子啊,活生生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黑子立在他面前,如同一尊雕塑,他寂静无言地看着这位父亲,在很多个瞬间里,他希望手机里的人是自己。 如果有人这样爱我,我情愿早早离开人世。 让他这样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的人成为一抔黄土归于乡野,让那个孩子活着,早早找到他的家人,让他们一家团聚,长命百岁。 可他偏偏活下来了。 直到褚永根的眼睛开始疼,手机电量用尽自动关机,他看着面前这个执拗地站在他面前的孩子问他:“孩子,你这些年,也过的很苦,是不是?” 只单单这么一句话,黑子的心里仿佛掀起一层巨浪,他藏在心脏深处的委屈,恐惧,悲愤,一时间全都找准时机,钻出了他的四肢百骸。 褚永根站起来,他摸了摸这个孩子的脑袋,哽咽着说:“不怪你,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 黑子仰起脸,眼泪从眼角滑落,最终他到底是没有忍住,嚎啕大哭。 褚永根揽住他的脑袋,像安慰自己的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将这二十多年的眼泪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哭尽了。 男人粗粝的指腹擦过他的眼睛,他说:“小白跟我都说了……” “叔。” 黑子抓住他的手:“锤子的仇我去报,你……你不要管,你好好过你们的日子,真的,报仇的事我来。” “傻孩子。”褚永根看着他的手:“那是我的孩子,哪能让你去冒险。” “他是为了我。” 黑子说:“那段时间我受了伤,半死不活,他们觉得我肯定活不下去了,才把他带过去的。” “待人真诚讲义气。”褚永根含泪带笑:“是我的种。” “叔。”黑子跪了下去,仿佛乞求:“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褚永根看着他,想起了瞿白跟他说的话。 他说:“根叔,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除之后快的,所以有些事,当我求你,别冲动。” “我心里有数。”褚永根说:“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你放心,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第180 章 教训她 黑子和褚永根见面的时候,瞿白刚给花园里的绣球浇完水。 阿德拿着毛巾走过去:“先生,该出发了。” “嗯。” 瞿白拿过毛巾擦手,阿德递过去水和药,瞿白瞥了一眼,仰头喝了。 他要去见的,是老K。 华灯初上,车子行驶在路上,瞿白一路无言,直到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眸光发凉,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动了动手腕,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车子最终停在了另外一处私人庄园,瞿白取下食指的戒指才下了车。 他盯着面前那扇门,笑容里是久违的狠厉,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大门缓缓打开,有人出来,叫了他一声:“三哥。” 瞿白进门,把手机扔了过去,举起双手等待检查。 对方笑了笑,毕恭毕敬把手机还给他:“老板说了,三哥你到这儿就是回家,查谁都不用查您。” 瞿白看向其中一个摄像头,笑中带冷。 阿德中规中矩地进行了检查,站在了瞿白身边。 刚才说话的男人又讨好道:“三哥,老板说了,让你单独去见他。” “狐狸呢?”瞿白问。 “跟老板在一起。” 瞿白径直向前走去,临走前对阿德说:“去给我弄些吃的,我饿了。” 阿德应了,朝着反方向离开。 开门的男人陪着他走了一段路,见有人从里头迎了出来,他又点头哈腰说了两句就退下了。 除非里面传话,否则他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他怎么样?”瞿白问。 蝎子目视前方,看起来跟他并不相熟:“事情闹得有点大,他有点生气,不过狐狸应该已经哄好了。” 瞿白嘴角微动,才怪。 “完事了等我。”进去之前瞿白说:“有话说。” “嗯。”蝎子说。 两人没再说话,进了主控楼大门,一路走到老K所在的顶楼。 蝎子停在了门口没再进去。 瞿白理了理衣服,松了松领口,推开门进去了。 老K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瞿白进来的方向。 他大概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脚上着一双黑色布鞋。 那绝对是个一表非凡的老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他慈和良善,仿佛执教多年终于退休的老教授,又像孙儿绕膝,乐享天伦之乐的寻常家翁。 是一张极具迷惑性的,看似慈爱的脸。 在他下首,池潇坐在蒲团之上。 她这两天换了风格,妆容清淡,穿着也简单,一副素净的样子,动作算得上行云流水。 瞿白进来的时候,她刚煮好第一泡茶。 一杯,双手递给了上首的男人,另一杯,放在了与他同等的对面。 那是只有瞿白才能坐的位子。 瞿白进来,面庞冷峻,目光直直看向池潇,他走过去停下,指了指池潇:“你过来。” 老K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但笑不语。 池潇抬头,目光询问着看了过去,脸上隐隐透出一股不情愿。 老K却只看着瞿白:“去吧,老三在叫你。” 池潇暗自吞了一口气,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走路都有点慢。 只是刚走出沙发范围,瞿白手上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拳头立马带着杀机就朝她打了过来。 池潇猝不及防,只是出于身体本能往后一退。 “瞿白,你疯了吗!”她喊了一声,却不得不去化解瞿白的进攻:“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池潇怎么都没想到,瞿白会当着老K的面对自己动手。 “谁疯了?” 看在她受伤的份上,瞿白出招只用了一只手,却也步步紧逼:“知道网上的舆论发展成什么样了吗,知道警方那边出动了多少人手吗,知道因为你的莽撞,我们断了几条线吗?” “你去余吉是做什么的,你当我心里没数吗?屠国林和屠国安是否身份互换你都不确定,不确定的事情你就去打草惊蛇,这样你还不算,你明知骆寻和迟夏是什么人,你还要去挑衅他们!” 瞿白毫不留情卸了她一条胳膊:“暗杀一次不成,你还要弄第二次,如果那场爆炸中骆寻和迟夏死了任何一个,你想过后果吗!” 他一脚踢下去,池潇单膝跪地:“池潇,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种猖狂的性子,还没到可以正式宣战的时候,三番两次挑衅我,试探我,我步步退让,处处容忍,这不是你为所欲为的资本!”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池潇终于被他激怒,抽出腰间的刀子扔出去,也丝毫不顾及任何情分:“瞿白,我是冲动了点,但你跑去余吉,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蠢货,我替你去擦屁股,你以为呢!”瞿白躲开她的刀子,但依旧有两只擦到了瞿白的胳膊。 直到这个时候,老k才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他转身看过去,池潇和瞿白都在看着他。 女人愤然不甘,男人平静无波。 他笑了笑,掏出一把枪,枪头对向他们:“打完了?” 池潇脸上一惊,她意识到这个男人生气了,她辛辛苦苦哄了两天,这会儿他不认了。 瞿白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垂着脑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掌心和胳膊上的伤疤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他甚至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地笑。 那把原本偏向于他这边的枪,忽的就对准了池潇,她又是一惊,但看到男人的脸,他的规矩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让她感到惧怕。 “潇,我没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子弹打到了池潇的肩膀,她倒在一旁,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又是一枪,这一次打在了她的小腿,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慈爱非常:“你最近是有些冲动,好好缓缓吧。” 他放下手上的枪,拍了拍手。 趁着等待的空当,他又说:“余吉,是我让老三去的。” 池潇目光惊恐,她想起自己哄他的时候说的一些话,在这个时候,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很快就有人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进来了,他们拖着那个人,血蹭了一路过来,将人丢在了池潇面前。 那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正是和她在客栈,跟迟夏和骆寻对打的那个男人。 瞿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潇。” 男人走过去,居高临下,拐杖托起池潇的脸:“女孩子耍些小性子小手段是天性,但你不该扰乱我的计划。” 池潇被迫看着这个男人。 “我早就教过你们。”他失望道:“不要感情用事,你总是不听。” “父亲……”她说:“您知道的,我……” 老K摇了摇头,拐杖轻轻碰了碰她的嘴:“这不是我喜欢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总是学不会?” 老K叹了一声,看了眼瞿白:“去收拾收拾,衣服给你备好了。” 瞿白没应,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瞿白离开后,池潇忍着全身的疼,她屈辱而又委屈地说:“父亲,那是迟夏,您……”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 老K声音凉了下来:“到了如今,她是谁,瞿白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 男人笑:“瞿白跟她,早就是两路人了。” “你到底还是比不上她。”老K摇了摇头:“一个替身,想要的太多了。” 这一刻,池潇终于意识到,在面前这个男人眼里,她永远都比不过瞿白和迟夏。 即便她曾经虔诚地崇拜着这个男人,把他当做自己毕生的目标,努力进入他的视线,却始终也比不上两个,曾经那么坚定想要背叛和离开他的人。 她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心想,瞧啊,人这个东西,有多贱。 情根深种的,人不要,非要去碰壁,非要去受苦。 忠心耿耿的,人不要,非要逃离的,非要背叛的。 顺其自然的,人不要,非要强扭的瓜,非要不信的邪。 但,她又何尝不是? 第181章 父子见 瞿白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池潇和她那个手下已经被人带出去了。 屋里打斗的痕迹和地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清理干净。 老K坐在沙发上,正在擦拭着刚才打池潇的那把枪。 见他出来,老K指了指沙发让他坐,像个父亲教训儿子:“她是个姑娘家,你何必对她那么狠,你忘了你们曾经相依为命了?” “事到如今您也不必试探了。” 瞿白穿着跟老K一样的白色练功服,这么一看,他们俩倒真的像一对父子。 他整理着袖子走过去:“做过那么多次测试,她是不是那个人,我心里有数,再说了,您对她就不狠了?那两枪下去,她对你的怨气,到头来都得到我身上去。” 老K放下枪,枪头对准瞿白的方向:“老三,我说过,你是我最聪明的孩子。” 瞿白倒了池潇刚泡的那杯茶,重新开了一壶给自己倒上:“您知道,我不是。” “血缘并不重要。” 老K也不生气:“重要的是我给了你这条命,我养育你,教导你,给你优渥的生活,甚至给你权利和未来,这些,足够支撑我们的父子情义,你说呢?” 他笑了笑,手背一推,将桌上的那把枪推到了瞿白跟前:“你要知道,我把你当亲儿子看,我所拥有的一切,最终都是要你继承的。” 瞿白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拿起他推过来的那把枪:“那您现在是要给我弑父的机会吗?” 他说着,子弹上膛,枪口对准了对面的人。 老K却毫不在意,他哈哈大笑看着瞿白:“蝎子跟我说了,测试让你的身体出了很多问题。” 瞿白冷笑:“您心疼我了?” “没有当爹的不心疼儿子的。” 被人用枪头对着,他依旧不急不躁,捞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次的事情,池潇做的是过了点。” 瞿白笑:“她敢这么做,不也是您授意的吗,老板?” 从头至尾,老K都是用一种看小孩子发脾气的心态看待刚才乃至他对自己的埋怨。 甚至他心知肚明就算那把枪里装着子弹对着他的脑袋,瞿白都不可能开这个枪。 但听到老板两个字的时候,他很不悦地皱了皱眉:“老三,我是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 那把对着老K的枪在瞿白手上转了两圈,然后他将枪放下,又推到了老K那边去:“如果非要有,我也没办法否认我有,老天爷也算给了我一个。” 老K又笑了起来,点着他:“你呀,说你有良心,你叫他无家可归,说你没良心吧,我对你那么好,到头来却抵不上他给你的那点血缘,老三,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到底想要什么?这世上很多事不能两全的道理你不懂吗?” “我想要的……” 瞿白给他续了茶:“不过黄粱一梦,想想罢了。” 他慢条斯理,气势间像极了对面的男人:“您说您是我父亲,但天底下哪个父亲锁着孩子的记忆,像你我一样时时试探,事事防备?有时候甚至想要我的命,我身上这些伤,哪一个不拜您所赐?” “你在怨我。”老K看向他。 瞿白对上他的目光:“不怨才虚伪吧。” 两人目光相对,沉默半晌,老K忽的笑了,他问:“老三,你想不想恢复记忆?” 瞿白微怔,很快嗤笑:“事到如今,不重要了。” “你不想知道谁是真正的狐狸?” “那个叫迟夏的警察,不是吗?”他神情冷淡:“猜都能猜出几分。” 老K看着他,他没从瞿白眼里看到想看的东西,他说起迟夏两个字的时候,仿若说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瞿白放下杯子:“池潇三番两次挑衅,我的测试间隔不断压缩,按理说她有什么害怕的?我恢复记忆,怕是只会对她更好,但她却反其道而行,再者,她以前再莽撞也分得清主次,但她在东州的种种行为都让我不得不将目光放在迟夏身上。” “所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老K笑道。 “在您面前,有些事还是提早说清楚的好。” 瞿白说:“至于您不愿意让我记起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虽然好奇过,但到如今……” 他笑:“道不同不相为谋,您说是不是?” 老K大笑,他拍手:“老三,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是什么吗,就是你看得清,看得远,你谁都不信,你只信自己,这一点,像我年轻的时候。” 瞿白但笑不语。 “但想继承我的衣钵,这些可不够。” 老K忽然一改刚才的懒散,他的目光里满是压迫和威严:“你瞒着我搞的一些小动作,是不是也该给我个解释?” 瞿白眉心轻动:“您说哪个?” 老K盯着他,过了几秒,他又拍了拍手:“把人带进来。” 门被打开,瞿白的目光看了过去。 进来的是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个子很高,长相阴柔,他看到瞿白,将手上的人往前一扔,似笑非笑:“三哥,真是好久不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是从地上那个男人身上发出来的。 瞿白笑了笑,看着黑衣男人,懒懒地往后一靠:“程九啊,你竟然还活着。” 程九摊手转了个圈,摸了摸自己的脸:“托三哥的福,不仅活着,还换了张我满意的脸。”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刚才被他扔到地上的男人也醒了过来。 男人穿着邋遢,他咳嗽了几声清醒过来,睁着迷茫的眼睛四处看了看。 在看到沙发上的老K时,他愣了一下,很快不可置信一般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到眼睛都撮红了,他才一脸惊恐,试探着叫了一声:“黄……黄……黄先生?” “好久不见啊吴先生。”老K说着,从桌上的果盘里拿出个苹果扔了下去。 红彤彤的苹果在光滑的地面滚动,却并不是朝着男人的方向,但他却跪在地上,迅速地朝着苹果的方向爬了过去,直到苹果拿在手里,他近乎饥渴地咬了一口,一脸满足。 老K被这个画面逗笑了,他又拿起一些水果,以及桌上放着的小点心扔了下去。 而地上那个男人,如同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四处抓着那些东西往自己嘴里喂。 老K来了兴致,时不时地还发出逗弄猫狗的声音,他一边扔着东西,一边对瞿白和程九说:“瞧瞧,人嘛,养什么猫啊狗啊,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养个人来的痛快,是不是?”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瞿白身上,又问:“老三,你说呢?” 瞿白只是盯着地上的男人,声音没有起伏:“您觉得是,就是吧。” 程九笑了起来:“三哥,你该不会忘了地上这男人是谁吧?” 他走上去踢了踢男人:“欸,别吃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男人的动作反倒因为他这话而加快了,他狼吞虎咽地往自己嘴里塞着东西,水果的果汁和点心混合在一起,沾满了他的手。 “我让你别吃了!” 程九一脚踢了下去,男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他似乎很害怕程九,趴在地上的时候身体都在发抖。 这个场面让程九觉得十分过瘾,他看向瞿白:“三哥,这可是你亲爹啊,你不是吧,自己亲爹都认不出来啦?” “所以呢?”瞿白面不改色地看向他。 程九只笑,走过去用脚尖抬起男人的下巴:“吴先,看看,看看这个男人,他是你儿子,不会不认识了吧?” 地上那个邋遢的男人身体一僵,慢吞吞地看向瞿白。 第182章 杀了他 他像一开始看到老K一样用力地揉着眼睛,伸长了脑袋去看瞿白。 瞿白厌恶地收回目光,并没有跟他对视。 程九脚背抬了抬吴先的下巴:“吴先,要么,你求我帮你,要么,你求你儿子帮你,再要么……你这条烂命,就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吴先眼眸里生出浓烈的希望来,他推开程九的脚,膝盖跪在地上,朝着瞿白的方向爬了过去。 “儿子!”他抓住瞿白的裤脚:“你得帮爸呀,你得救我啊!还不上钱,爸的命就没了呀!” 瞿白甩开他站起来,带着警告:“你最好滚过去。” 男人一股子酒味冲出来,老K拿着手绢掩住鼻子,轻飘飘扫了程九一眼。 程九走了上来,丢下一把匕首来:“吴先,看样子你这儿子并不想让你活啊。” 吴先看向瞿白,却只见那双眼睛里满是杀意和愤怒。 仿佛很久之前,他还是几岁的年纪,即便被他打的浑身是血,缺牙肿脸,手上却依旧拿着刀,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再敢过来半步,我就杀了你。” 那次儿子半死不活,他也没讨着什么好,一根手指头差点就废了。 如今他长大了。 此刻他身上没有血,也没有一丝伤痕,但那个眼神,依旧让他永生难忘。 程九又说话了。 他蹲下来把刀塞进吴先手里:“他帮你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可以,这样,你拿刀戳他几下,他伤一刀,我就帮你一点,当然,伤的越多越好,那我帮你就更多了,最好把你欠下的债都抵了,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自己想想,要不要做?” 瞿白的目光看向老K,见他此刻的目光就如同一开始看着他和池潇打架的时候一样。 万物都是他的玩物,只要他高兴,人可以当做牲畜,跪在地上当他的猎犬,这就是这个男人的作风。 “吴先。” 老K开口:“25年前,你把这孩子卖给我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帮你了,但是小九有句话没说错……他可以帮你,就看你还顾念不顾念你们之间那点血缘了,要么活要么死,看你怎么选。” 吴先看了过去。 “当年你卖他卖了三千块,你觉得这次他值多少钱?能不能抵上你那些债?”老K取下手上一枚扳指放在了桌子上。 看到那枚扳指的时候,吴先像是猎人看到猎物,情绪都在眼睛里了。 程九轻蔑地看了瞿白一眼,提醒吴先:“要么你死,要么他……” 他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浑身酒气的男人已经从他眼前窜了出去。 他手上拿着程九扔下去的那把匕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干脆地朝着瞿白刺了过去。 瞿白没有躲。 匕首刺进他的腰侧,吴先身上的酒味混合着腐臭味窜进他鼻子里,他条件惯性向后退了两步,抓住了沙发边沿。 程九做好了看他们父子相残的好戏,但他没想到瞿白竟然没还手。 在这场早就安排好的戏里,反应最大的竟然是老K,看到瞿白没有躲闪的那一刻,程九竟然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真心实意的担心。 程九催促:“吴先,这不够!你想想自己欠了多少!” 吴先几乎想也不想,刀子抽了出来,他举起来就想再刺下去。 瞿白冷眼看着,仿佛自己只是这场戏剧中的看客。 又是一刀下去,这次刀子戳在了他的肩膀。 吴先发疯一般,抽出刀子举起手:“三下,三下了,程哥,几下才够?” “够了!” 一声枪响,老K打到吴先的胳膊,匕首掉在地上,吴先却还抓狂一般地去够那把匕首:“黄老板,你再给我个机会,我求你了,你再给我个机会,我真的能,我真的能做到!” 瞿白把那把刀踢到了他手边,撑着沙发滑进沙发坐下,腰侧的血迹顺着衣服染到了沙发上。 此时吴先抓住匕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没受伤的胳膊举起来就要往瞿白身上刺。 瞿白脑袋靠在沙发上,他闭着眼睛,依旧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 这妖魔鬼怪横行的人间,什么时候才能还他清净。 “砰!”地一声,老K的枪打中了吴先的手腕。 吴先彻底清醒了过来,他跪在了地上,脑袋磕在地上:“黄老板,你再给我个机会,真的,你抹了我这笔账,这辈子,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程九看向老K,委屈而又愤怒:“老板!” 老K抬手示意他闭嘴,他漠视了还在磕头的吴先看向瞿白:“你看,他从来就没把你当儿子。” 瞿白睁开眼睛,脸色略显苍白:“我不稀罕。” “那就杀了他。” 老K把抢丢了过去:“不要让他脏了你前面的路,有这么个人在,你就永远干净不了。” “我本来就不干净。”瞿白说:“杀他,我怕脏了我的手。” “怎么?”老K笑他:“手上沾点血你就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瞿白没说话。 吴先听到这些话,他抬起已经磕破的脸,跪着到了老K那边:“黄老板,我求你!你饶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我贱命一条,哪里需要你动手,这样,我走,我离开东州,我跑的远远的……” “饶你?”老K失笑:“饶了你这条命,让你背后捅我一刀吗?” 老K看向程九:“让阿德进来。” 瞿白睁开眼睛看向他。 “别担心。” 老K说:“他是你的人,我自然不会怎么样,但既然有些事他的主子不能做,就让他帮你做。” 阿德很快进来了,他的手上端着餐盘,看到瞿白的时候眼眸微惊,但很快他就走了过来,将餐盘上的食物放了下来:“我去找药箱。” “这点伤也死不了。” 老K开口:“就是要让他疼一疼,好知道这世上谁对他好。” 瞿白扯出个笑,端起碗吃面。 吴先又找到机会,开始磕头哈腰地请求老K放过自己。 老K将枪扔到了阿德手上:“阿德,既然老三不愿意动手,那就你替他。” 阿德看了瞿白一眼,无动于衷。 老K笑了。 程九一脚踢在阿德腿弯:“看什么看,还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子吗!” 阿德膝盖一弯,受住了他这一脚,他站直身体,下一刻,那把枪就对准了程九的眉心。 阿德面无表情:“我只听瞿白的。” 程九盯着他:“你敢动手吗?” 阿德没说话,食指缓缓向下,程九眸光一紧,快速出手打开了他的胳膊。 下一刻子弹从他身边掠过,打碎了靠近门口的一尊花瓶。 “你他妈疯了?”程九怒道。 “我妈死了。”阿德依旧面无表情。 程九一噎:“草!你有病吧!” “狂犬病,只咬疯狗。”阿德说。 老K依旧无视吴先的声音看向瞿白:“面好吃吗?” “挺好,缺蒜。”瞿白说。 “那让阿德杀了他,我请你吃有蒜的。”老K说:“顺便去见见你大哥。” 瞿白只顾着吸溜面条。 老K又说:“白,坐我这个位子,你就必须得承认,你是我的儿子,我的耐心也就到这儿了。” “老板!他凭什么!”程九不服气地问。 阿德冷飕飕地说:“他不凭,凭你个人妖吗?” 程九脸都绿了。 刚要动手,被老K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阿德,杀了这个男人。” 老K说:“这个男人叫吴先,是瞿白的生父,他逼死了瞿白的妈,伤害了瞿白的身体,为了他赌博吸毒那点子事,把他几岁的儿子上下倒卖,瞿白在他手上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啊……” 瞿白吃完了面,平静地看着他。 老K朝他一笑,继续道:“后来他把瞿白卖给了我,换了三千块,那钱花在一个女人身上了,恍恍二十五年过去了,他还是这幅德行,为了点钱,为了点利,想都不想都能把他往死了弄。” 他拿过刚才取下的扳指:“吴先,这扳指够不够你活下半辈子?” 吴先没明白过来,这是……这是不要他的命了?也是,他好歹也是儿子的亲爹,黄老板这么喜欢他儿子,怎么会杀了自己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听到黄老板说:“你再戳瞿白一刀,这个扳指就是你的,往后你离开东州,再也别回来,前提是,瞿白要心甘情愿受你这刀。” 吴先为难地思考着,除了瞿白,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选择。 良久之后,他跪着走到了瞿白跟前,给他磕了个头,双手合十乞求他:“儿子,爸也是没办法,你就帮爸这一回吧,爸以后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真的,我跟你发誓!我发誓我再也不回东州了!一刀,就一刀,爸看着呢,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死性不改啊。” 老K笑了出来:“白,你看,这就是死性不改,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的,淌在血脉里,你丢不开。” 吴先还在求:“儿子,你就帮爸这一回吧!” 程九哈哈大笑。 阿德咬牙切齿,枪头对准吴先:“王八蛋!” “对,就是现在。” 老K提醒他:“阿德,替瞿白杀了他,也只有你能替他了。” 吴先惊道:“黄老板!你……你不是要放我走!” “你算什么东西!”老K耻笑他:“垃圾罢了!” 吴先愣住了,两秒后他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举起刀子刺向瞿白:“那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阿德!”老K沉声:“开枪,杀了他!” 阿德几乎要扣动扳机了。 程九在一旁火上浇油:“动手啊跟屁虫,怎么,跟着瞿白你连个人都不敢杀了?” 吴先的刀子到底没刺到瞿白身上,在他的刀刺下去的时候,瞿白一脚踢在他腹部,随即他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 阿德立马上去将人扶住了。 在他刚扶住瞿白的时候,瞿白已经拿过了他手里那把烫手的枪,并且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吴先倒在了地上,目光死死地瞪着瞿白。 气氛沉寂了几秒,血腥味开始弥漫出来。 老K站了起来,他拄着拐杖走到吴先跟前,他还没死透,目光僵硬,嘴巴大开着。 老K将那枚扳指扔了下去,正好扔进了他嘴里。 那枚扳指卡在他的喉咙,算是彻彻底底要了他的命。 他看着这具尸体,漫不经心地说:“白,你看,你的命在他眼里,还不如个赝品。” 第183章 受伤了 吴先的尸体会怎么处理,瞿白并不关心,自然有人去管。 那个男人是如何销声匿迹于这个世间的,大概无人在意,但瞿白知道,那是沾在他手上的血。 简单处理过伤口,老K走到他跟前:“走吧,去看看你大哥。” 瞿白漠然起身。 他们一路前行,朝着庄园里一栋白色的小楼而去,那里把守森严,除了特定人员和老K,其余人很难靠近 “你别怨恨我。” 走了几步路,老K开口:“这么多的孩子里,我也就只能指望你了。” “那迟夏呢?”瞿白问:“我听说她才是你最喜欢的孩子。” “你错了。”老K笑:“你跟她我一样喜欢。” “但她现在是警察。”瞿白嗤笑:“嫉恶如仇的警察。” “但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老K笑的毫不在意:“白,跟你比起来,她是真正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孩子。” “她是怎么进来的?” 瞿白声音清清冷冷地,听不出有多好奇,给人一种他只是没话找话的错觉。 老K停了下来,仿佛走了这段路他已经累了似的,他呼了口气,看着远处:“她啊……跟你差不多吧,又比你惨一些。” “惨?”瞿白这才表现出了点好奇。 老K却不说了,他重新走起来:“白,好奇心太大不是什么好事。” “你想过吗?”瞿白问:“如果我恢复记忆,记起她,我会不会为了她而背叛你?” “想过。”老K很快道:“这也是我为什么封锁你记忆的原因,但到了现在,我不想了。” 瞿白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老K笑道:“如果你对她足够好奇,那你应该知道,她曾经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们之间不仅隔着那段被封锁的记忆,还隔着你们各自战友的命,从这一点来说,你们已经是两条道上的人了。” 瞿白依旧没说话。 又走了几步,老K又说:“但她迟早要回来的,这里才是她的家,等她玩够了,不想回,也得回。”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慈和,尾音却是狠厉的。 “她本来就应该活在黑暗里。”他又说。 瞿白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远处的树尖上:“如果她不呢?” “我有底牌。”老K笑,仿佛刚才讲了个笑话。 他势在必得。 直到走进那栋白色小楼,瞿白都没再说话。 这栋楼里,住着老K的孩子。 他曾经有过两个儿子,如今只活着一个,却是以植物人的状态长久地沉睡于这栋小楼,依靠庞大的医疗团队吊着那条随时都能没了的命。 从进入这栋小楼的那一刻,他就不是杀伐果断,狠厉无常的老K了,而是真正地回归到了一个父亲的身份。 他那么爱他的孩子,可也是他亲手让他的孩子躺在那里。 或许是经历了刚才那一遭,瞿白疲惫地想,这世上人心这么光怪陆离,爱和伤害却能永恒同在。 但对他这种人来说,那一丁点所谓的爱,其实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 另一边,迟夏终于回到家里,好好洗漱了一番后,骆寻那边打来了电话。 “一直没来得及问你。”骆寻问她:“这次发病,你想起了什么了没有?” 迟夏给胳膊上药,等了好一会儿才说:“记起了一些,但不是什么好回忆,我还得再理一理。” 她说完这话,笑着问骆寻:“骆队,你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就是问我这个?” “不是。”骆寻说:“现在是下班时间。” “下班怎么了?” “下班可以谈恋爱。” 骆寻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我研究了一下,普通人谈恋爱初期都会煲电话粥。” “咱俩就不用了吧?”迟夏笑道:“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了,咱们不是普通人。” “那是什么?” 迟夏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我们是光荣的人民警察。” 骆寻以为自己会无语,但他现在却只会咧开嘴笑:“嗯,那行,光荣的人民警察迟警官,我其实就是想找个理由给你打个电话。” 迟夏内心轻轻雀跃着:“你现在在哪里?” “加班。”办公室里,骆寻靠在椅子上:“写老常要的报告。” 迟夏在那头说:“那我可不会来陪你。” “我看电视里人家都回来。” 骆寻揉了揉眼睛,想到了什么,赶紧起身往报告上添了几个字。 迟夏回他:“葛静怡待会来找我。” “葛静怡?”骆寻站起来动了动腰:“她来找你干什么?” “大概是私事吧。”迟夏说:“她情绪好像不太好。” “作为大姐大,葛静怡女士情绪很少外露。” 骆寻走到窗边:“她来找你,就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迟夏想起他们在余吉的时候,葛静怡打电话很快又挂了的那次:“大概是,放心吧,我有分寸。” 骆寻又说了两句,两人才挂了电话。 迟夏挂了电话没多久,敲门声响起。 门刚打开,她脸上还带着笑准备跟葛静怡打招呼,结果第一眼就看到靠在她身上半死不活的黑子。 “进来再说。” 迟夏立马让开,在她踏进来的时候赶紧扶住黑子,一脚踢上了门。 两人扶着黑子到了沙发上,迟夏又立马拿过来药箱,一边给葛静怡递工具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葛静怡沉着脸,手上动作很利落:“有人要杀我。” “知道什么人吗?”迟夏声音一冷。 葛静怡深呼了一口气,手上用力,原本昏迷的半死不活的黑子一声惨叫。 葛静怡夹着颗子弹出来:“能用枪,你觉得呢。” 迟夏脸色更沉了。 “我说说说……葛大侠,我……我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能不能对我手下留情点……” 黑子满头冒汗,断断续续地哀嚎。 “好了,这个情我承下了。” 葛静怡上好药包扎好伤口,给他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我出手你放心,绝对不会瘸的。” 黑子想竖起大拇指给她比个赞,结果这会儿没力气,又放弃了。 “要通知骆寻吗?”迟夏问葛静怡。 葛静怡收好药箱,直接坐在了地上,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一分钟,她点了点头:“通知吧,我直觉这件事不简单,迟夏,我没跟人结过这么大的仇。” 迟夏嗯了一声,走到一旁去给骆寻打电话。 打完电话,她走过去:“你受伤没有?” “小伤,不碍事。”葛静怡撩开因为汗水而打结的头发。 迟夏进屋拿了套衣服出来:“去洗个澡,还有时间。” 葛静怡看向她。 迟夏说:“怕什么,有我呢,还有骆寻。” 葛静怡眼里浮上热意,她潇洒地笑了笑,接过迟夏手里的衣服:“就是,怕个屁,我去洗澡,对了,你这有东西么,我快饿死了。” “还……还有我……我也饿死了……”沙发上黑子弱弱地说。 迟夏笑了笑:“我跟骆寻说了,他会买。” 葛静怡安心了,去了浴室。 迟夏拿了毯子过来给黑子盖上,黑子咧着嘴嘶哈嘶哈地笑,明明疼的不行还非要说话:“迟警官,咱们几个……这叫受伤者联盟嘛这是?” 迟夏一想,他这个名字还挺贴切,他们一个个的现在都带着伤呢。 “早晚都会还回去的。”迟夏拿了个垫子坐在了地上:“你来东州,其实是见根叔吧,见到了?” 黑子一愣,差点原地跳起来,客观原因放弃了:“你……你咋知道?” “聪慧过人。”迟夏扯了扯嘴角:“根叔还好吗?” 黑子沉下脸来,歉然愧疚:“怎……怎么好的了啊……” “骆寻说他怀疑过锤子的病有人为因素。”迟夏问他:“你没想过让他帮你查吗?” “想过……天天想夜夜想。” 黑子苦笑:“但我怕把他也害死了,迟……迟警官,那些人不是普通人,我不能让寻哥去冒险。” “锤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夏看了眼浴室那边:“黑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大家最终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黑子愣愣地看着她,他似乎听明白了迟夏这话的意思,心中风起云涌,甚至翻腾上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归属感。 浴室的水声渐下来的时候,黑子压低了声音。 他说:“人体研究。” “研究什么?”迟夏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 “大概是什么犯罪基因。” 黑子说:“当时带走的,不止锤子一个,还有一个,锤子死了,另外一个活下来了。” “活着的那个叫什么?”迟夏问。 “不知道。”黑子叹了口气:“但我知道,锤子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紧接着是密码锁按键的声音。 是骆寻到了。 第184章 侏儒男 骆寻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人呢?都没事吧?” “寻哥,我光荣负伤。”黑子气游若丝:“命悬一线,差点嗝屁。” “我看你力气挺足的。” 骆寻扫了他一圈,把东西放了下来:“八爷呢?” 迟夏整理他带来的东西:“我让她去洗洗,人没事,黑子也处理过了。” 她指了指桌子,骆寻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葛静怡从黑子身上取出来的子弹。 骆寻已经掏出了证物袋,哼笑一声:“枪都用上了,我回头让老廖去检测。” 迟夏拿起夹子把子弹放了进去。 骆寻挽起袖子:“我去找点碗筷,让他们先填一填肚子,边吃边说。 他进了厨房,黑子急急地看向迟夏:“迟警官,锤子的事先别跟寻哥说,我怕坏事。” “瞿白?”迟夏看他。 黑子嗯了一声:“我怕坏了他的事。” 骆寻出来的时候,迟夏低声应了声:“好。” 葛静怡自己在浴室处理了伤口,出来的时候看到骆寻,她呲了呲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人家迟夏家里吧,飞这么快。” “看样子你也伤的不重。” 骆寻盘腿而坐,把吸管戳进粥里,又塞进黑子嘴里:“凑合吃点吧,哥也不会照顾人。” 黑子唉声叹气:“哥,我伤的是腿,不是手。” “忘了。”骆寻把粥拿走:“那你能坐起来吗?” 黑子动了动手,他这会儿没力气:“您还是把管给我插上吧。” 骆寻又把吸管塞进他嘴里了。 葛静怡已经吃完了一根鸡腿,舒了口气,又小块小块地撕了一些丢进黑子的粥里:“这事会跟那杀千刀的王八蛋有关吗?” 骆寻和迟夏神色如常,只有黑子哀怨地看过去:“聂海舒?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葛静怡恶狠狠地把肉塞进他嘴里:“你能不能多读点书,那叫修辞手法!一种情境下的深刻表达!” 黑子委屈:“你指望一个贼有书读?我能在那种艰苦卓绝的环境下把字认全,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求你了,你闭嘴吧。” 葛静怡也不给他撕肉了,直接拿了个鸡腿堵住了他的嘴。 黑子更加委屈了,颤颤巍巍抬起胳膊抓住了鸡腿。 葛静怡看向迟夏和骆寻,神情凝重了起来:“前两天,有兄弟说在东州看到他了,等再追上去的时候人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我问过了,那孩子敢保证自己没看错,就是聂海舒。” “你给我打电话那晚?”迟夏问。 葛静怡点头。 骆寻问她:“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城中村。”葛静怡叹了口气:“我当时就赶过去看了,找了一晚上,一无所获。” 骆寻背后,原本啃着鸡腿的黑子在听到城中村三个字的时候忽然就被呛住了,他剧烈地咳嗽着,一时间面红耳赤,眼泪齐飞。 骆寻转身又是给他顺背又是擦眼泪的:“你怎么回事,至于么你?” 黑子咳的喘不上气来,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听得太入神,呛住了,别……别管我,你们说你们的……” 他终于安静了下来,骆寻又给他喝了几口水,见他呼吸顺畅了才重新转了回去。 葛静怡说他:“楚金宝,你闭上眼睛睡觉行吗,让我好好把话说完,这是急事儿。” 黑子闭上眼睛:“你们说你们说,我的错,我原地去世,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迟夏问葛静怡:“我记得你跟我说,你接了他奶奶在身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我前面就打电话回去了。” 葛静怡又舒了口气:“没事,人已经睡了,就是人老了,记忆赶不上趟,天天找我要孙子,我上哪儿去找啊,我也想找啊,我连个装傻充愣的人都没有。” “今晚的事到底怎么回事?”骆寻扯回话题:“详细说一遍,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 葛静怡理了一遍才开口:“关于聂海舒那王八蛋的事儿,我心里没注意,也不好跟别人说,我就想着来找迟夏出出主意,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还买了酒,就他娘的在半路上……”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迟夏和骆寻同时想到了上次遇到那几个假醉鬼,几个人打架的那条巷子。 果然,葛静怡紧接着就说:“我当时正跟楚金宝打电话,前头就有一条巷子,莫名其妙就被人抓进去了。” “幸亏我当时就在附近!” 黑子猛地睁开眼睛:“我电话现在都不知道扔哪儿了,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没拿出枪呢。” “那对方开枪的契机是什么?”骆寻拧了拧眉问。 葛静怡和黑子同时沉默下来,都在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儿,葛静怡缓慢开口:“现在想想,一开始也就像是普通的混混或者对家暗中使绊子,摸黑趁乱打一架报个仇也就过了,但今天……” “你抓到那个人的时候。”黑子忽然开口。 气氛凝滞了两秒,迟夏问:“抓到谁?” “那伙人的头头,特征很明显。” 葛静怡说:“个子很矮,我其实更倾向于那是个侏儒,尤其是我还摸到了,他一只手有六根手指。” 骆寻脸色凝重,这事儿到目前为止,他还理不出任何头绪出来。 迟夏手指微动,她闭了闭眼睛,似乎在从脑海中搜寻什么记忆。 骆寻发现她的异常,顿时有些紧张,他叫了声:“迟夏?” 迟夏睁开眼睛,眸眼清明,骆寻这才松了口气。 “是男人还是女人?”迟夏问葛静怡:“多出来的那根手指,在大拇指,还是其他地方?” 骆寻刚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意识到迟夏这个问题问的有点不对劲。 葛静怡仔细回想:“他扎着辫子,但从偶尔也发出了几声声音,依我看,应该是个男人,至于那根手指……” 她举起左手,指了指大拇指:“是左手大拇指。” 迟夏吐出来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葛静怡问她:“怎么了?” 迟夏磕了磕牙齿,眼神冷了几分:“他们可能是冲我来的。” “你?”葛静怡不解:“跟你有什么关系?” 黑子也看了过来:“对啊,怎么跟你扯上关系了?” 骆寻没说话,他有些担忧地看着迟夏。 迟夏朝他看了过去,她顿了顿,开口道:“我记忆里,好像有这么个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骆寻看的出来她眉心轻蹙,似乎也不是很确定,他很快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她在余吉的时候刚想起的东西。 “这次想起的吗?”他问。 “嗯。”迟夏点了点头。 其实这次记起来的东西太杂太乱,迟夏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只是今晚碰上葛静怡和黑子这件事,正好就跟脑子里某个点对上了。 葛静怡越来越迷茫,她的目光在迟夏和骆寻之间扫了好几个来回,然后才问迟夏:“迟夏,你是不是……” 她点了点脑袋:“你又跟上次一样了?” 迟夏点头:“嗯,在余吉的时候。” “所以我刚才说的那个男人。”葛静怡明白过来:“存在于你的记忆里?” “对。” 迟夏又喝了杯水,看向他们,神情间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漠:“不是什么好记忆。” 第185章 窃听器 迟夏起身,她从桌上拿过来纸笔,沉默无言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迟夏终于画完。 她将本子推到骆寻他们跟前:“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差错的话,那个人应该长这样。” 骆寻拿起本子,看完了才给葛静怡看:“你有看到他的正脸吗?” “没有。” 葛静怡摇头:“巷子里太黑了,但是通过交手,那个人身手不怎么好,但跟在他身边的另外几个人出手都挺狠的,如果不是那些人,说不定我都能把那王八蛋带回来了。” 黑子也看了那张画像:“八爷说的没错,我感觉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抓我们,后面还是我伤了那男的,他才拿枪打我,话说回来,迟警官这个画像跟那人气质还挺像的嘿。” 迟夏嘴巴干涸,她走到冰箱那儿,回头问他们:“啤酒,要吗?” “我要。” 葛静怡举起胳膊:“黑子就算了,一个病号,骆大队长,你要不要?” “我待会还得加班。”骆寻说:“算了,不喝了。” 迟夏拿了两罐啤酒过来,拉开拉环和葛静怡碰了一下。 冰啤酒下肚,迟夏这才觉得舒服了点,她这才开口:“关于这个人,我想起的不多,只知道他很好色,被我给废了。” 葛静怡的啤酒重重往桌上一放:“欺负你?王八蛋!” 骆寻一直看着她,见她听到这话的时候眼尾闪过一抹狠厉。 “没讨着便宜,命根子都废了,估计恨我恨的入骨吧。” 迟夏继续:“他大概不是什么核心人物,但也绝不是边缘人物,骆队,这个人可以重点查一查。” 骆寻撕下那张画像,沉着脸点了点头。 “如果他是冲你来的……” 葛静怡疑惑看她:“我出现的时机并不固定,而且,除了你我,没人知道我今晚要来找你,你们不觉得这有点奇怪吗?这些人为什么会在那里?抓我又想得到什么?” “你说当时你在跟黑子打电话。” 骆寻压下心里的气:“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葛静怡闷了口啤酒仔细回想:“我也没说什么啊,是吧楚金宝?” “你说了迟夏的名字。” 黑子撑着沙发坐了起来:“你当时说你,你找迟夏有事,让我别打扰你,自己找个垃圾桶凑合过一晚,说完这话没两秒我就看到你被抓进巷子里了。” “你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附近?”骆寻问黑子。 “我去那个,那个根叔的酒吧了啊。” 黑子理所当然:“我不是在余吉跟他认识了么,他邀请我去那个酒吧,我去那儿玩了会儿,正准备去找八爷呢,谁知道那酒吧离迟警官家这么近。” “对,我是说了迟夏的名字。” 葛静怡说:“但,还是那句话,他当时把我抓进去的目的,目的是什么,这个事情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原因。” 她刚说完这话的时候,骆寻忽的脸色一变,他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家都先别说话。 迟夏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骆寻已经拿过迟夏刚才画画的笔,在上面写:“衣服呢?” 八爷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骂了一句,指了指洗手间。 骆寻松了口气,很快看向黑子,在他身上检查了一番,好在没检查出什么东西来。 迟夏和葛静怡同时起身,两人去了浴室。 很快她们走了出来,迟夏手上拿着一个很不起眼的窃听器,那东西很小,做的很精巧,如果不在意的话就像是个耳钉或者胸针之类的装饰品。 “我擦。”黑子小声说了一声:“寻哥,咋弄?” 迟夏朝着骆寻指了指手上的窃听器,又指了指浴室,示意骆寻过来。 骆寻走了过去,示意葛静怡回到沙发那儿去,在她路过自己的时候小声提醒她自然点儿。 迟夏重新进了浴室,又抱着葛静怡换下来的衣服出来,她说:“八爷,我帮你把衣服洗了吧,有点脏。” 葛静怡远远地应了一声:“好,赶紧的,真踏马晦气死了。” 她不解气,拉长嗓子:“抓我那傻逼是不是上辈子没爹今生没娘啊,这么缺德,我诅咒他这辈子生不出娃!” 迟夏笑了笑。 她往洗衣房走,骆寻跟了上去。 不知道他们在洗衣房说了什么,等两人再出来的时候,葛静怡无声问:“咋样了?” “进洗衣机沐浴去了。”迟夏说:“顺便放了点假消息出去。” 听她说话的语调,黑子松了一口气:“我他娘的,这些玩意儿下手都不给人反应时间嘛,亏得迟警官你一开始就让八爷换了套衣服。” “可能老天爷就是喜欢站在我这边。” 迟夏走过来,重新捞起啤酒跟葛静怡碰了个杯:“这段时间你们俩都小心点,最好别落单。” “那我……” 黑子故作脆弱:“我还准备这两天回余吉呢,现在光荣负伤,我总不能住迟警官这儿吧?” 他的目光可怜兮兮地看向了骆寻:“寻哥~” “住我爸妈那儿去。” 骆寻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边拿起电话一边说:“我那儿住不了人,正好,我爸妈回来了。” “不是,那我怎么好意思……”黑子说着,就见骆寻那边抬起胳膊,示意他们别说话。 黑子立马闭上了嘴巴。 迟夏朝着骆寻看了过去。 “谁?”骆寻拧起眉,问电话那头:“小魏,你说谁死了?” 听到这话,迟夏脸色一沉,起身朝着骆寻走了过去。 “我知道了。”骆寻说:“我会随时联系你。” 他挂了电话,脸色很不好看,看向迟夏说:“小张死了。” “谁?”迟夏在脑海中搜寻:“小张?屠国林的秘书?” “嗯。”骆寻呼了口气:“溺水自杀。” “自杀?” “目前来看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骆寻说:“赵所不是申请派法医过去给熊静他们做尸检写报告吗,正好碰上小张这个事,已经做过尸检了。” 手机叮的一声,他递到了迟夏跟前:“这是尸检报告,符合自杀情况,赵所也详细检查过案发现场了,有相关监控视频佐证。” “完美的自杀。”迟夏冷笑一声:“你怎么想?” 骆寻冷声道:“如果死亡过程和结果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出现在死亡之前,这个时间节点太可疑了,怎么我们开始查屠国林,刚回来没两天他就自杀了?他自杀的意义是什么?” 黑子插嘴进来:“寻哥,要不要兄弟们帮忙查一查?” “要。”骆寻说:“黑子,通知兄弟们,密切关注屠国林的情况。” 黑子下意识去掏电话,猛地想起自己的电话刚才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骆寻走过来把自己的电话递了过去。 “那我要不先走?”葛静怡发现这事儿跟自己也没啥关系,怕自己耽误他们的正事儿。 迟夏过来:“不用,你今晚就住这儿。” “不是死人了吗,你们不忙啊?”葛静怡说:“我那点破事儿也不急。” “这是余吉的事,轮不到我们管。”骆寻跟她说:“我带黑子回去,你今晚就住这儿吧。” 黑子很快打完了电话。 骆寻看了看时间,背着黑子离开了。 迟夏送他们下楼,骆寻把黑子扔进车里关上门,看向迟夏:“葛静怡的事情,你好好跟她说,她也有自己的渠道,说不定能帮上忙。” “我知道。”迟夏说:“路上小心点。” 骆寻点头,忍不住又问:“那个侏儒欺负你的事……” 上次发病,躲进人皮里那么恐怖的记忆她都能如常地说出来,但这次,就算他问起来,她也都在回避。 “心疼我啊?”迟夏看着他的脸色:“你放心吧,他没讨着什么便宜。” “那你呢?”骆寻想起她说话时候的淡然,只觉得心脏生疼:“你十二岁被收养的。” 十二岁逃出来,在那个地狱里,她再厉害,也只有十二岁。 “我就是……就还怪心疼的。” 骆寻薅了把头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他定定地盯着迟夏:“迟夏,你等我给你报仇。” 迟夏笑了起来:“好。” 骆寻依旧欲言又止,他看着面前浅浅笑着的人,也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冲动,上去抱了抱她:“迟警官,我觉得我的悲剧开始了。” 直到他的车子消失在视野中,迟夏才想起她曾经对他说的话: 骆队,心疼一个人是悲剧的开始。 不过短短几个月。 她猎鹰同志风采依旧,并且迷的虎子神魂颠倒,可喜可贺。 这么一想,她觉得未来十分可期。 第186章 一条路 迟夏回到家里,葛静怡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剩菜。 见迟夏来了,她打趣:“哟,迟警官这么快就俘获骆大队长的芳心了?骆寻这定力不行啊,谁先表的白?” “我。” 迟夏忍不住笑:“但骆队说了,他先动的心,我觉得以我的魅力,他不动心也难。” 她潇洒地撩了撩头发,看着葛静怡的长发:“我的美貌至少因为这头短发减了五十分。” “可给你家骆队一点活路吧。” 葛静怡给垃圾袋打了结放在一旁:“小伙子第一次谈恋爱,你再来五十分他就找不来北了。” 迟夏又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我觉得你说的对,那我暂且收敛一点。” “傻呀你,当然要收敛。” 葛静怡坐了下来,开了啤酒:“一点一点让他着迷,可别早早的把自己的一切交出去,让男人自己来摸索,你只负责神秘。” 迟夏坐在了她对面:“你是不清楚,我现在对自己也挺着迷。” 葛静怡看着她,有点心疼,她碰了碰迟夏的啤酒:“过去这些年,你过得一定不好受吧,记忆这个东西虽然有好有坏,有时候又折磨的人痛不欲生,但不知来处的彷徨和好奇更折磨人,我知道人会因为‘为什么’这三个字所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她喝了口啤酒:“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那样,找又找不到答案,也没人告诉你答案,我知道有多难受,更何况还是记忆这种东西。” 迟夏笑容苦涩,隔空一碰:“是啊,越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人就越想明明白白的活下去,但或许当初封闭记忆的时候,也有我自己的意愿吧。” 她一口气喝了一大罐啤酒:“好了,一步步往前走吧,咱们说你的事,关于聂海舒失踪的事情你上次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让你查一下他那个弟弟,你查到什么没有?” “有。” 葛静怡立马认真了起来;“聂海舒他弟叫聂海俊,跟聂海舒那个学渣不一样,人家从小学习就好,还不是一般的好,他念初中之前在东州乡下一所学校念书,我去打听过,教过他的老师跟我说,虽然他成绩好,但性格很沉闷,而且还很怪,总的来说,他在学校不怎么招人待见。” “怪?”迟夏问:“有什么例子吗?” “老师跟我说,有一次几个学生联合起来欺负他,把他关在学校厕所一晚上,第二天他什么也没说,跟没事人一样,那些人去挑衅他他不反击,但学生放假的时候,那几个学生从周五晚上被关到了周日,被发现的时候都吓傻了,有两个足足养了半年才恢复正常。” “就算是放假,学校应该也有值班人员。”迟夏说:“那些学生没有求救?”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啊!” 葛静怡又打开了一罐啤酒:“我问了,老师说他们后来也问那些学生为什么不求救,你猜那些学生怎么说的?他们跟老师说,是聂海俊不让他们喊,他不知道给他们下了什么魔咒,他们说不出话来!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喊人!” 迟夏脸色沉了下来。 她想了好一会儿:“那关于聂海俊的死呢?他怎么死的?警察调查了没有?” “我尝试着找过他妈,没找到,聂海俊初中毕业就被他妈带走了,母子俩去了哪儿,住在哪儿,聂海舒他奶奶也不知道,我让兄弟们都去查了,现在还没什么线索。” “那聂海俊的死讯是谁告诉他奶奶的?”迟夏问:“你问过他奶奶没有?” 葛静怡站了起来:“你等等。” 她跑过去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封信:“这封信应该是聂海舒他妈寄给他奶奶的,奶奶不识字,她跟我说,当时聂海舒看到这封信之后就离开了,直到两天后才回去,也就是那次,聂海舒回到东州后,就不辞而别了。” 迟夏看着信封上的地址:“这里查了吗?” 葛静怡苦笑:“去找了,一无所获,应该是个假地址。” “葛静怡,你客观告诉我,聂海舒是个什么样的人?” 迟夏认真地看向葛静怡问。 葛静怡脸色变了好几变,眼神里嫌弃,但语气是认真的:“说实话,他是个很讲义气的人,看着混蛋,但他有自己的底线,他十五岁的时候,他爸出车祸去世了,肇事者赔了一大笔钱,没两天他妈就拿着那笔钱跑了。” “当时他奶奶还在医院,他妈一分钱都没给他们留,所以聂海舒特别恨他妈,后来他学也不上了,出去找活,什么活计他都干,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了点,结果他就不见人了……” “他特别渴望家庭生活。” 葛静怡一口闷完了啤酒:“迟夏,我跟你说过吗,他失踪的半个月前,我俩刚领了结婚证。” 迟夏神情一凛,她没想到他们俩已经结婚了。 葛静怡笑,笑出了眼泪:“那王八蛋老套的很,证都领了,觉都不跟我一起睡,非说只有办了酒席才算,老娘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莫名其妙守着活寡,还得替他照顾他奶奶。” 迟夏感受得到她身上溢出来的悲伤和委屈,她喝完啤酒,走过去轻轻环住葛静怡:“葛静怡,我们现在,先得查清楚他弟弟的死因。” 葛静怡仰着头,刚出来的眼泪都憋回去了:“我以为你至少要安慰我明天一定会更好,迟夏,你没有心。” 迟夏笑了笑:“我现在的关注点在他弟弟身上,从你说的话来看,聂海俊或许是个天才,而且他可能在催眠,诱导或者洗脑这些方面有着特殊的天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迟夏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的想起什么,她松开葛静怡,给骆寻拨了电话过去。 骆寻很快接了,迟夏却说:“骆寻,让黑子接电话,我有事情问他。” 电话到了黑子那边,迟夏只道:“黑子,我问你个问题,你只管回答是我或不是。” 她顿了顿:“锤子是不是在某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度?或者说,锤子是不是有什么暴力倾向,或者犯罪倾向?” 那头只顿了顿,迟夏听到黑子说:“是。” “我知道了。”迟夏挂了电话。 葛静怡不解:“这跟黑子有什么关系?” “或许,关系很大。”迟夏说。 而骆寻那边,黑子接完电话把手机还给骆寻,骆寻竟然也没问他什么。 车子走了好一会儿,他自己没忍住,心虚地问:“寻哥……你咋不问问我呀……你不问我还怪心虚的……” 骆寻开口:“关于锤子的?” “啊……”黑子表示肯定。 “你小子瞒着我。” 骆寻说:“上次迟夏让我温暖温暖你,我后来想了想,她应该是看出来了,锤子的事情你绝对没有放下,是不是?” “是。”黑子斩钉截铁:“寻哥,锤子是被人害死的。” “所以你当年就知道这事。” 骆寻哼笑:“迟夏跟你打电话,是不是这件事跟聂海舒的事有关?” 黑子摇头:“我不知道,她就问我,锤子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和犯罪倾向之类的。” “那他有吗?” 黑子点头:“有,他有时候发起疯来,很可怕,有一次我差点都被弄死。” 骆寻凝了凝神,仿佛意识到了迟夏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良久,车里响起他一声叹息:“黑子,你叫我一声哥,今天我就以当哥的身份跟你说句话。” “寻哥,你说,你的话我听。” 骆寻说:“我理解大家都需要一个答案,包括我自己也在找个答案,但有些事情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你必须记住,惩罚罪犯只有一条正确的路可以走。” “什么?” “绳之以法。” 骆寻声音凝重:“所以,你要是敢以命相搏,或者剑走偏锋,咱们现在就分道扬镳。” 黑子沉默了半晌。 “我不会。” 黑子笑了笑:“寻哥,我还有得好日子要过呢,咱们都得过好日子。” 第187章 疯了仨 骆寻把黑子带到了家里。 不是他那个磕碜的五十平米小单间,而是他的家。 父母离开东州多年,如今回来不打算离开,对骆寻来说,也算是好事。 但只要回到东州,他们就不得不再次面对姐姐的死,父亲还好一点,他妈就不好说了,自己这两天又忙,把黑子送过去两全其美。 而另一边,池潇在自己的住处醒来,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但老K那两枪一点都没留情,她现在起身都难。 房门被打开,有人进来说:“你想要的那套珠宝和境外那条线,老板让我给你送来了。” 池潇看也不看,眼里闪过嘲讽:“怎么,我是不是得下来跪个恩?给个巴掌再送个甜枣,他可真是公平。” “事情本来就是你做错了。” 来人面不改色:“大家都是一样的,谁做错了都一样。” 池潇冷笑:“是吗,蝎子,你是他的狗吧,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么听话,他给你许诺什么了?” 蝎子淡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池潇咬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中间起了什么作用。”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我无所谓。” 蝎子把东西放下:“任务完成,走了。” 刚走到门口,池潇说:“你根本不知道瞿白在老头的心里有多重要,所以我奉劝你一句,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蝎子脚步一顿:“谢你吉言,但愿吧。” 他向前走去,听到身后东西被推到地上的声音,他也只是冷笑一声,很快离开了池潇的住所。 蝎子走后,池潇又发了好大一通气,最后她吼了一声,叫手底下的人来收拾屋里。 看到对方的时候,她愤怒的脸色一怔,很快不悦道:“让你好好休养,你来干什么?” “别气了。” 男人脸上带着伤,一条胳膊还打着石膏,慢吞吞地收起被池潇推到地上的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 池潇怎么能不气,但看见他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愧疚。 她语气狠厉:“林枫,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那也要等你养好身体。”男人站在她面前:“不要再冲动行事了,对上瞿白,你总是管不住自己。” “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池潇脸色一变,怒然地看着他:“林枫,不要觉得给你点好脸色你就可以影响我的决定和判断!你算什么东西!” 男人脸色肃然了起来,端正身体,态度恭敬:“是,我知道了。” 池潇一肚子的气堵在了嗓子眼儿。 她最讨厌他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可她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想起自己刚才那番话,忽然觉得那些话放在自己身上也挺合适的。 “行了。” 她神色缓了缓,语气也柔了下来:“我这两枪不会白挨的,老头子还没到可以踹了我的时候,至于迟夏那边……” 她冷笑一声:“是时候再给她送个礼了,大家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凭什么就她光明正大地活着,不公平。” 林枫欲言又止。 池潇冷眼看过来:“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我不需要谁来告诉我对错,我辛辛苦苦熬到现在,不是让谁来教我做事的。” 林枫叹了口气,他低头,恭敬地说:“好。” *** 余吉的案子,以赵建国交了报告为节点算是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而且从报告里看,那一层裹在熊静身上的纸衣应该是曲飞雨自己画的。 因为黑子的人和派出所的人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哪家铺子跟这个事情有关。 骆寻连夜又去加了个班,天擦亮的时候才写完常有为要的报告,干完事儿,他直接躺在了大办公桌上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反应了几秒,就见曹斌等人站在桌子两旁,以一种沉痛的目光盯着自己。 每边两个,还有个智障往前一凑,跟他来了个眼对眼。 除了曹斌,林文觉和卷毛,还有宁弈和很少来他们专案组的廖刚,也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钛合金。 宁弈:“今天,我们以沉痛的心情聚集在这里……” 廖刚:“悼念我们最敬爱的……” 曹斌:“队长……他劳苦半生,兢兢业业,早出晚归……” 卷毛:“他的名字就叫做……” 林文觉:“骆寻……” 骆寻无语地扫过他们,目光向下移,发现这帮缺德的玩意儿还给他来了个双手交叠于小腹的完美姿势。 “别悼念了。”他猛地坐起来:“爷诈尸了。” 曹斌咋咋呼呼地举着娇俏的兰花指跑了一圈:“哦我的天哪,队长诈尸了,人家好怕怕!”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宁弈他们散开坐下:“你要是睡我法医室,我现在都给你剖了。” 骆寻下了桌子,把杯子扔给卷毛:“卷儿,泡个茶,浓一点。” 卷毛抱着他的保温杯去给他泡续命的浓茶,骆寻才看向宁弈和廖刚:“你俩怎么一起来了?不忙啊这是?” 宁弈把个小证物袋扔了过去,正是迟夏打下来的池潇那颗牙。 “查过了,DNA数据库里没有相匹配的人员,按照你们这件事的性质来说,要么就是没有犯罪记录,要么就是犯了,没被抓过。” “预料到了。”骆寻把证物袋装起来:“清洗干净没有?” 宁弈翻了个白眼:“干净的仿若初生,小赵清理了八遍,不信你去问他。” 骆寻呲嘴一笑:“谢了。” 廖刚一脸八卦:“咋的,一颗牙你还想做个纪念品啊?太变态了吧你。” “要你管。”骆寻坐了下来:“你呢,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廖刚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我的好朋友迟夏的。” 骆寻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跟她成好朋友了?” “要你管。”廖刚笑嘻嘻地把这话给他还回去了:“迟夏不在,那我就要回去了。” 话音刚落,迟夏踏进了专案组,曹斌率先看到她,兰花指一指:“我们小夏这不是来了嘛,你急个什么劲儿嘛。” 一看到迟夏,廖刚眼睛一亮,他站起来,欢快地朝着迟夏招了招手:“我的朋友,你可算是来了!” 骆寻冷飕飕地盯着他。 迟夏也朝他招了招手,一看办公室这么多人,第一句话就是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案子了?” “哎呀,瞧你紧张的。”廖刚走过去:“没有的事儿。” 迟夏松了一口气:“那是?” “这不是局里下周就要举办警草比赛嘛,我买了几套衣服,咱们这栋楼我也就跟你关系好一点,你快帮我寻思寻思,到时候我穿哪套好?这几个男人眼光不行的。” 几个男人直勾勾地瞪了过来。 骆寻直接无语:“你说什么?” 廖刚理直气壮:“咋的?你嫉妒?” “你怎么敢觊觎爷的奖杯。” 骆寻一把揽住他的肩:“那两千块我势在必得,你不要肖想!” 廖刚冷笑一声:“你别忘了,上次要不是我出任务,那奖杯就是我的!” 林文觉和宁弈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人一个将这两人拉开:“可以了,你们三十岁了,不是十八,都要点脸吧。” “老林。”骆寻怒问林文觉:“你觉得我没胖子帅?” 林文觉累觉不爱。 廖刚也对宁弈灵魂发问:“老宁,难道胖子就不配有春天吗?年年都是他,审美都要畸形了!” 宁弈仰头长叹。 迟夏乐呵地看着这场好戏,曹斌和卷毛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小把瓜子:“迟夏,你觉得谁能赢?” “骆队。”迟夏想也不想小声说:“我只投骆队。” “很好。”曹斌吃着瓜子:“那我去劝劝老廖。” 迟夏问:“劝什么?” “让他赶紧减减肥。” 曹斌说:“他这圆滚滚的,你说他为啥这么想不开呢,那比赛我都没报名。” “我也没报。”卷毛笑道。 “不行,你得报。”宁弈忽然凑了过来,义正言辞:“毛,你得去,你必须得去。” 卷毛不解:“宁法医,为啥?” 宁弈叹气:“我对着宋大人发过誓的。” “什么誓?什么人?”迟夏和卷毛一起问。 宁弈拍了拍卷毛的肩膀,拿出手机,点开屏幕,他的手机屏幕是法医鼻祖宋大人的画像:“我发过誓的,绝不让姓骆的拿到那两千块!” …… 迟夏实在不理解,常局那两千块到底有什么魔力。 他们这栋楼的同志们已经疯了仨了! 第188章 乔立夫 迟夏乐呵呵地看着戏,手里的瓜子刚嗑完,常有为推门进来了。 迟夏和林文觉最先看到,两人叫了一声:“常局。” 常有为点了点头,漠然地扫了一眼正揪着头发进行友好交流的骆寻和廖刚说:“这俩又在发什么疯?” 林文觉说:“为了您那两千块奖金。” 常有为哦了一声,淡淡道:“今年涨价了,三千。” 廖刚和骆寻的动作停了一瞬,两人打的更起劲了。 常有为也不在意,只叮嘱宁弈和林文觉:“看着点,别闹出人命。” 这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宁弈坐了下来,静待这场好戏愈演愈烈。 常有为目光落到迟夏身上:“小夏,你来一下。” 迟夏应了一声,擦了擦手,跟着他走了出去。 骆寻余光看到迟夏出去了,立马停下手来:“哥,今日到此为止,我要干正事了。” 廖刚整理着衣服:“有案子?” “求你盼我点好吧。”骆寻问宁弈:“刚来的是老常吧?我仿佛听到奖金涨了一千块?” “嗯。” 宁弈扔了瓜子皮站起来:“叫了迟夏出去了,行了,没好戏看了,我回了。” 曹斌和卷毛挽留他:“再唠会呗,我们好不容易清闲两天。” “下次吧,下次。” 宁弈叫上廖刚:“宝,走吧,你有这时间不如减减肥,涨价一千,你不想要?” 廖刚扫了一圈:“想啊!我迟夏呢!去哪儿了?” “你赶紧走吧你!” 骆寻踹了他一脚:“那是我……我们专案组的迟夏,跟你有个毛关系,赶紧走赶紧走,老曹,卷毛,送客!” 又是一出你死我活兵荒马乱,廖刚和宁弈各回各家去了。 “老常来干嘛?”曹斌和卷毛还在外头,骆寻整理好头发问林文觉。 林文觉站在窗边:“你过来看。” 骆寻走了过去,正好看到迟夏往警局门口走。 “看到警局门口那辆车了没?” 林文觉让了让位子:“来找迟夏之前,常局跟里头坐着的人说了几句话,态度十分恭敬,由此可见,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话音刚落,两人就见迟夏上了那辆车。 林文觉看了骆寻一眼。 迟夏上车后,那辆车很快就开走了。 紧接着骆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收回目光,走到桌子跟前拿起手机,上面是迟夏发来的消息。 “大佬来了,我去接受一下拷问。” 后面还加了一个祝我好运的表情。 林文觉一转身就见他盯着手机傻笑,啧啧两声:“我说你丢不丢人啊,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表情吗?你像只求爱的孔雀。” “这叫幸福的表情。” 骆寻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文觉,老子脱单了。” 骆寻都走到门口了,林文觉才反应过来:“靠,骆寻,你再说一遍?” 骆寻回头,笑的特别贱:“我说,我,骆寻,脱单了。” “你不要脸!你逼人家的吧,你老牛吃嫩草你要不要脸啊,你怎么这么不是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去哪儿!” 林文觉追出去,骆寻已经跑开了。 只留下一句尾音:“去找李一鸣。” 卷毛和曹斌回来:“谁,谁吃草?” 林文觉唉声叹气:“就你俩这样,还想做局里的情报部门,你俩怎么敢的啊……” “啥?什么?咋啦?” 林文觉又叹了口气,绝望地走回去:“我,是我,是我对你们要求太高了……” 卷毛和曹斌:“啊?为啥?” 林文觉,卒。 *** 来找迟夏的,是省厅厅长乔立夫。 他是从外地开完会,路过东州的时候来见见迟夏,因为是私事,所以常有为直接叫了迟夏出去。 至于乔立夫和迟夏的关系,只是因为乔立夫和迟夏的养父母是很好的朋友。 乔立夫从初中到高中毕业,都和迟夏的养母杨淑君女士是同班同学,真算起来的话,他跟杨淑君的关系比养父林钰山要好上许多。 乔立夫的车子一路开到了杨淑君和林钰山的墓地。 “乔叔叔,你是不是暗恋过我妈啊?”迟夏笑他:“你都多久没回东州了,她喜欢吃这家糕点你都知道。” 乔立夫摆放着东西,擦了墓碑上的照片:“你乔叔叔我单身这么久,你现在才发现?觉悟不行啊小姑娘,警校的课都上哪儿去了?” 迟夏愣了半天,试探着问:“真的啊?不是吧?我爸知道吗?” 乔立夫站了起来:“是真是假都过去了,你去余吉,其实是为了你爸妈的案子吧?” “嗯,去找屠国林。” 说到正事,迟夏在他跟前就跟个小学生似的:“屠国安的哥哥。” “查到什么没有?”乔立夫问。 迟夏想了想:“有很多蹊跷的地方,还在查,而且乔叔叔,余吉的案子结束后,我昨天晚上刚得到消息,屠国林的秘书死了,是自杀,我觉得这是个切入点,可以继续查下去。” “你刚查到这儿就他的秘书就死了……”乔立夫目光肃肃:“是可以关注一下。” 迟夏刚点了点头,他脸色一变,严肃地看着她:“客栈的事情在网上闹得那么大,你跟那个叫骆寻的,你们都受了伤,还有那场爆炸,你老实告诉我,这些事跟案子有多大的关系?” 迟夏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些,就是没想到他会亲自来东州,而且答案也早就在脑子里了。 “两种原因都有,而且我们现在怀疑这些案子背后还隐藏着某个组织,相关报告您应该很快也会收到,另外乔叔叔,我听说余吉的事情在网上闹起来以后,省厅那边端了几条贩卖毒品的线是吗?” 乔立夫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他点头:“对,除了贩毒,还有几条一直没有眉目的拐卖案也有了线索,你是想说……这些事跟你在余吉的遭遇有关系?” “我方便问一个问题吗?”迟夏问他。 见她一脸认真,乔立夫想了想:“问吧,但我得看看我能不能回答你。” “这些端掉的线里,你肯定埋了钉子吧?” 乔立夫看向他:“你应该很清楚,这是常态。” 迟夏轻轻一笑:“那线索是从卧底那里传出来的吗?” 乔立夫凝神半晌,他语气肃然,沉痛地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我插进去的那些钉子一直以来都举步维艰,到如今只剩下两个,但是迟夏,这次的线索,绝不是他们传出来的,因为我们失去联系很久了。” “所以我们怀疑,犯罪集团内部也有矛盾,余吉的事情之所以搞这么大,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验证这一点,事情闹大了,给他们可乘之机,对我下手的人这次走错了一步棋,内部肯定会有处理,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自己对自己人下手。” 迟夏顿了顿:“所以乔叔叔,背后的始作俑者,可能不止盘踞于东州,他的触角伸到了哪里,现在谁都不敢下定论。” 乔立夫沉默良久,很久以后他叹了口气:“你怀疑,你父母的死也跟他们有关,是吗?” “嗯。”迟夏点头:“乔叔叔,我爸妈真的没有跟你透露过,关于我的来历么?” 乔立夫失笑:“你的来历就是你爸妈从孤儿院领来的,领养手续和证明你都见过,还能有什么来历?” 迟夏撇撇嘴,每次他都这么说。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乔立夫忽的说:“关于你刚才说的那个犯罪集团,我这里或许有些资料。” 迟夏眼眸一亮。 瞧她这样子,乔立夫笑了笑:“你也别太着急,不是说给你们常局长给了报告吗,流程还是得走,等他跟我汇报了,我觉得相关资料可以给你才行,如果跟案子不相关,那可不是随便给你看的东西。” “那我父母的案子。”迟夏问他:“还不能启动调查吗?“ 乔立夫沉沉摇头:“除非有新的证据佐证是他杀……别急,你是警察,你要时刻保持冷静。” 在亲近的长辈面前,迟夏有点委屈:“可是乔叔叔,警察也是人啊……” 乔立夫叹息一声:“是啊,警察也是人,可咱们既然穿上了那身警服,就必须得记住这一点,咱们都乱了,都慌了,谁来还那些逝去的亡魂清白?” 他扫过墓园里一排排的墓碑:“迟夏,有些人,连有个墓碑的资格都没有,得靠咱们活着的人给他们挣,你明白么?” 迟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嗯了一声,声音轻且坚定:“我明白,会挣回来的,厅长,迟早都会挣回来。” 叫厅长,而不是叫叔叔。 这是她身为警察给他的承诺。 第189章 看守所 骆寻在看守所见到了李一鸣。 不过月余,李一鸣瘦了一大圈,脸色疲惫颓然,看样子在里面没少受欺负。 但骆寻还是看出来了,他的眼神依旧如初,甚至带着隐隐的兴奋。 这一抹兴奋在看到骆寻的时候消散了,他有些失望:“怎么是你?我师妹呢?” 骆寻坐了下来:“第一,你们约好的时间是三月之期, 第二,就算三个月到了,她或许也不见得来,第三……” 他说:“人家都不认你这个师哥,你就不要自己感动自己了行不行?” 李一鸣笑了笑,不在意他的话:“那骆队你呢,你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关于迟夏的身世。” 骆寻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对她做过一些反社会人格调查?” 李一鸣懒洋洋地看着他:“她还好吗?” 骆寻透过玻璃看着他:“前两天我们接了个案子,在余吉。” 李一鸣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余吉的时候,她受到了三次死亡威胁。” 李一鸣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瞬:“她受伤了?” “没死罢了。” 骆寻说:“但没有人能确保每一次都能有好运气。” 李一鸣沉默一会,懒散的表情逐渐深沉起来。 他透过电话问骆寻:“我还是那个问题,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刚才就问了,你是不是对迟夏做过反社会人格研究。” 骆寻问他,但无论是脸色还是语气,都已经率先认定了这个问题的真实性。 李一鸣沉默两秒:“是,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这么多年,我都想跟她说声对不起。” 骆寻从他脸上看到真切的悔恨,但他只是冷然一笑:“你要是真想说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对不起有用的话要我们警察干嘛?你就别自我感动了,就是迟夏在这儿,也得说一句你别矫情。” 李一鸣定定地看着他,明明眼里情绪翻涌,最终却还是归于平静。 骆寻继续问他:“她的记忆封闭,有没有你的手笔?” “没有。” “所以是她养父母主导的?” 李一鸣脸上闪过玩味,他摇头:“不,还包括她自己。” 骆寻想起迟夏说的,她的记忆之所以能封闭的那么牢固,跟她自愿封锁也有一定关系, 他刚这么想着,李一鸣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他说:“骆寻,我跟你说过,不要让她想起这一切,对她来说,这不是好事。” “她想记起来,谁都没资格阻止她。” 骆寻说:“你没有任何资格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况且,她已经记起了一些。” “你在害她!”李一鸣激动了起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 他刚站起来,就被人给按了回去,并且警告他安分一点。 “不要让她再回那个地狱!”李一鸣压低声音说。 骆寻语气凌厉地打断他:“少在这儿给我假惺惺的表演,我来找你不是听你继续给我说废话的,她想不想记起来,能不能记起来,只有她自己有决定资格。” 李一鸣忽的愣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他忽的笑道:“行,你继续说。” “在她背后,有一伙人,这个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 李一鸣似笑非笑地看着骆寻,没有回答。 骆寻继续道:“你进监狱,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李一鸣依旧未答,只是笑意更深了一点。 “你当初跟她说三月之期。” 骆寻说:“我了解过,你这个案子从审理到判刑,最快正好是三个月期限,所以,李一鸣,你的目的到底是进监狱,还是进入这个看守所?再或者说,你只是为了躲什么人?” “你这么聪明,自己查啊。”李一鸣说。 骆寻扯扯嘴角:“我这不是在查?你进监狱,是不是为了调查林钰山和杨淑君的案子?” 李一鸣只笑,他转移了话题:“如果她非要查个清楚,那就保护好她的安全,骆寻,真相对她很残忍。” “没有真相不残忍。” 骆寻说:“关于她的过去你知道多少?如果你足够了解她,你就知道结果已经是必然的,那就是她早晚要知道真相。” “她面对的是很强大的敌人。” 李一鸣平静的脸色看着他,语气却是沉重的:“你想过吗,用尽全力护一个人周全。” 骆寻很不爽:“你把自己搞这么深情干什么?你既然伤害过她,不管她对你有没有任何感情,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李一鸣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你想说这个?” 骆寻用一声冷笑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我曾经无比讨厌她。” 李一鸣忽然说:“讨厌她明明拥有那么好的一切,为什么总是那么阴沉沉的,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并且仇视所有人。” 骆寻沉默几秒:“什么时候的事?” “她刚到林家的时候。” “你那么早就认识她了?”骆寻问。 “很奇怪吗?”李一鸣说:“我很早就认识她,也是因为她,我才选择走的心理学这条路。” “咖啡。”骆寻更不爽了:“她第一次给你泡咖啡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是开端。”李一鸣说:“一切悲剧的开端,不管是我的,还是她的。” “少扯上她。”骆寻说:“你们之间没那么强的宿命论,她可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李一鸣耸了耸肩:“的确,我一厢情愿。” “林钰山为什么要将你逐出师门?” 听到这个问题,李一鸣摆了摆脑袋:“很难想吗,他发现我研究迟夏了。” “你……” 想到迟夏,骆寻有点难受:“能让林钰山将你这么个好苗子逐出师门,你当时的研究,做到什么程度了?” 这一次,李一鸣目光沉沉,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眼眸中透露着无法克制的沉痛和歉疚。 最终,他说:“忘了,所有研究资料,都销毁了。” “她说,自己做过很多反社会人格的测试。” 骆寻放在腿上的手攥在一起:“她无比熟悉那些东西,却也无比痛恨。” 李一鸣闭了闭眼睛,骆寻看到他喉结动了动。 可想而知,他此时的情绪波动有多大。 半晌后,李一鸣睁开眼睛,他往前凑了凑:“骆队,你对我师妹的事情这么积极,怎么不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你姐姐的案子,你查明白了没有?” 骆寻凝眸:“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李一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往后靠了靠,抬头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倾身向前,透过电话跟骆寻说:“071349。” “什么?”骆寻拧眉问他:“这是什么?” 李一鸣又是一笑,却不再说话,他挂了电话,被人带走了。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朝着骆寻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骆寻认了出来,他说的那两个字是:礼物。 他来了一遭,就得到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走的时候很不爽。 他很不喜欢李一鸣这种明明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却还要故作神秘的行事作风。 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他给迟夏发了个消息,迟夏告诉他自己还有事,估计一整天都不能回专案组了。 骆寻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想见她一面,但又怕打扰她,窝在车里抽了两根烟才好受了点。 他开车回警局,远远就看到警局门口停着郑景怀的车。 第190章 来电话 车子再靠近一点,骆寻看到郑景怀和张金国两个人正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边抽烟一边说着话。 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郑景怀拍了拍张金国的背,两个人哈哈大笑。 骆寻打了声喇叭引起他们的注意,两人站了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师父。”骆寻摇下车窗凑过来:“来找我的?” “对。”郑景怀看他:“去哪儿了你?” 骆寻随口答他:“一点私事,出去了一趟。” 张金国抽完最后两口烟:“行了,你们师徒俩聊着,我进去看我的大门去了啊。” 郑景怀拍了拍他:“行,回头我找你喝酒。” 张金国摆摆手进了警局大门:“妥了。” 骆寻把车停在了一边下来:“我记得你今天有课啊,郑老师的课那么受欢迎,你这是放学生鸽子啊?” 郑景怀扯过他检查了一遍:“臭小子,出了那么大事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我在网上看到消息,我还不知道你出去了一趟差点回不来!” 郑景怀瞪着他:“万一你出事了,你师父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 “哪有那么严重。” 骆寻靠着车身,拿出两根烟,吊儿郎当的样子:“师父,来一根?” 郑景怀瞪着他,拿过他的烟:“余吉一个简单的杀人案,怎么在网上引起那么大风浪?” “不止余吉的案子。”骆寻吸了口烟:“师父,我们经手的几个案子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余吉也包括在内。” 郑景怀是老刑警,骆寻这么一句话,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所以……所以……”他神情凝重了起来。 “我怀疑这背后是一个以反社会人格为主要人群的犯罪团伙。” 骆寻讨好地看着他:“师父,以后我可能要经常打扰你了,你可别嫌我麻烦啊。” 郑景怀踢了他一脚:“麻烦个屁!所以,你在余吉三番两次出事,也是这个犯罪团伙的手笔?” “不只是我。” 骆寻想了想:“其实有些事情我这里还没理清楚,而且涉及一些案子,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 郑景怀手上的烟没吸一口,他磕了磕烟灰:“我已经不是警局的人了,案件详情自然要保密,这个我明白。” “你放心,你徒弟心里有数。”骆寻笑嘻嘻地说。 郑景怀却叹了口气:“骆寻,你还年轻,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咬你一口。” 骆寻认真道:“我知道,您一开始教我,教的就是这个。” 郑景怀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欣赏,却又无法控制地叹了口气:“对了,我听说你爸妈回来了?这次呆多久?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刚回来有点忙。”骆寻解释:“他们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估计忙着拾掇家里呢吧。” 郑景怀一喜:“真的?这可是好事,回来了也好,他们出去也这么多年了,回来也好跟你团聚。” 见他说着这话又开始愧疚了起来,骆寻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师父,你知道林钰山这个人吗?” “谁?”郑景怀皱眉:“林钰山?” “嗯,他在心理学方面很有建树,在国内心理学方面也有点声望,你应该听过吧?” 郑景怀在脑中搜寻着这个名字:“林钰山……他不是已经去世了么,我记得是火灾去世的,大概……大概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吧,怎么,你打听这个人干什么?” 骆寻嘿地笑了笑:“好奇呗,师父,你认识的人多,有空的话,帮徒弟打听打听这个人呗。” 郑景怀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又瞪了他一眼:“行行行,我帮你打听一下,不过骆寻啊,你看你这都三十多岁了……” 骆寻一听到这话头就来劲了,立马推着郑景怀往车里塞:“您就放心吧,我比谁都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啊,你徒弟我有喜欢的姑娘,您赶紧回去上课去吧。” 把郑景怀扶上车,骆寻招着手:“再见啊师父,回头我来看您。” 郑景怀莫名其妙地被他塞到了车里,愣了好半天,哭笑不得地骂了他一声,开车离开了警局。 骆寻回了专案组,直到下班,迟夏都没有再回来。 这种偶尔没有案子的空闲期,每次都会让骆寻有点无所适从。 大家都离开之后,骆寻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忽的想起了什么,又蹭蹭蹭地跑了下去。 不多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手上端着一盆茉莉,乐颠颠地放在了迟夏的办公桌上,又拿出手机给自己和花拍了张合影,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回去的时候,凌楠已经做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他。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除了骆寻,还有个叭叭说个不停的黑子,骆寻和骆纬钧都吃饱了,黑子还在那儿手舞足蹈地给凌楠讲着他的光荣往事。 自从姐姐遇害,骆寻也很少见过他妈这么高兴过了。 骆纬钧凑近他小声说:“金宝这孩子跟你妈合得来,你能不能叫他在家里多住两天?” “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他慢慢住着吧。”骆寻说:“您就放心吧。” 骆纬钧笑了笑:“诶,好,家里有的是地方,让他安安心心住着。” 一个人生活久了,乍然之间这么热闹,骆寻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甚至有点羡慕黑子。 骆纬钧因为工作的事情去了书房,骆寻躺在沙发上听着黑子跟他妈说话,这一个晚上,他们的聊天内容跨度已经从黑子的出生聊到了他的从监狱出来。 这小子可真是一点都不避讳。 偏偏他妈还是个特别感性的,一会哭一会笑,这会儿已经想要给他认个干弟弟了。 你一言我一语地,来来回回聊了一会儿,到了这个时候,骆寻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才忽然消散了。 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这点不自在,大概就叫做“近乡情怯。” 从昨晚开始他就没好好休息,这会儿听着他们说话,沙发又软和舒服,骆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猝然的手机铃声将他吵醒,骆寻几乎是下意识地捞过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就问:“怎么了,有新案子?” 说完这话,他睁开眼睛,才发现屋里一片黑暗。 一看手机,已经凌晨四点了,再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二队队长吕涛打来的。 “我们接到了一起火灾案。” 电话里吕涛声音严肃:“骆寻,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还是来看看。” “联系老宁了没有?”骆寻问他。 “火才刚灭,还没来得及,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嗯,我马上过来,地址发给我。”骆寻回了吕涛,挂了电话。 家里的灯被打开,骆纬钧和凌楠披着衣服小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案子了?” 骆寻打了个哈欠,又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对,爸,妈,我去现场看看,还早,你们继续睡吧。” 他拿起衣服就准备走。 凌楠急匆匆地进了厨房,很快又出来,把个袋子塞到他手里:“这么忙,别饿着肚子,拿几个玉米去,饿了就垫吧两口。” 骆寻失笑,拿过袋子:“好。” 他很快出了门,凌楠又忍不住跑到窗边,看着他的车子驶出去,忍不住叹息:“咱们把他扔在东州这么多年,他是不是经常这样?” 骆纬钧走过来:“这不是回来了嘛。” 凌楠心疼地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 骆纬钧揽住妻子:“好了,说好的往前看,你怎么又回去了,时间还早,再去睡会儿吧。” 凌楠也不愿意再跟以前一样,为难自己,也为难自己身边的人,纵然心里有诸多难过,这会儿她还是点了点头,顺从地听了丈夫的话回屋去了。 但愿吧,但愿日子就这么活下去,别再生出什么波澜了。 第191章 火灾案 长安大道金海湾大街,恒祥豪苑小区。 骆寻赶到现场的时候,救护车正一辆接一辆地往外开。 他下了车,看到现场人声鼎沸,小区居民围在警戒线外是又骂又吼,一个个怨声载道。 大火起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跑下来的时候,有一些甚至只披了个毯子就跑了下来。 一时间找猫的,找狗的,找鞋子找衣服的,哭的,骂的,劫后余生看热闹的,什么都有。 大火刚灭,还有几处小火,消防员还在忙碌,民警正在安抚群众。 骆寻一路搜寻,看到了刚从火场出来,还一身灰尘的二队长吕涛:“这么大的火,伤亡情况怎么样?老常知道了吗?” “刚汇报,伤亡的话……。” 吕涛刚从火场出来,嗓子眼里都是烟,他咳了几声:“死了三个,受伤的二十来个,刚送去医院,亏得消防离这儿近,但愿都能救回来吧。” 吕涛接过同事送过来的矿泉水漱了漱嗓子:“你怎么这么快,你那地方到这儿可不近啊。” “我爸妈那儿来的。” 骆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老宁还没到?死者尸体在哪儿?不是火灾嘛,你叫我干嘛?人手不够啊?” 吕涛领着他过去:“还没呢,也不是我大半夜非要找你来,实在是这事儿有点蹊跷。” 骆寻戴着手套,侧头看他:“怎么说?” “死了三个人,都是从同一楼层搬出来的,是邻居,这点巧合我就暂且压下吧。” 吕涛蹲了下去:“起火点和起火原因还在查,但是你看这三具尸体。” 尸体已经被烧的焦黑,还带着余温,应该从火场带出来不久。 吕涛打着手电筒,艰难地抬了抬其中一具尸体的胳膊,指向他的腰侧:“你看这儿。” 骆寻仔细检查了一会儿才看向他:“刀伤?” “你再看另外两个。” 吕涛协助着骆寻:“另外两个,一个的刀伤在心脏,另一个在腹部。” 骆寻让吕涛又叫了两个人来,帮忙翻转尸体。 一番检查下来,他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老吕,伤口可不止一处。” “那不就妥了嘛,杀人案呗。” “死者身份确定了没有?”骆寻问。 吕涛往旁边一坐,又干了一瓶矿泉水:“那么大的火,这才刚灭,而且这是居民区,疏散群众,伤者送医,他大哥啊,兄弟只有一个,好多事儿还没来得及安排呢。” “这案子我们专案组接了。” 骆寻站起来,目光扫过躁动的人群和进进出出的消防人员:“我联系老林他们了。” 吕涛刚喝下去的水差点都喷了出来,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我说老骆,我叫你来是给我出出主意的,你抢我案子算怎么回事,我跟你说啊,这案子是我们二队的,你可别臭不要脸。” “迟早都得送到专案组来。” 骆寻劝说的语气:“老吕,你自己寻思寻思,一下子死了仨人,还伤了那么多,你确定你们二队能接住?” 吕涛气的龇他:“我不管,我们接到的报案,先到先得。” 骆寻哭笑不得:“行了,你就别装了,要不是知道我们迟早要接手,你也不会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我电话给我,可不能我一个人加班。” 吕涛骂了他两句,狠狠瞪了他两眼,把手机扔了回去:“服了你了。” 骆寻通知完大家,忽的想起什么:“你不是应该出差吗,怎么回来了?” 吕涛点了根烟:“一看你就不关心我,我是要出差还没走呢。” 骆寻打完了电话:“什么活?” “失踪案。”吕涛说:“上次那个杜小雨,你还记不记得?” “杜小雨?”骆寻眼睛一亮:“找着了?” “嗯。”吕涛苦笑:“死了。” 骆寻一怔:“在哪儿找着的?怎么死的?” “安阳,尸体被人发现报了警,警方确定了身份才通知过来,他们怀疑是凶杀案,所以我得过去协助调查。” “那么远……”骆寻拧眉:“你们调查的时候没查过她的出省记录?” “怪就怪在这儿,我们第一时间就查了她的行程记录,没发现她离开过东州,更没有相关支付记录,所以才一直没头绪啊。” 想起杜小雨那对父母,骆寻问:“通知她父母了没有?” 吕涛叹了口气,脑袋一扭指着脖子上几道抓痕:“能不通知么,瞧瞧,这是我得到的谢礼。” 骆寻一时无言,只得拍了拍他的背:“辛苦了。” “嘿。” 吕涛无奈苦笑:“谁让咱穿了这身衣服呢,这次去安阳,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但咱能怎么着,人家没了闺女,我还能跟人家打一架不成。”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抬起胳膊招了招手:“得了,法医同志来了。” 宁弈从警戒线进来,脸上还带着倦容:“居民区起火,有点麻烦啊,伤亡人数怎么样?” “死了仨,伤了二十来个。”骆寻说。 宁弈已经熟练地打开工具箱做准备:“这个时间点起火,猝不及防啊,都在睡梦中呢。” 他戴好手套和口罩:“人为?” “火灾还不确定,但这几个人的确有他杀嫌疑。” 骆寻说:“老吕在尸体身上发现了刀伤。” 宁弈眨了眨眼让自己清醒:“行了,这儿交给我吧,小赵会来协助,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骆寻应了一声,看向吕涛:“咱们再对一下线索,你也回吧,老林他们马上就到了。” 吕涛白了他一眼:“行行行,生怕我抢你们案子是不是?” 骆寻笑了笑,一扫眼就看到迟夏和卷毛掀开警戒线进来了。 他招了招手,迟夏和卷毛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杀吗?”迟夏一来就问,问完了才跟吕涛打了个招呼。 骆寻点头:“初步怀疑他杀。” 迟夏问吕涛:“吕队,你们什么时候接到的报案?” “三点半。”吕涛说。 骆寻想到了什么:“按理说消防距离这个小区不远,一旦着火,他们过来会很快,火势不应该这么大啊。” “这也是我奇怪的一点。” 吕涛说:“消防那边负责人也说了,火势太快了,所以他们怀疑,起火点不止一处,而且可能是同时起火,覆盖面才会这么广。” 这样一来的话,那这场火灾是人为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吕涛一走,天色渐明,林文觉和曹斌也赶来了,骆寻立即开始分配任务。 “老曹,卷毛,你们俩负责确认死者身份,了解火灾相关情况,另外送去医院的伤者情况也要了解。” “老林,你去消防那边了解线索,我跟迟夏去现场看看。” 安排完这些,几个人各自开始行动。 第192章 太刻意 恒祥豪苑这场火灾的范围,主要集中在小区A8栋二单元。 骆寻和迟夏进去的时候,最后一批消防人员刚好撤出来,有人拦住他们,以为是偷偷跑进来的小区居民。 骆寻表明身份后问:“起火点主要在几楼?” “六楼。”消防员说:“但有一点挺奇怪的,我们很少遇到。” “什么?” “同楼层三家住户同一晚起火,按照这个火势的话,很有可能还是同时起火的,你们说怪不怪?” 消防员摇着头:“说实话,这种巧合我们很少遇到。” “那起火原因呢,确定了吗?”迟夏接着问。 “我们在604家里发现了电动车。” 消防员说:“初步来看的话,604着火可能是因为这个,至于617和613,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见他满头大汗,嘴唇干涸起皮,还穿着厚重的消防服,骆寻没再多问,让他赶紧下去了。 两人躲着一片狼藉继续往前走,骆寻拉了迟夏一把:“接受完大佬的拷问了?” 迟夏笑了笑:“嗯,乔叔叔开完会回来,顺路来看看,再顺问一问余吉的事情,他告诉我,这次他们捣毁了好几个窝点,我觉得跟余吉的事情也有点关系。” 骆寻也听说了这事,虽然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他还是想起了当时迟夏说事情要闹的越大越好。 在这个当下,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瞿白。 迟夏继续说着:“等常局那边的报告送上去,省厅认可了我们的猜测,到时候我们应该会得到一些内部线索。” 骆寻应着,护着她的头:“好,你小心点。” 说话间,两人到了主要起火点所在的六楼。 “如果这场火灾真是人为的,那凶手可有点狠啊。” 迟夏手上拿了个棍子挑开脚下的东西:“半夜三更的,要是发现的晚一点,那伤亡就更大了。” 此时他们所在的房子是604,至于613和617,都在604的走廊对面。 迟夏走出去看了看又回来:“位于613和617中间的三户人家,损毁程度没有那么大,尤其是最中间的615。” “也就是说,消防说的三个起火点同时起火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骆寻正在检查那辆开进家里的电动车:“迟夏,你过来看。” 迟夏走过去,蹲下身跟他一起检查。 半晌后她说:“看样子这间房的起火点就是这辆车了,但是我觉得,骆队……” 她想了想才说:“在这个案子里,最重要的应该不是火。” “火只是凶手掩盖罪行的方式,对吗?”骆寻说。 迟夏点头:“三个人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刀伤,这一点才更奇怪,伤他们的是谁?那些刀伤是否致命?还有,事发的时候三个死者家里有多少人?” “再找找看吧。”骆寻说:“等跟老林他们汇合后,这些问题也就不难知道了。” 两人这么说着,又仔细在屋子里检查了起来。 没过多久,林文觉上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消防的同事。 “这位是负责这次救援行动的孙琦,孙队。” 林文觉互相介绍:“孙队,这是我们专案组组长骆寻,旁边这位是我们的同事,迟夏,关于这次起火的情况,还得麻烦你再跟他们说说了。” 几个人很快打了个招呼,孙队就道:“根据我们的检查,现在来看604,613和617的着火点分别是电瓶车电池爆炸自燃,微波炉爆炸,以及电视机爆炸。” “电视机爆炸?”骆寻好奇:“电视机爆炸引起的火灾,不多见啊。” “嗯。”孙队说:“骆队,同一楼层三户人家同时起火这件事本来就不常见,如果三户人家都是因为家用物品爆炸而引起火灾,那就更巧合了。” “太巧合就是刻意。”骆寻说。 孙队继续道:“而且我怀疑,爆炸的原因并非电器老化,而是人为造成的,虽然检查的时候三个电器都连接着电源,但很难确定一定就是电路老化等一般原因,这个我们会进一步落实的。” 骆寻和迟夏的眼神一对,两人同时想起了余吉的爆炸。 孙队很快明白过来,他一笑:“看样子你们已经有所怀疑了。” 骆寻和迟夏都对着他笑了笑,迟夏问他:“孙队,那三个死者应该就是这三户人家的主人吧?” 孙琦点头:“对,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三户人家,三处起火,主人还都死了。” “那你们救火的时候,受害者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比如说受伤被送到医院的?” 孙琦想了想:“没有,这个我确定,这三户人家里都只有受害者,没有老人,女人和孩子。” 只单单这些简单的信息,对于迟夏他们来说,已经充满了不同寻常,处处都带着刻意。 孙琦那边接到同事的电话,有些事需要他去处理,他跟骆寻等人打了个招呼,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后,林文觉看着眼前这两人:“你们是不是怀疑,火灾是由小型爆炸引起的?” 骆寻和迟夏点了点头。 “那凶手一定是想掩盖一些证据。”林文觉说:“一场火就足够了,一场火可以隐藏很多东西。” “找找吧,总有烧不了的。” 骆寻呼了口气:“咱们仨分开,一人一间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三个人一分配,各自查找起来了。 迟夏进了617,过了一会儿,她站在走廊喊道:“骆队,林大哥,你们仔细看看,你们所在的房间有没有注射器。” “注射器?”林文觉的声音先传了出来,很快他跑进去又出来,手上正拿着个针管注射器:“迟夏,你那儿是不是也有?” 骆寻也走了出来,举了举手里的证物袋:“我这儿也有,还有个很小的透明药瓶。” “药瓶……药瓶……”林文觉念叨着:“我刚才好像也看到了一个,我再去看看。” “迟夏,你那边呢,有吗?”骆寻问。 “有,跟你那个一样的药瓶。” 林文觉的声音正好也传了出来:“找着了,我这儿也有。” 一样的注射器,一样的透明药瓶,三个人的目光在一片狼藉中相对,皆是无声一笑。 他们又各自钻进房间了,天光大亮的时候,一个个灰头土脸,怀里头抱着一些可当做线索的东西离开了现场。 小区内,在民警,小区物业和消防的共同协助下,躁动的业主们也终于安定了一点。 曹斌和卷毛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套话,这会儿两个人浑身的衣裳都能拧出水来了,带着一身大汗来找骆寻他们汇合。 “太难了,和人打交道真的太难了。” 曹斌欲哭无泪地搓了搓脸:“你们知道我这张嘴都笑僵了吗……” 卷毛也垮着脸,声音沙哑:“是真的……我作证……” 骆寻给他们递过去两瓶水,看他们喝完了才说:“那行,先回局里再说。” 林文觉在一旁给医院打完电话过来:“医院那边说,送去的二十多个伤者,如今也就只有一个还在危险期,其他人都已经脱离危险了,几个轻伤的都可以直接回来了。” 迟夏扯出个笑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大费周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死了三个人,三个人身上还都有刀伤。” “如果死者在火灾前就死了,那凶手做这一切就有点多此一举了。”林文觉说。 “如果不是呢。”骆寻冷笑一声:“那其中的意思可就多了去了。” 第193章 嫉妒了 一行人迎着朝阳回到了专案组。 骆寻一进去就闻到了茉莉花的香味,结果看了一圈,剩下这几个人没一个意识到的。 他撇撇嘴,放下东西,从柜子里掏出新毛巾和新牙刷给了迟夏:“先去洗洗。” 迟夏朝他一笑,拿着东西去了洗漱室。 她一出去,曹斌啧啧啧地:“哎哟哟,老大,你偏心啊,我也需要洗洗,你干嘛不关心关心我?” 卷毛也凑过来:“老大,人家也要新毛巾。” 曹斌嘿嘿笑,矫情道:“人家还需要一个新的牙刷刷呢老大。” 骆寻只想把他们一人一拳打出去。 林文觉比他们更干脆,直接绕过去,蹲在骆寻的柜子跟前,默不作声从里面拿出毛巾和牙刷给那俩扔了过去:“瞧瞧你们矫情样儿,咱们的骆队只怜香惜玉,可不惜咱们这种硬石头呢,去吧,排队去吧。” 曹斌和卷毛接过东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又怕他家老大算账,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他俩一走,林文觉嫌弃道:“我说骆大队长,知道你脱单你兴奋,但你收敛一下行不行,生怕谁不知道你找了个女朋友似的。” 骆寻翻了个白眼:“很明显,这就是你嫉妒了。” 林文觉:“我?我嫉妒?你在讲什么笑话?” “嗯。” 骆寻点头,一脸认真:“迟夏刚来没两天我就这样做过,你当时咋不说我不收敛,很明显你就是没事找事,因为你嫉妒我有女朋友。” 林文觉气的好半天没喘上气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骆寻已经搭着毛巾出去了。 他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每一次吵架他都发挥不好! 林文觉仰天长叹,他无比想把骆寻抓进审讯室里,从三观,从道德,从过去到未来,一步步挖掘他内心深处的脆弱! 让他悔恨,让他恐惧让他害怕!让他不知所措!让他真切地向自己说出那句对不起! 但也只是想想,他最终咽下了这陈年老气,恶狠狠的拿了三条毛巾,去了洗漱室。 迟夏已经洗好出来了,几位男士挤在水池边刷牙洗脸,林文觉一进去就怼了骆寻一屁股,没脱单的怨气都在这一屁股里了。 骆寻耸耸肩,一边刷牙一边拿着手机看,表示他不跟这种三十岁还单身的老男人计较。 迟夏回到办公室,找备用面霜的时候发现了桌子上的茉莉,白色的小花点缀在绿叶之上,清幽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刚想着这是从哪儿来的呢,手机叮的一声,是骆寻发来的信息,正是他昨晚离开之前拍的那张合照。 迟夏顿时觉得这盆花更漂亮了。 这是她迟夏的男朋友送的,得供起来。 骆寻他们洗漱好,曹斌和卷毛也换了衣服,回来的时候,迟夏已经买了些早餐,并且将他们从火灾现场带来的那些线索分类整理了一下。 “边吃边说吧。” 骆寻搬过椅子说:“老曹,卷儿,死者身份信息你们应该打听到了吧,那就你们先说吧,其他人随时补充。” 他说话的时间,卷毛已经两个包子下肚了。 他听着骆寻的话连连点头,又捞过水杯狂饮半杯,肚子里踏实了,他豪迈地擦擦嘴:“行,你们且听我说。” 曹斌已经贴心地将案情板给他顺了过来,一脸狗腿地将马克笔递了过去:“请开始您的表演。” 卷毛拿过笔,边写边道:“接下来的线索都是来自死者的邻居们啊,至于更详细的资料,之后我再调查。” “不用。” 曹斌已经拿来电脑:“我会调出他们的个人资料,你只管说就行,我随时补充。” 骆寻一笑:“曹哥干的好啊。” 迟夏和林文觉默不作声朝曹斌竖起了大拇指,弄得曹斌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骆寻催了催:“来吧,开始吧。” 卷毛清清嗓子道:“这次火灾一共三个死者,分别是住在恒祥豪苑A8栋二单元,604的方晓峰,617的朱新,以及613的董成斌。” 曹斌很快调出资料,念道:“方晓峰,男,38岁,从资料上来看,这人没怎么工作过啊,倒是一直在创业,从未成功过,至少注销了三个公司,至于涉猎范围,有新媒体,实体,还有什么游戏公司,跨的还挺大啊……” 卷毛说:“邻居们的说法是,方晓峰长相英俊,但是这个人人品不怎么好,三年前创业失败后就一直没工作过了,家里一直靠老婆养着,而且有人说,方晓峰有家暴行为呢。” ”又是个心比天高,眼高手低的。”骆寻问:“他妻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卷毛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据邻居们说,是个培训机构的老师,教英语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叫陆宁芷。” 骆寻起身找到个证物袋:“你们看看这个。” “表?” 林文觉离他最近,先拿了过去,一脸痛惜:“这表要是正品,那价格不一般啊,烧成这样简直要命……” “牌子啊?”曹斌伸长脖子问:“都烧成这样了你还认得出来?” 骆寻嗤笑:“咱们林警官的爱好很烧钱的。” 林文觉龇了他一下,正色道:“如果是正品,那这完全超出了方晓峰家的经济水平,这表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万?”曹斌试探着问。 林文觉嫌弃地看着他:“没出息!三十!三十万!三十万!” “那如果他的爱好也烧钱呢?”曹斌啃了口包子:“三十万离我有点远,不太能感受到嘿嘿……” “不见得。” 骆寻将自己从604搜罗出来的证物袋又挑了个出来:“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这啥玩意?”曹斌其中一个袋子:“耳钉?珠宝?项链?” “袖扣。”迟夏开口,接过他手中的证物袋:“这对袖扣受到的损毁不大,而且……” 她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识图,很快她将屏幕转向大家。 曹斌和卷毛顿时觉得嘴里的包子不香了。 “这是老子三个月的工资啊!”曹斌哀嚎:“这个离我近,这是三个月的工资啊!” 卷毛默默加了一句:“公积金也得算进去。” “这种钻石袖扣一般在婚礼和晚宴场合才会佩戴,日常很少选择,而且这对袖扣上的钻石……” 迟夏对着光看了看光泽:“我倾向于真的。” 卷毛这时候才道:“那个……有好几个邻居跟我说,方晓峰经常坐着不同的豪车回家,而且不一定每次都是同一个人,老曹,你找一下方晓峰的社交账号看看。” 曹斌愤恨之余也没忘了正事,很快查到了方晓峰的社交账号,这么一看,更嫉妒了。 “方晓峰父亲已经去世了,他妈退休金也就只能保证自己的日常生活,可是你们看他的社交平台,这妥妥的炫富啊!” 曹斌把画面投到了大屏幕上:“我承认这男人长得确实不错,而且男人四十一枝花,越活越美丽啊,哪个富婆不喜欢,是我我也喜欢。” “袖口和表到时候都拿去鉴定一下。” 骆寻又把一些证物袋推到迟夏那边:“迟夏,这是方晓峰老婆的一些化妆品和配饰,你看看。” 迟夏仔细辨认,最终分成了两堆,先指着其中一堆开口: “不难看得出来,在方晓峰家里,她妻子的消费水平跟他是截然不同的,这些化妆品都是平价,至于这些配饰,也就真的只是配饰,不值什么钱,不过他妻子审美还不错,这些东西都挺大气的。” “那剩下这些呢?”骆寻已经有了猜测:“男士用的?” “嗯。”迟夏点头,言简意赅:“都挺贵。” 迟夏刚说完这话,曹斌忽的又一拍桌子:“嚯!” “你一惊一乍的干啥呢,都被你吓的噎住了!”林文觉在桌子底下踢了曹斌一脚。 “哎呀,你们瞅,自己瞅瞅。”曹斌指着大屏幕。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大屏幕看了过去。 这次,就连迟夏都愣了愣,然后她说:“这有点美啊……” 第194章 新女神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 她没有华服加身,也没有家世笼罩,但她站在那里,只是眼睛里透出来的温柔,就足够让人惊艳和爱慕。 此刻映在大屏幕上的那张照片给专案组所有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如此。 那是方晓峰的老婆陆宁芷。 迟夏又脱口而出:“中森明菜。” “谁?”曹斌歪过脑袋问。 卷毛激动地附和着:“对对对,迟夏你说的没错,就是中森明菜!这气质也太像了!” 那种由内而外的,慵懒地,淡然的,清冷的易碎感。 那种似蹙非蹙的眉毛,仿佛是天生一般的,柔媚清缓的目光,都无一不紧紧地抓着每一个人。 “谁啊,什么明菜?”曹斌还在不耻下问。 林文觉叹了口气:“一个女明星。” 卷毛补充:“一个她哭了你会就觉得全世界都错了的女明星。” 迟夏做了总结:“总而言之,是个被俗世玷污了的仙女,她应该在仙界,不应该在人间。” “至于吗你们……” 曹斌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搜索,几秒后,他直愣愣地看向众人,掷地有声地宣布:“从此,我曹斌也有女神了,就那么一瞬间,她击中了我的心。” 迟夏眼睁睁地看着曹斌的手机壁纸从阿斯顿马丁变成了中森明菜。 “感觉世界都温柔起来了呢。”曹斌说。 骆寻打了个响指:“同志们,都醒醒,行吗?” 林文觉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他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么,从邻居们的说法以及我们刚才的分析,这个方晓峰私生活应该挺乱的,这一点可不会因为家里有这么个好看的老婆就有所改变。” 曹斌理所当然:“哎呀,那不是有老话说嘛,男人,没吃过的……” 他这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其他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吼了过去:“你闭嘴吧!” 曹斌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们,嘴巴还是张着的。 林文觉起身往他嘴里塞给了个包子:“哥哥,求你了,我求你了,咱真的闭嘴吧。” 曹斌默默地嚼起包子:“那啥,就那么个意思,大家意会一下……” 骆寻忍住了把他踹出去的冲动,艰难地开口:“行了,说下一个吧,617的朱新?” 卷毛翻到记录朱新信息的那一页:“朱新的话,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家里条件应该挺好的,那些邻居说也没见他出去干活,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倒是看起来日子过的挺潇洒。” 曹斌一连被喂了几个包子,这会儿正噎的面红耳赤,林文觉拿过电脑,切换了关于朱新的资料。 “朱新,男,24岁,东州本地人,毕业于魔都一所民办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去年毕业的,从资料上来看确实没有工作经历,我查一下他父母的情况。” 林文觉说完,很快在搜索框输入了朱新父母的姓名。 骆寻搜了一下那所大学:“这学费一般人还出不起啊……” 很快,朱新父母的资料就投到了大屏幕上。 “家里有三家公司,虽然不怎么大,但也足够他挥霍了,是有不工作的资本。” 迟夏看着那些资料开口:“从我的观察来看,朱新的确是独居,但不排除偶尔有女生来过夜,因为床头柜那里有避孕产品,他的生活档次挺高,衣服鞋子大都是一些最新款,最重要的是他应该是个数码控,他家里有很多数码产品,他对摄像类产品的研究应该挺多的,大多数数码产品都是这个类型的。” 她有点可惜:“那些数码产品加起来都能在东州买一套半的房了,一场火全烧没了。” “数码产品……” 骆寻脑子一动:“卷儿,你查一下,这个朱新是不是做数码产品测评之类的。” 卷毛立马拿过电脑,一番操作,他激动道:“老大,还真是哎,不过他的账号不在国内社交网站发布视频,都是发布在国外的,你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啊?” 骆寻喝了口水:“我有个表弟就是做这个的,突然想到了,下一个死者呢,情况怎么样?” 卷毛很快调出来:“董成斌,男,40岁,是个房屋中介公司的经理,三年前离婚,跟前妻有个五岁的女儿,离婚后孩子跟妈妈。” “这个董成斌我倒是知道一点。” 曹斌一拍桌子:“这人正好是我打听的,好几个大妈跟我说,这个董成斌跟妻子离婚的原因是出轨,而且还出轨不止一次,妻子实在受不了就跟他离婚了,而且这男人特别自私,两人当时是起诉离婚,这小子特别坏,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老婆几乎是净身出户。” 他说完了还总结:“就是个自私冷漠好色还屡次出轨的狗……臭男人。” “能找到的线索我们应该都带回来了。” 林文觉拿过613里拿出来的证物袋:“我在他家里检查过了,这些东西也就只能佐证这人日子过的挺糙的,跟方晓峰和朱新相比的话,过的很普通。” 曹斌撑着下巴:“那这仨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就只是邻居?但是这场火起的也太诡异了啊,三家同时爆炸起火,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呀。” “总有什么事或者人,会把这三个人联系在一起。” 迟夏顿了顿:“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还有,他们身上的那些刀伤是怎么来的,咱们都还有的查呢。” 骆寻接着她的话道:“而且我们在这三个人家里找到了相同的注射器和不明药物的药瓶,老曹,待会你把注射器和药瓶拿去给法医室那边检验,顺便看看尸检进度。” “那我拿这块表和袖扣去老廖那儿,让他们做个鉴定。” 林文觉拿过那块表和袖扣:“如果这东西是真货,那就有意思了。” 骆寻归拢着桌上的塑料和饭盒:“卷儿,你这边联系受害者家属来局里,记得调查一下案发的时候她们都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尤其是这个中森明菜和董成斌的前妻。” “老大,人家叫陆宁芷,有名儿,你别混淆好不好。”曹斌誓死保卫自己新晋女神的姓名权。 骆寻气的卷起个纸团就朝他扔了过去:“都活动起来吧,迟夏,咱俩去趟医院了解情况。” 迟夏站起来把自己这边的早餐垃圾给他递了过去,又提醒卷毛:“余哥,咱们查陆宁芷的时候要仔细点,越详细越好。” 曹斌都走到门口了,又窜回来:“为啥呀,夏夏啊,为啥她就要重点关注啊?” 骆寻叹了口气,走过去拎起他后脖颈的衣领将人往外拎:“傻子,陆宁芷是目前为止最容易跟这三个人都能扯得上关系的人,有点脑子吧,别丢我专案组的人。” 走廊里传来的曹斌的哀嚎,卷毛已经跑出去添柴加火了,迟夏和林文觉笑了笑,一起出去了。 临走之前,迟夏又看了一眼陆宁芷的照片。 美,确实美,真的美。 方晓峰有病吧,她嫌弃地皱着眉,有这么美的老婆还去勾引富婆,他一定有病。 第195章 遇根叔 医院,迟夏和骆寻见到了负责的民警,再次确认,这次火灾,除了三个死者,送到医院的伤者一共有23个。 其中轻伤十三人,剩下十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但总体而言……” 民警同志说:“那么大的火势,又是那个时间点,这个伤亡情况已经算是很乐观的了。” “重伤有几个?”骆寻问他。 “一个。”民警看向他们说。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迟夏和骆寻的意料:“只有一个?” 民警点头:“对,而且人也已经救回来了,现在就等危险期过去,啊,我这里有所有伤者的资料,你们可以看看。” 看了资料上关于重伤患者的资料,迟夏轻哼一声:“有点巧啊骆队,唯一一个重伤患者,竟然是615的房主。” 骆寻盯着资料:“朱崇亮,男,40岁,单身……迟夏,你记不记得,我们检查现场的时候,615是相对来说损毁最小的。” “是啊,结果损毁最小的房子,户主竟然是受伤最重的。” 迟夏笑了笑:“这就有点意思了。” 两人跟民警分开,又去找了负责朱崇亮的医生了解情况。 医生告诉他们:“这个朱崇亮啊,烧伤问题不是很大,他主要是因为跳楼造成的骨折,另外还有脑震荡,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至于其他的问题,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总的来说,只要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 不是烧伤,那问题就更大了。 骆寻当下就叫了人过来,专门盯着这个朱崇亮。 “恒祥豪苑是个大型小区,从别墅到单间,什么房型都有。” 两人站在医院走廊,迟夏把手机放在骆寻跟前: “这是我叫人弄到的图纸和住户资料,出事的A8栋主要是三房两厅的户型,住户也大都是房主自住,基本没有出租出去的房子。” “每个楼层有十户住户,算上这个朱崇亮,剩下的六户人家,要么是房子空着没人住,要么就是户主加班没回来,啊,还有两户是在外地工作,只有周末才会回来。” 骆寻放大手机上的图纸看了看:“迟警官速度挺快啊,户主信息这可都是内部资料。” “面子。” 迟夏一笑,收起手机:“一场火灾,死的伤的都是同一楼层的人,这个指向性就有点明显了。” 她又伸出四根手指头:“所以昨晚案发的时候,这层楼只有这四户人家有人。” “604住着的方晓峰和妻子陆宁芷,613的离异男人董成斌,617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朱新,再加上现在昏迷不醒的朱崇亮。” 骆寻说完这话,顿了顿:“你琢磨出什么来了没有?” “陆宁芷。” 迟夏透过玻璃看着医院往来的人群:“从另外几户人家的个人资料来看,凶手很刻意地选择了这四个人都在家里的时间,才实施了这场火灾在,可作为被选择住户之一的陆宁芷,这一晚却不在家。” “但如果我们要把朱崇亮算进既定受害人里面的话,他身上没有刀伤。”骆寻说。 迟夏努了努嘴,开玩笑道:“也难保不是朱崇亮刺的那三个人,是吧?而且骆队,你不觉得奇怪吗,凶手如果有刺伤那几个人的能力,难道没有杀了他们的能力吗,为什么最后非要制造火灾?为了引起恐慌?还是有什么不得不制造这起火灾的原因?” “不会是引起恐慌。” 骆寻首先否定了这一点:“伤亡人数完全达不到引起恐慌的程度。” “是啊。”迟夏说:“凶手甚至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围内,尽量减少了无辜人员的伤亡。” “如果我是凶手。” 迟夏背靠栏杆看着骆寻:“制造这场火灾,要么就是我泄愤,只针对死者的泄愤,要么,就是这个火如果不起来的话,绝对会暴露我。” “这场火毁灭的,就是凶手和死者之间的联结。” 骆寻说:“尤其是爆炸引起的火灾,让我不得不联想起那个假狐狸。” 迟夏打了个响指,微微凑近他,眼角弯弯:“真是心有灵犀。” 骆寻被她那双言笑晏晏的眼睛晃了心神。 他盯着迟夏的眼睛,感觉心脏快的都要有点心悸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在医院,而且他们确定关系这才没几天,他要是造次一下,难保会被骂臭流氓,可能还会被猎鹰同志揍一顿。 或许她还会因此把他给踹了。 华南虎同志内心艰难地抗争着,最终放弃了冲动,目光错过猎鹰同志的脸,划过她的耳廓,掩饰一般地朝着窗户看了出去。 “迟夏。”他忽的说:“你看,那是不是根叔?” “根叔?” 迟夏立马转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正好看到根叔提着个红色的布袋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这才几天,他怎么瘦了那么多?”骆寻疑惑着:“咱们去看看。” 迟夏跟他一起走:“我是听说过根叔的老婆受伤住院,但这会儿应该早就出院了,难道又病了?” 根叔早就不见人影,迟夏直接去接诊台报了根叔老婆的名字,没想到还真查到了。 “骨科,306病房。” 电梯人多,两人走的楼梯,骆寻问迟夏:“你上次说让我帮忙找根叔儿子的线索,怎么后来就没再提了?” 迟夏眼眸暗了一暗:“找到了,人没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咱们只当不知道吧,有空我再跟你讲。” 骆寻脸色也僵了僵,然后说:“好。” 两人到306病房门口的时候,根叔正拿着水壶出来,看到迟夏和骆寻的时候他有些吃惊,一时之间只是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骆寻这才意识到,他何止是瘦了点,头发都快白了一半,可想而知,得知孩子的死讯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根叔,我们来查案子,正好就看到你了。” 迟夏先开了口:“是阿姨病了吗?” 根叔扯出点笑来:“啊,是,不小心摔了,不打紧,不打紧的,劳烦你们跑一趟。” 骆寻透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病房里三个人,其中两个床位跟前都有人守着,剩下床位上的女人正在熟睡。 床位位置不怎么好,再过一会儿太阳照进来会很热。 “你和根叔先聊聊。”骆寻说:“我下去一趟。” 迟夏只当是案子的事,正好她也想和根叔单独说两句,她点了点头。 骆寻又和根叔说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骆寻一走,迟夏轻轻叹了口气:“根叔,咱们过去聊聊吧。” 根叔诶了一声,转身往过去走,迟夏在后面跟着他,短短几天,他的肩膀仿佛都塌了下来。 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迟夏说:“那次我和瞿白的话,您都听到了。” 根叔点了点头。 “黑子来东州,也跟您见过面了。” 根叔叹了口气,点头。 “阿姨她……” “知道了。” 根叔控制着情绪,朝她笑了笑:“总得叫她知道不是,知道了才好活下去,我没什么本事,瞒不了多久,与其那样,不如亲口告诉她。” “那她是病了还是……” “摔的,别担心。” 根叔说:“晃了神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没大事,你们别担心,也别告诉小白,他这两天忙,还不知道呢。” “根叔。”迟夏往他跟前走了走:“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冲动。” 根叔看着她,神情闪烁,唇角微颤。 他红了眼睛:“知道,我知道,小白说过的。” “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迟夏语气坚定:“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姨。” 根叔哽咽着点了点头。 看着他这个样子,迟夏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她抿了抿嘴,最后只说:“瞿白把你们当爹妈的。” 听到这句话,褚永根眼眶里忽然蓄满了眼泪。 迟夏觉得自己喉头也有点难受,她说:“他日子过的挺苦的,所以我……算我拜托你们了,别让他连这个念想也没了。” 根叔看着她,过了良久,他转过身抹掉眼泪,背对着迟夏说:“好……好……” 第196章 你没错 迟夏和骆寻离开医院后。 护士找到褚永根,说是有人帮他们换了个病房,单人间,费用已经交过了。 褚永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骆寻了。 他接受了这份好意,将妻子从三人病房移了出来。 自从知道儿子的死讯,妻子摔伤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和自己说话了。 从嘈杂的病房转移到安静的单人间,安顿好一切的时候,妻子秦素梅忽然睁开眼睛。 她看了好一会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自己的丈夫,张开嘴说:“老褚,我想吃饭。” 褚永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震惊地看着妻子,良久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去呀。”妻子提醒他。 褚永根悲喜交加,他手忙脚乱地回应着,给她准备吃的,端着到了她跟前,又喂着她吃完,给她擦了嘴。 “小白呢?”她问:“这几天怎么不见小白?” “他有事,忙。” 褚永根给她掖了掖腰后的枕头:“我还没告诉他。” “别说。”她叹了口气:“别让他担心了。” “诶,好……”褚永根抓着妻子的手,却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妻子反握住他的手,褚永根垂下脑袋,哽咽着对妻子说:“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妻子捏着他的手:“老褚,错的不是咱们,错的是那些混蛋。”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褚永根要凑过去听才能听清。 “是那些混蛋!” 妻子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攥着他的衣服,她靠在他的肩头:“老褚,是那些王八蛋毁了咱们的家,是他们害死了咱们的孩子。” 褚永根浑身的血液涌动,那些血肉不断膨胀,仿佛要撞开他的胸膛,化作一把剑,戳进敌人的心脏。 但他血肉之躯,纵然无惧风雨,如今手握重剑,却不知道这把剑该刺到谁身上去。 仇人是谁,他不知道。 二十年的仇恨积聚在一起,在此刻却只能化作一口气轻轻咽下。 “我会报仇的。”他安抚着妻子,目光坚毅无比:“素梅,我会给他报仇的。” *** 迟夏和骆寻回警局的路上,迟夏问他:“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给根叔媳妇换了个病房。” 骆寻说:“这家公司的院长跟我有点交情,他们刚知道孩子没了,肯定很难过,多人病房里环境嘈杂,住安静点儿他们也舒服。” 迟夏胳膊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骆寻失笑:“你看我干嘛?” “骆队,你怎么这么好?” 骆寻更失笑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脸上没有一点调侃,满是认真,仿佛这真的是一个很困扰她的问题。 “爱屋及乌吧。”骆寻把她的脑袋拨过去:“你不是很喜欢根叔?” 迟夏笑:“我也是爱屋及乌。” “瞿白?”骆寻问。 “大概是吧。”迟夏脑袋靠着车窗:“在余吉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东西。” “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骆寻想起那个侏儒男,开口制止了她。 迟夏发了一会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到底没有说出来。 那些记忆里,她依旧穿着那些漂亮的裙子,一次又一次地进入那个巨大的牢笼里,以无限饥饿的状态,亦或者无限紧张的状态。 精致诱人的蛋糕混杂在发馊的饭菜中,像沙漠里的绿洲一样吸引着他们。 和她年龄相仿,或者再大一些的孩子们围在笼子外,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点救命的东西。 他们瘦弱不堪,眼神却都狠厉无比。 那个熟悉的声音怜爱而又残忍地开口:“夏,要么打败他们,要么被他们打败,你要自己选择。” 笼子被打开,他们蜂拥而至。 她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这样的对决,有时候被围观,有时候去抢夺,有时候匍匐在地上,恳求一滴水,或者一口肉。 “我可以给你最美的衣裳,也能把你碾在土里,你可以衣食无忧,你也可以像他们一样。” “你想做我的孩子,还是做像他们一样?” 像那些孩子一样,穿着破烂的衣裳,住在肮脏而又拥挤的地下室里,等待被放出来,像被训练好的动物一样,负责来提升她的技能。 她和他们对决的场地,要么在那个笼子里,要么,在小一点的禁闭室里。 你死我活,如同机器,时间久了,她也就麻木了,不会觉得愧疚,不会觉得不忍。 她只想活下去。 她记起来了,瞿白为什么会喜欢石榴和柿子,那是偶尔加餐时她的战利品,她细心地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把它们当做礼物送给瞿白。 而她喜欢的荔枝糖,一定也是瞿白的战利品。 “我不是。”她在压抑的愤怒中忽然开口。 “什么?”骆寻问。 “我不是反社会人格。”她看着骆寻,一字一顿:“就算我是,我也不是坏人,骆寻,我不是坏人。” 骆寻意识到她情绪的忽然转变,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抓过她的胳膊,一根根掰开她紧攥的拳头:“就算是,反社会人格的人,也不必然犯罪。” “我查过。” 他胆大包天的跟她十指相扣:“书上解释说,反社会人格是处在社会的人恰恰缺乏与社会共鸣的情感力,缺乏感受他人的情谊并予以回报的能力。” 迟夏目光恍惚地看着他,她有这些东西吗?她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骆寻又说:“你知道难过,知道痛苦,知道喜欢和讨厌,你身上还有正义和勇敢,迟夏,你是个正常的人,你当然不是。” “他在制造。”迟夏说:“骆寻,他在制造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大本营。” “为什么?”骆寻脱口问出,却很快又自问自答:“没有为什么,是吧?” “是,没有为什么。” 迟夏看着他们相扣的手掌:“反社会人格的确不是必然犯罪,可一旦一个反社会人格的人开始犯罪,就会表现出强烈的犯罪野心,这种犯罪是没有明显的感情色彩的,它只是功利性的目的和现实需要的满而已。” “强烈的犯罪欲望一旦开始显现就难以遏制,犯罪就会像人需要吃饭一样正常,他们没有道德感和对错的感觉,而且,为了展现他们的犯罪野心,他们犯罪的时候异常胆大,气焰嚣张,并且充满着表演性质,偷鸡摸狗那种事,他们是看不上的,他们更喜欢备受瞩目,光天化日。” 骆寻打开车窗透气:“而且,他们不惧惩罚,是吗?” 迟夏点了点头:“是,他们觉得这是对的,这是成就,被选择的人,是天选之人。” “如果这样算的话,我真的是个正常人,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不是,但此刻却急切地需要一个答案,将她划分为正常人的分类。 “反社会人格没错。”骆寻说:“犯罪才错,你做的是减少犯罪的事,就算你是,那又如何?” 迟夏愣了愣,她看着骆寻:“或许我那些肮脏的欲望只是被压制了,一旦我记忆完全恢复……” 她顿了顿:“骆队,我有时候也会没有信心。” “什么信心?” “能够压制自己犯罪欲望的信心。” 她说:“我从来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但对于某一类人,我对他们有着明显的同类嗅觉,却又无比厌恶他们,我总是标榜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但我的不一样,也仅仅是一切犯罪想法没有付诸行动而已。” “我小时候。”骆寻依旧握着她的手:“有个人说我是天生的犯罪人。” 迟夏看向他,略显惊讶。 骆寻朝她笑:“是我师父的师父说的,他当时是个很有名望的刑警。” “然后呢?”迟夏问。 “然后我成了匡扶正义的人民警察。” 他用力握了握迟夏的手又松开,发动起车子:“你也成了匡扶正义的人民警察,不是吗?” “怪不得。”迟夏笑了起来。 “什么怪不得?” 迟夏刚才的情绪逐渐消散。 她说:“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是同类。” 第197章 太好了 迟夏和骆寻回到专案组的时候,三个死者的家属也刚到了警局。 “朱新的父母正闹的凶呢,老林和卷儿正在安抚,你们还是先别进去了。” 曹斌一看到他们就把人拦住了。 “陆宁芷和董成斌前妻来了没有”骆寻问。 说到这儿曹斌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来了,我跟你们说,董成斌那离婚了三年的前妻知道前夫的死讯都掉了几滴泪呢,那个陆宁芷可就神了!” “怎么?” 曹斌拉着骆寻和迟夏到了招待室门口:“你俩自己看。” 陆宁芷无疑会第一时间就抓住人的眼球,迟夏和骆寻直接略过了里头董成斌的前妻,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悲戚,甚至连震惊和茫然都没有,她就那么平静地坐在那里,淡然地看着朱新的父母大喊大叫。 “可怕不可怕?” 曹斌说:“从她来专案组到现在,那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啊,就跟个女神似的坐在那儿,我要不是知道她是受害者家属,我都要当她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呢。” “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吗,我第一次见这样的,真的……” 曹斌捂着心脏,还踮着脚往里看。 迟夏看着那个女人,从她身上,她只看到了淡漠。 朱新父母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林文觉和卷毛出来的时候口干舌燥,一人干了一大杯冰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尸检一时半会还出不来,老廖那边倒是给咱们插了个队,不过也得等下午才有结果了。” 林文觉擦了擦嘴:“目前咱们只能先从家属入手了。” 他说完又问:“那个陆宁芷,你们看到了吧,方晓峰他媳妇。” “嗯。”骆寻点头:“老林,询问陆宁芷的话,你和迟夏去,我在外头看着。” “好。”林文觉说:“朱新父母悲伤过度,应该暂时接受不了询问,叫个有经验的女同志过来安抚安抚吧。” 卷毛立马举手:“这个交给我,我有认识的。” 骆寻继续道:“安排好了以后,老曹,你跟卷儿负责询问董成斌的前妻,另外医院还有个叫朱崇亮的,是615的房主,这个人也有点不对劲,他父母年纪大了,民警通知了他弟弟,住的有点远,估计得明天才能到,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咱到时候可以考虑去他公司看看。” 喝了口水,做了点准备,众人就打算进审讯室了。 “陆宁芷这个人很冷静。” 进去之前林文觉对迟夏说:“对于她丈夫的死,她似乎看不出来有什么难过的地方,询问的时候我们温和一点,剩下的就随机应变。” 迟夏点了点头:“林大哥,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你多问,我负责观察。” 看着平静坐在审讯室里的陆宁芷,骆寻站在观察玻璃外:“可以进去了。” 迟夏和林文觉走了进去,陆宁芷听到声响看了过来,目光淡然冷静,甚至朝着迟夏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迟夏回应了一下,倒了杯水递到了她跟前,见她化了淡妆,穿了身白色套装,头发用发夹夹了起来,松松垮垮,带着慵懒的美。 “我不是嫌疑人,为什么要在审讯室问我?”陆宁芷抿了一口水,语气平和地问了一句。 林文觉坐了下来:“条件简陋,需要分开询问,所以就选了这儿。” 陆宁芷点了点头:“好。” 迟夏也坐了下来,她和林文觉对了个眼神,林文觉轻轻颔首表示可以开始了。 “陆女士,昨晚你人在哪里?”迟夏问。 陆宁芷放下纸杯:“精神病院,我母亲一直住在精神病院,每个月我都会去看她。” “有固定的日期吗?” 陆宁芷摇头:“没有,哪天有时间就哪天去。” “那你是什么时候,得知你丈夫方晓峰火灾遇害的?” 陆宁芷目光僵了两秒才说:“早上八点半,你们的同事打电话通知我的,今天周四,我们机构要磨课,当时我刚到机构。” 迟夏点了点头,微微侧头看了眼林文觉。 林文觉接过话,他语气温和:“陆女士,可能会有点冒昧,我从资料上看,你跟你丈夫结婚十二年了,是你刚到法定年龄你们就结婚了吧,我想知道,你们的感情怎么样?” “感情……”陆宁芷笑了笑:“二十岁的时候,迫不及待想嫁给他,曾经……曾经很好。” “那后来……” 陆宁芷依旧浅浅而笑,语气中带着怅然:“我十七岁的时候跟他在一起,那时候他23岁,帅气,潇洒,见过大千世界,是我最迷恋的那种男人。他也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的脸,又或许是因为我的单纯,但不管怎么样,那时候我们彼此相爱。” 迟夏知道她没说错,一个二十三岁,长得帅气又潇洒的男人,的确会轻而易举地俘获一个十七岁少女的心。 而夫妻俩起码在颜值这方面无比匹配。 “过早的步入婚姻生活并不是好事。” 陆宁芷继续说:“我凭借着一腔热血,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他,而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不知道谈恋爱和组建一个家庭完全是两码事,婚后第三年,第四年,第十二年……” 她叹了口气:“爱早就消磨掉了,但除了他,我爱不上别人,我知道他花心,知道他出轨,也知道他从不同女人的床上下来,但我离不开他,这就是我们的感情,不知道还有没有爱,但离不开。” “你二十岁的时候跟他结婚。” 迟夏看了眼她的资料:“你资料上的退学,就是因为这个?” 陆宁芷神色坦然:“是,那个时候,想要跟他组建家庭的愿望,超过了所有的事,你们可能无法理解,人被困在执念里的时候,是听不进去别的声音的。” “他死了,你不难过吗?”迟夏问她。 陆宁芷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迟夏竟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茫然。 陆宁芷只是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听邻居说,他还家暴你,是不是?”迟夏又问她。 “是。”陆宁芷干脆地回答,她拉起自己的袖子,上面还有青紫的痕迹。 “还是那句话。”她说:“离不开,这是我的悲哀,我不怨恨任何人。” 迟夏对这个女人越来越好奇了,她活的如此清醒,却又甘愿受困于一个男人十二年。 “想过离婚吗?”林文觉问。 陆宁芷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林文觉眉间也拢上疑惑,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你想过杀了他吗?”迟夏盯着她。 陆宁芷的目光再次和她相对,她轻轻一笑,说:“想过,想过无数次,也想过同归于尽,但后来想想,我还是想活着相互折磨。” “很多女人都想用孩子拴住一个男人。”迟夏问:“你想过吗,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想过要个孩子吗?” “想过啊,当然想过。” 陆宁芷笑的眉眼弯弯,她的温和,淡然,清冷,都随着这个笑逐步升温。 她声音里带着笑:“嫁给他的时候就想有个孩子,他不喜欢,逼着我打掉了,再后来……慢慢的伤了身体,想生也生不了了。” 她往后一靠,看着迟夏:“除了爱他,我也挺恨他的,真的。” “或许他不是因为火灾才死的。” 迟夏看着杯子上陆宁芷的浅淡的唇印:“是有人刻意杀了他,这是一起凶杀案。” 陆宁芷的目光里依旧没有任何惊讶和悲伤的情绪。 她只是笑了笑,说:“噢,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198章 难过吗 丈夫死了,他的妻子却只说了一句,噢,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文觉从警多年,在审讯室里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但陆宁芷这样的,他还没见过。 “你丈夫在生活中有什么仇人吗?”他问:“我的意思是说,会想要杀了他的那种仇人。” 陆宁芷目光轻移:“有。” “谁?” “我。” 气氛微微凝滞。 她说:“我思来想去,能跟他有这么大仇恨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林文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这个话。 你要说这个女人不配合吧,他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而且每一句话都那么诚挚真实,没有一丝为自己隐瞒的意思。 可你要说她配合吧,她每一句回答都给人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她的丈夫死了,而且是他杀,按理说她该着急找凶手,她倒好,她的所有回答都在告诉警方一个信息。 她,作为死者的妻子,是这个案子里最有理由杀害她丈夫的人,并且她全程没有问过一句,凶手找到了吗,凶手可能是谁。 她不急不躁,就像跟无关的人聊天。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丈夫有很多情人 。” 林文觉神志归拢:“你知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人跟他有感情纠葛的吗?比如对方的丈夫,孩子之类的?” “不知道。” 陆宁芷说:“在他那些情人眼里,他也不过是个讨人欢心的工具,就像一只猫一只狗,影响到别人的家庭关系和亲子关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踹开,这一点他懂,那些情人更懂。” 林文觉看着她,觉得她此刻的淡笑仿佛在说:大家都懂,就你不懂。 人家谈的是开心是名利,就他看的是爱情。 他被这个眼神看的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陆宁芷喝完了水杯里的水:“警官,如果你们问完了的话,我可以走了吗,我下午还要上课。” “还有几个问题。”迟夏开了口:“你和方晓峰平时有开电瓶车和在家里充电的习惯吗?” 陆宁芷烟眉轻拧:“没有,而且我们家没有这个东西。” “你家没有电瓶车?”林文觉又问了一遍。 “没有。” 陆宁芷肯定道:“家里有一辆车,基本都是我在开,方晓峰出门通常都有人来接,电瓶车我们俩都用不到,偶尔要用,扫共享就可以,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买一辆电瓶车?” 林文觉看了迟夏一眼。 迟夏继续问:“这次一起遇害的,还有你们的邻居董成斌和朱新,你们平时关系怎么样?” “一般,点头之交。” “你丈夫跟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他瞧不上那些人。“陆宁芷笑了笑:“尤其瞧不上董成斌。” “为什么?” “为什么……”陆宁芷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自嘲的笑:“可能是因为跟他太像了吧。” “你们邻里之间有过矛盾吗?” 迟夏问:“还有,615的朱崇亮为人怎么样?我忘了告诉你了,他在这次火灾中也受了伤,现在人在医院。” “医院啊,那他情况还好吗?” “昏迷不醒。”迟夏说:“陆女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陆宁芷思考了几秒:“没什么矛盾,顶多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谁家的垃圾放在门口忘了拿下去,谁家在公共区域放了鞋柜这种事,反正没红过脸,至于朱崇亮的为人……” 陆宁芷又顿了顿:“警官,现在这个社会,人一旦出了门都是光鲜亮丽态度谦和,至于他内里什么样,我怎么知道呢?” 这话说的很妙,迟夏不得不认同。 骆寻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他说:“老林,迟夏,我觉得没必要问下去了,你们觉得呢?” 迟夏放下了手中的记录笔。 林文觉看到这个动作,对陆宁芷说道:“陆小姐,最后一个问题,算是我的私人问题吧,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答。” “警官,你问。” 林文觉问她:“你丈夫死了,你不难过吗?我是说,或许是我太浅薄,但我在你身上,确实没看到什么悲伤的情绪。” “按理说我的确应该很悲伤。” 陆宁芷抿抿嘴,她叹了口气:“但我实在装不出来,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觉得解脱了,你说难过,可能有一点吧,但实在达不到要痛哭流涕的程度。” 她站了起来:“真要哭的话,等葬礼的时候吧。” 她出去的时候,曹斌和卷毛那边也问完了董成斌的前妻。 一系列的询问过后,那个女人的悲伤被理智取代,她看到陆宁芷,才恍然意识到这次的死者里面,应该有一个是这个女人的丈夫。 她们一起走出警局大楼。 董成斌的前妻看了看自己匆忙赶来的邋遢穿着,再看看半步之隔却光鲜亮丽的陆宁芷,她走上去:“你难过吗?” 陆宁芷看向她,面露不解。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冒犯,董成斌前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你一点都不难过,所以……所以我挺好奇的。” 两人走出警局的大门,陆宁芷才看着她说:“难过,为什么要难过?” 女人更加不解地看着她。 陆宁芷一笑,风情流转,她说:“死了不好吗,还没被伤够吗,竟然还要为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难过,值得吗?” 她说完这话,走到自己的车子跟前,拉开门的时候又回头对那个女人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别往后看。” 直到她的车子离开,董成斌的前妻还站在原地,她想不通刚才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说让她不要往后看。 跟董成斌离婚之后,她就没往后看过,只是换了任何一个人,知道曾经同床共枕过的人死于非命,都会难过的吧,这个女人死了丈夫,却表现的这么风轻云淡。 真是奇怪。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转身离开了警局。 专案组办公室,卷毛得到消息说朱新父母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他过去了解相关情况去了。 曹斌跟骆寻他们汇报刚才的询问情况。 “董成斌这个人自私冷漠,跟他有矛盾的人多了去了,但都达不到杀人放火的地步,出轨对象大都是公司的客户,他就是靠着这个做到经理的,他前妻说了,这男人挺好色的,出轨对象还都有颜值标准的,你们说恶不恶心。” “是挺恶心。”骆寻附和了一句:“关于净身出户的问题,她是怎么说的?” 曹斌一拍桌子:“提到这个我就来气!” 第199章 攻击他 曹斌义愤填膺:“他前妻说,结婚的时候董成斌就隐瞒了婚前资产,包括恒祥豪苑这套房子都是她离婚以后才知道的!” “她当年傻不愣登的以为董成斌什么都没有,婚后开支大头都是她负责,生了孩子以后没人帮忙,董成斌前妻就辞职了,离婚的时候她那点婚前存款都所剩无几了,董成斌那边又所有婚后资产都转到了自己亲戚那里,反正到最后,他前妻什么都没捞着。” “那现在呢?” 林文觉问:“我看资料上孩子现在才六岁,董成斌当时那个做法,是根本没想过这娘俩怎么活下去,他前妻不得恨死他啊。” “恨呐,肯定恨。” 曹斌唉了一声:“当时法院判决董成斌每个月给孩子八百块的抚养费,结果董成斌就给了俩月,她前妻当时忙着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没时间扯皮,现在人家日子也好过了,这不,询问的时候给我们看了自己和律师的聊天记录,她准备重新起诉董成斌呢,想把这里面的抚养费要过来,起诉书都写好了,结果人死了。” 大家消化这些内容的时候,曹斌又问:“你们那边呢,女神那里有什么线索?” 林文觉苦笑一声:“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啊?为啥?展开说说。” 林文觉直接把询问笔录塞给他:“自个瞅吧。” 等看完笔录,曹斌竖起大拇指:“果然漂亮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但她说的这些话,这不是显得最有嫌疑的人是她自己嘛,一般遇到这种事,大家做的都是先撇清自己,她倒好,每一句话都在加深自己的嫌疑。” “老骆,你在外面观察,看出什么来了没有?”林文觉问骆寻。 骆寻神情肃然:“在你们交谈的过程中,无论是她的表情语言还是身体语言,都没有任何差错,她太坦然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心如止水。” 迟夏坐在椅子上,在大家说话的时候,她再次复盘了一遍当时的所有对话,包括陆宁芷的表情,语气,甚至她说话的语速。 “要么,是真的如她所言,十二年的相互折磨让她失去了对方晓峰的任何情感,只单独依赖于习惯两个字,要么,她占尽先机,不加掩饰地告诉我们这一切,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 “啥?”曹斌脱口而出。 骆寻给了这傻子一巴掌:“她有足够的自信,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定她的罪。” “至少,她不会被送进去的自信,又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最后的结果。”迟夏又说。 曹斌细思极恐,打了个激灵。 林文觉想了想:“但是还有朱新和董成斌呢,如果她真的跟这件事有关,朱新和董成斌又是怎么回事?” 骆寻又看了一遍两份询问笔录,他拿起马克笔走到案情板跟前,圈住了方晓峰和董成斌的名字。 “陆宁芷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骆寻在那两个圈下面化了两条交汇的线:“方晓峰看不上董成斌,是因为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很像。” 出轨,好色,自私,冷漠,不要脸。 “那朱新呢?” 曹斌撑着下巴:“朱新一个年轻小伙子,应该不屑于跟这两位大叔同流合污吧?” “还有个医院的朱崇亮。”骆寻说:“我总觉得这人受伤没那么简单。” 骆寻看向迟夏,从审讯室出来之后,她一直呈现思考状态,没怎么说话。 刚要问问,卷毛就回来了。 “朱新父母是真不了解他们这个儿子。” 卷毛把笔录递过来:“这就是有钱人的悲哀吗,钱是挣够了,家里人什么情况那是一问三不知啊,回头还得斩钉截铁说一句,我还不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嘛……” 迟夏扫了眼朱新父母的笔录,发现是真没什么用得上的线索。 “见一下另外几户邻居吧。”迟夏说:“或许他们知道的比死者的亲人还要多。” 林文觉点头:“也是,我去联系。” “那我去朱崇亮公司打听打听。”卷毛十分自觉地给自己分配了任务。 曹斌也道:“那我联系一下朱新的大学同学和老师之类的,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行。”骆寻没有意见,他看了看时间:“我跟迟夏去老宁那边,午饭各自解决吧,别饿肚子。” 一行人各自分散开来。 迟夏和骆寻径直去了法医室,一进门,骆寻就轻车熟路的找到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些零食和饮料往迟夏怀里一塞:“吃吧,不够还有。” 宁弈从俯身状态直起腰来,装备齐全,手上还拿着解剖刀,朝着骆寻招了招手:“寻,你过来。” 骆寻给迟夏撕开个饼干包装:“干嘛?” 宁弈朝着他阴森森地笑,指了指台上的尸体:“他下去,你上来。” “那倒不用。”骆寻贱兮兮的:“百年之后我们再遇。” 宁弈笑的杀机腾腾:“贱人。” 骆寻单方面屏蔽他的语言,不计前嫌拧开他的保温杯盖子递过去:“喝口水再汇报,这点时间我还是有的。” 宁弈:&*……%*&&*……*& “迟夏,这么贱的男人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宁弈喝了两口水,动了动脖子:“你赶紧踹了他吧,我认识好些个青年才俊,我介绍给你。” 迟夏吃饼干的动作僵了僵,看着骆寻:“你刚脱单就昭告天下了?” 骆寻无辜,看向宁弈:“你从哪儿知道的?” “花孔雀。”宁弈说着,又俯下身去检查他的尸体。 骆寻:“啥玩意儿?” 宁弈幽幽开口:“大猩猩。” “你说人话。”骆寻踢了踢他的小腿。 宁弈叹了口气:“你颠颠地拿着我的零食献殷勤的时候,就像开屏的孔雀,更像求爱的猩猩,而且你看人家迟警官那眼神,都快拉出丝儿来了。” 他说着嫌弃地瞥了骆寻一眼:“大叔,第一次谈恋爱吧?” 骆寻哑口无言。 第一次谈恋爱怎么了!丢人吗!现眼吗! “一边去,我还有点收尾工作,别烦我,边上等着去。” 宁弈踢了踢他:“马上就好了,给我泡杯茶,枸杞在柜子上。” 骆寻拿着他的杯子走过去:“你这儿有什么毒能立即致死的吗,我想下。” 宁弈嘲讽一笑,都懒得搭理这个纯情老男人。 骆寻给他泡了茶,走到迟夏跟前:“迟警官,我孔雀?我猩猩?” 迟夏忍着笑:“倒也没有。” 不过…… 她盯着骆寻:“拉丝儿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骆寻仰头无奈,往嘴里塞了个面包:“他就是嫉妒罢了,你看他那脑袋顶,都快亮了,也不知道他媳妇看到了会不会嫌弃。” 宁弈的徒弟小赵正好从里间走出来:“骆队,你平时跟我师父不都是精神攻击吗,今天都到外貌攻击了啊?” 宁弈终于做完工作,站起来长长地呼了口气。 迟夏给他递了瓶拧开的饮料。 宁弈喝了两口,笑道:“因为你师父我看穿了他的自卑,所以他嫉妒,一个三十多岁才谈恋爱的男人罢了,咱们不跟他计较。” 骆寻:&**……&*¥%……& 第200章 小圈子 直到骆寻和宁弈又进行了一出你死我活的探讨之后,迟夏和小赵抱着台阶请两位幼稚人士下脚,这两位终于松开了彼此的头发,各自回归现实。 “咱们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吗两位?”迟夏哭笑不得:“宁法医,尸检结果怎么样?” 宁弈收拾着自己的头发:“初步来看死者鼻腔和呼吸道都有残留的烟尘,可以断定致死原因的确是因为火灾。” 骆寻往嘴里塞着饼干:“那刀伤呢?都有多少,有没有什么规律?” “没有。” 宁弈说:“方晓峰身上有七道刀伤,除了胳膊上的两道,其他都主要集中在背部,也就是说,他当时应该是面部朝下的姿态;董成斌身上有五道,主要集中在大腿;朱新的刀伤是最多的,一共有十道,主要集中在大腿和胳膊上。” “朱新的刀伤是最多的?” 骆寻想了想:“方晓峰和董成斌都有酗酒的习惯,身体可能虚一点,但朱新正年轻,可就不一样了。” “方晓峰的刀伤都在背部……”迟夏问:“是不是代表他当时可能无反抗意识?” “对,包括董成斌可能也有这个问题,这两个人应该都没有怎么反抗,你们可以查一查当天晚上他们有没有喝酒的情况,朱新应该是有反抗行为的,他胳膊上是防御性伤痕,伤口之所以在大腿和胳膊,凶手应该只是想阻断他们的行动能力。” “药物检测的结果出来没有?”骆寻给林文觉他们发着消息问宁弈。 宁弈看向徒弟。 小赵苦着脸摇了摇头:“师父,您也知道的,药物检测结果哪有那么快就出来嘛,而且送来的样本在火灾中受到污染,那检测难度就更高了,还得等等。” “小赵说的对,我话说在前头,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最后的检测结果可能会让你们失望。”宁弈也说。 骆寻和迟夏一同应了一声,迟夏又道:“既然三个死者都是因为火灾致死,凶手又通过刀伤让他们失去行动力,这种做法,是否也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 “肯定有的。” 宁弈说:“只要火势起的快,那这三个人丧命是必然的事情,刺伤他们完全就是多此一举,这样一来反而暴露了他杀,凶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所以从一开始凶手应该就没想过掩盖这场谋杀。” 骆寻擦了擦手:“制造火灾,并非掩盖他杀,而是为了掩盖一些其他的东西。” “哦,还有一点你们要注意,死者刀伤见骨,大概率来说,无论凶手是男是女,但刺伤他们的人,应该是个力气比较大的成年男性。”宁弈又说。 “知道了,有什么新的发现随时联系。” 骆寻说着又催促小赵:“小赵啊,药物检测尽快呗,有没有结果都快点,拿出你十二分精神来,到时候哥请你吃饭。” 小赵赔着笑点头。 出了法医室,迟夏和骆寻又去找了廖刚。 巧的是廖刚那边鉴定结果也出来了。 “东西都是真的,而且看在迟夏的份上,我勉为其难顺手帮你们查了一下,要不说高档货就有一个好处呢,谁买的,什么时候买的,很容易就查到了。” 廖刚朝着迟夏挤眉弄眼,给他们递过去一份记录。 “陈汉?”迟夏看着购买记录上的名字:“这块表的购买人是个男的啊……” 廖刚笑:“购买记录是个男的没错,但至于是谁送给你们那个死者的就不一定了,哎,现在这个社会,男女生都是真爱嘛,是不是,咱们要用辩证的眼光看问题,接受度要高一点哒……” “袖扣呢?” 骆寻把他从椅子上捞起来让迟夏坐下:“廖队有没有顺手帮我们也查一查啊?” “必然的必须啊。” 廖刚哼笑:“我可是勤劳的小蜜蜂好吗,呐,看吧,这是袖扣的购买记录,因为是个比较小众的牌子,所以查起来的话比那块表还容易。” 骆寻一看,眼皮往上一掀朝着他撇过去:“也是陈汉?” 廖刚抱臂耸肩:“可不是,你们说这巧不巧?” “迟夏,走,咱们去找找这个人。”骆寻收过两份鉴定报告和购买记录已经往外走了。 迟夏立马跟上去,还不忘跟她的好朋友钛合金同志道谢:“回头请你吃饭啊。” 廖刚一喜。 迟夏又急匆匆地拍了他的肩:“我帮你挑衣服。” 廖刚同志的钛合金眼仿佛冒出金光,他冲到门口,朝着迟夏的背影喊:“夏夏,我的朋友,奖金咱俩平分!” 迟夏远远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追上去的时候,骆寻冷笑:“那一千五你想都别想了。” 两人快步走着,迟夏问:“为啥?” 骆寻扯扯嘴角:“你以为警草这两个字,就真的只看脸?” “选草不看脸,那看什么?”迟夏故意问。 骆寻拉开车门,两人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他说:“我承认,钛合金那张脸瘦下来的确是有跟我竞争的资格。” 迟夏笑:“嗯,然后呢骆队?” 骆寻却不说了,他发动车子:“迟警官,你还是拭目以待吧,现在咱们还是先把这案子给结了再说。” 根据购买记录上的地址,两人很快联系上了这位叫陈汉的男人。 对于警察来找自己,对方显得十分迷惑,直到骆寻把相关购买记录,以及表和袖口照片放到他跟前的时候,对方就更懵了。 “陈先生,请问你认识方晓峰吗?” 迟夏从手机上调出方晓峰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我不认识啊!” 对方满是不解:“我对这人没有一点印象,而且这个袖扣,包括这块表,我都多久没戴了,这表我就戴了几天吧,看着一般我就丢在家里了……” 迟夏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我方便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姐姐或者妹妹之类的……” “啊呀,我知道了!” 陈汉恍然大悟:“我妹,她有个那个什么鱼,就专门卖一些二手的东西,我这些东西放着占地方,有时候就会让她拿去处理,处理的钱就给她当零花钱了,这估计是她卖出去的?” 骆寻真是庆幸曹斌这会没有跟他们在一起,不然那傻孩子听到零花钱三个字的时候得多难过啊…… 钱,果然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啊。 在这位陈汉的帮忙下,迟夏和骆寻又联系上了他的妹妹陈灵欣。 对方正在逛街,被哥哥一个电话叫了回来,得知是警察来找人的时候也是一脸懵。 等迟夏跟她说了方晓峰的时候,她跟她哥一样恍然大悟:“不是啊,这块表和袖扣不是我卖出去的。” “那是?” “我送给方晓峰了。” 陈灵欣说:“这不是那段日子挺喜欢他的嘛,他又会哄人,我一开心就给他送了这块表,后来见他还挺懂事的,我就又送了这对袖扣给他。” 迟夏觉得有点好笑,人和人的差别就在于此,你梦寐以求的,不过是我随手不要的。 陈灵欣又撇撇嘴说:“主要是我们都好久不联系了,也不知道他又跟谁好上了,他怎么了?干坏事进去了?” “死了。”骆寻说。 “什么?死了?” 兄妹俩都惊了,妹妹赶紧摆手:“我说警官,我就是跟他玩了两天,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这事情可跟我没关系啊!” 为了方便询问,迟夏把陈灵欣叫了出去。 “陈小姐,你应该也清楚,在你们这个圈子里,方晓峰这样的人,你们应该不是真心谈恋爱的吧?” “当然啊。” 陈灵欣说:“就是那张脸讨个开心罢了,谁会跟那种人谈恋爱啊,我要是那么做了,我爸妈都得把我赶出家门吧。” 迟夏只能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 陈灵欣叹了口气:“警官,我这么说吧,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方晓峰这样的人,其实是可以共享的,这个……你应该能听懂吧?” 迟夏点了点头:“那据你所知,在你们这个圈子里,有没有谁跟方晓峰有什么纠葛的,我是说,感情方面。” “那没有。”陈灵欣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有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 陈灵欣失笑:“这么说吧,这个圈里大多数姐妹都结婚了,和老公之间除了没有感情,其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玩具动真心?新鲜劲儿过了,大不了就换一个,这个道理方晓峰应该比我们更懂啊,再说了,他有老婆,而且是他自己不愿意跟他老婆离婚。” 迟夏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正巧陈灵欣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立马笑了起来,朝着外面招了招手:“不好意思啊警官,我未婚夫来接我了,我得走了。” 迟夏顺着她招手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个长得很白净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朝着陈灵欣笑了笑,又朝迟夏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第201章 不正当 迟夏看着陈灵欣跑到那个男人跟前,像个初次恋爱的小姑娘,她看着那个男人的时候,浑身似乎都发着光。 两人手挽手走开之后,迟夏回到客厅。 就这么一点功夫,骆寻和陈汉已经侃侃而谈,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汉正抓着骆寻的手:“骆队长,就冲你今天这番话,等你不做警察了,来我们公司,职位随便你挑,工资绝对不会亏了你的。” 骆寻抽出手:“那敢情好,到时候陈总你可得给我留个保安的位子。” “那不是大材小用!”陈汉脸色一变:“你这种人,我们可遇不可求的!我怎么会让你做保安呢!” 骆寻朝着迟夏看了一眼。 迟夏问陈汉:“陈先生,外边那位是你妹妹的未婚夫吗?” 陈汉站起来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嗐,对,就是,再过三个月就结婚了。” 骆寻也站了起来,搭了句话:“陈总,你妹妹看着还小啊。” 他这话让陈汉哈哈大笑:“骆队,我这妹妹还小啊,都三十的人了,再不结婚家里都快养不起了。” 骆寻愕然。 直到两人离开陈汉家里,骆寻还在震惊:“就那个陈灵欣,那看起来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啊,怎么都三十了?” “保养得当不行啊。” 迟夏觉得好笑:“看那兄妹俩的相处,陈灵欣在家里肯定很受宠爱,再加上家世好,妥妥的人生赢家啊,而且你应该看得出来吧,那兄妹俩都有健身的习惯。” 骆寻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那也倒是啊……有钱确实好哈,人都比普通人年轻。” 他喃喃说完,又道:“陈灵欣那个男朋友,跟她可不是一个道上的啊。” 迟夏撑着下巴:“你怎么看出来的?” 骆寻抿抿嘴:“感觉吧,当时离得远,没看仔细,就是一种感觉。” “我也觉得不是一路人。”迟夏说:“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人。” “谁?” “谢医生。” 迟夏说:“我刚才跟陈灵欣简单聊了几句,她所处的那个圈子,对感情其实没那么大的忠诚度,男女之间的感情对她们而言没有磨合的过程,觉得开心就处,觉得不开心就换,有的是比感情重要的东西等着她们去做,所以在她们这个环境里,算得上是一种很潇洒的行为吧。” “但很明显。”骆寻说:“潇洒的陈灵欣小姐已经陷入了爱河,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 “是。” 迟夏脑海中描画着那个男人的样子,那其实不算个帅气到哪里去的男人,非要说的话,他身上那股稳重的气质才是最惹人注意的。 两人回到专案组,林文觉也刚进来,正在喝水。 “查过了,事发前方晓峰和董成斌都喝酒了,都是在饭局上,有人证有物证,而且都喝的不少。” 林文觉见他们一进来就说:“一起喝酒的要么是同事要么是朋友,我分析过了,都没有嫌疑,扯不到这个案子上来。” “也就是说方晓峰和董成斌当时的确没有多少反抗能力。” 骆寻对迟夏说着,又问林文觉:“邻居那里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 “还真有。”林文觉脸色都亮了点:“而且都跟陆宁芷有那么点关系。” 骆寻盛水的动作一顿:“什么?” 林文觉坐了下来:“第一,有人曾看到过,董成斌三更半夜从陆宁芷家里出来。” 迟夏蹙眉:“这意思是他们觉得陆宁芷和董成斌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就这么个意思。” 林文觉叹了口气:“而且他们特地跟我说了鬼鬼祟祟这四个字,另外,至少有三个邻居可以证明,当天晚上方晓峰不在家。” “那第二呢?”骆寻也坐了下来。 “那就是陆宁芷和朱新了。” 林文觉说:“朱新和陆宁芷曾经吵过架,陆宁芷还打了朱新一巴掌,我这儿有个视频,你们看看。” 林文觉点开手机放到他们跟前:“这是其中一户邻居偷拍的,听不清楚吵了什么,但足以证明他的说法。 那个视频很短,陆宁芷和朱新在楼梯通道,陆宁芷背对着拍摄者,两个人说什么听不清楚,但陆宁芷的确打了朱新一巴掌。 “再给我点钱。”迟夏忽然说。 林文觉疑惑:“啥?你要多少?” 迟夏失笑,指了指手机:“朱新说的话。” 林文觉愣了愣:“迟夏,唇语啊?” “学了点。”迟夏说着,目光依旧落在手机上,因为朱新是侧面对着偷拍者的,要看清他的唇语还是有点难度的。 “什么时候钱给我。”迟夏又开口:“我就把东西给你,要么,肉偿也行,你又不是没做过。” 也是因为说完这句话,陆宁芷才打了他那一巴掌。 “朱新又不差钱,他要钱干什么?”林文觉眉心发皱:“而且他说的那是什么话,肉偿?” 骆寻脸上透着不愉:“也就是说,陆宁芷可能和朱新之间有不平等的交易关系,因为朱新手上有陆宁芷的把柄。” “还有董成斌。” 迟夏说“这样一来的话,陆宁芷就和这三个人都扯上关系了,有不正当关系的两个邻居,一个互相折磨多年,而且还对她有家暴行为的丈夫。” “还有,消防那边把相关视频也给咱们转过来了,顺便告诉我们,要找到什么有用线索的话有点难,他们已经排查过一次了,当天的外来人员基本都跟六楼没啥关系,所以他们怀疑是内部作案,但为了防止有什么疏漏,咱们可以再看看。” 迟夏幽幽叹了口气,看监控视频,可真不是什么好活啊…… 三个人正这么说着的时候,卷毛回来了。 “老大,你们猜我这次去,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虽然满头大汗,但不妨碍卷毛一脸激动,他直接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瞅瞅!” 迟夏率先拿过手机,看到照片的时候好奇道:“陆宁芷的照片?” “可不是!”卷毛刚灌了杯茶,豪迈擦嘴:“你们猜在哪儿?嘿,在朱崇亮的办公桌上放着呢!” “这照片应该是在陆宁芷不知道的情况下拍的吧。”迟夏说。 “倒不如说是偷拍。”骆寻拿过手机:“而且这个背景……应该是在室内吧,不像是咖啡馆或者家里……” “机构教室。”迟夏说:“陆宁芷上班的机构教室应该就是这样的。 很快,骆寻放大手机看了看:“应该是,玻璃里映出桌子了。” “我问过跟朱崇亮说得上话的同事了,他们也好奇过这个照片,也问过,朱崇亮说这是他媳妇。”卷毛又说。 “这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林文觉冷笑一声,又叹了口气:“你们说陆宁芷知道这事儿吗,这种男人也太可怕了啊。” 卷毛继续说:“而且他同事说了,朱崇亮这个人平时阴沉沉的,话也很少,经常都是独来独往的,在他们单位,好像没有什么人跟他关系特别好,到点就下班,也很少参加什么聚会,所以这个人,咱们确实得注意一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卷毛这话的时候,迟夏莫名地想到了屠国安。 “老曹呢?”骆寻问:“他还没回来?朱新在魔都上的大学,他找线索也不用跑去魔都吧?” 话音刚落,曹斌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说老大,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你去哪了?”林文觉问。 曹斌叹了口气:“我去找了找网侦的同事。” “找网侦的同事干什么?”骆寻问他:“跟朱新有关?” “嗯。” 曹斌中午没来得及吃东西,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佝偻着腰走进来趴到了桌子上。 “我联系上朱新在学校的辅导员了,她告诉我,朱新大学的时候其实有个很严重的处分,但最后因为和受害人和解了,再加上对方求情,所以处分才没有写到档案里去。” “得。” 卷毛叹息一声:“看这样子,朱新父母那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是骗人的。” 第202章 秀绝技 林文觉催促:“到底什么处分,你倒是说呀。” “行为十分恶劣!” 曹斌一拍桌子:“朱新大三的时候,因为拍摄女同学裙底的问题被学校警告过一次,而且,因为家里有点钱,他会跟一些女同学有金钱上的交易,让她们直播或者拍摄同宿舍女孩子换衣服,或者洗澡的时候,就这个……你们理解吧?” 迟夏的脸冷了下来:“女孩子对女孩子通常都没有防备,更何况是一个寝室的,很多时候都不会避讳,这种情况下被偷拍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是,而且朱新做这件事绝对不是随意去做的,他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去做的。” 曹斌继续道:“我研究了一下当时受害的那几个女孩子,她们的家庭条件都很普通,性格方面也会比较胆小,通常这样的女孩子受到伤害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奋起反击?” “为了自己的声誉,再加上很多时候女孩子接受的教育都是忍耐,如果父母不给力,在这种事情上,受害者没有多大的话语权,尤其是学校也不想让这种事情影响学校的名誉,最后基本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何况你刚才也说了,她们家庭条件不好,这又是个民办学校,这些女孩子只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迟夏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包饼干来,递给了曹斌:“曹大哥,学校当时怎么解决的?” 曹斌撕开包装赶紧往嘴里塞了两块饼干:“被你说的中中的,那几个女孩子家庭条件本来就不好嘛,上这个民办学校本来就吃力,朱新家里提出金钱赔偿,再私底下道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败类!”林文觉骂了一声。 “更恶心的还在后面呢!” 曹斌狼吞虎咽,指了指手机:“夏,你找到录音,有一份我跟朱新当时的舍友的通话记录,你们听完了就知道了。” 等听完通话记录,骆寻等人好半晌没说话。 还是迟夏先开了口:“如果朱新真的有将这些偷拍的视频放到国外网站上去牟利的行为,那朱新和陆宁芷之间的交易,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 “交易?什么交易?”曹斌艰难咽下最后的饼干:“陆宁芷果然跟这事儿有关?” 林文觉把那个视频又给他看了一遍,卷毛顺便将大家刚才分享的所有信息都跟他说了一遍。 “这也太恶心了啊!”曹斌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我刚才去网侦那边,就是想查一查这个事,如果能找到他上传视频的网站就更好了,毕竟现在一场火,朱新那地方都烧的一干二净了。” 迟夏看向骆寻,指了指他座位上的纸笔,骆寻过去将东西给她拿了过来。 迟夏在纸上写了陆宁芷的名字,又在她的名字下面写了方晓峰他们的名字。 “所以现在,这几个死者,包括昏迷不醒的那个,都或多或少跟陆宁芷有了关系。” 迟夏边划边写:“他们之间的牵扯,离不开感情和性这两个东西。” 骆寻接着她的话,他拿了马克笔走到案情板跟前梳理:“和方晓峰,情感纠缠。” 迟夏补充:“而且她说两个人没离婚是因为习惯,这个说法我们没法确定,但今天陈灵欣倒是跟我说了一句,她说,是方晓峰自己不愿意离,所以,陆宁芷想不想离婚,这个只有她本人清楚,方晓峰不离,她也很难离。” 骆寻点了点头,继续道:“董成斌,目前存疑,但可能存在不正当关系,朱新,这个视频基本可以验证朱新对其是有勒索行为的,而且这种勒索行为已经上升到性*行为,至于朱崇亮,他把人家一个已婚妇女,而且还是自己邻居的照片放在自己工位上,且对同事声称这是自己媳妇儿,本身就不正常。” 迟夏忽的想到了什么,她问林文觉:“林大哥,你记不记得我们询问陆宁芷的时候,她主动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说了什么?” 林文觉想了想:“第一次,她说自己不是嫌疑人,为什么要在审讯室问她,第二次是……她问我们结束了没有,她要回去上课。” 卷毛脱口而出:“家都没了,她不关心今晚睡哪儿,她忙着去上课?有这么敬业吗?” 迟夏笑了出来:“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当时竟然都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咱们得再会一会这个陆宁芷了。”骆寻看着大家说。 曹斌半死不活地抬起胳膊:“老大,你看看,你看看外面这黑黢黢的天啊,咱们这是从天没亮,又干到了天黑啊,是条驴这会儿都得休息休息啊……” 骆寻往外一看,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那行,那今晚先这样吧,明天再说。” 骆寻放下马克笔:“赶紧跑,跑不快的留下来加班。” 曹斌和卷毛如风一般消失在办公室里。 林文觉失笑不已,他拿起自己的衣服往外走:“那我也走了,两位趁着这短暂的时光谈个恋爱吧,祝你们愉快。” 林文觉一走,骆寻看向迟夏:“迟警官,那咱们出去吃个晚饭?” 迟夏笑意盈盈:“我觉得骆警官这个提议甚好。” 她走到桌子跟前,摸了摸那盆茉莉:“怎么忽然给我送花了?” “就是觉得这儿缺点什么,想到了就买了。”骆寻说:“回头我再买个水壶,你拿着浇水。” 迟夏眉眼弯弯:“好。”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迟夏说:“去吃烧烤吧,我有一天晚上回家,闻到一家特别好吃的烧烤,一直想去吃。” 骆寻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地方也不远,他们一起走过去,沿途看到路边的摊子上有人在打牌,迟夏想起在余吉骆寻扔的纸牌。 “骆队。”她倒着走:“你能教我玩纸牌吗?” 骆寻一愣:“余吉那个?” “嗯。”迟夏眼眸发亮:“特别帅,我想学。” 骆寻故作思考,扯了她一把:“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到的昂。” 迟夏被他扯回来,走在里侧:“那你学了多久?” “小时候就扔着玩,后来慢慢的成了个习惯,一直玩到现在了。” “那是有点久啊……”迟夏有点遗憾:“骆队,你那个力道,最重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骆寻没说,直接亲身实验了,两人走到那家烧烤摊的时候,他找老板要了一根黄瓜,拿出来叫迟夏拿着。 “看好了啊。”他站到远处:“手离远点儿。” 迟夏兴致盎然地照做了。 骆寻从兜里拿出一张扑克牌,站在远处瞄了瞄位置,只见他两指夹着纸牌,手腕轻轻一动,那张纸牌朝着纸牌飞了过来。 一眨眼的时间,黄瓜一分为二,纸牌直接穿过去,落在她身后。 迟夏眼疾手快抓住断了的黄瓜,咬了一口:“我不管,你必须得教我,这个技能我必须占为己有。” 她要拿去炫给那只假狐狸。 “你以为我让你看的是这个?”骆寻走过来,拉着她:“看你后面。” 骆寻走过去,轻轻一折。 迟夏转过去一看,原来他的最终目的,不是这根黄瓜,而是身后那棵树的枝丫。 她食指粗壮的一根枝丫。 此时,那根枝丫横截面平整,只是一点树皮连接着才没有完全掉下来。 骆寻轻轻一动,枝丫掉了下来。 迟夏再次确定,她真的想学!必须学! 第203章 小裙子 骆寻丢了那根树枝:“也不是不可以,但咱得先吃饱饭,迟警官,我觉得现在咱们应该先点餐。” “迟警官觉得你说的对。” 迟夏捡回了那张扑克牌:“你兜里是常备着这个东西吗?” “这东西以前救过我的命。”骆寻说:“有一次执行任务失败,那次我被抓了。” 迟夏眉间一紧,朝着他看了过来。 “关键时刻就是这东西救了我。” 骆寻回忆着:“时间很久了,反正在这之后我兜里就会一直有这东西,在余吉那次我放松警惕了,东西在外套里,来找你的时候,我没穿外套。” “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迟夏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来:“今晚我请客,随便点!” 刚点了没两个菜,迟夏接到石天一的电话,正好有事情想问他,她给骆寻使了个眼色,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电话一接起来迟夏就问:“不是让你看着根叔那边吗,怎么他老婆住院了你都没告诉我,还是我自己在医院碰到的。” “我的姐姐,你可别提了。”电话那头石天一有气无力:“你听到弟弟我虚弱的声音了没有?” 迟夏听了两秒:“你怎么了?” “被人打了。”石天一说:“被人有组织有预谋的打了,受伤的不止我,还有几个兄弟。” 迟夏声音凛了起来:“都伤的怎么样?” 石天一咳嗽了几声,听起来有点痛苦:“其他都还好,我可能被连坐了,伤的最重,我怕你担心,一直没跟你说,这会儿活过来了,给你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迟夏琢磨了一下他说的连坐:“跟我有关?” “我怀疑是。” 石天一嘿嘿笑了:“打人的时候他们故意留下了点东西,该说让我交给你,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我这事跟你有关嘛。” 听到这里,迟夏脸色又冷了冷:“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石天一说了个地址,顺便说:“我嘴都要淡出鸟来了,投喂点东西吧姐姐,这帮兔崽子天天给我喂鸡汤,我都快吐了,我现在想杀了东州所有的鸡,你千万别带这玩意啊……” 迟夏默不作声挂了电话。 她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脸色不好,骆寻一看过来就问:“怎么了?有事?” 迟夏沉着脸点了点头:“有个朋友被打了,可能是那些人的手笔,咱们得去看看。” 骆寻眼眸也是一冷:“那先不吃了,我要了个肉夹馍,应该马上就好了,你路上吃。” 迟夏扯出点笑:“不用这么急,咱们可以打包回去。” 半个小时后,石天一处。 石天一哀怨地往嘴里送着粥,愤恨地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迟夏和骆寻,仿佛他们吃的不是烤串,而是他的灵魂。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迟夏看了过来,想了想,撕了一小半肉夹馍给他递了过去:“只能吃这么点,你也别太贪心了,养伤要紧。” 石天一感恩戴德地接过那小半肉夹馍,话都来不及说,直往嘴里塞。 “我从来不知道,辣椒和孜然混一块儿能这么香,真的,我觉得这就是人间美味,再给我一口啊,你们忍心看我这么痛苦?” 石天一刚尝着点味道就没了下文,可怜巴巴地看过去:“你真的忍心?你别这样,给口肉啊……” 迟夏挑了一块烤羊肉塞到他嘴里:“这次是真没了,说正事。” 石天一看了一眼,这两人吃的那是真的一点不剩。 他委屈地撇撇嘴,直接躺平:“你不是让我找弟兄照看着那个根叔那边嘛,我是真叫人去了,结果就是当天晚上,人还在半路上呢就被人打了,那我肯定不能忍啊,我当时就赶过去了,本来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家伙,原来我就是那个误会,我到地方话都没说明白呢就被打了。” “然后呢?” “他们打了我,还给了我两刀。” 石天一指了指腰侧:“你也看到了,不伤及要害,就是让我受点苦,你说这叫什么,算不算我为你两肋插刀?” “别贫了。”迟夏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确认他的确没有伤及要害:“给你留什么东西了?” 石天一指了指不远处的个柜子:“你打开,里面有个纸袋就是了,他们把那东西给我的时候,特意说了,给迟夏,说是给你的礼物。” 骆寻收拾好刚才的东西,起身走到柜子跟前,拉开柜子将纸袋拿了过来。 石天一又说:“我是不理解,这些人是不是有病?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非要搞这么一遭,老子最中二的时候都没这么惹人嫌好吧。” 迟夏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个小裙子。” 石天一说:“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上面有血,我寻思你也没什么孩子啊,更没有这个年纪的亲戚啊,而且血迹很旧了,应该是旧东西,所以我才没有那么快找你。” 看到那小裙子的时候,迟夏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骆寻看到那条裙子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问:“是不是你穿过的?” 迟夏点了点头,将裙子重新塞回了袋子里:“嗯,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次。” 骆寻呼吸一滞,她说的那次,是她剖开死人肚子,钻进去保暖的那一次。 她就是穿着这样一条精致的裙子,在那些孩子们的围观中,一步步地走向人的尸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出那么可怕的行为。 石天一虽然不了解,但也感受的出来,迟夏原本还算放松的心情在看到那件小裙子的时候忽然变得冷漠了起来。 他现在总算知道她到这儿第一件事不是问他对方给的什么东西,而是先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口,然后莫名其妙坐下来大吃大喝了。 “对方还说什么了没有?”迟夏眼里的寒意慢慢消散,又问石天一。 石天一摇头:“没了,领头的男人就说了这么一句,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带头的应该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个子很高,很骚包,另一个个子很矮,也就……也就是跟个小学生一样高吧。” “侏儒。”骆寻已经开口。 “什么?” 石天一看向他:“啊,对对对,看那样子应该就是个侏儒了,而且我发现一个事儿,那两人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一个看不上一个的。” 迟夏暗自呼了一口气,将肚子里那口气呼了出来。 “这衣服,是不是对你很重要?”石天一小心翼翼地问她。 “不重要,就是很恶心。” 迟夏抓起那个袋子:“你好好养伤,最近让手底下的兄弟都小心点,有什么事别自己拿主意,一定要跟我通口气,我手上有案子,有时间再来看你。” “我这轻伤,看着严重而已。”石天一笑嘻嘻地:“你不用来看我,那……那个根叔那边……” “你先不用管了。”迟夏说:“我另外找人。” 这话倒让石天一立马就急了:“你另外找人?你哪来的人?你在东州除了我还有其他的人?我到底是不是你唯一的人?” 迟夏被他搞得有点失笑,脸色也温和了一点:“这点飞醋你至于吗,我男朋友在这儿呢,你稳重一点。” 石天一简直要被气出内伤来了:“前段时间我还帮你盯着他,这才过了多久他就成了你男朋友了?而且你来见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直接带着他登堂入室,这样很伤害我脆弱的心灵的你知道吗?” 噢,找人盯着他啊,骆寻看了过来。 “这不是跟你介绍了?” 迟夏拉过骆寻,指了指石天一:“石天一,我死党,比我大,没喜欢过我,纯粹的友情,有个外号叫刀哥,但他不会玩刀。” 这是个很别出心裁的介绍,骆寻笑着看向石天一,伸出手去:“骆寻,市局专案组组长,迟警官的男朋友。”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石天一顿时就乖巧了一些,他伸出手去跟骆寻握了握手:“警官,我可是真的好人,我做的一切坏事都是这个女人威逼利诱我做的,你看到我脸上这条疤了没?” 石天一委屈地指向迟夏:“她干的。” 骆寻觉得自己除了笑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 “他以前太中二了。”迟夏已经拽起骆寻的胳膊:“时间不早了,咱们走。” 石天一看着两人往外走,艰难地爬起来:“骆队长,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啊,咱们男人找媳妇,可不能找打手回去啊,你别看这女人长得让人保护欲爆棚,但是她能打爆你的保护欲啊,你想想啊,你再想想啊……” 直到两人走出去,石天一还冒着生命危险,趴在窗口苦口婆心。 骆寻朝着他挥挥手,喊了一句:“刀哥,好好养伤,我们到时候再来看你啊,你别为我担心,我乐在其中。” 石天一不喊了,唉声叹气,顺着窗户滑到了沙发上。 陷入爱河的男人是听不进去劝的。 第204章 购物卡 迟夏一上车就把那个袋子扔到了车后座。 “看到这个裙子的第一时间,我就想把它烧了。” 骆寻开了后面的车窗,风吹了进来,他问:“现在呢?” “现在想留着,到时候剪成碎片塞进那人的嘴里。” 迟夏说着看向他:“麻烦到时候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骆寻点了点头:“好。” 迟夏心里不畅快,又呼了口气出来。 “你想起那个人了吗?”骆寻问道:“逼你做这些事的那个人。” 迟夏摇头:“只记得个声音,大概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过了这些年,如今应该和根叔差不多的年纪吧,其他的,我还没有想起来。” “顺其自然。” 骆寻说:“不要自己逼自己,这些事该急的不是咱们,而是他们,你发现没有,有人开始急了。” “急的大概只有假狐狸一个人。”迟夏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眼睛。 一双充满欲望和渴求的眼睛,比那些围在笼子外的任何一个孩子的目光都要热切。 她清楚对方也是想活下去,但无论如何,不该是踩着她的肩膀。 骆寻开口打断她的思绪:“你跟乔厅长见面那天,我去看守所见李一鸣了。” “李一鸣?”迟夏蹙眉:“距离三个月还有段时间,他跟你说什么了?” “还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废话,但他这次告诉了我一串数字。” “什么?” “071349。” 骆寻说:“我回来后就查了,没有什么眉目,还有一点他倒是说了,关于你的记忆封闭,跟你想的一样,除了你养父母,还有你自己的意愿。” “我当时真是有病。”迟夏撑着脑袋:“当初想方设法的封闭记忆,现在又想方设法的恢复记忆。” “或许当时的情况,你不封闭记忆,根本无法正常生活。” 骆寻安慰她:“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但我忽然在想一个问题。” 迟夏眉间思索:“如果我不得不封闭我的记忆才能正常生活,那按照我的性格,不可能会没有任何准备,当时我逃出来,是有人拼了命的,我不会心安理得就封闭记忆过好日子的。” 她必然要回去报仇,必然要搅的天翻地覆,所以她一定会有所行动,不然那些年她白在那个环境里长大了。 “所以你……” 车子开到了她的小区,骆寻停了车:“你觉得自己一定留下了什么?” “对,我一定留了东西。”迟夏说:“最了解我的人是我自己,我肯定留下后手了。” 她看向骆寻,自嘲一笑:“这也是那个人教我的,好的东西,我自然要学到,等等吧,再等等,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要我送你上去吗?”骆寻下车问她。 “当然不用。”迟夏失笑,打开后面的车门打算拿走袋子。 骆寻上去挡住她的手,没让她开门:“这袋子我拿走,你别拿了。” “为什么?” 骆寻抿抿嘴:“挺晦气的,你一个姑娘家拿这个东西干什么,我带回去,等时机到了,你再剪成碎片塞进那个人嘴里。” 他挡车门的时候是抓着迟夏手腕的,如今他说了这话,迟夏食指在他手心轻轻一挠,眉开眼笑:“好,你拿走。” 骆大队长心头仿佛划过一抹清泉,他松开手移开目光:“赶紧回去吧,明天还有的忙。” 迟夏退了两步,转身往回去走,又抬起手挥了挥:“骆队,明天见啊。” 她再没回头,脚步很快,骆寻见她转了弯不见人影,才上车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骆寻刚到专案组,就接到了法医室来的电话,说是药物检测结果出来了。 其余人还没来,骆寻打算上去看看,刚出门就遇上了迟夏。 “小赵说药物检测有结果了,走,一起去看看。” 迟夏把手里提着的包子给他分了一个:“还剩一个,待会赏给小赵一个。” 两人到了法医室,宁弈还没来,小赵一张脸上满是疲惫,看样子又是值了一晚上的班。 “你师父也真是狠心,让你一个年轻人熬一晚上。” 骆寻把包子给他扔过去:“结果出来了?” 小赵打了个哈欠,咬了口包子:“本来就是我的活,骆队,迟警官,报告就在桌子上,你们自己看吧。” 他们翻开报告的时候,小赵也开口:“我只从里面检测出了神经麻痹性药物,还有两种成分我检测不出来,目前没办法确定是因为样本污染的原因还是成分本身有问题。” 骆寻翻着报告:“如果只是样本污染还好,如果不是这个原因……” “我会跟师父打报告,再送一份样本去省厅检测。” 小赵撑着眼皮:“骆队,迟警官,我们的检测仪器已经足够精进了,如果不是污染而是单纯的检测不出,那这个成品是非常危险的。” “可以想象。” 迟夏冷幽幽开口:“骆队,你还记得曲飞雨吗,如果她也是用了这种麻痹性药物会怎么样?” “她的死本身就充满蹊跷,余吉那边的实践报告直接送到了常局那儿,回头我找他要来看看。” 骆寻说着,拿着报告往外走:“小赵,报告我们拿走了,记得跟你师父说啊,尽快送样本去省厅检测。” 小赵哈欠连天朝着他们挥手:“好,我师父一来我就说。” 回到专案组的时候,林文觉他们也都到了。 “我刚刚又去了网侦那边一趟。”曹斌摊手叹气:“没结果,还是没结果。” “我找人帮忙了。” 骆寻和迟夏的声音同时响起。 剩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文觉开玩笑:“两位这人脉不错啊。” “恰巧认识那么两三个。” 迟夏嘿嘿笑了两声,忽的想到了什么,她走到座位跟前,拉开抽屉数了几张卡出来:“这个,我早就想给你们了,一直都没来得及。” 她把归来给他的购物卡递给大家:“自产自销,咱们内部消化。” “这啥呀?” 曹斌不解,拿过来一看,早上还没散尽的困顿一下子消散的一干二净:“购购购……购物卡?” “我去,瞬间富有。”卷毛伸长脑袋过来:“曹,你告诉我这上面的数字是多少?” 曹斌默默伸出三根手指。 “你再告诉我,你手上有几张,我手上有几张?” 曹斌数了数自己的,又数了数卷毛的,又跑过去数了数林文觉的。 默默伸出一个巴掌。 林文觉一把拍开他的手,满面容光:“闪开点儿,你挡着我的光了。” “至于么你们。” 迟夏失笑不已:“我师姐有个侄子,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因为他年纪还很小,所以都是由职业经理人打理的,还有一些是我师姐他弟弟帮忙打理的……” “我知道!我知道!” 林文觉激动了:“你别说,让我来说!” 第205章 好日子 “行行行,你说你说。” 迟夏做了个请的动作。 “归来?” 林文觉说:“听说钦城沈长英的案子水落石出后,归来因为家世的原因离开了警界系统,专心打理他母亲留下的家业,跟咱们警界系统有很多合作。” “林大哥,你竟然还知道这些?” 迟夏眼睛一亮:“没错,这卡就是他给我的,我也没人呢人情好送,内部消化正好,便宜自己人占。” 林文觉喜滋滋地把购物卡装进兜里:“早就听说他大方,没想到大方到我头上了,迟夏,这东西我们可不能白收啊。” “对对对,就是不能白拿。” 曹斌和卷毛也连连应和,卷毛说:“这样,咱们东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回头你给我们个地址,咱们给他送点儿。” “哎哎哎,你们别忘了啊,根本上来说咱们这是沾了人家小孩子的光好不好。” 曹斌一瞪他:“可不能忘了人家小宝贝!” “行行行,回头我就把地址给你们。”迟夏随了他们的意思,朝着骆寻眨了眨眼。 骆寻扯了扯嘴角:“所以各位现在这是都清醒了?” “清醒,无比清醒,并且干劲十足!” “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吧。” 骆寻叹了口气:“老曹,卷毛,你们去带陆宁芷回来,去的时候注意她昨晚住在哪里,还有,确认一下朱崇亮桌子上那张照片到底是不是在她工作的机构拍的,通过她的同事了解了解她平时的情况。” 卷毛和曹斌应着,拿起照片就往外走。 “老林,朱新父母那边你再聊聊,争取从他们嘴里获得更多的线索,尤其是偷拍和贩卖女性隐私视频的事情,这个事情除了朱新本人,他父母应该是最清楚的。” 林文觉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我们看视频?”迟夏问他:“在陆宁芷来警局之前,咱们再看看周边视频。” “哎哟,那可是个苦差事啊。” 刚走到门口的曹斌一脸同情:“我昨天扫了一眼,虽然消防那边已经做过筛选,但恒祥豪苑是个大型小区,光入口就有七八个,还不算一些监控死角。” “你脑子今天倒是挺灵光的。” 骆寻摇了摇头:“昨晚我已经看过那些视频了,没有什么问题,不用再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了,咱们再去一趟恒祥豪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迟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昨晚他们分开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他再看一遍那些视频,得到什么时候了? “好了,干活。”骆寻催促大家:“动起来动起来,都动起来,案子结了我请你们吃大餐。” 曹斌和卷毛跑的最快。 林文觉紧随其后,路过骆寻的时候还摆了摆脑袋,哼了一句:“今天是个好日子~” 骆寻简直对他无语。 他们一走,迟夏和骆寻也下楼,迟夏问他:“你昨晚什么时候看的视频?” “吃的太饱睡不着,所以就回来看了一遍。” 骆寻没有告诉她,主要是因为他回去的时候仔细观察了那件小裙子,那上面陈旧的血迹让他有点生气,再加上李一鸣在看守所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头有点乱,所以才找了这么个事情平静心神。 迟夏也没再多问,转而问他:“黑子最近怎么样?” “恢复良好。” 骆寻笑了笑:“我爸妈刚回来,还不太适应,我最近忙,也不能天天回去陪他们,有他在刚好。” “也是。”迟夏应和着:“对了,余吉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屠国林那边现在怎么样?” 骆寻眉目轻拧:“他那个秘书的死最终还是没找到什么蹊跷的地方,屠国林如常,没有任何行动。” “哼。” 迟夏拉开车门上去:“他现在越是八风不动,越代表他心里有鬼,你跟黑子说一声,让兄弟们继续盯着,等咱们手上这个案子结了,咱们再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骆寻应了:“对了,你记得杜小雨吗,吕涛这次出差,就是因为她的事情,杜小雨死了,尸体在外地发现的。” 迟夏略显惊讶:“我后来还分析过杜小雨这个失踪,她最大的概率应该是躲在哪个信任的人那里,并且不愁吃穿,没有任何出行以及需要消费的担忧才会找不到踪迹,怎么会死在外地?这不合常理啊。” “我也有这个疑问。” 骆寻说:“等吕涛回来了再问问,她是怎么悄无声息离开东州的,这一点我也很好奇。” 两人就着杜小雨说了两句,又扯到陆宁芷这个人身上,迟夏说到一半的时候,恒祥豪苑也到了。 因为火灾,很多人还是会来凑热闹,小区物业明显严格了居民进出,一大批人被堵在外面,但还是有人想尽办法进来。 骆寻和迟夏刚进去没多久就遇上了这么两个偷偷摸摸进来的。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咱们能翻墙进来吧?” “你小声点,拍完照片赶紧走,主编催着呢,万一被堵住就麻烦了。” “怕什么,那地方他们找不到的,咱们来去自由。” 应该是两个记者,骆寻和迟夏的听力都训练过,比普通人还是强了那么一点,所以那两人小声交流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 两人对了个眼神,朝着那两人走了过去。 “两位从哪儿进来的啊?”骆寻胳膊往其中一个男生肩膀一搭。 男生吓了一跳,很快否认:“你说什么?我们本来就住这儿好吧。” “哦,是吗,那拍什么照片,催什么主编啊,还有什么来着,来去自由?”骆寻打趣道。 “你听错了,我们绝对没说。”男生一甩肩膀想甩开骆寻。 骆寻一笑,没松手,警官证在他跟前晃了一下:“警察办案,配合一下,你们刚才从哪儿进来的?” 一听是警察,记者脸色一变。 没过多久,骆寻和迟夏站在了那两个记者两人所说的地方。 “有这么一处地方,看再多的监控视频也没用。” 骆寻观察着那块地方:“从外面看,里面危险,从里面看,外面危险,而且又是这么不起眼的地方,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儿来,除非特意观察过,否则不会注意到这两边的蹊跷,这真是来去自如。” “这里杂草丛生,这小区的物业换过两次,估计他们自己也忘了在这里修了台子,外面有借力点,这样一来的话,只要有人能找到这处地方,进出是真跟那个记者刚才说的一样。” “小区这么大,这样的地方估计不止一处。” 骆寻说:“外来人员进去,只看视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倒是有一点,A8栋楼道的监控视频,正好就到了火灾发生的时候,烟雾弥漫上来之后,监控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说的看不到,不是坏了,只是看不到?”迟夏问。 “对,只是看不到,我看完所有的视频后,唯一有疑惑的也就在这儿了,总觉得烟雾上来的有点快,尤其是低楼层,我已经让廖刚那边拿去分析了。” 迟夏冷笑一声:“这就是对方装神弄鬼的地方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更确定了一件事。” 骆寻看着她的样子:“你是说,问题还是出在A8栋内部?” “对。” 迟夏点头:“所以医院那位昏迷不醒的朱崇亮,咱们现在可得祈祷他快点醒来,他要是死活不醒,那咱们就得继续抓瞎。” 第206章 新发现 两人再次来到火灾点。 楼道内还有往来的民警进行后续的火灾安抚工作,骆寻倒是认识好几个,几乎是一路打着招呼上去的。 “民警不容易啊。” 迟夏有点同情:“跟群众打交道,什么样的人都有,尤其是涉及到自身利益的,这时候各种扯皮,只怕他们有的忙了。” “基层最难。” 骆寻也应道,却没有多说:“走,咱们去看看朱崇亮家里。” 迟夏依言跟他一起进去了:“其实我想过一种可能性,朱崇亮在这场火灾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我们证实了这三个死者和陆宁芷关系的猜测,那么朱崇亮作为陆宁芷的狂热粉丝,那些刀伤,包括放火是不是跟他有关?” “这种可能性很大。”骆寻问:“那陆宁芷呢?” “陆宁芷这个人,我目前还看不透。” 迟夏揉了揉鼻子:“从初见她,我就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有时候太过坦然也是蹊跷,不,她或许不是坦然,而是自信。” “自信到觉得我们就算怀疑到她,也不能奈何她?”骆寻四处检查着问她。 迟夏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也仔细检查了起来。 很奇怪的是,她怀疑陆宁芷,却也欣赏这个女人。 “迟夏,来帮帮忙。”骆寻人在主卧,叫了迟夏一声。 迟夏进去的时候,骆寻正在抬个柜子,她过去搭了把手,柜子翻了过来,砸在地上引起阵阵灰尘。 迟夏捂着口鼻,见骆寻拨开一些下面的杂物。 “等等。” 迟夏叫了一声,蹲下去拿起个东西,那是一张被烧的只剩一点的纸,迟夏拿起来,小心翼翼掸掉上面的灰尘。 刚递过去,骆寻就说:“像是陆宁芷。” “应该是。”迟夏说:“偷拍这种东西,只有零张和很多张,再找找看。” 这么一找,骆寻不止找到了一张,直接找到了一袋子。 因为被压在尘土之下,虽然不是完好无损,但大多数照片还是能看的出来陆宁芷的身影。 “这种邻居真可怕。” 骆寻把那些照片装进证物袋里:“也不知道陆宁芷知不知道。” 迟夏已经站了起来,在其他地方检查。 当她看到一些女性用品的时候,脸色微凛,接着骆寻刚才那句话说:“或许朱崇亮,已经把陆宁芷当做自己的私有物了。” 她把那些烧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摆在一起:“看,牙刷,化妆品,香水,甚至包括贴身衣物,骆队,都是新的,没有使用痕迹。” 这也就意味着,朱崇亮可能在刻意营造一种家里有女主人的氛围,而那个女主人已经被具化成了陆宁芷。 骆寻走了过去:“还有这些,你看这些书。” 虽然也是被烧的差不多,但仔细看,都跟英语教学有关,而且都是工具书。 “应该也没有翻过,这些东西都是新的。” 骆寻将那些东西一一装进证物袋:“也不知道陆宁芷看到这些东西会是什么感想,如果是曹斌那小子,会冲进医院把朱崇亮打醒。” 他叹了口气:“一个女人长得好看一点,就必须要面对这些危险,我有时候觉得这一点真的挺恶心的。” 骆寻想起姐姐骆凌菲,在她出事后,不是没有人说过她张扬她活该,怎么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多,出事的偏偏是她,还不是她平时太招摇。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活泼一点,热情一点,她善良一点,她对人没有那么大的防备,就活该被杀害。 这是什么狗屁的道理,骆寻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人的脑回路为什么会如此曲折,全凭那一瞬的道听途说就妄下断论。 理由只是,她长得那么漂亮,还不知收敛。 迟夏见他脸色冷凝了起来,不难猜测他想到了什么东西。 她转移话题:“再去其他几个房间看看吧,不过另外几个房间估计没有这个房间收获这么大了。” 当天他们没怎么在意615,注意力都在三个死者家里了,所以才会漏了这么多。 “迟夏,有个问题。” 骆寻站起来:“刀呢,既然有刀伤,为什么我们没有在这些房子里找到任何刀具,就算没有刀伤,在普通人家里,怎么会连一把水果刀都没有?” 迟夏也恍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在火灾现场发现符合刀伤凶器的刀具。 “说句废话。”迟夏活跃气氛:“肯定被人藏起来了。” 骆寻失笑:“你觉得会是朱崇亮吗?” “有可能,但不必然。”两人走出去,又进了方晓峰和陆宁芷的家。 “我去洗手间看看。”迟夏说:“上次没有意识到,这次我倒是有点想法。” 骆寻应了一声:“这样吧,这里交给你,我去朱新家里,目前来说他和陆宁芷的牵扯算是明面上最深的。” 迟夏的声音传出来:“好,有事我叫你。” 方晓峰家里的火灾最严重,但卫生间的损毁程度算是最小。 迟夏观察着这个地方的布局,以及残留下来的那些化妆品和洗漱用品。 看到其中一瓶香水的时候,迟夏兀自笑了一声,那瓶香水,居然和在朱崇亮家里发现的那款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陆宁芷家里这一瓶已经用了大半瓶,看样子陆宁芷应该很喜欢这个味道。 迟夏戴上手套,又摸索出了她的那些护肤品。 和在朱崇亮家里发现的大同小异,都是同一个牌子的。 迟夏想到了什么,她去到主卧,在一片狼藉中寻找陆宁芷的贴身衣物。 运气好,还是找到了那么两件。 果不其然,和在朱崇亮家里发现的是一个风格。 这就有点更不对了,她用什么化妆品,喷什么香水,朱崇亮了解这些暂且还能理解。 但一个女人的贴身衣物,朱崇亮一个邻居是怎么知道的? 迟夏出来,站在客厅中央扫了一圈,才出去找骆寻。 骆寻那边也正巧出来,看到迟夏,他开口就道:“迟夏,我觉得朱新在遇害之前,有人来过他家里翻找过什么东西,并且对方已经拿走了那个想要找的东西。” 迟夏眉尖一蹙:“硬盘?或者有跟他们之间那个交易有关的东西?” 骆寻点头,脸色凝重:“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两种可能性了,你那边呢,怎么样?” “很奇怪。” 迟夏说:“我们在朱崇亮家里发现的那些女性用品,我在陆宁芷家里也找到了类似的, 这一点我暂且可以理解,但是找到的陆宁芷贴身衣物,风格也跟在朱崇亮家里找到的一样。” 骆寻面露思考。 迟夏又问:“对了,消防那边送来的报告里,有没有写当时救火时,三个死者都在哪儿?” “方晓峰在沙发处,董成斌在玄关处,朱新……朱新就在门口。” 骆寻说着,忽的也意识到了什么。 “药。”两人异口同声。 三个人肯定都被人注射了未名药物,而药物检测报告里显示,那个药里面有麻痹神经的成分,那么当时那三个人都是没有行动能力的。 “所以正确的步骤应该是这样的……” 迟夏说:“有人先后来找这三个人,他们彼此之间是相熟,至少是认识的,对方进门,没有怎么犹豫就拿刀刺伤了他们,阻断了他们的行为能力后,给他们注射了药物,最后,同时控制三个爆炸点引发了火灾。”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至于刀伤,纯粹是为了泄愤。” 骆寻脑海中过了一遍,点着头:“走吧,再去看看董成斌家里,咱们就该回去了,陆宁芷应该也到警局了。” 两人又去了一趟董成斌家里,但董成斌家里确实没什么新的线索。 他们出来,很快回了警局。 卷毛和曹斌已经带了陆宁芷回来,还是在招待室待着。 “还跟上次一样?”迟夏扫了招待室的方向一眼问。 曹斌点头,一脸唏嘘:“我现在是真的佩服这个女人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他们机构正在那个什么,磨课,对,就是这个说法,在磨课,当时他们机构的老板追问我们的身份,我们还想着不要给她添麻烦呢,打算糊弄过去,她先说了,直接说我丈夫死了,我要配合调查,那一瞬间,我就看到她那些同事眼睛都亮了啊,那真的是八卦之魂一瞬间都活了起来!” “然后呢?” “陆宁芷她就跟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跟我们出来,我们问什么她答什么,得知我们希望她再来一趟局里的时候,去跟老板请了假,他们那个老板看样子挺喜欢她的,人家陆宁芷话还没说完呢他就嗯嗯嗯地点了头。” “那陆宁芷昨晚住哪儿?照片的事情你们确认了没有?” “确认了,那照片的确是在机构教室拍的,这些机构为了卖课,会有一些免费课程让家长们来听,也可以带孩子来,估计朱崇亮就是钻的这个空子去的,至于陆宁芷昨晚住的地方,是机构的值班室。” “那我们去见见她。”骆寻说。 “这次去哪儿见啊?”卷毛问:“就在招待室?” 骆寻摇头:“这次还必须得是审讯室。” 第207章 再见面 审讯室里再见,陆宁芷已经见怪不怪。 她甚至朝着迟夏笑了笑打了个招呼:“迟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迟夏也朝她一笑:“是啊,又见面了,这位是我们队长,骆警官。” 陆宁芷打量着骆寻,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跟第一次见迟夏的时候一样。 迟夏跟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给她倒了杯水,这才坐了下来。 骆寻公事公办一样问了陆宁芷的个人信息,然后他看了眼迟夏,示意接下来的问题让她来问。 “是这样。” 迟夏说:“我们的同事在探访你们邻居的时候,发现了一份视频,那份视频里,你跟朱新之间好像有什么争执。” “争执?”陆宁芷仿佛有了点疑惑:“我们在争执什么?” 迟夏想都没想:“拍摄的人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 她说着看向骆寻。 骆寻朝外面看了一眼,卷毛立刻拿着手机进来。 迟夏给陆宁芷播放了视频。 陆宁芷的神情似乎是在回想,想了好半晌她才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的。” “什么事?”迟夏做好了倾听的姿态。 “你们应该也知道朱新家里有点钱。” 陆宁芷自嘲一笑:“而我这张脸,也算得上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迟夏和骆寻都没说,等着她的下文。 陆宁芷继续道:“朱新本来想给我钱,让我跟他睡一晚。” 骆寻和迟夏对视一眼,眸中皆有诧异。 “朱新?想让你跟他睡一晚?”迟夏不确定似的问道。 “嗯,睡一晚。”陆宁芷扯了扯唇角:“我没答应,他威胁我。” “威胁你什么?”迟夏身子往前探了探。 陆宁芷抿了抿嘴,喝了口水,轻轻叹出一口气,那一声叹息在审讯室里显得十分清晰。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董成斌,他知道董成斌侵犯过我的事。” 她原本目光坦诚地盯着迟夏,但说完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下头。 也不知是自嘲还是愤恨的一声笑,一滴泪砸到了桌子上。 她很快抬头,揩掉了眼角沾染的泪水,迟夏清晰地看到她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疲惫。 “人来到这世上,想安安静静地活下去,有时候也挺难的,真的。” 因着她这句话,以及她说这话时的神情,迟夏有那么一瞬间也感受到沉重的疲惫感。 “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陆宁芷一笑:“但总是事与愿违。” 迟夏抿了抿嘴,还是问道:“方便详细说说这件事吗,这可能跟我们的案子有关。” 骆寻适时开口:“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暂时回避。” 陆宁芷多看了他一眼:“不必。” “事情其实很简单。” 她开口,神情漠然:“董成斌平时有健身的习惯,力气很大,有一天方晓峰不在家,他来我家说是借东西,如果非要找理由,那或许也怪我吧,当时在家里,我穿的比较少,随便套了件衣服就给他开了门,交谈中,他得知方晓峰晚上不会回来,后来的事情,我不用说你们也都能猜到了。” “朱新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迟夏问。 “当时,门开了一条缝,因为我以为董成斌很快就会走。” 陆宁芷原本低垂的目光缓缓抬起看向迟夏:“朱新或许是看到了什么,又或许是听到了什么,他当时进来了,我也看到他了。” “你向他求救了吗?” “求了啊。”陆宁芷漠然一笑:“他只是躲在暗处,掏出手机,把当时的情况拍了下来。” 迟夏低头,不知道在记录本上写了什么。 写完后,她看向陆宁芷:“调查朱崇亮的时候,我们在他公司的工位上发现了你的照片,他的同事们反映,你是他的妻子。” 陆宁芷拧眉,眸中充满疑惑:“你说什么?朱崇亮?说我是他妻子?” 迟夏调出拍的证物照片:“我们在他家里发现了很多关于你的偷拍照,还有一些女性用品,都跟你家里的类似……嗯,甚至包括你的贴身衣物的风格都是一样的。” 陆宁芷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握着纸杯的手也越来越用力,过了那么半分钟的时间,她忽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迟夏觉得,这应该算是她跟陆宁芷打交道这两次以来,她最真实的一次反应了。 迟夏又给她倒了杯水过去,陆宁芷呕的面色发红,眼角还带着眼泪,喝了半杯水才好受了点。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缓过口气来:“我甚至都不经常见这个人。” “这张照片。” 迟夏调出在朱崇亮工位上上拿来的那张:“我们确认过,应该是在你工作的机构拍的,你有印象吗?” 陆宁芷身体前倾去看那张照片,目光厌恶:“没有,我没有印象,但我记得,这套衣服是我两年前买的。” “为什么这么确定?”迟夏问。 陆宁芷向后靠了回去:“我很喜欢这套衣服,就穿过几次,跟方晓峰闹矛盾的时候,被他撕破了,两年前的事情,所以还记得那么点。” 迟夏点了点头,活动胳膊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碰到了骆寻。 骆寻这才开口,他声音压低了一些:“这些事情,你上次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不想说。”陆宁芷看着他们:“反正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谁愿意自揭伤疤?” 骆寻顿了顿:“陆宁芷,综合我们现在找到的这些线索,你是制造这场火灾,杀害方晓峰等人动机最强烈的人,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陆宁芷觉得好笑:“我能怎么看,你们既然觉得我最有动机,那就拿证据出来啊。” 骆寻脸色一沉,也是往前一倾:“你现在这样子,是觉得我们找不到吗?” “既然找到了就拿出来。” 陆宁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疑罪从无这四个字我认识,你们应该也认识。” “所以你这是在变相承认吗?”骆寻依旧目光沉沉:“变相承认这件事的确跟你有关。”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陆宁芷喝完了纸杯里的水:“但在这里……” 她扫了一圈审讯室,目光落在监视器上,启唇一笑:“我不认可你的话,如果真要论起来,我是受害者,而非加害者,我不求谁来为我主持公道,但求人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语调放轻,目光在迟夏和骆寻之间打了个回旋:“我真的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 短暂的沉默后,迟夏开了口。 “方晓峰让你一次又一次打胎的时候,你想的是安安静静过日子吗?” “是。” “他家暴你的时候,你想的是安安静静过日子吗?” “是。” “董成斌侵犯你的时候,你想的是安安静静过日子吗?” “不是。” “朱新袖手旁观,拍视频威胁你的时候,你想的是安安静静过日子吗?” “不是。” “那你想的是什么?” “想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最好是 日日夜夜生活在痛苦中,活着不想活,想死不能死,时时刻刻经受折磨,把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加倍奉还给他们。” 在这一刻,迟夏深切地意识到,陆宁芷最后说的这段话,是那么契合她心里的想法。 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彻底的报复。 活着不想活,想死不能死。 日日夜夜经受折磨,她所承受的一切,都要加倍奉还于对方。 千倍百倍,日夜不休! 第208章 她吐了 “迟警官。”陆宁芷叫了迟夏一声。 迟夏朝她看了过去。 陆宁芷启唇而笑:“报复一个人,不用把自己搭进去,不是吗?如果把自己搭了进去,那就叫同归于尽,不叫报仇了。” 迟夏没说话,只是目光凛然地盯着她。 “该问的你们也问完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能回去了吗?”陆宁芷又问。 “当然。”迟夏笑笑:“陆女士,你可以走了。” 陆宁芷站起来,朝他们颔首,向门口走去。 审讯室的门被拉开的那一刻,陆宁芷身后忽地响起迟夏的声音:“陆女士,你真的没想过弄死他们吗,即便享受一瞬间的快感,看着他们在你跟前无能为力地死去,吞噬在火海之中无法动弹,而你,是那个漠视着他们的上帝。” 陆宁芷的身影顿了顿,她回过头来,巧笑嫣然:“当然想过啊,我是个人,又不是个神。” “你这么自信,是因为你笃定我们找不到证据吧。” 迟夏继续开口:“因为有人在帮你,而你又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即便火灾发生的时候,并不需要你在场。” 陆宁芷没再回头,也没说话,径自离开了。 她一走,曹斌和卷毛立马跑了上来问迟夏和骆寻:“咋回事?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这儿了?这事儿真跟陆宁芷有关?” 骆寻眉间愁绪不减:“迟夏,刚才跟她的聊天,你觉得如何?” “半真半假。” 迟夏说:“她那个故事似真似假,逻辑缜密,故事一定是真的,但真实的情况一定跟她说的有所出入。” “她唯一的漏洞,就是关于那个视频的说法了。”骆寻说:“可她的说法也是合情合理。” “是,都是威胁。”迟夏呼了口气:“她的威胁,和我读到的威胁,还是有差别的。” “那……”曹斌小心翼翼地说:“会不是是咱们看错了?” 迟夏幽幽看了过去:“曹大哥,你出息点,你别怀疑自己的队友啊。” 曹斌赔着笑打了自己一巴掌:“嘿嘿,我就是这么一说,不过陆宁芷刚才那个气势真的很嚣张啊,要么她真的自信,要么,这件事真的跟她无关。” “谁说不是呢。” 迟夏咬了咬下唇:“咱们得好好调查一下陆宁芷了,对了,林大哥还没回来?” “没呢。” 卷毛说:“朱新父母可会胡搅蛮缠了,而且还是关于儿子的丑事,肯定想尽办法隐瞒,老林估计得跟他们好好绕圈子呢。” “医院那边还没来电话吗?“骆寻走到椅子跟前坐下:“按理说朱崇亮也该醒了。” “没有。”卷毛愁眉苦脸:“我还给医院的同事打了电话询问呢,他说朱崇亮还在昏迷之中。” “问医生了吗,生命体征之类的都正常?” “正常啊。”卷毛狠狠点头:“简直太正常了,但这人就是不醒啊!” “一个人如果不想醒的话肯定醒不了。”迟夏冷嗤一声:“骆队,咱们再去医院看看。” “好。”骆寻又站了起来:“老曹,卷毛,你们去查陆宁芷,查的越细越好。” 迟夏补了一句:“尤其是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 安排完这些之后,迟夏和骆寻就去了医院。 医院。 看守朱崇亮的同事见骆寻他们来了,长呼了一口气,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朱崇亮这两天没有什么异常,我基本一个小时进去一趟,就没见他醒来过。” “你上次进去是什么时候?”骆寻问。 “半个小时前。” “挂了几瓶药了?”骆寻指了指里头。 同事想了想:“三瓶了, 现在是第四瓶,看时间的话,再有半小时这瓶也完了。” “你去休息会。” 骆寻说着又顿了顿:“算了,换个人过来,你直接回去,我会跟你们领导说的,你走的时候顺便帮我们叫医生过来。” 对方眼睛一亮,又打了个大哈欠,先去叫负责朱崇亮的医生了。 迟夏和骆寻进去,骆寻第一时间是推开洗手间的门观察了一番。 而后他和迟夏一同走到了朱崇亮的病床前。 骆寻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 迟夏看了看药瓶里的药,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你去跟医生聊吧,这里我看着,反正人昏迷不醒,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骆寻应了一声就往外走:“也好,你等我回来。” 他开门出去,迟夏就那么一直盯着朱崇亮的脸。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四处扫了一圈,最终目光看到了柜子上的一张包装纸。 迟夏一笑,把那张纸撕成了纸条,拿着纸条轻轻抚扫朱崇亮的脸。 “朱崇亮啊朱崇亮,你可赶紧醒吧,你再不醒来,警局给你垫的医药费也有的你受啊。” 纸条扫到朱崇亮下颌,又被她自下而上扫上去。 “你说,你跟陆宁芷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迟夏叹了口气,纸条又扫了一遍。 正巧这个时候,骆寻推开门叫了她一声:“迟夏,你出来一下,医生有话要说,对了,去他办公室,可能会有点久。” 迟夏应了一声,放下东西出去了。 她一出去,原本昏睡于床上的朱崇亮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忙不迭是地抹了两把脸,这才把刚才的痒意给消散了。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起身,拿了点滴药瓶,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连输了三瓶多的药,警局的人又看的紧,他很难找到机会去洗手间,这会儿正是最佳时机。 只是当他刚做完这一切,准备回到病床上继续装睡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就被打开了。 此时朱崇亮一条腿刚上了病床,直接就僵在了那儿。 迟夏笑道:“朱先生,看来我真是你的福星啊,我不来你不醒,我一来你就醒了?” 朱崇亮一言不发,只是落在地上的那条腿正因为疼痛在颤抖着。 “骆队,你快去帮帮人家啊,朱先生受了伤,卡在那儿多难受。” 骆寻失笑一声,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朱崇亮,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将人扯到了病床上。 迟夏这才走进来,声音也没了刚才的懒散:“朱崇亮,为什么装晕?” 朱崇亮却垂着脑袋, 一言不发。 “你装聋作哑也没用。” 骆寻说:“该查的该找的我们可一点都没耽搁,你以为一场火就能毁灭一切,但你应该不知道吧,你家里的火灾损毁程度竟然是最小的。” 大概是鼻子有点痒,朱崇亮挠了挠鼻子。 “你拍的那些照片,你准备的那些女性用品……” 迟夏说:“你知道陆宁芷知道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吗?” 提到陆宁芷的时候,朱崇亮抬头看向迟夏。 迟夏朝他一笑:“她恶心吐了。” 第209章 最爱她 听到迟夏的话,朱崇亮依旧没说话,但看着迟夏的目光中却露出失望之后的狠绝来。 “你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迟夏坐了下来:“这种恶心事你敢做你也得敢当吧,别搞得我欺负你似的。” “她……”朱崇亮依旧敌视着她:“她怎么样?” “人家怎么样关你屁事。” 迟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我?”朱崇亮冷笑一声看着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当然可以这么说了。” 迟夏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我们在你家里找到的照片,相关女性用品,都可以证实你暗中偷窥骚扰陆宁芷。”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犯法吗?”朱崇亮问。 “当然不犯法。” 骆寻开了口:“但你越喜欢陆宁芷,就越能证明你有杀害方晓峰等人的强烈动机。” “疑罪从无。”朱崇亮躺了下去:“那你们就拿证据出来。” 疑罪从无四个字出来的时候,迟夏和骆寻对了个眼神。 “资料上显示你只有初中学历,没想到知道的还挺多。” 骆寻哼笑:“疑罪从无,谁教你说的?” 朱崇亮只是冷笑,却不答话。 “陆宁芷教的?”迟夏开玩笑似得问。 朱崇亮又是一声笑,干脆闭上了眼睛。 “行,那我们就问点你能说的吧。” 迟夏也不介意:“火灾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家里,睡觉。” “有没有听到什么特殊的动静?比如,爆炸声?” 朱崇亮目光僵硬了那么一瞬:“没有。”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着火的,又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为什么你身上没有多少烧伤,倒是跳楼下来的摔伤更明显?” “当时我在睡觉,听到大家喊着火了,我就往下来跑,跑到大概二楼的时候,人挤人的太多了,我就从二楼跳下去了,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跳,因为二楼和一楼之间有个缓冲,当时好几个人都跳了。” “结果你跳下去的时候成了伤的最重的那个?”迟夏笑了笑:“不符合常理啊。” “我身体弱,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迟夏说:“但目前为止你已经有了两个漏洞。” 朱崇亮神色一紧:“什么?” “第一,你说当时你在睡觉,一听到有人喊叫你就出去了,怎么,朱先生,你在家睡觉是穿正装睡觉的啊?” “什么正装?”朱崇亮似有不解。 骆寻给了他答案:“根据你被送到医院的情况记录,你到医院的时候穿着正装,脚上甚至还穿着皮鞋,怎么,朱先生,你逃生的时候还挺讲究啊,这么在意你这张皮?” 朱崇亮神色变了几变,不说话。 “第二个漏洞。” 骆寻说:“你说你身体弱,刚才我跟医生了解你情况的时候,他告诉我,你或许没有健身的习惯,但你的身体机能都很健康,绝不会跟身体弱这三个字扯上关系。” “还有一件事。” 迟夏侧了侧身体,弯腰去看他的脸跟他对视:“你知道陆宁芷是怎么说你的吗?” “怎么说?” 果然,提到陆宁芷的时候,朱崇亮的情绪就会有所波动,睁开的眼眸里甚至含有希冀。 他这么一问,迟夏却说:“我就不告诉你。” 朱崇亮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回答自己,目光里情绪涌动,最终侧过头不看迟夏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迟夏继续:“你应该知道吧,陆宁芷被朱新和董成斌侵犯的事情,至于方晓峰家暴她,这在你们那层楼应该更不是什么秘密。” 朱崇亮胸膛起伏。 迟夏盯着他:“陆宁芷来警局接受调查的时候,身上还有方晓峰家暴过的伤,你既然那么喜欢人家,你有帮助过她吗,你有想过让她脱离苦海吗。” 迟夏说完,看了骆寻一眼。 骆寻冷哼一声:“他这种人,也就只会躲在暗地里视奸别人,以偷窥一个可怜的女人,靠意*淫一个无辜女人来填补自己肮脏而又空虚的内心,那个女人经受着什么,承受着什么,对他来说反而是这种肮脏世界中的调味剂,那个女人越深陷困境,他对自己这种恶心的行为就越理直气壮。” “你们知道个屁!”朱崇亮怒目而视,情绪怒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恨不得扒了那些王八蛋的皮!” “所以你就刺伤他们,制造了这场火灾,因为你要为陆宁芷报仇,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个行为会让自己也身处险境,让整栋楼的居民都身处险境!朱崇亮,你以为自己在伸张正义,其实你是愚蠢之极!” 迟夏几乎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语调也逐渐显得压迫:“你以为陆宁芷会看得上你这种人吗,方晓峰至少还有一张脸让她看得过去,但是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不过是个阴暗龌龊的胆小鬼。” “你懂什么!”朱崇亮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胀红:“只有我是真正喜欢她的人!” “你喜欢她你又为她做了什么?为了让她脱离苦海你做过什么?” 迟夏轻蔑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才是最喜欢她的人?你算什么东西?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我为她报仇了!” 朱崇亮脱口而出:“那些混蛋对她的伤害我还给他们了!我给她报仇了!只有面对我的时候!她才会笑!” “报仇?你怎么报仇?你用嘴巴帮她报仇是吗,懦夫,垃圾!” “刀子一刀一刀刺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我就为她报仇了!” 因为激动,朱崇亮眼睛都红了:“她知道的,她知道我为她报仇了!” 迟夏松了一口气,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骆队,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骆寻吃吃一笑:“嗯,听到了。” 因为情绪的波动,朱崇亮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此时剧烈地起伏和长久地喘气终于平复了下来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陆宁芷是怎么说你的了。”迟夏缓缓开口。 自知失言的朱崇亮在几秒之后朝她看了过来,目光中竟然还带着几分期待。 “她说不怎么见过你,不熟,看到你工位上那张照片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厌恶,还有,我也真的没骗你,你拍的那些照片,人家是真的恶心吐了。” 朱崇亮呼吸沉重。 “你刚才说,她知道你拿刀伤过方晓峰他们。” 迟夏说:“但她又说跟你不熟,你说,我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她?” “她!”朱崇亮说:“是我,是我记错了,都是我干的!” 迟夏脸色凝重几分,看着这个男人破绽越来越多:“你好好想清楚再说,对了,如果你想撇清她的嫌疑,最好是有相关证据佐证,不然我们只能怀疑她了。” “刀!” 他垂下脑袋,声音低了下去:“我跳下去的时候,把刀藏在了楼下的绿化带,这件事跟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当天晚上她根本就不在家里!” 骆寻看着迟夏眨了眨眼睛。 倒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交代了。 第210章 不对劲 骆寻继续问:“所以你现在是承认火灾是你制造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方晓峰,董成斌和朱新?” 朱崇亮犹豫了好一会儿。 “是,都是我弄的。”他说。 “那你是怎么制造的这起火灾?你又是什么时候刺伤的方晓峰他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崇亮又沉默了一会儿,他长呼了一口气,躺了下去,闭着眼睛说:“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警察讲究的是证据,总不能你说是就是。” “好,那我告诉你。” 他缓了几秒,回想当时的场景:“我知道她当天晚上不在家,去了精神病院看她母亲,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发现朱新和董成斌在吵架。” “吵什么?”骆寻问。 朱崇亮咬了咬牙,呼吸间带着重重的鼻音:“朱新把偷拍宁芷的视频和照片放到了网上,应该挣了点钱,董成斌说自己也参与了,这个钱应该分他一半,朱新不同意,他说……他说……” 他的愤怒又开始加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说,当初要不是自己同意,董成斌也享受不到……反正,我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不仅欺负了宁芷,还……还做了这种事!” “你的意思是,是朱新先侵犯了陆宁芷,董成斌是后来的,是不是?”骆寻确认般问。 “当然!” 朱崇亮愤怒而道:“董成斌那混账,他都不配为人!他明明看到了朱新欺负宁芷,他却见死不救,他不仅不救,还加入进去,并且一直以此威胁宁芷!” “那方晓峰呢?”骆寻问:“方晓峰当时在哪里?” 提到方晓峰,朱崇亮睁开眼睛,眼里满是厌恶和憎恨:“他知道一切!并且以此威胁朱新和董成斌,就是为了从他们跟前要钱!那是他的妻子,他竟然那么对她难道这种人不该死吗!” 迟夏想起那个视频里朱新问陆宁芷要钱的话,现在想来,似乎也能理出个大概的思路。 在被侵犯这件事上,陆宁芷确实撒了谎。 事实应该是朱新伙同董成斌共同侵犯了陆宁芷,朱新拍摄了侵犯视频,更或许,他们不止一次的侵犯过陆宁芷。 朱新将相关视频放在国外网站牟利,董成斌知道这件事后威胁朱新分钱,而巧的是,方晓峰也知道了这件事。 一旦这样,事情就会变味,方晓峰作为陆宁芷的丈夫,反过来威胁董成斌和朱新,朱新应该是答应了,但他的做法是去威胁受害者陆宁芷。 从源头到结尾,三个男人是可着陆宁芷一个人薅。 “你是当天晚上才知道的这件事?”迟夏问。 朱崇亮发出重重一声鼻音:“半个月前知道的。” “谁跟你说的?” 朱崇亮沉默了一会。 骆寻提醒他:“问你呢,谁告诉你的?” 朱崇亮不情不愿:“宁芷。” “所以当天晚上,他们彻底惹怒你了。”迟夏说:“是不是?” 朱崇亮点了点头。 “你刺伤他们的时候,他们是什么状态?” “他们都喝了酒,只有朱新喝得少,但他打不过我。” “你的刀是怎么刺伤他们的?伤口大概都在哪儿?” 朱崇亮想了想。 “具体的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方晓峰当时是背对我的,我刺了他的后背,董成斌的话,应该是腰和大腿吧,至于朱新,我只记得他当时挡了我的,胳膊肯定伤到了。” 骆寻看向迟夏,暗暗点了点头,这个说法反而是最真实的。 迟夏继续问:“那火灾呢?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我怕他们醒来报警,一不做二不休,刺完朱新后,我就在他家放了一把火,我就逃出去了,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 朱崇亮说完,捂着脑袋:“剩下的我都忘了,我头很疼,真的忘了,反正都是我干的。” “朱崇亮,我现在倒是确定了,你一定很喜欢陆宁芷,虽然病态,恶心,但还是不可否认的。” 迟夏忽的又说。 朱崇亮皱眉,没敢睁开眼睛:“为什么?” “你根本不确定火灾是不是陆宁芷制造的,就急着给她顶罪,这还不算喜欢?” 朱崇亮猛地睁开眼睛。 “刺伤方晓峰等人的,的确是你,但这场火灾,一定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应该也很好奇,怎么好好的忽然就着火了吧?” 迟夏笑了笑,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朱崇亮不顾身上的伤坐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迟夏没答,又问了他一个问题:“我再问你,你刺伤方晓峰他们之前,或者之后还做了什么没有?” 朱崇亮沉默着说不出来。 “你有没有给他们注射麻醉剂?”迟夏随口抓了个词过来。 看到朱崇亮眼里的疑惑时,她和骆寻都已经知道答案了。 在这个案子里,跟朱崇亮有关的,只有刺伤方晓峰等人这件事。 “朱崇亮。” 骆寻问他:“最后再问你两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陆宁芷跟火灾有关,所以你并不需要没脑子的替她顶罪,你这种行为,或许会弄巧成拙,最后把嫌疑真的引到她身上去。” 朱崇亮思考了半天,终于问:“什么问题?” “从你刺伤方晓峰等人,到火灾发生,中间间隔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 “刺伤他们后,你去哪里?” “回家了,回家后我喝了半瓶酒,就模模糊糊睡着了。” 朱崇亮说:“直到着火的时候醒过来。” “你平时酒量如何?”骆寻眉间拢着疑惑:“还有,为什么你那么确定是一个小时?” “我通常回家和出门都有看时间的习惯,至于我的酒量……” 朱崇亮说到这儿忽然顿了顿,他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了。 以他的酒量,怎么可能喝那么点酒就睡着? “看样子那酒有问题啊朱先生。”迟夏调侃了一句。 朱崇亮脸色微白。 迟夏站了起来,写了专案组的联系方式:“朱先生,你自以为自己在替天行道,救人于水火之中,但实际上,从一开始,你或许就已经是别人的一枚棋子了,你好好想想吧,这是警局的电话,你可能还有很多要跟我们说的,想通了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们。” 直到骆寻和迟夏离开许久,朱崇亮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他忽然就不明白了。 陆宁芷她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一切都跟他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了? 他心里头满是疑惑,忽然坐起来,不断地去按压床头的响铃,很快,医生和护士都涌了进来。 他大喊着:“手机,我要手机,我要打电话,给我手机!” 一片混乱中,有人给他递了个手机过来。 手上的针头早就被他拔了,他着急地拨出了熟记于心的那个电话号码。 但等待他的,只有机械而又冰冷的那句: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朱崇亮怔了很久,疑惑在他心里不断膨胀壮大,最终将他吞噬,他扔了手机,几乎是疯狂一般地往外跑。 只是他刚冲到门口,就被警局来的人给拦住了。 第211章 狗东西 听说朱崇亮大闹病房的时候,迟夏和骆寻正在根叔媳妇所在的楼层。 “让他闹,别让他出医院就好,找不到答案,他自己迟早会想清楚。” 迟夏说了这么一句。 为了以防万一,骆寻打了个电话让局里再加派个人手过来。 但他们到病房的时候,根叔他们已经出院了,找到护士一问,说是中午刚走,两人又原路返回,在朱崇亮所在的楼层,还能听到他歇斯底里要出院的声音。 “陆宁芷何其聪明。” 两人进了电梯,迟夏摁了楼层:“她说过一句话,我现在觉得特别佩服她。” “什么话?” “她不是说了吗,在她身上,也就那张脸能拿出来用了,但照我说,那张脸只是她最微不足道的一把武器了。” 骆寻微微思考:“但对于朱崇亮这样的人来说,于她而言最微不足道的,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烈的猛药。” “是啊。” 迟夏反而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了:“当初我们拿她跟中森明菜对比的时候,卷毛说中森明菜一哭,感觉全世界都错了,如果陆宁芷在朱崇亮这种人跟前哭了呢,按照他对陆宁芷的爱而不得的执念……” 电梯开了,外头一大帮人等人,迟夏没再说,侧身出来了。 骆寻替她补上了后半句:“陆宁芷能轻而易举就把这种人变成自己杀人的刀。” 她只是让他看到自己的苦难,让他看到她深陷泥潭,让他看到自己被人不加节制的欺辱。 或许连什么话都不用说,这把刀自己就有思想,最重要的是,他拥有愤怒和偏执,这就够了。 “但,不是朱崇亮。” 迟夏自顾自摇了摇头:“朱崇亮对她而言,只是一把无关紧要的刀,或许她只是想拉这个人入局,毕竟朱崇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药品是谁注射的,三个爆炸现场是制造的,爆炸的东西从何而来?这些都是现在还无法理清的谜团。 陆宁芷自己也说了,那辆电瓶车的存在实在太突兀了。 骆寻忽然停了下来。 他说:“迟夏,我觉得咱们得再筛查一遍六楼的邻居们了。” 迟夏也停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里面,有人在搞鬼?” “我不确定。” 骆寻摇了摇头:“但我现在觉得,方晓峰家里引爆的那辆电瓶车,绝对不是当天才上去的。” “六楼的监控视频呢?”迟夏说着:“回去调一下六楼火灾之前的监控。” 可等他们联系物业要获取火灾之前监控的时候,对方却吞吞吐吐的,问到最后才知道,误删了。 骆寻气的当场发了火,还能有这么巧的事情?火灾当天的相关监控好歹还能跟客观因素扯上关系,但火灾之前的监控,就那么巧的被误删了? “也不是只有A8栋的被删了,是咱们那一区好几个单元都被删了,不瞒你们说,咱们定期清理硬盘,也是为了节约成本……” 物业负责人员是这么回复他们的。 骆寻忍着气,让他们把误删监控的人叫到警局来,看能不能问出点线索。 结果对方告诉他:“人……人已经被辞退了呀……我们也联系不上。” 骆寻这时候更觉得不对劲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就……就火灾前一天的事情呀。” 负责人说:“警官,这都是火灾之前的事情了,这跟案子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或许问题恰恰就出在火灾之前。 骆寻无言以对,让他们把当时那个误删视频的员工资料发过来,对方虽然不情不愿,但最后也答应了。 回到警局的时候,曹斌和卷毛还在调查陆宁芷的相关信息,林文觉倒是回来了。 骆寻一进门就先开口:“老林,给点好消息涤荡一下心灵吧,没有线索我会不快乐的。” 林文觉正抱着盒饭往嘴里扒饭,腾不出嘴来,指了指桌面上的手机。 骆寻去接水了,迟夏拿过来:“密码?” 林文觉咽下一口饭,指了指骆寻:“他农历生日。” 迟夏愣了一下,眨眨眼睛:“那个……工作繁忙,我俩虽然在一起了,但还没有详细了解过这些……” “腊月二十五。”骆寻说。 迟夏输入密码:“林大哥,你俩这舍友情有点炙热啊。” 林文觉这才跟她解释:“有时候怕死在外面了,手机不容易解锁,所以我俩的手机密码都是对方的农历生日,对了,这是彼此没有女朋友的前提下,炙热吧?” 迟夏点开手机,林文觉趁着路上的时间已经把自己和朱新父母见面的情况大概整理了出来,方便他们查看。 她一边看手机,一边说:“有没有女朋友都不用换,这个想法很好啊。” 林文觉笑了笑,一扫眼看到骆寻那张盯着迟夏一脸热切的脸,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果然是这样。” 迟夏看完,把手机递给骆寻:“大学的时候朱新就开始利用偷拍女生的隐私照牟利,毕业后只会更肆无忌惮,而他的父母明知道这一点,却一直在纵容他伤害无辜的女性。” “更可怕的一点是,大学毕业后朱新在选择目标方面更加谨慎了,你不是说了嘛,朱新虽然是独居,但偶尔会有女性在他家里过夜,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在他家里过夜的那些女生,都是被偷拍的受害者。” “而他精心选择过的受害者会比学校遇到的那些女孩子更看中自己的声誉,甚至因为生计问题,不得不继续忍气吞声,成为被他勒索和威胁的工具,就算有那么两个反抗的,也都被他父母用钱摆平了。” 林文觉叹了口气,我从朱新父母那里套出来了两个受害的女生,她们在朱新家里的公司上班,也找过了,她们闭口不言,我也不好为难她们,毕竟都是受害者,而且她们都很需要这份工作。” “朱新已经死了,就让她们安稳一点吧,至于那些视频……” 骆寻磨磨牙:“迟早给它找出来,扔进火里头烧喽!” 林文觉吃完了盒饭,终于灵魂归位:“所以,陆宁芷应该也是这些受害者中的一员,但是朱新想岔了一件事,陆宁芷跟他那些目标人物,完全不同。” 迟夏把他们再见陆宁芷,以及朱崇亮的事情又跟他说了一遍。 “我就说!” 林文觉激动地拍起桌子,很快他又脸色凝重了起来:“可是这样一来的话,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定陆宁芷的罪……我的老天爷,这完全是这几个男人给逼的啊。” 迟夏想起陆宁芷当时说,自己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当初或许是真的这么想的,但事与愿违,结果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骆寻那边传来了恒祥豪苑小区物业关于那个误删视频人员的资料。 看到视频上那个人的时候,骆寻的脸色就变了。 林文觉一抬头就看到他的脸色,也是神色一紧问:“老骆,怎么了?” 骆寻走过来,手机屏幕对着他们。 迟夏的脸色也瞬间就冷凝了下来。 林文觉满面诧异,确认了一番才道:“这……这不是那个冒充潘海丽的潘海丽吗!” 第212章 吾辈正强 在周婉柔案里消失无踪的潘海丽,如今却出现在新的案子里。 这无疑在告诉迟夏,她的怀疑没有错,这个案子,的确跟假狐狸那边有关。 想到这里的时候,迟夏忽然脑袋一疼,一瞬间的记忆一闪而过,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称呼。 “老K。” 她坐了下去,缓过了刚才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看向骆寻和林文觉:“那个犯罪集团的负责人,叫老K,所有的孩子,都要听他的话。” 林文觉知道的并不多,他好奇道:“什么?迟夏,你在说什么,什么老K?” “这个潘海丽身后的犯罪集团。” 骆寻给迟夏递了杯水:“能受得住吗,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不用。” 迟夏明显感觉到刚才的疼痛时常跟往常大有不同,这意味着,上次在余吉发病,她已经很大程度上冲破禁锢,记忆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林文觉想起迟夏第一次在办公室晕倒的时候,眼里有了思索。 骆寻抬头看他:“老林,这个事我回头跟你解释,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次的火灾案,背后也有人在控制。” “那凶手……” 迟夏语气笃定:“一定会有一个明面上的凶手,就像余吉的曲飞雨,养老院的郑兰书,以及……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案子的行事,你们不觉得跟梁如清的案子很像吗?” 该报仇的是徐洋,但最后的责任,在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的李一鸣身上。 徐洋达到了复仇的目的,最终也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的时候,迟夏心里其实有了一个不怎么确定的想法。 操纵这几起案子的,真的只是一个阵营吗? 就在迟夏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老k那边,瞿白刚从禁闭室放出来。 蝎子来放他出来,顺便送来了老K的话。 “还是那句话。” 蝎子面无表情:“他说你要恨,就去恨那个人,如果不是当初你们不听话,今天这一切,你也不用承受。” 瞿白只是冷冷笑了笑,单薄的身体上有和人厮打的伤痕,却也更为他添了几分骇然的美。 如果他不是瞿白,没有恢复记忆,他或许会真的去恨一个叫迟夏的人。 恨他们当初为什么要逃跑,很为什么她逃了他却没有,恨他这十年来时时承受着那个逃跑的人带来的痛苦,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但他的记忆一片清明,他知道那人过的很好,并且会越来越好。 就是砒霜也是糖,就是尖刀他也好。 他瞿白活的清清醒醒,知道要恨什么人。 “今晚要住这儿吗?” 蝎子问他:“兴奋剂的劲头还没过,到时候你会更难受,这里也好及时处理。” “不用。” 瞿白低着头,挡住了嘴巴的阖动:“你心上人那边,我叫人帮你顾着了,你别担心,迟夏也会护着他们。” 蝎子冷漠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瞬间的柔光来,他也微微垂了垂视线,眼眶微湿,没多说什么,只是喉结轻动,说了声:“嗯。” 走到远处的时候,瞿白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老K拄着拐杖站在高楼之上目视着他。 他举起手,毫无芥蒂一般地挥了挥。 再转身的时候却轻声说:“他老了。” 蝎子没听清:“嗯?” 瞿白眼尾一弯:“但吾辈正强。” 门打开的时候,阿德立马转过身来,看到瞿白的时候眸光一沉,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瞿白的身上。 瞿白拢了拢衣服,对蝎子说了声:“走了。” 蝎子依旧惜字如金,只点了点头,很快又进去了。 上车后,阿德立马给他拿了药过来。 “迟小姐那边查到潘海丽了。”车子开起来的时候阿德说。 瞿白笑了笑,眼里尽是自豪:“嗯,潘海丽现在人在哪里?” “关着呢,等时间一到,就把她抛出去。” “池潇那边呢,有什么行动没有?”瞿白又问。 池潇受挫,阿德难得一笑:“潘海丽失踪,她很着急,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找。” “程九最近在做什么?”瞿白喝了药,不怎么舒服,又喝完了瓶子里的水。 “他去安阳了,似乎惹出了什么人命,老K让他自己去处理干净。” “命案?” 瞿白有些好奇了:“他做事还算谨慎,这种事也都是手底下人动手,怎么让他亲自过去了?死的那个人是谁,跟他什么关系?” “只打听到是个叫杜小雨的女人,好像跟化学品有关的,他还瞒的挺紧的,不过我已经叫底下人注意了,一有什么情况就会告诉我们。” 瞿白应了一声,脑袋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车里安静了几秒后,阿德问:“先生,咱们现在是回家里还是……” 瞿白睁开眼睛,似乎有些失神,过了好半晌,他脑袋往车窗那边偏了偏:“去滨江路吧,我想看看花。” 阿德的车子掉了个头往滨江路去了。 瞿白想起那天晚上跟迟夏的约定,等有时间,他们要看白天的格桑花。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他在这个瞬间忽然有种无法控制的冲动,他想和迟夏去看白天的格桑花和月季,他害怕一日日地拖着,到头来永远也等不到那天了。 等他理智回拢的时候,已经拨出了迟夏的电话。 陌生号码打过来的时候,迟夏以为是朱崇亮这么快就想明白了,等接起的时候,那边却长久无言,只有忽长忽短的呼吸声。 她慢慢意识到什么,起身走到外边去,试探着问了一声:“瞿白?” “嗯,是我。”瞿白低低地笑了笑:“迟夏,咱们去看白天的格桑花吧。” 听着他的声音,迟夏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她说:“好,我马上去请假,你等我。” 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迟夏说:“骆队,我想跟瞿白见个面。” “去吧。”骆寻点头:“有什么情况我同步给你。” 迟夏心里暖暖的,朝他点了点头,很快就离开了警局。 他一走,林文觉才问:“瞿白是谁?男的女的?” “三十多了你怎么还这么八卦?” 骆寻白了他一眼:“是迟夏的哥哥,一个很亲近的家里人。” “啊?迟夏家里人不是……” “林错那种的。” 骆寻说:“你少八卦点儿,给老曹他们打个电话,看看他们那边进展如何了。” 林文觉被分配去打电话了,骆寻走到窗户跟前,看到一辆车停在了警局门口,迟夏刚好上了车。 迟夏上车的一瞬间就闻到了瞿白身上的血腥味。 在她还没问出口的时候,瞿白就已经笑了:“我没事,别担心,阿德,把车窗全都打开。” “不用。” 迟夏制止了:“我又没有那么矫情。” 瞿白只是温柔的笑,跟她介绍阿德:“这是阿德,我的司机。” 阿德大气不敢出,难得的有点紧张。 迟夏后视镜里看了看他,笑了笑,说了声你好。 阿德这个大块头,竟然紧张的红了脸。 “怎么想着今天去看格桑花?”迟夏说:“我本来打算结了手上这个案子就约你去。” 瞿白有点高兴:“看来是我着急了?” 迟夏也笑,见车里备了药箱,动作自然地拿过来,异常熟稔地帮他处理胳膊上的伤。 “这是什么?”袖子拉起来的时候,迟夏看到他肘弯之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很久之前的伤了。”瞿白看过去:“那次差点死了,被人救了。” “谁救了?男的女的?”迟夏没问到底是什么事,随口问了一句。 瞿白笑,消毒水渗入伤口有细细麻麻的痒和痛,他反而乐在其中,回想当时的场景。 “只知道是个男的,找过一段日子,没找到,只记得一手纸牌玩的特别好,当时就是他的纸牌,救了我的命。” 听到纸牌两个字的时候,迟夏抬起头,神情莫名地看着他。 “怎么了?”瞿白问。 迟夏摇了摇头,又问:“多久以前的事?” “五年前吧,深秋。”瞿白说。 处理好伤口,迟夏让他休息会,拿起手机给骆寻发了个消息:“骆队,你当初执行任务失败,靠纸牌获救,是什么时候?” 骆寻估计在忙,没有很快回她。 直到他们到了滨江路,下车的时候骆寻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他回:五年前,深秋。 第213章 繁花相迎 瞿白下了车,拢了拢衣服:“你是不是很忙?” “还好。”迟夏收起手机:“看花的时间还是有的。”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不管是格桑还是月季都没有他们上次来的时候那么灿烂,但在夕阳西下的天幕下,依旧美的让人沉醉。 阿德也从车上下来,看到他们的背影叫了一声:“先生,我帮你们拍张照吧。” “好啊。”瞿白转身过来,笑容温柔:“迟夏,我们拍照吧。” “等等。” 迟夏说了一句,跑到车跟前,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我还得涂个口红。” 瞿白笑容不减,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 准备好再回头的时候,又发现瞿白嘴唇苍白,迟夏皱了皱眉,下一刻说:“瞿白,我给你涂点口红吧。” 阿德眉头一皱,这怎么能行? 瞿白却只是笑,点了点头:“好。” 迟夏用纸巾擦了口红上面一层,又用指腹沾了一点点:“你蹲一蹲。” 瞿白撑着大腿往下蹲了蹲,微微仰着头,任由她在自己嘴巴上点来点去,到后头实在忍不住了,笑着问:“好了吗?我有点痒。” “好啦。” 迟夏扶了他一把,手机后面的小镜子给他照过去:“是不是气色好多了?” 唇上的颜色很淡,气色却真的好了点,瞿白笑笑:“嗯。” “好了,可以拍了。” 迟夏挽住他的胳膊,感受到他身体的虚弱,担忧也只是在眼里一抹而过,她叫:“阿德,拍吧,多拍几张。” 看着瞿白发自心底的笑,阿德虽然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却也知道当下什么才是治愈他的良药。 这一次瞿白终于做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他的掌心抚在迟夏头顶,轻轻摸了摸。 他的小妹妹,他最重要的亲人,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也想要护她安宁的小姑娘,现在过得还算好。 “瞿白。”迟夏换着动作跟他拍照:“我也能保护你,你相信我。” “嗯。”瞿白笑:“你放心大胆去做。” “你等我。”她说,后半句话却没说出来。 等她恢复全部的记忆,确认所有的一切。 那时候,他们就能并肩而战。 “阿德,你也过来呀。”迟夏又叫了一声:“我们一起拍一张。” 阿德有点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摆着手:“我……我就算了吧……” “干嘛要算了。” 迟夏过去拿过他的手机,指挥着:“过去,我先帮你和瞿白拍一张。” 阿德眼睛一亮。 “过来吧,你紧张什么。”瞿白也笑,朝他招了招手。 阿德走了过去,僵硬而又严肃地站在了瞿白身边。 迟夏笑他们:“你俩这么严肃干什么,放松点,阿德,你撑着瞿白点儿,对,再靠近点。” 阿德一一照做。 “放松点。”瞿白调侃他:“跟我一起拍照这么为难?” 阿德那张常年垮着的脸瞬间就挤出了僵硬又诡异的笑容。 迟夏透过镜头看着他们的互动,偷偷点了录像录了下来。 “好了没有。”她问了一声。 瞿白说了声好了。 迟夏不放过他们,又让他们换了好几个姿势才罢休。 傍晚的时候这条路会有很多附近的居民过来散步,她很快找了人,又帮他们三个人拍了两张。 “下次叫上骆队长吧。”他们也缓步走着,瞿白说:“咱们一起拍一张。” 迟夏莫名红了脸,还有点被家长发现的紧张:“你……你看出来了啊?” 瞿白只笑不答。 迟夏嘿嘿笑了笑:“下次见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瞿白也不问,只点了点头。 一阵阵的清风吹来,远方的山连绵不断,身侧繁花一路相迎,无论是他们当中的哪个人都内心安定。 阿德想,不过是一条路能慢慢走的心愿,他们好像都做不到。 但对他们而言,每日刀尖舔血,尔虞我诈,如履薄冰,没有一刻这么安宁。 走了挺远,这条路长的好像看不到尽头,瞿白的喘息声越来越明显,迟夏停了下来:“咱们回去吧。” 瞿白有点遗憾,却也点了点头:“回吧。” “又不是没有时间。” 迟夏扶着瞿白:“我说有时间就是有时间,瞿白,你相信我。” “好。”瞿白说:“我信你。” 回去的时候,阿德的开车速度要比来的时候快,迟夏想让他们先回去,但瞿白一上车就说了先送她回警局,她没说话,默认了。 “阿德,照顾好他。”下车的时候迟夏说:“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 阿德点了点头,车子很快离开。 迟夏进门的时候,张金国从保安亭探出来:“小夏回来啦,骆寻那小子出来进去没十趟也有八趟了。” 迟夏的笑容里难得地带了几分憨气。 “去吧,他还在呢。” 张金国从里面递出来个袋子:“你们常局买的橘子,给你们分点儿,拿去吃。” 迟夏接了橘子道了谢。 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骆寻正坐在桌子上,盯着案情板思考。 迟夏靠在门口敲了敲,骆寻很快回头,看到她的时候眼里一喜:“回来了?” 她点头,举起袋子:“吃橘子吗?” 骆寻伸出手。 迟夏掏出一颗给他丢了过去,骆寻稳稳接住:“我让老林他们先回去了,想着你肯定会回来,你果然就回来了。” 迟夏也拿了个橘子过去,一边剥一边问:“曹哥他们带线索回来了吗?” “嗯。”骆寻指了指桌上的一沓资料:“应该够你做个侧写了。” 迟夏也跟他一样坐在了桌子上,拿过一旁的资料看。 “陆宁芷的爸爸应该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大男子主义最明显的性质是什么?” “性别歧视。” 骆寻说:“我听过一些我师父的课,讲到过这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会在态度,语言,或者行为方面表现出强烈的重男轻女思想。”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啊,还有个最重要的男尊女卑。” “对。” 迟夏吃了一瓣橘子:“陆宁芷的母亲姊妹众多,她排在第四,又是小学文化,不难猜测她自己从小就深受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和陆宁芷他爸的结合根本没有感情基础,前没有工作保障收入,后没有娘家成为底气,再遇上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迟夏没说下去,叹了一口气。 “老曹他们找到了陆宁芷原先的家。” 骆寻说:“邻居说她爸对她妈是动辄打骂,对陆宁芷倒没动过手,只是不怎么在意罢了,也时常会听到他爸埋怨陆宁芷她妈生不出儿子,嗯……直到他死前的三个月,他还想着要个儿子呢,没少折腾陆宁芷她妈。” 骆寻有点同情那个女人:“老曹他们去精神病院了解情况,医院告诉他们,陆宁芷他妈完全是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下造成的情感崩溃,陆宁芷他爸长久的谩骂和尊严碾压下,她全然把生不出儿子这件事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去的时候还抱着个玩具娃娃当儿子呢,老曹问过了,那东西是陆宁芷送过去了,谁动那个娃娃,她妈都能发疯。” “也是可怜,她的成长轨迹中,没人教过她反抗,只教会她承受和畸形的自省。” 迟夏翻过资料:“她爸是车祸死的,而且他是主责,但对方司机出于人道主义赔了三十万?” “嗯。” 骆寻吃完了橘子:“按理说有点多了,但有一件事我总觉得不对劲。” “什么?” 迟夏问。 第214章 突来短信 骆寻说:“老曹他们去找当时的司机,发现事故发生后不久他就带着家里人搬家了,现在住在哪儿也不知道,我查了东州常住人口资料,也没查到。” ”或许是因为个人原因?”迟夏随口说着:“不过因为人道主义主动赔偿那么多钱,是有点不对啊。” “我找了户籍科的同事帮忙,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但愿是咱们多想了吧。” 迟夏停下了翻看资料的动作,难道说,陆宁芷父亲的车祸,也是被制造的? “陆宁芷呢,一直说她父母,你说说她。” 骆寻跳了下去,走过去把那袋橘子拿了过来:“哪买的橘子,还挺好吃。” 迟夏笑笑,重新查看陆宁芷的成长轨迹资料:“常局分给张队的,张队又给我的,你属于占便宜的。” 骆寻嘿的一笑:“怪不得这么好吃。” 他重新坐了回来,剥着橘子给迟夏喂了过去。 迟夏侧头吃了,开口:“高二的时候,陆宁芷辍学,不是她成绩不好,而是她爸拿不出钱供她了,也是在这之后,她认识了方晓峰,一个从小生活在压抑环境中,父亲又极度重男轻女,对她来说,异性些许的关爱,都会让她很快沉迷其中。” “母亲是个卑怯的寄生虫,依附在父亲身上,任由打骂却离不开他,而她作为第一个孩子,原本备受期待,却因为是女孩子而不被看好,这样长久的生活中,她或许没有经受身体上的疼痛,但心理上的伤害不比她妈少,更何况孩子更敏感。” “遇到方晓峰是她这种生活的转折点,她希冀着用新的婚姻生活改变她的现状,脱离她的原生家庭。” 骆寻递了橘子过来:“父母的婚姻生活已经足够鸡飞狗跳,她难道不怕重蹈覆辙吗?” 迟夏摇了摇头:“她不会怕的,恰恰相反,她想要证明自己不会把日子过成她妈那样,而当时正在追求她的方晓峰,跟她爸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方晓峰短暂的温柔攻势以及她对新生活的向往,都让她误以为自己踏入了理想中的生活,沉溺于爱情和新生活的希冀,会让她自动忽略很多细节上的隐患,她或许还会带着一种无法严明的自豪感,想向她不懂反抗的母亲炫耀她绝不会走她的老路。” 迟夏缓了缓声音:“这样的女孩子太多了。” “但方晓峰比她爸好不到哪里去,爱情初期的新鲜感一旦过去,这段婚姻里的毛病就一一显现了出来,是不是?”骆寻说。 “是啊。” 迟夏往后撑着桌子:“这大概才是陆宁芷不愿意离婚的原因,问题刚出现的时候,她自信地觉得自己会处理好,最重要的是,从小缺爱的她在这段感情里用尽了心力,她无法接受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沉没成本,她只会一步步地缝补裂缝,绝不会想到分开,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她输了。” “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无法改变了。” 骆寻也学着她的样子往后靠了靠:“既然改变不了,又无法摆脱,那她就从源头解决问题,方晓峰死了,她就自由了,至于董成斌和朱新,只是顺带手的报复而已。” “是。” 迟夏顿了顿,眼眸里充满思考:“其实我现在怀疑,陆宁芷要么是接触研究过心理学,要么就是她身边有这样的人在帮她,你要知道,心理学里面,有一种东西叫洗脑和诱导。” 她或许都不用多精通,她的美貌和人们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她气质中呈现的柔弱,就足够她利用。 “如果不是朱崇亮,那可能是谁?” 骆寻想着:“她和对方会是什么关系,对方会是朱崇亮这样的性质吗?” “会。” 迟夏笃定:“大多数人和人之间,都是有利可图的,有些人图情,有些人图利,陆宁芷这里,我更倾向于情,或许所有的人,都是陆宁芷的工具,她爱的,只有十七岁时候遇上的方晓峰。” 她要的,是达到目的,还能全身而退。 说完这些,迟夏呼了口气,向后一躺,两条腿晃荡着:“会是谁呢,那个足够被推上来,当做凶手承担一切的人。” 她想不到,脑子有点堵,索性问骆寻:“潘海丽呢,她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无所获。” 骆寻也躺了下来:“周婉柔的案子以后,我们就注销了她的身份户籍,但她还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个城市,但又能悄无声息消失无踪,很难不承认她身后有人。” “要制造一个假身份,要把她放进物业这种地方,对老K来说……”迟夏顿了顿:“或许都用不上他操心。” “老K。”骆寻侧头过来:“关于这个人,你有没有想到新的东西,不方便告诉老林的那种?” “真的就只有个称呼。”迟夏遗憾:“要是能想到他的脸,估计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 骆寻失笑:“发通缉令之前,咱们先得找证据给他定罪,然后抓到人,还得给你创造机会给他嘴里塞布片。” “也是啊……”迟夏头枕着手:“你放心,我到时候绝不会乱来的。” “嗯,我相信,所以我才给你创造机会。” 骆寻说着:“对了,你今天怎么忽然问我那个问题,跟瞿白有关?” 迟夏没否认也没承认:“等过段时间我再告诉你。” “行吧。”骆寻坐了起来:“那么迟警官,咱们现在理一下明天的工作,然后下班。” 迟夏没起来:“陆宁芷那边,你派人盯着了吧?” “葛静怡亲自盯着呢。” 骆寻说着拧了拧眉:“就是关于朱新上传视频的网站现在让我有点头疼,你那边也没有消息?” 迟夏摇头:“没有,朱新那些设备都烧的没法修复,估计还得有点时间,再耐心等等吧。” 骆寻点了点头:“那回去吧,回去休息,要我送你吗?” “不用。”迟夏坐起来笑笑:“你去慰问一下黑子吧,我去看看石天一,要是时间还早……” 她看了看时间:“我还想去酒吧看看根叔在不在。” “也好。” 骆寻拿起衣服,准备跟她一起出去,又想到什么,指着她的位子:“看到那个喷壶了没有,以后给你的小茉莉浇水。” 迟夏喜滋滋地点了点头。 两人下楼,跟张金国打了个招呼,感谢他的橘子,聊了两句才出去。 张金国送他们出去,在门口招了招手,看着两人的车子双双拐过弯才往回走。 刚走到保安亭门口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瞬间脸色大变。 手机上,是一条信息。 那条信息内容是“老朋友,好久不见啊。” 信息下面还有一张照片,也正是这张照片,让张金国瞬间血液奔涌。 照片里,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被粗绳拉开绑着。 他的膝盖上钉着几枚钢钉,地上还散落着粗壮的注射器。 只是单单看一眼照片,张金国就已经感受到从膝盖处传来的疼痛。 可照片里那个人不是他。 那是他的战友。 他腿上那点疼痛跟照片里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不值一提。 张金国几乎是颤抖着双手,额头很快冒出冷汗来。 他回复对方:你是谁? 但对方却没再回复。 第215章 宾馆旧事 迟夏看完石天一,又去了酒吧一趟,虽然酒吧开着,但根叔却不在。 准备回去的时候她打开门口的牛奶箱,才发现里头放着好几天没见的安眠汤,打开看了看,发现是新放进去的。 想到瞿白今天的情况,她拿了东西往回走,一路上都想给他发个消息,又怕给他添麻烦,直到家的时候那个消息都还没发出去。 还是个陌生电话先发了个短信过来。 “迟警官,我是阿德,先生无大碍,已经睡了。” 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迟夏松了一口气,回了个好。 而那边,阿德用这个手机给迟夏发完短信,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他们傍晚拍的照片。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迟夏偷偷拍下的那段视频。 阿德看着视频,冷硬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来,他来回看了好几遍,仿佛发现了什么珍宝似的,心里头酸酸涨涨的让他又高兴又有点难过。 直到后来,阿德才意识到,原来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 他曾孑然一身,受尽苦楚,直到遇到瞿白,跟在他身边,才有了一个家。 而此时,骆寻也依照迟夏的话,探望了一下黑子,刚从黑子房间出来。 房间的灯被骆寻关了,门被带上的那一刻,黑子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半晌后一抹叹息在房间里清晰散尽,黑子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想不通,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告诉骆寻,或者告诉葛静怡。 他看到葛静怡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了,那个抛弃葛静怡的,叫聂海舒的男人。 就在他去见根叔的那天,在那个破旧的宾馆。 当天晚上他之所以能够那么巧合地出现在迟夏家附近,又那么巧的救了葛静怡,也跟聂海舒有关。 因为对方出现在宾馆,似乎就是为这件事而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也从他手里得到了一张纸条。 去找葛静怡。 就这么五个字,等他再追上去的时候聂海舒已经不见踪影,他在众多的疑惑中拨通葛静怡的电话,再后来,就发生了当天的事情。 事情或许,并不只是跟迟夏有关,黑子总觉得,有一张网,已经在无形之间将他们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他想找瞿白,但这些天一直都没联系上他。 就在黑子辗转反侧的时候,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叮的一声,显示有消息进来。 黑子急忙拿起手机,发现是瞿白一直联系他的号码,而那条消息只跟他说:聂海舒的事情,保密。 和瞿白合作这么久,黑子于他有着无比的信任,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仿佛得到了一个可以自我说服的答案,但随即而来,又是新的疑惑在脑海中氤氲开来。 聂海舒也有个弟弟,死了。 他楚金宝有个弟弟,也死了。 那,他们是不是,在做着同一件事? 想到这里的时候,黑子竟然莫名的激动起来,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或许还有很多人。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条短信,在困意终于袭来的时候,将其删除了。 *** 早上,迟夏去专案组的路上,接到了宋晏辞的电话。 “宋师兄。”迟夏有点惊喜:“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男人声音懒洋洋地:“小猎鹰,你知道找你师姐,就不知道找师兄我吗,国外的事情,我比你们都熟。” 迟夏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宋师兄,你是不是帮我找到线索了?” 宋晏辞笑了笑:“你早就应该学一学骆寻那小子,人家一开始就找了我。” 迟夏:“啊?” “林错找到我,希望我帮忙查一查国外的网站,我一细问,才知道你跟骆寻查的是一件事儿,怎么,千年老冤家成了上下级,骆寻那臭小子欺负你没有?” 迟夏笑,有点自豪:“我们打了一架,胜负难分。” 宋晏辞在那头哈哈大笑:“你使美人计啊?” “他自己先动心的,不信你问他。” 迟夏给自己辩解:“宋师兄,那个网站,你到底查到了没有啊?” “行吧行吧,看你这么急,先给你说正事。” 宋晏辞啧啧两声:“网站查到了,是国外一个体量很大的暗网,但上面的视频大都是咱们国内的,我怀疑幕后的操纵者是国内的人,你们要查的这个朱新,只是最微不其道的那个,具体资料我刚刚发给骆寻了,至于这个网站,我已经汇报上去了,争取捣毁。” “你都说体量大,那意味着国内的受害者不在少数。” 迟夏眉间冷冷:“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提。” 宋晏辞应了:“嗯,而且受害者不止女性,或许还包含着人命,反正需要你们帮忙的话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迟夏又跟他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到专案组的时候,骆寻和林文觉刚来,两人正在打开电脑接收资料。 迟夏把她和宋晏辞的电话内容跟他们说了一遍,没想到骆寻第一句话却是:“他怎么给你打电话不给我打?” 林文觉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巴掌:“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你怎么连自己媳妇的醋都吃啊,要不要脸啊你?” 骆寻委屈:“我就是随口一说啊!” “别说了,看资料。” 林文觉按着他的脑袋:“按照这个宋警官的说法,这个事咱们得跟老常说一声吧。” 迟夏和骆寻双双嗯了一声。 从内容上来看,朱新这几年上传的视频体量已经不在少处,而在他手里的受害者已经令人咂舌,再想想宋晏辞说的,迟夏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直到他们找到了关于陆宁芷的视频。 从视频来看,朱新绝不止一次威胁过陆宁芷。 骆寻将相关线索单独保存,看向迟夏和林文觉:“咱们有必要再见一次陆宁芷吗?” “葛静怡那边怎么说?”迟夏先问。 骆寻拧眉:“正常的找不出破绽,她那边甚至连个陌生的电话都没打进去过。” “现在找她也没有意义。” 林文觉说:“就算有这些视频,没有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唯一能证明的,只有坐实她是受害者的身份。” 说完这话,林文觉坐了下来,愁眉苦脸:“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我们定不了她的罪。” 就在这个时候,曹斌跑了进来:“老大,那个朱崇亮打电话来了,说想见我们。” “老林,你和老曹去。”骆寻说:“刺激他说出更多关于陆宁芷的事。” 林文觉点头:“好,我们马上过去。” 骆寻看了眼时间:“卷毛今天怎么还没来?” “啊,我忘说了,他去找陆宁芷以前的老师了。” 曹斌说:“说是昨晚又查了查陆宁芷她爸出事时候的情况,想去找她以前的老师了解了解情况,这会儿估计已经去了。” 骆寻应了,他们离开后又给卷毛打了个电话,确定他现在正在陆宁芷当年的一位老师家里。 “户籍科那边有消息吗?”迟夏问:“正常情况下,一家子人也不应该会销声匿迹啊。” 她说完这话没多久,骆寻那边就收到了户籍科那边发来的资料。 “就给这点东西,对方也太抠门了吧。”骆寻看到那可怜巴巴的资料时就垮了脸:“就这,户籍科说他们还是好说歹说才给咱们要过来的。” “他们也不容易。”迟夏扫了一眼:“岗营?这离东州也太远了。” “改名换姓换地方了,跑到还挺远,岗营已经偏南方了,怪不得,人家就是不给,咱们也没什么说法。” 骆寻看着发过来的资料:“但是没有必要啊,陆宁芷她爸的死,对于这家人来说反而是无妄之灾,他们还出于人道主义赔了那么多钱,干嘛要因为这件事背井离乡?” 虽然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但放在这家人身上,总会让人有点想不通。 第216章 仿佛被耍 迟夏也凑过去看:“他家里有两个孩子,而且当时老二正准备高考,在这个关头做这个事情,确实有点奇怪啊。” “所以你看。” 骆寻说:“他这个小儿子,当年没有参加高考,复读了一年后才参加的。” “当年陆宁芷她爸的死,隐情会出现在哪儿?” 迟夏思考着:“按照当时交警的调查来看,陆宁芷他爸的确是主责。” “但也就只能证明这个。” 骆寻说:“那条路是在镇上,还比较偏,几个摄像头都有死角,如果我们在陆宁芷他爸身上找不到突破点,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司机身上。” “司机……司机……” 迟夏捏着下巴,念叨着这两个字,猜测着:“也就是说,陆宁芷他爸的确是主责,但当时还有什么情况,让司机不得不放弃小儿子高考都要尽快离开东州。” 会是什么原因呢,心甘情愿赔那么多钱,还要离开故土。 迟夏来回走了几圈,忽的又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桌子:“能让父母牺牲这么大的,也就只有孩子了。” 骆寻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视,他说:“他还有个大儿子。” 骆寻立即拿出他两个孩子的资料。 “老大叫陶翰,老二叫陶明,这都改名换姓了啊,他妈姓陶。” 骆寻粗略扫了一遍把资料递过去:“这份资料上只有他们小时候的照片,我查一查现在的情况。” 骆寻坐了下来,在电脑上输入了他们现在的姓名,但这两个名字过于普通,全国同名同姓的人不在少数,骆寻又将资料精简到了东州和岗营。 迟夏搬了个椅子坐过去,看着骆寻滑动电脑界面。 直到快滑到最下层的时候,迟夏突然叫了一声:“停一下。” 骆寻的动作停下来:“有发现?” 迟夏指着右下角倒数第二个名叫陶翰的男人:“这个男人……我们见过。” 骆寻拧眉:“谁?” “你当时只看到了背影,但我却看到了他的全脸。”迟夏看向他:“去找陈汉的那天。” 骆寻忽的明白过来:“陈灵欣的男朋友?” 迟夏点头,目光又盯回照片上那个人,虽然穿着和发型上有些出入,但她敢断定,是同一个人。 骆寻点开了他的相关资料。 “有点意思。”骆寻冷哼一声:“还真让你说对了。” “扯了这么一大圈,联系竟然在这儿。”迟夏心情复杂,脑子里串了一遍案情,发现还是有些东西连接不上。 手机又是叮的一声,卷毛一股脑发了些资料过来,是关于陆宁芷当年在学校时的情况。 消息发完的时候,卷毛也进了专案组的门:“无论男女,长得漂亮的总是叫人印象深刻,陆宁芷离开学校都多少年了,我找到她当时的初中老师,一提这个名字,那老师就侃侃而谈,我真的惊讶了,我前段时间碰到我的高中班主任,他都没认出我来,果然是我长得太普通了。” 迟夏一边笑一边点开了一张照片,那是陆宁芷初三毕业时的一张照片。 “骆队,你看这是谁。” 迟夏指了指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个男生,再顺着照片下方的姓名,找到相对应的名字。 宋雨泽,陶翰的曾用名。 迟夏莫名其妙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卷毛凑了过来:“怎么了?有问题?” “有,你立功了。”骆寻招了招手:“你怎么想着去找陆宁芷老师的?” 卷毛坐了下来:“她这个初中班主任我本来没打算找的,我先去找的是她高中的老师,但对方没给我多少线索,正好这个初中班主任在同一栋楼,遇上了,结果就聊了起来。” “我昨晚回去,又查了查陆宁芷他爸当年的车祸,你们还记得吧,当时车上不止有司机一个人。” 迟夏和骆寻豁然开朗,他们竟然绕过了这儿。 “当时开车的,不一定是司机。” 骆寻说:“迟夏,也许当时开车的另外一个人,陶翰,也就是当初的宋雨泽。” “如果当时开车的是宋雨泽。” 迟夏说:“为了保护儿子,那些补偿款,背井离乡,就都能解释了。” 卷毛难得跟上他们的思路:“但是,就算这样,当时也没查出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啊。” “不。”迟夏摇了摇头:“一定还有人知道。” 她心里呼之欲出一个名字,但也知道,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联系陈灵欣吧,咱们去找这个陶翰。”骆寻站起来说。 正巧,就在迟夏准备给陈灵欣打电话的时候,骆寻接到了葛静怡打来的电话。 接了电话,他脸色复杂,最终只是苦笑一声:“葛静怡说,陶翰去找陆宁芷了。” “还真是巧。” 迟夏都忍不住想为他们鼓掌了:“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咱们刚查到这儿他就去了。” “那……那咱们现在是去哪儿啊?”卷毛问。 “当然是陆宁芷那儿。” 骆寻说着,又嘱咐葛静怡,继续盯着他们,别让陶翰走了。 他们一起出去,迟夏却说:“陶翰不会走的,陆宁芷一定会让他待到我们到现场。” “我怎么觉得,咱们被人摆了一道呢。”骆寻气笑了:“从手表和袖扣开始,在陈家遇到陶翰,当时毫不起眼的事情,都是为了今天,我们查到陶翰这个人。” 迟夏上车:“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路上,骆寻他们接到林文觉那边打来的电话。 “我捋了一遍。” 林文觉说:“陆宁芷早就知道了朱崇亮对自己的变态感情,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故意让其得知她的遭遇,据朱崇亮的说法,他好几次碰到陆宁芷被家暴,而且董成斌和朱新经常会对陆宁芷说一些下流的话,我觉得这些都是陆宁芷刻意安排让朱崇亮看到听到的。” 先引起朱崇亮的保护心理,再一步步地诱导他。 “陆宁芷曾经提到过。” 林文觉又说:“如果没有方晓峰,她一定会嫁给朱崇亮那样的男人,因为她渴望被人保护,朱崇亮自己承认,这句话他当真了。” “但他有贼心没贼胆。”迟夏说:“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刺伤方晓峰他们了,他不想背上人命案。” “他没想过不杀死这几个人的后果吗?”迟夏又问:“按理来说,方晓峰他们没死的话,那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问了。” 林文觉无语至极:“他说自己当时跟陆宁芷打了个电话,头昏脑涨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都刺完了,至于后面的一切,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这小子现在都快崩溃了。” 迟夏更确定了,朱崇亮,只是个烟雾弹而已。 他说完这些,迟夏又把他们这边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 “那我们要不要跟你们汇合?”林文觉问。 迟夏询问骆寻的意见。 骆寻想了想:“不用,关于那些邻居的调查还没有结果,你跟老曹再去一趟恒祥豪苑,我总觉得,那边的情况不解决,这个案子咱们理不清的。” 林文觉和曹斌很快又转战恒祥豪苑小区。 就在他们各自还在路上的时候,阿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瞿白。 瞿白刚喝了药,脸色苍白,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时候也差不多了,把潘海丽抛出去吧。” 第217章 看了场戏 迟夏他们到达陆宁芷公司的值班室时,画面实在有点滑稽。 在陈灵欣跟前稳重沉着,让她像个小姑娘一样依靠的男人,此时正跪在陆宁芷跟前,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对陆宁芷的思念和喜欢。 陆宁芷的老板和几个同事也在,有看热闹的,也有真心实意替她担心的。 她的老板将她挡在身后:“小陆,你别害怕,我马上叫保安把他赶出去。” 陆宁芷摇了摇头,她推开老板的胳膊走上去,垂眸盯着陶翰。 那双眼睛里没有憎恶,没有淡然,更没有得意,反而是一种悲悯和同情。 她用这种目光看着陶翰,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问陶翰:“你做这些事,想过我的处境吗?” 陶翰怔然看她。 “警察怀疑我,同事指点我,所有人都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在背后中伤我,编排我,将我说的一文不值。” 听到这话,陆宁芷的老板立即瞪了一眼站在陆宁芷身后的几个同事。 可迟夏和骆寻他们一听到陆宁芷这句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曹斌当下就扯了扯骆寻的袖子:“咋办,这是要撇清嫌疑了啊。” “让她把戏唱完。”迟夏小声说了一句。 陶翰摇着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你……” “陶翰,你又何必。”陆宁芷叹息一声:“何至于此?” 陶翰肩膀抖动,他悲痛地盯着陆宁芷,难以抑制地捂住自己的双眼:“这些年,我日日做梦,都觉得对不起你,宁芷,真的,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 “那场车祸本来就是我爸的责任。” 陆宁芷深吸了一口气:“要说对不起,也是我们家要跟你们说对不起。” 陶翰却不认可,他摇着头:“不是,不是你想的这样,当时开车的,是我!” 陆宁芷轻轻蹙起烟眉。 迟夏意识到,这场戏唱到这里,陆宁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骆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拿出警官证走上去:“警察办案,无关人员请回避一下。” 葛静怡忽然出现在人群中,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就吆喝着:“行了行了啊,看热闹也都该散了,人家警察同志忙着呢,赶紧的,散了散了。” 陆宁芷那个老板就是不走,挡在陆宁芷跟前。 葛静怡一手拎着他的后衣领:“我说你在这叽叽歪歪的干啥呢,人家警察办案,还能把你员工怎么的,你也不看看人家需不需要你保护,献殷勤也不是这个时候献的啊。” 那老板一脸恳切地看着陆宁芷,期盼她能对自己今天的行为给点回应,但陆宁芷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跪着的男人身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很是失落,还没来得及再难过一下,就被葛静怡直接抓到后头去了。 闲杂人等走开了,陆宁芷这才看向迟夏他们:“警官,面前这个人,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吧。” 迟夏问她:“陆女士这出戏,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陆宁芷只是笑了笑:“他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我丈夫和我邻居们的死都是他做的,从头到尾,你们的这位朋友……” 她侧过身指了指葛静怡:“她应该都看在眼里了,就不需要我这个所谓的嫌疑人跟你们再讲述一遍了吧?” 葛静怡一脸愁容,不情不愿地朝着骆寻他们点了点头。 “陶翰。”骆寻看向地上的男人:“你藏得还挺深,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 面对他们,陶翰挺直脊背:“是你们自己查到的晚,我从来就没想过隐瞒。” “你倒挺有骨气的。” 骆寻冷笑一声,上去抓着他的胳膊把人抓起来:“你就是有千言万语,警局审讯室给你时间慢慢说,不要在这丢人现眼,丢了你爸不惜背井离乡给你存下的那点脸。” 听到后半句的时候,陶翰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愧疚难当。 曹斌过去拉着他往外走:“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的就跪,这会儿后悔,晚啦!” 骆寻看向陆宁芷:“陆女士,得麻烦你也走一趟了。” 陆宁芷点了点头:“好。” 他们一行人往出去走的时候,迟夏落后几步和葛静怡走在一起。 “我已经够小心了。” 葛静怡抓着迟夏的胳膊:“迟夏,我现在觉得,这女人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在盯着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做给咱们看的,这女人太聪明了。” “我们现在也觉得头疼。” 迟夏叹了口气:“对了,陶翰来找她的情况,你再详细跟我说一遍。” “也没什么特别的。” 葛静怡以手为梳捋了把头发:“我盯了两天,这女人都老老实实上下班,偶尔出去买个东西,啊对,还去了精神病院一趟,不过很快就回来了,这不一直没什么问题嘛,我们刚准备撤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来找她了。” “陶翰一开始来的时候,陆宁芷那些老板和同事都在场吗?”迟夏问。 “不在。” 葛静怡停了下来:“这个我确定,我当时跟着他进来的,他是直接找到陆宁芷所在的那个值班室的,两个人就说了几句话,很快陆宁芷就出来了,让他赶紧走,但是那个陶翰说什么都不走,说什么自己这些年都饱受折磨,他受不了,这次来是来赎罪的。” 迟夏蹙眉:“你确定陶翰是直接找到陆宁芷所在的值班室的?” 葛静怡点头:“没错啊,我很确定。” “走。”迟夏抓起葛静怡的手往回走。 葛静怡奇怪:“去哪儿?” “去值班室看看。”迟夏说:“你给我带路。” 葛静怡狡黠一笑,也来了兴趣,很快就把人带到了值班室。 许是陆宁芷和陶翰出来的急,值班室的门还是半掩着的,迟夏在门口就给了葛静怡手套和脚套:“戴上,以防万一。” 葛静怡依言应了:“你别说,我帮骆寻盯过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哎,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我在这儿给你望风。” “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迟夏已经走进去了:“也行,你在门口等我。” 葛静怡脚上套着袋子,挽着手臂靠在门口:“迟夏,会有一种情况,对方杀了人,你们却找不到证据定罪的吗?” “当然有。”迟夏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语言杀人最可怕也最没有后顾之忧。” 葛静怡往深想了想,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的妈呀,头皮发麻。” 迟夏不多一会儿就出来了,手上拿着个东西。 “这就完了?”葛静怡看着她:“这是陆宁芷的全家福?这有啥用?” “不知道,但不能白来一趟。”迟夏笑了笑:“拿个东西出去显得安心点。” 葛静怡哭笑不得,两个人很快走了出去,上车之前,迟夏把那张全家福塞进了包里。 葛静怡和骆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上车的时候,车里十分安静。 曹斌带着陆宁芷和陶翰坐在后排,迟夏坐到了副驾驶。 车子开出去很远,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曹斌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显得他们几个都还活着。 直到车子快要开到警局的时候,陆宁芷发出了一声叹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迟夏回头看了过去。 陆宁芷的目光也朝着她看了过来,视线相对,她扯了扯唇角,对迟夏说:“迟警官,这是我第三次来警局了。” “是,第三次了。”迟夏说。 “从这儿出来,我得去看我妈了。” 她看向窗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听:“这些破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了。” 陶翰听到这话,惊慌失措地朝她看了过去,但陆宁芷的目光并未给他分毫。 她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一只飞鸟说:“你们看那只鸟,飞的多好。” 迟夏看过去的时候,那只鸟已经不知所踪了。 第218章 人性卑劣 车子开进警局,曹斌率先带着陶翰下车,迟夏下了车才拉开了陆宁芷那边的车门。 一行人往里走,骆寻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是林文觉打来的。 “老曹,你带他们上去,我接个电话。”骆寻说着:“迟夏,你等等。” 曹斌一左一右带着陶翰和陆宁芷上楼。 骆寻和迟夏往远处走了走,接了林文觉的电话:“老林。” 林文觉的声音沉重异常:“老骆,我们这里发现潘海丽了,在一户装修了但业主还没入住的房子里。” 听到这个名字,骆寻眸色一凛:“潘海丽?活的还是……” “活的。”林文觉说:“但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已经联系医院了。” “需要支援吗?”骆寻问。 “不需要。” 林文觉说:“不过我建议你们那边的审讯推迟一点时间,最好等潘海丽醒来再说。” 骆寻已经听到他那边救护车的声音:“好,安顿好陆宁芷这边,我们来医院和你们汇合。” 他挂了电话,看向迟夏:“迟夏,你觉得潘海丽这个时候被我们找到,是好事还是坏事?” 迟夏凝眸沉思,过了一会才道:“她这个时候出现,只会坐实这次的火灾案是陶翰所为。” 骆寻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对方这时候抛出潘海丽,其实是为了让陆宁芷在这件事里面能独善其身。” 迟夏点头,往里头走:“是不是,测一测就知道了。” 陶翰直接被带到了审讯室,但陆宁芷,此刻人在招待室。 迟夏问了问曹斌,陶翰进审讯室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 曹斌苦笑:“用情至深,用情至深啊,他进去之前,让陆宁芷千万不要有压力,让她好好过日子,他今天的结局,都是报应,应该的。” 迟夏往招待室的方向看了看,陆宁芷妆容清淡,打扮得体,正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似乎感受到迟夏的目光,她也看向迟夏的方向,朝她轻轻颔首,还笑了笑。 迟夏心里叹了一口气,陆宁芷这样的女人,她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我去跟她说两句。”迟夏说:“你们别来了,骆队,等我出来咱们就去医院。” “好。”骆寻说。 迟夏往招待室走的时候,曹斌好奇问道:“医院?怎么又要去医院?朱崇亮那边又出幺蛾子了?” “不是朱崇亮,是潘海丽。” 骆寻说着,把林文觉的电话跟他又讲了一遍。 迟夏进了招待室轻掩了门,走到陆宁芷跟前:“需要帮你加水吗?” “不用。” 陆宁芷笑着看向她:“迟警官,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巧了,我也挺喜欢你的。” 迟夏坐了下来:“我有说过吗,一开始看到你照片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特别像一个人。” “哦?”陆宁芷来了兴趣:“谁?” “中森明菜。” “她啊……”陆宁芷笑:“我的荣幸。” “但是……”迟夏看着她:“她是美女,也是才女,但总被感情和亲情拖累。” 陆宁芷似乎在很认真的听她说话:“是吗,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起来,我们像是一路人。” 迟夏继续说:“矛盾越来越多后,她最终选择了与家人断绝联系。” 陆宁芷撑了撑下巴:“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这么做呢。” 迟夏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没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忽的说了句:“我们找到潘海丽了。” 陆宁芷终于怔了一瞬。 但下一刻,她没问潘海丽是谁,只说:“嗯,那恭喜你们了。”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就那么目光相对,陆宁芷眸光浅笑,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你对心理学感兴趣吗?”迟夏准备走的时候问她。 陆宁芷看着她,食指指腹轻点着纸杯的边缘:“研究人心,操纵人心,有时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不一定要感兴趣才能学。” 见迟夏还不走,她继续道:“人有劣根性,又有弱点,谁都一样,找准那个弱点,谁都能为你所用。” 迟夏回头:“那你享受吗,享受操控人心吗?” 陆宁芷想都不想就摇了摇头:“迟警官,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人心这种东西,见多了就懒得活了,这个世界又脏又烂,究其根本,根源都在这儿。” 她食指戳了戳心口:“爱,恨,欲望,卑怯,勇气,恐惧,都是成为杀机的理由,总有些东西,会逼你走上你不想走的道,你有什么办法吗,我又有什么办法吗?没有的,我们都没有,我们都是被操纵的工具,凭什么要挣扎的是我们,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迟夏没说话,她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宁芷又叫住了她。 “迟警官。” 她拉起自己的袖子,那上面被家暴的痕迹已经在越来越淡:“他打我的痕迹还没散,但他却已经死了几天了,并且永远都不会再有对我拳脚相向的机会了。” 迟夏扯了扯嘴角:“恭喜你。” “任何伤口,都会淡的。”她接下了迟夏这句祝福:“就看你愿不愿意赌一把了。” 迟夏转身出去了。 看着吱呀吱呀轻轻晃动的门,陆宁芷一声轻笑缓缓氤氲而上。 中森明菜吗? 她熟悉,太熟悉了,那个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但沉浮过后,人总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中森明菜有,她陆宁芷,凭什么不能有? 看到迟夏出来时脸色凝重,骆寻就知道了她的试探结果。 “拿上陆宁芷她爸那个案子的资料吧,路上我还想再看一看。” 迟夏脸色不容乐观,走过去将所有的资料都归拢到了一起。 骆寻跟曹斌交代了几句,和迟夏去医院和林文觉他们汇合了。 路上,骆寻才问迟夏:“和陆宁芷的聊天不顺利?” “她就差没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主使的了。” 迟夏翻看着那堆资料:“没证据,咱们没有任何证据,骆寻,咱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她是有罪的。” 她也没等骆寻的回答,注意力很快放在了那堆资料上,又道:“就算找出破绽,也只能了解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咱们尽力而为。”车子拐了个弯,骆寻说。 迟夏没再说话,直到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她才放下资料,猛地看向骆寻:“骆寻,或许陆宁芷父亲的死,和火灾案是一个道理。” 骆寻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是说……” 两人目光相对,异口同声:“借刀杀人。” “你看当年陶翰他爸的笔录。” 迟夏把当年的卷宗给他递过去:“当天他并没有出车计划,所以前一晚还喝了两瓶啤酒,但警方检查的时候并没有从他体内检查出酒精,直到现在这一点都难以解释,之所以出车,是晚上收到了一份订单,价格很高,所以他才决定出车的,陶翰当时一定跟他一起出车了,而喝酒的那个人,肯定是陶翰,他前面说了,当时开车的是他,不是他爸。” “而且当时陆宁芷他妈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所以她的笔录并没有被采纳。” 骆寻很快找到了重点:“她的笔录里说了,女儿跑了,丈夫要追钱,这两句话看起来前言不搭后语,但如果联想起来,或许可以理解为,陆宁芷拿了她爸的钱跑了,她爸追的是人,也是钱。” 突如其来的订单,确定了的出车计划,和必然要出门的陆宁芷和她爸,如果算好一路线和可能发生的一切,这场车祸的发生是必然的,而陆宁芷,则是那个知道真相的人,这样一来,她就握住了陶翰的软肋。 “陶翰喜欢陆宁芷。” 迟夏继续说:“她握着这个真相这么多年,直到她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想要故技重施脱离苦海,这个秘密就可以威胁到陶翰,利用他的愧疚心里和对自己的喜欢,陶翰就成了那把真正的刀。” 迟夏说完,忽的意识到,那时候,陆宁芷不过十九岁。 第219章 她要镜子 迟夏和骆寻到医院的时候,潘海丽还没醒来。 林文觉看到他们迎了上来。 “人怎么样?还能醒来吗?”骆寻问。 林文觉苦笑一声:“没什么外伤,就是被饿了几天饿晕了,已经输了营养液,待会醒来的时候吃点东西就行。” 骆寻松了口气,把医院门口买的午餐给他们递了过去:“先垫吧垫吧肚子,再跟我们说说详细情况。” 林文觉拿了水和肉包,又给卷毛递过去:“本来只是想再检查一遍那些户主的房间,我记得很清楚,当初消防,包括我们的同事都检查过,那些房子里不可能还有人,所以潘海丽只能是我们离开之后才被人关进去的。” “她所在的那户人家是什么情况?”迟夏问:“在此之前,她有求救的可能吗?” 林文觉咬了口肉包:“空房,已经装修好了,但家具还没放进去,户主人在外地,本来这次火灾要赶回来的,但被工作绊住了,至于潘海丽,找到的时候人就是昏迷的,无法确定之前的情况,得等她醒来。” 卷毛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包子,又喝了大半瓶水顺了顺嗓子:“有人这个时候把潘海丽扔在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跟陆宁芷有关?还是跟那个陶……陶翰有关?” “当然是陶翰。”骆寻,迟夏,林文觉一同开口。 卷毛愣了愣,小脑瓜快速地转了转,这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爆炸,放火,甚至包括那辆咱们一直想不通的电瓶车,都可能和潘海丽有关,她是物业人员,做这些事情自然很方便,那她和这个陶翰能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用有什么关系。” 骆寻说:“她只需要听从上级的命令,协助陶翰做到这些事情,能够确保陆宁芷能从这件事里面摘离出来就够了。” 卷毛过来坐下:“那她那个所谓的上级干嘛又把她抛出来?这么好用的一把刀,不应该好好留着嘛。”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迟夏才说:“或许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下场,而且,不排除她的上级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卷毛没明白:“啥意思?” “内部矛盾的意思。” 林文觉拍了拍肚子站起来:“好了,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卷儿,你去给她买点吃的,少买一点,刚醒来不能吃太多。” 卷毛点着头,擦了擦手就走了。 他们一走,迟夏往后一靠,后脑往墙壁上磕了几下,脑海里却莫名响起陆宁芷在招待室说的那些话。 她当时没太明白,为什么陆宁芷要把勇气这个词跟爱恨卑劣放在同等的位置,这会儿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十九岁的时候,她下定决心逃离畸形的家庭关系,十二年畸形的婚姻生活,她下定决心逃离,都是因为她走至末路而突然萌生的勇气。 这份巨大的勇气变换成她的杀机,促使她步步为营,将能利用之人全部变成她的刀,甚至揭开自己的伤疤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儿的时候,林文觉从病房出来:“潘海丽醒了。” 迟夏和骆寻进去的时候,潘海丽睁着双眼,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似乎还没搞清楚自己这会儿身在何地。 卷毛带着吃食上来,迟夏给她喂了点东西,潘海丽才回过神来,目光转向迟夏的时候,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见过。” “是。”迟夏收了粥碗:“至安疗养院,当初我们没见过你的面,但你肯定见过我们。” 潘海丽扯了扯唇角。 等她又缓了缓,迟夏才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恒祥豪苑吗?” 潘海丽想了想:“算是……知道吧。” “谁把你弄那儿去的?” “不知道,本来,这件事在计划之外,但有人抓了我,又把我抛出来,倒成全了我。” “谁?你有怀疑的人吗?” “没有,不知道会是谁,但不重要。” 迟夏眸光微沉:“那恒祥豪苑的火灾案,你参与了多少?” “嗯……” 潘海丽断断续续地说:“我在物业……要躲开监控进去,或者把人放进去,都……都很方便,陶翰就是我放进去的,他在没有人的房间里住了两天,所以你们在监控里是找不到人的。” “火灾发生后他和大部队一起逃跑,只要稍加掩饰,或者在浓烟密布的时候离开,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是不是?” 潘海丽嗯了一声:“我又刻意制造了浓烟,确保万无一失。” 骆寻当时觉得监控里的浓烟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 “部署火灾,你参与了多少?”迟夏又问。 “不多。” 潘海丽说:“我只需要提前将电瓶车骑上去,藏在空屋子里,再确保火灾当天陶翰不会被你们发现就够了。” “方晓峰他们死前曾注射了一种麻痹神经的药物,你知道那药的来历吗?” 潘海丽眼神微变,嘴上却道:“药是有人让我给陶翰的,至于是什么成分,我不知道。” “谁给你的?”迟夏问。 潘海丽缓了缓,看向骆寻他们:“能让他们出去吗,有些话,我只跟你说。” 骆寻等人立马脸色一变,卷毛道:“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将死之人,你们怕什么?”潘海丽忽的一笑。 迟夏蹙眉:“将死之人,什么意思?” “让他们出去吧。”潘海丽又说:“我就告诉你。” “老林,咱们先出去吧。” 骆寻对林文觉和卷毛说着,又看向迟夏:“迟夏,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迟夏点了点头。 骆寻他们退出去之后,潘海丽请求迟夏扶她起来,再给她倒杯水,迟夏一一照做,做完了才说:“现在可以说了吗?将死之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活不了多久了。” 潘海丽喝了口水:“这种破日子,我也懒得再过下去了。” “你跟狐狸是什么关系?”迟夏问:“老K呢,你又知道多少?” 潘海丽略显震惊地看着她:“我偶然听池潇说起过,你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记忆,看样子她低估你了。” “迟消?”迟夏问:“哪个迟,哪个消?” “池塘的池,潇洒的潇。” 池潇,迟夏终于知道了那只假狐狸的名字,却只觉得可笑,一个妄图取代她的赝品,连名字都要跟她如此接近。 “我还不知道有人这么关心我的记忆。” 迟夏想起围在笼子外面的那些孩子:“你跟笼子外面的那些人有什么联系?” “联系……”潘海丽说:“大概我们都是你踩着的工具吧。” 迟夏嗤笑一声:“用不着把我说的那么十恶不赦,我同样是受害者,甚至在我能力的最大限度上保护过你们,我不求你们感激我半分,但求你们要恨,别瞎了眼的恨错人,我的工作可不是背锅。” “但确实是因为你,我们才……” 潘海丽话还没说完就被迟夏打断了。 她站起来,脸色冷淡:“我再提醒一遍,我也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甚至我遭受的一切比你们还要可怕,另外,他手底下可不止我一个人,别逮着个人就乱吠,我没这个义务,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我觉得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转身就走,潘海丽却忽的拽住她的胳膊。 迟夏烦了这人,不愿意再跟她说下去,来找她讨债,她迟夏又不是冤大头。 “说正事吧。” 潘海丽拽着她的手没有什么力气:“刚才的事,就当我跟你开了个玩笑,你别说,你这个性格,我还挺喜欢的,不像池潇,假仁假义。” 迟夏冷嗤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陶翰吗?”潘海丽又问她。 迟夏冷然:“你倒不如说你帮的是陆宁芷。” 潘海丽微怔,很快笑了笑:“是吧,你没猜错。” 迟夏又转身,看着她:“原因?” “能帮我找个镜子吗?” 潘海丽却生硬地拐了个话题:“大点的,能看清楚我的脸的。” 迟夏沉默了几秒,让骆寻找个镜子过来。 第220章 宿命轮换 很快,镜子就到了潘海丽手上。 “你应该知道吧,我这张脸,是一个死人的。” 潘海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指腹一寸寸地描摹过自己的脸:“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本来长什么样子了。” 迟夏问:“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没有名字。” 潘海丽说:“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这些人,没有天赋,没有容貌,是被淘汰下来的残次品,我们没有名字,只有数字代号,我……我记得我大概是78吧。” “跟你一样的人,最后会怎么处理?” “不知道。” 迟夏拧眉:“那你为什么会为池潇做事?” “我谁的事都做。” 潘海丽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眼睛,那是这张脸上还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了活下去,谁能帮到我,谁能威胁到我,我就做谁的事,不过一开始,的确是狐狸带我脱离那个苦海的。” 迟夏又坐了下来:“听起来你一点都不感激她。” “不过是一个深渊到另一个深渊,有什么可感激的。” 潘海丽自嘲一笑:“你知道我和潘海丽的关系么?” “我要是知道也不会问你了。” 潘海丽又笑:“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这话在迟夏脑子里转了个圈儿她才捋过来:“亲姐妹?” “亲姐妹。” 潘海丽放下镜子,叹了口气:“当年老K的人来抓人,我曾经有机会成为那个留下的人,但造化弄人。” 迟夏眉头轻蹙,没说话。 “但她过的也不好啊。” 潘海丽说:“我无数次推演过我们的人生,如果当初的结果不一样,我们姐妹俩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是不是在她的人生里,我就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那你的结果呢?” 潘海丽摇了摇头,眼角湿润,眸中悲戚:“好像不管怎么推,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初的结果调换过来,也不过是将我们最终的归宿换个顺序,我如她一般被卖给人当媳妇,被打被骂,被奴役,最终早死,她如我一样,成为傀儡和工具,委蛇在一个又一个牢笼中不得好死,你看,有什么区别吗?” 迟夏看着她。 潘海丽目光湿润地朝她一笑:“迟警官,这世上的人定胜天和反抗,大都带着一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很遗憾的是,无论是我,还是我妹妹,亦或者如我一样的那些1号2号和3号,我们早早地就被人卸去了尊严的骨头,活下去就足够我们费尽心力,逆天改命只是存在于口号里的一句空话。” “你见过没了膝盖的人还能站起来的吗?人没了尊严,就站不起来了。” 迟夏感觉到,自己竟然因为潘海丽的这番话而口干舌燥。 她仔仔细细地顺着她刚才说的话,在心中走了一遍潘海丽姐妹俩的人生。 她发现的确如她所言,在贫瘠而又无所适从的环境里,她们的人生,似乎真的不会发生大的改变。 “这就是我帮陆宁芷的原因。” 潘海丽又说:“我想做一回别人的运气。” 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她的话也说完了,潘海丽看着迟夏:“我真的不讨厌你,刚才那话,不过是我故意刺激你的。” “那你达到目的了。”迟夏说:“我当时确实生气了。” 潘海丽呼出了一口长气,后脑靠着床头,扭头看向窗外:“我知道该恨谁,我知道的,可是也就只能到恨了。” 她很快又转过来:“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就在审讯室里跟你们的同事说吧,我又饿了,能再给我点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迟夏说:“可以点菜,点你喜欢吃的。” 潘海丽眼里有了点惊喜:“真的?” “嗯。” “我想换一套新衣服。” 潘海丽说:“要穿裙子,白色的,去一家洋气一点的餐厅,吃饭的时候会拉小提琴的那种,迟警官,能吗?” 迟夏如实相告:“这个不在我的权限之内,我可以帮你申请,在此之前,我们可能需要你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好。”潘海丽说。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迟夏说。 “我心情还算好,你问。” “瞿白。”迟夏问:“你知道瞿白吗?” 潘海丽摇头:“不认识,这个名字,我没听过。” 迟夏没再问,她出去,跟骆寻说了潘海丽的诉求。 骆寻想了想,又给常有为打了个电话,一番讨价还价,常有为最终同意了。 “内个……钱谁出啊,常局说了没有?”卷毛弱巴巴地问。 骆寻失笑不已,拍了他一巴掌:“反正不用你付,你就放心吧,赶紧去给她找个符合的餐厅,我们带她做个全面检查。” 下午三点的时候,潘海丽换上了衣服,去了她想去的餐厅,吃了她想吃的菜。 她的桌子上只有一个人,但有两副碗筷,吃饭的过程中,潘海丽时不时地就会给另外的空盘子里夹菜。 医院里那个镜子也被她拿了过来,就放在对面,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林文觉和曹斌回了警局审讯陶翰,迟夏和骆寻就在隔壁的桌子上看着潘海丽。 两个人不好说话,彼此用手机交流着,迟夏把他们在病房里的交流跟骆寻复述了一遍。 两人往来无言,只是打字的速度都越来越快,目光还得时刻注意着一旁的潘海丽。 潘海丽倒是不急不缓,一顿饭吃的慢条斯理,甚至还要了一小杯红酒,她一杯,对面的空位一杯。 饭菜见底后,她举起酒杯跟空位遥遥一碰:“咱们姐妹俩也就只能停到这儿了。” 红酒一饮而尽,她顺了口气,朝着骆寻和迟夏的方向伸出手腕:“警官,我们可以走了。” 骆寻起身给她铐上了手铐,用衣服掩着,迟夏挽着她的胳膊出去, 到警局的时候,林文觉那边已经审完了陶翰,正在核对相关笔录。 “陆宁芷呢,她什么反应?”迟夏首先问。 “也不见她急,找我们要了纸笔,正在备课呢。” 曹斌对其佩服万分:“不动如山啊。” “叫她出来吧。” 曹斌叫了陆宁芷出来,而此时戴着手铐的潘海丽正站在办公室正中央。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迟夏看到陆宁芷眉头轻蹙,眼神里的疑惑表明她是真不认识潘海丽。 潘海丽对她一笑,陆宁芷甚至觉得有些奇怪,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给她回了一个笑。 “迟警官。” 潘海丽凑近迟夏,声音很小:“不用试了,这个故事里,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只是那个微不足道的运气,虽然是被人驱使而来,但她却是心甘情愿的。 迟夏的目光掠过她又看了陆宁芷一眼,带着潘海丽去了审讯室。 她们的身影拐过走廊,陆宁芷才问:“刚才那个女人,跟这次的案子有关吗?” “你想听哪个答案?”骆寻说:“有关和无关有什么区别吗?” 陆宁芷站在那里,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她一笑,摇了摇头:“是我唐突了,那骆警官,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林文觉正好走了出来,把陶翰的笔录递给了骆寻。 在骆寻查看笔录的那段时间里,陆宁芷身形端正地站在他们跟前,她抱着双臂,目光淡漠而又坦然地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 她不在乎陶翰说了些什么,更不在乎刚才那个女人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她只在乎,过了今日,她将重获新生。 真正地,安安静静地。 过她的日子。 第221章 茶馆相聊 骆寻看完了陶翰的审讯笔录,又交回林文觉手中,给他使了个眼色。 林文觉把曹斌和卷毛叫了出去,让他们去陶翰的住所搜寻相关证据。 迟夏送完潘海丽也回来了。 “骆队,你们去审潘海丽吧。”迟夏说:“我想和陆宁芷聊两句。” 骆寻只是一思索就点了头。 但陆宁芷却说:“如果真的要聊,迟警官,我不想在这里聊。” 迟夏看向她。 “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已经足够配合你们,就算是犯罪嫌疑人被你们带到这里,到了时间没有证据也得放人,我心甘情愿地配合你们,但你们也不能真觉得我可以无限度配合吧?” 陆宁芷也看着她,眉眼看似温柔却疏离:“在你们无法给我定罪之前,我们至少能在咖啡馆里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咖啡馆人太多。”迟夏说:“茶喝的惯吗,警局门口有一家茶馆。” 陆宁芷侧头一笑:“当然。” “我想跟我的队员说两句话,你能回避一下吗?” “明白。”陆宁芷抬手一笑,重新回了招待室:“我等你。” 陆宁芷自己进了招待室,林文觉满是愁意:“老骆,陆宁芷咱们真就这么放了?” “不放能怎么样?” 骆寻苦笑一声:“陶翰的审讯是你亲自做的,作案过程条理清晰逻辑没有问题,没有撒谎的痕迹,现在只需要潘海丽那边补上相关空缺,老曹他们拿到证据,咱们就是硬塞,陆宁芷都塞不到作案过程里去。” “这不是还有迟夏嘛……” 林文觉还抱有一丝希望:“虽然我十分同情陆宁芷的遭遇,但这个案子……” “林大哥,就算我出场也没用。” 迟夏说:“我跟她聊天,只能最大程度上证实我们的猜测,但我们依旧没有任何证据,更或许她也并不会告诉我实话,另外,陆宁芷还有一个很强大的本事。” “什么本事?” “坦率和诱导,她很容易就会找到人的弱点,并且加以刺激,放大人的情绪。” 迟夏说:“在这个案件里,她从来没有逼着任何人去做什么事,事情的发展都是朱崇亮和陶翰他们的主观意识主导的,这就是陆宁芷坦率的根源,而她的坦率会转变为她的底气,所以她跟我们交流是没有顾忌的。” 骆寻加了一句:“更别说她还有个很强大的帮手。” 林文觉沉默下来,过了几秒,他看着招待室的方向:“凶手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不知道。”迟夏看了看时间:“我跟她聊聊吧,你们去审讯潘海丽,这个案子也该结了。” 林文觉和骆寻嗯了一声。 *** 警局隔壁的一家茶馆,迟夏没进去过,但林文觉他们隔段时间就要从这买两斤茶叶续命,迟夏路过的时候带过几次。 老板认出了迟夏,给她找了间最里面的包间,茶水也上了最好的,又很有觉悟地把服务员都叫了回去。 迟夏开了窗,陆宁芷拿起茶壶给她们倒水:“迟警官,你见过我妈吗?” “有机会的话,挺想见的。” 迟夏坐了下来:“你对你妈妈,是怎么样的感情?” “又爱又恨。” 陆宁芷说:“爱她给我生命,抚育我长大,恨她不懂反抗,还要带着我在深渊里挣扎,动不动还要跟我说,忍忍吧,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她爱我,更爱一个虚幻的儿子。” “你很快就发现,长大并不会变得更好,你父亲只会变本加厉,你妈只会越来越麻木,但你不愿意做跟她一样的人,你不再听她的话,那时候你和方晓峰正是相爱的时候,你不愿意你爸的存在拖累你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迟夏喝了一口茶,茶香顿时在口腔中扩散开来,她放下杯子:“两次利用陶翰,你的心情怎么样?” 陆宁芷手一顿:“什么意思?” “从小学到你高二,陶翰都跟你是一个学校,甚至上高中的时候,你们那么巧合地进入了同一个班级,在一个少年最叛逆的时候,你不仅是别人的喜欢,同样也是他的,而你,你很清楚这一点。” 陆宁芷摸了摸脸:“我妈清醒的时候,总说我这张脸生错了,我不应该从她的肚子里生下来,我这张脸,应该生在富贵人家里,可是这些,我能控制得了吗?” “至少你发现了这张脸有点可用之处。” 迟夏说:“你意识到,那些你反感的人,其实可以为你所用,你可以利用你的柔弱,你的眼泪,你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一句话,很多人都会为此趋之若鹜。” “在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上,大多数人都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脸对她带有偏见。” 陆宁芷说:“男人对此趋之若鹜,女人对此指桑骂槐,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会看她的内在。” “那陶翰属于哪一种?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你唯独选择了他?” 陆宁芷盯着杯子,有那么一会儿,迟夏见她微微垂着头,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一分钟后她抬起头:“如果我说,陶翰也侵犯过我,你信吗?” 迟夏眉头一拧。 “如果你们对他有过详细调查,会发现他履历出色,他的老师,朋友,邻居,同事都对他赞誉有加,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在一个少年最叛逆的时候,他对我造成了最大的伤害。” 迟夏给两人续茶:“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二退学前一个月。” 说起旧事,陆宁芷风轻云淡:“迟警官,我无法控制我这张脸要怎么长,但如果有人可着你欺负,你会如何?” “是我的话,加倍打回去吧。” 迟夏顺着她的话:“所以你想除掉你爸的时候,你选择了陶翰的家庭,那时候,有人帮你吗?你又为什么选择当时放过他?” “可能因为还有一点良知?” 陆宁芷笑了笑,没有回答迟夏第一个问题,只道:“,如果不是忍无可忍,我连脑子都不想动,朝九晚五,忙于工作和生活,我就这点追求,真的。” “是陶翰来找你的,还是你主动找到他的?” “他来找我的,确切的说,是有人把他送过来的,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陆宁芷看着迟夏:“男人的愧疚有时候会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这个时候,如果一个女人足够清醒,她就能够得到一切。” “陶翰或许知道当年那场车祸有个知情人,但他不知道是你,对吧?你,或者说帮你的人,也是利用这一点来挟制陶翰的,再加上他对你的愧疚和喜欢,一切水到渠成。” 陆宁芷笑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帮你的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 陆宁芷往后一靠,从兜里拿出个东西递了过去:“但这个,算是我给你的礼物吧。” 她的手一松,迟夏看到一个狐狸的挂坠。 迟夏盯着那个挂坠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它:“老实说,我不是第一次跟这个东西打交道了,但你知道他们帮人的前提是什么吗?” “什么?” “要得到,必先索取。” 迟夏将那个挂坠握在了手里:“你想过没有,对方帮助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知道啊。” 这有点出乎迟夏的预料,她问:“是什么?” 陆宁芷只是对她笑了笑:“迟警官,如果有可能,我很想跟你这种人交朋友。” 迟夏也没介意她的顾左右而言他:“理由呢?” “你看得清我的卑劣,也明白我的无可奈何,甚至有些时候,如果不是职业和良知的限制,你其实很赞同我的做法,不是吗?” 迟夏笑笑:“还有呢?” “你曾坠入过比我更恐怖的地狱,人在深渊里的时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是不是?” 迟夏刚想回答她,心脏却骤然一紧,剧烈的疼痛一瞬间从心脏传达到脑袋,迟夏一时间理不清楚自己应该先攥住心脏前的衣服还是该捂住脑袋。 看到她的样子,陆宁芷脸上一惊,身体甚至都离开了凳子,但迟钝了两秒后,她又坐了回去。 最后了,最后的关头了,再忍忍吧。 第222章 亲亲耳垂 “你应该记得自己吃过的那些苦,你是怎么在地狱里活下来的。” “迟警官,你经历过绝望吗,在蔓延的鲜血中看不到一丝希望,好像你的人生就只能在优胜劣汰中结束。” 迟夏的脑袋越来越疼,熟悉的痛感至少让她在内心最深处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对方想从陆宁芷这里得到的东西。 “茶里的药没有毒。” 陆宁芷说:“我原本不想这么做,但有个人告诉我,有人以为这是给你的毒,实际上这是你的药,相比之下,我愿意帮你一把。” 人为的刺激让疼痛聚焦于一个点后开始分散于全身,迟夏一手紧攥着心脏的地方,另一只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要……听实话……吗?” 陆宁芷没忍住,起身过去扶住了她:“算我欠你的。” 迟夏一把抓住她的手:“陆宁芷,帮我个忙。” “你说。” “倒了这壶茶,扶我去警局找骆寻,就说我突然犯病了。” 陆宁芷目光凝重地看了她一眼。 一声细碎而又得意的笑声从迟夏嗓子眼里挤了出来:“从进门开始,你下药的过程,都被我领口的微型摄像头拍了下来……就算……就算无法定你的罪……给警察下药这一点,足够让……让你麻烦很久了。” 陆宁芷胳膊一僵,没想到她竟然早就发现了。 “内容……随时上传到云端,你毁了……也没用。” 疼痛越来越厉害,迟夏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推了陆宁芷一把:“快去啊!” 一直以来气定神闲的陆宁芷,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点裂痕。 “我愿意成全你。”迟夏的脑袋磕在桌子上缓解疼痛:“但你得答应我,这辈子都没有下次了。” 陆宁芷很快倒了那壶茶,又走过去扶着她:“我就知道,你明白我。” 迟夏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回答她了,甚至她都没听清陆宁芷最后说了什么。 陆宁芷几乎是半边肩膀扛着迟夏进了警局。 张金国最先发现不对劲从保安亭冲了出来,陆宁芷将迟夏推给他,大声喊着骆寻的名字。 骆寻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来,冲下大楼门口楼梯的时候差点摔趴在地上。 “她怎么了!”骆寻第一时间从张金国手里接过迟夏,厉声质问陆宁芷。 也就是这个时候,陆宁芷感受到了害怕。 但她还是按照迟夏跟她说的告诉了骆寻。 “张队,跟老林他们说一声,不用担心,等我联系!陆宁芷,你还不能走!” 陆宁芷自动往里走了两步:“我知道。” 骆寻扶着迟夏上了车,车子很快驶离警局。 “最后一次。” 迟夏被疼痛折磨着,脑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磕:“他妈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车子极速前进,迟夏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些从未想到的画面。 枪声,密密麻麻的枪声。 一些熟悉的,仿佛近在眼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弥漫在她周围,夹杂着的,似乎还有呛人的焦臭味。 那不是她钻进人的肚子里闻到的血腥味,那是在枪声和炮火声中死去的人的味道。 迟夏忽地一把挡住了脸,做了个躲闪的动作。 骆寻一惊,一把握住她的手:“迟夏,马上就到了,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迟夏身体颤抖着,她好像分不清她现在多少岁,好像是六岁,又好像是八岁,她好像在无比陌生的地方惊慌失措地探寻着什么。 炸弹声轰地响起,她急切地想要找什么遮掩的东西。 她似乎在用力奔跑着,她看到瞿白浑身是血地站在烽火中朝她招手,她刚要朝他跑过去,面前轰然落下个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一次,她听到了无数人的尖叫,看到了无数人的逃散,以及她脚下那个人无法瞑目的双眼。 她想蹲下去合上他的眼睛,但下一刻,一道子弹打了过来,穿过那个死人的脑袋,血液和脑浆崩了她一脸。 她在恐惧中朝着子弹打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人笑着看着她,耳朵里传来他的声音:“夏,在这里,收起你的慈悲。” 迟夏抓着骆寻的手,死死地覆住了她的脸。 巨大的恐惧和黑暗将她包围。 她忽地又听到有人问她:“孩子,你看到了什么?” 她在明媚的房间里,用无比冰冷而又冷淡的声音告诉对方:“战争,死人,炮弹,孩子,女人,老人,血。”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跑,一直跑。”她说:“父亲说,我不跑,就会死。” 她在水深火热的折磨中中看到那个询问她的人。 陈应辉。 “骆寻,骆寻,你在哪里?” 迟夏不敢睁开眼睛,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此时此刻的思维和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骆寻的名字:“骆寻,你在哪里?” “迟夏,我就在你身边。”骆寻说。 “瞿白,瞿白。” 她仿佛又看到小时候的瞿白,他们只有用力的跑向对方才会获得一线生机,可是瞿白离她那么远,她怎么跑都跑不到那里。 “哥,哥,你跑啊,你跑啊,我跑不动了……” “我们要回去,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哥,我想回去。” “回去你想干什么?” “我想吃糖。” 她哭着说,不知道是说给骆寻,还是在回答记忆中的瞿白:“我想吃荔枝糖,我想吃糖。” 车子停在了陌生的地方。 那是骆寻的住所,比迟夏家里更近一点。 骆寻下车,去解开她安全带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 心疼,愤怒,不甘,很多他都无法解释的情绪在他的身体中无限壮大。 从熟悉的愤怒中,骆寻意识到,这种情绪,叫做无能为力。 将人背起来的时候,迟夏已经自觉地咬上了他的肩膀。 疼痛传来的时候,积蓄在他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消散了一点,他背着迟夏进了自己的房子,从冰箱的冷藏柜拿出药和注射器。 迟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两针!” “不行。”骆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掀开迟夏的袖子:“迟夏,我们慢慢来。” “我求你了。”迟夏哭着乞求他:“不想等了,我不想等了,这次不一样,骆寻,这次不一样!” 一针下去,骆寻坐在了地上,抓着她的手:“只能一针,你难受就往我身上招呼,我受得住。” 迟夏摇着头,意识混乱地去抓他的脸:“这次不一样。” 骆寻感受到她的药劲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因为他已经无法控制住她了。 “我说两针!” 迟夏愤然地甩开他的胳膊,一脚踢在他的胯骨,趁着他后退的那一刹那,扒开冰箱抢了一管药出来。 骆寻冲上来:“迟夏,你给我点时间,你别冲动!” 迟夏哪里能听进去他的话,她受够了这记忆的折磨,她受够了不清不楚,她受够了这偶尔来临的痛楚,她受够了这狗屁的过去。 身体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来,她仿佛根本不认识面前的人,只是机械地去对付他,只希望他不要再影响自己。 这种情况下,迟夏的体能短时间增长,骆寻又怕伤着她,顾了东边顾不了西边,只能一边先挡着她,化解她的招式让她的力量疏散出来,一边给林错那边打电话。 这样一来,他很快就被迟夏打的鼻青脸肿。 好在林错那边的电话接的很快,骆寻长话短说,询问林错的意见。 “骆队,麻烦你先拖一会,我打电话给邱医生,如果我的电话打过来,就意味着可以,如果我不打电话,这次就又得辛苦你了。” 骆寻应好。 似乎认出了林错的声音,迟夏短暂的清醒了几秒,她叫:“师姐?” 林错那边立即改变了策略,让江疑打电话,自己通过电话安抚迟夏。 骆寻趁着这个空档将人挟制住,迟夏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林错的电话就在一旁。 大概是林错的声音让迟夏找到了一丝归属感,又或者是骆寻身上的伤让她本能地克制着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屋子里除了迟夏粗重而又痛苦的呼吸声和林错一句又一句的安抚没有其他声音。 直到电话里传来江疑的声音,他说:“邱医生说,用吧,但一定要控制住人,最好让她的力都散出来。” 骆寻松了一口气,也不再管电话那边了,他拿了药,很快给迟夏注射了。 然后他抽了条干净毛巾给迟夏,背起人往外走:“迟夏,忍忍,稍微忍忍,我们马上就到地方了。” 迟夏在颠簸中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但她能感受到身下这个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别咬自己,要不咬我,要不咬毛巾。”骆寻又说。 迟夏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 她轻轻侧了侧,吻在了他的耳垂。 “骆寻。” “嗯。” “骆寻?” “嗯。” “骆寻。” “嗯,我是骆寻。” “对,你是骆寻。” 她再次确定,在车门打开的时候,又吻了吻他的耳垂。 “你为什么不红耳朵?” 骆寻把人放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又跑过去上车。 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他把一只胳膊递过去:“等你清醒了再亲,我再红。” 迟夏拿起他的手,紧紧覆住她的眼睛。 药劲又上来了。 第223章 我没瘫吧 骆寻带迟夏去的,是他经常去的一家拳馆。 老板是他的熟人,最近准备停业修整,因为有点事暂时耽搁了,设备都还没来得及收拾,骆寻也有钥匙,正好用得上。 迟夏压抑的药劲在看到那些设备的时候就红了眼,骆寻几乎是白挨着她的拳头才给她戴上了保护装备。 身体中来不及发泄的情绪和放大的感知记忆一浪一浪地朝着迟夏卷席而来,大批的记忆刺激着她,她出手的动作也一次比一次狠绝。 大概是感受不到目标物的回应让她感到厌烦,当骆寻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能自己亲自上手。 大不了两个人再像废物一样躺几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基本讨不到一点好。 等迟夏的情绪趋于稳定,积蓄的力量散尽,骆寻从台子上坐起来,艰难地查看了一下迟夏的状态,又瘫到了一旁。 瘫了两分钟,骆寻又马不停蹄背上迟夏去找了葛静怡。 葛静怡曾是个出色的医生,虽然直到现在,骆寻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医院。 但她有个私人诊所,设备齐全,去医院的话他担心迟夏有什么顾虑,现在只能先去那儿。 葛静怡也没多问,直到给迟夏做了检查,将人安顿好,注意力才放到了骆寻身上:“你俩这是又互相伤害了?” 骆寻这会儿累的嘴都张不开了。 “懂了,你这次的角色是个人肉沙包,是吧?” 骆寻翻了个白眼。 葛静怡把人扶起来:“来吧,八爷给你也做个检查,别被我姐们打废了。” 骆寻继续用眼神跟她交流。 等这对苦命鸳鸯都处理好,又都睡过去以后,葛静怡才松了一口气。 准备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来了什么坏心,十分贴心的将两位伤员的手牵在了一起。 刚坐在沙发上没多久,手机上就显示黑子打电话过来。 葛静怡往后一瘫:“金宝,能蹦跶了?我来探望探望你?” 正常情况来说,黑子这时候会嘻嘻哈哈的跟她怼两句,但这次他却严肃地开口:“葛静怡,我想跟你聊聊聂海舒的事。” 听到聂海舒这三个字,葛静怡猛地坐了起来:“你提他做什么?” “你是不是查到了一些线索?”黑子问她。 葛静怡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立刻把你的人手撤回来,葛静怡,立刻马上,你听我的,我会跟你解释。” 黑子的声音异常严肃:“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不然会出大事。” 听着他从未有过的语气,葛静怡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我这里还有点事,一小时后见。” 她挂了电话,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把咱们的人手撤回来,立刻。” 挂了电话,她又进去看了看骆寻和迟夏的情况,给他们留了纸条才离开。 骆寻醒来的时候正好是一个小时后。 葛静怡那张便签就贴在他的脑门上,他抬起仿佛断成了十八节的胳膊扒下纸条,看到她说有急事先走了,让他们醒来了自己离开。 骆寻起身查看了一下迟夏的情况,见她呼吸均匀,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找找迟夏的手机给林文觉打电话,就见迟夏也醒来了。 迟夏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愣,眼珠子终于动了动看向了骆寻。 “我是不是瘫了……” 骆寻给她倒了杯水过来,熟门熟路拉开抽屉找到了备用吸管塞进迟夏嘴里:“是,您是得半身不遂一会儿。” 迟夏一口气吸完了半杯水,看着他鼻青脸肿:“骆队,你怎么成这样了?” “拜您所赐。” 骆寻拿走了吸管,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迟警官,这赏赐咱还有下次吗?” 迟夏艰难地向他保证:“没了,我保证。” 骆寻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会?我得回趟警局。” “我得缓缓脑子。”迟夏问:“陆宁芷走了吗?” “没有,我让她在警局等着。” 骆寻问她:“当时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将计就计。” 迟夏说:“陆宁芷在茶里下药了,人为刺激我发病的药,我衣服上第二颗扣子,是个微型摄像头,过程都记录下来了,回头给你看。” 骆寻找到她的衣服:“你到底是哪来这么多高科技的东西?” “托师姐的福,她有个好弟弟,我属于沾光的。” “但你想过没有。” 骆寻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张姹紫嫣红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如果这个药不是刺激你发病的药,你要如何处理?如果陆宁芷趁着你发病的时间弄死你,或者有人进来弄死你,你怎么办?如果这是毒药,你怎么办?” “逻辑有问题。”迟夏眼巴巴地看着他说。 “什么?”骆寻愣了愣:“请问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听进去了。” 迟夏说:“潘海丽告诉我,狐狸的名字叫池潇,跟我很像,是不是?” 骆寻思考着她这话的意思,忽的明白过来:“她费尽心思想取代你,那她……那她应该是最不愿意让你恢复记忆的那个人,怎么会用药刺激你?” “但陆宁芷又告诉我,有人以为这是我的毒,但又有人又告诉她,这是我的药。” 迟夏说着想坐起来,被骆寻给摁了下去。 “第一个有人,是那个池潇,第二个有人……” 骆寻顿了顿:“是帮你的人。” 迟夏笑了笑:“对,更何况我们都很确定,陆宁芷在这个关头绝不会乱来,我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就功亏一篑了,再参考潘海丽的情况,我就意识到,池潇在这件事里,也被人利用了,不然潘海丽是不可能被我们抓到的。” 真正帮陆宁芷的,是她心里呼之欲出的那个人。 至于潘海丽,在这个案子里,她也在一定意义上获得了解脱。 操纵整个局面的人,是瞿白。 陆宁芷和潘海丽说的都太过隐晦,她们都在自觉地保护着背后的那个人。 但对于迟夏来说,这一点并不难猜,或许瞿白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真正确定了这一点的时候,迟夏彻底意识到,她和瞿白选择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而此时此刻,她也意识到,就像潘海丽说的一样,她的命运里出现了太多的运气才走到今天这个程度,但瞿白,他好像只能选择那一条。 看到眼泪忽然从迟夏眼角滑落的时候,骆寻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默不作声地找到纸巾给她擦了眼泪:“摄像头里的东西,我们只能牵制陆宁芷,还是得放她走。” “这样就够了。” 迟夏叹了口气:“心情有点复杂,觉得不甘心,又觉得停在这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案子,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直到被我师父点醒。” “他怎么点的你?” 骆寻笑了笑:“他罚我把少年包青天和神探狄仁杰看了八遍。” 迟夏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方式?” “叫我分清法理和情理。” 骆寻说:“看完了其实也没太明白,觉得人到底活在现实中,和文艺作品还是要分开的,但后来才明白,我们干这个的,不外乎也就这两种东西了,可有时候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所以我又去问我师父,问老常,问张队,问一些前辈。” 迟夏又缓过来了点力气:“那他们都怎么说?” “大家都和我一样没有答案。” 骆寻抿着嘴叹了口气:“他们也时常在怀疑和接受中摇摆,最终都屈服于一个东西。” “什么?” “证据。”骆寻说:“证据到哪儿,就停在哪儿。” 迟夏想了好半天,说:“睿智。” “好了。”骆寻站起来:“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再回局里。” 他一直没问迟夏,在两管药的刺激下,她有没有记起所有的记忆。 也没问他,那个帮她的人是不是瞿白。 第224章 黑子失恋 送迟夏回去,她不去卧室,非要窝在沙发上的时候,迟夏自己才说:“骆队,这次真的没有下次了。” 骆寻拿着毯子出来,站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 “那……” 他开口却是:“打个电话给你师姐,她一定很担心你。” 迟夏朝他笑笑:“这次真的能理清楚了,等我理清楚我就告诉你。” 骆寻把毯子给她盖上:“好。” “这两天我想去见陈老一趟,你陪我去?” “陈老?陈应辉?” “嗯。”迟夏说:“陈老应该就是负责封锁我记忆的人。” “好。” 骆寻答应了:“你先休息,我去局里,有事情就打老林的电话,我的落在家里了。” 迟夏有气无力地扬了扬下巴。 骆寻回到专案组的时候,陆宁芷还在警局,看到骆寻脸上的伤,她有些震惊,竟然有点小心翼翼地问起迟夏的情况。 骆寻朝着同样震惊的林文觉他们抬了抬胳膊,示意他们待会再聊,叫上陆宁芷:“你可以走了,我送你出去。” 陆宁芷跟他一起出去,电梯里,骆寻说:“陆宁芷,事已至此,好好过你的日子,不管以后谁找上你,都不要跟他们做交易了。” 陆宁芷看着他。 “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帮你完美脱身。”骆寻说:“和恶魔做交易,你也有可能变成恶魔。” 陆宁芷笑了笑:“骆警官,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最好是吧。” 电梯门开了,他们走出去,骆寻说:“我们也祝福你会是。” “或许你以为我是操纵者。” 陆宁芷跟他面对面:“但是骆队长,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想过。”骆寻说:“你这么一说,我确定了。” “各取所需罢了。” 陆宁芷转身:“普通人最难做,很少有人明白这一点。” “最后一个疑问。”骆寻对着她的背影:“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你十九岁,那次车祸,有人帮你吗?” 陆宁芷向前走去,只说:“你猜。” 骆寻站在台阶上,目送着陆宁芷离开,夕阳西下,她的身影被拉长,但她却好像走在了一条康庄大道上。 骆寻忽然想起送徐洋的那天。 那一天,那个少年也迎来了他的新生,他在初升的朝阳中离开警局,和如今的陆宁芷,仿佛两条分离的线缓缓交汇到了一起。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样两个人殊途同归的人,他们最终的归宿,到底是怎么样的。 骆寻转身上楼的时候,咖啡馆里的葛静怡和黑子已经沉默很久了。 直到葛静怡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腿:“楚金宝,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我不喜欢猜。” 楚金宝为难地皱着眉:“你听我的就好了。” “我怎么听?” 她克制地拍了一下桌子,倾身向前:“你反过来想一想,你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莫名其妙找到你说这个事必须马上停止,你怎么样?是个人都要刨根问底,更何况是我,我葛静怡这一辈子最讨厌糊里糊涂。” 黑子更为难了。 “还有。” 葛静怡继续说:“我的兄弟受了伤,为什么是你先知道,我要是没听你的话,没让他们撤出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你问问你自己,换了你,你能不问个青红皂白?” 黑子被她说的口干舌燥:“八爷,我能害你吗,你想想,我不会害你的。” “你不告诉我就是害我。” 葛静怡堵住他的话:“楚金宝,你知道我在找聂海舒这件事上的毅力,我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的,但你现在肯定知道点什么,是不是?” 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完了,楚金宝毫无所觉,举着杯子在嘴边装模作样。 他现在就跟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遇见过聂海舒这件事他已经决定烂在肚子里了。 但好死不死的, 瞿白那边忽然联系,让他赶紧通知葛静怡,让她把放出去的人都撤回去,即便葛静怡真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但还是有几个兄弟受了伤。 “行,你不说是吧,行,楚金宝,你厉害,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逆反心理。” 葛静怡拿起手机:“不闹一场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我八爷的名号是怎么打出来的吧?” 黑子当然知道她冲动起来是什么样的。 “我他妈的,我跟他都领证了你知道吗,我他妈的跟他领证了!我连自己男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葛静怡这句话,黑子手上的杯子掉在了桌子上,一时间目瞪口呆。 葛静怡看了他一眼:“你想,他的事我能不管吗?” 在她拿起手机的时候,他站起来夺下她的手机:“我的爷,你先坐下行不行!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行不行!” 葛静怡坐了回去。 黑子捡起杯子:“真……真领证了?” 葛静怡点了点手机给他推了过去,手机上正是她和聂海舒的结婚证照片。 直到屏幕熄灭了,黑子还低着头,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机推到了葛静怡跟前:“行,所以我现在是单方面失恋是吧?” 葛静怡没说话,他又说:“你可千万别觉得对不起我啊。” 葛静怡松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 “咱们说正事。” 黑子清了清嗓子:“和聂海舒一样,我也有个很亲近的弟弟,被人害死的,我想为他报仇,一直在努力。” 说完这话,他没再说,就看着葛静怡。 “所以你们在做相同的事,对吧?”葛静怡问。 “应该是,这也是我的猜测,但葛静怡,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必须告诉你,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你的一腔热血,以及我的,都不过是以卵击石,你是听得进去话的人,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葛静怡一口喝尽了剩下的咖啡,又招手叫了两份:“那你的帮手是谁?” “如果我说我不清楚,你信吗?” 葛静怡盯着他看了半天:“信。” 黑子倒有点受宠若惊:“寻哥没跟你说过,我以前是个贼?” “我知道啊。” 葛静怡说:“但我清楚,你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我撒谎。” 咖啡送了上来,黑子拿起来朝她碰了碰:“这夸奖我收下了。” 葛静怡碰了碰他的杯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手底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子拿出手机,把瞿白那边发给他的消息给葛静怡看:“虽然我到现在都无法判定这个人是好是坏,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没害过我,这是他给我的消息。” 那条短信上写着:让葛静速撤人手,危险。 葛静怡看着那条短信陷入沉思。 黑子又说:“既然合作就要选择相信,所以就算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还是第一时间给你打了电话,结果你也看到了,如果你当时没有信我,后果会是什么,八爷,只靠我们自己的能力,我们无法与敌人抗衡。” 葛静怡终于开了口:“骆寻知道这事吗?” “大概有所察觉吧,知道我在查,没过问过。” 黑子说:“但我想告诉你,我的事情,迟夏知道。” 葛静怡回忆起和迟夏认识的点点滴滴:“所以我们的目的,可能是相同的?” 黑子点了点头:“我不愿意瞒着寻哥,但在此之前,我又怕给帮我的那个人带来麻烦,直到迟夏的介入,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 “与其我们各自为盟,为什么不能相互合作?”黑子说。 “迟夏的事,骆寻知道吗?”葛静怡问。 “这个我不清楚,但人长了嘴,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你的合作伙伴呢?” 黑子顿了顿:“这个我来处理,至于聂海舒,我的猜测是,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藏的深。” 葛静怡眼睛热了热:“也意味着,他面对的危险更多?” 黑子点头:“所以我们绝不能乱来,有时候你以为的对,恰恰会给他带来危险。” 葛静怡拿起手机,又发了好几条消息出去。 黑子这时候才真的确认,为了找聂海舒,葛静怡到底做了多少。 他知道瞿白和迟夏的关系匪浅,但他并不知道这两人的阵营是否冲突。 而迟夏的身份是否会让他们成为对立面他更不清楚,这一点,在迟夏本人没有告诉大家之前,他作为一个外人只能选择保密。 无论是骆寻还是葛静怡,他都不能说。 他要讲信用的。 第225章 爸爸再见 “聂海舒……” 葛静怡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他真的和我们一样吗?” “我只能说我倾向于这种可能性,很倾向。” “这就够了。”葛静怡舒了口气:“楚金宝,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 黑子挠了挠脑袋:“你别,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正经起来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不一样。” 葛静怡一脸认真:“在聂海舒的事情上,我一直像个无头苍蝇乱窜,做了好多事儿又跟没做似的,但你今天给我指了条明路。” 看她的样子,黑子干笑两声:“缘分,缘分吧,老天爷早就注定咱们要遇到一块儿的。” “啊?” 黑子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引起她的误会,赶紧找补道:“不是,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咱们几个人只有遇到了,事情才能往下进行,哎呀,反正你千万别误会啊……” 葛静怡忽地笑了起来,看的黑子那颗原本就紧张的小心脏又激动了起来。 他很快熄灭了自己又窜上来的火苗,人家都领证了,他再激动就有点惹人生厌了。 葛静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黑子,这样,迟夏这两天应该没有时间,咱们回去后整理一下各自的线索,到时候我去找迟夏聊。” 黑子一想,这是个好主意。 “那……寻哥那边……”黑子征求她的意见:“我要不要跟他……” 葛静怡立马抬手打断他:“你别,等我跟迟夏聊过以后,这事就算要说也是迟夏去说,至于你,骆寻会明白你的意思的,但如果你先说了,骆寻和迟夏之间反而会有矛盾,那咱们就是添乱了。” 黑子折服一般地点了点头。 在黑子和葛静怡达成共识的时候,迟夏在半梦半醒间看完了几部战争题材的电影。 她试图通过电影的刺激来巩固她脑海中的记忆。 她一直觉得,最差也不过是前两次记起的那样了,现在才知道,果然最后登场的才是压轴。 她也终于知道,当初折磨着她无法融入正常生活,不得不封闭记忆的缘由是什么。 这一次,她真的全都记起来了。 电影播完,房间归于沉寂的不久后,她忽的睁开眼睛,爬起来从书桌上拿了画本过来。 房子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外面的风吹动窗帘,混合着铅笔在纸上沙沙地声音。 半个小时过去,迟夏修改好了画本上的画像。 细看那张画像,和如今的老K十分相像。 迟夏画的,正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个代号叫老K,真名叫黄维生,她曾经机械地叫着父亲的男人。 这张画像就像是记忆回归的开始,即使胳膊还是很难受,但迟夏手上的铅笔没再停下,直到她画的筋疲力尽又睡了过去。 骆寻中途给迟夏打了个电话询问她的情况,专案组的事情忙完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了散落在地的诸多画纸。 有人,有物,也有建筑,更有一些被定格的画面。 骆寻悄然地收着那些画,看到其中一些画面,已经通过黑白的画面描摹出了她缺失的过去到底是如何动荡。 巨大的体力消耗让迟夏的敏锐程度大大降低,直到骆寻抓住毯子一角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来,猝然出力的时候听到骆寻的声音:“是我,别担心。” 积蓄到胳膊上的力气顿时又撤了回去,她浑身无力地瘫在沙发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很晚了吗?” “嗯。” 骆寻把手上的画放在了桌子上:“局里太忙,我妈那边炖了点滋补的东西,估计过不了多久就送过来了,很饿了吧?” 虽然肚子里空荡荡的,但迟夏的关注点却是:“啊?谁送?我要不要洗把脸,我总不能这么见你爸妈吧?” 骆寻原本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别紧张,托人送过来,要见面也不是这个时候。” 迟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是真饿了,我连点外卖的力气都没有。” “那你怎么不联系我?”骆寻坐了下来:“是我的疏忽,忙起来我就忘了这个事。” “又不是什么大事。” 迟夏打了个几个哈欠,看到被他收起来的画:“画给我。” 骆寻把画给她拿过来,迟夏调整了一下姿势,从里面找出黄维生的画像:“老K。” 骆寻把画像拿过去:“明天就让卷毛查。” 他从中找出比较潦草的一张:“这张图……也是你记忆里的东西?” “嗯。” 迟夏没怎么看那张图:“那次他带着我们去战乱区,要我们在混战中活下来,我们必须在他规定的时间找到彼此并汇合,那应该不是我第一次去那里。” 骆寻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老K的真名叫黄维生。” 迟夏主动转移了话题:“但他这个人诡计多端,肯定会有多重身份,黄维生这个身份,应该会是他最干净的那个。” 骆寻应着,握住了她的手。 他感受到自己此时的窘迫和无奈,听她语气淡然地说着被血刺弥漫着的过去,他甚至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表情和情绪去面对她。 是安慰她一切已经过去了,还是向她保证,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还是表达他此刻的心疼和愤怒? 好像哪一样都不够,他只是喉头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活了三十年来,竟然在这时候笨拙的有点手足无措。 他的掌心燥热而又粗糙,迟夏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和小心翼翼的克制。 “所以你一定得给我往他嘴里塞碎布的机会。”迟夏说。 “嗯,没有机会也给你创造机会。”骆寻像是承诺一样坚定地说。 “至于瞿白……” 她提起这个话头,被骆寻打断:“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迟夏摇了摇头:“在我的记忆里他的确很难有生还的可能,所以一直以来,介于我身份的原因,我们之间一直都刻意地保持着疏远,很多东西都无法光明正大说清楚,有时候只能靠隐晦的提醒去猜测。” “他一定也很难。” 骆寻说:“你说过你们的记忆都出了问题,你的记忆是为了让你过的更好而被封锁,那他只能跟你是相反的。” 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得难过,迟夏觉得开口只会更让人悲伤。 兜里备用机响了响,骆寻拿出来看了一眼:“先别想这个了,东西到了,我去拿。” 迟夏懒洋洋地点了点头:“好。” 骆寻下楼,在小区门口见到了来送东西的骆纬钧。 骆纬钧拿出好些东西:“你妈听你一说,一激动就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这些小菜都是能放几天的,放冰箱就好,最好尽快吃完,吃完了家里再做。” 骆寻接过东西:“好,她看到肯定高兴。” 骆纬钧笑了儿子一眼,又有点担心:“我看你点的都是补品,是不是小姑娘出什么事了,受伤了?有没有去医院?” “是有点事,不过现在没什么大事,等她好了,我带她来见你跟妈。” 骆寻说。 骆纬钧合不拢嘴:“那你妈这段时间可有的忙了,行了,别耽搁了,赶紧上去,有什么事情我们能帮上忙的就给爸打电话,你别忘了,你爹妈虽然出去了这些年,还是有点本事的。” 他说完这话就上了车,冲骆寻挥手:“赶紧回去,好好照顾人。” 骆寻这时候才想到了什么,他凑近车窗:“爸,你是真没看到你儿子鼻青脸肿吗?” “啊,看到了。”骆纬钧探过来:“心思都放在儿媳妇身上了,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骆寻哭笑不得:“打拳失手了。” “那没事。” 骆纬钧发动车子:“旁边有个药店,你去买点药吧,要不爸明天再给你带也行。” “您走吧。” 骆寻默默退了回去:“再见。” 第226章 有人无眠 骆寻回到楼上的时候,迟夏已经开了客厅的灯,刚把医药箱拿出来。 见骆寻提着那么多东西进来,她瞠目结舌:“这……这么多?” 骆寻把东西放下来:“小菜可以放几天,其实也不多,你冰箱不是空的吗,正好填补填补。” 迟夏吸了吸鼻子:“好香的鸡汤味。” 骆寻往出来拿东西:“我妈的拿手好菜,你过来坐着,我去厨房拿碗。” 骆寻从厨房出来后,迟夏先给他处理了脸上的伤,抹了药膏才吃饭。 两个人都饿着肚子,迟夏又没有多少力气,吃饭的时候话都不想说,倒是鸡汤一下就喝了两碗。 骆寻把撕好的鸡肉放进她碗里:“时间有点晚了,不要吃的太饱,陆宁芷这个案子基本收尾了,你明天不用去局里,倒是老林他们都嚷嚷着想来看你,我给拦下了。” “过两天吧,过两天我请大家去我家。” 鸡汤温暖了迟夏的心灵:“有些事也该跟大家说清楚了。” “好。” 骆寻啃完了一根鸡骨头:“吃完了你就去休息,这些东西留着我收拾,收拾完我就回去。” 迟夏抬起头,嘴巴上油亮亮地看了他一眼。 “还是我在这打个地铺陪你?”骆寻又问。 迟夏默默点了点头:“我觉得我现在有点脆弱,你有必要留下陪陪。” 骆寻笑了笑:“好。” 迟夏满意了,吃饱喝足,竟然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饭困。” 骆寻看她眼睛都快眯到一块去了,赶紧把人扶起来:“趁着困意赶紧去睡,待会清醒了又睡不着。” 迟夏机械地顺着他的力道往卧室走:“刷牙,我得刷个牙。” 骆寻又把人塞进了洗手间。 折腾了二十来分钟,迟夏躺在床上,被子往上一提:“骆队,晚安。” “晚安。”骆寻往外走:“灯给你关了。” 迟夏已经不说话了。 骆寻关了灯出去,收拾了餐桌上的残羹剩饭,又把那些小菜都整理到冰箱,最后找到两个冰袋,轻手轻脚躺在了沙发上,一边隔着毛巾敷脸,一边看迟夏画的那一沓画。 客厅的台灯亮了一夜,骆寻累的很,但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一样夜半无眠的,还有瞿白和池潇。 阿德帮瞿白拿了件外套过来,忍不住问他:“先生,您觉得迟小姐这次能恢复记忆吗?” “但愿能吧。”瞿白站在窗前,看着悬于天边的月亮:“我其实也没有把握。” “那个药的效果要比她往常注射的好一点,如果这次能够完全恢复记忆,那她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阿德尽可能往乐观的地方说。 但只有瞿白最清楚,有些回忆想起来,无异于再去地狱走一遭。 “阿德,女孩子生气的时候会想做什么?”瞿白忽地问。 这可难住了阿德,他绞尽脑汁,最终艰难地说:“购……购物?吃好吃的?” 瞿白想想迟夏做这些事的样子,有点发笑:“这是一点点生气,再生气一点的。” 阿德苦思冥想:“先生,那我是真想不到了。” “那你生气的时候呢?”瞿白问。 阿德想也不想:“狠狠揍一顿程九跟矬子。” “对,就是这个。” 瞿白十分认可这个答案:“不瞒你说,我生气的时候也想这样。” 阿德眼睛一亮:“那我去把程九和矬子绑起来?” 瞿白忍不住掀了掀眼皮:“且不说程九跟矬子现在人在哪里,你哪次生气真打他们了?” “上次啊。” 阿德理直气壮:“上次他们给你做测试,程九和矬子阴阳怪气,我当着老K的面把他俩收拾了一顿。” 瞿白差点噎住,苦口婆心地教导他:“情况不一样。” 阿德:“那……” “等她休养好了再说吧。”瞿白关上窗户往回走:“现在也没力气揍人。” 阿德跟着他:“如果迟小姐记忆恢复,那五年前的案子……” “肯定要查的,谁也挡不住。” “可是……”阿德欲言又止。 “知道真相是她的权利。” 瞿白下了定论:“余吉那边可以行动起来了,别让池潇先抢了头。” “好。”阿德说:“我立马安排下去。” “这么晚你安排个什么。” 瞿白失笑,拍了他肩膀一把:“你是真拿自己当夜猫子了,睡觉,明天再说。” 他说什么,阿德都说好。 这边安然去休息,但池潇那边却不一样。 屋里的东西已经被她摔了个遍,甚至水果刀扔出去的时候还划伤了手下林枫的胳膊。 看到血从他胳膊上淌下来的时候池潇才停了下来:“潘海丽为什么会被警察找到!迟夏为什么没死!药不是都给陆宁芷了吗!” 林枫如实回答:“这个……还在查。” “你永远只会说还在查。”气劲儿过去,池潇心里终于舒服了点,又被他气到了:“是不是瞿白那边搞的鬼?” 林枫捡着地上的东西:“一开始是怀疑的他,但现在,线索似乎走到了程九那边……” “程九?”池潇拧眉:“怎么会是他?程九跟迟夏能有什么关系?” 林枫道:“潇,迟夏是老K不让动的人,老K不会让她出事的,你当时想法本来就危险,而且,程九一直想要金三角那条线。” “他做梦!”池潇眸眼狠厉:“胃口未免有点太大了,我的线也敢抢?” “现在只是怀疑,咱们还没有证据。”林枫说:“潇,以现在的情况,没有必要跟他为敌。” “一个喜欢换头的人妖,我池潇还怕他不成!” 池潇瞪了林枫一眼:“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副唯唯诺诺怕惹事的样子!” 林枫低下头没说话。 池潇看了眼地上的狼藉走了出去:“叫人来打扫。” 林枫跟了出去:“晚上蝎子来了一趟,说老K明天要见你,你明天小心点。” 听到这个,池潇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有什么可怕的?”她坐到了沙发上:“要么杀了我,要么……”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眼里狠绝无比。 但心里还是烦躁不已:“屠国林那边呢,有进展吗?” “他太谨慎了。” 林枫说:“我们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才是屠国安,与其这样,要不要我……” 林枫以手为刀抹了抹脖子。 “你的脑子总是用不到该用的地方。” 池潇越发烦躁:“迟夏早就盯上了屠国林,你杀了他,是不是明目张胆把线索送到他跟前去,长点脑子吧,阿德的脑子都比你有用。” 林枫神色未变,沉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他问池潇:“如果迟夏记忆恢复,你会怎么做?” 池潇喝完杯子里的红酒:“如果真走到这一步,那就让她查,我倒想看看,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 “那瞿白那边呢?”林枫问:“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池潇看向他:“林枫,你不会真觉得我爱瞿白爱惨了吧?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也是有期限的,就像陆宁芷对方晓峰,我对瞿白,并无不同。” 林枫脸上终于有了点惊讶之意:“所以你……” 池潇失神了一瞬,手上的红酒杯一松,落在地上摔碎了。 她看着玻璃渣,一脚踏了上去,脚底渗出血来也不在意:“碎了的东西,我何必有病到要把它拼起来?反而伤了自己。” 林枫皱了皱眉,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腕,抬起她的脚。 “我跟瞿白,真真假假,谁说的清呢。” 她冷笑一声,看着地上沾了血的玻璃渣。 第227章 她的身世 迟夏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 醒来的时候,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和隐约透过窗帘漏进来的光,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分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尝试清醒了好一会儿,她起身下床,挪过去拉开了窗帘。 外面天光明媚,光影灿烂,刺的她眼睛生疼。 心里佩服了一番自己的睡眠能力,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客厅隐约传来声音。 “我说邱老,你这耍赖啊!” “你能出老千我不能耍个赖了?” “不是,那张牌真不是我拿的……” “你欺负我老头子老眼昏花啊?” …… 迟夏拉开卧室的门,看到瘫在地板上打牌的归来和邱老愣了愣。 很快她又抹了抹眼睛,手臂传来的酸痛让她意识到这真不是自己眼瘸了。 “哟,能干人上完天回来了?把人家好好的小伙子打的鼻青脸肿自豪不?” 邱老嘴上阴阳怪气,眼睛却把人扫了一圈:“您睡清醒了?” 迟夏呲牙一笑:“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 “连夜来的。”邱老招招手:“过来,我再看看你的情况。” 迟夏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已经挂完的吊瓶。 归来收起纸牌:“大清早就到了,谁知道你睡得跟猪似的,邱老先简单给你做了个检查。” 邱老一眼剜了过来:“愣着干啥,坐下啊,这是你家,你别搞得我一个老头子欺负你的样子啊。” 迟夏为难地拍拍腿和胳膊:“疼,酸,胀,坐不下去……” “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原来还知道疼啊?” 邱老指使归来给她搬个椅子过来:“感觉怎么样?” 迟夏有点委屈:“感受不到我骨头了……” “谁问你这个,我又不瞎。” 邱老胡子一翘,点了点脑袋:“我说脑子,脑子怎么样了?” “啊……”迟夏还有点迟钝:“恢复了。” 邱老和归来同时松了口气,很快又瞪着她:“这幸好是恢复了,要不就你这块小身板,我看你是不折腾到半身不遂不罢休!” “这不是恢复了嘛。” 迟夏嘟囔着:“我刚想起悲惨的过去,你别骂我啊……” 邱老气不打一处来,又看她那副样子,一口气自己咽了下去:“去去去,收拾收拾,咱们再去做个精细检查,要不我不放心!归来,你给江疑他媳妇打个电话,问她能不能过来。” 迟夏脖子一缩:“师姐也来了?” 归来幸灾乐祸:“是啊,去你们警局了。” 迟夏不禁打了个冷颤,双手合十面露乞求:“我求求你们了,到时候帮我说两句好话……” “那你休想。” 邱老首先表明态度:“没人管着你,你连自己这条小命都不知道珍惜,真是离了家就无法无天,太叛逆了!” “就是,太叛逆了。” 归来附和着邱老,收到了林错发来的消息:“错姐让咱们先过去,她看情况过来。” 迟夏洗漱了一下,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他们又去了上次邱老那个朋友那里。 等一系列检查做完的时候也没等到林错来,邱老忽的想起了什么:“发病结束的时候,谁给你处理的?” “一个朋友。”迟夏说:“以前是个医生,怎么啦?” “有点本事。” 邱老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看到她又觉得来气:“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迟夏低头,悄悄打了个哈欠。 邱老小胡子一翘一翘的,背着手走在最前面,迟夏和归来走在一起,小声问:“师姐去警局干嘛啊?” “哥哥我现在是个商人,你看我能知道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宋师兄为了你找了师姐多少次了。” 迟夏说着:“你这个意思,师姐去局里是公事啊?” “大概是吧,跟你男人一起走的。” 迟夏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了,终于想起昨晚骆寻是在她这里过夜的:“啊……早上是骆寻给你们开的门啊?” “是啊,不然我们怎么进来。” 归来笑话她:“我说你怎么舍得给人家打成那样的啊?” 迟夏心虚:“你可以理解为是神经系统切换后的我干的,跟我本人无关,我怎么会舍得欺负他。” “啧啧啧,不要脸。”归来收起手机,扯了扯她的衣服:“真的都记起来了?” 迟夏嗯了一声。 前头雄赳赳气昂昂的邱老顿时放缓了步伐,耳朵一支棱,听着后面两个人说话。 “有点坎坷。” 迟夏哎了一声,故意说:“好不容易记起了,还要被骂,还要被凶。” 邱老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你的身世……”归来又问:“有没有眉目?” 迟夏想了想:“有。” 邱老停下步子,等他们走到了自己跟前,已经没心思再冷着脸了:“记起什么了?” 三个人进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迟夏看着目光殷切的两人:“可能那时候年龄太小了,就记得我在战乱区,对亲生父母没什么印象,反正……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之前的记忆她的确有点模糊,只记得遇到老K的那个下午,她被人关在狗笼子里,跟她一样的还有很多相同年龄的小孩子,哭声和惨叫声混合着远处的爆炸和枪声此起彼伏。 她透过散发着恶臭的笼子看向陌生的男人们,那时候心里好像也没有什么恐惧,只有浓重的恨意。 在此之前,有个男人从那些男人手里接过几张票子,用他肮脏的食指在舌尖上一点,数着那些外币,左摇右晃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没有任何留恋,没有任何语言。 迟夏已经想不起他的脸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身上灰败的衣服和脏乱的头发,以及一身劣质的酒味。 那是她的亲生父亲,至于她的妈妈,她或许死于无差别的轰炸,也或许死于不长眼的子弹。 迟夏当时只知道,这个男人把她卖了,用几瓶酒的价钱,把她塞进了笼子里供人取乐和玩笑。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仇恨,又大概是孩子们的哭声太过吵闹,有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拿起枪对着她,警告那些孩子们安静点。 迟夏呲牙朝他吼了几声。 结果显而易见,孩子们更怕了。 男人骂了一句,一枪打在了她身上。 有多疼迟夏记不得,只记得他骂人的话翻译过来是:一帮废人的狗崽子! 老K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那一刻他也是犹如天降。 迟夏倒在笼子里,身上流出来的血和笼子里的腐臭味混合在一起,看到那个男人身形高大。 他抬起手,络腮胡应声倒地,又是几声枪响,其他男人也倒了下去。 有人进来打开笼子。 老K走过来蹲下,把她从笼子里抱出来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她去的不是家,而是地狱。 第228章 酒品还行 “迟夏,迟夏?” 电梯已经开了,但迟夏却不为所动,归来叫了她两声,她依旧没有反应。 邱老一把扯开归来,在迟夏后心部位拍了一巴掌:“臭丫头,这种时候也能魇进去!” 迟夏猛然回神,茫然看着邱老担心的脸,心跳的速度快的让她心慌。 出了电梯,邱老让迟夏靠墙坐下,引导她平顺呼吸,等她跟着自己的指令慢慢稳定下来。 见她呼吸平稳了,邱老重重松了一口气,抓过她的手揉捏她的手指和胳膊:“我看我这条老命迟早要被你吓死!” 归来已经找了杯温水过来,迟夏小口喝下去,心里萦绕着的那股感觉才慢慢散去。 “你怎么了?吓死人了!” 归来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邱老,要不送她进医院吧?” 邱老还没说话,迟夏先开了口:“不用,我没事。” “你少说话。” 邱老活动完她两条胳膊:“你一个病号有说话的资格吗?归来,联系一下,有没有什么好的心理医生,她这病在心里。” “真的没事。” 迟夏抓住邱老的袖子:“我想起了一些很早之前的记忆,哽住了,有个认识的心理医生,我明天就跟他见面。” 邱老不信她的话。 “我小时候,被我亲生父亲卖了,有个人救了我,后来,那个人想把我训练成一个出色的杀人机器。” 迟夏呼了口气,笑了笑:“好日子过久了,一下子想起来,难免有点创伤后遗症。” 邱老气的胡子又翘了翘,脸上气着,心里却忍不住的心疼。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真不知道受的都是什么罪! 林错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说是人在楼下,问他们还在不在。 迟夏他们出去找她,看到林错那埋怨中带着担忧的眼神,她却只觉得周围弥漫着厚重的安全感,她亲近的人都在身边,这让她感到很踏实。 “过来。”林错招了招手:“都记起来了?” 迟夏走过去,乖巧点头:“嗯。” 林错看了她一圈:“能的你!” 迟夏讨好地笑了笑。 “骆寻去开车了,先找个地方去吃饭。” 林错抓起她的手,看向邱老:“邱老,让归来载您,咱们去吃饭,迟夏跟我坐一辆,我有点公事跟她谈。” 邱老没意见,又嘱咐她:“她刚恢复记忆,别让她想太多东西,慢慢来。” 林错点了点头。 骆寻的车子开过来,又下来跟邱老和归来打了个招呼,大家才各自上了车。 迟夏从上车到坐下,龇牙咧嘴唉声叹气,看的林错又心疼又好笑:“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 “长痛不如短痛。”迟夏坐好后舒了口气:“师姐,你刚说什么公事?” “你那张画像。” 林错说:“骆队给我看了,跟某个国际犯罪组织领头人很像,如果证实真的是他,那钦城边境线那边可没少他的手笔,到时候我们可能需要互相协作。” “我一猜就是。”迟夏想了想:“或许宋师兄那边到时候也得帮帮忙。” 林错眉头一拧:“宋晏辞?说说你的想法。” “这个组织的领头人,能在战乱区畅通无阻,我就是他从那里带回来的,跟我同一批还有很多孩子,而且,我无法确定我是第一批,还是其中一批。” 听到这话的时候,林错和骆寻都脸色凝重了起来。 “我没事,别担心。” 迟夏抓了抓林错的手:“我现在觉得,他就是利用这种方式来挑选他想要的工具,但我还是有点把握,他的大本营一定在东州,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应该有重要的意义。” “那你……”林错想了想才问:“你记得你十二岁之前在哪儿吗?” 迟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地方,可能是孤儿院,也可能是个精神病医院,我已经忘了当初逃出来,遇到我养父母的路线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林错安慰她:“不要为难自己去想。” 迟夏点了点头,靠过去问她:“你们这次来,能待几天啊?” “邱老会多待两天,确定你的身体没事,我去省厅跟乔厅长见一面。” 林错说:“至于归来,骆队已经跟我说了屠国林的情况,归来这个身份好行事,让他去余吉帮你测一测这个男人。” 迟夏一喜:“真的啊?” 林错乜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迟夏嘿嘿地笑着,偷偷瞥了两眼前面开车的骆寻。 林错看到她这个样子,眼神嫌弃着他,回来没多久,事儿干的倒是挺多的。 鉴于迟夏上次说那家酒店的酸辣土豆丝不好吃,骆寻定了一家私房菜,院子清静环境也好,反正邱老和归来都很满意。 等待饭菜的时间,林错把迟夏叫了出去,留下骆寻一个人接受邱老和归来的拷问。 迟夏跟着林错到了个阴凉的亭子里。 “回头我要拐着江疑来东州住个十天半月的。” 感受着清爽的晚风,林错说:“钦城的夏天太长了,都没有秋天。” “东州的秋天可美了。” 迟夏热情邀请:“师姐,你一定要来,你先答应我,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总会有时间的。”林错看着她有点唏嘘:“你个闯祸精,竟然都有男朋友了。” 迟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这里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我过得挺好的,你们不要老是担心我过得不好。” 林错笑笑,也为她高兴:“对了,记忆恢复,你下一步想怎么做?” “查清我养父母的案子。” 迟夏正色起来:“他们的死绝对不是意外,很大可能上会跟犯罪集团有关。” “那我见到乔厅长的时候也帮你说说,你也知道,已经定案的案子要重启调查是有难度的,而且,如果真的启动调查,你作为家属是要回避的。” “有骆寻在,我就算不参与调查也有保障。” 迟夏哼笑:“有时候被排除在案子之外,我或许更好做事情。” “也好。” 林错告诉她:“反正你总要记着,大家都能帮你,不要一股脑地自己冲,以后行事再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迟夏弱弱地保证:“师姐你放心,我坚决热爱并保护我宝贵的生命。” “你也就这张嘴会哄人。” 林错瞪着她,见老板娘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行了,走吧,先吃饭。” 两人进去的时候,迟夏就看到桌上已经空了两个酒瓶了。 林错面无表情走过去坐下,归来讨好地朝她笑,并恭敬地推过去一杯茶。 迟夏一脸询问地看向归来。 归来耸耸肩,表示他就是不开口。 迟夏再看骆寻和邱老,很好,两人也是面色无异,那么,这两瓶酒,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分配的? 一顿饭迟夏吃的简直莫名其妙,邱老和归来抓着骆寻问个不停,尤其是邱老,连骆寻家三姑奶奶的儿子娶的哪家闺女他都要问一问。 这个问题确实触及了骆寻的知识盲区,他犹豫了那么一秒:“您等我一会,这个我得问问我爸。” 骆寻拿出手机就要给骆纬钧打电话。 迟夏眼疾手快给他按下了。 肌肉拉扯的龇牙咧嘴中,她终于确定,这三个看起来正常的男人,这会儿都已经醉了。 林错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只瞥了一眼,拿出手机给江疑发了条语音。 “嗯,看样子酒品还行。” 第229章 送你一个 一顿饭吃完,外面已经挂满星辰。 骆寻叫了代驾送大家回去,迟夏原本想让林错跟她一起住,结果林错说要去见个朋友。 迟夏只当是私事,也没好多问,等她离开以后,又送邱老和归来去了酒店。 还以为骆寻没醉多少,结果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骆寻脚下一个踉跄,扒住门口的圆柱就走不动道了。 迟夏挪过去:“骆队,我现在扛不动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 骆寻抬起胳膊挡着她:“我缓缓,就缓两分钟。” 他抱着柱子,脸贴在上面,迟夏眼见着他眼神开始涣散,露出从未有过的憨傻笑容:“嘿,他们说,我初步通过考验了。”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骆寻胃里烧的翻江倒海,面上却笑着:“不多,不多,也就一瓶多。” 迟夏想起那两个酒瓶,扫了一圈:“你等等我,我去买解酒药,我马上回来啊。” 她很快去了不远处的药店买了解酒药,回来看着他吃了药:“我送你回去?” 情绪放松下来,骆寻现在看她仿佛都是朦朦胧胧的。 “咱们走走。”他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迟夏,我们散散步。” 迟夏感受到他们掌心的温度彼此交缠:“从这里走回去,有点远啊。” 骆寻低低笑着,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靠近:“没事,顺便给你做复健。” 从他说话的语气里,迟夏感受到他此刻的松弛和喜悦,她问骆寻:“你怎么不问我关于记忆的事了?你以前总是刨根问底想知道我的秘密。” 骆寻手上紧了紧:“以前是队长,我没办法。” “那现在呢?” “现在是男朋友。” 迟夏笑:“还有这个区别啊?” “有。”骆寻捶了捶心口:“男朋友会心疼。” “那你可得替我报仇。”迟夏说。 骆寻停下来看着她,见她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心里头氤氲着的情绪全部化为冲动。 他喉结轻动,尽量清醒地看着她:“迟警官,你介意我履行一下男朋友的义务吗?” 在迟夏的困惑的眼神中,骆寻在她眉心落了一个吻。 这个吻从眉心移到她的耳垂,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迟夏却感觉半边肩膀都透着细细碎碎的麻。 骆寻退回去,看着她茫然又惊诧的目光失笑:“怎么,男朋友主动一次你就不行了?” 迟夏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望着他。 骆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是你嫌弃我现在长得不好看?” 一辆车疾驰而过,骆寻听到迟夏说:“骆寻,你低低头。” “嗯?”骆寻疑惑,却也听她的话弯了弯腰。 迟夏的吻也落在了他的眉心上。 她亲完了,往后一退,眉开眼笑:“送你一个,免得你吃亏。” 骆寻愣愣地看着她,没几秒就笑了起来,他侧头把耳朵凑过去:“你摸摸。” 迟夏摸了摸他的耳朵:“怎么了?” 骆寻重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声音里止不住的愉悦:“红了。” 迟夏心里的欢喜仿佛要溢出来。 她朝前看去,人生海海,凡人种种,她在漂泊的路途中找到了她的栖息地。 *** 迟夏和骆寻散着步回去的时候,林错到了一处老城区。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原地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一个斑驳的邮筒上。 她摸了摸腰,朝着那个邮筒走了过去。 刚走到邮筒跟前,暗巷里突然窜出个人来,林错往后一退,迅速出手跟对方搭上招。 但她很快也意识到,对方没有跟她激战一场的意愿。 双方各自收手,男人穿着黑色套装,身材魁梧,戴着帽子和黑色口罩,在夜色的掩映下看不出丝毫破绽。 “你是山雀,还是山雀的人?”林错问对方。 “这是山雀给你的东西。” 对方扔过来一个白色优盘:“中越边境的几条线,你们还需要自己再深入调查,另外,东兴最近很热闹,你们可以搅搅混水。” 林错稳稳接住优盘:“山雀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对方只说:“迟夏。” 林错拧眉:“告诉山雀,如果他敢利用迟夏,我就敢剥了他的皮。” 阿德没回话,他很快跑开,林错追了上去,但因为不熟悉地形,还是追丢了。 阿德甩开林错回到车上,瞿白正在等着他。 “东西给了。”阿德发动车子:“她会信么?” “她跟江疑都是有脑子的人。” 瞿白摩着指腹:“钦城那边一旦开始行动,咱们也该加快速度了。” “池潇那边也派人去了余吉。”阿德又说。 瞿白看着窗外,胳膊撑着脑袋,听到这话点了点太阳穴:“给楚金宝传个消息,让他回余吉。” “好,那蝎子那边……” “他知道分寸,葛静怡那边的人手既然都撤回去了,就代表她已经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只要她不出什么事,蝎子也不会像这次一样冲动。” 所有的事情他都安排的面面俱到,阿德没再说话,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阿德的车子停在了根叔和妻子住的地方。 根叔刚从酒吧回来,瞿白跟他在路口相遇。 从余吉回来后,他忙于和老K打交道,只去了医院一趟,后来又被关进暗室,期间一直没去过酒吧,只是中途打过个电话,大家也都刻意没有提根叔孩子的事情。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根叔先开了口,走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快进去,让你婶子给你弄点吃的。” “我最近太忙。”瞿白跟他一起往里头走:“根婶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根叔说:“已经能走路了,天天念叨你,这会儿见着你肯定高兴。” 根叔说着,一低头,衣袖摩擦间看到瞿白胳膊上的伤,他眼神暗了一瞬,忽的停了下来。 瞿白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借着楼道里昏暗的光,根叔掀开他的胳膊,看到上面的伤痕。 很快,他又不由分说地又掀起了瞿白的衬衫,也看到了他身上新旧交错的痕迹。 瞿白呼吸有些凝重,却在这一刻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也没说任何话。 根叔看着那些伤,目光深切而又沉痛,良久的沉默后,他放下瞿白的衣服,轻轻压了压他的衣角继续往里走,走了两步,才问了一句:“待会还走么?” “嗯,走。”瞿白说:“事情多,最近我可能不常来酒吧了。” “我替你看着。”根叔抹了把眼睛:“你去做你的事,酒吧我替你看着。” “给我点时间。”瞿白说:“总会结束的。” 到了门口,根叔开门进去,屋子里传来一阵饭香。 根婶腿脚还不怎么利落,手上拿着碗筷:“回来啦?” 她一回头,看到根叔身边的瞿白,疲惫伤神的脸上露出惊喜来:“小白也来啦,快过来吃饭。” 瞿白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筷:“不是给你们叫了保姆,人呢?”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根婶笑话他:“我也活动活动。” 根叔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拉开凳子让瞿白坐下吃饭。 瞿白并不饿,但三个人就在这看似熟稔却又显得尴尬的氛围里无声地吃完了这顿饭。 瞿白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等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们。” 根婶借着收拾碗筷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根叔沙哑着应了一声好。 瞿白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根婶的声音忽的在后面响了起来。 她叫:“小白。” 瞿白转身:“嗯?” 根婶有点紧张,她捏着身体两侧的衣服,抿了抿嘴,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不嫌弃,你就……你就……” “你别乱说话!”根叔起身把她扯了回去,对瞿白说:“你婶子发疯了,你走吧。” 瞿白嗯了一声,出门了。 瞿白走后,根婶挣开他的胳膊:“你做什么!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变卦了?” 根叔叹了口气,他坐下来,闷了桌上一杯酒:“他的日子过得苦,咱们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 “咱们不能成为孩子的软骨。” 根叔握住妻子的手:“咱们不能害了他。” 第230章 安慰安慰 这次身体消耗过大,迟夏这两天十分嗜睡,直接错过了送林错去省厅的事。 因为她醒来的时候又是下午了。 归来已经去了余吉,黑子正好跟他同行,至于邱老,一大早就骂骂咧咧地去朋友那里查看迟夏的检查报告了。 迟夏莫名失落了那么几秒,打开手机就看到骆寻发来的消息。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冰箱有吃的,自己热一热就可以吃。” “陆宁芷的案子结了,所有证据都指向潘海丽和陶翰,卷毛和曹斌正在比武分胜负,谁输了谁写结案报告。” “省厅那边传了新的报告过来,还是没有查明注射物的具体成分。” “你要来一趟局里么,卷毛输了,正在写结案报告,局里挺闲的。” …… 絮絮叨叨,隔几分钟就发一条,迟夏一条一条看完, 换了身衣服去专案组。 到警局习惯性地跟张金国打招呼的时候,才发现保安室里换了个人。 不是经常和张金国换班的那个,而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迟夏一进专案组就问:“张队怎么了,保安室怎么换人了?” 骆寻等人双双抬头看他,曹斌和卷毛立马奔了过来,围着迟夏转了一圈,两脸担忧:“迟夏,你还好吧?老大都不让我们来看你,急死我们了!” “没事了,回头我再跟大家细说。”迟夏提了提手里的东西:“犒劳大家的。” 卷毛和曹斌欢呼起来,没几分钟就跑到一旁瓜分下午茶了。 林文觉这才问:“真没事了?我看你脸色还不怎么好。” “体力消耗过大,保证休息就好。”迟夏说着又问:“张队是……” 骆寻往她手里塞了杯温水:“从今天起张队就不来警局了。” “为什么?”迟夏有点好奇:“按照他的资历,去后勤部门也可以啊。” “你以为老常没挽留啊。” 林文觉说:“一开始队里就希望张队去后勤部,但张队死活不愿意,就在门口那个保安亭里坐了这些年,可能也是心里有执念吧,现在不做了反而是好事,说明他放过自己了吧……” 迟夏越来越好奇:“什么意思?” 林文觉抓了个椅子坐下来,回头冲卷毛和曹斌喊了一句:“你俩消停点行不行,我们这儿聊正事呢。” 卷毛和曹斌委屈兮兮地哦了一声。 “八年前有个联合行动的禁毒案,行动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我们损失惨重,张队和当时的搭档被俘,张队逃了出来,但伤了一条腿,另外那个搭档,死在了毒贩手中。” 迟夏听着,脸色逐渐沉了下来:“所以,当时任务算是失败了?” “嗯,听说是情报有误导致的失败。” 林文觉叹了口气:“那次之后张队就再也不摸枪了,因为伤了腿,局里想让他去后勤,他自己坚持去保安亭,这么一做,就做了八年。” “那这个案子,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迟夏拧眉,看着林文觉和骆寻。 骆寻拿过她手里的空杯子:“应该是这样了,那时候我跟老林还没资格参加那么大的行动,牺牲了那么多同志,明面上大家都不怎么提起这件事。” 曹斌从一旁凑了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队这些年就是自己折磨自己,以他的资历,就是去做个顾问各大警局都抢着要,可他就不啊,把自己拴在这里,有时候我看着都觉得心酸。“ “人这辈子最过不去的就是心里的坎。” 林文觉唏嘘一声:“张队离开保安亭,也算是件好事吧,他能……” 他话还没说完,骆寻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随手接起来:“师父,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不会又让我去听你的课吧?” 一听是郑景怀的电话,迟夏和林文觉松了口气。 两人的目光还没收回来,就见骆寻面上的懒散骤然一散,声音也冷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林文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打开日历,眉头也皱了皱。 迟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林文觉推了推手机,点了点上面的一个日期,迟夏看过去,上面备注着:骆寻姐姐生日。 九月三十号,也就是说……一周后。 骆寻挂了电话,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文觉问:“郑老师说什么了?” “郑彦渤回来了。”骆寻捏了捏手机:“想跟我见一面。” 他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沉重,迟夏能够感受到他的克制。 他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马上回来。” 等他出去了,林文觉问迟夏:“你不去安慰安慰?” “待会再去,先让他自己消化一下吧。”迟夏收回目光:“郑彦渤是谁?” “郑老师的儿子。”林文觉说:“骆寻姐姐当年很喜欢他,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迟夏沉思了几秒:“那他对骆凌菲有感情吗?” 林文觉脸色复杂:“要我说的话,不过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骆凌菲多次告白都被他拒绝了,人没了,他倒是最伤心的那个,也正是因为这样,骆寻对他其实是有点怨言的。” “他这些年不在东州?”迟夏又问。 “嗯,案发后不久他就出国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 “十年都没有回来过?”迟夏更好奇了:“那他跟郑老师……” “郑老师媳妇走的早,他一直忙于工作,郑彦渤从小是在他舅舅那边长大的,跟郑老师关系一般,当年骆凌菲出事,凶手迟迟没有找到,他跟郑老师之间的隔阂也就更深了,反正……” 林文觉叹了口气:“夹在中间最为难的的,大概就是郑老师了吧。” 听完这些话,迟夏才出去找骆寻。 此时骆寻刚抽完两根烟,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感受到熟悉的脚步声,他往旁边挪了挪:“你来安慰我的?” “不需要啊?”迟夏撑着他的肩膀蹲在了他身边:“不需要的话那我可走了啊。” “需要。”骆寻抓住她的手腕:“来吧,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两人在办公楼后面,四周无人,迟夏又四处看了看,勾了勾手指头:“脸,过来。” 骆寻半信半疑地把脑袋递过去:“不好吧,在这儿亲嘴……” “这里亲嘴会被打吧。” 迟夏捞过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又拍了拍:“靠一下吧,男孩子总想什么亲嘴不亲嘴的,不老实。” 骆寻气笑了,想跟她理论理论,结果脑袋被她压着起不来。 他索性调整位置,心安理得地靠踏实了:“嗯,你说的对,在这儿不能亲。” 迟夏吃吃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骆寻开口:“迟夏,接下来,咱们查这个案子吧。” 迟夏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这个,她顿了顿:“好,我帮你。” “查清我姐跟你爸之间的联系。”骆寻深吸了一口气:“是时候跟他们正面相对了。” “好。” 迟夏说:“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接收关于你姐姐案子的消息,你都是用那个老的洛基亚手机吗?” 骆寻在她颈窝点了点头。 “为什么?” 骆寻抿抿嘴:“也许是想提醒自己,也许是想折磨自己,那个手机上有很多我们的聊天短信,我有时候会想,她会不会忽然给我打个电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也得接受事实,对吧?” 迟夏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在封锁记忆之前,我一定会留下一些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迟夏说:“我记得那些东西被我藏在了家里的地下室,你下班以后,陪我去一趟?” “好。” “然后我们去你家。”迟夏说。 “我家,我哪个家?”骆寻问。 迟夏推开他的脑袋:“你那个五十多平的小家,去了解案情,你想什么呢?” 骆寻失笑,扶她起来:“我想什么,我能想什么?我可单纯的很好吧。” 迟夏:…… 第231章 东西没了 去别墅之前,迟夏和骆寻去见了邱老一面。 主题是针对迟夏的检查报告挨骂。 “我就知道,我一个老头子的话谁听的进去嘛。”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人家年轻人嘛,我算个什么嘛。” “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反正那身体又不是我的嘛,人家想怎么造就怎么造嘛。” “我是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反正也没人听我的话嘛。” 迟夏站在门口,听到邱老这一声声的嘛,已经开始头皮发麻。 这老头对她最有用的办法,就是这透着委屈和失望的“嘛字决”。 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用失落的语气引起她深刻的负罪感和愧疚感,短时间内反省自己,作出改变。 又在长时间中持续摆烂,将他的苦口婆心抛之脑后,依旧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很明显邱老已经看穿了这个骗局,他放弃了对迟夏的耳提命面,将重心放在了骆寻身上。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迟夏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旁打了一把游戏,骆寻在旁边接受邱老的“迟夏管制说明”。 最后,还是邱老的朋友从中调和,邱老才恨铁不成钢地踹了踹迟夏的脚:“我说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当然听进去了!”迟夏斩钉截铁:“我一定好好补它!” “只是补有用吗!” 老头子胡子一翘一翘:“你还得锻炼,锻炼!好好把你这几次丢了的精气神给找回来!还有!按时来这里做检查,每个月两次,听到没有!” 迟夏乖巧点头,伸出手指头发誓:“做不到我是小狗。” 骆寻搭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督促她。” 邱老瞥了这两人一眼,指着骆寻对迟夏说:“你不好好配合,这小子就会被连坐,以后你俩想结婚,我这关坚决过不了!” 迟夏急了:“您这也太过分了啊,拿我终身大事开玩笑。” “那你这意思是自己做不到的意思了?” 迟夏疯狂摇头:“能,能,我当然能,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没有点数吗?” “你有数才怪!” “我发誓我真有。” 迟夏目光澄净。 友人又说了两句,邱老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行了,你们走吧。” 迟夏:“那您……” “我给某个小混账制定康复计划!” 迟夏忍不住笑:“那混账先滚了?混账还有点事儿要忙呢……” 邱老气的只想一脚把人踹出去。 “滚蛋! 迟夏立马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 夕阳西下的时候,迟夏和骆寻到了别墅。 “我父母去世半年后,我重新装修了这里,按照原本的装修还原的。” 迟夏打开门进去:“隔段时间会有人过来打扫,虽然冷清一点,但还算干净。” 骆寻跟着她进去,看到满屋被白布遮盖的家具:“没想过回来住吗?” “太冷清了。”迟夏说:“我偶尔会过来住两天。” 骆寻看到墙上的照片:“你们感情很好。” 迟夏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张照片,每一张照片都能让她回忆到拍摄照片时的场景,他们说了什么话,当时什么心情,全部都细碎而又清晰地让她回到过去。 “刚被收养的时候,我的性格很孤僻,那段时间吓坏了我妈,有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跟我说话。” 迟夏抬手摸了摸照片上的人:“后来记忆被封锁,是她教我慢慢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她算得上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带着骆寻往地下室走:“我父亲是个很风趣温柔的人,他们感情很好,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我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但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和别人哪里不一样,他们给了我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一切,包括爱和理解。” 她的倾诉欲似乎没有这么强烈过,骆寻安安静静听着她说话,偶尔回应两声。 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情是愉悦的。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这里布满了灰尘。 “这里没让打扫的阿姨进来过,钥匙只有一把,在我手里。” 迟夏拍了拍眼前的灰尘,指了指一旁的工具箱:“那里面有工具,帮我拿一下,我胳膊疼,腿也疼。” 骆寻打开工具箱:“你说,我来弄。” 迟夏退了一步,指了指一块地板:“撬开。” 骆寻撬着地板:“你行啊,藏的这么隐蔽。” “我妈很喜欢在家里藏一些东西让我找,这是她的乐趣。” 地板被撬开,下面是个设计精巧的小机关,迟夏蹲下去:“这个地方是她设计的,连我爸都不知道,后来她把这个小秘密告诉了我,至于这个机关,是我自己改造的,除了我基本没有人……” 迟夏话还没说完,吧嗒一声,机关被打开,露出里面的箱子。 迟夏眉头一拧:“除了我没有人能打开这个机关。” “是暴力毁坏。” 骆寻的脸色也变了变:“迟夏,是很暴力的拆卸,你看,这里还有血迹。” 迟夏舌尖顶了顶上颌:“打开箱子。” 骆寻用改锥撬开箱子,看到里面除了几滴血迹,没有任何东西。 迟夏的气息在一瞬间变得冷凝起来。 “我先采集血样。” 骆寻抚了抚她的后背:“先让老宁做个检测,确定血迹是什么人的。” 迟夏拧着眉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催眠之后我就忘了这个地方的存在,我父母他们不可能……” 迟夏说到这儿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刚才说的不可能已经变成了事实。 她的心跳莫名地快速跳动了几下,像是某种预告似的,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骆寻采集了血样,把她扶起来:“里面的东西确定被人拿走了,迟夏,你记不记得你放进去的是什么?” “时间太久,我其实很模糊,只记得集团内部的一些人物,听到或者看到的一些事,还有一些是那些孩子们的身份信息。” 迟夏嗓子眼堵的很不爽:“当时还尝试模拟过我逃跑的路线,我当时想过回去的,但结果似乎并不令人满意。” “既然有人想尽办法都要把这些东西带走,就证明你留下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到了他们。” 骆寻说着看向她:“或者,威胁到了某个人。” 迟夏眸光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 “池潇。”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升腾起愤怒来:“逃出来的那段时间,我深受记忆的折磨,因为各种药物注射和测试的缘故,我的记忆经常会产生错乱,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必须依靠文字的叙述,把脑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所以你为了清醒,一定会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骆寻问:“对吗?” “是。”迟夏眸中露出冷光:“事无巨细,全部写下来,再去分辨和整理。” 骆寻语气肃然:“那是池潇最需要的东西。” “骆寻。” 迟夏叫了骆寻一声,她看着他:“安排一下我和李一鸣见面吧,见过陈老后,我就去见他。” “好。” 第232章 去他家里 从别墅出来,两人去了骆寻的住所。 迟夏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闭着眼睛回想当初自己到底留下了多少东西。 但时间久远,她脑子里只有个大概的轮廓,怎么也想不到细致的东西。 直到骆寻的车子停进车位,迟夏才睁开眼睛:“算了,想不起来,去你家换换脑子。” “你这个想法很不错。” 骆寻打开车门让她下来:“想不到就查,脑袋就那么大,你也得替它想想是不是?” “是。”迟夏拍了拍脑袋:“小脑瓜,给你短暂地放个假吧。” 骆寻失笑,带她上楼。 这次迟夏终于看清了他这个单间。 “你当初租这个房子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关禁闭吗骆警官?” 迟夏一进来就皱着眉,这房间只有一扇小窗,而她很不喜欢这样比封闭的空间。 她住的地方一定要有大块的玻璃,不然时间一久,压抑感就会充斥在她周围,那种感觉让她很不爽。 骆寻开了所有的灯,又打开窗户:“你说对了,当时就想折磨自己,好像自己过得好一点儿就对不起死去的人。” “但在这种环境里人会比较容易集中思想。” 迟夏舒了口气,看到那块绿布遮住的地方:“这就是你做的案情板?” 骆寻嗯了一声,给她倒了水:“对,跟你家里那个差不多。” 迟夏扯下了那块绿布,错综复杂的红线连接着不同的人物,她一一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了骆凌菲的照片上。 他这里资料齐全,迟夏那个资料包里没有的东西全部都在墙上,让她更为细致地了解当年的案子。 “六个受害者,死者全部都是女性。” 迟夏仔细地看了一遍:“死者职业分别囊括高校老师,高级白领,大型公司HR,自由设计师,还有个作家……” 迟夏转身看向骆寻:“再加上你姐姐,她是警局档案科的在编科员。” “经过调查,除了那个作家,其余几个受害者都有着很丰富的业余生活,交友面很广,但当年交叉对比的时候,几个人的关系网中,并没有相交的嫌疑人。” “凶手在选择受害者这件事情上很大胆。”迟夏说:“但同时也暴露了一个问题。” 迟夏走到那张单人床上坐了下来:“凶手的圈层,跟这些受害者的圈层,是处在同一个圈层的,甚至要比她们更出色,他挑选自己的猎物,也是有一定标准的,你看这几个受害者,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她们的事业都算得上是成功的。” “如果从这样的角度来说……” 骆寻翻箱倒柜,终于在家里找到了几包还没过期的零食给她递了过去:“你不觉得,我姐的存在就会显得有点突兀了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档案科科员而已,跟前面五个受害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还有个区别。” 迟夏拆开一包薯片:“我看过你姐姐的相关资料,她的日常生活是很丰富的,但交往对象基本是固定的,是不是?” 骆寻脸色沉了沉,点头:“的确,她有一帮很好的朋友,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很好,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跟另外几个受害者相比的话,是有区别。” “还有,六个受害者都没有男朋友。” 迟夏问他:“调查过程中对她们的感情生活做过分析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骆寻回想了一下:“当时首要调查就查的是她们的感情状态,按照受害者的条件,的确是有追求者,但最后都没有嫌疑,而且在连环杀人案的性质下,这些人都没有共性,所以这条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我们刚才说的是追求者,那她们的有好感的人呢?” 迟夏的视线落在骆凌菲的照片旁边:“这个男人是谁?” 骆寻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目光微凛:“这就是郑彦渤,老林应该跟你说了他跟我姐的关系了吧?” “你怀疑过他?” 骆寻嗯了一声,取下他的照片:“怀疑过,当时只要有一点线索我都会揪住不放,因为这件事,我差点跟我师父闹掰了。” “你当时怀疑他的理由是什么?” 骆寻看着那张照片:“我姐遇害的那天晚上,是去找他的。” 迟夏微微拧眉:“那后来呢,当天晚上的详细情况是怎么样的,他有没有见到你姐姐,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突发情况?” “没有,没有见到。”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当晚郑彦渤并不知道我姐会去找他。” “那他当时在哪里?” “跟我师父在一起。” 骆寻回想当年的事情:“他们父子俩关系本来就不算好,那天晚上他们吵架了,邻居们都可以作证。” 迟夏问:“那你怀疑他的依据,除了你姐去找他,还有没有其他的?” “我当时也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骆寻说:“郑彦渤明知我姐喜欢他却从不承认我姐的身份,不承认她的身份又时常跟她暧昧不清,我姐深陷于这种暧昧无法逃脱,说明白一点,我自私地认为,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去找他,我姐就不会死。” 迟夏感受到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对郑彦渤这个人的厌恶,她站起来抱了抱骆寻:“我帮你查,不管谁是凶手,我都帮你把他揪出来。” 骆寻从来没有在谁跟前露出过脆弱的一面,但此时感受着她安抚自己的动作,他的下巴磕在迟夏的肩膀上:“嗯,我知道。” 迟夏又拍了拍他的背:“迟警官在手,真相你有。” 骆寻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迟夏又问:“郑彦渤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舅舅是个音乐老师,郑彦渤从小受他的影响,学的都是音乐,出国后在国外一所大学教音乐,听说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还挺有名的。” 骆寻从迟夏怀里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实了一点:“对了,郑彦渤的舅舅,后来死在了牢里。” 这个猝不及防的转折让迟夏愣了愣:“啥?” “连环杀人案过了快半年吧,有一次家庭聚会,他舅舅喝醉了,发酒疯,在场的亲戚两死一伤。” “两死一伤,这么严重?他平时也会这样吗?” 骆寻摇头,眉宇间也带着疑惑:“我见过那个男人,如果非要用两个词语形容,那就是温和儒雅,谈吐很出众,根本和发酒疯三个字联系不到一起,而且据我师父说,他平时也喝酒,但酒品很好,那次是唯一一次失控,就酿成了大祸。” 迟夏倒是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我想见你师父一面。”迟夏说着笑了起来:“我最近好像有很多人要见。” “慢慢来。” 骆寻拉着她坐下:“迟夏,如果这个案子确定重启调查,我希望你和老林牵头,我作为家属,肯定要回避的。” “好。”迟夏应着他:“对了,我想问个问题。” “你问。” “林大哥……是不是喜欢你姐姐啊?” 骆寻拧眉:“有吗?” “肯定有。” 迟夏斩钉截铁:“他的日历备忘录上只备注了你姐姐的生日。” 第233章 余吉出事 送迟夏回去的时候,骆寻对于林文觉喜欢骆凌菲这件事还没缓过神来。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会瞒得住的,你没发现,只能证明你没有在意这件事,或者对方藏的太好了。” 迟夏提醒骆寻:“你好好想想,一些蛛丝马迹就会放大,林大哥喜不喜欢你姐姐,答案就出来了。” 骆寻想了好半天,脸色已经起了变化。 “回去好好想吧骆队。”迟夏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不会又回你那个小单间吧?” 骆寻笑了笑:“不会,我回家。” 迟夏应了一声,看着他皱了皱眉:“骆队,你头发又长了哎。” “那你明天帮我剪。”骆寻说:“迟警官不是专业的吗?” “行吧。” 迟夏爽快答应了:“看在阿姨和叔叔给我准备的那些小菜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对了,常局这个比赛还办不办啊,这都说了这么久了。” “周五下午。”骆寻说:“老廖最近找你取经了没有?” 迟夏想起这个事就觉得好笑:“我看他这次是势必要赢过你了。” “怎么?” 迟夏笑出了声:“他最近不给我转发养生主题了,改发减肥主题了。” “那他减肥成果怎么样?” 迟夏点开了他的朋友圈:“朋友圈依旧致力于研究大肠的365种做法。” “那他输定了。”骆寻十分笃定:“有大肠绊着他,钛合金同志此生与这三千块无缘了。” 这件事的短暂地掩盖了两人因为案子带来的情绪,骆寻将迟夏送到楼下,接了个骆纬钧的电话,很快就调转车头回去了。 迟夏上楼,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还在给石天一发消息,余光一瞥,一抬头就看到葛静怡坐在她家门口。 “八爷?”迟夏收起手机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这儿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一猜就知道你这两天有事。” 葛静怡站了起来,脸色疲惫:“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迟夏赶紧开门:“进来,你先进来再说,你这是多久没睡了?” “两天而已。”葛静怡换了拖鞋,跟她往里走:“你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我的医生说多亏了你保我小命。” 迟夏打开冰箱:“喝点什么吗,你吃东西没有,我这里有很好吃的小菜。” “我觉得可以。” 葛静怡已经坐到了地毯上:“接下来我可能话很多,但你不能喝酒,你喝点白开水吧,我去给你烧水。” 迟夏摆好小菜的时候,葛静怡已经给她烧了一壶水拿了过来:“楚金宝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迟夏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知道一点。” 葛静怡把袋子给她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整理的资料,你先看看,迟夏,我跟楚金宝的想法是,他弟弟的死,以及聂海舒他弟弟的死,性质都是相同的,而你……或许你的目标,跟我们是有些一致的,所以我才来找你。” 迟夏看着葛静怡。 葛静怡笑笑:“楚金宝跟我说了些事,我相信你,也相信骆寻,更相信众人拾柴火焰高。” 迟夏打开了袋子。 “你慢慢看。” 葛静怡狼吞虎咽地吃了些小菜就趴在了沙发上:“我稍微迷糊两分钟,等你看完了,我们再聊。” “躺上去睡。”迟夏把手边的毯子给她丢了过去:“盖着睡,我看完叫你。” 葛静怡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迟夏已经不在家里了,只给她留了纸条,说明了洗漱用品的位置,以及告诉她那些资料她拿去了警局,会和骆寻好好谈谈。 葛静怡知道迟夏聪明,那些东西已经足够她想清楚其中的牵连。 葛静怡看着那张字条,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积郁了这么久的一口气忽然就顺了出来,而下一刻,短暂的轻松过后又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压制而来。 她坐在迟夏的沙发上,捂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眼泪透过她的指缝沾满了她的双手,但葛静怡很清楚,这不是悲伤,而是喜极而泣。 她不再孤身一人了。 *** 往常迟夏到警局的时候骆寻都会在办公室,但今天去的时候连曹斌和卷毛都到岗了,骆寻还迟迟未到。 林文觉也不在。 迟夏刚准备给骆寻打个电话的时候,常局先一个电话把她叫进办公室了。 “我听骆寻那小子说,你们准备调查1.25案了,是不是?” 常局说着还指了指茶几底下:“下面有零食,自己拿出来吃。” 迟夏拿出一包饼干拆开了:“是有这个打算,常局,您不会不让骆寻查吧?” 常局叹了口气,却道:“前天你师姐过来跟我聊了很久,你们的情况我大致也都了解了,只是迟夏,1.25这个案子毕竟时间久远,骆寻姐姐那点线索跟你父母的案子放在一起,连接到底太少了,而且咱们也没办法说这两个案子之间就有联系,无论是我还是上面,都还是有所担忧的。” “常局。” 迟夏说:“1.25连环杀人案并不一定跟我父母的案子有直接的联系,这或许是对方绞尽脑汁才想到的一个切入点,但他们既然这么做了,就意味着我们有查下去的必要,如果等对方再有所行动,到时候局面可能就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了。” 常局脸色凝重了起来。 迟夏把葛静怡给他的资料给常局递了过去:“您看看这个。” 常局带着疑惑将档案袋拆开了。 等他看完那些材料的时候,迟夏刚好霍霍完三包饼干。 那些资料跟桌面发出闷闷的一声,常局重重呼了一口气,手指在上面点着:“这个,咱们要查,但1.25……” 话刚说到这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开,骆寻和林文觉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常局看着这两人:“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骆寻和林文觉先是看了迟夏一眼,两人的目光里同时露出担忧来。 迟夏蹙眉,目光询问地看着对方。 “余吉出事了。”骆寻说。 迟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归来和黑子呢,他们情况怎么样?” “黑子还好,归来为救屠国林受了伤,现在人在医院,不过已经脱离危险了。” 迟夏提起的心落了下去:“屠国林呢?” 骆寻说:“重伤,生死未卜。” 看迟夏的脸色,他紧接着又道:“更重要的一点是,迟夏,这次的事故跟你父母那场火灾,极其相似。” 迟夏脸色一变。 短暂的沉默中,常局先开了口:“骆寻,看样子你姐姐的案子,你得先耽搁一下了。” 骆寻眸光微动:“我明白。” “不用。”迟夏忽的说。 大家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迟夏看向常局:“常局,屠国林作为我父母遇害的一个重要线索,如果他这次出事跟我父母的案子有关,按照亲属回避原则,我不能参与这个案子的调查。” 常局两手交叉看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接手1.25案件?” “是。”迟夏点了点头。 常局肃然地看着她:“专案组就那么几个人。” “人手方面您不用担心。”迟夏说:“这个我有办法。” 常局考虑了一会儿,下了决定。 “剑走偏锋的原则是保障自己的安全,维护自己身为警察的名誉,你们能不能做到?” 三个人脊背如松向他敬了个礼:“能!” “那就按你们的想法来。” 常局把桌上的资料递过去:“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第235章 在下不才 “说什么鬼话……” 迟夏笑骂他一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 归来完好的那只胳膊动了动:“水,你眼力见儿呢,没看哥哥我嘴巴都起皮了么,不是我说,你们东州真的太干了,我鼻子吸口气我都疼。” “多喝热水。”迟夏给他喂了两口水:“最近换季。” “那个……你能再给哥擦把脸吗……” 归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感觉我的脸都快爆皮了,而且,你总不能让我媳妇来的时候看我灰头土脸的吧,我就指望这张脸吸引她了…… 迟夏翻了个白眼,淘了条毛巾给他擦脸:“我求你了,你语言组织好没有,到底怎么个情况你能不能告诉我啊?” “说说说。” 归来缓了口气:“按照原本的打算,昨晚我约了屠国林见面,一起就余吉的旅游发展业作一个美好而又充满希望的畅想,并初步达成合作意向,然后,我再帮你好好试探试探这个人,两全其美是不是?” “是。” 迟夏应着他:“可骆寻说事情是早上六点发生的,那个点你怎么会跟屠国林在一起?” “昨晚聊的太晚了,我跟屠国林都是在他的酒店休息的。” 归来又喝了口水:“屠国林就在我隔壁,总统套你知道吧,一层楼就住了我们俩人,就连小黑胖都是住在楼下的,小黑胖应该说错了,六点的时候我们刚把人送到医院,事情差不多结束了才给骆寻打电话,那时候是六点。” “人家黑子哪儿胖了,你能不小黑胖小黑胖的叫人家了吗?” 迟夏又翻了个白眼:“你再这么矫情,我给苏荷姐打电话了昂。” 归来撇撇嘴,警告了她一眼:“其实关于投资这件事我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这次主要目的是帮你找线索,但我后来打消了这个想法,不是因为屠国林,而是因为他身边的一个助理。” “屠国林有个用了很多年的助理,姓张,前段时间自杀身亡了,我还没听说他找了新助理。” “绝对不是新找的。” 归来摇头:“按照原本了解,屠国林的商业嗅觉和商业手腕都很让人佩服,这一点从他这些年的投资手段也能看得出来,但我跟他聊了那么久,我只能说,那小子在商场浸淫了这么多年,就学了个四不像,气势倒不错,可他骗别人还行,在我这儿他没多久就露馅了。” “那个新助理?”迟夏略一思考:“真正在后面出力的就是你说的这个助理?” “对,聊到一半的时候,屠国林就很巧妙地把话头交给了这个助理,让他来跟我谈,事情到这儿才变得有趣起来,而且我觉得这些年他们就是用这种模式合作,屠国林作为大老板,很多事不用亲力亲为,再有这个人在背后出力,基本没有露馅的可能。” “那这个助理现在在哪儿?”迟夏问。 “失踪了。”归来叹了口气:“出事的第一时间我就让黑子去找这个人了,没找到。” 迟夏脸色凝重:“出事到底是几点的事情?” “凌晨四点。” 归来的脸色也变得冷峻起来:“有人破坏了酒店的报警系统,他们有人手,应该是想确保有人发现的时候屠国林已经死了,迟夏,你说过你家那场火灾的详细情况,你在沙发底下发现了有注射痕迹的苹果是吧?” 迟夏语气看似平稳,但双手已经攥了起来:“屠国林的房间也有?” “我进去的时候屠国林是昏迷状态,地上就有俩苹果,苹果上也有注射痕迹,你到时候去找小黑胖要。” 迟夏点了点头。 归来继续说:“挺奇怪的一个事,我进去的时候那家伙半边身体都着火了,很明显凶手没想着给这人留后路,可他们又留下了这两颗苹果,这是想让咱们发现呢,还是不想让咱们发现?” 迟夏思考着,忽地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归来脸色更冷了:“我房间的门被动了手脚,如果当时火烧过来,我也凶多吉少,是有人从外破了门,并且告诉我屠国林有危险,当时的情况下,我只能先去救屠国林。” “那你说的另外两伙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也在火灾现场?” “这个你要问小黑胖,他比我更清楚,我现在的猜测是,救我的这伙人,其实是不希望屠国林死的,剩下的两伙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屠国林死。” 迟夏敛眸思考着,救归来的一定是瞿白派来的人,那么另一伙人,必然有一伙是池潇的。 池潇如果真的跟父母的案子有关,她想阻止自己去查这件事,不管屠国林是真的还是假的,让他死是最稳妥的。 那么另外一伙人呢,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也是让屠国林死?似乎没有任何必要…… 迟夏脑子里忽然出现了那两颗苹果。 “一伙人,救你,提醒你;一伙人,杀屠国林;剩下那一伙人的目的,是那两颗苹果。” 迟夏看向归来说。 归来皱眉:“什么意思?” “有人担心我查这个案子,也有人希望我查这个案子,至于另外一伙人,你就当是友军吧。” 归来想了半天,唉声叹气地:“反正就这么个情况,你看着办吧,哎呦,说了这么多,我又开始头疼了,你让我缓缓,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给你想起来的,对了,我媳妇到底什么时候到啊?” 迟夏起身,帮他把枕头弄好:“还得有点时间,你就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媳妇就到了。” 归来喜滋滋地等待老婆到来的时候,迟夏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黑子跟骆寻那边也刚聊完。 迟夏走了过去:“黑子,八爷昨晚找我了。” 黑子一愣,下意识看了骆寻一眼,有点紧张:“啊……这么快啊,那……那你怎么想?” “你们做了正确的决定。”迟夏说。 骆寻打量了黑子一圈:“你背着我干什么了?” 黑子目光求救地看向迟夏:“迟警官,你赶紧啊,保我一命啊。” “你先去休息吧,我跟他聊。”迟夏挥了挥手:“去吧。” 黑子双手合十朝着骆寻拜了拜:“哥,我现在好歹是个伤员,你到时候下手别太重啊,那我……那我先去缓缓,哎哟,我这一天天的,好可怜啊……” 黑子一边卖着惨一边跑开了。 他一走,迟夏立马问骆寻:“林大哥他们呢?” “去了解屠国林的情况了。” 骆寻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归总怎么样?我要不要进去看看?” “待会吧,他受伤有点严重,让他休息会。” 迟夏坐了下来:“看你这样子,不怎么惊讶黑子的事啊。” “在下不才,上次你们在剧院的聊天,我听到了一耳朵。” 骆寻哼声一笑:“褚赐和聂海俊的遭遇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只是没想到他跟葛静怡那么快就统一战线了,不过这两人不找我倒是先找到了你,不厚道,得挨打。” 迟夏仔细回忆着上次她和黑子的聊天,不由得有些赧然。 “我想采访一下……”她握拳做了个采访的动作:“您听到的一耳朵是指?” 骆寻一笑,揉了揉眼窝:“听到你说很喜欢我,正准备追。” 第236章 给下马威 迟夏莫名被他这话说的有点脸红,赶紧转移了话题:“你没猜错,褚赐和聂海俊的死的确有可能是老K集团的手笔,从线索来看,聂海俊智商很高,为人内向,很符合老K选人的标准,至于褚赐,老K一开始想要的,是黑子。” 或许褚赐也有一些过人之处,是黑子都没有意识到的,要不然迟夏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对褚赐做实验。 骆寻点着头,嗤笑一声:“黑子这小子,是挺聪明,只是可惜了褚赐……” 他想到了什么:“根叔知道来龙去脉了吗?” “黑子已经跟他见过面了。”想起根叔,迟夏叹了口气:“应该都说了。” “所以黑子去余吉并不是为了葛静怡,而是为了这件事。” 骆寻磨了磨牙:“这小子!” “他们之所以先找我,让我告诉你这件事,也是担心我们之间会有误会。”迟夏又说:“毕竟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迟夏。” 骆寻搓了一把脸看向迟夏,神情严肃:“一直以来,在背后帮黑子的人是瞿白,是不是?” 迟夏神情微凛,沉默了几秒后她说:“是。” “在那样的环境里,瞿白手上不可能不沾血。” 骆寻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他想做什么,你知道吗?” 迟夏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说话。 在骆寻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说:“知道。” “那你怎么想?”骆寻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让他现在就从那个漩涡中择出来?” 迟夏敛眉,有那么一刻,她很想问骆寻能有什么办法,但最后出口却只有:“我想过无数种办法,都不能。” 骆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有他的使命和骄傲。” 迟夏抬头:“从我的观察来看,很多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自愿将自己放在了这个局中,没有他的斡旋,局面将是一潭死水。 更或者说,他本身,就是那个设局的人。 “没有回旋的余地?”骆寻不死心。 迟夏缓缓摇了摇头。 上次看过格桑花之后,瞿白就没再联系过她,甚至她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回应。 他已经在刻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了。 “好了,去看看屠国林吧,我们顺便分享线索。” 迟夏站了起来,压下心中的情绪:“明天吧,明天我就跟余大哥回去。” 骆寻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好。” 迟夏转身往前走,骆寻又叫了她一声:“迟夏。” 迟夏转过来:“怎么了?” “我会想尽办法保住你的家人。”骆寻说:“你相信我。” 迟夏眼眶一热,她点了点头:“嗯,信你。” *** 而此时,东州。 瞿白跟着老K从小白楼出来,走到了远处的凉亭里。 “你们都下去吧。” 老K说了一声,周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凉亭里只剩他和瞿白。 他坐了下来,点了一根雪茄,看向瞿白:“我有时候也会有点看不清楚,你是真的不喜欢潇,还是想通过她来对抗我。” “两者皆有吧。” 瞿白手上搭着他的外套,走过去披在了他肩上:“如果我说我不恨你,你信吗?” “当然不信。”老K笑了:“这一点你从未掩饰。” “但您也清楚,我同样无法脱离你。” 瞿白说:“您可以当做一个孩子对父亲无声的对抗。” “对抗……”老K指腹轻捻着雪茄:“你这话,总让我想起小飞。” 瞿白没说话,老K所说的小飞,是他那个死去的孩子。 他叹了一口气:“但是白,小飞之所以丢了那条命,也是因为对抗我。” 瞿白坐了下来:“我不是他,我知道线在哪儿。” “手给我。”老K说。 瞿白看了他一眼,摊开掌心将手递了过去。 老K手一松,那根雪茄烟掉在了瞿白手上,迅速将他的掌心燎起了泡。 瞿白手一抖,就听到他说:“接着。” 他眼尾发红,脖颈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睁睁看着手心满目疮痍。 掌心血肉模糊的时候,老K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茶水浇了上去。 瞿白胳膊一软,重重打在了桌面上。 他沉重而又缓慢地呼吸了几下之后,笑着看向老K:“里面躺着的那位,也被你这么对待过吗?您死了的那个儿子,也被您这么对待过吗?” 老K拧眉,不悦地看着他,却也点了点他的手:“他们不听话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比这更惨烈。” 瞿白收回胳膊,那只手垂于身侧,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一阵又一阵地通过掌心传导在他全身:“那我呢?您把我当儿子看,还是工具看?” “我说过,你和狐狸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老K看着他,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却也能让人看到警告之意:“余吉的事情,不要再插手了,这次只是个警告。” “那池潇呢?”瞿白似有不服之意:“屠国林一死,她就彻底暴露了。” “不重要。” 老K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至于那只放养的小狐狸,也是时候迎接她的惩罚了。” 瞿白那只受伤的手,仿若无知地握了起来。 “你有很多事要做。”老K一招手,马上有人过来。 他站起来:“处理好东州的事,咱们就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给他处理伤口。” 他对着来人说了一声,又走到瞿白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等狐狸回来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有人拿着药箱过来的时候,老K已经走远了。 “三爷,你这手……”对方走到瞿白跟前:“给你处理一下吧?” “不用了。”瞿白神色冷峻,起身离开。 老K回到主楼,脸色也不如在瞿白跟前的那么淡然,他冷着脸:“叫矮子来见我。“ 蝎子拧眉,走上去说:“他不是被您派去余吉了吗?” 老K微怔,不悦之意更显:“程九呢,回来没有?” “听说案子有点难缠,还没回来。”蝎子说。 “我给他半天时间。”老K说:“明天,明天让他给我滚到余吉去!” 蝎子低着头,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是。” 老K走了两步,忽地又停下来,他转身看着蝎子:“蝎子,你到我跟前几年了?” 蝎子一惊,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三年。” “你是怎么到我跟前的?” “三年前,冬天,钦城边境线,您在蛇头手里救了我。” “啊……这都三年了……”老K似乎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你跟我来。” 蝎子应了一声,跟着他走的时候,他往外头看了一眼,看到瞿白单薄的身影缓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愣着干什么?” 老K又回头,似乎知道他在看什么:“别学他,他不听我的话,总要受些惩罚。” 蝎子收回目光跟上他,踌躇着开口:“那您为什么……” “为什么不废了他?”老K问。 蝎子沉默,没敢言语。 “因为没人比得上他。” 老K言语间竟带着几分得意和自豪:“他是我最自豪的作品之一。” “之一?”蝎子好奇地看向他。 “是,之一。” 老K的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另一个小家伙,还在外面晃荡呢,不过不急,她也快回来了。” 第237章 意外来客 屠国林伤的很重,这条命最后能不能捡回来都是问题。 他体内注射了药物,医院并没有检测出成分。 相关样本林文觉已经要了一份,迟夏和卷毛回去的时候带给宁弈检查。 “为了保险,再要一份吧,送去省厅那边。” 骆寻说:“我怀疑这个注射物跟方晓峰他们注射的一样。” 林文觉又去要了一份。 等下午的时候,苏荷到了榆滨,归来叽叽歪歪仿佛人还在鬼门关,迟夏实在看不过眼,跟骆寻他们去了县公安局。 按理说事情发生在榆滨,理应是榆滨县公安局介入,但因为这个案子的特殊性,骆寻已经申请让赵建国和魏国良师徒俩来协助调查。 赵建国来的时候,拿了关于屠国林那个已故秘书的相关资料。 公安局,骆寻问赵建国:“赵所,您应该也猜到我们的来意了,关于屠国林那个秘书,真的只是自杀吗?” “自杀的确是自杀,这一点是确定的,但他自杀的动机值得我们研究研究。” 赵建国把相关资料摆在了桌子上:“屠国林这个秘书叫张涛,经过调查,在他自杀之前,他的妻女曾遭受过威胁,张涛自杀后,他妻子的银行卡账户中有一笔三百万的进账,我顺着这条线调查的时候发现,打钱的账户是张涛的,至于是谁给张涛的,现在还没查实。” “所以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这三百万是张涛留给妻女的傍身钱,还是张涛的买命钱?” 赵建国点头:“但有一点,张涛妻子手上一定还有保命的东西。” 骆寻咬着嘴上的皮:“您觉得,背后逼迫张涛的人,是谁?” “屠国林。”赵建国说:“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人了。” 迟夏听他们说完:“这样,骆队,咱们去一趟屠国林家里,昨晚的事情发生的仓促,或许屠家会有一些线索,对了,赵所,我记得屠国林跟他前妻六年前就离婚了,咱们现在能联系上他前妻和孩子吗?” 赵所看向徒弟:“国良,这个事我跟你交代过,你查的怎么样了?” 魏国良立马从又见到偶像的激动中清醒过来:“查过了师父,屠国林的前妻五年前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国外,而且根据我的调查,他们离婚之前感情还挺好的,也没有什么第三者,怎么说呢,离婚这件事是挺仓促的。” “想办法让她回来一趟吧。” 迟夏琢磨了一下魏国良这番话:“说不定她知道点什么。” “还有那个……” 骆寻想到了什么:“当时引导屠国林到剧院的那个王胜,有消息没有?” 赵建国摇了摇头:“一直在找,没什么线索。” 见他有点歉疚的意思,骆寻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来,您已经帮我们很多了。” 聊完这些,赵建国和魏国良留在榆滨县公安局交涉,骆寻一行人去屠国林家里。 一路上骆寻将上次在余吉的详细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最后他看向迟夏:“迟夏,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跟大家说清楚吧。” 迟夏应了一声:“我原本想过两天约大家去我家里,到时候再跟你们详细说,但计划不如变化快,我长话短说吧。” 曹斌和卷毛立马正襟危坐。 “我父母的案子林大哥应该跟你们讲过了,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应该也好奇我的姓跟他们不搭调,那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十二岁的时候从某个犯罪组织逃出来遇到了他们,因为一些原因,在陈老,也就是陈应辉老师的帮忙下,他和我养父一起封锁了我之前的记忆,五年前我父母遇害,我受到刺激,记忆开始恢复。” 曹斌和卷毛听得嘴巴都张开了。 “啊?”曹斌咂吧咂吧嘴:“迟夏……你刚才说的是……犯罪组织?” 卷毛跟着他:“十……十二岁?” 迟夏点了点头:“是,对方在我很小的时候,在一个战乱区买了我,我亲身父母应该只是在那里找活路的华国人,甚至连正经身份都没有的那种吧,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曹斌和卷毛的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组织。” 迟夏继续道:“对方的目的是通过训练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培养他们的反社会人格,从而制造一个犯罪王国,我到东洲后,我们遇到的好几个案子都有他们的手笔,我们现在,不单单只是查两个旧案,而是我们跟对方已经开始对战了。” “那你的记忆……”曹斌喃喃:“你前几次出事,都是因为这个?” “嗯,发病后,我需要一些药物的刺激来辅助我恢复记忆。” 卷毛和曹斌脸色严肃了起来。 “这次发病,我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迟夏笑了笑:“不用担心。” 曹斌傻不愣登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养父母的案子,也跟他们有关?” “不止。” 迟夏说:“骆队的姐姐明明在十年前就遇害了,但五年前,我父亲遇害前,却收到了署名为骆凌菲送来的花束,对方或许在刻意地将我和骆队绑在一起,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联。” 这一次,就连林文觉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车里气氛有些压抑,骆寻摇下车窗:“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屠国林的弟弟屠国安,一个死刑犯,原本只是迟夏父母遇害案里一个无足轻重的线索,却在迟夏找他后没多久就自杀了,如今他的哥哥屠国林又出了这件事,且遇害现场和迟夏父母很相似,这是对方主动给我们下战书了。” 曹斌和卷毛双双咽了口口水。 曹斌:“我这心跳现在有点迅猛。” 卷毛:“我也是。” “按照亲属回避原则,我和余大哥明天就回东州,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迟夏说。 “互通有无。”林文觉说:“你和骆寻回避,我们又不需要。” 车里沉默了一瞬,大家互相对了个眼神,都笑了起来。 在他们前往屠国林家里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余吉一家小院的木门。 丁叔正和好友在院里摸麻将,听到声音很不爽地喊了一声:“谁啊?” 没人回答,但敲门声依旧响着。 他又加大声音问了几次,对方依旧不答话,气的丁叔牌都摸错了。 原本好好的牌,这会儿是非输不可了。 “来了!” 一看牌面,丁叔翻了个白眼亮了牌,起身去开门:“敲敲敲,敲什么敲,说句话能死啊,等两分钟能怎么的啊,催命啊这是,哑巴啊!” 门被打开,丁叔的山羊胡还一翘一翘的:“谁呀真是!” “老丁。”对方看向他:“是我。” 丁叔眉头一皱,往前凑了凑,仔细看着对方的长相。 看了一会儿,他脸色一变:“金……金国?” 来人正是张金国。 张金国手上还提着东西:“来的冒昧,但我……” 丁叔将人扯进去:“站着干嘛,进来说话!你这幅矫情样子是什么时候学的!” 拉着张金国进去后,丁叔招呼那几个牌友:“伙计们,老家来人了,咱先散了啊,明儿咱再约。” 几个牌友也很自觉,牌面一收板凳一塞,走的时候还跟张金国打了个招呼。 人一走,丁叔把门带上,又跑回来:“老张,你来找我,是有事儿吧?” 张金国脸色沉沉地点了点头,他掏出手机:“老丁,他们找我了。” 看到张金国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丁叔也是一瞬间血气四涌。 他气的一脚踹翻了麻将桌:“他妈的!欺人太甚!” 第238章 脊背不弯 张金国的腿不能长时间站立,丁叔看他这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夺下他手中的东西,抓着人往屋里走:“进来,你站着做什么?” 张金国眼一热,想调节一下气氛:“这不是你没邀请我么?” “嘴皮子还是那么利索!”丁叔笑骂他一句:“你那小保安的工作不做了?” 张金国坐了下来,捶了捶腿:“当初,你跟老常都跟我说,我就是把那扇门守烂了,刚子他们都不会回来了,我心里清楚的很,但人呐,总是过不去自己心里头这一关。” “那现在呢?” 丁叔泡了杯茶端过来:“老张,你这人就是这样,凡事都爱钻牛角尖,你脑子放开了想想,人活着图什么?说没了就没了,没办法的事,活着的人总得好好过下去吧,你自个儿回忆回忆,刚子当初跟你怎么说的?” 张金国苦笑一声:“让我好好活着,咱们做警察的,尤其是跟毒品碰上,归宿是什么样,早就注定了。” 丁叔叹了口气。 “可是咱真的能那么想吗,老丁,咱能那么想吗,他们是警察,是好人啊!怎么被那些王八蛋害死就成了注定的归宿呢,凭什么?我想不通,我这些年来日日夜夜的想我都想不通!” “那你想怎么样?” “报仇!” 张金国面色激动,他一把抓住丁叔的手:“老丁!刚子的墓碑上,到现在还没有名字!我得还他们一个公道!” “你还的完吗!” 丁叔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张金国,我是说你有脑子好还是没脑子!每年牺牲多少缉毒警你心里头没数吗!他们有名字吗?啊?我问你,他们有吗?我告诉你,那些人也没有!你要是一个个的去给他们报仇,你报得来吗!” 张金国目光癫狂,他也站了起来,痛恨地捶着自己那条腿:“可是刚子不一样!那些人是通过他来挑衅我!老丁,他只有一个儿子,只有一个啊,也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孩子死在我跟前了!” “那不是你的错!”丁叔喉咙发紧,放缓了声音:“老张,那不是你的错。” 张金国摇着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喉咙生疼:“老丁,是我的错。” 丁叔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当年,对方让我在刚子和孩子之间选一个。” 张金国红着眼:“那一瞬间,我犹豫了。” 当年那个案子里,因为情报错误。警方损失惨重。 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个传递情报的卧底,是符刚的儿子符小辉。 符小辉的身份早就暴露,那次行动是注定失败的,为了减少更大的伤亡,符刚将计就计,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闯入那个已经设好的局里,但遗憾的是,对方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计划。 从大局观上来讲,这个计划的结果已经足够乐观,警方收到消息及时撤退,要不然伤亡会比当初还大。 但导致的坏结果是,张金国也被抓了进去,对方将那对父子的生死放在他面前。 俄罗斯转盘的游戏虽然老套的让人生厌,但对毒贩来说,每一次都能产生新的乐趣。 “我犹豫了。” 张金国手指插在头发里:“老丁,我犹豫了,他们把钉子钉进了刚子的膝盖里,那么粗的钉子,你没见过,你真的没见过,那么粗的钉子啊,他得有多疼……” “你能怎么选?”丁叔叹息:“老张,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法选的。” “至少我可以死!” 张金国的声音颤抖着:“至少我可以选择拼一把,赌上我这条命,救那个孩子出来,你不知道他有多出息,在那种情况下,他依旧脊梁不弯,膝盖不软!” “你就是会多想!” 丁叔气地拍了他一巴掌:“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小辉能孤注一掷护着你出来,那是因为他潜伏在里面,足够了解那个地方,你呢,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啊,你孤注一掷,你连那地方有几道门你都不知道,还没开始跑就嗝屁了!” 张金国压抑地哭着,心头哽着一口气,别人再怎么说,他都无法说服自己。 那是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却受尽屈辱死在他面前。 那个孩子还没有机会穿上他为之奋斗和热爱的警服,他甚至连警号都还没来及拥有,却怀着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父亲遇害的悲痛离开这个人世。 而他的搭档,在那屈辱的二十多个小时里,他受尽了这世上所有的酷刑,却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 他在那样的折磨下,依旧咬牙切齿地教导他的孩子:“儿子,看好了,咱当警察的,一辈子都得顶天立地!你爹,钢做的!” 张金国重重地搓了一把脸,擦了自己的眼泪,他抬起头:“老丁,我现在想想,当初不是我命大逃了出去,而是对方,他就像是玩一场游戏一样,故意放我离开。” 丁叔脑子转了几遍,他背着手在地上走了几圈:“什么意思?你说,是对方故意的?” 张金国站了起来:“是!这就是他们的狂妄之处,他们把人命当儿戏,他们以玩弄我们警察为乐趣,他们放我走,直到如今又找到我旧事重提,是因为这场游戏,他们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 他也如同丁叔一样,无视了自己那双残腿的疼痛反复地走了几圈。 “凭什么!我不服,我不会再让他们那么嚣张地耀武扬威!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警察的骨头,是钢筋做的,不是任由他们揉捏的!” “好!”丁叔怒喝一声:“老张,就冲你这句话,我帮你!” “我就知道。”张金国红着眼:“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丁叔一脚踢在了他腿上。 与此同时,骆寻他们在屠国林家的地下室,找到了一箱肥皂刻的猫。 “屠国安的爱好就是用肥皂刻猫。” 骆寻看着那一箱神态各异的猫:“迟夏,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迟夏在一箱子猫里面挑挑拣拣,最终找出一个:“至少这个,不是屠国安刻的。” “嗯?”曹斌好奇道:“迟夏,你咋看出来的?这都差不多啊?” “忽略掉雕刻线条和手法等专业性的问题,雕刻这只小猫的肥皂,是两年前出的新款。” 迟夏闻了闻:“这个味道,的确是新出来的,而屠国安五年前就被抓进去了。” “那咱们把这箱子猫带回去,让人鉴定一下呗。” 卷毛说:“就像纹身师一样,虽然是同样的图案,但每个纹身师都有自己走线的方向和习惯,这个道理放在雕刻上也是一样的吧?” “我说你个小卷毛,该聪明的时候你是一次都不落啊。” 曹斌杵了卷毛一下:“你最好保持你这种聪慧,直到咱们迟夏办完这个案子,要不我是真担心你给迟夏拖后腿啊。” 卷毛笑的憨憨,两指并在一起在空中画了几个圈,然后一点脑袋:“你放心,我已经跟它传达过你的意见了。” 曹斌顺着他的话:“他怎么说的?” 卷毛说:“他说得令!” 两人说话间,曹斌拿起犄角旮旯里的一包东西:“哎,有点怪啊……” “怎么?”大家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来。 “以这个地下室的灰尘来看,平时基本没人来这个地方,屠国林也没让人来打扫,但是你们看这份刻刀,有点过于干净了吧。” 他把东西给迟夏递过去:“看着像是刚放进来的不久似的。” 第240章 发现密室 这会儿曹斌他们不淡定了,叫爷爷唤奶奶地往过去冲。 曹斌一个滑跪冲过去,接住了个看起来比他全部身家还贵的小花瓶。 林文觉也接住了两个摆件,长呼了一口气:“我的爷,这玩意咱赔不起啊……” 卷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手里捧着个成色极好的玉器:“哥哥们……没……没碎吧?” “老命保住了……” 曹斌瘫坐在地:“我说你,是老大脱单,又不是你脱单,你怎么能激动成这样啊……” “还不是被你带动的……” 卷毛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回格子里:“老大这都三十二了,我能不激……” 他话音猛地停了下来,拿下了格子上的两本书:“不对,这不对,你们过来看。” “我去,不是吧,这是什么狗屎运?” 曹斌立马冲了过去:“咋了?” 放置其中一个摆件的底座下有个很不起眼的凹槽,好巧不巧地就被卷毛给发现了。 “老大,摁它?”卷毛问骆寻。 骆寻看了看:“摁吧。” 卷毛往两只手上各吹了口气,又搓了搓手,虔诚地伸出食指,屏气凝神地朝着那个凹槽轻轻摁了下去。 很快,一声轻微地响动传来,众人四下看了看,曹斌问:“哪儿动呢?我瞎了这是?门呢,我想象中的门呢?” “后面。” 骆寻率先和迟夏走到了博古架后,看到一块地板有轻微的松动。 林文觉蹲了下去:“还挺聪明,没开个大门让人进去。” 他屈指敲了几下,在边缘处摁了一下,地板彻底翘了起来,露出下面的楼梯:“还挺宽敞,下不下?” “还能不下咋地啊?” 曹斌摩拳擦掌:“我先下,给大家打头阵,你们都小心点。” “瞅你矫情的。”林文觉已经钻了下去:“跟上。” 众人从这条地道走了下去,下面并不狭窄,但一扇小门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奶奶的,密码锁。” 曹斌擦了擦锁:“这咱们也猜不到啊……屠国林兄弟俩的生日?结婚纪念日?他爹入狱日?第一桶金纪念日?这也太多了,咱一个个试?” “不行。” 骆寻俯身检查那个密码锁:“这个锁的安全级别很高,密码输入错误三次就会锁定,需要极其复杂的程序才能重新使用,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这里头究竟装着啥啊,瞧瞧这小铁门,安全系数这么高。” 卷毛敲了敲铁门:“老大,要不咱们把门锯了吧?” “说什么屁话。”骆寻踹了他一脚:“来,你给我锯一个我看看?” 卷毛叹了口气:“我跟迟夏明天就要走了,这玩意儿堵在这儿可难受死人了。” “里面无非是他保命的东西。”迟夏说:“骆队,我给你们提个建议。” “你说。” “如果最后找不到密码,主人公也醒不来,你们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余大哥的建议。” 骆寻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我谢谢你们的建议啊。” 因为对密码没有任何头绪,几个人只能先退出来,联系公安局的人来看守。 “待会去看归来的时候我跟他说一声,找几个人来研究研究这个锁,看看除了密码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见他打完电话,迟夏走过去说。 骆寻点头,这个案子现在看似有很多线索,但没有一条线是捋清楚的,就如同一堆乱麻等着他们慢慢去解。 “我不想等明天再走了。” 迟夏又说:“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大忙,还不如回去,见一趟李一鸣和陈老,说不定还会有新线索。” “也好。” 骆寻抿抿嘴:“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通气,最重要的是,邱老给你的药一定要按时吃。” 迟夏点着头,看着他起皮的嘴唇,从兜里掏出个润唇膏来:“拿着。” “什么?”骆寻低头去看:“这是啥?” “润唇膏啊。” 迟夏失笑:“骆队,你不知道自己的嘴巴有多干吗,看的我都疼。” 骆寻喜滋滋地拿过去,拧开盖子往嘴上糊了一层:“啧啧,立马就舒服起来了。” “哪有那么快。”迟夏哭笑不得:“好好用。” 林文觉在一旁阴阳怪气:“哎哟,我这个嘴巴啊,干的就像那旱了三年的地,龇下嘴都疼啊,不像人家有的人呐……” 曹斌和卷毛也凑过来:“不像人家有的人呐……” 两人异口同声:“有那个女朋友呐~” 迟夏被这几个人逗得不行:“都有都有,给你们都拿了一管。” 她又从兜里掏出三管润唇膏:“自己来领,先到先得啊。” 曹斌他们拿了润唇膏,噘着嘴在骆寻跟前现眼,气得骆寻直翻白眼。 林文觉趁着这个空档把迟夏叫了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昨晚我跟骆寻聊了挺久的,关于他姐的事。” 迟夏笑他:“林大哥,你挺能瞒的啊,骆寻那么敏锐的人都没发现你喜欢他姐。” 林文觉嗤笑一声:“遇到你之前,他的感情系统并不发达,这一点你没意见吧?” 迟夏笑,算是默认了。 “我很想跟你一起调查这个案子,但纪律就是纪律,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只是迟夏,如果有什么进展,你……能不能跟我这边通口气?” “当然。” 迟夏说:“而且我还会经常跟你联系,除了骆寻,你私底下应该也没少调查这个案子吧?” “我就喜欢你这股聪明劲儿。” 林文觉掏出一把钥匙:“我父母认识卷毛,你们到时候去我家,我房间的床底下有个带锁的箱子,这是钥匙,里面是我这些年调查到的一些线索,希望能帮上你。” 迟夏接了钥匙:“必须帮得上。” 从屠国林家里出来之后,迟夏又去了一趟医院,想和苏荷商量一下把归来转到东州去。 苏荷看了看归来红润的脸:“他的情况你不用操心,我们留在这儿更好,现在线索都聚到了这儿,既然来了,哪有干坐着挨打的份儿,姐姐总得给你出口气。” “就是。” 归来啃着鸡腿:“我坚决拥护我媳妇儿的决定,夏儿,你安安心心去查你的案子,这儿的事,你甭操心。” 迟夏扯着苏荷出去,又聊了点最近发生的事,这才离开了医院。 苏荷重新回到病房,原本打着石膏的归来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样子。 “走了?” 归来伸了个懒腰:“幸亏东州干燥,这要是在钦城,我都要被捂出痱子来了。” 苏荷瞥了他一眼:“林错和江疑那边还没消息?这是还没谈好?” “再等等吧。” 归来说:“江疑已经在余吉了,错姐那边还得跟省厅的人交涉,毕竟是不是联合行动,不能涉及太多人,有点慢也能理解。” 苏荷踹了踹他的腿,脱了鞋盘腿坐了上去:“江疑就这么单独行动了?” “王炸。” 归来嘿地一笑:“这两口子最喜欢玩这种了,咱们配合就行。” 第241章 林老爷子 晚上七点的时候,迟夏和卷毛回了东州。 两人先去林文觉家里拿线索箱。 本来打算拿了东西就走,结果没耐住林家人的盛情邀请,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半碗米饭下肚了。 迟夏这才反应过来,除了林文觉,林家这三代人在预审上的本事真不是吹出来的。 在她看来,审讯跟心理学差不多,都是看人下菜碟,在短时间内看穿一个人的弱点并且加以利用,从而获取自己想要的线索,时间一久,这些东西就会从技能转换成日常。 比如这俩老头轻轻松松就让他们忘了来的目的是什么,让他们巴巴干完了半碗大米饭。 迟夏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卷毛已经接过了女主人添来的第二碗米饭,并且热情似火地说了一句:“谢谢阿姨!嘿,我就说,你家的菜一回比一回香!” 迟夏叹了口气,抱紧了自己的碗。 林文觉的爷爷看到她这个动作,眉眼一弯,看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儿子点了点头,认可了父亲的眼光。 “小夏啊。” 老爷子放下筷子:“老听小觉和骆寻说起你,咱俩出去聊聊?” 迟夏略显惊讶。 “去吧去吧。” 卷毛满嘴油光地冲迟夏笑:“ 林爷爷人可好了,我等你啊迟夏。” 林文觉的父亲也开腔:“小丫头别害怕,这是想跟你聊聊案子呢,我们虽然退休了,但有些事还是有点想法的,聊聊也无妨,说不定还能有点思路呢,你说是不是?” 迟夏跟着林家老爷子去了书房。 “坐吧,别太拘束。” 老爷子一进去就指了指椅子:“看样子骆寻姐姐的案子,是你接手了。” “是。”迟夏坐了下来:“林爷爷,这个案子,您应该也研究过吧?” “研究过。” 老爷子似乎有些唏嘘:“凌菲那孩子考到档案科,还是我建议的呢,那孩子心细,想当警察,身体素质又不怎么好,她父母担心孩子又不愿意捆着她,我提了一嘴,没想到她还当真了,后面真让她考进来了。” “那她遇害的事情……”迟夏顿了顿:“我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有些想法?” “人为什么会照镜子?”老爷子没直接回答,而是这么问迟夏。 迟夏思考着:“整理仪容,欣赏容貌,看清自己。” “那案发现场的镜子,你怎么想?” 迟夏说:“欣赏自己的作案过程。” “是了。” 老爷子满意地看着她:“你说欣赏,这就意味着,凶手作案的时候是不急不躁的,充满享受的,这个可能性是不是最大的?” “是。”迟夏点头。 “回去以后,再仔细研究一下几个受害者的现场情况,你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迟夏很想说您要不现在就告诉我吧,要让我成长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但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乖乖巧巧地说了声好。 “咱们做警察的,这辈子总有些案子破不了。” 老爷子又说:“大多数案子并不是凶手多么神通广大,要么,是咱们忽略了细节,要么,是凶手抹杀了细节,再要么,是你护我我护你,到头来你就算知道这事情是他做的,可你又能怎么样,咱们找不到证据啊,是不是?” 迟夏深以为然:“您说的是。” “小觉那小子喜欢人家姑娘,这个我知道。” 老爷子叹息一声:“但这世上多的是遗憾,人家姑娘对他可没什么心思。” “我倒觉得林大哥做的很好。” 迟夏觉得她得维护一下她的战友:“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更是他的权利,他的喜欢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也没有给对方带来苦恼,这是他的教养和素质。” 听到这话老爷子多看了她一眼,他笑笑:“是,但这么简单的道理,许多人却是不明白的。” “所以才显得难能可贵。”迟夏应着他的话说。 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好啦,咱们就说到这儿吧,等案子破了,咱们再聊,或许到时候咱们会有新的话题。” 迟夏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好。” 从林家出来的时候,迟夏还在想林老爷子跟她说的话,今晚这段谈话显得突兀,却让她觉得满是深意。 看了看时间,她跟卷毛也没再回专案组。 因为顺路,迟夏又去看了一趟石天一。 去的路上看到一家还在营业的水果摊,她一眼就看到了摊位上码的整整齐齐的柿子。 迟夏停了车,买柿子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有石榴吗?” 老板娘指了指:“喏,那不嘛。” 迟夏各自买了点,又给石天一买了些水果。 回家的路上,车子能看到靠近酒吧那个路口的时候,迟夏远远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瞿白安安静静地站在路口旁边的石阶上,一只手在兜里,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衬衫。 还有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阿德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手上拿着一件外套给瞿白披上了。 迟夏闪了闪车灯示意他们,车子越过他们,找到一处视野较为模糊的地方等他们上来。 阿德和瞿白默不作声地上了车,迟夏的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区。 瞿白和阿德先下车上楼,迟夏停好车,提着一袋子石榴和柿子上去。 两人正等在门口。 “密码不是告诉你了,干嘛不进去?”迟夏拧着眉问他。 瞿白浅笑:“怕你不喜欢。” 迟夏乜了他一眼,输入密码将门推开。 阿德站在门口:“我守着。” “进来吧,这里安全的。”迟夏扯了他一把:“你们吃饭没有?我刚才都没吃饱。” “我会做饭。”阿德立马说:“有菜吗,我去做。” 迟夏看了眼瞿白,见他点头才说:“冰箱有。” 阿德直接走向了厨房,迟夏眯了眯眼,带着埋怨看向瞿白:“偷偷来了我家几次?” “一次。”瞿白坦诚相告:“想知道那个药对你身体好不好。” “除了你也没人知道我藏东西的习惯。”迟夏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给你买的。” 瞿白眼里带着暖意,声音也轻快了许多:“怎么会知道我会来找你?” “就是知道。”迟夏拿出果篮拿出几个:“剩下的带回去吃。” “好。”瞿白笑着指了指厨房:“拿去洗洗。” 迟夏去厨房洗了水果出来才说:“你的手拿出来。” 瞿白胳膊微僵,对上她的眼睛,无奈抽出了手。 看到白色纱布上渗出的药水,迟夏瞳孔缩了缩,暗自叹了口气,放下东西去拿了药箱过来。 厨房传来菜下油锅的声音,她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朝瞿白伸手:“手给我。” 瞿白失笑,也坐了下来,把手伸了过去。 她拆纱布的时候,瞿白问她:“骆寻姐姐的案子,你打算怎么查?” 迟夏抬眉看他:“你都不问我记忆有没有恢复?” “不敢问。”瞿白说:“知道你受了苦。” 迟夏轻哼一声,还是想起了骆寻那句话,终究忍不住问:“没办法了吗,不能现在就抽身?” “不能。” 瞿白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迟夏,狗猛酒酸。” 迟夏红了眼,只看着他却说不出话。 第242章 兄妹相谈 瞿白揉乱她的头发:“总要有人去做。” 迟夏低了低头,喉咙发紧:“哥……我也可以。” “我知道。”瞿白看着她的发旋:“但你要好好过日子,别再回那个破地方。” “那你呢?”迟夏眼眶湿润,棉签蘸了药水去触碰他掌心的伤。 “哥已经坏透了。”瞿白笑着说:“你那么聪明,懂我说的,是不是?” 一滴清水滴进墨水里,怎么可能再独善其身。 “你答应我的。” 迟夏倔强摇头,给他抹上药,拿起纱布包扎:“要活着。” “嗯。”瞿白说:“我知道。” “可他不傻。”她深吸了一口气:“哥,我们都知道他不傻。” 老K不傻,尤其是两个孩子接连出事让他变得更加谨慎。 这么多年,他虽然看中瞿白,却也打压他,时不时地警告他,时时刻刻向他释放出一个信号: 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你终究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很多核心的东西,瞿白并没有机会接触,因为那都是老K的保命符。 “警方在他手里折了很多人。”瞿白收回包扎好的手反复看了看:“局面不能再乱下去了。” 而他作为设局的人,所有的棋子,都需要他的调动和配合。 “那我呢?” “你是我的希望啊,是我的后盾。” 瞿白拿过来一颗石榴:“给哥剥开。” 迟夏拿过刀和石榴,低头的时候眼泪砸在手背上:“骆寻姐姐的案子,我养父母的案子,是不是跟老K有关?” “他姐姐的事,大概只是个巧合,然后被有心人利用,将你们扯在了一起。” 瞿白看向她:“你养父母的案子,可能有他和池潇的手笔。” “你是不是查过?”迟夏没有避讳,直接问他。 “查过,但那时候他们盯我盯得很紧。” “我明白。” “但是有一点我想告诉你。” 瞿白说:“池潇很崇拜老K,但对老K而言,所有人都是利用的工具,你养父母的案子上,老K在某种程度上也应该利用了池潇。” “所以榆滨那边的第三路人马,是老K的,他的目标,应该是我。” 她弄好了石榴,给瞿白递了一半过去。 瞿白擦了擦手,一颗一颗地捏着石榴往嘴里送:“是,池潇想一了百了做掉屠国林,但一开始这并不是她的计划,至于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选择最不稳妥的方式,我还不知道,但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他想让你查到真相。” “那他还真是懂我。”迟夏冷笑一声。 阿德拿着锅铲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饭做好了,准备吃饭。” 瞿白嗯了一声,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迟夏,或许你查到的结果跟你想要的真相相差甚远,但你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我知道。”迟夏说:“大多数真相都是伤人的。” 瞿白笑笑:“嗯,现在有骆寻在你身边,还有你那些朋友,我挺放心的。” “人不是只要有爱情和友情。”迟夏认真的看着她:“家人才是我的后盾。” 瞿白顿了顿,朝她笑:“我知道。” 阿德端着菜放在桌子上,迟夏叹气,问瞿白:“聂海舒,你认识吗?” 阿德的动作僵了一瞬,瞿白瞥了他一眼:“认识。” 在迟夏开口之前,瞿白又道:“迟夏,他有他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他弟弟……”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弟弟……是警方的人。” 迟夏震惊地看向瞿白。 “他现在也是。” 瞿白朝厨房的阿德喊了一声:“阿德,拿个勺子给我。” 阿德应了一声。 瞿白看向发呆的迟夏:“我会尽力护着他,但是他女朋友那边……” “他们结婚了。”迟夏说。 瞿白一怔,紧接着皱了皱眉:“这我倒不知道。” “葛静怡那边我会关照的,她也不会胡来。” 阿德端着汤出来的时候,迟夏说。 瞿白嗯了一声,看向阿德,阿德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叠成小块的纸递给了迟夏。 “这些年我在东州,是帮他镇守一方,也是为了让他更好的监管我,前段时间他回了东州,我身边的眼线就更多了,我不能久待,又不想跟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纸上是这些年他身边得用的一些人,等我走了你再看。” 他说了这话,迟夏想要打开纸条的动作收回了。 “吃饭吧。”瞿白把筷子给她递过去:“阿德厨艺特别好。” 迟夏扯了阿德坐下,给大家舀着汤:“在余吉的时候,黑子给我们送饭,那些菜是根叔做的吧?” “你吃出来了?”瞿白左手执筷:“酸辣土豆丝是我炒的,知道你爱吃。” “下次我还吃。”迟夏给他夹菜:“我当时就吃出来了。” 瞿白包容地朝着她笑,心里却想,但愿往后还有机会,亲手给她炒个菜吧。 他还想说很多话,比如在这之后他们就不能联系了,再比如根叔那边要托付她和骆寻关照着了,可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下去了。 她何其聪明,这些事何须一遍又一遍地跟她确认。 只是…… “还有那个李一鸣。”他到底还是说:“他曾跟我有过交易,不希望你恢复记忆。” 迟夏只是顿了一顿就问:“他怎么找上你的?” “徐洋。”瞿白说:“那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符合老K选人的标准,是不是?” 迟夏想了想:“他想保下那个孩子。” “嗯。” 瞿白点头:“其实更确切地说,是我找上他的,他对你做过一些不好的事,那时候我想,这个人应该在我的控制之内,不能让他成为你的变数。” “那他进看守所的目的是什么?” “找一个人。” “谁?” “一个卧底。” 迟夏放下碗,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老K手里折了很多警方的人。” 瞿白说:“基本全军覆没,我当时顺手帮了一个,逃出去了,但按照他当时的情况来说,他的情况也很难活下去。” 迟夏想起在墓园的时候,乔立夫跟她说的话,放出去的钉子几乎都联系不上了。 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看守所有线索?”迟夏问:“所以这就是李一鸣进去的原因?” “是。” 瞿白放下筷子:“那是个隐藏的很深的钉子,普通到根本没有人会在意到他的那种,甚至最后我想去找他的信息都无从下手。” “那为什么会笃定人在看守所?” “一封信。” 瞿白说:“我们初次相遇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上面是看守所的名字和一个叫王岩的名字,那个王岩,就是那个逃跑的卧底在组织里的名字。” “所以你也不确定那个人到底在不在看守所。” “嗯。” 瞿白点头:“后来我找人查了那个看守所,没有这个姓名的人,更没有相同容貌的人,但李一鸣精通心理学,他大概会有这个能力,所以徐洋的事情上,我帮了那个孩子一把。” 迟夏没再多问,问的越多,她越难受。 “我知道了。”她心中沉沉一片:“我明天就去见他。” 瞿白忍不住提醒她:“那个人亦正亦邪,你小心点。” 迟夏点了点他的碗:“知道了,赶紧吃饭,菜都凉了,你看到阿德哀怨的眼神没有?” 默默干饭的阿德立马摇头:“我没有。” “你有。”迟夏斩钉截铁:“我看到你瞥着瞿白的碗好几次了。” 阿德无话可说,拿起碗一个劲地往嘴里扒米饭。 瞿白看着他俩的样子,笑意忍不住从嘴边溢出来。 但愿他能在这荆棘丛生的路上披荆斩麻,给所有身不由己的人都劈出一条生路来吧。 包括,他自己。 第244章 明明是虎 “什么熊,这明明是虎好吗?” 骆寻把纸条揭下来,那只画的像熊的虎旁边,还十分卡通地画了个Say hi的手势。 “谁家能把老虎画成熊啊,你眼神不好吧?” 林文觉揉了揉眼睛:“什么虎?啥品种啊?没见过啊。” “华南虎。”骆寻将纸条塞进兜里:“别关心这个了,看东西。” 骆寻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一部手机,一个A6大小的笔记本。 “谁送这个?”曹斌撇嘴:“余吉兴送手机啊?男的女的送的啊?迟夏知道不?” 骆寻给手机开机的时候,林文觉已经打开了笔记本。 只看了两行,他脸色就凝重了起来:“老骆,你看!" 骆寻凑身过去。 “我去,这不……这不得来全不费功夫么!”曹斌拍拍脸:“我没看错吧?” 笔记本上,记录的是五年前灭门案案发前半年至案发后三个月内,屠国林的行程情况。 手机开机,骆寻捣鼓了几下看向面前两个人:“加密了,需要尽快送去解密。” “也就是说,张涛早就察觉到老板换人了?” 林文觉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按照这上面的记录,灭门案发生的前半年,有两个月的时间,屠国林的行程情况是未知的,张涛调查的应该是这两个月的情况。” 曹斌问:“那他查到没有?” “上面只说他当时可能去了东州。”林文觉说。 “那也就是说,那兄弟俩互换身份,很有可能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 曹斌点了点张涛家的门:“问问她媳妇?” “他媳妇一问三不知。” 林文觉说着,终于反应了过来:“老骆,那个男人送来的?” 骆寻点了点头:“嗯,大概率是自己人。” 知道他华南虎身份的,除了迟夏,也就那么几个人了,而画技这么差的,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和猎鹰同志一样,名声响亮却没见过面。 和猎鹰同志不一样的是,他跟这位算得上不见都恨晚的程度。 林文觉面露思考,不多问了。 倒是曹斌一拍脑瓜子:“老大,你的意思是说,余吉这儿还有咱们警方的人?” 骆寻嗤笑:“老曹,看样子余吉是你的风水宝地啊。” “老大,啥意思?” 骆寻站起来:“自从来了余吉,你的智商直线上升。” “真的?”曹斌也站起来:“你别是打着想把我流放到这儿的主意吧?” “嘿,我还真有这个想法。” 骆寻笑他,又把笔记本和手机给他递过去:“但现在,你得先回去,待会就走,让技侦那边尽快解密手机,里面的内容对我们很重要。” 林文觉问:“要不让他跟小魏一起走?也就不用麻烦苏小姐了。” “不行。”骆寻摇头:“有风险,还是按照原计划。” 林文觉点头:“那先等等我,东西先给我,我再进去聊两句,说不定能问出点新东西来。” 曹斌又把东西给他递过去。 林文觉进去后,曹斌问骆寻:“老大,我走了,你们咋办啊?” “勒紧裤腰带干呗。” 骆寻又拿出一颗糖,看他眼巴巴的又给他塞了一颗:“看什么看,羡慕?” “不是。”曹斌好奇问他:“你最近喜欢吃糖?这跟你人设不符啊……” “我媳妇喜欢。”骆寻瞥他:“我给她拿的,自己吃两颗怎么了?” 曹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到了楼梯口:“噎死了,我静静,您忙。” 骆寻笑,疲惫仿佛都消散完了。 过了一会儿,曹斌的声音又悠悠传来:“三十多了,不应该啊……” 骆寻才不理他,进去找林文觉去了。 *** 迟夏也熬了一晚,把从瞿白那儿得到的线索梳理后发给了骆寻才去了警局。 到了办公室才发现卷毛昨晚根本没回家,而是回了专案组,也是忙活了一晚。 迟夏进去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睡的昏天暗地。 迟夏给茉莉浇了个水的功夫,卷毛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奶奶的,王八蛋!” 迟夏好奇问:“余大哥,怎么了?” 卷毛搓着脸又打了几个哈欠,还处在激动当中:“你是不知道,最近扫了几眼爱国电影,我梦到我去打仗了,一枪刚打出去,子弹还没碰着人呢就醒了,我现在难受的很,空落落的。” 迟夏建议他:“那要不你再睡回去?” “那倒不用。” 卷毛笑了两声,拿过桌上的一沓资料:“我昨晚看了一遍卷宗,在原有基础上又总结了一遍,看起来不会那么累,你看看。” “好。”迟夏停下手头的动作走过来:“我先看,你去吃个早餐,回来我们再一起分析。” 卷毛打着哈欠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昨晚老曹回来啦,你还不知道吧?” 迟夏诧异:“啊?怎么回来了?” “老大他们得到了张涛的救命符,但手机加密,所以老曹才回来。” 卷毛说:“他肯定会来组里,到时候你再问问。” 卷毛出去后,迟夏去看他昨晚总结出来的资料。 1.25案件中六个受害者,分别为高校老师向佳、白领梅卓、HR洪雪凡、自由设计师彭思婕,作家邓悦,以及骆寻的姐姐骆凌菲。 雨天,粉色玫瑰,镜子,这是凶手作案的必备条件。 在她之前的分析中,凶手很大可能是一个有着性*功能障碍的穿刺癖患者,这也是为什么受害者都是女性,却没有受到侵犯的原因。 如果雨天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冲刷凶手留在死者身上的线索,那粉色玫瑰和镜子呢? 粉色玫瑰,这个跟感情连接的花,对凶手来说是爱还是恨? 镜子…… 迟夏想起林老爷子问她的话。 整理仪容,欣赏容貌,看清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凶手需要通过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作案经过,以此来健全自己达到性*满足的过程? 林老爷子让她仔细观察受害者的遇害现场,是不是真的别有深意? 正好,卷毛已经将所有遇害现场的照片拎出来汇总到了一块,迟夏看起来会更方便。 刚准备把注意力放在这儿的时候,萧方那边给迟夏来了电话,说是骆寻让他联系的迟夏,她现在可以来见李一鸣了。 迟夏拿起卷毛整理好的东西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卷毛也正好回来:“你去哪儿?” “余大哥,我需要去一趟看守所,这些资料我拿着路上看。” 迟夏说:“有什么情况我随时跟你沟通。” “那我干啥?你得给我安排点活干呀。” “相关物证。” 迟夏想了想:“我想看看遇害现场发现的所有物证线索,镜子,玫瑰,死者的衣服,越详细越好。” “行,我就是撒泼打滚也给你都弄来。”卷毛一拍胸脯:“你小心点啊,要不……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迟夏举了举手中的资料:“这才是你的强项,不用跟我浪费你的时间。” 卷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过来:“行!冲你这话,我就热情似火地去干了!” 迟夏走到楼梯口,朝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加油!” “加油!”卷毛也给自己打气。 迟夏下楼,上车,车子开出警局的时候,正巧和郑景怀的车子擦肩而过。 第245章 见李一鸣 考虑到谈话内容和时长的原因,萧方安排迟夏和李一鸣在看守所招待室见面。 “老骆说你们现在调查的案子可能跟屠国安自杀有关,我也过来瞧瞧,待会你进去跟他聊,我在外面就行。” 萧方见到迟夏,先是有点惊讶,而后很快调整了情绪:“看守所所长虽然是我朋友,但咱们还是得控制点时间啊。” 迟夏应了,又跟他道了谢,才进了招待室。 听到开门声,李一鸣应声抬头,看到迟夏的那一刻,他笑着松了口气。 “看样子你在这里过的不错。” 迟夏坐下,直入主题:“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大概清楚了,我想知道进展怎么样?” 李一鸣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态度,他笑道:“你没给我带礼物。” 迟夏起身出去,不多时端着一杯咖啡进来,给他递了过去。 李一鸣凑近杯子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享受,他睁开眼:“以前有人笑话我,只会喝速溶咖啡,很老土。” 迟夏没说话。 他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就喜欢,没办法,人这辈子,第一眼的东西总是记的最长久的。” “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些了吧。”迟夏开口:“时间不多,还是说正事吧。” “肖征,去查这个人。”李一鸣说:“三天前出去了。” 迟夏拧眉:“出去的意思是,判刑还是无罪?” “无罪释放。”李一鸣说:“我查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为了徐洋,你把自己送进来,就为了调查这个?” 迟夏往后靠了靠:“说实话,我不信。” “你信了才怪。”李一鸣笑了笑:“我说是为了赎罪,你信吗?” 迟夏盯了他一会:“大概吧。” “你看得出来,我没撒谎。” 李一鸣撤了脸上的笑:“我知道对你造成的那些伤害无法弥补,但我还是……” “没有必要。” 迟夏开口打断了他:“我不接受更不需要,在你对我做那些测试,把我当做小白鼠一样错误催眠,让我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时,你没想过我,更没想过差点被我害死的你父母,对不起三个字,能消解你日积月累的的愧疚,但对我而言,那就是三个轻飘飘的字,不构成任何意义。” 这个答案早就在李一鸣的设想之中,他没有震惊,也没有遗憾,只说:“我父母死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迟夏说。 李一鸣笑了笑:“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不感兴趣,但我想,跟你脱不了关系。” “小师妹,还是你最了解我的阴暗。” 李一鸣自嘲一笑:“那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甚至不惜利用你,但当他们真的在我的设想中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后,我忽然意识到,我不知道自己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所以在这里,反而是你最好的归宿。”迟夏点了点桌子。 “是。”李一鸣说:“至少我在这里找到了安宁。” 迟夏用一声冷笑回应了他。 “不过有一点。” 她脸上带了点温和的笑:“那句对不起,我们可以换个方式给我,你继续你的安宁,我去查我的案子。” 李一鸣失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吃亏。” “071349,你告诉骆寻的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迟夏直接问。 “这是一个很容易忽略却并不难找到的线索。” 李一鸣说:“我不愿意故弄玄虚,但迟夏,如果你去查这个案子,你就会发现这个案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以我的水平呢?”迟夏问。 “你很快就会找到答案。” “以骆寻跟他师父的水平呢?”迟夏甚至带上了点逼问的意思。 李一鸣看着他笑:“问题的症结恰恰在于,是骆寻跟他师父。” 迟夏眉心轻皱:“我知道了。” “我以为你来,首先会问我老师的事。”李一鸣抿了口咖啡,回味着那个味道。 “我的记忆恢复了。”迟夏说:“骆寻那边,正在查我父母的案子,我们俩基本同步。” 李一鸣手一颤,咖啡溢出来沾在了他的手上。 “迟夏,有些真相……” 迟夏再次打断他:“知道真相是我的权利和选择,用不着谁来替我操心,况且,真相基本都是伤人的,你这个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但我恰好不喜欢。” 李一鸣沉默地看着她,而后他认命一样往后一坐,叹了口气,仿佛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就像你长久地生活在你父母的施压中,你想反抗,却把目光投向无辜的我,因为你发现了我的不同,你用无数的测试来验证我的不同,试图通过催眠我来杀害他们,这样你既能脱离他们的控制,还不用承受法律的审判。” 往事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李一鸣发现她眼眸深处几乎没有一丝愤恨和厌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迟夏拿出一张纸巾,擦了他手边的咖啡渍:“我挺好奇,你的愧疚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次,李一鸣沉默的时间很长。 就在迟夏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忽的抬头:“察觉到没有任何一个人爱你的时候。” 迟夏目光清粼粼地看着他,没问为什么。 “我施加给你的伤害,足以毁灭一个人一辈子,我知道。” “这一点你一开始就清楚,依旧选择付诸行动。”迟夏说。 “是。”李一鸣抿掉了手上的咖啡渍:“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带给你的,跟你经历过的,不过沧海一粟。” 迟夏轻笑:“大多数人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放过自己,合理化自己带给别人的伤害。” “大概我还有点良知?” 李一鸣自嘲地笑:“大概还有一种可能是,当人发现有人过的比自己还要惨的时候,同情心会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善良。” 迟夏用一声冷笑回应了他。 “我父母的死,你知道多少?”迟夏没有纠缠于那个问题中的为什么,而是这么问他。 李一鸣看着她。 “我会信。”迟夏看着他说:“你接下来的话,我会信。” 李一鸣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迟夏看到纸杯表面出现了褶皱。 “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迟夏又说:“能够伤到我的,是我父母,是吗?” 李一鸣的手又紧了紧。 事已至此,答案的轮廓已经摆在眼前,迟夏都不想知道答案了。 迟夏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刚转过身的时候,李一鸣忽地问:“如果有人救你于深渊,又想推你入深渊,你会恨他们吗?” 迟夏转身看他,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我爸收养我,本来就带有目的。” “和我一样。”李一鸣笑了。 迟夏摇头:“他们跟你不一样。” 李一鸣疑惑地看向她。 第247章 尸骨重现 骆寻跟着林文觉来到屠家老宅后院,县公安局的同事刚把最后一具尸骨抬上来。 “一共五具尸骨。”林文觉看向骆寻:“得联系老宁过来了。” 骆寻戴着手套嗯了一声,蹲下身检查:“老林,先给黑子打个电话,让他去找丁叔。” “就上次帮你们检查尸体的那位?”林文觉脱下手套打电话:“靠谱吗?” 骆寻笑了一声:“往前推个二十年,请他咱们都不够格。” “这么牛掰?” 林文觉有点不信,黑子的电话已经打通了,他停了下来,走到一边去跟黑子交代了。 林文觉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骆寻胳膊肘撑着膝盖看向他:“三女两男,死亡时间间隔应该很大。” 林文觉也蹲下去:“大概时间是多久?” 骆寻指向最右侧的一具尸骨:“这具应该是死亡时间最短的,但遇害时间也是五年前了。” “五年前?那不是屠国安进监狱的时候吗……” 林文觉皱着眉:“老骆,按照我们现在的猜测,这些人会不会是屠国林杀的,真正的屠国林,五年前进监狱的那个。” 骆寻手背拍了下他的胳膊站起来:“还有待商榷,你别忘了,医院昏迷的那个也是有嫌疑的。” 林文觉低声骂了一句:“这哥俩是有病啊,奶奶的。” 骆寻笑笑,招呼警局的同事再仔细找找线索,又拿出电话让赵所过来。 那头黑子接到电话,立马就去找了丁叔。 这个时间点,丁叔刚买了菜回来,张金国在门口迎他,黑子看到他热情似火地叫了一声。 丁叔身影一僵,立马把手里的菜塞到了张金国手里,回身将门带上:“小黑子?你来找我干嘛?” 黑子跑上来,眼神还往他家里瞥着:“是这样,我寻哥他们发现了几具有年头的尸骨,法医还没来呢,想请您过去看看。” “尸骨?”丁叔皱眉:“在哪儿?” “屠家老宅。”黑子收回目光:“咱现在去看看?” 丁叔想了想:“你等我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黑子还想进去跟他喝杯水,结果被丁叔无情地挡在了门外:“外头等着,我家又没大丫头,进去摇摆个什么劲儿?”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黑子在外面喊:“我进来喝口水啊!” 没等多久,丁叔出来,往他手里扔了个没喝完的矿泉水瓶:“喝吧。” 黑子撇撇嘴:“那我还是忍忍吧……” 他嬉笑着,拿出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拉开车门请丁叔上车,结果丁叔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小三轮。 “你自己开吧,我坐不惯,我开我的小三轮就行。” “也……也行!您开心就行!” 丁叔进了屠家老宅,看到满院的警察,忽的站在原地。 他目光恍惚地扫了一圈来往的人,最终目光落在骆寻和林文觉身上,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他们年轻气盛的过去。 骆寻回头看到他,招了招手朝他走过来:“丁叔。” 丁叔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你怎么三天两头往我们这儿跑?你那个小媳妇呢?” 骆寻被他说的有点羞赧:“迟夏另外有任务,上次来的时候你没这么八卦啊,快来帮我看看,五具尸骨都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丁叔往摆放尸骨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齐刷刷的五具尸骨时脸色沉了沉,手一伸:“手套给我。” 林文觉立马给他递了手套过来。 丁叔戴着手套往过去走:“看起来死亡间隔时间还挺久的啊,最边上那个应该是最短的。” 骆寻呲嘴看了眼林文觉,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 丁叔上去,仔细检查了几具尸骨,眉头不时松开又拧起来,最终叹了口气 “具体的死亡时间还需要详细检查,但第一具尸骨和第二具尸骨之间的死亡间隔距离至少有三年,至于剩下的几具,间隔应该在一年到半年之间。” “死因呢,大概能看出来吗?”骆寻问。 丁叔指了指第一具尸骨:“从这具尸骨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第一次行凶,行凶过程残忍却充满很多不确定因素,死者尸骨上还有很多杂乱的刀伤,依次往下看,到最后一个受害者的时候,凶手的行凶手段已经很利落了。” “一个逐渐成长的连环杀人案凶手。”骆寻脸色凝重。 林文觉有点疑惑:“但这个杀人周期有点长了吧?一般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作案时间不会间隔这么久的。” “你也说了,是一般,所以你得允许有特殊的存在。” 丁叔站了起来:“剩下的就让你们的专业法医来了再去检查吧。” 丁叔看了看天色:“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那行,有什么事我再麻烦您,您别介意啊。”骆寻讨好地朝他笑。 丁叔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那啥,你过来,我有两句话想问问。” 骆寻应了,跟他走到个安静地方:“怎么了?” “余吉最近挺乱的是不是?” 骆寻诧异地看了看他:“是有点。” “什么案子,能不能透露一下?” 骆寻来了兴趣,甚至想拉他入伙:“您有兴趣?” “有点。”丁叔老实回答:“说不说,不说算了。” 他气冲冲地就要走,骆寻赶紧追了上去:“跟一个犯罪组织有关,丁叔,你门路广,帮我打听打听。” 丁叔嗤笑:“我能有什么门路,我连多余的牌搭子都找不到。” 骆寻只是笑笑:“一个叫黄维生的男人,帮我查查呗,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丁叔嫌弃地甩开他的胳膊,骑上了自己的三轮车离开了。 丁叔的小三轮消失在骆寻视野中的时候,黑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骆寻接起来就听他道:“寻哥,你记不记得你们警局那个看门的小老头?” “废话,你哥我还有点脑子,怎么了?” “我给你发了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他。”黑子说。 骆寻低头,放大手机上的照片,那是一张侧脸照,人在院子里,那个身形姿势骆寻很熟悉,的确是张金国没错。 “你从哪儿拍的?”骆寻问。 “丁叔家里。” 黑子说:“我去找丁叔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我就给兄弟们打了个电话让观察一下,这照片就是他们偷偷拍的。” “我知道了。”骆寻呼了口气:“这事儿你干的很好。” 黑子笑了两声,得寸进尺:“那你能不生我气了不,我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看我心情。”骆寻冷笑一声,挂了电话。 他重新往里走,想了想还是给迟夏发了个信息。 迟夏没在第一时间看到他这条消息,此时她正陪着郑景怀在警局转悠。 时隔十年,郑景怀自离开警局后,第一次重新踏进这个地方。 第248章 见公婆了 从楼下走到楼上,经过每一层楼,往事都历历在目。 “我们那个时候,哪有什么专案组,连办公室都那么小,挤在一块,每天都乌烟瘴气的。” 郑景怀摸着专案组的桌子:“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变化可真大。” 迟夏给他倒了水:“转了这么久,您喝口水吧。” 郑景怀摆摆手:“我不渴,对了,骆寻那小子坐哪儿?” 迟夏指了指骆寻的位子:“那儿。” 郑景怀走过去,看到骆寻那把椅子,椅面有很明显长久坐着的痕迹:“他怎么能把椅子坐成这样?” 迟夏说:“您知道他经常不回家么,就睡在警局。” 郑景怀触摸椅子的手僵了僵。 “他姐姐的案子一日不破,他的愧疚就一日不减,要么把自己困在只有一扇窗的房子里,要么把自己困在局里,好像自己过得稍微好点都对不起他姐姐和那几个女孩子。” 迟夏走过去:“他说您也一样,都因为这件事饱受折磨。” 郑景怀直起身,看到骆寻桌子上他们俩的合照。 他拿起那张合照:“是我没本事,是我对不起那几个孩子,可是你看看,这些年我过的差吗?其实不差的。” 迟夏把水杯放在骆寻的桌子上:“郑老师,您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去研究心理学呢?” “我以前最看不上这个了,不知道骆寻有没有跟你说过。” 郑景怀看向她:“你们谈对象了,是不是?” 迟夏没想到骆寻连这个都告诉郑景怀了。 “刚在一起没多久。”迟夏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当晚就给我打电话了,那个兴奋劲儿我十多年没见过了。” 郑景怀笑了笑:“至于我为什么会选择研究心理学,是因为我忽然意识到,犯罪不能只是肤浅的落在冲动和激情,仇恨和预谋,而是有那么一些人,因为这里生病而犯罪。” 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家庭,环境,性格导致的悲剧越来越多,随着社会的发展,犯罪心理必然会成为犯罪领域的重要课题,当我真正接触到这个东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浅薄。” 迟夏听他说完这些话:“这些年,关于染色体异常而导致天生犯的说法在犯罪心理学领域的讨论越来越激烈,我记得您有一段时间也在研究这个课题。” “你对我倒是挺了解的。”郑景怀坐在了骆寻的位子上:“是研究过一段时间。” “那您为什么后来放弃了这个课题?” “一来研究样本太少,二来,天生犯在犯罪心理学里算是一个很少的范围,研究成本大困难多,我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总要先从容易的做起吧。” 郑景怀说到这儿的时候,卷毛和曹斌一起回了专案组办公室,看到郑景怀的时候大吃一惊。 曹斌冲过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郑……郑老师,真是您?” “不信你摸摸?”郑景怀把脸凑过去:“你摸摸是真的假的。” 曹斌才不敢,搓着手问:“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说到这个问题,郑景怀拉了拉衣角:“我听说你们重启1.25案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骆寻不在。” “您说这个啊。” 曹斌指了指迟夏:“骆队不参与这个案子,我也不参与,这个案子是迟夏跟卷毛负责的。” “啊……理应这样,理应这样……” 郑景怀对他们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忙你们忙,我走了。” 他说完这话就往外走,曹斌愣在原地无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迟夏追出去送郑景怀下楼:“骆寻那天说,您儿子回来了。” “是,回来了。”郑景怀停下步子:“小夏,那个……骆寻提起这事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说实话他跟我儿子关系很差。” “没有。” 迟夏撒了个谎,又问他:“骆寻说,他姐姐当年很喜欢您儿子,那您儿子对她……” “这个我不太清楚。” 郑景怀苦笑:“骆寻应该跟你说了,我儿子从小跟着他舅舅长大的,我们父子俩的关系其实很一般。” “不好意思。”迟夏歉疚地笑笑,两人走到了警局门口。 走出警局,郑景怀看了看保安亭:“怎么今天来没见老张?” 迟夏告诉他张金国不来了,郑景怀愕然了一瞬。 “也好。”他说:“他本来就不该被困在这个地方,人走了,应该是心结也解开了。” “郑老师,有件事我想跟您打个招呼。”郑景怀上车之前,迟夏又说。 “什么?” “您当年是1.25案的负责人,您的儿子又跟死者之一有牵扯,如今重启调查,我可能会需要你们的配合,尤其是您儿子,这一点我先给您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有什么误会。” 郑景怀目光恍惚了一下:“啊,好,应该的,那你想什么时候……” “我想尽快见一见您儿子。”迟夏开口:“我现在就有时间,能麻烦他来趟警局么?” “好。”郑景怀上车:“我会联系他的。” 迟夏看着他的车子离开,拿出手机查看消息,看到骆寻发来的消息。 她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知道这个时候骆寻肯定忙的不可开交,打了一连串消息给他发过去,没敢给他打电话。 刚要往里走的时候,一辆车又停在了警局门口,车窗摇下来,开车的正是骆纬钧。 迟夏不认识他,但他早就从黑子那儿知道了迟夏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儿。 “迟夏吧?”他叫了一声。 迟夏疑惑地看向他:“您是?” 骆纬钧下了车:“我是骆寻的爸爸。” 迟夏顿时就手足无措了起来,攥着两边的衣服叫了声:“叔叔。” 骆纬钧笑着欸了一声,拉开车门,凌楠从车里下来,声音温柔:“别光叫叔叔,还有个阿姨呢。” 见骆纬钧迟夏还有点心理准备,但骆寻说了,不希望这件事再刺激妈妈。 凌楠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走上来道:“骆寻怕我难过,不想刺激我,他担心我,我理解,但他妈妈没那么脆弱,所以我就一起来了。” 骆纬钧走到妻子身边:“知道你跟骆寻在一起,我们俩高兴的两晚上没睡着,但今天这个日子跟你聊别的总有点不合时宜,你担待一点啊。” “对。” 凌楠握住了迟夏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待会进了这个门,你只当自己是负责我们女儿案子的迟警官,你也不要担心刺激我们,该怎么问就怎么问,行么?” 迟夏反握住她的手:“好。” “走吧。”凌楠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进去吧。” 迟夏跟在他们身后,给陈应辉发了个消息过去。 她原本跟陈应辉约好郑景怀走后去见他,但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今天是见不了了。 陈应辉很快给她发了个消息过来:不急,你忙你的,我来警局找你。 第249章 只有他了 迟夏带骆纬钧他们上去的时候,曹斌正准备回余吉。 看到骆纬钧他们,曹斌也是心情复杂,本来疯疯癫癫的人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打了个招呼。 夫妇俩跟他打了招呼:“那我们先上去,你们先聊。” 曹斌扯了扯迟夏,激动道:“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还没等迟夏作出反应,曹斌已经拿出手机点开:“技侦那边忙活了一晚上,终于把张涛的手机给解密了。” 迟夏拿过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从视频的角度来看是很明显的偷拍,应该是提前安装了摄像头。 而主人公,正是屠国林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 曹斌很快就道:“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坐镇背后的助理,叫楚宏利,在祥滨集团,他的职位也是助理,只不过跟张涛不一样,张涛负责的也就是日常行程,他会跟屠国林参加很多商业性质的会议和宴会。” 在这段偷拍的视频里,基本可以确定五年前屠国林和屠国安兄弟俩的确互换了身份,而这一点,这个叫楚宏利的男人是知情的。 因为他们的谈话内容中有这么几句对话。 楚宏利:“既然屠总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我希望你能善待他的妻女。” 屠国安:“当然,这是我跟他交易的前提。” “该给她们的,一分都不能少。” 屠国安:“你最好清楚一点,他这个烂摊子我一点都不稀罕,至于他的老婆孩子,我没兴趣去欺负她们。” 楚宏利:“那你是为了什么?” “各取所需而已,别问那么多,倒是我想问问你,屠国林那么信任你,他知道你喜欢他老婆吗?” 楚宏利脸色一变:“他们已经离婚了。” 屠国安嘲笑他:“你最好心里有数,有些事情暴露了,对你对我,对这个公司没有一点好处。” 他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楚宏利几乎是带着屈辱的表情和屠国安握了手。 迟夏看完视频:“视频有剪辑或者造假的可能吗?” “确认过了,没有。” 曹斌喜滋滋地笑了笑:“这才是开胃菜,你再往下看。” 迟夏滑动手机,看到了第二个视频。 视频里的地方是屠家老宅后院,夜色深沉,有人在埋尸体。 原视频模糊,技侦的同事特意优化了画面,大概能够看出屠国林的身影。 “这个视频里的,是真正的屠国林。” 迟夏确定道:“我知道发现尸骨的事情了,视频里这个应该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她说着去找视频的时间,没发现拍摄时间,只有视频储存进手机的时间,正是他们回余吉的前一天。 但从骆寻发来的消息看,这个视频的拍摄时间最短也是五年前了。 看完视频,曹斌装好手机:“我现在得立刻去余吉,还得确定五个受害者的身份呢。” 迟夏拽住他:“你们怎么确定?” “这个……”曹斌有点苦恼,看着她忽然眼睛一亮:“我去,这不有你呢吗!” “曹大哥,去了趟余吉,你的智商真的直线上升。” 迟夏笑:“现在这个情况,没有什么是比画像更容易的了。” “我立刻去!”曹斌飞奔着就往楼下跑:“你等着啊,我马上把脑袋给你带回来!” 迟夏一声好还没说出口,曹斌已经不见人影了。 骆纬钧和凌楠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虽然凌楠说了公事公办,但面对骆寻的父母,迟夏还是有点紧张,她站在门口呼了几口气才进去。 “叔叔,阿姨。”迟夏坐下来:“详细情况我都已经清楚了,这次主要是有几个问题还想问问你你们。” 骆纬钧夫妇点头:“你问吧。” “我了解到骆凌菲在日常生活中是个很开朗的人,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心理上其实是有什么创伤或者问题的,需要找心理医生这样的情况?” “不可能的。” 骆纬钧首先摇头:“家里一直是宽松教育,就连要骆寻都是先经过姐姐同意的,她从小有什么事情都跟她妈妈说,从小到大,不管是学业上还是工作上都没有什么大的挫折,正是因为这样,她对所有的事情和人都很包容,你说她有心理上的疾病,这个我们实在没办法相信。” “她爸爸说的没错。” 凌楠也说:“小夏,你问这个应该是有目的的,是因为你们查到了什么你才会问这个问题是不是?” “是。”迟夏点头:“其实按照我的研究,她应该也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但有个情况是,我们查到的线索中有一条是,有人五年前以骆凌菲的名义给一个心理学家送过一束花。” “这怎么可能!”骆纬钧夫妇不可置信:“小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我和骆寻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相信,这件事大概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既然对方这么做了,那意味着这也是一条线索,或许在她遇害之前,她就跟这个心理学家有所接触,因为那束花,对方是收了的。” “那个人是谁?”骆纬钧问:“不能找到他问一问吗?” 迟夏苦涩一笑:“实不相瞒,那个人是我父亲,五年前,就在他收到那束花的第二天,也遇害了。” 骆纬钧夫妇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记得骆凌菲当年有几个很好的朋友。” 迟夏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尝试联系过她们,但这些年她们的住址和联系方式都发生了变化,骆寻也在执行任务,能不能麻烦你们……” “我有我有。”凌楠立马去找手机:“那是几个好孩子,这些年我们都有联系,我给你。” 凌楠联系那个几个朋友的时候,迟夏和骆纬钧说话:“骆寻说骆凌菲遇害那天是去找一个叫郑彦渤的男人,当天晚上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么?” “没有。”骆纬钧无数遍地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那晚她很高兴,化了妆,跟她妈妈说要去给彦渤一个惊喜,我也听到了。” 迟夏眉心一拧:“您的意思是说,郑彦渤并不知道骆凌菲去找他?” “不知道。” 凌楠肯定地回答了迟夏这个问题:“她跟我说的,如果知道就不叫惊喜了。” “骆寻说她很喜欢郑彦渤,阿姨,骆凌菲跟你关系好,她有没有跟你透露过郑彦渤对她的态度?” 凌楠回想着:“他们两个孩子私底下到底怎么样我们都不清楚,但表面上关系还是挺和谐的,彦渤那孩子对菲菲也挺好的,我问过菲菲彦渤不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太熟了,人家只当她是妹妹,菲菲只告诉我不是,我再问她就不说了,虽然是母女,但她总得有自己的秘密是不是,我也就没再问了。” 也就是说,第一,出事的那天晚上,郑彦渤并不知道骆凌菲要去找他。 第二,郑彦渤对骆凌菲与别人不同,但又不是因为兄妹之情,在这种基础上,他却不答应跟骆凌菲在一起。 迟夏又想起李一鸣的话。 恰恰因为是骆寻和他师父。 能够夹在这两个人中间,蒙蔽骆寻这么多年的,大概也就只有郑彦勃了。 第250章 直接试探 “你问这个……” 骆纬钧试探着问:“是不是彦渤他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例行询问。” 迟夏安慰他们:“毕竟当年该问的都问了,没必要再问一遍,对了叔叔阿姨,071349,你们对这个数字有没有什么印象,或者什么想法?” “这个数字是不是跟这个案子有关?”骆纬钧脸色沉重:“前段日子,骆寻也问过我这个数字。” “是,这是我们偶然得到的一个线索,它或许会是解开这个案子的关键。” 但不管骆纬钧和凌楠怎么想,都想不到任何能够牵扯到这几个数字的线索。 迟夏安慰他们:“叔叔阿姨,你们回去可以想一想,如果我这边有什么进展,我也会告诉你们一声。” 凌楠握住迟夏的手:“诶,好,真是辛苦你了。” 迟夏又跟他们说了几句,卷毛敲了敲招待室的门,探头进来说:“迟夏,郑彦渤来了。” “彦渤回国了?”凌楠起身,似乎想出去跟郑彦渤见个面。 迟夏制止了她:“阿姨,其实我不建议你现在去见他。” 凌楠似有不解,但还是很配合:“好……也好,菲菲的朋友我已经联系好了,但好几个都在外地,倒是有两个说是可以来警局,我已经跟她们说好了。” “好。”迟夏也握了握她的手:“您放心,回去等我消息。” 凌楠眼眶湿润:“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骆寻过的什么日子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们无所谓,但他还年轻,总得好好过下去,小夏,真相再怎么难过也得有个结果,叔叔阿姨都受得住,你们大胆去做就是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千万不要觉得打扰我们,现如今能配合你们的也就只有我们了。” “我知道。”迟夏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她要出门的时候,凌楠又拉住她:“你刚才说你父亲……那你妈妈……” “她也没了。”迟夏说。 凌楠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迟夏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杨淑君女士。 “以后,以后阿姨对你好。”凌楠心疼地看着她:“我们一家人都对你好。” 骆纬钧扯了扯妻子:“孩子工作呢,这是私事,咱们私下说,小夏都不好意思了。” 凌楠赶紧松开了迟夏:“好好好,私下说,私下说,你快去忙,我们自己走。” 迟夏跟他们告了别,去见了郑彦渤。 进门之前,迟夏嘱咐卷毛送骆纬钧夫妇下去,另外,调查郑彦渤这个人。 “迟夏,这可是郑老师的儿子啊,咱们就这么查了?我可听说当年因为老大怀疑郑彦渤,郑老师气的都进医院了啊。” “查。”迟夏斩钉截铁:“可着这个人查。” “行!”卷毛振臂:“我听你的!” 迟夏特意让卷毛带郑彦渤去了审讯室。 迟夏见过郑彦渤的照片,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男人。 但照片并不能直观的认识一个人,此时此刻,当她见到他的时候,立马就明白了骆凌菲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男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他们的魅力并不依靠于外在的皮囊,而是通过内在的气质倾泻而出。 郑彦渤的身上就流淌着一股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但他跟迟夏说话的时候,言语间又会让人觉得他阳光开朗。 “骆寻不在警局么?我以为他会在。” 郑彦渤率先开口:“你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吗?我该怎么称呼你?” “迟夏。”迟夏坐了下来。 郑彦渤笑:“你的名字很好听。” 迟夏笑笑:“郑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次找你来是因为什么事吧?” “啊,知道。”郑彦渤回神:“凌菲的事是吧?” “是。” 迟夏摁了两下圆珠笔,尖锐的笔尖在笔录本上无意识地点着:“听说你们关系很好,我想问一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07年吧。”郑彦渤回想着:“她陪骆寻来给我父亲过生日。” 迟夏的笔加速点了几下。 郑彦渤又说:“那天下雪,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围着骆寻的围巾,灰色的,很漂亮。”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意识地笑,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场景。 “她很喜欢你,那你喜欢她吗?”圆珠笔的笔尖继续点着本子,迟夏一低头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 “她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她吗?” 郑彦渤往后退了退,目光从迟夏的手上移开,他挠了挠下巴,忽地又说:“我其实很喜欢她的。” 迟夏仿佛没意识到他这个问题里的矛盾:“她遇害当天是去找你的,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 郑彦渤靠在椅子上:“迟警官,她的生日快到了,骆寻会回来吗?” “这个我不清楚。” 迟夏抬头看他,圆珠笔的笔尖像是无意识地从纸上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郑彦渤这才意识到那支笔是红色的。 迟夏面不改色,圆珠笔一下又一下地点在手背上,但因为是皮肤上,笔尖的颜色并没有像纸上那样落在她的手背。 迟夏用了点力,笔尖刺破了她的手背,血珠很快渗了出来。 “骆寻怎么能不回来呢?” 郑彦渤的目光紧盯着她手背的血珠:“我们都被抛弃了。” 迟夏再接再厉,又戳了两个血珠出来:“谁抛弃你了?” “我爸,郑景怀,骆寻的师父。” 郑彦渤盯着那几个血珠的目光开始有了变化:“迟警官,这个地方太压抑了,咱们能换个地方么?” 迟夏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烦躁。 在迟夏回答之前,他又叹了口气,笑了笑:“算了吧,这里也挺好的,我理解,这是你们的工作。” 就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迟夏这时候才仿佛意识到自己戳破了手背,猛地回神,丢下笔,手背在身上一抹。 “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个习惯,精神集中或者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骆队他们在的时候还会管着我,今天放飞自我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理解。” 郑彦渤忽的又变回了那个忧郁的艺术家:“不过你今天找我来,究竟想问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例行询问。” 迟夏像个刚入门的小警察一样:“对了,我能问一问,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国吗?” “不想回。” 郑彦渤说:“我跟我父亲关系很差,这一点你们队长也知道的,我没有回来的必要。” “骆凌菲当年追求你,对您造成过困扰吗?”迟夏忽的问。 “当然没有。”郑彦渤反问她:“为什么要感到困扰呢,她的存在带给我很多温暖。” 这倒是个迟夏没有想到的答案。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她在一起呢?”迟夏问。 这个问题竟然让郑彦渤有点难以回答,他眉目深深拧着,似乎透着一股厌烦。 迟夏不清楚这厌烦是对他自己,还是对骆凌菲。 “老天爷不许吧?”郑彦渤忽然说。 “我听说……”迟夏又试探着问:“骆寻当年怀疑过你。” “是啊。”郑彦渤笑了笑:“我理解。” “那么,是你杀的骆凌菲吗?” 郑彦渤忽的怔住,他看着迟夏,原本还算平和的目光里透出浓厚的不悦:“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问问……” 迟夏似乎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圆珠笔掉了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郑彦勃脚边。 “你这是指控!我不接受!” 郑彦渤猛地站起来:“你太不专业了,等骆寻回来再来问我!” 郑彦渤怒气怦然地离开了审讯室,重重地甩上了门,离开了专案组。 迟夏没拦着他,等他走后,她陷进椅子里,神情思索而又凝重。 过了好半晌,她给林文觉发了条消息:“郑老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发完这个消息,她出了审讯室,找到专案组的药箱给手背消毒。 贴上创可贴的时候,林文觉的消息回了过来:“我记着一月三号吧,骆寻总是那天去给他过生日,怎么了?要不我再问问骆寻?” 迟夏立马回了过去:“别,先别让他知道。” 第251章 怎么秃了 回了迟夏那条消息,林文觉刚要去找骆寻,就看到了迟夏的新回复。 他停下脚步,看向远处正在忙碌的骆寻,忽地就意识到了什么。 迟夏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询问郑老师的生日,只能是因为郑老师跟这个案子有关。 可郑老师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那么,能让郑老师愿意放弃职业操守和背弃自己徒弟的,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么一个人。 郑彦渤。 如果当年郑景怀先于众人发现了1.25案件的凶手是郑彦渤,那么,只要他愿意,帮其隐藏线索是再方便不过的事。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这个案子再简单不过,这些年骆寻再努力,也不过是空忙一场。 因为郑景怀根本不会让他找到关键线索。 林文觉心里头堵得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宁弈和徒弟刚到不久,骂骂咧咧地开始工作,骆寻刚跟他们交涉完,一回头就看到林文觉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你这个眼神让我觉得你对我有点图谋不轨。” 骆寻走过来,拿出烟盒给他递过去:“龇一根?” 林文觉点了根烟:“三十号能回去吗?” “能吧。” 骆寻吐出烟圈:“老曹带来的那两个视频基本弄清了屠国林和屠国安的身份,这些尸骨大概率也是屠国林杀害的,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屠国林家里那个密室,弄清这个咱们就可以回去调查了。” “死者身份怎么调查?”林文觉问。 骆寻得意一笑:“迟夏说她来负责画像,这是目前最有效率的方式,我让老曹去休息会儿,待会把头骨给迟夏送回去。” “我去吧。” 林文觉打定主意说:“刚收到消息,我爷爷身体出了点问题,我有点担心,正好回去一趟,顺便问一下迟夏案子的进展,老曹就别去了。” “出问题了?严重吗?”骆寻毫无察觉。 “其实不严重。” 林文觉笑了笑:“我说我是想找这个由头去看看迟夏的进展你信吗?” “我信啊。”骆寻捶了他一拳,脸色忽地凝重了起来:“老曹说我师父去警局见迟夏了。” 林文觉脸色凛了凛。 “你也知道,他十年没踏进那个地方了。” 骆寻疏了口气:“他也很想知道真相。” 林文觉内心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个问题。 好在骆寻也没发现他的异常,紧接着道:“你回去也好,正好和迟夏聊聊张队的事,他这个时候出现在余吉,我怀疑跟老K有关。” “好。”林文觉扔了烟头:“那我现在就去,有什么情况你随时通知我。” 直到林文觉离开余吉,骆寻才察觉到了点不对劲,但他也只是将其归咎在了这件事跟姐姐有关,并没有多想。 宁弈那边,小赵带着一帮人哼哧哼哧地将尸骨运回去,宁弈正打算跟过去,被骆寻扯住了胳膊。 “带你见个人。” “我在余吉能有什么认识的人。”宁弈甩开胳膊:“不去,我想吃饭。” “饿死鬼投胎啊你。”骆寻推着人走:“等见了人,我保证你饭都不想吃了。” “这么可怕?”宁弈拖拉着:“那你更得让我吃两口啊,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骆寻懒得说话,直接将人扯到了丁叔家门口把门敲开了。 丁叔烦躁不堪地出了门,扫了眼骆寻就开骂:“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烦呢你,就几个死人的事儿,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来我家烦我,我告诉你啊,你再这样别怪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抑扬顿挫地喊了声:“师……师父!” 丁叔一口气吸回去:“你叫谁师父呢!我徒弟早被我逐出师门了。” “我啊!师父,是我啊!” 宁弈跑上来,往额头扒拉了几下头发:“小弈子啊,您仔细看看啊!被你逐出师门的那个!” 丁叔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你怎么秃成这样了?” “跟以前比是不行了。”宁弈甩甩胳膊:“您怎么跑这儿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我又不是你爹,你找我干嘛?”丁叔无语:“我来这儿养老啊,我还能干嘛?” “那您好歹告诉我一声啊!”宁弈简直要疯了:“咱俩的师徒情谊就那么单薄?” 丁叔敷衍地笑了笑:“反正也不会那么深厚就是了,你以前不是老埋怨我欺负你么,我寻思你多嫌弃我呢……” “那能是一回事吗!”宁弈只想暴走:“我差点都以为你……你那啥了呢!” “以为我死了啊?”丁叔笑:“这儿山清水秀空气好,你师父我活的好着呢!” 宁弈仿佛受到了伤害,那么多话哽在心口说不出来,深吸了几口气一甩袖子:“得,我去冷静会儿再跟您说话,我现在有点懵。” 宁弈走了过去,丁叔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骆寻:“行啊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咱俩也不熟啊。” “老宁家里有你们的合照,我扫过几眼,我回去又查了查,省厅的鬼手,法医界的楷模,名头大着呢。” 骆寻老实说完,忽地变了语气:“丁叔,您来这地方,是有目的的吧?” 丁叔冷笑:“那你还真说对了,我来这儿找我的牌搭子们。” 看他转移话题,骆寻也笑了笑,指了指门:“里面那位还没走呢?” 丁叔脸色变了变:“什么这位那位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行了,我饿死了,要进去吃饭了!” 宁弈又飞奔过来:“我陪您吃,我也还没吃呢。” 丁叔一把挡住他,坚决不让他进门:“别,等我有空你再来,我今儿忙着呢!再说了,当年你执意要回东州的时候就被逐出师门了啊,你别跟我套近乎!” “那我不吃饭就进去跟您说两句话也不行?” 宁弈伤心了:“您这是见到亲徒弟的态度么!多少年的老账了你还记着呢!” 丁叔脸色到底软了软:“我这真有点事,明儿,你明儿来行不行?” 宁弈气的不想说话。 丁叔挥手打发人:“走吧,你们先走,你们不是挺忙的吗?” 骆寻安慰了宁弈一眼,走上前对丁叔说:“丁叔,您告诉里面那个,凡事想想后果,年轻一辈的还没死呢,他的脾气你也清楚,有时候冲动起来,事情没做好,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没有任何意义。” 丁叔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骆寻拍拍他:“您徒弟我先带走了啊,明天你们再唠。” 说完就不由分说扯着宁弈离开了。 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宁弈终于甩开骆寻的胳膊:“你挡着我干啥!” “你师父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你今天是不可能进他那个院子的。” “有什么不能进的?又不是王宫大庙,我可是他亲徒弟!” “里面有人。”骆寻说:“你没看他满脸都写着不方便么?” 宁弈忽然停了下来,盯着骆寻问:“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肯定知道什么,你别给我装蒜,骆寻,你跟我说实话。” 骆寻翻了个白眼,挺聪明一人,这会儿跟个傻子似的。 第252章 边缘人格 “张队在里面。” 骆寻找了个石墩坐了下来:“我也是刚知道,带你过来就是想验证一下这俩老头到底有没有事。” 宁弈没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的张队是……张金国?” 骆寻点了点头。 “不对啊。”宁弈也坐了下来:“我师父没在东州干过啊,他俩怎么会认识?” “你傻了吧。”骆寻嫌弃他:“张队也不是一开始在东州好吗,人家没年轻过啊,认识有什么奇怪的。” “是这么个道理。” 宁弈反应过来:“但他来余吉是为啥?我师父那样子很明显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 “可能跟案子有关。”骆寻捏了捏鼻梁,打了个哈欠:“跟当年符队长的死有关。” 宁弈想了好一会儿:“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清楚,你知道不?” 骆寻摇头:“不清楚。” 但实际上骆寻是知道的,后来郑景怀跟他说过这个事的内情。 很多人知道那次行动里牺牲了一个叫符刚的优秀刑警,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儿子也同时失去了生命。 除了少数人,他的名字甚至都没有人知道。 “可是这跟我师父有啥关系?”宁弈怎么也想不明白:“老骆,你是不是怀疑他们要单干?” “你师父想不想我不知道,但张队一定想单干。”骆寻说。 宁弈站了起来:“张队来了余吉,如果他不是单纯的来找我师父,那就意味着……余吉有线索!” 甚至包括丁叔那么一个省厅有名的法医,当年不告而别,再见时竟然是在余吉这个地方,绝不只是他说的来找牌搭子。 两个人还坐着的时候,黑子骑着辆摩托车突突突地过来了,然后他潇洒地单脚撑地:“寻哥,屠国林他前妻到余吉了。” 骆寻起来拍拍裤子:“等等明儿吧,到时候帮我套一套你师父的话。” 宁弈哼哼两声:“本来就一只脚把我踹出师门了,我再帮你问,我两只脚都得出去了。” “爱之深恨之切。”骆寻安慰他:“你没看他见着你的时候多开心?” “一见面就问我怎么秃了,你说这是开心?” 骆寻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理了理他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在宁弈疯狂输出文明汉字的时候,骆寻已经把车钥匙塞他手里,坐上黑子的摩托车远去了。 屠国林的前妻苗雪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乍一看跟陆宁芷很相似,但多观察一会儿就会发现她跟陆宁芷完全不一样。 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保护的很好的,没受过什么风浪的女人。 这次陪同她来的是她在国外的丈夫,一个英国人。 骆寻跟她做了自我介绍后,她用英文跟丈夫说了几句话,男人对骆寻他们颔首,走了出去。 “这位曹警官说国林出了事在医院,我能去看看他吗?”苗雪问骆寻。 骆寻摇头:“很抱歉,屠国林现在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应该不行。” 苗雪有点失望,但也点了点头:“那……那也行吧……” 骆寻让她坐了下来:“你平时跟屠国林联系吗?” “离婚后就没有联系过了。” “那他跟孩子呢?” “也没有。” 骆寻皱眉:“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离婚前关系并不差,而且双方也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就算离婚了,也不至于到连孩子都不联系的地步吧?” 苗雪有点为难:“其实……其实是因为孩子怕他。” “怕?”骆寻问:“怕什么?” 苗雪紧张而又为难。 “你还是实话实说吧,我们大老远把你叫过来,你应该也知道事情不会小。” 骆寻说完这话,看到苗雪攥了攥拳头。 他加了一剂药:“我们在屠家的老宅子里发现了一些尸体,目前来说,我们怀疑是屠国林做的案。” 苗雪整个人一抖,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多……多少人遇害了?” “看样子你的确知道点什么。”骆寻比划了一下:“至少五个。” 苗雪抓住椅子,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开口:“其实……跟他结婚后不久,我就发现他有点不对劲了……” *** 骆寻在询问苗雪的时候,林文觉也回到了东州。 见到是他,迟夏有点惊讶。 林文觉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开口就问迟夏:“是郑彦渤,对不对?” 迟夏沉默了几秒,给他拉了个凳子:“是。” 也就是这会儿,卷毛抱着一堆资料进来,往桌子上一扔:“迟夏,你看,这都是郑彦渤的资料,这个,你尤其要看这个!” 卷毛拿着一份资料过来,以脚刹车看着林文觉:“你咋回来了?” 林文觉指了指箱子里的头骨,夺过了他手里的资料。 “时久。”他看着资料:“郑彦渤在国外的音乐工作室名字?” 卷毛点头:“你看含义,这是郑彦渤开业的时候亲口说的,我这儿还有视频的。” “时久,4月9号,他妈妈的生日,取谐音,寓意长久。” 林文觉看迟夏:“什么意思?” 迟夏拿过纸笔,写下071349这串数字。 “李一鸣曾给过骆寻这么一串数字,意思是跟1.25案有关,他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迟夏将数字两两分开:“07,郑彦渤和骆凌菲认识的年份,13,郑老师的生日,49,郑彦渤妈妈的生日,合起来,这一串数字的指向就是郑彦渤。” 林文觉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但是这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在我之前跟骆寻的分析中,1.25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个有性*功能障碍的穿刺癖患者。” 迟夏揭开手背的创可贴:“跟郑彦渤聊天的时候,我测试了一下,他不仅是个穿刺癖患者,而且,还有可能有边缘型人格障碍。” “什么障碍?”卷毛问。 “边缘型人格障碍。”迟夏起身,将案情板转了过来,上面是她已经整理好的内容。 “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人通常人际关系很紧张,始终在理想关系和破灭关系之间变化,余大哥,你在调查过程中有没有发现这一点?” “有!有有有!” 卷毛说:“我联系了一些郑彦渤当年的同学和老师,大家都说他这个人很怪,好几个同学说当时跟他关系好好的,他突然就不理大家了,到后面又莫名其妙的跟别人特别好,没过多久又差的一塌糊涂,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怎么跟他玩了。” “还有,这种人通常很害怕自己被抛弃,这个抛弃包括实际抛弃,也包括他幻想出来的抛弃,郑老师忙于工作跟他关系很差,这是实际抛弃,至于他自己幻想出来的,那情况就更严重了,而且我们在聊天的过程中,他向我强调了一点,他和骆凌菲都被抛弃了。” “他放屁!”林文觉气道:“骆寻家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吗,他在说什么屁话!” “我知道。” 迟夏说:“他的意思是骆寻不继续调查这件事就是对骆凌菲的抛弃,而且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思维很跳跃,这一点在我们的聊天中表现的很明显。” 林文觉也站了起来,他指着案情板上的其中一条内容:“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人有至少两种自我伤害的行为,而且存在多次自残甚至自杀的行为,这应该就是郑老师选择放弃骆寻帮助他的原因,是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迟夏不得不点头:“是,而且这种人通常敏感空虚又偏执,当他发现自己有性*功能障碍后,他的偏执心理会更加放大,从而造成他通过杀人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感。” 迟夏顿了顿,继续说:“或许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通过穿刺这个行为,弥补了他缺失的功能障碍。” 在那件事上,他找到了共鸣。 迟夏说完这些话,办公室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直到卷毛手里的资料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磕磕巴巴地说:“那这……老大知道了得多难过啊……” 第253章 返祖现象 连反射弧那么慢的卷毛,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骆寻会有多受伤。 迟夏和林文觉根本不敢想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有多难过。 亦师亦父尊敬的师父,到头来却是伤他最深的人。 林文觉的手机响了几下,是骆寻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样了。 林文觉看着那条消息叹了口气,没敢回。 他收起手机问迟夏:“迟夏,除此之外,你应该还有其他的线索证明郑彦渤是凶手吧,毕竟这是一场连环杀人案,不是只有骆寻姐姐一个人遇害。” 他深吸了一口气:“其他几个受害者之间的共通性是什么?” 迟夏这时候才明白了林老爷子为什么会让她好好去看那几个案发现场的情况。 他和林文觉的爸爸,应该是最早发现问题的。 迟夏没有告诉林文觉自己和他爷爷的谈话。 “骆凌菲从始至终都游离于前五个受害者之外。” 迟夏指着案情板上的照片:“我仔细研究了受害者遇害现场的情况和她们的尸体资料,骆凌菲……其实更像是伪造的遇害现场,她跟其他几个受害者的情况时有细微差别的。” “什么差别?”卷毛跑过去:“如果这么说的话,郑彦渤只是个模仿犯?” 迟夏摇头:“不是,凶手的确是他,只是骆凌菲一开始并不是他要杀害的对象。” “啊?” 卷毛眉头快打结,忽地反应过来:“我知道了!那天晚上骆凌菲是在郑彦渤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找他的,很有可能就正好碰见他发病,反正不管是不是发病,当时一定有什么突发状况,促使郑彦渤杀害了骆凌菲!” “是。” 迟夏看了眼林文觉:“除了骆凌菲,其余几个受害者都是在昏迷状态下的伤害,为了以防万一,凶手用布料禁锢了她们的身体……受害者活着遇害,才能更加刺激他的成就感。” “但骆凌菲不一样。” 林文觉接着她的话:“她的后脑有一处致命伤,因为她当时的遇害地点是在一个桥洞底下,那里有很多尖锐的石头,其中一块石头跟她后脑的伤口很吻合,脚上的伤痕也有失足的情况,所以当时的判定是她先失足遇害,再遭受的那些……” “失足的结论是谁下的?”迟夏问。 林文觉沉默两秒,艰难开口:“郑老师。”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迟夏就已经猜到答案了。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迟夏停了下来:“林大哥,你要不……要不坐会……” “没事你说。”林文觉撑着桌子说。 迟夏继续:“其余几个受害者身上的穿刺范围遍布全身,尤其是小腹处最密集,但骆凌菲的穿刺痕迹较之比较均匀,而且数量上也少了很多,另外还有她身上的玫瑰。” 卷毛小心翼翼问:“玫瑰有什么问题?” “凶手作案的必备条件是雨天,但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身上的玫瑰都是完好无损的,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迟夏问。 “这意味着带血的玫瑰是凶手过后才放上去的。”林文觉开口。 迟夏点头:“凶手要用这样的方式重返自己的犯罪现场,更需要这朵花来证明自己和挑衅警方,所以他都是在雨停后去放这朵花,但骆凌菲的案子里……” 她点了点骆凌菲遇害现场那朵带血玫瑰的照片:“前几朵玫瑰很新鲜,像是特意挑拣过一样,但这一朵,就像被人随手找来放上去的,而且经过雨水摧残,上面的血迹都被冲刷掉了,别忘了,当时是冬天,玫瑰不多见,没时间给他精挑细选。” “那他挑选其他受害者的依据是什么?” 林文觉坐了下来,他现在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向骆寻交代。 “共同点的重点不在郑彦渤身上。” 迟夏拿过来几张资料:“在于郑彦渤的舅舅身上。” “郑彦渤舅舅?”卷毛也坐了下来:“怎么回事?” “郑彦渤的舅舅是音乐老师,课外开设了一个音乐工作室,教人弹钢琴和拉小提琴,其他几个受害人,时间上虽然有长短,但都上过他的课,这就给了凶手挑选猎物的机会,至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现在还不清楚。”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卷毛一拍桌子:“我去,这他奶奶的,当时谁会往这儿查啊!” “骆寻曾经也靠近过真相。” 林文觉沉沉开口:“因为骆凌菲的遇害,他把问题归结于郑彦渤身上,查不到线索的情况下,他掺杂了一丝个人情感针对了郑彦渤,郑老师当初因为这件事进了医院,因为这个,他们师徒俩差点闹掰了,后面还是骆寻先认的错。” 他继续说:“后来郑老师证实骆凌菲遇害当晚郑彦渤跟他在一起。” 迟夏看着郑彦渤的照片:“但骆寻当时的关注点放在了他姐姐身上,他已经脱离了整个案子,而且骆凌菲遇害,按照规定他要退出这个案子的,这样一来,他只会离真相越来越远。” 林文觉捶了一拳桌子,眼睛都有点红。 兜里的手机又响了几下,他知道肯定又是骆寻的消息。 迟夏呼出一口积蓄在胸腔的浊气:“骆寻说郑彦渤的舅舅在连环杀人案半年后,因为一场酒后伤人案进了医院,后来死在了牢里,而郑老师离开警局后,有一段时间重点研究过天生犯。” “天生犯?” 卷毛已经拿出手机要查了:“我听过一种说法,天生犯好像是什么染色体异常,可能有什么遗传的可能……那郑彦渤的话……他遗传……他舅舅?” “很有可能。” 迟夏说:“他舅舅犯案之前是个很温厚的男人,没有发现过任何暴力倾向,唯一一次酒后出事,后果十分惨烈,我找了萧方帮忙找了相关情况,他在监狱是病亡,还有一点是,他死后家属提出了解剖。” “啊?为什么?”卷毛不解。 “我怀疑这是郑老师的意思,那段时间正好是他研究天生犯的时候,根据天生犯提出者龙布罗梭的研究结论,这一类犯人犯罪不仅在情感上异于常人,在生理解剖上也有可观察到的异常。“ 迟夏说着把小黑板拖了过来,上面是几张头颅解剖的图像。 她指着图片:“他们的枕骨部位有个很明显的凹陷,龙布罗梭将其称为枕骨中窝,而这种现象,只存在于低等动物身上,也就是说,这类犯人身上有着原始人类和低等动物的残忍本能,也可以理解为返祖现象。” 林文觉缓缓开口:“所以,郑老师当时怀疑郑彦渤就是这类人?” “我的猜测。” 迟夏点头:“但他后来为什么放弃了,或者说明面上放弃了,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了,毕竟这个说法在犯罪心理领域其实还很受争议,目前来说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那你呢?你怎么看?”林文觉问。 迟夏顿了顿,笑容有些苦涩:“我对这个课题很感兴趣,但不管我信不信,老K肯定是信的,这些年,他的研究也跟这个有关系。” 林文觉口干舌燥:“那束花怎么解释呢?” “对啊。” 卷毛附和:“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五年前为什么会有人以骆凌菲的名义给你爸送花呢!” “我已经知道了。”迟夏说。 第254章 你为了谁 “啊?” 卷毛挠了挠脑袋:“你啥时候知道的啊?” “凌楠阿姨联系了骆凌菲的好朋友,你去调查郑彦渤的时候,我跟她们见过面了。” “她们说什么了?”林文觉着急道:“当年……” 他说到这儿苦笑一声:“当年也是郑老师负责跟她们了解情况的。” 迟夏说:“骆寻私下肯定也会找她们,不过当时谁都不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 “什么意思?” 迟夏:“当时骆凌菲的其中一个朋友在大学做助教,我父亲在她们学校有个心理学讲座,她当时也去听了那个讲座,并且在聚会的时候将这件事分享给了骆凌菲和另外几个朋友。” “然后呢?” 卷毛越听越觉得脑子不够用:“这跟骆凌菲有什么关系?” “我查了我父亲当时的演讲,他的演讲主题是变态人格,其中重点讲到了边缘型人格障碍和偏执型人格障碍,以及自卑型人格障碍这三种。” 所有的一切都通了。 “在这场普通的聚会中,没有人知道骆凌菲把这场讲座的内容听了进去,因为她一定早就发现了郑彦渤的不同……是……是不是?” 真相逐渐变得清晰,林文觉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云开雾散的畅快。 迟夏却只能点头:“是,所以她一定会去找我父亲,她想要给郑彦渤治病。” 蝴蝶轻轻振翅,所有人的命运都由此发生了改变,更或许,大家的命运本该如此。 她和骆寻,也因为这一丁点缘分,被人强行牵扯到了一起。 “但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只是我得猜测和推理。” 迟夏凌然开口:“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因为所有的关键线索,都在郑景怀那里。 “骆寻需要知道真相。” 林文觉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呼出来的时候都有点颤抖:“他总归会知道的,瞒是瞒不住的,迟夏,郑老师那边……” “有人在盯着。” 迟夏低头,手指摩挲着:“你先拖着骆寻,我画像结束后,跟你一起去余吉。” 她站了起来:“我亲口告诉他。” 林文觉叹了口气:“好,那我等你。” *** 迟夏去画像的时候,余吉,骆寻接到了骆纬钧的电话。 骆纬钧跟骆寻细细说明了白天去见迟夏的事情。 要挂电话的时候才说:“对了,郑彦渤你知道吧,你师父那个儿子,他今天也去警局了,你妈想去跟他打个招呼,迟夏不建议,所以我们也就没去了。” 骆寻应着,忽然就想起了林文觉那个眼神。 从林文觉回到东州,他的电话就一个都没接,消息也不回,迟夏也是,只回了个消息说在画像,他问起案子的事情就不再回了。 骆寻挂了电话,给林家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过去,一问,老爷子身体好着呢。 余吉开始下起雨来,骆寻捏着手机看着雨点打在干涸的地上。 “寻哥,你想啥呢?”黑子搓着胳膊出来:“还不睡?” “睡不着。”骆寻点了根烟,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你去睡吧,我打个电话。” “跟谁打啊?”黑子开玩笑:“女朋友啊?” “管的还挺多,赶紧进去。”骆寻踢了他一脚。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黑子胳膊碰了碰他:“你兄弟我最会看脸色了。” “是有点不好。” 骆寻哼笑:“又不知道哪儿不好,就是闷的有点难受。” 黑子脚下踢着地:“下午不是好好的吗,我听说屠国林他前妻说了,屠国林以前就有犯罪倾向,等迟夏的模拟画像回来,咱们就知道那些人是谁了,这不是有进步嘛?” “不是这事。” 骆寻捞住他脑袋往里一推:“回去睡你的觉。” 他不愿意说,黑子也不好多问:“那行,我先进去了,你早点睡啊。” 骆寻嗯了一声。 黑子进去后,骆寻拨通了卷毛的电话。 卷毛在迷迷糊糊中接起电话,听到是骆寻的时候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骆寻心里想了无数种问法来套取真相,但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选择了自己最不信的那个:“是郑彦渤?” 卷毛那边手机从耳边滑落,哐哐啷啷地随着一堆东西掉在了地上。 半晌后,骆寻听到他说:“什么?老大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楚。” “迟夏呢?”骆寻问:“还有老林,他在干嘛?” “他们在画像呢老大,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卷毛笑嘻嘻地问。 骆寻也没回,就问:“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没有?” 卷毛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071349,迟夏查到这串数字了吗?”骆寻又问。 卷毛没回答。 “我姐的朋友来组里说什么了没有?” 卷毛依旧没说话。 “有没有找出几个受害者新的共同点?” 这次卷毛直接关机了。 雨势很小,但在静谧的夜里还是显得很清晰,心跳逐渐快起来,到最后的时候,骆寻甚至觉得心脏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这三个人的反常让他不得不多想。 071349,这串数字的指向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郑彦渤,如果是这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骆寻甩了甩脑袋,杜绝了自己再想下去。 他点开手机日历,看着9月30号那个日期,下面写着姐姐生日的标签。 盯着那个标签看了许久,骆寻脑子里其实空荡荡的一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想什么,或者说是他根本不敢去想。 手指无意识地往前翻着日历,骆寻也是无意识地看着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备注。 直到翻到一月的时候,他忽地心里一震,看着一月三号那个日期下面,写着师父生日这四个字。 一月三号,又能证明什么? 骆寻无端感觉到了一种背叛对方的愧疚感,立马退出了日历,将手机塞进了兜里。 他感觉到沉重的气压在压着自己,又清楚的觉得脑子里空荡荡一片。 他想给郑景怀打个电话。 电话拨出来被接通的时候,骆寻没来由的觉得害怕,有那么一刻,他感受到了什么叫仓皇失措。 “喂,骆寻啊。” 郑景怀的声音如常般传了过来:“你个臭小子,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怎么,又遇到棘手的案子了?” “没有。”骆寻心跳很快:“我听迟夏说你今天去局里了。“ 郑景怀顿了顿:“是啊,十年没进去,变化太大了。” “郑彦渤也去了。” “啊,是……大概是例行询问吧。” 郑景怀问他:“怎么?那个小丫头跟你说什么了?骆寻啊,你听师父说啊,彦渤那孩子……” 骆寻打断了他的话:“师父,如果是我身边的人怎么办?” “什么?” “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欺骗我的人是我身边的人,我该怎么办?” 隔着电话,骆寻似乎能听到郑景怀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瞎说什么呢。”过了半晌,郑景怀笑道:“不会的。” 骆寻喉咙发紧发疼,迷茫的猜测和内心的不断否定让他在此时忽然萌生出一股铺天盖地的委屈来。 他问郑景怀:“你踏进警局,是为了你的徒弟,还是你的儿子?” 第256章 亲一个吧 迟夏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被老K带走后,做实验,做训练,死人堆里求活路,活人堆里定生死,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养父母出了事,我愧疚了这么多年,到了这个时候,有人忽然告诉我,他们也没爱过你,可我的愧疚已经印在了骨子里,我其实连讨厌和埋怨他们的能力都没有。” “你这样说,我好像更难过了。” 骆寻挤出点笑,也去拨了拨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迟警官,你好像真的不会安慰人。” “我意识到了。” 迟夏抿了抿嘴,有点苦恼:“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点。” “那你难过的时候希望别人做什么?”骆寻问她。 “打一架。”迟夏想也不想:“憋着不好。” “那我们打一架吧。”骆寻问:“你能行吗?” 迟夏拉开车门下车,站在门边叫骆寻:“老实说,我也很需要打一架。” 骆寻在车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感觉喉咙口酸酸胀胀的疼,他下车,撸起袖子:“我陪你,你陪我。” 迟夏一勾拳已经携风而来:“少说话,多做事!” 骆寻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拳,脚下很快调整好位置跟上她的动作。 他们第一次打架,是他发现带血的玫瑰那次,他怒气冲冲去找她,两人在巷子里打架。 他心里存着气,两个人下手谁都不饶着谁,迟夏更是阴招百出,虽然最后他险胜,却也弄得狼狈不堪。 也是那一次,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十分不合时宜的动了心。 再之后的两次都是迟夏犯病的时候,在药物的作用下,每一次都像是实战演练似的。 他又要全力对付她的攻击,又要想方设法不怎么伤着她,每次结束两个人都要半身不遂好几天。 今天这一次,两个人深藏爱意,迟夏的招数也和他一样光明正大,一招一式都是为了让彼此心里的气散出来。 很默契的,谁都没有让着谁。 直到两人浑身都湿透了,实在没有力气再打下去的时候,他们默契地收了力,双双躺在了地上。 急促的呼吸归于平静,迟夏的手摸索着握住骆寻。 她好像只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陪伴,笨拙又充满真诚。 骆寻反握住她,呼吸还有点不稳:“所以线索,在……在我师父那里,是吗?” “或许他有,又或许,他足够谨慎的话,已经毁了。” 迟夏说:“我也不敢打包票。” “一定有。” 骆寻下意识开口又停下,顿了几秒才说:“如果他想对得起那身警服的话。” 其实他没有一味的包庇,而是发现了问题,试图去解决那个问题,只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保护那个杀人凶手,这一点无可改变。 迟夏清楚这一点,骆寻也清楚这一点,谁都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为他辩解。 “他这两天在做什么?”骆寻又问,他知道迟夏一定会找人盯着他。 “从警局回去后,他先去找了郑彦渤,但两个人的交流好像不怎么顺利,郑彦渤来警局的那段时间,他去了一趟妻子的墓地,在那里呆了很久,郑彦渤回去后主动去找他,这一次你师父没有见他。” 骆寻拿起迟夏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你觉得他为什么不见郑彦渤?” “郑彦渤的心理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迟夏说:“靠伪装和克制已经做不到像正常人一样了,我已经拜托宋师兄调查他在国外的情况了,估计很快就会有答案。” “所以,郑彦渤回国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他要把他放在自己身边看着。” 骆寻说完,嗤声一笑:“我昨晚没等他的回答。” “是不想,还是不敢?”太阳照过来有点刺眼,迟夏也用他的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都有。” 骆寻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是我师父,是这个案子的牵头人,他教我为亡者伸冤,教我给活人真相,他教我脊背要挺,也教我为人要正,但他自己却没有做到。” 迟夏抓着他的手移下来,吻了吻他的掌心。 “人活在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得已。” 骆寻的声音有点哽咽:“我尝试站在他的角度去面对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是大义凛然,还是折磨彼此十多年去守护一个犯罪者,我直到现在都不能否认还在给他找理由。” 迟夏覆盖着他眼睛的掌心感受到眼泪。 “可是死了的那个是我的姐姐,是临死之前还在想着拯救他儿子的我的姐姐,那样一个人,毁灭的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家,是六个家庭。” “他跟我把邓月的爸爸送进养老院,甚至连费用都帮他出了,还经常去看望他,可你知道吗,邓月的妈妈死之前,抓着我们俩的手说,她不知道下去了怎么跟女儿交代……”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他每一次见到我,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在想什么?面对那些受害者家属逢年过节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压抑的哭腔:“直到这个时候,第一个浮现在我脑子里的想法竟然是他一定很痛苦。” 十多年师徒情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骆寻跟父母在一起的都要久。 “骆寻,咱们去见见他吧。” 迟夏坐了起来,她一点一点擦去骆寻的眼泪:“我们去见他,让他自己解释。” 骆寻也坐了起来,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绿草。 迟夏无声地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进草丛里。 太阳照到他们全身,头顶有些灼热的时候,骆寻搓了一把脸,他看向迟夏,眼睛通红:“好。” 迟夏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去:“我陪你。” 骆寻看着她,目光移到她耳垂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小耳钉,疲倦和未知的彷徨似乎消散了一点:“我三十二了,没像今天这么哭过。“ 迟夏有点出神地看着他,过了几秒,她揽过骆寻拍了拍他的后背:“在迟警官这儿,你把长城哭塌了我都乐意。” “你乐意,文物主管部门可不乐意。” 骆寻就着她的手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吧,先陪我安排好余吉的事,我再跟你回去。” 迟夏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 骆寻心里软软的一片,又难过又心疼,又仿佛什么东西托着他。 好像就算是海浪浮沉,背后是深渊,都有个人轻轻柔柔地托着他让他安心。 他揽过迟夏,下巴在她颈窝蹭了蹭:“我知道你也很难过,等你骆警官给你报仇,让你痛痛快快打回来。” “好。” 迟夏鼻子有点酸,想哭,但心里又暖暖的一片,眼泪怎么也出不来。 “骆寻。”她叫。 “嗯。” “咱们亲一个吧。” 她推开骆寻,闭上眼睛:“就现在。” 骆寻看着她微微撅起的嘴巴,紧张地搓了搓手:“能行吗……这是我初吻……” “迟警官也是初吻。” 迟夏揪着他的领子将人带到自己跟前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第259章 密室乾坤 半小时后,钱伯和骆寻同时松了口气,两人双双往后一坐,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擦了擦额头的汗。 钱伯喝了口酒,精气神回来了一大半:“好了,试吧,不过还是要小心,谁都不知道这扇门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猫腻。” 迟夏,骆寻,林文觉三个人同时开口:“你们出去,我留下。” “你逞什么能。”骆寻推了林文觉一把:“带着钱伯他们上去。” “门后面可能是跟我这个案子有关的东西,所以我和骆寻留下就好。” 迟夏也说:“林大哥,你带大家上去,这时候咱们就不要争这个机会了。” 林文觉还想说什么,归来已经扯上钱伯一瘸一拐地往上走了:“咱们上去吧,这事儿就留给人家小俩口嘛,多好的同甘共苦机会啊。” 林文觉苦笑一声,嘱咐两人:“一定小心,有情况立马出来,我们就在门口。” 骆寻点头:“嗯,放心吧。” 曹斌也不放心:“迟夏,老大,我们就在门口啊,你们一定小心啊!” 迟夏点着头让他们赶紧上去了。 他们上去后,骆寻拿出四张纸条:“我看你一点都不怕。” “屠国安也不是傻子,除非给这儿来个大爆炸,正常进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迟夏伸手:“来吧,骆警官,跟我同甘共苦。” “一边去。” 骆寻把她扯到身后,已经开始输入密码:“成了咱们皆大欢喜,坏了咱俩这就叫双双殉情你清楚吧?” 迟夏笑:“然后呢?” 第一个密码显示错误,骆寻又拿起另外一个:“我看你一开始就想跟我殉情。” “是有点,别人我不好意思。”迟夏探出头来:“是对的吗?” 第二个密码也显示错误,骆寻拿起另外两个:“二分之一的机会,选一个。” 迟夏选了他左手那个。 “赌运不好啊迟警官。” 提示出来,骆寻调侃着,表情却凝重了起来:“最后这个再不行……” “我就去医院把屠国安揍醒。”迟夏抿了抿嘴:“来吧。” 骆寻没再说话,输入了最后一个密码。 “门已开启”四个字传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舒了口气。 “感谢老钱给我们生的机会。”迟夏双手合十拜了拜:“我叫他们下来了?” “好。”骆寻说。 所有人都下来后,大家做好措施,骆寻才推门进去。 “我……我……我他娘的卧槽啊!” 进去的时候,没想到是归来先叫了出来,他蹦跶着:“这他娘的弄啥嘞!” 钱伯喝了口酒:“还能干嘛,睡觉都怕鬼敲门呗,你瞅瞅,还往里头放张床,小伙子还挺怕死的啊。” 骆寻已经第一时间拆除了门内程序连接的爆炸装置。 这个地下室的规模并不小,有一面墙上挂着至少十来把各种型号的枪。 而且如钱老所说,还有张床,剩下的就是一些柜子和箱子,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和食品,想必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会多安全。 归来已经和林文觉去检查那些枪支了,林文觉回头叫他:“老骆,都是真货。” “卧槽!”曹斌也尖叫一声,跺着脚:“老大!老大你快过来!” 骆寻走了过去:“怎么了?” “这他妈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我没看错吧?这不是面粉吧?卧槽,这算不算立功啊?” 曹斌指着个小箱子,箱子里正是经过防潮处理的白色粉末。 曹斌激动的都快要失语了:“这他妈的得拯救多少个家庭!草,幸亏老子今天进来了!这他娘的是多少个同志的命!” 骆寻看到箱子里的毒品时脸就已经沉了下来:“老曹,给常局打电话,让缉毒部门立马派人过来,再有,跟他说一下,很有必要让上面启动对祥滨集团的全面调查。” “好,我马上去!” 骆寻去找迟夏的身影,见她正打开一个工具箱:“骆寻,你来看这个药。” 骆寻走过去,那个盒子里只有两管药,可见其珍贵程度。 “我怀疑,这就是促使我父母死亡的药。” 迟夏拿起其中一管:“包括屠国安自己,曲飞雨,方晓峰等人体内注射的,都有可能就是这个东西。” “都拿回去做检测。”骆寻说。 迟夏刚点了点,林文觉和归来叫他们过去。 两人过去的时候,归来和林文觉指着一箱子的小猫刻件面面相觑:“他到底有多爱这玩意儿啊,这么喜欢的话,以他的能力,就是养一屋子都不过分,怎么从没听他养过猫呢,刻这么多又没用,怎么说也是死物啊。” “害怕失去。”迟夏说:“活物总有一天会失去,但这些刻件永远不会。” “但有个问题。” 归来又说:“我们现在让屠国林和屠国安身份归位,当初灭门案的凶手是屠国林,但你的猜测是,促使屠国林当时杀人起因是猫,难道说屠国林和屠国安一样,也对猫有特殊感情?” 迟夏回他:“这个答案或许只能等屠国安醒来后告诉我们了,但我目前的猜想是,猫的确刺激了屠国林作案,但刺激的源头是屠国安,对屠国林来说有感情的,是他弟弟。” 钱伯靠墙晃悠着他的杯子:“我听懂了,套娃是吧。” “是这么个意思。”迟夏笑道。 林文觉从刚才就蹲在地上检查里面的那些刻件,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他忽然开口:“大家伙儿,这箱子不对劲。” 他说话的时候敲了敲箱壁,发出空腔音。 一行人全都蹲了下去,就连钱伯都跑过来加入了他们。 迟夏他们把箱子里的小猫刻件都拿了出来,虽然发现了箱子内壁是空的,但一时之间都没找到要怎么打开这个盒子的机关。 “老话怎么说来着?姜还是老的辣,你们当我死的啊?” 钱伯推开他们:“那么多东西要检查呢,都杵在这儿干啥?这个交给我,都干活去” “老姜,靠你了!”归来十分信任他:“嫩姜现在就去检查。” 迟夏他们将这个密室的东西全部检查了一遍的时候,咔哒一声,钱伯手忙脚乱地护着内壁的东西没让掉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叫迟夏等人:“来吧,小嫩姜们。” 几个小的立马跑了过去,见他手上除了一沓照片,剩下的就是两个优盘了。 “这玩意要是再加密,我就炸了这个地方你们信不信?” 归来先拿起优盘,走到门口叫曹斌拿个电脑下来。 迟夏莫名有点紧张了起来。 因为那一沓照片上,都是她养父母,基本都是偷拍的角度。 察觉到迟夏的情绪,骆寻握了握她的手小声说:“别紧张。” “嗯。”迟夏点着头,看到曹斌已经拿着电脑下来了。 归来直接盘腿坐到了门外,把其中一个优盘插上电脑:“很好,这地方算是保住了。” 钱伯没去门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去吧,我理应回避。” 迟夏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归来正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第260章 有人爱她 “钰山,这是咱们的孩子,我们不能这么做!” 走到门口的时候,迟夏先听到了这句话,那是她无比熟悉的语调,属于她的养母杨淑君的声音。 紧接着出来的,是养父林钰山的声音,他说:“淑君,到底不是亲生的。” “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杨淑君情绪激动:“她哪一点比不上亲生的了?难道你这些年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孩子!” 林钰山痛苦道:“可这个孩子现在,现在她要给这个家带来灾难了呀!” “钰山,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因为孩子带来麻烦而抛弃她的。” 杨淑君的声音里充满乞求:“这是咱们的宝贝,咱们怎么能放弃她?她刚来的时候什么样你忘了吗,那个时候我们也过来了!” “错就错在当初!” 林钰山的声音痛苦却又克制:“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魔鬼,是恶魔,现在,饲养恶魔的人要让我们把她还回去……”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是什么……”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音频里传出杨淑君充满失望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些年,又何尝不是把她当做你的实验工具?” 林钰山没说话,但透过音频,迟夏还是能听到他痛苦的喘息声。 杨淑君继续道:“你早就发现一鸣在研究她,你却放任不管,你任由一鸣对她造成伤害,任由你的学生利用我无辜的孩子去杀害他的父母,最后你却能坦然地将一切都归咎于一鸣身上,钰山……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所有人都担忧地看向迟夏,她却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没有情绪,却有一行眼泪从她脸上滑落。 骆寻的心仿佛被撕碎了一样难受,他无法制止迟夏不去听这些东西,只能无声地揽住她的肩膀。 一段时间的杂音后,林钰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赶走一鸣,销毁所有资料的那天……” 杨淑君有了哭腔:“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迟夏听到了林钰山歉疚而又隐忍地哭声,他在那样压抑的哭声里说:“是我对不起她。” “为时不晚。” 杨淑君说:“钰山,保护我们的孩子吧,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好不好?” “如果我们不按照对方说的做,淑君,下场你也看到了,你还要……” 他似乎在自我说服,又说服失败:“不行,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我们养育她这么多年,给她优渥的生活,良好的环境,我们做得已经足够了!我明天就打电话叫她回来!” “你叫她回来做什么?”杨淑君问。 林钰山重重地叹息:“送她去该去的地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咱们跟她的关系,就断在这儿正好。” “就算那是地狱,你也要重新把我的孩子推进去,是不是?” 林钰山反问她:“难道我要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把我和我的妻子推进地狱吗?” “钰山。” 奇怪的是,明明是音频,迟夏却在杨淑君的话里听出了绝望,她说:“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我也是被收养的孩子。” 杨淑君说:“我的父母爱我,就如同我爱我的孩子,他们没教我,血缘一定就那么重要,他们只教我,认定了当谁的父母,就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我也把她当我自己的孩子!” 林钰山辩解:“这些年,我亏待过她吗,我教她接人待物,带她见识世面,我还要怎么做?你不知道,背后的人我们根本惹不起,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我会保护她的。” 杨淑君说:“没人护她,我护。” 音频到了这里也就到了尾声。 “夏夏,你还好吗?” 归来问迟夏:“你要是不开心,你打哥,骂哥,回头我再给你分点股份,绝不后悔的那种。” “对!我也!” 曹斌搓了搓手,立马想到了自己微薄的经济状况:“不是,你也打我,骂我,以后只要是需要你写的结案报告我都接了!我天天给你带早餐。” 钱伯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过来:“我别的没有,你对象开锁挺有天赋的,我可以把我这把老骨头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他。” 该说的他们都说的差不多了,林文觉错失先机,绞尽脑汁想了想:“那我也没别的,这样吧,我给你俩带孩子,只要有机会,我还支持你篡位,夏队。” 迟夏的汹涌的悲伤被这些话割的四分五裂,她扑哧一笑擦了眼泪。 “比我得知的真相还要好一点,我哭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我妈妈她从始至终都在维护我,我没有理由在这里表示难过,更何况我爸说的对,他们做的已经足够了。” 生死面前,亲生父母尚且做不到的事,何必苛求? 这些话一字一句地落实在耳朵里的时候,迟夏最终的想法却是:真好,有一个人在毫无保留地爱我。 但大家却觉得她只是在安慰他们。 “不是你说的嘛。” 迟夏对归来说:“人要比着活,钻什么牛角尖,而且……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我害了他们。” 归来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你得真的这么想,但你不能想着是你害了他们,想前半句就行了。” “我是真的这么想。”迟夏认真道:“对我来说,这段音频反而是惊喜。” 她指了指骆寻:“他作证。” 对上她的眼睛,骆寻只能点头:“我作证,她真的这么想。” “但你们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咱们回去再慢慢落实啊。” 迟夏很快又催归来:“看看另一个优盘是什么。” 归来换了优盘,欲言又止:“要不你……” “没必要,赶紧放。”迟夏说。 归来点开了里面的文件。 这一次不是音频,而是一些来往的短信照片。 上面很明确地点明了屠国安和“狐狸”之间的交易。 目的只有一个,解决迟夏。 但当时的屠国安发现直接对迟夏动手难度系数太大,只能通过养父母这条线。 “男的答应了,女的不答应,她想通知迟夏。” 这是其中一条短信。 池潇当时的回复是:那就做掉他们。 “那迟夏呢?”屠国安询问。 池潇回复:“让她尝尝失去的滋味也不错。” 之后屠国安没再回复池潇,倒是池潇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你干的什么破事,灭门是什么意思,你在挑衅我吗!” “如果不想死的更惨,就赶紧联系我!” “林家夫妇的死为什么会闹的这么大,为什么不按照原计划来!” 池潇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林钰山他们遇害后一周了。 “屠国安,你他妈的到底在搞什么!” 第261章 捆了起来 看完两个优盘里的东西,林文觉率先开了口:“也就是说……迟夏父母的事,是“狐狸”策划的,屠国安就是她的刽子手。” “事是这么个事。” 归来说:“但从这些短信来看,事情的发展脱离了那只……嗯,臭狐狸原本的计划。” “对,臭狐狸。”林文觉看了迟夏一眼,改变了自己之前的称呼。 骆寻也说:“计划发生了改变,屠国安想利用这个这个机会脱离假狐狸的控制,他哥哥屠国林就是这个变故中最重要的一环。”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迟夏开口:“直到我跟池潇开始了交集,我们来到余吉,池潇开始了试探,屠国安有了危机感。” 钱伯走过来:“那你们要调查的事情现在就很明朗了嘛,还待在这儿干啥?老头子我都快饿死了。” “老曹,你带钱老去吃东西,我们等会再上去。”骆寻赶紧嘱咐曹斌。 曹斌很快带着钱伯出去了,林文觉又说:“那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到现在也结束了,只是现在要抓到凶手还有难度?” 迟夏点头:“知道凶手是谁就够了,总有抓到她的时候。” “那这里……”林文觉看向骆寻。 “缉毒部门应该很快会到,还有省厅那边应该也会派人过来,老林,你得和老曹先留在这儿了,至于我……” 骆寻眸光沉了沉:“我得回去见我……见郑老师。” 林文觉捏了捏他的肩:“好。” “你呢?苏荷姐在东州,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迟夏问归来。 归来摇头:“我先不回去,屠国安现在也不能转移,我帮你们看着他。” 迟夏想到丁叔和张金国他们,眯了眯眼问他:“你留在这儿确定就是为了这个?” 归来朝她一笑:“看破不说破,是有那么点事,反正不方便说,你们也别逼着我问。” “师姐去了省厅后一直没有消息,电话也打不通,她去哪儿了?”迟夏问他。 “回钦城了,东兴那边挺乱,那地方什么性质你应该知道吧?”归来意有所指。 迟夏想了想,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池潇想要屠国安的命,但这几天她却没什么动静,我觉得有点蹊跷,我们走后你们也要注意点。” 迟夏又对林文觉说。 林文觉点头:“好,我心里有数。” 一行人从屠家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迟夏和骆寻又找黑子嘱咐了一番。 说完的时候,骆寻忽的想到什么:“黑子,你知不知道丁叔什么时候来的余吉?” “这我就不清楚了。” 黑子挠着脑袋:“反正也就近十年来的事吧,他平时不怎么走动,就喜欢打麻将。” “他跟褚赐关系很好。” 迟夏说:“而且据他所说,他欠褚赐一个情,这也是他上次帮我们的理由,你好好想想,褚赐跟他之间能有什么情?” 黑子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到:“我当初这不是进去了一段时间嘛,这样,我马上找兄弟们去打听打听,锤子虽然脑子不好,但他有时候还挺聪明的,我去问问,有什么情况我立马给你们打电话。” 迟夏和骆寻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回到公安局,准备再跟赵所他们聊一聊余吉的情况就回东州,刚踏进大门就听到丁叔的骂声响彻云霄,恨不能把宁弈剥皮抽筋。 迟夏和骆寻加快脚步跑到声源地,就见丁叔被人五花大绑,浑身上下也就只有嘴巴能动。 他骂的面红耳赤,小赵小脸胀红,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时不时还要大着胆子问他:“师爷,您渴不渴啊,您喝口水吧,哎哟我的师爷啊,您小心您的嗓子啊……” 看到迟夏和骆寻,小赵立马像看到救星一样朝着他们扑了过来:“骆队,你们快救救我吧!” “怎么回事?”骆寻一指丁叔:“你师父呢?” “被我师爷骂哭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小赵唉声叹气:“我师父莫名其妙绑了我师爷来,说是他不听话就要捆着他回东州,我师爷肯定不同意啊,然后两个人就吵起来了,我师爷就把我师父骂哭了……我师父就跑了,让我守着他,等你们回来咱们一起走……” 骆寻看了眼丁叔,对小赵说:“去找你师父,就说我们回来了。” 小赵如临大赦,立马跑开了。 “欺师灭祖!”丁叔大骂:“他这是欺师灭祖!我他娘的是他师父!” “您消停消停吧……”骆寻走过去:“你徒弟为什么捆你你不知道?” “我他娘的是他师父!”丁叔嗓子都哑了:“他捆我就是不对!” “因为张队的事吧?”骆寻把杯子凑到他嘴边:“先缓缓,等他来了你再骂。” 丁叔喝了半杯水:“他捆老子算几个意思!” “张队去哪儿了?” 骆寻无视他的控诉:“你俩到底密谋了啥?丁叔,我有必要告诉你,单打独斗没有任何胜算,对方仗的就是人多,这点你们想过没有?张队上头了不听话,你心里没点数?” 丁叔莫名有点心虚,声音都小了几分:“欺师灭祖!小王八蛋,他这是要反了天了!” “欺师灭祖也比看你一把老胳膊老腿去送死的好!” 宁弈的声音终于从门外传了进来。 迟夏和骆寻去看他,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都愣了。 “不至于吧……”迟夏扯了扯骆寻的袖子小声问。 骆寻深感同情,也小声回她:“下狠手了。” 只见宁弈那张脸此刻是又红又肿,尤其是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了。 就连丁叔看到都吓了一跳。 宁弈走到他跟前,声泪俱下:“你当初不要我就算了,这都十多年过去了,每次聚会大家都拿我当笑料,说我没本事,没出息,连师父都瞧不上我!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见面了,你连认识都不认识我了!行!这也就算了!你明知道张队想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你还支持他!你不仅支持他你还想帮他,天底下的事情是一腔热血就能干成的吗!您好歹也跟警察沾那么大的边,您怎么就这么好赖不分呢!” 丁叔被说的心虚:“谁……谁笑话你?” “你心里没数吗!”宁弈把话抛给他。 “那……那你也不能捆我好吧!” “我不捆你,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吗?你不拿我当徒弟,我认,但我还是那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得管你!” “你……” “你什么你,我是无缘无故捆你么,您自己想想,我嘴皮子磨破了,您不配合,我忍无可忍才捆的吧?你连我都打不过,你还想去冒险,你自己想想,我还就告诉你了,你要是不听话,回了东州我还捆着你!” “你……你胆大妄为!你欺师灭祖!你欺凌弱小!你目无王法!” 丁叔气的口不择言:“你七上八下!” 宁弈冷哼一声:“你不说实话,我就这么个德行,你看着办吧!还七上八下,多看看书吧你!” 他一说完,气的挤出了一行清泪就往外走:“你闹吧,骂吧,你要是不老实,东州咱们是回定了!” “你……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宁弈跨出去的时候,丁叔咬牙切齿地喊:“老子说!” 第262章 让我失望 丁叔嘴上说他说,结果一开口就是胡搅蛮缠,宁弈气的牙痒痒,直接决定把人押回东州。 “不给你点厉害你真以为你徒弟不敢是吧!” 宁弈牙齿磨的咔嚓响:“回东州!” 回去的时候,为了丁叔的精神状况和宁弈的生命安全着想,骆寻专门把两人分开了,由小赵陪着丁叔坐在另一辆车里。 车子开起来后宁弈就开始哭天抹地地往脸上涂药膏:“鬼知道我为了弄出点眼泪到底付出了什么!”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的?”骆寻和迟夏也很好奇。 “洋葱啊!”宁弈说:“我在食堂切了八颗洋葱!” “我记着你好像洋葱过敏吧?” “是啊!” 宁弈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脸:“我过敏啊!要不怎么可能有现在这个效果。” “你对你师父是真爱。”骆寻问他:“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 “我心里有数。” 宁弈涂了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稍微缓解了点:“这个老顽童是带回来了,张队怎么办?现在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麻烦过余吉的朋友们了,他只要在余吉就有希望找到。” 骆寻说着问他:“你师父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当初余吉是不是捣毁过一个很大的扒手组织?”宁弈问。 “是啊。” 骆寻说:“黑子你认识了吧,他就是里面的受害者之一,当时那个头目很看重他,把他当儿子培养的,现在他手底下那些兄弟也都是当时的受害者,这些年能找到家人的都找了,剩下的都是还没找到的。” “大概跟这事有关。” 宁弈眼睛肿的难受,索性闭上眼睛:“但他现在还没想清楚,颠三倒四不说实话,回去你自己想办法,我只能做到这儿了,再过分他估计还要跟我断绝一次关系。” 骆寻也没为难他:“嗯,那你回去准备把他安置在哪儿?” “我给他买了个小房子,这些年一直空着,先把他关进去,我亲自守着。” “行啊宁法医,这么孝顺。”骆寻笑他。 宁弈苦笑一声:“当初就答应好的事,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又没媳妇的,我总得管吧,谁知道这老头一走这么多年,我都打算把房子卖了给我儿子以后娶媳妇呢,他倒好,咻一下就冒出来了。” 宁弈说着叹息一声:“他脾气这么倔,你有法子撬开他的嘴吗?” “有,放心吧。”骆寻倒是不怎么操心这事。 “啥办法?”宁弈好奇。 “老林他爷爷。”骆寻说:“同龄人交流才能交流出火花,回头我给老爷子打个电话,他最知道轻重。” 迟夏想说确实,林老爷子很靠谱,又怕自己说了骆寻追问,忍着没说话。 因为宁弈在车里,骆寻和迟夏也没说多少关于案子的话。 只是车里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他们好像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总有一茬接一茬的事情等着他们。 直到车子出了高速,看到熟悉的街景,骆寻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没来由的又开始了那擂鼓一样的心跳。 本来打算先送宁弈他们去局里,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迟夏那边忽然接到了葛静怡的电话。 “骆寻,郑彦渤挟持了郑景怀,在郑老师家里。” 迟夏一挂电话就说。 车子猛地一个刹车,骆寻手都抖了起来,宁弈差点从后面跳起来:“谁?你说谁挟持了谁?” 骆寻下了车,拉开宁弈那边的车门:“老宁,你跟后面的车回去,我有急事,迟夏,我状态不太好,你来开车。” 宁弈一看他的脸色立马跳了下来,迟夏下来去了驾驶位。 宁弈再来不及多问,只是在骆寻绕过去上车的时候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 车子很快调转车头,骆寻灌了半瓶水,压了压心跳:“葛静怡还说什么了?” “郑彦渤要见你。” 迟夏才说:“郑老师家的灯亮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给郑彦渤打了个电话,郑彦渤来找他,他准备送郑彦渤离开。” “离开……离开他能送哪儿去……” 骆寻捏着水瓶:“我昨晚的电话他就该意识到自己和郑彦渤已经被盯上了,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应该是带他来自首。” “葛静怡没办法了,叫人堵住了他们。” 迟夏叹了口气:“郑老师……他让郑彦渤先走,郑彦渤放弃了,却选择挟持了郑老师,提出想见你。” 砰地一声,手里的矿泉水瓶盖子被捏开了,骆寻一惊,瓶子里剩下的水溅了他一腿。 迟夏的车子开的很快,车子开进郑景怀家所在小区的时候,骆寻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要冲出胸腔了。 “骆寻,事已至此,尽力而为,别太为难自己。” 迟夏握了握他的手:“知道吗?” 骆寻深呼吸:“我知道。” 葛静怡看到他们的车已经跑了过来:“人在顶楼!” 骆寻很快冲了出去。 葛静怡也要跟上去,却被迟夏拽住了。 “你怎么还不去?”葛静怡问她。 “你别上去,有事交代你。”迟夏说着,跟葛静怡嘱咐了一番:“明白了吗?” “有用吗?”葛静怡问。 “试一试吧。”迟夏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我上去帮骆寻。” 迟夏很快也跑了上去,葛静怡出了小区门打了辆车:“去警局。” 骆寻跑到顶楼的时候,正好听到郑彦渤一声质问:“你拿我当儿子吗,郑景怀,我是你儿子还是骆寻是你儿子!” 一路跑上来,此时此刻,骆寻那种不受控制的快速心跳反而消失了。 他理了理衣服走出去:“当然是你。” 郑彦渤和郑景怀同时抬头看他。 郑彦渤冷笑连连:“骆寻,你来了啊。” 郑景怀满脸愧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骆寻,你……你……” 骆寻错开郑景怀的目光看向郑彦渤:“他的儿子当然是你,不然不会明知道我苦苦追寻的凶手是谁都不告诉我,不然不会看我和我的家人痛苦十年却依旧闭口不言,不然不会嘴上说着对不起,时至今日还要拼了老命地送你走。” “你错了。”郑彦渤摇头:“骆寻,你错了。” “错?我能错在哪儿?” 骆寻自嘲一笑:“我错在让我姐姐见到你,错在让她喜欢上你,错在跟你们父子俩认识,错在对他!” 他指向郑景怀:“太过信任!让你这个杀人犯逃了这么多年!” 郑彦渤大笑,他看向郑景怀:“爸,看着自己的徒弟这么说你,你什么心情?” 郑景怀痛苦地看着骆寻,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说:“骆寻,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有用吗?” 郑彦渤笑嘻嘻地问他,又看向骆寻:“我跟你说啊,他只会说这三个字,当初看到我杀了你姐姐,他不打我,不骂我,竟然还跟我说对不起我。” “你很自豪吗?” 迟夏的声音从骆寻身后传来,她走到骆寻身边,对郑彦渤说:“难道想让他说你真棒吗?” 看到迟夏,郑彦渤诧异了一下,很快道:“原来是你啊。” “是我。” 迟夏笑:“我想来看看,一个需要伤害无辜女性才能达到自我满足的性*功能障碍者到底能有多少底气。” 听到*性功能障碍几个字的时候,郑彦渤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他屈辱地用刀尖指着迟夏:“你说什么!” “下面不好,上面也不好吗?”迟夏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说你,性*功能障碍。” 与此同时,骆寻意识到,郑景怀不是被迫被挟持,而是自愿的。 当郑彦渤的刀尖指向迟夏的时候,他完全有机会跑开。 “师父。” 他红着眼对他说:“你真的让我失望。” 第263章 师徒相对 骆寻这句话,像是将郑景怀这些年来的自私和背叛放到了明面上来。 他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得愧疚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清楚,千言万语,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郑彦渤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意味着什么,他的刀刃又重新对向自己的父亲:“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可我这种废物却多活了这么多年,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啊。” 骆寻气得颤抖,他质问郑彦渤:“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郑彦渤愣了一瞬:“你说骆凌菲啊?” 骆寻拳头紧握,骨节发白。 “怪就怪她多管闲事!” 郑彦渤也忽然激动了起来:“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了!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治得好?可是她不信啊,她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解决,可是她想过没有,得病的人自己想不想治!” “我已入深渊,何必又把我拉出来!” “我这前半生,寄人篱下,困于异国,我的亲生父亲永远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奋斗,可是我!他的亲生儿子,他却没有看到眼里过!他甚至能记得你!记得他亲爱的徒弟哪天嗓子不舒服,想着给你买润喉糖,却看不到他的儿子已经烧了几天!” “我在医院等着他来看我的时候,他在欢天喜地地给他的徒弟买润喉糖!我赶回来给他过生日,明明两个蛋糕,他选择切的却是他徒弟送的那个!明明我才是他的儿子啊!” “这一切,跟我姐有什么关系!” 骆寻吼他:“但凡你是个男人,你就不该把对我的恨转移在她身上!” “你没有!你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郑彦渤也红了眼睛,因为用力,手上的匕首划破了郑景怀脖颈的皮肤:“我没想杀她的!我那么爱她,我没想杀她的!” “因为她撞破了你最狼狈的一面!” 迟夏厉声开口:“其实也不对,如果你当时正在行凶而被她发现,那么一定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但是警方并没有发现,要么……” 迟夏的目光看向了郑景怀。 郑彦渤哈哈大笑:“你猜对啦!哈哈哈,骆寻,你不知道吧,你姐姐的确撞破了我杀人,我没办法呀,我只能把她也杀了!” 骆寻嘶吼一声,他只想冲上去将面前这个杀人犯给撕碎。 迟夏一把拽住他的手,她钳制着骆寻问郑彦渤:“另一个受害者在哪里?” “你问他呀!” 郑彦渤刀柄拍了拍郑景怀的脸:“那天晚上他也发现凶手啦,就是他,就是你敬爱的师父,是他帮我处理了那具尸体,她现在在哪儿呢?冰冷的泥土下,还是荒郊野岭外?你问你敬爱的师父呀!”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杀人犯竟然是他的儿子,而且……” 他嘲讽又冷血地看着骆寻和迟夏:“我再告诉你个实话吧,你姐姐本来还有半条命的……” 迟夏心里一沉,她并不想让郑彦渤说出下面的话。 郑景怀也是吼了一声:“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郑彦渤笑着,朝骆寻喊:“是他,你最敬佩的师父,他替我来了个不留后患,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没想活的,真的没想活……” 郑彦渤忽地又哭了起来:“我没想杀她的!我爱她,我真的爱她!可是她来错时候了!我……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真的,骆寻,你相信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她已经受伤了……” “我怕极了,我想送她去医院,我想把我这条命还给她,可是……可是……” 他手上忽的用力,郑景怀脖颈的血越来越多:“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杀了她,为什么!” 郑景怀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走到今日,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骆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嘶吼一声,甩开迟夏的手冲上去,只是就在距离郑彦渤两步的地方,对方的刀子猛地刺进郑景怀的肩膀:“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骆寻腥红着眼,却无法控制地停下脚步,下一刻他抽出配枪对准郑彦渤:“你杀!杀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郑彦渤吼道。 “那你动手啊!”骆寻的步子似乎距离他更近了一点。 刀子从郑景怀的肩膀抽出来,郑彦渤高高举起,却没有再刺下去。 他忽地一笑,缓缓放下胳膊:“我那样做,岂不是成全了他?” 郑景怀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骆寻盯着他:“我今天若是杀了他,你会如何?” “他是病了,骆寻,很多事,他不愿意……” “如果我非要呢!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骆寻眼里没了一丁点的情绪。 “他病了,骆寻,他是病了,他无法控制自己,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吧,是我对不起你,也是我对不起他!” “郑老师,我真是以你为耻!” 迟夏走了上来:“病不是他杀人的资本,更不是你纵容的理由!你以为自己很深明大义吗?那你就不该纵容他杀人,你应该在那个时候拯救你的孩子,而不是替他遮掩罪责,送他离开故土!” 迟夏又看向郑彦渤:“这十年来你在国外过的如何?快乐?痛苦?还是想死也死不了?只有一刀一刀割在你身上的伤痕才让你能喘一口气吧,你一定也寻过死吧,是不是每一次都被人救了?明明是个要靠杀人才能为生的变态,却还要在人前装出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郑彦渤,你痛苦吗?” 郑彦渤怔了一瞬。 迟夏继续问那父子俩:“这就是所谓的爱?” 郑景怀一言不发。 “郑彦渤,你想要的是什么?”迟夏又问。 郑彦渤目光怔然地看向她。 “你想要的是陪伴,是理解,是有人在你最无助的时候陪着你,是你那无所不能的父亲在你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时候时对你说他在,是他能让你感到安宁,而不是在无限的恐惧中不断地走向黑暗,可是这些理应他出现的时候,他都不在你身边,是不是?” 眼泪沾满了郑彦渤的脸,他质问郑景怀:“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懂的事,你却看不明白?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抛弃我,为什么?” “是我的错。” 郑景怀看着骆寻,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我这辈子,为父不成,为师不行,今天你们任何一个人杀了我,我都没有半分怨言。” 他坦然地闭上眼睛。 “你想得美!” 迟夏冷笑:“你要你的儿子陪你一起死就算了,别带上我的骆寻,他是堂堂正正的警察,他要做的是为亡者伸冤,而不是为了私情搭上自己的良知,你教他的,他学的很好,你没教他的,他也能做的很好。” “他很好,我知道。” 郑景怀闭着眼笑了笑:“那是我郑景怀的徒弟,没差!我这一辈子,无憾了!” 郑景怀这句话,却彻底惹怒了郑彦渤。 第264章 那就揍他 郑彦渤气的青筋暴起:“为什么直到现在你眼里还是他!” 郑景怀却不打算再回答他了,他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神情都坦然了起来。 “我书房有个带锁的抽屉。” 他最后说:“骆寻,钥匙一直在你手上,那里面是你想要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像个慈父一样看着骆寻:“师父以你为豪。” 他说完这话,无惧脖颈的匕首,侧头去看郑彦渤:“我的工作没法好好照顾你,所以让你跟着舅舅,每次来你都睡了,我只能在你床头看看你,不切你的蛋糕,是我想自己切,那是我儿子送的,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送你走,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看着你坐牢,说我坏也好恶也罢,儿子,下辈子,别做我的孩子了。” 他说完这话,猛地转身,郑彦渤的匕首划过他的耳廓,他抱着郑彦渤:“咱们爷俩,亏欠别人太多了!” “师父!” 在这一刻,骆寻还是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称呼,他喊了一声,冲了上去。 “没那么容易!” 早在他跟骆寻说那句话的时候,迟夏就已经察觉了他的打算,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迟夏已经跑上去,一脚踹在了郑彦渤腰间。 郑景怀没料到这一出,手上一滑,自己的腰已经触到了栏杆,但郑彦渤却被迟夏踹到了一旁。 根本来不及收力,郑景怀只能掉下去。 明明是无数次都下定的决心,在这么一刻,他还是感到了害怕,对未知的死亡的害怕。 骆寻的手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拽住了他。 郑景怀竟然重重地舒了口气。 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缓缓从骆寻手心滑落。 “抓紧啊!”骆寻喊。 “没用了,骆寻,没用。” 郑景怀感受着力气一点点散掉的感觉,苦涩一笑:“我这辈子,太失败了。” 这话说完的时候,郑景怀坠了下去。 而天台上,迟夏又一脚踹醒郑彦渤,揪着他的衣领:“对你们这些人来说,死不过是解脱罢了,好好给我活着,痛痛苦苦地活着,活着去赎你的罪,你该受的苦,一点都不能少!” 她重重将人摔在地上,踢远了他那把匕首,站起来叫骆寻:“如果郑景怀命大,下面有葛静怡和常局他们安排的气垫,他死不了。” 骆寻转过身来,眼眸湿润而又猩红:“迟夏,我他妈好难过。” “那就去揍他。” 迟夏错开一步指了指郑彦渤:“打不死就行,我去给你守门。” 迟夏说完,把他从栏杆那里拉了回来:“别难过,没意义。” “我不是难过那个。” 骆寻揽住她蹭了蹭她的颈窝:“我难过的是,他到死都在保护他儿子。” “那又怎么样?” 迟夏拍了拍他的背:“迟警官不是让他的计划落空了?你揍不揍他,不揍我就去揍了。” “揍。”骆寻松开她:“老常肯定来了,帮我守好门。” “放心。”迟夏拿起那把匕首走了出去。 她出去没多久,常有为也带着人跑了上来。 看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站在那儿,常有为揩了把脑门的汗,喘了几口气,挥了挥手对身后的警员说:“你们先撤出去吧。” 跟来的警员很快又退了下去,常有为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骆寻那小子呢?到底怎么回事?这怎么……怎么查到老郑身上去了?” 迟夏将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 常有为听完,面色凝重:“怪不得……怪不得……那……那骆寻这孩子现在……” “他还好。” 迟夏说:“在余吉的时候他就有心理准备,今天不过是当面对峙,常局,您放心吧,他知道分寸。” “再知道分寸,那……” 常有为凑过去小声说:“万一那小子管不住自己的拳头,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我怎么保他!” “您怎么跟夏局似的。”迟夏笑话他。 “什么?”常有为不解。 “都这么护短。”迟夏笑了笑安慰他:“您就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两人话音刚落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拉开,骆寻站在门口,一只手拎着郑彦渤。 看到常局的时候,他将人往常有为跟前一怼:“常局,1.25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这儿了,至于证据,我们现在就去拿。” 常有为抓着郑彦渤:“证据?” “嗯。” 迟夏说:“郑彦渤当年犯案的关键证据被郑景怀隐瞒了,证据就在他家,而且还有个事……我们托朋友调查了郑彦渤这几年在国外的情况,发现了几起类似案件,估计跟郑彦渤也脱不了关系。” “真是个畜生!” 常有为骂了一声,给他们让开道:“行,那你们快去,至于……至于老郑,人已经送医院了……算了,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骆寻嗯了一声,和迟夏下楼了。 常有为叫了人上来带郑彦渤回去,想了想又嘱咐:“等等,先带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骆寻和迟夏下了楼,去了郑景怀家里。 “前几年他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是他书房的,里面放着他最重要的东西,给我是求个保险,我要是好奇,也可以自己去看。” 骆寻拿出钥匙去开锁,自嘲一笑:“我从来没想着看过,在我心里,他对我再好,都是郑彦渤的爸,这些事情该由他儿子去做,我只不过暂时保管而已。” 锁被打开,他们看到里面有两个盒子。 一个盒子里,放着郑彦渤行凶的工具,几把很尖锐的锥子,上面都有血迹,还有两条项链,上面也有血迹,骆寻认出了其中一条:“是我姐的。” 除此之外,是一台老旧的相机。 骆寻拿出来,被迟夏夺了过去:“你没必要看了。“ “我没那么脆弱。”骆寻笑了笑:“你怎么老想护着我。” 迟夏撇撇嘴:“换了谁都会很难过吧?” “那你为什么没有?”骆寻问。 “怎么说呢,我是觉得,跟我以前的经历来比,我如今遭受的这一切不足为道,我对痛苦和恐惧的感知力本来就很弱,你不一样啊,我护着你怎么了,你很不愿意?” “我很愿意。” 骆寻从她手里打开相机:“但你的教育很成功。” “什么教育?” “比着活,人要自我开解。” 相机里出现画面,那一瞬间的冲击还是让骆寻忍不住将相机往远处拿了拿。 “死变态。”迟夏骂道。 相机里,是郑彦渤拍摄的行凶内容。 “不看了。”她抢过相机关机:“回去再看,这个案子我做主,你靠边站。” “行。”骆寻没有坚持,他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姐姐遇害的视频,更不知道自己看到会多痛苦。 迟夏收好相机问他:“另外一个盒子里是什么?” 骆寻依言打开盒子。 里面装满了信封。 每一封上面都是同样的内容:爱徒骆寻亲启。 那是郑景怀这些年来写给骆寻的忏悔书。 第265章 陈老来了 骆寻没看那些信,直接带回了警局。 回到警局的时候,卷毛立马跑了过来,告诉迟夏陈老已经等她很久了。 迟夏一拍脑袋,她竟然忘了这事,原本约好和陈老晚上见面,但她当时忙着画像,陈老怕打扰她就回去了,这会儿已经是他第二次来了。 “常局那边肯定有很多事要问,我先去找他,你去跟陈老见面,要么我先陪你去,再去找常局?” 骆寻将两个盒子交给卷毛,又问迟夏。 “我自己去吧。”迟夏说:“你去找常局,余吉那边现在还挺乱的,得尽快有个章程出来。” 骆寻想了想:“好,有什么事让卷毛来叫我。” 迟夏点头:“嗯,快去吧。” 卷毛心里急吼吼的,又想问骆寻又不敢问,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最终一跺脚:“老大,你还好吧?” “好着呢,回头跟你说。”骆寻拍了拍他:“先忙正事。” 卷毛噢了一声,又忍不住说:“我在呢昂,有啥事你就叫我。” 骆寻笑了笑:“昂。” 骆寻去找常局,迟夏让卷毛去整理相关线索,检测作案工具上的相关血迹和相机里内容的真实性,自己去找陈应辉。 “陈爷爷。”迟夏推开招待室的门:“实在不好意思,案子太紧,我忘了要跟您见面了。” “不碍事。” 陈应辉和蔼地笑了笑:“知道你忙,本来也不想打扰你,但我听你们常局说,你在调查你父母的案子?” “是。”迟夏坐了下来:“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陈应辉脸色微变:“差不多的意思是……” 迟夏笑了笑:“前因后果,凶手是谁,差不多都知道了,只是还有些细节不清楚,所以才想找您了解了解。” 陈应辉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个小姑娘,过了好一会儿问她:“你的记忆……” “恢复一段时间了。”迟夏说:“陈爷爷,我爸妈墓地的花,是您送的吧?” 陈应辉眼里情绪翻涌,最终长叹一声:“是,是我。” “当初我的记忆是您跟我爸一起合作才封锁的,在此之前,你们对我做过一次催眠。” 迟夏对他依旧充满尊敬:“我其实是想说,因为这个催眠,我曾经经历过什么,您跟我爸其实是清楚的,对吧?” 陈老又叹息一声:“是,我们俩也算是成熟的心理师了,那一场催眠,你的过去已经尽数显现,希望你也能理解,因为我们要对症下药,就必须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个我理解。” 迟夏点了点头:“我爸……他提出过跟你一起研究我的课题吗?” 陈应辉眸光又是一沉,老头子似乎有些不自在,最终还是点头:“是,提出过,我也心动过,因为你实在是个太难得的例子了。” “但您最终还是放弃了,为什么?”迟夏问。 “也不是我有多高尚,而是你妈妈把你护的太好了,对你的过去,她虽然一知半解,但自从你记忆封锁后就特别依赖她,看到她对你的保护,不仅是我,你爸爸也没有再提过这个事情,直到后来……” “直到李一鸣利用我的事情发生,他把李一鸣赶出师门,您才发现他并没有放弃对我的研究,对吧?” “你……你知道了……” “猜的。” 迟夏说:“现在想起来,当初我们在警局初见,您看到我的第一时间是惊讶,其实您是不想我回东州的吧?” “你妈总说你聪明,我以前还觉得她带了几分炫耀的意思,现在不那么想了。” 陈应辉说:“的确,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但不是我自己发现的,而是你妈妈告诉我的。” “我妈?”迟夏想起那段音频里,妈妈发现也是在那个时候。 “嗯,她私下找我,担心这个事情会影响到你,希望我帮你看看,你应该记得,那之后你爸出差了一段时间,你妈带着你来找过我一次。” 迟夏点头,的确是有这回事。 “你爸那个人,你也不能说他不爱你。” 陈应辉叹息一声:“李一鸣那个事情发生后,他销毁了李一鸣所有的实验数据,不然那些数据对他来说会是很大的帮助,他是害怕了,害怕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 对林钰山,迟夏除了一开始的难受,现在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她一点都不恨他,甚至连讨厌他的心思都没有。 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都有各自想保护的人。 “那关于他们遇害的事情……”迟夏问:“您知道些内情么?” “内情我倒是不知道,但在这之前,你妈妈找过我一次。” 陈应辉打开自己的皮包,拿出了一包东西:“这是你妈妈给我的,她当时跟我说的是,除非等你记忆恢复,要么就是要等你结婚了的时候给,现在你不仅恢复记忆了,连案子都破了,这东西我也该给你了。” 迟夏接过东西,没有急着打开。 “我能问问,杀害他们的凶手到底是谁吗?”陈应辉问。 “大概还是跟我的过去有关。”迟夏倒没有隐瞒:“我爸妈当时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杀害的。” “你在怨自己。”陈应辉忽地说。 “没有。”迟夏下意识嘴硬,说完了又瞥了陈应辉一眼:“忘了您是什么人了。” “世上的事都有因果,尤其是父母子女之间的事,你爸爸或许想过放弃你,但最后关头,他一定和你妈妈站在了同一个战线,迟夏,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去怨恨自己,你一定觉得,如果不是你,他们就不会遇害了,是不是?” 迟夏抿抿嘴,闷闷地说:“是这么想过。” “路已经走成了这样,不是他们,或许还有别人,再想想,你的命运会有无数种可能,会有无数种因果造成的结局,但你最终只走了这一条,所以这条路上的因果,是你无法掌控的,你自己首先就是受害者,没有必要再去困束自己,这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明白吗?” 迟夏暗自呼了口气:“我明白。” 陈老虚虚点了点她:“明白才怪!” 迟夏冲他笑了笑,又正色起来:“陈爷爷,我妈找你,是什么时候?” “出事前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下午四点左右,我当时专门推了一个会跟她见的。”陈应辉说。 “以您的能力,一定能看出她当时的反常,是不是有些事,您还没告诉我?” 陈应辉唉了一声:“你呀你,是一点后路都不给我留。” “我知道是谁害了他们,但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其实还不知道,而且尸体在火场里被毁坏的很严重,尸检的时候也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 迟夏问:“您是不是知道一些?” 第266章 她的嫁妆 陈老思考了一会儿,问她“火灾后你有没有在家里的沙发下发现两颗苹果?” 迟夏有点震惊:“您怎么知道!” “那苹果是我亲自放进去的。”陈应辉说:“按照你的妈妈的意思。” 迟夏更不可思议:“您的意思是,苹果是我妈让你事后放进去的?” “是。” 陈应辉点头:“我当时虽然察觉到了她的反常,但也没有往死亡这方面去想,只想着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一问,让他盯着点你妈,但当时你爸的电话是关机的,后来我又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下,等想起这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那时候他们已经出事了……” “那苹果呢?”迟夏有点急切地问:“什么时候给您的?” “就是出事的第二天下午,助理收到了个同城包裹,里面就是那两颗苹果,还有你妈妈的一封信,嘱咐我一定要找机会放进去,这是给你留的线索,我当时仔细检查过,那苹果上有针孔,是不是?” 迟夏点头:“后来我检测过,里面的毒素检查不出来,但很有可能有麻痹神经的作用。” 陈老又是一声叹息。 迟夏抱住陈老给她的东西,情真意切地说了声:“谢谢您。” “我就是举手之劳。” 陈应辉说:“从你的记忆我大概也能猜出你面对的是什么,再后来你爸妈出事,我就更不想你回来东州,没想到你悄摸儿地就回来了,如今案子虽然破了,但我想,你真正要面对的东西才刚刚露了个头吧?” “您说的一点不错。”迟夏有点疲惫的笑了笑:“不过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 陈应辉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之后有什么需要陈爷爷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啊,还有,我现在可不用躲着你了,等你哪天完事了,跟我吃个饭,咱们好好聚聚。” “必须。”迟夏送他出去:“到时候我请您。” 陈应辉笑着,摆摆手死活不让她送下去,自己下楼了。 重新回到办公室,卷毛和骆寻还没回来,迟夏回到自己的桌子坐下,盯着陈应辉给自己的那包东西好一会儿才去打开它。 拆开外面的纸包,露出里面材质上等的丝巾,迟夏恍如隔世。 杨淑君喜浪漫,尤其喜欢这种真丝的东西,家里有很多,她有时候装一些小饰品,或者给朋友送礼物都会先用丝巾包裹,细细地打结,装进精心挑选的礼品盒里面送出去。 迟夏面前的这个丝巾上绣了一朵百合,歪歪扭扭的基本看不出百合的样子。 是当初她非要迟夏跟她一起绣,迟夏没办法,耐着性子陪她的,没想到她认认真真收了起来,还喜欢的不得了。 迟夏打开丝巾,听到里面的传来的声响,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结被打开,和迟夏猜测的一样,丝巾里包着的是一些首饰,都是杨淑君当时特别喜欢的。 当然,也挺值钱。 有一次迟夏跟她一起收拾她这些东西,杨淑君问过迟夏:“挑一些,到时候妈传给你当嫁妆,女孩子总得有点底气不是?大胆挑。” 迟夏看着丝巾里的那些,都是她当时指着说喜欢的。 怪不得五年前清点财物的时候迟夏就觉得缺了很多。 除了首饰,里面还有两个房本和一张银行卡,迟夏打开一看,竟然是买给自己的,但她当年处理相关后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些。 房本里夹着一封信。 迟夏已经有点紧张了,呼了两口气才打开了那个信封。 出乎迟夏意料之外的是,里面并不是杨淑君写的信,而是一份清单,字迹很熟悉,的确是杨淑君的。 清单最上方正中心写着:夏夏的嫁妆 下面是相关的清单名称,最后注明了让迟夏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去找谁处理。 迟夏记得下面那个让她联系的人,那是杨淑君最好的朋友,两年前出国定居,走之前找过迟夏一次,她们之间也一直有联系。 很多事情现在想想,有时候在聊天中,对方也会有意无意地试探迟夏到底有没有拿到这些东西,一旦她拿到了,对方也就可以履行对朋友的承诺了。 迟夏还在盯着这些东西发呆的时候,骆寻回来了。 她回过神来,收起桌上的东西:“常局怎么说?” “省厅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有人会送一批资料过来。”骆寻看她桌子上的东西:“陈老给你的?” “嗯。”迟夏扯了扯嘴角:“我妈留给我的嫁妆。” “彩礼也不会差。”骆寻说着,脸色沉了下来:“迟夏,我得回趟家。” 迟夏有点担心:“要我陪你回去吗?” “不用。”骆寻摇头:“还是我去说吧,你这边联系另外几个受害人的亲属了吗?” “你走了我就联系。” “好。” 骆寻一扫,看到那个装满信封的盒子:“至于那些信,我应该不会看了,你或者卷毛去看吧,另外一个受害者被埋在哪儿,答案应该在那些信中了。” 迟夏点头,又问他:“我可能还要去见郑景怀,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骆寻怔了怔:“我就不去了,我们师徒俩的缘分,这辈子就止在这儿。” “没什么想问他的了么?” “有,有很多。” 骆寻艰涩一笑:“但想想又没有必要,结果已经在这儿了,他有再多苦衷又能怎么样,我不能替受害者去原谅,所以就这样吧,不见了,这辈子都不见了。” “觉悟很高。” 迟夏在他头顶拍了拍:“好好安慰叔叔阿姨吧,必要的时候可以拿我出来卖卖惨转移视线。” “好。”骆寻也拍了拍她的脑袋:“迟警官,那我走了啊。” 骆寻走出去几步,又回头道:“那个肖征,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意料之中的事。”迟夏拧了拧眉:“你先别操心这个了,回来再说。” 看着骆寻的车子离开专案组,经过保安亭的时候又如常一样探出头去打招呼。 迟夏远远的都能感觉到他发现回应自己的不是张金国时的尴尬。 她小心地将杨淑君留给她的那些嫁妆装进包里,看到桌上那盆茉莉的花骨朵这两天少了很多,赶紧拿起喷壶喷了喷。 林文觉发来消息问情况,迟夏刚要给他回过去,手机上突然显示进入了一个拦截的短信。 迟夏点开骚扰拦截,点开刚刚拦截的一条短信。 短信说:你以为自己赢了吗?狐狸。 短信下面还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一个狐狸吊坠,跟当初在余吉的时候,迟夏他们在屠国安那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迟夏保存了照片去看,过了一会儿,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放大了那张照片。 第267章 是个孽徒 看着照片里隐约浮现出来的人影,迟夏立马去找了廖刚。 廖刚看着照片:“我说你这眼睛也是绝了,这么刁钻的角度都能给你看出个人影来,行,这事你交给我,我帮你把他找出来。” “谢了啊。” 迟夏松了口气,精神不紧绷了,连续奔波的疲惫也开始浮了上来。 廖刚看她这样子,从办公桌上拿了罐咖啡给她递过去:“骆寻那小子的案子,查明白了?” “嗯。” 迟夏点了点头:“估计过不了多久也就会有结果通报了。” 这是暂时还不能跟他们说,廖刚没再多问,转移话题道:“本来以为你们这么忙,警草之名非我莫属,结果老常倒好,一次又一次地延迟,哼,他就是偏心专案组。” 迟夏笑了笑,刚要安慰他,廖刚抬起胳膊挡住她:“不接受反驳啊。” “行行行,老常偏心。” 迟夏喝了咖啡:“吕队回来了么?怎么感觉好久不见他了?” “吕涛啊。”廖刚说:“前两天就回了,被打进医院了。” 迟夏差点被咖啡噎到:“医院?谁打的?” “好像是个受害者家属吧,我没详细问。” 廖刚啧啧两声:“打的还挺惨的,你没见那张脸哟,这次的比赛是不能参加了……” 一听到受害者家属,迟夏就莫名想到了杜小雨他爸,那老头子发起疯来战斗力是真有点强。 “行,那你赶紧帮我弄,我还有点事。” 喝完的咖啡罐子被她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里,迟夏往外走:“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啊。” “得嘞!”廖刚冲着她的背影喊:“下次来不给我拿肠我可真的生气了啊!” 迟夏摆摆手:“下次拿红烧的,管够!” 廖刚这才满意了:“算你有点意思!” 迟夏回到专案组的时候,卷毛正趴在桌子上发呆,愁眉苦脸的。 看到迟夏进来,他担忧道:“迟夏呀,你说老大这可怎么办呐……” “他没我们想的那么脆弱。”迟夏走过去:“别担心啦。” “叔叔阿姨得多难过呀。”卷毛又叹了口气:“多好的一家人呐。” 迟夏不知道说什么,指着那箱子信说:“先别想那些了,还有个受害者的尸体没找到,线索应该就在这些信里,你找找吧,我去医院一趟。” 卷毛抹了把脸站起来:“好,你去医院看那个……郑……郑景怀吗?” “嗯。” 迟夏点头:“听说吕队也在医院,我顺便代表专案组慰问慰问他。” “吕队啊,你也听说他被杜小雨他爸打了的事了?” “你知道的还挺早啊。” “早就知道了,忙起来都没时间跟你们说,杜小雨他爸已经因为袭警这个事情被拘留了。” 卷毛义愤填膺:“他脾气那么大,怪不得闺女要跑路,是我我也跑路啊,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搞得是咱们杀了他闺女似的,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有些人这辈子都学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迟夏撇嘴,一点都不同情:“不说了,我走了啊,那些检测结果出来了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卷毛已经拆开一封信:“好,不过这些信老大真不看啊?” “他不看,咱们以后也别提。”迟夏说。 “也好。” 卷毛叹了口气:“你快去吧。” *** 迟夏出门的时候,宁弈正跟丁叔面面相觑。 为了以防万一,丁叔被带到新房的时候又被他那个不孝之徒给绑了起来。 这回他也不骂了,嗓子眼实在不舒服,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了。 “您也别瞪我,要瞪您换个方向,老是一面容易斜眼,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爱惜着点自己的身体行不行?” 宁弈拿起杯子怼在了他嘴边:“喝口水吧,别搞绝食这一套。” “叛徒!”丁叔有志之人不吃嗟来之食:“孽徒!” “我叛徒我不孝行了吧?” 宁弈这会儿是一点都不在意:“您在余吉这么多年,调查的事情是不是跟一个叫……叫锤子的孩子有关?” “关你屁事!”丁叔甩开脑袋:“孽障!” “骆寻身边有个叫黑子的小兄弟你应该知道,他跟这个锤子关系很亲密。” 宁弈擦了擦他师父的唾沫星子:“而且骆寻还跟我透了个底,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已经找到了,反正关系很错综复杂,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我要说的是,骆寻他们接下来要调查的,可能就扯着这个事。” 丁叔虽然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骂道:“孽徒!” 宁弈已经对这俩字免疫了:“而且省厅那边很可能也会介入,师父,你应该很清楚团队协作的重要性,如果你,或者张队因为擅自行动让骆寻他们的行动受到阻碍,后果你想过吗?” 老头子又是一句叛徒,但这会儿已经底气不足甚至带着几分委屈:“那你也不至于绑我吧!好好说不行吗!” 宁弈反问他:“我没好好说?” 丁叔嘴巴动了动,直接闭上了眼睛:“我闭嘴好吧!” 宁弈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 宁弈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林老爷子:“林老,骆寻让你来的?” 林老爷子往里探了探:“对,看你这样子,没少被你师父折腾吧?” 宁弈苦笑,压低了声音:“是使了点苦肉计,您快进来。” “我跟他说吧,你先去休息休息,放心,我自有分寸。” 林老爷子拍了拍宁弈的肩膀:“去吧,一小时后再回来。” 宁弈有点警觉了:“您可不会跟他同流合污吧?” 林老爷子哈哈大笑:“臭小子,我是过来当说客的,不是来捣乱的,我孙子还在你们手上呢,我要是同流合污了,你们去欺负我孙子不就行了?” 宁弈想想也是这个理,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嘱咐他:“吃的喝的我都准备了,您看着让他吃点啊,老头儿挺久没吃东西了。” 听到这话的丁叔背对着徒弟,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傲娇的笑来。 林老爷子走进去,看到被绑着的丁叔哈哈大笑:“丁山海,十多年不见,你怎么这副狼狈样子?” 丁叔神情尴尬瞪了他一眼:“你个老东西倒活的挺滋润的,赶紧给我解开!” 林老爷子一边给他松绑一边说:“你这徒弟不错吧,还给你买房子,你看看这敞亮的,我都羡慕。” 丁叔眼里止不住的得意,但还是抖着胡子骂:“哼,孽徒罢了!” “你就别装了。”林老爷子拉过个椅子坐下来:“失踪这么多年,干什么去了?” “养老。” “什么味的屁啊你这么干脆就放出来了。” 林老爷子嫌弃地看着他:“说实话,我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可不是跟你叙旧的,我带着任务来的。” “郑景怀那徒弟把你搞过来的啊?” 丁叔抓过袋子里的零食,给他扔了根香肠,自己也撕开了一根往嘴里送。 “老郑出事儿了。” 林老爷子叹息一声:“包庇亲生儿子犯罪,甚至还有教唆犯罪的嫌疑。” 丁叔愣住了:“什……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来之前刚被抓,送进医院去了。” 林老爷子脸色凄凉:“他那个徒弟的姐姐,就是他儿子杀的,瞒了徒弟这么些年,师徒情谊算是彻底断了。” 丁叔手里的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咱们这一拨兄弟剩的可不多了。” 林老爷子又说:“老丁啊,咱就服老吧,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 丁叔脸色复杂地看着他,过了好半晌,重重一叹气:“哎!我也是这么跟老张说的啊,他 ……他就是不听呐!” “那你就跟他同流合污?”林老爷子嫌弃道。 丁叔砸吧砸吧嘴,一脸尴尬。 第268章 家人之名 迟夏人在医院的时候,阿德将他和瞿白的合照打印了出来,两寸大小,贴在他钱包里正好。 回去的时候,瞿白无一例外还是在花园里。 阿德走过去,将郑景怀小区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先生,池潇没出来捣鬼,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头子不让她动迟夏,她要么是真的不敢,要么,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瞿白问他:“你觉得是哪个?” 提起池潇,阿德没什么好脸色:“她可不是听话的主,而且,一旦屠国安醒来,对她的情况很不利。” “是了。”瞿白站起来:“林枫这段时间在哪里?” 提起这个人,阿德皱了皱眉:“好像没怎么看到。” 瞿白脸色一沉:“去查。” 阿德立马点了点头,又道:“迟小姐让我们找肖征的下落,我们这边没有任何线索,看样子她那边也是一样,先生,要不要加派人手?” “他最近盯我盯得紧,加派人手不现实。”瞿白拧了拧眉:“再看看情况吧。” 阿德应了,准备去查林枫的情况,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先生,老k最近很重视蝎子。” “这是好事。”瞿白擦着手说。 阿德有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瞿白问。 “他……”阿德问:“真的信得过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瞿白走到他跟前:“不要怀疑自己挑选的战友。” 阿德被他说的有点愧疚:“我知道了。” “去吧。”他说着又抓住阿德的胳膊:“还有件事。” “什么?” 瞿白没有立马说,似乎还在做最后的考量,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待会买些菜,去迟夏以前住的那个别墅吧。” “您是想……”阿德有点动容。 “做她喜欢吃的。”瞿白说:“今晚咱们一起吃顿饭,我怕往后就没机会了。” 阿德眼窝子有点热,他点头:“迟小姐那边……” “我去联系。”瞿白低头:“去吧,时间不早了。” “嗯。”阿德转身离开。 瞿白转身看着他细心打理的花园,冷峻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兜里的电话响了响,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温润的脸色顿时又凛冽了起来。 他接了电话,问对方:“怎么突然联系我?” 对面的声音雌雄难辨,和当初他得知有人去加迟夏好友时打过去的那个电话声音一模一样。 “我找到肖征了。” “在哪里?”瞿白的声音软和了一点。 “余吉。”对方说:“但是已经死了。” 瞿白问:“尸体在哪儿?” “当年废弃的孤儿院。”对方顿了顿:“他想把自己当鱼饵。” 瞿白捏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握拳又松开:“我知道了。” 对方这次比往常话多:“计划要提前开始吗?” 瞿白呼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那我安排。”对方说。 “等等。”瞿白有点急。 电话里传来对方难得的笑:“你怎么了?” “过了今晚吧。”瞿白说:“明天。” 对方想了想,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诡异的戏谑:“其实我可以帮你再争取两天。” “不必。”瞿白说:“过了今晚就好。” 对方没再回复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 迟夏从医院出来,心情有点沉重。 也不知道是四处弥漫的消毒水味道还是和郑景怀的谈话,亦或者是看到吕涛被杜小雨他爸抓的满脸伤。 她想联系骆寻问问他的情况,又怕自己不合时宜,想了想还是没联系。 出大门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对方着急忙慌地跟她说了对不起。 迟夏没当回事,上了车以后才摊开掌心,刚才那人给她塞了个纸条,纸条里还包着一颗荔枝糖。 迟夏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今晚别墅见。 她收了纸条,给常有为和卷毛打了个电话,车子朝着别墅的方向而去。 路上的时候林文觉打来电话,迟夏把车停在一旁,跟他细细讲述了他们回来后发生的事。 林文觉叹息着:“骆寻那边我待会再去问,迟夏,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放心吧。” 迟夏说着又去看了看日历:“林大哥,明天就是骆寻姐姐的生日了,你回来吧。” 林文觉沉默了一会儿:“明天的时间就给他们家里人吧,我哪天去都一样。” 迟夏又问了问余吉的情况,似乎还有点复杂。 “那我到时候跟骆寻回来。” 迟夏重新发动车子:“我总觉得余吉的事情还没结束,对了,屠国安那边你们要再加派几个人手,池潇迟迟不对他动手,我总觉得不对劲。” 林文觉说:“黑子盯得紧着呢,还有咱们警方的人,我也会多留心的。” 两人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因为这个事情,迟夏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又去买了点东西,到别墅的时候已经看到家里的灯都亮起来了。 提着石榴和柿子溜达过去的时候,瞿白就站在门口等她。 “回来了?”瞿白笑着问她:“饿不饿?” “不仅饿,我还很困。” 迟夏把手里的东西给他递过去,埋怨道:“我好久没睡觉了。” 瞿白跟她一起进去:“开饭还要点时间,你去眯一会儿,我给阿德打下手。” “有我最喜欢的土豆丝吗?”迟夏问。 “我亲自炒。” 瞿白笑说:“你的卧室给你整理了一下,可以直接睡。” 迟夏脚步都有点虚浮了:“那我真的去睡会儿?” “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怎么吃饭?”瞿白把她推过去:“洗把脸刷个牙再去睡。” 迟夏嘻嘻哈哈地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顶着满脸的泡沫出来,站在厨房门口说:“啧啧,真香。” 阿德不知道从哪儿倒腾出来的粉色围裙,套在身上都挡不住他魁梧的身材。 他转过来,比往常的冷面模样多了许多烟火气:“都是大菜。” “有狮子头吗?”迟夏问。 阿德说:“有。” “鸡汤?” “有。” “大闸蟹?” “有。” …… “吃这么杂也不怕胃受不住。” 瞿白洗了个柿子正在吃,过来拎着她后脖颈的衣服又把人塞进洗手间:“不睡就来打下手。” 迟夏以最快的时间洗漱完钻进了房间,连灯都没开就上了床,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晚安大家!” 谁都没有提关于案子关于老K的事情。 好像他们只是寻常的一家人下了班回到家,日复一日都是这样普通而又充满烟火气的人生。 瞿白失笑着给她拉上门,啃着柿子去了厨房,他倚在门框上问阿德:“阿德,你以后想做什么?” 阿德正在咚咚咚地剁蒜,转过头问:“您说什么?” “如果最后咱们都能活着,你想做什么?” 阿德一笑,举了举菜刀:“我想天天做菜给你们吃。” “瞧你这点出息吧,没有其他的了?” 瞿白啃完了柿子,洗了把手,挽起袖子给他帮忙。 阿德认真想了想,呲开嘴笑了笑:“那我还想要个大厨房,这儿太小了。” 瞿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行,给你弄个大的。” “洗碗机有吗?” “肯定有。” “工具我自己挑。” “行。” “你们每天都回家吃饭?” “废话。” “去咱们那个小庄园?” …… “嗯……行。” “还有。” “什么?” “吃了柿子就别吃大闸蟹了。” 瞿白:…… 第269章 大哥催婚 迟夏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心里记着事儿,两小时后还是准时醒了过来。 下楼的时候看到瞿白和阿德正在上菜,瞿白抬头看她:“还挺会挑时间的,知道要开饭了。” 迟夏嘿嘿一笑,嘴巴里苦叽叽的:“刷个牙就开饭!” “嗯,去吧。” 迟夏往洗手间走,不知道哪里来的主意,又停下步子说:“咱们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饭吧?” 瞿白很明显地拧了拧眉:“看什么电影?” “当然是恐怖电影啊。” 迟夏理直气壮:“我装了投影仪和幕布的,总不能浪费了吧?” 瞿白想了想:“行。” 迟夏刷好牙出来,打开投影仪点开手机,选了一部很老的片子,只留了两盏灯来烘托气氛,这才搓着手走到餐桌旁:“这才是吃饭的样子嘛!” “你什么时候培养的这种爱好?” 瞿白哭笑不得,给她舀了汤递了筷子:“你看阿德。” 迟夏去看阿德,见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幕布,很明显对她这个行为十分赞赏。 “阿德,你也喜欢看恐怖片啊?”迟夏问。 阿德眼睛不离幕布,点着头:“嗯嗯。” “这可是个好习惯。”迟夏伸手去跟他击掌:“可不能糟蹋咱们这一桌好菜,是不是?” 阿德点头:“嗯嗯。” “那你们还要不要干个杯?” 瞿白无奈,给三人的杯子里倒上了饮料:“再不吃菜都觉得自己被辜负了。” 迟夏和阿德同时回过头来,拿起杯子去干杯。 “真开心。”迟夏放下杯子问瞿白:“你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 她又去问阿德:“开不开心?” 阿德莫名有点腼腆:“开心。” “不行不行。” 迟夏又想起什么,先往嘴里塞了一口菜:“这个时刻怎么能不记录下来呢,你们等我一下。” 她蹬蹬蹬地跑上楼,很快又下来,手上拿着个拍立得,怀里还抱着一些相纸:“来来来,要拍照!” 她手机和相机齐上,阿德和瞿白任由她摆布,一会要端着菜,一会要勾肩搭背,一会还要剪刀手,兴头上来了,还要逼着阿德嘟嘟嘴。 “不行,这我做不到。”阿德拒绝。 “我都看到你嘴巴动了。”迟夏笑他。 瞿白催促:“阿德你就随了她吧,要不这顿饭吃不完了。” 阿德苦着脸,做了无数种心理建设,终于把自己刚才偷偷练习的嘟嘟嘴展示了出来。 嘴巴都有点僵了,他热着脸,竟然有点期待地问迟夏:“拍……拍好了没?” “好啦。” 迟夏把已经显像的照片给他递过去:“帅不帅?” 阿德看着照片里娇柔做作的自己,原本还想冷着脸嗯一声,但实在是没忍住,完全违背了自己的高冷人设,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瞿白纵容地看着他俩闹腾够了,敲了敲桌子:“这下可得好好吃饭了啊。” 阿德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小声提醒迟夏:“电影演过头了,换一个重新开始。” 迟夏深以为然:“有道理。” 换了个电影,三个人总算是坐下来老老实实吃饭了。 迟夏刚往碗里捞了个狮子头的时候,瞿白终于逮到机会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骆寻结婚?见过他父母没有?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迟夏差点噎住:“我才谈几天就结婚,总得谈个三五年再说吧?” 瞿白忍不住嘴角的笑:“想长跑啊?” 迟夏点着头:“反正我是不急,又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催我。” 阿德在一旁附和:“就是,不急。” 迟夏嘿嘿地笑,试探着问:“我嫁人有没有什么……就那个嫁妆啥的?” “没有。”瞿白说:“我哪有钱。” “阿德,他真没有?” 阿德放下碗,一本正经地看了看瞿白又看向迟夏,十分认真地说:“没有。” “那也没事。” 迟夏笑嘻嘻地:“现在就去挣吧,不然别指望我给你养老。” “那我真挣不到呢?”瞿白失笑问她。 迟夏冷笑一声:“那就轮椅,山坡,下去,懂?” 瞿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 迟夏晃了晃脑袋,就不告诉他。 瞿白问阿德:“她什么意思?” 阿德摇头,但还是说出了他的猜测:“好像有点威胁的意思。” 迟夏嘿嘿笑:“诶,就是这个意思。” “没心没肺。” 瞿白笑骂,把碗递过去:“在我坐上轮椅之前,先给我盛碗米饭去。” 这会儿迟夏倒是没计较,乖乖起来拿着碗去了厨房。 他们这边伴随着恐怖电影其乐融融的时候,骆寻终于找到点空档,从家里出来,站在外面想抽根烟。 他脑子有点发胀的难受,想睡又睡不着,又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最后放弃了联系包括迟夏在内的任何人。 掏出根烟准备点上的时候,骆纬钧也从里面出来了。 “爸。”骆寻收起了烟,准备塞进烟盒里。 骆纬钧轻步走过来:“给我也来一根。” “您不是不抽烟么?” “不抽不代表你爸不会。” 骆纬钧眼睛有点红:“你妈睡了,咱俩说说话。” 骆寻给他递了根烟点上,一时间除了随风飘散的烟雾,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抽完一根烟,骆纬钧才拍了拍骆寻的肩膀:“儿子,别自己一个人撑着,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 做刑警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的复杂人性,骆寻自认为自己的承受能力足够强大的。 甚至跟他们说明真相的时候他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骆纬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鼻尖一酸,喉头哽咽。 “嗯,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什么知道。” 骆纬钧叹了口气:“你觉得是因为你,你姐姐才认识的郑彦渤,对不对?” 骆寻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傻呀。” 骆纬钧皱着眉:“问题是本质是坏人作恶,而不是你无心之失,我们这辈子要认识很多人,谁能确保认识的人里都是好人,你钻这个牛角尖做什么,白白折磨自己。” 骆寻深吸了一口气:“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 “可你就是不想放过自己?” 骆纬钧说:“咱们这家人总得走出来,案子没真相大白的时候就罢了,如今案子清明了,你又何必再把自己陷入一个新的困境?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点时间,都放在对不起上,你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骆寻又抽出了两根烟,给骆纬钧递了一根:“我妈怎么样?” “你别看她柔弱,她既然决定回来,就不会让自己再困于过去,也是她最了解你,怕你多想,睡前让我一定要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真被她说中了。” 骆寻抿抿嘴:“爸,人生没有如果,是不是?” “当然。”骆纬钧说:“所以人只得往前看,你看那些走回头路的,哪一个好过了?” “我就是觉得挺害怕的。” 骆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被自己的身边人背叛,我想想就害怕。” 骆纬钧揽住儿子的肩膀:“那是很小的概率了。” “可这么小的概率,我碰上了。” “能理解但不可原谅。” 骆纬钧说:“你心里清楚他为什么会那么做,我也清楚,可是如果他现在在我身边,我会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是骆寻啊,咱们不能跟他一样。” “我狠狠揍了郑彦渤。” 骆寻忽然伏在爸爸肩头,声音哽咽:“但是爸,我也只能揍他一顿。” “活着才是折磨。” 骆纬钧抚着儿子的后背:“有的是时候让他们去忏悔和害怕。” 骆寻不再说话了,他隐藏了十年的悲痛,疑惑,煎熬,得知真相后的愤怒,委屈,在这一刻全然翻涌了出来。 在父亲的肩头,他无法控制地大哭出声。 屋内,凌楠听到儿子的哭声渐起,终于松了口气。 她怀里抱着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在沉沉的疲惫和难以支撑的悲痛中睡了过去。 第270章 代号花匠 迟夏他们这顿饭,从晚上八点断断续续吃到了凌晨十二点。 满满当当一桌子菜,愣是被三个人吃了个精光。 没有偷懒的份,撑得快走不动道的迟夏被瞿白拎进厨房,三个人又一起收拾了厨房。 至于放出来的几部恐怖电影演了什么,三个人毫无印象。 “还是有点撑,不好开车,我觉得可以再坐会儿。” 迟夏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拍着肚子走到客厅:“对吧?” 瞿白看了看时间,朝她走过去:“嗯。” “坐呀。”她拍拍沙发:“阿德,你也过来呀。” 阿德揉了揉肚子:“我站会儿。” 瞿白坐了下来:“让你们吃那么多。” 迟夏和阿德对了个眼神,阿德一本正经地移开目光,迟夏龇牙笑了笑。 刚要说话,迟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看了过去,上面是骆寻的名字。 阿德下意识看了瞿白一眼。 瞿白收回目光对迟夏说:“去接电话。” 迟夏心里有点失落,知道他们也是时候结束这场宴会了,她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拿起手机走到远处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骆寻声音有点沙哑:“迟夏,余吉出事了。” “怎么了?” “在一个废弃的孤儿院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照片已经给你发过来了,是肖征。” 骆寻说:‘咱们得尽快去余吉。” “怎么会是肖征……”迟夏心里蓦然一紧:“你在哪里,我来跟你汇合。” “来局里吧,常局刚打来的电话,省厅来人了,我们得先碰个面。” “肖征的事吗?”迟夏问。 “还不清楚,常局也没说。”骆寻说。 迟夏应了一声,挂电话之前问他:“你好了吗,叔叔阿姨怎么样?” 电话那头骆寻挤出点笑:“他们比我坚强多了,如果我说我刚才在我爸跟前大哭了一场,你会笑话我吗?” “我干嘛要笑话你。” 迟夏心里松了口气:“哭出来才有力气干活,不在爸妈跟前哭在谁跟前哭,这是好事。” 骆寻又笑了笑:“不说了,收拾收拾出发,我在局里等你。” “好。” 迟夏挂了电话,慢吞吞地往楼下走,下去的时候发现瞿白和阿德已经穿好了外套。 “走吧。”瞿白朝她笑笑:“也该走了。” 迟夏撇撇嘴,心情又闷了起来,嗯了一声,也套上了自己的衣服。 阿德拿出两个保温饭盒给她:“中午之前要吃完的,不然会不好吃。” 迟夏闷闷地嗯了一声。 三个人走出别墅,迟夏站定脚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瞿白站在她跟前,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拢了拢她敞开的外套。 “不管发生什么,不要顾虑我,我自有分寸,知道吗?” 迟夏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嗯。” “坚定信念,记住自己要干什么,别让一些障眼法的东西扰乱你的视线。” “嗯。” “多跟骆寻商量。” “嗯。” “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嗯。” “这个给你。” 瞿白从兜里掏出个手链套在她的手上。 “听说紫水晶是水瓶座的守护石,我给你找了一条,独一无二的。” 迟夏低着头,眼眶发热。 “好了,别磨蹭了。”瞿白说着拍拍她的脑袋:“该出发了。” 他率先踏开步子往车的方向去,迟夏在他身后转过来:“哥。” “嗯?”瞿白转身时换上笑意:“怎么了?” “你会回家吧。”迟夏说。 “当然。”瞿白说。 迟夏挤出点笑:“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这辈子不嫁人,老死在这世上。” 瞿白失笑:“为了让你嫁出去,我也得回来。” “一言为定。”迟夏伸出小拇指。 瞿白走过来,勾了勾她的指头:“行行行。” 盖章画押,迟夏松开手,指了指阿德:“别幸灾乐祸,你也一样。” 阿德有些错愕,但很快又有点惊喜,他重重点头:“嗯!” 这次,迟夏率先转身,她很快走到了自己的车子跟前,上车,开车,没再回头。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出小区,朝着不同的方向行驶。 迟夏到警局的时候,骆寻也刚从车上下来。 迟夏下车,见他眼睛有点肿,问他:“需要给你一个拥抱吗?我想借你衣服蹭一下我没出来的眼泪。” 骆寻张开双臂:“趁着车子挡着天黑着,你争分夺秒拥一个吧。” 迟夏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借着这个机会反舒散了一下自己的心里的情绪,两个人一起朝着办公楼上去了。 这个时候的警局办公大楼静悄悄的,除了走廊的灯,其他办公室的灯都是关着的。 除了常局办公室。 骆寻敲了两下,里头很快传来常有为的声音。 两人进去的时候很快就发现办公室里不止常有为一个人。 “乔叔……“迟夏脱口而出,很快调整过来:“乔厅长。” “常局,我跟迟夏是老相识了,我想先跟她聊两句,你看这样行吧?” 乔立夫先扫了骆寻一眼,目光赞赏,这才对常局说。 “当然。”常局也想跟骆寻聊聊,赶紧道:“那我们先出去。” “麻烦了。” 乔立夫说了一声,常局和骆寻出去的时候,他招了招手叫迟夏:“过来坐,那么拘谨干什么,咱俩第一次见?” 迟夏笑笑,走过去坐下:“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前两天,我收到了一份东西。” 乔立夫脸色严肃了起来:“迟夏,那东西肯定是我派出去的那个钉子送来的。” “是什么?”迟夏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 “一包花籽,一颗子弹。” 乔立夫掏出个袋子,里头正是那颗子弹:“这是我当初送这枚钉子出去的时候给他的,他爸爸以前也是个卧底,就是死于这颗子弹下。” “花籽是什么意思?”迟夏问。 “愿以吾辈之血液,灌以千万花朵迎风而立。” 乔立夫的叹息声隐隐带着颤抖:“他的代号,叫花匠,也是我当初跟你说的,唯一没折但下落不明的那个钉子,我查了那包花籽,是从余吉出来的。” 迟夏也开口:“乔叔叔,前段时间,我得到个线索,有个从犯罪集团逃出来的卧底可能为了躲避追杀进了看守所,但我去看守所的时候晚了一步,因为证据不足,他被放了出来。” 乔立夫脸色一紧:“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一直在查找他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我们来之前骆寻得到消息,余吉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初步断定,对方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卧底,我以为您来这儿也是为了这件事。” 乔立夫蹭的站了起来:“尸体?” 迟夏点头,拿出手机找到了肖征的照片:“您看,是这个人吗?” 乔立夫接过迟夏的电话。 过了半晌,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极为克制地说:“是他……就是他。” 第271章 两领导互呛 肖征的确是乔立夫的人,这一点让迟夏不得不深思他在余吉出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乔立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叫了常有为和骆寻进来。 “前两天钦城的林错来找我。” 乔立夫将几份资料给了他们:“她得到消息,老K集团在东兴的业务出了点问题,那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是块肥肉,所以他肯定会派人过去处理,一定程度上也会削弱他在东州的力量。” 迟夏凝眸:“您的意思是,老K现在确定在东州?” “基本确定。” 乔立夫说:“但有一个问题,他这个人身份变幻莫测,目前我们只知道,他的本名叫黄维生。” 乔立夫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资料递了过去。 骆寻一看,黄维生个人资料表上,照片那一栏是空白的,他看了眼迟夏,问乔立夫:‘为什么没有他的照片信息?” “这个人很少露面,几乎每次露面都是不一样的长相,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有技术精湛的整容团队在为其服务。” “您等等。” 骆寻很快掏出手机,将迟夏恢复记忆后画的老K画像调出来:“这是我们通过相关线索画出的画像。” “这是他第二次公开露面的照片了,时间是十年前。。” 乔立夫又拿出两份纸:“这张,和你们这个画像基本相符,至于这一张,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相关资料,你们先看看再说吧。” 骆寻和迟夏没再说话,先将所有的资料看了一遍。 “也就是说,这个黄维生一开始是个大学老师?还是学文学的?” 对这个身份,骆寻稍感惊讶,这跟犯罪两个字根本就搭不上边啊。 “对,后来他因为一些个人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没多久他妻子病逝,他也就去了国外,之后的经历我们就不太清楚了,等我们关注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是边境有名的犯罪分子了,但这个人狡猾的很,你们不知道,我们有些同志都叫他泥鳅,刚抓到他的一点尾巴,这人立马就不见踪影了。” 迟夏一直没开口,这会儿才问乔立夫:“这个人或许在战乱区也有门路,这个有没有注意过?” 乔立夫和常有为同时看向迟夏,尤其是乔立夫的目光,肃然中带着探究。 “这个关注点,应该是从未有过的,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线索能够佐证这一点。” 迟夏知道也没有必要瞒着了常有为了,至于乔立夫,他既然跟杨淑君关系非常,那么有些事情,更没有必要瞒着他。 “我当初就是他从战乱区买来的,他在那里会吸收很多像我一样的孩子。” 迟夏点了点那张照片:“十二岁之前,我记忆里的他就是这个样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常有为直接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破了音:“你说什么?他买了你?” 迟夏看了眼目光沉沉的的乔立夫:“对,据我了解,他挑选孩子有两个用途和标准,第一,像我一样智商比较高,或者有先天犯罪因子的,这一类孩子通常会被用来做实验;第二,另外一批没有实验意义的孩子,会成为另外一批孩子的……” 她想了想,用了个自认为比较恰当的词语:“陪练。” “迟夏,这……这事……” 常有为的心砰砰跳,瞥了眼乔立夫,这事儿迟夏来市局的时候他是不知道的,那乔立夫知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 “你妈妈留下的信给我打过预防针,但我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乔立夫的笑里都带着肃然,目光凛然地看向了迟夏。 骆寻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您跟迟夏的关系很亲密,她没有十二岁之前的记忆,这个您应该清楚吧?” 乔立夫的目光朝他看过来,满是压迫:“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如此,您在培养她成为一个出色的警务人员之前就应该有承担风险的考虑。” 骆寻对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况且她的成绩和能力以及为人,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她是经过考验的优秀警务人员。” 乔立夫忽地一笑:“她在钦城念的警校,毕业后也是留在钦城,我能清楚什么?” 常有为看着他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骆寻也扯了几分笑:“我不信您不清楚。” 乔立夫这会儿哈哈大笑,食指虚点了几下骆寻,话却是对着常有为说的:“老常啊,你手底下这个兵还挺对我的眼的。” 常有为赔着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得,看样子你们仨都心知肚明,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这颗老心脏刚才差点就离家出走咯。” 骆寻也松了一口气,放软语气:“关于迟夏和老K之间的纠葛,我已经写了一份完整的报告,待会就交上来。” 这会儿就连迟夏都有点惊讶地看了骆寻一眼。 乔立夫又笑了笑:“好,很好,是个有先见之明的。” 常有为很快有了想法:“那这样的话,这次行动迟夏会不会很危险?” “我没事。” 迟夏说:“没有我,他的戏唱下去也少了点味道,就算我不找他,他也会找我。” 乔立夫和常有为同时问她:“他已经找你了?” “时不时挑衅一下。”迟夏说。 骆寻紧接着道:“我的报告中描述的很清楚,两位领导到时候可以看。” 乔立夫又深看了他一眼,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说说余吉的事。” “等等,我还有一点疑惑。”迟夏忽地说。 三个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去。 “资料上显示老k有两个孩子。” 迟夏说:“我对此没有任何印象,而且在相关的资料里也没有他们的情况,这是为什么?” “这个我们的同志也一直在调查,但很遗憾,没有任何结果,他的两个孩子似乎从来没有现身过。” 乔立夫有点为难地说。 “没事。”迟夏收拢起所有的资料:“地底下我也要给他掘出来。” “没大没小。” 乔立夫板起脸:“你现在是警察,你领导还在这儿呢你就掘出来埋下去的。” 迟夏看向常有为。 常有为抹了抹鼻子,对乔立夫说:“你都不在意,那我在意什么,你不要仗着你俩关系亲近,就老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个老东西。” 乔立夫瞪着他:“你别忘了我还是你领导,你也不要这么没大没小的。” 常有为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出门太久了,不知道故乡的麦子是种在土里头的吧?” “你这叫什么屁话!” 乔立夫梗起脖子:“以前我们家那三亩地的麦子可都是我一个人收的!” “你晚上睡觉摸摸你的良心,谁收的?” “我收的!” “一把年纪了脸都不要了是吧?” …… 这两人莫名其妙吵了起来,骆寻电话亮了起来,他起身到外头去接,很快又进来。 “老林他们在发现肖征尸体的孤儿院又发现了八具白骨,迟夏,咱们得出发了。” 常有为和乔立夫也脸色沉了下来。 “临走之前,骆寻,我再跟你单独说两句。” 乔立夫将迟夏和常有为推了出去,单独留下了骆寻。 第272章 他搔首弄姿 骆寻和迟夏以最快的速度往余吉去了。 至于宁弈那边,骆寻来警局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他,这会儿他估计都快到余吉了。 至于卷毛,他依旧留在东州,进行案子的收尾工作,并且随时协助骆寻他们在余吉的工作。 迟夏在车上又看了一遍乔立夫给的相关资料,滴了眼药水才问骆寻:“你什么时候写的报告,我怎么不知道?乔叔叔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为了以防万一,至于我们聊了什么,这是秘密,你不要打听。” “这就有秘密了,以后还怎么过,啧啧啧……” 迟夏阴阳怪气。 骆寻笑,就不告诉她,只道:“总不能让你当场给他们解释吧,那可都是人精,抓着一个漏洞就不放手,我提前编好故事给他们,省得你最后浪费口舌。” “那你给我编了个什么故事?”迟夏问。 “实话实说,稍微渲染,减少了一些没有必要的叙述。” “我是受害者吗?” “顽强对抗的受害者。” 骆寻笑了笑:“回头可以允许你欣赏一下我出众的文采。” “骆队文采这么出众,怎么我看你每次面对结案报告都愁眉苦脸的?” “那不一样。” “都是写,哪里不一样?” “情感色彩不一样。” 骆寻说:“这么说吧,就比如你必须要结婚,但跟我结婚和跟老林结婚,你对哪个比较有热情?” “林大哥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 “他以前也没少祸祸我。”骆寻毫无心理负担。 迟夏看他心情还不错,试探着问:“明天就是你姐姐的生日,咱们现在去了余吉,你是不是不能去看她了?”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人就在墓地。”骆寻说:“她应该十分理解她弟吧?” “那必须。”迟夏附和他。 骆寻笑了笑,神态自若地问他:“你下午去医院,郑景怀还交代了什么没有?另一个受害者的尸体找到了吗,郑彦渤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郑景怀这些年一直在进行天生犯的研究,并且已经有了点研究成果,他在国外有一个合作方,对方的研究样本就是郑彦渤,相关的研究资料过两天会送过来,连同郑景怀这边的资料汇总,到时候还要请专业人士来帮忙研究。” 骆寻淡淡嗯了一声。 “卷毛从他写的那些信里找到了另一个受害者的埋尸地,因为郑彦渤舅舅继承了父母乡下的房子,受害者的尸体就埋在那里,卷毛已经通过相关身份信息联系了她家里人,后续工作他会一直跟进。” “嗯。”骆寻继续问:“郑彦渤那边呢?” “我跟常局申请过了,鉴于郑彦渤的特殊性,先晾着他。” “常局同意?” “当然同意。” 迟夏看了眼他的脸色:“这个案子涉及郑景怀,常局也很头疼,最后要怎么处理有的是他忙呢,所以我也算是变相给他争取时间,更何况咱们证据都到手了,郑彦渤他就好好待着吧,醒醒脑袋。” “你去医院的时候没去见他?” “没有。” 迟夏说:“他倒是很想见,想见我,也想见你,没道理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吧?” 骆寻失笑:“迟警官挺记仇啊。” “怎样?” “我还挺喜欢的。”骆寻说。 迟夏愣了愣,嘿嘿笑了两声,没跟他说郑景怀想要她传达的愧疚之意,更没说郑景怀这个时候还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 怕骆寻继续问下去,她又道:“对了,我还没跟你说吕队的事吧?他不是去调查杜小雨的事情了嘛,回来后被杜小雨他爸打进了医院。” “还有这事?”骆寻的注意力很快被引了过去。 迟夏点头:“我去看他的时候问了问关于杜小雨的事,他跟我说,杜小雨生前有被人囚禁虐待的情况,而且安阳警方在她体内检测出了残余的毒品。” “凶手呢,抓到没有?” “没有,但吕队通过相关线索,怀疑对方是通过杜小雨来钳制杜小雨她爸,我深刻怀疑他挨打就是故意的,目的是合理地先把杜小雨她爸拘起来。” 骆寻一思索:“这事他真的干得出来,我记得杜小雨他爸在化学研究领域有点人脉,他自己本身也是搞这个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迟夏看前面的绿灯正好变了色,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吕队给了我一张照片,这是他们从大量监控中截下来的,你仔细看这个男人。” 骆寻仔细看了看:“男人的身份查了没有?” “巧的是查不到这个男人的相关资料。”迟夏冷哼一声:“但我知道他是谁。” “谁?” “老K的人。” “你哪来的线索?” “开车。” 迟夏指了指红绿灯:“下午的时候,我师姐那边给我发了一份资料,刚才乔厅也说了,最近东兴有点乱是吧?” 骆寻思索了一会儿:“这个人,跟东兴那边有关?” 迟夏一笑,脸上带了点得意:“回东州之前,我在东兴执行了多少次任务,你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我猎鹰在道上的名气。” “嗯,是,对,忘了猎鹰同志的名号了。” 骆寻恭维了她两句:“东兴既然是老K地盘,那意味着你以前没少跟他的人打交道。” 迟夏想想,或许瞿白都在自己手上吃过不少亏。 “对了,你当初用纸牌救的那个人,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还有长相?你不知道吗?”迟夏猛地转了话题。 骆寻哼笑:“是瞿白没错吧?他当时做了伪装,我其实也很难认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上次问我的时候,我隐隐有点猜测,现在不是确定了吗?” 骆寻笑她,又道:“谈不上救不救,当时分不清他的身份,但大家都困在那儿,他也帮了我好几次,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他是警方的卧底。” “那你就没再试探试探啊?”迟夏问。 “没时间试探啊,逃出来后大家就各走各的了,倒是跟我说了一句他叫山雀。” 骆寻意识到了她的用意:“我说迟警官,你套我话呢?” 迟夏欲盖弥彰地笑了笑,跟他讲了讲缘由。 在东兴的时候,她最大的对手就是这个山雀。 偶尔有那么几次,迟夏甚至分不清对方的目的。 表面上看着是在跟她对抗,实际上却有一种在锻炼她的感觉,来的一次比一次狠,乐此不疲的样子。 直到后来迟夏来了气,各种设计,甚至用了点计谋,差点就活捉他了,最后关头还是被他逃跑了。 当然,那次对抗中,两个人都受了不小的伤。 在这之后,山雀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似的,后来跟她打交道最多的,是一个叫程九的男人。 “虽然这张脸我不认识,但他这个身材我可太熟悉了。” 迟夏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冷冷一笑。 骆寻拧眉:“你为什么会对一个犯罪分子的身材这么熟悉?” 迟夏撇撇嘴:“那说来就话长了,简而言之就是,他这个人,最喜欢拿着他这个身材搔首弄姿了。” “搔首弄姿到你跟前了?” “是。” “然后呢?” “然后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什么?” “他脸毁了,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又开始在东兴兴风作浪了。” 迟夏说完,弹了下手机上程九略显模糊的脸:“看起来更阴阳怪气了。” 第273章 要送他回家 迟夏和骆寻到余吉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黑子等在他们一开始住的客栈,带他们去案发地。 “寻哥,你们要不要先休息休息啊?”看到他俩的脸色,黑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先过去看看情况吧。”骆寻搓了把脸,嘱咐迟夏:“多套件衣服。” 迟夏的确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霜气,依言多套了件衣服。 三人很快上了黑子的车,骆寻这才问:“怎么就忽然发现尸体了?余吉还有个孤儿院,我怎么没听过?” “那地方废弃很久了,地方也比较偏,之所以发现尸体,是赵所和小魏从榆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路给堵住了,他们就绕了这条道,赵所眼睛尖的很,经过孤儿院废址的时候发现了血迹,当时就和小魏进去检查了,这才发现的尸体。” “那里现在有多少警力?”骆寻又问。 “应该也就林大哥,曹哥,还有赵所,小魏这这几个,中途又调了派出所的人过去,我不是不方便过去嘛,被派遣过来接应你们了。” “归来和钱伯呢?”迟夏忽地问。 “他们啊,走啦。” 黑子也有点疑惑:“钱伯走的晚点儿,我叫兄弟送他到的机场,至于归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去医院给他送饭的时候才知道他也走了,留了个纸条,也没说去哪儿。” 迟夏眯了眯眼:“苏荷姐也没回来?” 黑子摇头:“没有。” “屠国安呢?情况怎么样?”她又问。 “好着呢,我十分钟打个视频盯着,他们不敢偷懒。” 迟夏和骆寻都没再问下去,黑子好几次想问问他们的情况,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说:“你们歇会儿吧,到了我叫你们。” 迟夏和骆寻同时应了一声。 又是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黑子车技很好,一路开的平稳,迟夏和骆寻没熬住,都睡了半小时。 下车时已经明显感觉到空气的冷气,骆寻拢了拢衣服,看着眼前掩映在朦胧天色中的废址。 “还挺远的。”迟夏也走上来:“肖征的尸体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 骆寻点了点头,抬步往前走,又问黑子:“黑子,宁法医到了吧?” “到了到了,比你们早了会儿。” 黑子罩着手电筒将他们送到门口就停下了:“寻哥,我就不进去了,不过我就在外头,待会我再叫兄弟们给你们送点吃的喝的过来,有什么事你随时跟我打招呼啊。” “好。”骆寻一拍他的肩:“谢了。” “哎呀你可别这样,搞得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黑子抖了抖肩:“警民一家亲嘛这不是。” 骆寻笑了笑,和迟夏进去了。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林文觉他们,一上去就看到一排尸骨。 迟夏和骆寻眼眸一沉,走上去问林文觉:“情况怎么样?” 林文觉转头看了骆寻一眼,担忧一闪而过,很快肃然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他指着那一排尸骨:“尸骨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我现在都不敢想象这里到底有多少具骨头。” “肖征的尸体呢?”迟夏问。 林文觉带他们往另一个光亮比较足的地方去:“老宁也刚到不久,老曹和小赵正帮着在尸检。” 三个人走过去刚站定,曹斌和小赵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宁弈头都没抬就道:“这人不是他杀,是自杀。” “确定?”骆寻蹲了下去,看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一开始从看守所那边得到的资料,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普通,但如今他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骆寻才发现他闭上眼睛时正气凛然。 “确定,割腕自杀,死亡时间是十二个小时前,从割腕到彻底死亡,中间经历了很痛苦的过程,他身上有很多伤,主要是枪伤和刀伤。” “他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迟夏过来问。 “没有。” 林文觉回答他们:“但发现尸体的时候,他的面容很安详,心口处放着一包这个东西。” 他掏出个证物袋递过去。 迟夏目光一滞,林文觉递过来的证物袋里正是一包花籽,和乔立夫给她看的一样。 宁弈看了眼迟夏,又去看骆寻:“他的血都流到了一个地方,老林他们也是发现不对劲,挖开那个地方,从那儿开始发现的白骨,我听老林说你们最近在查这个人,又是刀伤又是枪伤的,这人什么身份?” “同志。”骆寻深吸了一口气说。 别说宁弈和小赵,这下就连林文觉和曹斌都愣住了。 骆寻当时只让大家私底下查一查这个人的下落,但并未告诉他们这人的身份。 “他的代号,是花匠。” 迟夏缓缓开口,说出了乔立夫告诉她的那句话:“愿以吾辈之鲜血,灌以万千花朵迎风而立,这包花籽,是他的上级和他的暗号。” 清早的霜气裹挟着每个人,一股难言的悲伤萦绕在每个人周围。 先是宁弈叹了口气,他朝着一旁的小赵伸手:“清理工具给我。” 小赵立马反应过来,他单膝跪在地上,打开工具箱,从里头拿出了简易的清理工具。 “来帮忙。”宁弈蹲了下去:“帮他把身上的脏东西弄干净。” 所有的人都沉默无言地蹲了下去,接过从小赵手里拿过的工具,替他清理身上的杂草,也为他擦去脸上的霜露和泥土。 从头到脚,包括双手的每一处褶皱。 最后,他们又整理了一番他的衣衫和头发,宁弈处理了他手腕的伤口。 随即,他们几个人自发站成一排,身形挺直,面色凝然而又充满崇敬地对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敬礼。 远处,赵所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脸色一沉,扯住了身边的魏国良。 “师父,怎么了?”魏国良不解地问。 “让兄弟们停下手头的动作。”赵建国面色沉重地说:“都过来。” 魏国良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情况,不由得惊道:“师父,那是……” “快去!别吵,小声点!过来列队。”赵建国低声呵斥了一句。 魏国良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问出来,赶紧招呼了派出所的同事过来。 一行人列队而立,赵建国站在最前。 在熹微的晨光刺破一抹昏暗之时,赵建国声音洪亮地朝着那个方向喊道:“敬礼!” 纵然大多数人都还对此不解,但随着这一声铿锵的敬礼声,他们也都明白了这一敬的意义。 总有千百人,不惧自身死。 我愿乘风而起,挡住雨露风霜。 骆寻他们的目光和远处的赵所遥遥相对,他们在无言中静静地默哀,直到赵所喊了一声:“礼毕!” 所有人的胳膊才放了下来。 赵所带了两个人过去问骆寻:“这具尸体,要送回去么?” “要。” 骆寻说:“赵所,请一定妥善安置,会有人来接他回家。” 赵所眸光闪烁:“请组织放心,我亲自送回去。” “麻烦了。” 赵所没再回答,叫人拿了简易担架过来,众人小心翼翼地将肖征的尸体抬了上去。 赵所脱了身上的警服,小魏和另外一名派出所的同事见状也将警服脱了下来。 三件警服遮住了肖征的身体。 赵所抬起担架的一头:“走,送同志回去。” 迟夏他们朝着赵所等人离开的背影,再次敬了个礼。 第274章 认不出他了 赵所他们离开后,现场挖掘情况依旧在继续。 从这个地方挖掘出来的尸骨依旧在不断增加。 直到天光大亮,朝阳初升时,才有人喊了一声:“1号地这边没有了。” 随着这一声开始,其他几个方位也不时传来相同的话:“2号地没有了。” “3号地没有了。” “4号地也检测完毕。” “5号地没有了。” “6号地也没有了。” 赵建国一开始将有可能掩埋尸体的地方划分成了六个区域,忙活了这么久,所有的尸骨算是都重见天日了。 不算上肖征的,他们一共在这个地方挖出了三十六具白骨。 宁弈一直在检查尸骨情况,这会儿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在小赵的搀扶下他艰难地站起来,缓了几口气,脸色沉重。 “老骆,我必须很严肃地告诉你们,据我推测,这三十六具尸骨的年龄大小基本在六岁到17岁之间,其中男童尸骨三十具,年龄最小的8岁,最大的17岁,女童尸骨六具,最小年龄6岁,最大12岁。” 骆寻脸色阴沉:“死因呢,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似乎都有生前遭受电击的情况,而且有一点,从尸骨情况来看,有药物作用的痕迹,但我目前还无法确定是生前原因还是遇害后,我觉得我得尽快回去,进行详细的检查,你们也知道这里的情况,尸检条件很简陋,我回去求老头子帮忙。” “也好。” 骆寻看着日光下的森森白骨:“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沟通。” 宁弈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对小赵说:“我包里有个笔录本,去帮我拿过来。” 小赵很快跑过去,将东西拿过来了。 本子一拿过来林文觉就皱了皱眉:“这不是我家老爷子的东西么?” “眼挺尖。” 宁弈扯了扯嘴角:“就是他的,老头儿回去后把他跟我师父沟通的情况都记录了下来,让我带给你们。” 骆寻翻了翻:“姜还是老的辣。” “反正我师父这会儿是消停了。” 宁弈又扭了扭腰:“行了,我就不耽搁了,不过有个问题……” 他拧着眉看着那些尸骨:“这么多尸骨,身份怎么确定?就是周边几个市都抽人过来,也不见得能行啊……” 迟夏一直沉默着,宁弈和骆寻他们说话的时候她也一直在观察那些尸骨的情况。 这会儿听到宁弈的话她道:“确定身份的意义不大,这些受害者的来历并不仅仅是孤儿和失踪者,重点不必放在这上面。” 宁弈问:“你怎么知道?” “我们做过分析。” 骆寻把他扯了回来:“这次不是普通的凶杀案,必要条件不是确定身份。” “行。”宁弈点了点头:“那我先回了。” “我跟你一起出去。” 骆寻说着,又对林文觉说:“我安排黑子帮忙运送这些尸骨,老林,老曹,你们让派出所的同事赶紧做处理,细心点,有什么新发现一定要通知咱们。” 骆寻和宁弈出去后,林文觉和曹斌立马带上派出所的同事们做准备工作,迟夏查看了一下发现肖征尸体的地方,也过去帮忙了。 “老林,迟夏,你们过来瞅瞅。” 曹斌正在打包其中一具尸骨,忽地停下来叫迟夏他们。 迟夏离他最近,很快过去:“怎么了?” 曹斌小心翼翼地从尸骨上还没处理完全的泥土中一点一点地挑出个东西来:“看,这是什么?” 林文觉那边赶紧递过去个东西盛着。 曹斌满头大汗,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东西弄下来,按照原来的样子还原出来。 原本的红线已经该腐烂的腐烂,该掉色的掉色,只是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吊坠。 “这……这是个牙齿?”曹斌看着最后挑出来的东西,询问林文觉和迟夏。 “应该是狗牙。”迟夏戴上了手套,用镊子镊起那个牙齿吊坠:“有刷子吗?” 周围有人听到这话递过来个刷子:“能凑合用吗?” 迟夏看了眼,接了过来:“能。” 迟夏用刷子刷干净那颗狗牙,对着太阳光观察:“上面好像有字。” “是什么?”林文觉和曹斌问。 迟夏蹙着眉:“像是个可字,但又不像。” “我看看。”林文觉说。 迟夏给他递过去,余光中看到骆寻带着黑子进来了。 “你们在干吗?”骆寻在几步开外就问。 曹斌回他:“在其中一具尸骨上发现了一个狗牙吊坠,这个吊坠上好像还刻字了,我们正研究呢。” 林文觉正举起那颗狗牙,试图通过变换光线的明暗来找线索。 骆寻抬起胳膊,刚要说我看看,话还没说出来,身边跟着的黑子就冲了出去,猛地一跳从林文觉手里抢过了那颗狗牙。 迟夏看过去,猝然之间和骆寻目光相对。 在这么一瞬间,两个人心里同时有了个猜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黑子身上。 黑子左右翻转着那颗狗牙,在看到上面歪歪扭扭雕刻的痕迹时,他的脸在一瞬间涨红了起来,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 他一手紧握着那颗牙齿,用力地贴近心口的位置,眼眸充血,颤抖而又哽咽地看向迟夏他们:“这……这东西……哪里……哪里发现的?” 看着他的样子,迟夏也有点喉咙发紧。 她还没说话,黑子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这是锤子的,寻哥,这是我送给锤子的,是我送给他的!” 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又仿佛带着无望的乞求:“他的尸体……他的尸体也在这里,对不对?” 曹斌低下头,擦了把眼泪。 骆寻一把拎住他颈后的衣领,掩下自己有点湿润的眼眸:“黑子,锤子已经死了,这是你早就确定了的事,发现他的尸骨,他好歹有个去处,你给我振作点!这里这么多尸骨,我们可能连他是谁都无法确定。” 这一声呵斥让黑子猛然回神,他接着骆寻的力站定,身体又晃了晃。 骆寻撑着他:“你还有正事要干,明白吗?” “对,我还有正事要干……” 黑子缓缓松开捂在心口的手,看着手心那颗狗牙怔了好一会儿,他擦着眼泪:“对,哭没有用,寻哥,我知道,我知道哭没有用,我要干正事,我要替锤子报仇。” “这里有三十六个冤魂。” 骆寻拍了拍他的背:“他们也都需要你的帮助。” 黑子又狠狠擦了擦眼泪,他看向身后的尸袋和没来得及装进去的尸骨,看向迟夏时却依旧止不住的唇角颤抖…… “迟警官……那小子……他……他是哪个啊……我……我认不出他了啊……” 第275章 你哭好了吧 迟夏让了让位置,向黑子指明了褚赐的尸骨。 “他应该是年龄最大的受害者。” 迟夏小声跟他说话:“黑子,如果尸体确定是锤子,肯定要通知根叔和根婶,你到时候要陪着他们点儿,知道么?” 黑子用力擦着眼泪,直到没有泪水出来了,他呼了几口气,蹲下身去,看了那具尸骨良久才站起来。 “我知道。”他对迟夏说:“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 “瞿白……”迟夏又问他:“他最近联系过你吗?” 黑子摇头:“自从我跟葛静怡找过你后,他就没再找过我了。” “好。” 迟夏说:“黑子,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谁都不能乱。” “嗯。” 黑子低头应着:“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时间不早了,赶紧安排吧,我去找兄弟们过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个背影给大家。 直到他出了孤儿院废旧的大门,曹斌才磨着牙剁了一脚地:“妈的,畜生,王八蛋,混账,他妈的!” “抓着人再骂。” 骆寻收回目光:“先干正事。” 骆寻又喊了一声,派出所的同事也都赶紧行动了起来,一时间这个空旷而又破败的地方只有锁链不断拉上的声音。 黑子联系了人,等待他们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车里,看着那颗狗牙又哭了起来。 他歉疚,难过,更迷茫,难以想象要让根叔他们再经历一次痛苦。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骆寻敲响了车窗。 黑子手忙脚乱地擦干眼泪摇下车窗:“寻哥,他们马上就来了,再稍微等等吧。” “不急。”骆寻拉开车门跳上来:“这附近有空旷点的地方吗?” “有,不远处就有。” “开车。”骆寻系好安全带:“别问,去就是了。” 黑子擦了把鼻涕,噢了一声,把车开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停下。 “下车。”骆寻说。 黑子莫名其妙地下来,红着眼睛看向骆寻:“寻哥,干嘛来这儿啊?” “哭吧。”骆寻往旁边一坐:“哭完了咱们就回去。” 黑子愣了愣,这会儿太阳也不热,甚至还着几丝冷风。 他明白过来骆寻的用意,叉着腰喘了几下,欲哭无泪地看向骆寻:“哥……我哭不出来啊……” “那你还难过吗?”骆寻问。 黑子实话实说:“我难过的哭不出来。” 骆寻有点为难,拧了拧眉,他想了想,站起来踢了黑子两脚:“现在呢?” 黑子眼睛有点湿润了:“你再踢一脚吧。” 骆寻蓄力,一脚将人踢得趴到了地上。 黑子趴在地上,一些泥土溅进他嘴巴里,他呸了几下感觉怎么也呸不干净,索性不管了,一骨碌翻平,抬眼看着青天白日, 一想到那么多人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太阳了,他悲从中来,哭声终于起来了。 骆寻坐在一旁看着他哭,过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看时间,拿脚尖踢了踢黑子的腿:“哭完了没有?” 黑子收了声,也坐了起来:“哥,你哭过吗?” “废话。” “在哪儿哭的?” “我爸怀里。” 骆寻站起来拍拍屁股:“哭好了就回去。” 黑子站起来扑进他怀里:“你在你爹怀里哭,我就得抱着大地哭,不行,我也想在怀里哭。” “鬼迷日眼的。” 骆寻嫌弃地将人拎开:“下次吧,你再哭下去你哥我也要哭了。” 黑子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往前走,还忍不住打了个哭嗝:“我们是男人,我们不能哭吧?” “那去,把你刚才哭出来眼泪都给我舔干净。”骆寻嫌弃道。 “都蒸发了。”黑子往他跟前蹭:“男人也很脆弱的,哭一哭也不过分的。” “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骆寻拍了他一巴掌:“上车,赶紧干正事。” “那颗狗牙,是一只藏獒的,我打下来的。”黑子说。 “那你真的挺厉害的。”骆寻问:“那上面的字呢,是什么意思?” “哥字。”黑子抽了抽鼻子:“那小子想刻哥的,还没刻够,就……” 骆寻忽的又问:“黑子,锤子死的时候我就在病房门口,他的后事是你安排的,为什么他的尸骨会出现在这里?” 黑子顿了好长时间:“我不知道,寻哥,我不知道。” “你亲手埋的人!” “那时候人没了,他的尸体被偷了。” 黑子颤着声说:“所以我才开始调查的,所以我才……我才跟瞿爷认识的,瞿爷救过我的命,除了迟夏,他的事……我跟你,跟你也不能说,哥,你原谅我。” “行。”骆寻倒没有为难他:“我原谅你,也理解你。” “哥……” “别叫了,我捋捋思路,好好开车。”骆寻说。 他们这边安排人送尸骨回东州的时候,东州,老K也刚从外头回来。 依旧是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却是由池潇推着轮椅过来的。 “停下吧,我走走。”老K抬了抬手,池潇立马停了下来。 人刚站起来池潇就递过来拐杖:“您今天还打拳吗?” 老K目光扫了一圈,立马有人过来说:“老板,三爷回来了。” 老K脸色柔和了几分:“他人呢?” 对方回答说:“去了小楼。” 老K柱起拐杖:“我去找他。” 池潇跟上去搀住他:“我陪您去吧。” “你就别去了。”老K瞥了她一眼:“好好想想余吉的事情你该怎么处理吧。” 池潇被晾在原地,目光阴沉。 等老K进了白色小楼的时候,她才掏出电话:“林枫,我让你这些天盯着瞿白和迟夏,你发现什么了?” “瞿白很小心,我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而且他的住所一直在变,至于迟夏,她去了余吉。” “怎么又去余吉了?”池潇冷着脸:“屠国安那边有情况?” “老情况,但我感觉他们想把人转移到东州来。” “不行!” 池潇厉声道:“我要屠国安的命就留在余吉,还有,警方调查祥滨集团的时候,我不希望扯到我,老头子这两天心情不好,我不想这个时候再惹一身腥。” 林枫有点为难:“负责这个事的都是省厅派来的人,咱们现在不能急。” “不能急不能急,你除了这三个字还会说什么?” 池潇气的来回踱步:“老头子故意把我扣在这儿,你让我别急,难道要等东兴的生意都被程九那个人妖拿走了我再急吗!” “我打听过了,程九被缠住了。”林枫的声音低了低:“很难回来。” 池潇一怔,眸中带喜:“真的?” 林枫应道:“嗯,钦城那边往东兴调了很多警力。” 池潇的脸色这才好了点:“也算有点好事了,这样吧,你现在就去余吉,给我想办法弄掉屠国安,绝不能让他醒来,我也会找机会过来。” 林枫顿了顿:“迟夏和骆寻都在这边,你过来会不会不安全?” “你就那么怕迟夏?”池潇立马不高兴了:“既然那么害怕就滚回来,没人逼着你去!” 林枫又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 池潇挂了电话,盯着那栋白色的小楼,目光阴郁。 自从她对屠国安下手后,老K就将她囚在了这个破庄园里。 每天陪他吃饭喝茶,但凡她想打听打听余吉的事情他都很不高兴,只能靠林枫在外面活动。 迟夏那边查清了当年的真相,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而老头子不仅不帮她,甚至还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对迟夏和骆寻大加赞赏。 这让她更痛苦。 凭什么她池潇永远都要屈于一个背叛者的光环之下? 凭什么他就觉得,她池潇要低着头颅做他的棋子? 凭什么他们都觉得,可以将她揉捏于股掌之中? 出其不意的,才是最致命的。 她朝着小楼的方向笑了笑。 大家就走着看吧,看看到底是谁能走到最后一步! 第277章 发现负一层 瞿白走远后,老K才问矮子:“查的怎么样了?” “都查清楚了。”矮子脸上露出几分谄媚:“原本查的都没问题,只是……” “别吞吞吐吐的。”老K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别卖关子。” 矮子眼色紧了紧:“蝎子以前有个女人,就是这个。” 他掏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是个混社会的,有点门路,手底下也有一帮兄弟,一直在找蝎子的下落,两个人好像有什么过节。” 老K拿过照片,那上头正是八爷葛静怡。 他把玩着那张照片,戏谑一笑:“一个男人和女人之间能有什么仇,不过是爱恨情仇罢了。” 矮子附和地笑:“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老板,您刚才说派蝎子去东兴,放心么……” “他要是不干不净的,也就不用回来了。” 老K点了点葛静怡那张照片:“把这个女人给我盯紧了,我有用。” “明白,但是老板……” “在我没确定他的货色之前……” 老K目光冰冷地看向矮子,视线往下一滑:“管住你那颗子弹头,要不然你这条命,我还没说什么,脑袋自己先搬家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矮子后退两步,一抹尴尬闪过:“您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你清楚的很。” 老K站了起来:“莫老七,你什么时候死在你那玩意儿上我不管,但你要是敢误了我的事,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莫老七后背一紧,见他要走,赶紧低着头后退了半步。 等老K走远了,他才对着那道身影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求你妈,呸!” 此时,余吉。 三十六具尸骨分散在几辆车里,由宁弈带队,黑子辅助,踏上了前往东州市公安局的路。 赵建国回来的时候带着些干粮,一行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吃东西。 迟夏一点点掰着馒头往嘴里送,目光一直望着前方破败的废墟。 她小声说:“得让余大哥过来了。” 曹斌啃了口梨:“为啥,我立马给他发消息?” “他搜集和整合信息的能力很少有人比得上,我们需要他。” 迟夏看着曹斌手上那颗梨子咽了口口水:“甜不?” “又甜又津,你快尝一个。” 曹斌拿了个梨在身上蹭了蹭递过去:“真的,你就着馒头吃,别有一番风味,我刚发现的。” 迟夏嘴里的馒头正干,闻言咬了一口梨,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曹斌。 “是吧?” 曹斌挑了挑眉:“可惜了,没带一些给老宁他们在路上吃,派出所同志自家树上结的梨呢。” “回去给他们买点不就行了。” 骆寻默不作声地学了学他们的吃法:“联系卷毛,让他先放下手头的事过来。” “好。” 曹斌拿出手机给卷毛发消息:“那小子想过来的要命,咱们五朵金花总算要合体啦!” 林文觉正在看他爷爷那本笔录,听到这话头都没抬,准确无误地一巴掌打在曹斌脑袋上。 “你回头报个大班好好巩固一下你的汉语水平,行不行?” “哎呀,意思对就行了,你这人要求还挺高。” 曹斌给卷毛发了消息,手机塞进兜里,把他们这边最后一颗梨给迟夏递过去:“揣着,待会渴了吃。” 迟夏笑了笑,拿过梨塞进了兜里。 林文觉看完了笔录本上的内容,看了眼四周零散的派出所同事,小声道:“那你还让黑子去东州?老宁他师父现在在哪儿?” “黑子有分寸,丁叔也会来东州的。” 骆寻吃完手里的馒头拍了拍手:“根叔那边黑子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然你能找到更适合运送尸骨的人?” 林文觉叹了口气:“人手不足,人手不足啊!” 骆寻苦笑一声,看向迟夏:“吃好了没有?” 迟夏点头。 “老林,你跟赵所带队,把这个地方再检查一遍,我跟迟夏聊两句。”骆寻说。 林文觉扯着曹斌起来去找赵建国,把地方给他俩腾了出来。 “从我跟黑子回来之后,我就看你的脸色不对劲。” 骆寻问迟夏:“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这个地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迟夏眉间笼罩着疑惑:“但我怎么算,都觉得我当初不可能从这里逃到东州,再遇到我父母,被他们救助然后收养,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再厉害也没有那么强的体力,更何况我当时还受了伤。” “如果他们当时就在余吉呢?”骆寻说。 “我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似乎也不成立。” 迟夏说:“我当时身体情况很糟糕,但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东州,如果他们人在东州,榆滨也有好几家医院,去榆滨要比东州更好。” “你跟你父母聊过这个问题吗,关于收养你的详细情况?”骆寻问她。 “跟我妈聊过,她说过几次,遇到我的时候是在东州郊区一个高尔夫球场外,当天她陪着我爸去参加一个活动,在那儿发现的我。” 迟夏说着叹了口气,看着忙碌的人群:“而且有一点,我逃出来的时候有火灾和爆炸,这里并没有发现相关痕迹。” “一种可能是,你曾经待的地方跟这里很像,还有一种可能,在你被老K训练的过程中,你曾来过这个地方,你想,肖征为什么要在这里自杀,他的目的就是引我们调查这里,这个地方,绝对和老K脱不了关系。” 骆寻安慰她:“尤其是你记忆中那个从地上开启的地下铁笼,那个东西可不容易销毁,如果在这里没有……” 骆寻的话说到这儿的时候,曹斌在远处喊:“老大!迟夏,有发现!” 迟夏和骆寻立马起身,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去了。 一过去,林文觉就道:“赵所发现地下负层了。” “看情况,这里当时应该是个办公室。” 迟夏扫了一圈周围的东西:“办公室里又开了一道门连通,应该是方便这个办公室的主人去负层。” “不会又是跟屠家一样的密室吧,咱们在余吉跟密室杠上啦?”曹斌探头探脑地问。 “不会。”骆寻说:“也就你开密室的时候会光明正大弄个门了。” “怎么可能!” 曹斌拒不承认:“我曹家祖上也是出过机械人才的好吧,你就说我太爷爷的爷爷,还修过地道呢。” “你这个角度很有研究意义。”骆寻嘘了一声:“乖,你别说话了。” 曹斌委委屈屈地挠了挠下巴。 赵建国已经带了两个人率先进去了,此时里头传来他的声音:“骆队,里面很宽阔,但照明系统已经报废了,带上照明工具,不用太多人下来,让其他人去找真正的进出口。” 骆寻立即安排下去,为了保险起见,把曹斌也留在了上面。 第278章 负一层乾坤 从办公室里那道暗门进去没多久,迟夏他们先要下一段路的台阶才会到达负一层。 “那扇门,包括我们进来的情况,孤儿院的负责人应该没想过对内部隐瞒这个地方。” 林文觉手上的照明灯扫了一圈:“挖到的那些尸骨,应该都是从这里出去的吧。” 骆寻和迟夏沉着脸,灯光扫在那些报废的置物架上,显露出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相关标本。 “亏得没让老曹下来。” 林文觉调节气氛,对迟夏说:“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看到这些东西会跳脚。” 迟夏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小时候的阴影。”林文觉笑笑:“你亲自去问他,他还能跳一次,可有趣了。” 赵所那边的手电筒扫了过来,骆寻敛下眼尾的笑,停下话头走了过去。 但走近看到赵所的时候,迟夏他们脸色一变,担忧的问赵所:“您受伤了?” “小事。”赵所摆摆手:“下来的时候没看清,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不用担心。” 几道光聚在一起,周围顿时亮堂了起来,赵建国说:“看到这些瓶子,你们应该也猜到这地方的用处了吧?” “嗯。”骆寻等人点了点头。 “我们在前面还发现了病房区,里面还有他们撤离时没带走的相关设备。” 赵所转身带着迟夏他们往过去走:“我带你们过去。” 骆寻踢了脚魏国良,给他使了个眼神,魏国良赶紧上去扶住了赵建国。 赵建国边走边道:“现在看来,孤儿院纯粹就是建立在这个负一层上面的,孤儿院有多大,地下就有多大。” 这话说完的时候,赵建国推开了一扇门,手电筒的光打过去的时候,光束中漂浮着灰尘粒子,也照亮了里面的设备。 “这是……” 林文觉率先上去,俯身查看着其中一个类似于理发店烫发机器一样的东西,一个圆形的头罩上,连接着很多或长或短的电线,他点了点太阳穴:“用在这儿的?” 从进入这个房子,灯光照在那些仪器上的时候,迟夏的心口就忽然哽了起来,一些回忆开始撬动感官,让她透过满屋的灰尘,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记忆深处从头脑传达全身的疼痛透过每一条神经开始感同身,迟夏的手脚仿佛被人束缚着难以动弹,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人当做试验品的过去。 她手心濡出汗来,一把抓住了骆寻的手。 骆寻手里的手电筒晃了一下,猛地看向她,下一秒才感受到手心的凉意。 借着余光看到迟夏的脸色,他二话不说将人带了出去:“老林,你们先看。” 赵建国担心迟夏的状态,也想跟着出去问一句,被林文觉扯住了:“赵所,咱们先检查吧。” 赵所探了两眼,最终还是没跟出去,催着小魏:“你跟出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出了房间,骆寻抚着迟夏的后背:“我先带你出去。” 迟夏脸色苍白,脑门上浸着细汗摆摆手,大口喘了几口气,被空气中的灰尘呛得重重咳嗽了起来。 骆寻揉捏着她略显僵硬的手和胳膊,时不时地拍着她的背。 迟夏咳的满面通红眼眸充血,整个人才稍微舒服了点。 小魏急的插不上手,一摸兜里还有他进来的时候顺的颗梨,赶紧掏出来在身上蹭了蹭给迟夏递了过去:“快吃一口,顶水。” 迟夏薅过去大大地咬了一口,充盈的果汁填满口腔的时候,一口气才终于缓过来。 骆寻松了口气,拿了纸巾让她擦咳出来的眼泪,见她气息慢慢稳定下来才问:“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那个仪器我以前经常用。”迟夏解释:“是很不好的经历,猛地想起来,有点不舒服。” 小魏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迟夏:“迟警官……你……你的意思是……你小时候也在这里?” “不是。” 迟夏摇头:“这里只是似曾相识,但我应该没有来过这里,我使用的仪器,要比这个更精密一点。” 小魏脑瓜子嗡嗡嗡地转,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倒吸一口凉气:“那……那按照你这个说法,很有可能还存在另外一个这样的地方?” “可能不止一个。” 见她手温回暖,骆寻才松了手:“这地方报废这么多年,对方的研究可不一定会中断。” 小魏愣愣的,他现在看迟夏,就仿佛看一本满是秘密的书本,想翻开,结果连书名他都看不懂。 “你别进去了,跟小魏在外面检查,我跟老林他们去房子里。”骆寻沉着眸,对迟夏说。 “没事,刚才只是没做好准备。” 迟夏直起身:“我说不定能发现线索,留在外面能有什么用。” 她很快啃完那颗梨,重新回到了那间房子。 房子里除了仪器,还被一道玻璃墙隔了开来。 从里面的摆设来看,应该是个监测室,但相关的设备都被转移,留下的这些也没什么用,很难提供线索。 几人从这个房子里出来,又去了其他的房间,基本都大同小异。 这个负一层一共四十二间房间,除了其中五间房应该是用来做办公室,其他的房间基本都是用来做实验的病房。 走完所有的房子时,迟夏确定地对骆寻说:“我确定我没来过这里。” 骆寻侧头看她,眼神充满询问。 迟夏压低声音:“这里没有血腥味。” 她在的那个地方,除了有大大的笼子,类似的实验室,还有狭小漆黑,只有一个小小气孔的禁闭室,当然,最重要的是,时时刻刻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凝在空气中的紧张感。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轰隆一声,几个人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才隐约听到人声隐隐传来。 “是老曹。”骆寻侧耳听了听:“他们应该找到进口了。” 又是轰隆两声,人声越发清楚,曹斌隔着一道墙在外面喊:“老大!我们找到口子了,你们小心点,我们要撞了啊!” 骆寻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几个人又往后退了一段距离,随着曹斌一声嘿!一堵墙应声倒地,尘土飞扬,所有人都捂住了嘴。 随着灰尘慢慢散去,光亮也照了一半进来,骆寻招手叫曹斌:“你哪来的本事推倒的这堵墙?” “推土机啊。” 曹斌灰头土脸地笑:“还是赵所有先见之明,你们进去没多久就到了一辆挖掘机和推土机,派出所的同事说是赵所安排的。” 赵所也笑:“对,是我安排的,想着这地方挖出那么多尸骨,别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所以叫了两辆车过来,没想到还真给派上用场了。” 大家都在夸赵所,但迟夏,骆寻,林文觉三人却互相对了个眼神。 第279章 感情真深厚 孤儿院地下负层的进口,就在后院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对方撤离的时候,特意修了一堵墙挡住这里。 “看样子走的还挺急,这墙质量真的很一般。” 曹斌拍着身上的土往迟夏他们身后探了探:“我去,里面这么大,都是些什么啊?” “有你害怕的东西。”林文觉一把挡住他:“你还是别进去看了。” “人民警察有什么可怕的,我连尸体都不怕。”曹斌撇嘴,一点都不信。 “真的,我是为了你好。”林文觉说。 “你在挑战一个人民警察的好奇心。”曹斌依旧不信邪。 骆寻说了声:“老林,让他去吧,孩子总要碰壁才知道家的温暖。” 林文觉叹息一声,松开了胳膊。 曹斌欢天喜地打着灯进去了,除了他,后进来的一些派出所同事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过了没多久,空旷幽静的负层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发出尖叫的主体不断靠近骆寻他们的所在地,几个人转了个身,手电筒齐齐地朝着那个方位照了过去。 这么一来,迟夏就站在距离对方最近的地方了。 曹斌一路飞驰着吱哇乱叫,张着双臂试图寻找一个温暖的港湾,管他谁是谁。 迟夏甚至都做好了去捞他一把的准备,谁知道他倒像是一只疾跑中突然刹车的公鸡,在距离迟夏一个脚尖的距离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扑到林文觉身上去了。 “为什么不拦着我,为什么!”曹斌老泪纵横:“为什么!” “我拦了,你看我拦住了吗?” 林文觉笑的肩膀抖动,又好笑又无语地拍了拍他:“你能松开缠着我腰的狗腿吗?” 赵所和魏国良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曹斌,实在难以想象那些废弃的标本为什么还能把一个大男人吓成这样。 曹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姿势,在骆寻一脸伤眼的表情中从林文觉就身上跳了下来。 他尴尬的挠头抓耳:“这个……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大家都能理解吧?” 赵所讪讪笑了两声表示理解:“那骆队长,咱们现在是准备收队?” “再检查一遍这里就可以暂时收队了。”骆寻说着踹了曹斌一脚:“赶紧的,干活了。” 曹斌一蹦蹦到外面去:“我去负责外面!” “我也出去看看。”迟夏说着跟他一起走出去了。 曹斌给她的那颗梨子还没来得及吃,迟夏掰成两半给他递了一半:“曹大哥,那些玩意儿到底为什么能把你吓成那样?” “童年阴影……” 曹斌恶狠狠咬了口梨:“说起来都要怪宁弈那王八蛋,他从小就对这种东西感兴趣,那时候我们俩还住在村里,村里有个退休的老法医,宁弈总忽悠我说他家有什么秘密,那我从小就好奇心重,我就跟着他去了……” 曹斌到现在想起来还汗毛竖立,咬牙切齿:“我就陪他去了啊!然后我不小心把自己反锁在其中一间房了,就那个……标本室……” “他都退休了为什么还要弄这些东西啊!为什么!当饭吃啊他!” 迟夏想到当时的情况,忍不住笑道:“那你锁了多久啊?” “一晚上!整整一个晚上!黑灯瞎火!那地方的灯都坏了!宁弈那臭小子回家吃了个饭就把我忘的精光,你知道那一晚我是怎么过的吗!” 迟夏从善如流:“怎么过的?” “哭着过的!” 曹斌打了个激灵:“吓得我奶奶十里八乡的找人给我叫魂,反正从此以后,我对那种泡在 福尔马林里的东西就有了天然的恐惧……” “我记得法医室好像也有这种东西吧?”迟夏问。 “宁弈那个啊,我现在还是能跟他们不怎么友好的相处一会的,只要别让我待太久,我还是能忍忍的。” 曹斌刚说完,眼睛一亮,指着远处手舞足蹈:“卷儿!迟夏,你看,那是咱们的卷儿吧?” 卷毛接到消息,做了交接就火急火燎地往来赶。 此刻看到曹斌那猴子一样蹦跶的身影就热泪纵横,绕着地上的各种坑洼跌跌撞撞地往过去跑,边跑边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隔三秋啊!” 迟夏默默往后退了退,把拥抱的空间给他们留了出来。 一个熊抱愣是给他们整出了难分难舍的架势。 就这点功夫,骆寻和赵所他们也出来了。 看到拥抱的那两只熊,林文觉走上去毫不留情地将两人掰开:“你俩只是两天没见,不是鹊桥相见。” 赵建国倒是笑呵呵地说:“市局的同志可真是感情深厚啊……” 骆寻朝他笑了笑,朝卷毛招了招手。 卷毛立马跑了过去,还十分有眼力见地给赵建国先打了个招呼。 赵建国看着他那头卷毛,更喜欢他了。 “他叫余磊,我们专案组的成员之一,我们平时都叫他卷毛,在搜集和整理信息方面很有天赋,赵所,我们在余吉的这段时间,就让小魏跟着他吧。” 赵建国愣看了骆寻一眼,很快眼里浮出喜意,立马扯了小魏一把:“愣着干什么,赶紧谢谢骆队啊!” 小魏这会儿有点神游天外,没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被师父一扯,差点一个踉跄就扑到了卷毛身上。 卷毛赶紧扶了一把,嘴里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年轻人,真的使不得。” “看你这傻样子!” 赵建国也哭笑不得拍了徒弟一把:“跟着余警官好好学!给你小子机会就得牢牢把握,听到没有!” 魏国良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师父,我一定好好学!学有所成!” 卷毛还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脑袋:“不至于不至于……”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先回去再说。”骆寻看了看天色:“都帮着做收尾工作吧。” 一行人刚收拾好上车的时候,迟夏那边接到了邱老的电话。 “你让我检测的东西出结果了。” 邱老在那头没好声气地说:“你现在人在哪儿?身体怎么样?我不找你你就当我死了是吧,不用打电话问候是吧,需要了才能记得起我是吧?” 迟夏打了两句哈哈敷衍,邱老哼了一声说回正事:“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检测结果是什么,但我这里,在里面检测出了蛇毒,当然,也有你所说的抑制神经的成分,和你前两天给我的应该是同一个东西。” “蛇毒?”迟夏拧眉:“那不应该一直检测不出来啊……” “要不说术业有专攻。” 邱老笑话她:“我只是笼统地告诉你那是蛇毒,其中还有多少种化学和物理成分的相互作用最后才能达到你们看到的那个效果,目前来说更为详细的成分检测我还没有弄清楚,但对于你们来说,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了。” 迟夏问:“这个东西,如果量产呢?” “那你倒不用太担心。” 邱老在那头说:“它要用到的蛇毒就没那么好弄,想量产根本没有那个条件,但这东西总归是个祸水,落在有心人手里可不好。” 迟夏呼了口气:“好。” “好就完了?”邱老不爽:“我这是又要被抛弃了是吧?” “没有。”迟夏讨好他:“我去抓有心人去,为民除害。” “一天天的尽不好好说话。” 邱老骂了一声:“注意点身体,该吃的药给我老实吃着,挂了!” 第280章 赵所的秘密 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卷毛就已经拿出他的装备开始调查关于废弃孤儿院的相关线索了。 魏国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手上的笔记本时刻准备着。 曹斌一身灰头土脸的,先去洗脸了。 迟夏给骆寻使了个眼色,骆寻走到赵所跟前:“赵所,咱们去办公室聊聊。” 赵建国浑然不觉,掸着身上的尘土:“好好好,走。” 迟夏和林文觉也一同跟了过去。 进了赵建国的办公室,他转头就去找杯子要泡茶,被骆寻挡下了。 “赵所,孤儿院的负一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赵所手里捏着的纸杯一紧:“骆队长,你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凑巧发现的罢了。” “不会。” 骆寻摇头:“按照咱们当时的检查范围,不会那么快检查到那个办公室,而你的注意力却越过了大家关注的尸骨发现地,直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你不觉目的性太强了吗?” 赵所眉头紧拧,很快笑了:“骆队长,我觉得你真的误会我了,这真的就是个巧合……” “如果别人说这是巧合我会信,可如果是您,我不会信。” 骆寻注视着他:“从榆滨回余吉不只两条路,就算平时走的那条出了车祸耽搁了,你们完全可以走另外一条稍微远一点但路况良好的,可你却选择了这条路程相近,路况却差了很多的,为什么?”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赵所讪笑道。 “那血迹呢?” 骆寻步步紧逼:“我检查过发现血迹的地方到发现肖征尸体的地方,那可不是经过就能看到的,大晚上的,要发现血迹的可能性太低了。” “骆队长,我做警察三十多年了,做这个派出所所长也有十年,虽然比不上市局的同志,但总归也没那么孬。” 赵所面色沉了沉说道。 “赵所。” 这时候迟夏开了口:“这个时候咱们自己人之间就不要卖关子了,你或许有你自己的苦衷,但现在这个案子是市局接手,所以任何线索,我们都不能放过。“ 赵所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们,面色为难。 “你跟丁叔认识很久了吧?”迟夏又开了口:“而且你们之间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的点头之交。” 赵所面色变了几变,终于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也算不上多早。” 迟夏说:“上次在殡仪馆,你跟他之间显得很疏离,后来问起来你也只说是认识,我当时也没当回事。” “那是?”赵所问。 “丁叔原先是省厅有名的法医,十多年前来到余吉,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我们最近才知道,他来余吉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大概就跟当年警方一次缉毒行动有所关联,而且似乎还串联着余吉一个利用孩童盗窃的犯罪组织有关,这是他的目的,结合今天的事,赵所,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我儿子今年也跟你们俩一样大了。” 赵建国看着骆寻和林文觉:“不对,还得比你们俩大上那么两岁,浓眉大眼,长得就像个做警察的苗子。” 迟夏三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当年那场缉毒行动,他也参加了。”赵所苦笑:“是牺牲的警员中最年轻的一个。” 迟夏三人的目光凝重了起来。 赵所抹了把脸:“做咱们这行的,一旦跟各种行动沾上边,牺牲两个字是觉悟,我送他进入警校的时候就清楚这一点,他牺牲了,我理解,我接受,那是我的孩子穿上那身警服难以避免的归宿。” 迟夏几个人没说话。 赵所继续道:“我跟丁山海早就认识,他来余吉调查那个利用孩子偷盗的案子被我发现了,聊着聊着,才发现他真正要查的是导致我儿子牺牲的那个犯罪团伙。” “也就是说,那个让缉毒行动牺牲惨烈的犯罪团伙,和余吉这个利用孩子盗窃的团伙之间是有关系的。”迟夏说。 “大有关系。” 赵建国道:“十几年前,附近好几个村都出现过丢孩子的情况,我们重点调查过一段时间,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只能定性为被人贩子拐卖,你们应该也知道,那时候人贩子都很猖狂。” “后来呢?”林文觉追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黑子所在的那个盗窃组织的?” “派出所加大打击拐卖的力度后,附近没再出现过丢孩子的情况,我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直到后来,我在余吉见到老丁才意识到,村民们之所以没再丢过孩子,是因为对方将注意力放在了原本是孤儿的孩子身上了。” “我没明白。”林文觉越来越懵了:“这跟那个犯罪组织有什么关系?” “犯罪集团需要孩子来做研究,而这个盗窃组织手下,有足够的孩子。” 赵所深深一叹:“这么说,你们明白了?” 林文觉恍然大悟:“所以那些孩子,最后都进了……我们今天发现的那个孤儿院?” “不算都,他们有自己的挑选标准。” 林文觉下意识看向迟夏。 赵建国脸色越发凉了:“但我们发现的太晚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孤儿院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荒废的?”迟夏问赵所。 “那家孤儿院很早就有了,一开始是福利院,收容各种无家可归的人,那时候的管理者是个很低调的老爷子,在外面做了一辈子的生意,老了回乡,建了这么个地方。” 赵建国说:“老爷子去世后换过好几个负责人,经营模式也一变再变,也有过经营不下去的情况,慢慢的就只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大家也就从福利院慢慢的改口成了孤儿院,因为地方比较偏僻,经营也越来越吃力,后来也就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至于荒废的时间,是十年前。” “您什么时候发现的地下负层?”骆寻问。 “那地方是我跟老丁一起发现的。” 赵建国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原想着去那地方找找线索,没想到误打误撞,听老丁说,是个叫什么锤子的小孩以前跟他提过,他当时没明白,找到那个办公室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那时候锤子已经遇害了。 迟夏思考着赵建国刚才说的这些话,问他:“那您为什么会知道那里会有尸体?” 赵所重重地呼了口气,他拉开抽屉拿出个信封递过去:“看看。” 骆寻拿过那个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正是肖征的尸体躺在孤儿院的照片。 第281章 八爷被劫啦 是夜,葛静怡从诊所出来,拉上卷帘门,检查了包里的东西,晃悠悠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了没多久,她脚下的步子慢了几步,借着取下发圈甩头发的机会往后扫了一眼。 光影处半抹残影以很快的速度收了回去。 葛静怡蹲下身系了系马丁靴的鞋带,微微侧头观察着那处地方。 然后她起身,不慌不忙地往前走。 身后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葛静怡忽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人似乎没料到她会忽然停下,脚步略显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贴墙掩映着自己的身影。 葛静怡两手插在衣服兜里,吸气,吐气,开口道:“聂海舒,是你吗,我听出你的脚步声了。” 没有人回答,葛静怡往后退了一步:“你有本事来看我,就没本事站出来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要有那么多的宏图大愿,你就别跟我结婚,你别毁了我一辈子,把我拴在这儿又不好好爱护我,你把我当个傻子耍,你还要给我个拖累,我还得替你照顾家里人,我他妈上辈子是捅了你聂家祖宗的窝了吗,这辈子要被你这么对待。” 依旧没有人回答,葛静怡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再问你一次,你出不出来,你不出来,咱俩就玩完,到时候你聂海舒就算有命回来,我跟你也走不下去了。” 掩映在暗处的人目光闪烁,微微探出点目光来,贪恋而又歉疚地盯着她在暗色中的背影,脚下却依旧没有动弹半分。 远处车水马龙,人声茫茫,这里却寂静地仿佛能听到两道不同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葛静怡沉默着,她心里数着数,数到五十的时候,她等的那个人依旧没有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背抹了把眼睛:“行,好!聂海舒,算你有骨气,但我葛静怡也有自尊,从前的无数步,今天的这三步,我都走了,我没什么遗憾的了,咱俩就这样,聂海舒,你最好活着来跟我离婚,要么就让我丧偶另嫁,别再占着茅坑……” 她忽然停了下来,深觉自己骂别人不能把自己也骂了。 暗处的人眼里含泪,忍不住扯开嘴角笑了笑。 他从兜里掏出个盒子出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轻手轻脚向后退去。 葛静怡继续道:“你别耽误老娘一辈子!” 从始至终,葛静怡都没有听到半分回应,直到她意识到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她才敢转过身来,跑到他刚才待的位置,在那里看到个小盒子。 她捡起那个盒子打开,看到里面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 她想起以前总是对他说:“我这个人还是很假清高的,什么金子啊银子啊我都看不上。” 聂海舒就会问她:“那什么东西你才看得上?” “玉啊钻石啊宝石之类的。” 葛静怡就会伸出手腕晃一晃:“你不觉得我这手腕上戴个玉镯会显得高贵典雅吗?我是说很贵的那种。” 每当这个时候聂海舒就会在手机上查相关资料,可着劲儿地往贵的查,说到时候给她买这个买那个,两个人打着哈哈。 领结婚证那天,聂海舒倒是给她送了个粉色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玻璃做的,屁钱都不值,他失踪后葛静怡就收起来了。 如今看着盒子里的镯子,葛静怡没忍住,抱着盒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拿出镯子给自己套手上了。 她得看着这个看起来很贵的镯子哭,心里还能稍微好受点。 她哭着,忍不住骂:“你他妈还是活着回来,老娘不想离,也不想丧偶!” 等她哭完了,脸上的妆容已经乱的不行,为了回去的时候不让聂海舒奶奶看出破绽,她一边走一边拿出一包湿巾把脸给擦干净了。 刚准备拐个弯汇入人群,她就察觉到身后又有人跟着,猛地一喜后她很快拧眉。 因为她意识到,这次的人并不是聂海舒。 葛静怡第一时间作出防卫,但很明显对方实力远在她之上,尤其是他身形高大,很快就卸了葛静怡的力挟住她的脖子,并且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跟我走。”对方的声音冷飕飕的。 葛静怡瞪大眼睛,拳打脚踢试图弄出点动静,但对方却跟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有点烦躁她这个样子自己不好把人带走。 葛静怡的脚后跟接二连三地磕在对方小腿骨上,听到对方吸了口凉气的时候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上也不浪费力气了,专挑着他的小腿踢,找着机会的时候还一口咬住了对方手掌边缘的肉。 对方忍无可忍,涨红着脸,一手砍下去把人给弄晕了。 葛静怡手里装镯子的盒子掉了下去,对方驮着人走了几步,又返回来把盒子捡走了。 *** 此时的黑子,再次和根叔约见在了当初见面的那个小旅馆。 他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来,低着头和根叔说了发现褚赐尸骨的事。 等说完的时候地板上一滩眼泪,屋子烟味弥漫,根叔在这个时间里已经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了。 他手里摩挲着那颗字都没刻完的狗牙看向黑子:“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每次见了我都要哭。” 黑子脑袋垂的更低:“我觉得对不起你们。”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 根叔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扯着他的胳膊将人拽起来:“对不起我们的是人贩子,是害了他的人,你别总往自己身上揽罪,我们虽然是普通人家,但也分得清好坏。” 黑子站了起来。 根叔又说:“别再说这种话了,你要心里真这么想,就把我们当做你的亲爹娘。” 黑子连连点着头:“我当我当!” “那就对了。”根叔重重一拍他的肩:“没有一个孩子总跟父母说对不起。” 黑子喉头发紧,试探着问根叔:“那我们……我们要告诉阿姨吗?” “当然要。”根叔沉沉地呼了口气:“那也是她的孩子啊。” 门外忽的响起敲门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黑子立马警觉起来,示意根叔不要出声,把人塞到了洗手间去。 他观察过,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从洗手间的窗户出去,很快就可以到一个菜市场。 门外敲门声还在响,黑子听到走廊里竟然还有男人骂了两句,没想到这么破的宾馆还真有人来。 他走到门口,想透过猫眼去看一眼,才发现这扇门上的猫眼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的用什么恶心东西给堵住了,他什么都看不清。 敲门声又响起来,走廊里男人骂了句杀千刀的吵死人。 黑子侧贴着门,拧开了门把。 第282章 你想吃罚酒 门把拧开的那一刻,黑子并没有率先探出身去,而是在等待对方先进来。 “老褚?”一道女声试探着响了起来,随后她的上半身也探了进来。 是根婶。 黑子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被干尴尬和无所适从所填满。 锤子的父母,他见了根叔两次,每一次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更别说他的妈妈。 他猛地从门侧站了过来,吓了根婶一大跳。 根婶捂着心口往后一退,扒着门框看着他,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根婶才问:“你……你就是金宝吧?” 黑子愣愣地点了点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倒是根婶进来将门关上,问他:“他爸爸呢?” 黑子冲到洗手间门口将门打开,根叔一眼就看到了妻子。 “你怎么来了?”根叔快步走到妻子身边。 根婶扯出点笑:“你偷偷摸摸出门,我总得知道你去干什么,儿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你是他爸,我也是他妈,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叫你一个人受了,要面对也是咱俩一起面对,哪有让你一个人的道理。” 她说完看着黑子,像是透过他看看自己的孩子。 她满目慈爱的看着黑子,很为难地说:“孩子,我能……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黑子胀红着脸,哪有拒绝的道理,他弯了弯膝盖,侧头将脑袋伸到了根婶面前。 根婶双手颤抖着去触摸他的耳朵。 黑子的脸更红了,他感受到耳朵上轻柔的触摸,忍不住开口说:“算命的说我耳朵又薄又硬,命不怎么好,脾气还又臭又硬。” 根婶记得清楚,她的褚赐耳垂又大耳朵又厚,摸着软软的,小时候人人见了都说这孩子福大。 她眼眶湿润,颤抖着胳膊松开了黑子的耳朵:“算命的这辈子连自己都算不明白,哪还能算得清别人的,你别上那个当。” 她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床沿,看着丈夫问:“你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事已至此,根叔告诉她:“发现儿子的尸骨了……” “啊……” 根婶愣愣地,眼泪蓄在眼睛里,身体僵硬,声音沙沙的,她一把拽住丈夫的手,根叔感觉到她手上不可抑制的克制和颤抖。 但她却没哭出来,只说:“这是好事,落叶归根,咱们能带他回家了。” 黑子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 “谢谢你啊孩子。” 又是良久的沉默后,根婶上前握住黑子的手:“谢谢你以前护着他,也谢谢你把他带回来,只是……” 黑子心里一惊。 紧接着根婶就继续道:“只是我跟你叔叔年纪大了,许多事都不懂,褚赐的后事,还得麻烦你帮我们跑了……” “我跑!我都跑!”黑子忙不迭道:“你们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 “跟他一起发现的还有很多受害者。” 根叔又对妻子说:“只怕咱们也没这么快就能处理后事,孩子也忙,咱们别拘着他们,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根婶迟疑着问:“和褚赐一样的,还有多少?” 黑子艰难地说:“我们发现的,是三十六个,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可能还有更多。” 根婶身体晃了晃,她的眼睛里露出巨大的悲愤来,平日里连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的女人,这时候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畜生!王八蛋!该死!” “我们会抓到他们的。”黑子向他们保证:“他们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根叔又抽了几根烟,怕妻子受不了,他起身打开了窗户,烟味争先恐后地朝着窗口的方向拥挤。 他又问黑子:“你跟瞿白应该认识吧?” 黑子怔怔地点头:“认识,但知道的不多。” “不多也没事。”根叔说:“孩子,你跟我说说他吧,算是帮我一个忙。” 面对他的目光,黑子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而此时的瞿白,正在赴一场约。 他独自一人,由侍从领着到了某个私人茶馆最顶楼的包间,推门进去的时候却闻到了满屋的酒味。 瞿白站在门口拧了拧眉。 “哟,三爷来了!” 坐在主位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有点发白,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唐装,领口处更不伦不类地绣了条龙。 除了这个男人,屋里还站着四个保镖。 男人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南方口音。 他起身来迎瞿白:“哎哟,可叫我好等,快坐快坐。” 瞿白坐在了他旁边:“茶馆里喝酒,赵五爷应该是第一个了。” “我就是喝不惯那苦叽叽的玩意儿,不如一口酒来的痛快。” 赵五爷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来,一个给他倒酒,一个给瞿白斟茶。 “时间不早了,喝茶会睡不着。” 瞿白指背一推,将茶盏推到一旁,后背往后一倚,翘起了二郎腿:“说正事吧。” 对方早在他推开茶盏的时候就脸色一暗,如今却又满面笑意:“三爷是实在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瞿白看着他。 “咱俩做个生意。”对方正色道。 “生意?”瞿白一笑:“你的生意不是在东兴么,跑到东州做什么生意?” 赵五爷皮笑肉不笑:“这就要问你老板了,要不是他断了我在东兴的生路,我至于跑到这里来?三爷,咱们也没必要兜圈子,我跟你透个底,虽然我的下线断了,但我还有可靠的供应商,有的是东西卖,至于销售渠道,能有多难?” “所以呢?”瞿白慢条斯理:“既然不难,你找我做什么?” 对方脸色一讪,忍道:“老K手段再高,终究年纪也大了,可我看他这样子,似乎并不想把摊子支给你,三爷,以你在道上的名声,你就甘愿一直在他手下做事?” 瞿白挑了挑眉,似乎在思考他这个问题。 对方趁热追击:“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按比例分成,你七我三,只要你帮我打开东州的市场。” “听起来是我赚了。”瞿白失笑:“但我凭什么帮你?” “对你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对方话里也带了几分警告:“吃的太多,也会被撑到的!” “稳赚不赔我就要帮你?” 瞿白两手交握撑在桌子上:“你是分不清我跟谁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吗?” “少他妈在这儿跟我装了!” 赵五爷一拍桌子:“谁不知道你跟老K那家伙面和心不合,你在这装什么,三爷,我给你这个面子才来跟你谈生意,你以为我赵五是真没地方去?” “那你就去。”瞿白慢悠悠地站起来:“东州不是你能分一杯羹的地方。”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方冷笑,往他这边扔过来一沓照片:“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软肋?” 瞿白低头,对方扔过来的照片上,全都是迟夏的身影。 第283章 是个局中局 “这些东西?” 瞿白拿起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唇角带着笑:“我的软肋?” “不然呢?” 赵五爷冷笑:“迟夏,我一开始以为就是个小警察呢,你猜怎么着,一查,才知道我在东兴没少吃她的亏啊,挺厉害啊三爷,你一个毒贩子,你竟然喜欢一个警察,还是个跟你作对的警察,你说我是恭喜你呢,还是笑话你呢?” 瞿白也笑,手上那些照片被他轻轻一甩丢了过去:“是什么底气让你觉得这就是我的软肋?又是什么底气让你觉得我喜欢她,是程九,池潇,还是莫老七?” 赵五爷瞥了眼四散的照片:“甭管是谁,三爷,你敢说这女人跟你毫无关系?” “你要说关系,大概还真有点。” 瞿白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露出精壮的小臂:“但你说我喜欢她?这我就更好奇了,喜欢?哪种喜欢?怎么个喜欢?如何喜欢?” 说这些话的时候,瞿白已经靠近了赵五爷。 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腰间的抽了一把小刀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把刀的刀刃对准了赵五爷的脖颈。 赵五爷带来的那几个保镖立马掏出枪,齐齐对准瞿白。 瞿白并不在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五爷:“赵五爷,你现在可以试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赵五爷冷冷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瞿白脸上只有淡然,身前身后对着他的枪口他仿佛丝毫不放在眼里。 赵五爷下颌紧绷, 抬了抬手,让那几个保镖往后退了退。 “忘了,三爷有个名号,叫剃刀。”赵五爷讪笑两声看着他。 瞿白慢悠悠道:“下次买消息,记得找可靠的人,不要拿着莫名其妙的消息就来威胁我,还想跟我谈合作。” “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赵五爷盯着他问。 “急?” 瞿白轻笑,手下微微用力,刀刃破了赵五爷脖颈的皮肉。 “我只是讨厌别人自以为能拿捏住我。” “大不了同归于尽。”赵五爷似乎也不怵他:“反正我也被你们逼到没活路了。” “好啊。”顺着刀柄下来的血又多了点,瞿白笑道:“你看我怕么?” 赵五爷盯了他好半晌,脖颈的血迹渗进衣服里,他突然笑了起来,放软语气:“错了就错了,生意还能做,三爷,做咱们这行的,哪有上门的生意都不要的?” “我今天要是要了你这个生意,老爷子可不会放过我啊……” 瞿白松了手,却又一掌打在他肩膀上,赵五爷踉跄之下倒在椅子上。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瞿白已经卸了他那几个保镖手上的枪。 他回到座位上,拿起其中一把枪上膛,余光看到赵五爷灰败的脸。 “不上膛的枪,你哪来的底气对准我的脑袋的?” 瞿白坐下来把玩着那把枪,枪口若有似无地对着赵五爷。 “这个生意,你到底做不做吧!” 赵五爷目光阴冷:“道上都说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没什么过节的人,你不会把人逼到绝路上。” “你跟一个毒贩子讲这话,未免有些可笑吧?虽说是老爷子要你在东兴混不下去,可办事的人是我,咱俩实在谈不上没过节。” 瞿白不动枪了,用来威胁赵五爷的匕首在茶水中沾了沾,抽了张纸巾将其擦干净,重新放了回去。 “那我再送你个礼。”赵五爷说。 瞿白挑了挑眉,似乎有了几分兴趣。 赵五爷一笑,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很快,对方拿了台电脑打开了。 瞿白看向画面,里头有两个人挟持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赵五爷看他一眼,对画面那头的人说道:“把她的头抬起来。” 对方抓着那人头顶的头发,让她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竟然是个和迟夏一模一样的女人。 瞿白眯了眯眼,眸光扫向赵五爷:“这是什么牌子的礼?你口中的我的爱?想看我难过?激动?还是冲动?” “原本想着你若不跟我合作,那我就拿你的女人来威胁你,但你又说你跟这个女人没关系,那我只得转换策略了。” 赵五爷伸手:“我手上有一批新货,你要是同意,合作期五年内,我二,你八。” 瞿白下巴点了点电脑屏幕:“赵五爷这么大方,想必这东西利润足够大吧?” 赵五爷面有得意之色,他笑道:“接下来我就让你看看效果。” 他说了一声,视频里的人立马给“迟夏”注射了一管药物。 瞿白眼看着视频里伤痕满满的“迟夏”很快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到一种沉溺的幻觉中,而这个药物的作用时间,要比他以前见过的所有毒品,都要长。 视频里的人归于沉静后,赵五爷问他:“怎么样,够不够有合作的意向?” “是个好东西。”瞿白似乎在认真思考,半晌后他问:“你是唯一的经销商?” 赵五爷冷笑:“当然。” 此时,视频里的“迟夏”被人扔进了笼子里,十分不雅地关在了里面。 药物作用逐渐过去后,她开始不断谩骂,乞求,语言中透露出自己作为警察的身份。 瞿白目光淡然地扫过去,他站起来,拿了刚才那把上膛的枪对准赵五爷的脑袋:“很快,这个代理权就会是我们的,至于合作,就算了。” 赵五爷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很快你就知道了。” 瞿白退到门口:“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一旦这里搞出点动静,警察很快就会到,东兴混不下去,东州你照样不能,你信么?” 赵五爷咬牙切齿,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包间。 而瞿白走后没几分钟,隔壁的包间就走出来一个人,他推开赵五爷包间的门进去了。 看到来人的时候,赵五爷立马卸下了脸上的震怒:“黄老板,人,我帮你试了,戏,我也帮你演了,还被你们家三爷动了刀子,我的诚意你应该也看到了吧,他现在走了,我已经叫我手底下的人跟上去了。” 老K坐在了瞿白原先坐的地方:“把你的人撤回来吧,你们跟不住他。” 赵五爷拿干净毛巾堵着脖颈:“他就那么厉害?” 老K笑了一声:“那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孩子,他什么能力,我最清楚。” “那这个呢?”赵五爷指了指地上迟夏的照片。 老K捡起一张迟夏的照片:“跟他一样聪明,但不喜欢着家,总得吃点苦头才行,不过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可以滚回你的东兴了。” “东州挺好的。”赵五爷说:“东兴都没有秋天,东州的秋天很美。” “东州的秋天美,但不长,冬天倒是挺长的。” 老K缓缓说:“你可以试试自己能不能活到冬天。” 赵五爷脸色一紧:“那合作方面……” “我再给你让两个点。”老K食指一点桌子:“三七分,你拿大的。” 赵五爷喜出望外,但很快眯眼:“这好处不白拿吧?” 但老K很快又开口了:“前提是帮我断了我在东兴的线,以后我们单线合作,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合作关系。” 赵五爷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 看来这老头子也不怎么信任自己手底下的人。 “行!” 赵五爷说:“我就喜欢这种纯利益的合作,不过黄老板,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老k抬了抬手。 “你派去东兴的人,要不要留?” 老K想了想,最后还是道:“暂时先留着,但我不希望他安然无恙地回来。” 赵五爷明白过来,笑道:“您放心,我一定让他吃点苦头。” 第284章 咱们的生路 阿德不在,瞿白孤身来独自走,今天他自己开车。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玩一圈,对方就已经撤走了。 他在车里冷笑一声,却也烦躁于这无止尽的试探和做戏。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又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不同的是,对方骑着机车,一直跟在自己车后,甚至都没有什么要躲避他的意思。 瞿白来了兴趣,车子时紧时慢,方向也不停地变化,那人竟然也没有跟丢。 当对方朝着自己的车扫了扫车灯的时候,瞿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将车子开进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停下来,仔细看的话,这地方正是阿德当初来给林错送线索的那条路。 他的车子停下的时候,对方的机车也减慢了速度,很快开上来停在了他的车边。 那人直接敲了敲瞿白的车窗。 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尤其是头盔将脸挡着,瞿白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他没开窗,对方略显烦躁地又敲了敲,这次他手上还拿着个文件袋形状的东西。 瞿白这才将车窗往下摇了摇。 文件袋被对方丢了进来,还留了一句:“骆寻给的。” 这确实出乎瞿白的预料,也让他难得的发了会愣。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机车已经开走了。 瞿白关了窗,开了车灯,去看文件袋里的东西。 他花了半小时的时间,才把里面的东西看完。 他久久不能平静,胸腔甚至无可抑制地剧烈起伏了几下。 在原本不见生路的那条漆黑之途上,他似乎窥见了光明的影子。 骆寻,他给他送了一条生路来。 瞿白仔细整理好文件袋,开车回去了。 阿德一直等着,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才松了一口气,手里拿着药和水迎上去:“您出门连药都没带。” “演戏总要演全套。”瞿白把文件袋给他:“看完后就烧了。” “是什么?”阿德问。 瞿白一笑,眉眼中都是愉悦:“咱们的生路。” 阿德目光里满是不解。 瞿白喝了药问:“人带来了没有?” 阿德点头,忍不住苦笑,亮出自己的手掌:“来了,还负伤了。” 瞿白看到阿德手上那个大牙印,也扯了扯嘴角:“是个泼辣的,蝎子出发了没有?” 阿德忍不住吐槽:“走了,到底没忍住,自己偷偷去见了,两个人也没说上话,他离开之后我才上去的。” 瞿白笑了笑,想到了什么:“对了,你留意着点,他们那边找了个和迟夏面容相似的人,想办法给他们传个消息,别叫他们上当了。” 阿德脸色一凛:“我马上去。” “林错那边也说一声。”瞿白想了想又说。 阿德有点不明白:“钦城的话,应该没事吧……” “以防万一。”瞿白说:“准备了这么久,别在小事上栽了跟头。” 阿德应了一声,很快去处理了。 瞿白喝了半杯茶去了去疲惫,又去见了葛静怡。 葛静怡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脖颈生疼。 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处境后她就开始试探,意识到暂时安全的时候,她开始弄出各种动静来吸引注意,房子里的东西都已经被她砸了个遍。 瞿白在门口听她砸完东西没地方骂,又把蝎子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这才开门进去。 瞿白站在门口:“葛小姐,你今天砸的这些东西我可都记在账上了,到时候都要蝎子赔的。” 葛静怡停下动作,冷眸盯着他:“蝎什么?你谁?” “蝎子,一个朋友。”瞿白说。 “蝎子又是他妈的谁?”葛静怡站了起来,手里攥着一块尖锐的碎玻璃。 “聂海舒。”瞿白说。 葛静怡脚下一晃,往后踉跄了一步:“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儿砸的这些东西我都记在聂海舒账上了,他要是回来了,就得加倍赔我。” 瞿白往前走了两步,见她防备乍起又停下步子,指着地上一个花瓶:“这花瓶可值钱。” 葛静怡攥紧手里的玻璃:“你是谁?” “瞿白。”他说:“迟夏的哥哥。” 葛静怡眉头紧蹙打量了他半晌:“你哪边的?” “她是哪边的,我就是哪边的。” 瞿白抬手看了看时间:“蝎子已经去钦城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他奶奶也该担心了。” 葛静怡磨了磨牙,翻了个白眼:“我不回去不是拜你所赐?你把我抓到这儿来,目的是什么?” “帮忙。”瞿白说。 “关我屁事,不帮。” 葛静怡举起玻璃尖刺的一头对准他:“我要走。” 瞿白让开地方,看她走过去,只说:“八爷,咱们都在局中,只能相互协作。” 葛静怡停下脚步:“楚金宝跟你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瞿白说。 葛静怡又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原来是你。” 瞿白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换个地方说话吧。” 这一次,葛静怡扔了手里的玻璃跟他走了。 *** 第二天清早。 迟夏好几天没休息好,昨晚好好睡了一觉,今天是最后一个到派出所的。 骑着电瓶车快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看到骆寻在门口跟两个人说话,那两人她也见过,是黑子手底下的兄弟。 迟夏打了声喇叭,骆寻回头看到她,冲她招了招手。 迟夏的车停在了他们跟前:“怎么了?” 骆寻指着两个人:“这个是负责找张队下落的,这个是盯着屠国安的,刚来,正准备跟我汇报情况呢。” 迟夏首先问:“张队那边有线索了吗?” 负责张金国那边的说:“有人在镇口和好几家药店遇到过他,他买了一些消炎止疼的药,还去杂货店里买了点皮筋之类的东西,兄弟们顺着他的踪影追到了平西县,可自从到了平西县我们就再也没发现过他的身影,兄弟们现在都还在那儿呢,我是回来汇报情况的。” 平西县…… 迟夏和骆寻对视了一眼。 骆寻问:“你们一路上发现他的踪迹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小伙子仔细回想:“其实也没那么难,他总得吃饭上厕所吧,总要露面的,一路上的洗车行修理行都有咱们的人,总能发现他的影子,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人一到平西县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小伙子越说越想不通,晒得黝黑的额头上夹出了深深的三道褶。 骆寻也没多说,只告诉他:“没事,叫咱们的兄弟们就守在平西县,守着就好,不要轻举妄动,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你们在那儿,有什么行动,我会通知你们的。” 小伙子虽然不懂,但很知道服从命令的重要性,挠着脑袋点了点头。 “去吧。”骆寻拍拍他的肩:“辛苦了,回头我好好感谢你们。” 小伙子倒有点腼腆了:“你是黑哥的哥,那也就是我们的哥,说这个干啥,咱都是一家人嘛。” 他又跟一旁的兄弟说了一声,很快就离开了。 骆寻这才问剩下的那个小伙子:“医院有情况吗?” 小伙子重重地呼了口气:“你再不问我我就要憋死啦!” “看来这是有好消息了。”骆寻笑了笑:“那你快给我们吐露吐露。” “大夫说那个大老板这两天有可能会醒!” 小伙子激动地拍大腿:“他娘的,守了这么久,他再不醒来我就要躺进去了!” 迟夏和骆寻也有点惊喜:“医院真这么说的?” “是啊!” 小伙信誓旦旦:“我们那么多人守着他,一定是我们的虔诚感动了上天!” 迟夏被他逗笑了,顺着话头夸他:“确实,就是你们的功劳。” 没想到这小伙也跟刚才那个一样,不夸还好,一夸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恰逢此时,派出所里传来一声激动人心的国粹,紧接着就听到卷毛吼道:“老子查明白了!老大!我查到了!” 第285章 孤儿院情况 打发了医院的兄弟,迟夏和骆寻进了派出所。 曹斌怀里正抱着一兜子果子往过来跑,看到这俩人急忙问:“老大,卷卷刚才吼了个啥?” 刚问完,魏国良就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眼睛熬的发红,但脸上满是激动:“骆队,卷老师带着我查了一晚上,我们终于搞清楚孤儿院那块地现在是谁的了!” “谁的?” 曹斌一边问,一边捡了个看起来水多的果子给迟夏递了过去,又随便捞了一颗给了骆寻。 骆寻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恶狠狠咬了口果子,酸的眼睛鼻子往一块皱,忍无可忍地踹了曹斌这王八蛋一脚。 卷毛也从楼上跑了下来,一脸饱受摧残地将手里还热乎的资料塞到骆寻手里,又从曹斌怀兜里拿了颗梨解渴。 “太他娘的复杂了,为了方便调查,我查了这块地近二十年的使用权,好家伙,一块地真是命途多舛啊。” 在他说话的时候,骆寻已经快速地扫了一遍资料上的内容。 迟夏看到他原本还算愉悦的脸色在看到某一处的时候猛地一沉,很快他看向自己:“迟夏,你过来看。” 迟夏凑过去,骆寻点了点其中一个地皮实际使用人的名字:瞿白。 顺着这个名字往下看,她又先后看到了莫老七,榆滨集团和楚宏利这些字。 楚宏利,屠国林入狱后,那个一直坐镇后方的助理。 屠国安出事后,他也就失踪了。 这时候卷毛也说道:“二十年前,这家孤儿院还在经营中,拥有人是一个叫邓润梅的女人,但因为这个孤儿院并非政府管控,而是私人开设,再加上时间比较久,网上能查到的经营状况很少,所以我就重点查了查这个叫邓润梅的女人。” 邓润梅这个名字,迟夏和骆寻都有印象。 乔立夫带来的关于老K黄维生的资料上,邓润梅是他的妻子。 卷毛继续说着:“老大,这个邓润梅就是咱们查的那个黄维生他媳妇儿!你说这巧不巧!但从我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个邓润梅是平西县人,只是个县城的幼儿园老师,普通的很,她的人生履历里也没什么资料显示她参与过这个孤儿院的运营和管理,十五年前,邓润梅因病去世没多久,这个孤儿院的所有权就转到了那个……” 卷毛有点卡壳,一时间忘了接下来那个人是谁。 魏国良赶紧接着他的话说:“瞿白。” “对对,邓润梅去世后第二年,孤儿院就转到了这个瞿白的名下,但也只有五年的时间,五年后这个孤儿院就废弃了。” 卷毛啃完了一颗果子:“这时候重点就来了啊,十年时间,这块地虽然荒废着,但他的使用权可热闹了,前前后后换了三个主体!先是转到了一个叫莫老七的男人手上,五年前又变更为祥滨集团,三年前到现在,都在楚宏利名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文觉也过来了,此时他开口道:“一块废地,也不用来投资,十年换三个人,两个还都跟祥滨集团有关,这就有意思了。” 曹斌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才拧着眉问:“你们看啊,这个邓润梅,跟咱们要查的黄维生有关,祥滨集团和楚宏利咱们就不说了,跟咱们的案子也沾上边了,但是这个瞿白和这个莫老七,他们是谁?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全然无辜的人,还是也跟咱们的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骆寻瞟了眼迟夏,见她一脸思考,一只手摩挲着手腕的水晶手链。 卷毛又说:“老曹,你成功的引出了重中之重。” 曹斌催促:“啥玩意儿重中之重,你赶紧说。” “这个瞿白。”卷毛挑了挑眉:“可是个大人物。” 骆寻已经在那些资料里抽出了关于瞿白的部分给迟夏递了过去。 “知道他是谁吗?”卷毛哼了一声:“达光集团的实际控制人。” “达光集团?”曹斌说:“不是都说嘛,达光永远被朗丰压着出不了头。” “这你可就想错了。” 林文觉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达光的高明之处就在这里,这些年朗丰集团噱头倒是一个比一个响,但实际发展却进展艰难,相比之下,达光这些年非常低调,但他旗下的锦泰科技,兴群贸易,以及医疗方面的投资,哪一个提溜出来都能和朗丰打擂台。” 曹斌震惊:“锦泰科技是达光旗下的?这可不得了啊!” 林文觉笑他:“怪不得你基金老是亏,老曹啊,就你这个商业嗅觉,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存钱吧,咱别玩投资了啊。” 他们说笑的时候,迟夏已经看完了关于瞿白的相关资料。 卷毛查到的这份资料里,并没有瞿白的私人生活和关于酒吧的内容,但按照他的能力,每次都要将人查个底儿掉,不至于会是这个情况。 唯一的解释是,她手里这份资料,是瞿白希望他们查到的。 迟夏想起当晚他们在别墅门口告别,他一边拢着她的衣服一边跟她说放手去做,不要顾虑他。 “这个莫老七的资料查到了吗?”迟夏将资料给了骆寻,朝他笑了笑。 “这人不是东州本地人。” 卷毛说:“是个侏儒,安阳人,有多次盗窃的前科,其中一次伤了人,在里面关了五年,出来后的情况就不怎么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这些年基本不在安阳。” “迟夏。”骆寻拿出莫老七的照片问迟夏:“是他吗?”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迟夏目光冷了冷:“除了他没别人了。” 曹斌问:“咋,这是认识啊?” 林文觉和卷毛也看了过来,魏国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隐约感觉自己现在呆在这儿有点多余的感觉。 迟夏冷然一笑,想起莫老七那猥琐的面容说:“老朋友了。” 林文觉看向这两人:“你们瞒着我们挺多事啊?” “我们的线索也是刚整合起来,还没来得及跟你们分享。” 骆寻说着看向魏国良:“小魏,你师父现在人在哪里?” 魏国良赶紧道:“早上所里接到县公安局的电话,说是关于祥滨集团的调查需要师父帮忙,他老早就赶过去了。” 曹斌插嘴道:“我见赵所接过好几次县公安局的电话了,县公安局是没有局长管事吗,老是找个下属小镇的所长干什么,我看着都替他累。” 骆寻解释道:“榆滨可是个好地方,又有祥滨集团这座大佛坐镇,经侦来调查祥滨集团,没三两下就查到了公安局的几个人,为了确保调查顺利,公安局主事的那几个都被隔离调查了,但很多事还需要公安局配合,赵所算是个局外人,又对这个案子有一定了解,所以让他过去帮忙是最妥善的。” 林文觉站起来,拍了拍小魏的肩:“小魏啊,你师父要升官喽。” 曹斌也拍了拍小魏:“升官了就不要你喽。” 卷毛嘿嘿一笑:“你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喽。” 小魏一脸茫然:“啊?” 第286章 捉泥鳅行动 “你们就别拿孩子寻开心了。” 骆寻朝这三人翻了个白眼:“小魏,给你师父打个电话,我们大概需要和经侦共享线索,具体的情况我会跟对方沟通,你把咱们的线索跟他分享一下,他知道怎么做。” 魏国良一边听一边忙着在笔记本上记录:“好,我马上去。” 他一走,骆寻才对剩下几个人说:“咱们几个开个会。” “大的还是小的啊?”卷毛捂着肚子:“梨吃多了,我……” “滚。”骆寻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速度。” 卷毛撒腿就跑,曹斌紧接着追上去:“我也要!” 见两人跑远了,林文觉才收回了无语的目光看向面前这俩人:“这个瞿白到底是什么人物,刚才你俩听到这人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可别说是我眼瘸啊。” “迟夏的一个故人。” 骆寻先于迟夏开了口:“根据我的调查来说,目前来说没办法判定这个人的立场。” “故人?”林文觉问迟夏:“跟你一样……接受实验的那种?” 迟夏点了点头。 “那你对他了解如何?”林文觉紧接着问。 骆寻再次抢先回答:“你不要总是问我女朋友一些让人为难的话,不熟。” 林文觉踹了他小腿一脚:“我说你屁话怎么这么多?” 骆寻耸了耸肩,没觉得刚才那一脚有多疼。 林文觉倒也察觉了他的意思,直接问:“那你俩给我个准话,该咋整!” “该怎么整怎么整,必要的时候还得针锋相对。”骆寻说。 迟夏看了骆寻的目光多了层探究。 林文觉又踹了他一脚:“那我请问一下,必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跟着我走就行了。”骆寻说:“轻松点,你戏不是挺好的吗?” 林文觉气笑了,侧头一看,两个傻子正勾肩搭背往过来走,他问:“那这俩呢,要提醒一句?” “别了。” 骆寻看着那俩叹了口气:“他俩戏太差,怕搞砸了,还有啊,你盯着他们,别让他们弄巧成拙。” “放心吧。”林文觉正了正脸色:“我有分寸。” “谢了啊林大哥。”迟夏说了一句。 “一家人谢什么。”林文觉装模作样地瞪了她一眼。 几个人找了间安静的办公室开会。 骆寻先将从乔立夫那里得到的情况跟他们梳理了一遍。 曹斌先问:“所以我们这次任务的最终目的,是要击破这个以老K为首的犯罪集团,是吧?” “那不然呢?”骆寻问。 “那咱们得先给这次行动取个名字啊。”曹斌站起来,一拍桌子,一锤定音:“就叫捉泥鳅行动!” “是个好名字,但咱们能不能分清主次。” 骆寻手里头拿着个粉笔头,重重地朝他脑袋上砸了过去。 曹斌顿时偃旗息鼓,乖乖巧巧地坐了下来。 “肖征是乔厅长安插在犯罪集团的线人,但他如今却自杀在废弃的孤儿院。” 骆寻拿起半根粉笔在小黑板上梳理:“肖征用自己的命把我们引到这里,三十六具尸骨重现天日,再加上卷儿的线索,最终的都指向了一个人。” 几条线索汇聚在一起,骆寻写下了老K:黄维生。 “但这个人可没有那么好查,警方认证的泥鳅可不是白叫的。” 骆寻继续说:“所以我们必须找足够多的切入点来靠近他。” 他写下孤儿院三个字:“孤儿院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切入点。” 手上的粉笔又分别圈住了瞿白,莫老七和楚宏利这几个名字:“这几个人,还有祥滨集团,就是我们破开这个切入点的关键。” “另外还有一点。” 迟夏补充道:“老K有两个孩子,但我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他们,如今我们又查到了邓润梅和孤儿院之间的牵连,要调查黄维生,我们还是得去平西县。” 从资料上显示,黄维生的故乡也是平西县。 “还有,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张队也去了平西县。”迟夏又补充道。 曹斌和卷毛不解:“张队,什么张队?” “张金国。”骆寻说。 “啊?他不是退休了吗,怎么……他去平西县干啥啊?” 骆寻将张金国来余吉的目的大概讲了一遍,卷毛和曹斌听得云里雾里,脑瓜子嗡嗡地转了半天才说:“张队是为了当初那场联合禁毒行动来的这里,如今他去了黄维生的故乡平西县,也就从侧面证明,黄维生也跟当年那场联合行动有关?” 骆寻点头:“老K犯罪集团既然能够盘亘这么多年,他的犯罪地图绝不仅是东州这么简单,国际领域,钦城,东州,甚至包括安阳的调查都在稳步进行,另外还有一些暗线力量也都在配合我们这次的行动。” “我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激动。” 曹斌一个激灵:“咱们是直捣龙穴的那一拨吗?” 骆寻失笑:“可以这么理解,可靠消息表明,老K现在人在东州,他的发家就是从东州开始的,可以说,这里就是他的根,咱们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根给拔起来。” “好!拔起来!”卷毛一拍桌子:“给迟夏报仇!” “就是!”曹斌义愤填膺:“给迟夏出气!” 迟夏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这个,心里发暖:“不得不说我是真的有点感动。” 眼看那俩又要长篇大论,骆寻赶紧抬手打断他们:“黑子的人一路跟着张队到了平西县后就没了他的踪影。” 林文觉拧眉:“张队的反侦察能力直到现在都被常局拿来做教材,他手底下的兄弟能一路跟着他到平西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是他故意的,要不然人也不会一到那里就不见踪影了。” 迟夏忽的问:“当年那个联合行动的地点是哪里?跟平西县有关吗?不然张队没有非去那里的必要。” 骆寻凝眸一想:“倒没听说跟平西县有关,不过乔厅长应该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迟夏已经站了起来:“我去给他打电话。” 她很快出去给乔立夫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迟夏一进去众人就问。 “联合行动中牺牲了一名叫符刚的刑警,他的儿子正是这次行动中的线人,可以说正是他们父子俩的牺牲才阻止了更大的伤亡。” 迟夏顿了顿,呼了口气继续说:“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这次行动中,符刚和张队深入犯罪分子内部,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张队侥幸逃脱,而最后发现符刚和他儿子尸体的地方,就在平西县,张队的腿也是这时候伤的。” “只知道张队的腿是在那次行动伤的,内情大家都不清楚,原来是这样……”曹斌叹了口气。 所以,这就是张队一定要去平西县的理由。 林文觉脸色凝重,他开口:“我和卷儿立马去平西。” “带上小魏。”骆寻说:“老林,如果发现张队,一定要想方设法困住他,不能让他再冒险了。” “明白。”林文觉站了起来,拍了拍卷毛:“去通知小魏,收拾收拾咱们就走。” 随后他又看向骆寻:“随时保持沟通。” “嗯。” 骆寻也是脸色沉重:“邓润梅,黄维生以及他两个孩子的情况是你们调查的重点,我们这边会负责莫老七和瞿白的调查。” 迟夏提醒他:“林大哥,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干扰调查,一定要小心,安全为主。” “放心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是腊肉咱就是馍,非得把他夹里头!” 林文觉刚笑说完这话,骆寻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马上接起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说:“姓屠的醒了!” 骆寻手握拳头在空中重重一捶,脸上掩不住的激动:“老林,我就不送你们了,屠国安醒了。” 他拿起衣服往外走,路过林文觉的时候碰了碰他的肩:“走了啊。” 迟夏和曹斌紧跟在他身后也跑出去了。 走廊里还有曹斌残余的声音:“老林,安全啊~” 第287章 屠国安交代 迟夏等人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医院。 屠国安的病房外除了警方的人,还有黑子手底下的兄弟层层把守。 作为这个案子里重要的当事人和证人,他所在的楼层要经过严密的检查才能进来。 黑子又是最明白这些把戏的,十分钟一个视频过来盯着,再加上迟夏当初给的那些钱撒出去,手下的兄弟一个比一个尽责。 屠国安的主治医生和进行护理的相关护士,如果不是熟脸,根本没有进去的机会,就算要进去也要由警方的人跟着,没有任何例外。 是以,就算池潇在得知屠国安没死后就派了人过来,这地方围的跟铁桶似的,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迟夏他们来了以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曹斌在外面安抚这些兄弟们,迟夏和骆寻进了屠国安的病房。 主治医生已经说过,屠国安虽然醒了过来,但下半辈子也就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了,再加上药物的作用,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语言系统。 迟夏和骆寻进了病房,有些日子没见,病床上的屠国安在营养液的作用下倒显得面色红润。 看到迟夏,原本安静的人忽然就激动了起来,他面红耳赤地盯着迟夏,嘴里囫囵地发出声音。 骆寻看了半天,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想跟她说话?” 屠国安激动地点了点头,脑袋猛地回到了枕头上。 迟夏问他:“想跟我谈,你是以屠国安的身份,还是屠国林?” 屠国安的眼睛里迸发出震惊来,他啊啊啊了几句,脑袋再次颓然地跌了下去,认命一般地叹出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看样子你是以屠国安的身份跟我聊了。” 迟夏找了个椅子坐在了病床旁边:“喉咙发不了声音,嘴皮子能动吗?” 屠国安的眼里忽的有了退缩之意。 骆寻冷着脸:“屠家那个密室,密室里的枪、毒品、你在林家放的录音、你和狐狸之间的那些交易我们也都找着了,如今警方已经展开了对祥滨集团的调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你现在光溜溜的一条,最好还是配合我们吧。” 那间密室是屠国安最后的保障,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他彻底没了希望,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看着迟夏张了张嘴。 “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有些话我说你听,点头眨眼都可以,必要的时候再说话,我看得懂唇语。”迟夏说。 屠国安眨了眨眼。 “你是老K还是池潇的人,如果是老K,点点头。” 屠国安没有点头。 “也就是说,杀害我父母的事是池潇指使你做的。”迟夏问。 屠国安睁大眼睛摇头,嘴巴张合着看向迟夏。 “猫?” 迟夏拧眉,从兜里掏出个盒子,里面正是屠国安送给杨淑君的那只小猫刻件:“这是你送给我妈妈的。” 屠国安激烈地点头,嘴巴也在不停地动,喉咙里发出细碎的音节。 迟夏仔细观察着他的口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因为这个小猫刻件,你放弃了杀害我父母?” 屠国安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灭门惨案呢?是你,还是屠国林做的?” 屠国安挣扎着发出了哥字的音节。 “是你计划的,还是你们两个串通好的?” 屠国安发出了串通两个字的音节。 “屠国林饱受无法控制自己犯罪的折磨,而你想摆脱池潇的控制,是吧?” 屠国安点了点下巴。 但很快迟夏又问:“但我想不通的是,你刚才说你放弃了对我父母下手,这是灭门案之前还是之后的事情?因为你们如果不去做这件事的话,那你们的计划就会失败。” 屠国安摇着头,看起来并不认可她的这番推论。 骆寻忽然说:“你决定摆脱池潇,是在你哥哥犯下灭门案之后,而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是吗?” 迟夏意识到自己进了一个误区,如果从骆寻说的角度来看,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屠国安连续点了几下脑袋,确认了骆寻的话。 至此,迟夏他们对于屠国安兄弟俩互换身份的疑问算是全部解开了。 “那我们说另外一件事吧。” 迟夏说:“你接下来就要辛苦一点了,如果你的身体支撑不了,可以随时示意我。” 屠国安张了张嘴,唇页缓慢开合,迟夏看出他在问自己的身体情况。 “池潇虽然没办法确认你的身份,但为了以绝后患,她决定不管你是谁都要杀了你,但有人不想你死,不然就你体内注射的药物,除了你我没见过谁是活着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屠国安眼眸通红,激动地看着她。 迟夏只说:“大概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吧。” 屠国安并不傻,一想就想明白了。 有人想要他死,有人却偏要留他半条命,还能为了什么? 因为他还有用,得用在迟夏身上。 给了他一点时间缓冲,迟夏才继续问:“当晚你跟楚宏利在一起,但出事后楚宏利却失踪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屠国安震惊,但似乎很快又接受了这个事实,迟夏甚至从他脸上看到了冷笑。 他摇了摇头,虽然不喜欢楚宏利这个人,但他还是坚持着说了两个字:“好人。” 迟夏给骆寻使了个眼色,问屠国安:“莫老七这个人,你认识吗?” 骆寻将莫老七的照片放在了屠国安眼前。 看到莫老七的照片,屠国安再次激动了起来,他看着这张照片,眼里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来。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屠国安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样! 他会在他重新校正的人生中顺遂地走下去,他会守好哥哥的家业,善待他的妻女,他会跟过去斑驳残缺的人生作别。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叫莫老七的男人才开始朝着他无法预想的地步发展。 屠国安满头大汗,很多次不受控制地想要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说出口的却只有细碎的而又尖利的嘶吼。 但最终,事情的真相还是磕磕绊绊地摆在了迟夏和骆寻面前。 屠国林对楚宏利有恩,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屠国林入狱的始末他也是清楚的。 他又对嫂子苗雪有意,但碍于各种阻碍无法表明,几分屠国林的托付,几分利益的挟持,这些年来他们之间的合作也算和谐。 直到祥滨集团得到了孤儿院那块地的使用权,楚宏利想和政府合作,在原址上重新开设福利院。 屠国安并没有在意,甚至提出将这块地转为楚宏利个人所有,楚宏利对此有点心动,屠国安直接做了决定,这时候才知道地皮转让手续还没有做完。 也是个意外,屠国安和楚宏利谈完一桩生意后,楚宏利提出正好有时间和上个地皮所有人见个面,屠国安也是在那次见到了莫老七,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事情出现了转变。 屠国安到现在都不知道,莫老七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 从那之后,他逼不得已,不得已而为之。 甚至把一个干干净净的祥滨集团沦为运毒的工具。 他被莫老七套住了。 迟夏了解了这些往事,最后问他:“是莫老七套住你,还是莫老七身后的人套住你,你想过这一点吗?” 屠国安怔怔地看着迟夏,慢慢的,他的目光由茫然转向震惊。 第288章 撬起臭皮球 屠国安的身体状况不能长时间进行交谈。 迟夏还没来得及细问他一些问题就被医生给劝了出来。 出来后迟夏问医生:“他的语言系统还能恢复吗?” “恢复如初是不成了。” 医生摇头:“他体内注射的药物成分太猛,能救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咱们现在还不清楚会有什么后遗症,往最糟了看,他脑部的神经系统也会逐渐退化。” 也就是说,屠国安如今虽然醒了,但从他醒来的那一刻,他的身体机能就在走新的下坡路了。 到最后也只能是活死人一个。 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走一步看一步吧。”骆寻问:“短时间内,今天这样的情况还能维持吧?” 医生道:“这个你们放心。” 送走医生,曹斌和警方的一个兄弟来找迟夏他们,说是黑子的兄弟在医院附近发现了一波可疑的人,怀疑是冲着屠国安来的。 骆寻和迟夏一商量,做了新的部署,三个人这才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时候曹斌开车,迟夏和骆寻复盘了一下从屠国安那里得到的线索。 “虽然没说多少,但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莫老七通过威胁屠国安来利用祥滨集团进行违法犯罪行为,池潇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骆寻拧了瓶水,按时按点掏出个药盒给迟夏递了过去。 迟夏喝了药才说:“莫老七这人好色,但分得清时势,老K手段残忍,他不会闲的没事去威胁池潇,或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曹斌问:“啥原因?” “莫老七是替老K办事的。” 迟夏冷笑:“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老K都可以利用,有些事上你以为他是宽容,实则只是他按兵不动,从池潇当年对我父母下手,屠国安这个把柄就已经抓到了他手里,相较于让池潇早早的杀了屠国安,不如通过他来为自己创造收益,祥滨集团可不是个小公司,而池潇,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一个郑彦渤,把我和骆寻扯在了一起,一个屠国安,把我和池潇扯在了一起。” 迟夏捻磨着指腹:“他不信感情,只相信人和人之间是相互牵制。” 骆寻开口:“总有他算不到的地方。” “那什么东西才能牵制住他?”曹斌问。 迟夏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到。” “怕啥!” 曹斌给大家加油打气:“虽然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夏啊,咱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奥特曼终究要打败小怪兽的!” 迟夏被他这话说的失笑:“当然,恶狼的手下之所以臣服于他,是因为他的威势而非心甘情愿,无论是莫老七还是池潇,这些人都不会乖乖替他做事,至少孤儿院埋着那么多尸骨的事情,他是肯定不知道的。” “秘密的拔根崛起往往是因为意外的出现。” 骆寻说:“虽然我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肖征为什么会选择这么惨烈的方式让我们的调查孤儿院,但这绝对在老K意料之外,那三十六具尸骨,就是撬开他的意外。” 曹斌哼哼两声,语气也难得肃然:“有人以身做杠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撬不起个破皮球嘛,人家阿基米德一个人都能撬起地球呢。” 骆寻都被他这话说笑了:“本来老林让你重回大班我还觉得没必要,现在觉得还是可以支持一下的。” 曹斌委屈:“为啥!” 骆寻说:“你蹦跶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怀疑你的语文水平。” 曹斌不服气,问迟夏:“迟夏,你也这样觉得?” 迟夏决定站在他这边:“没事,我就喜欢你这种与众不同,还挺有趣的曹大哥。” 有趣? 曹斌感觉有点心塞,不跟这俩人说话了。 车子还在路上的时候,骆寻破天荒接到吕涛的电话。 骆寻还没来得及慰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对方就先噼里啪啦跟他说了一堆。 挂了电话的时候骆寻脸色复杂,看不出到底什么情绪。 “老大,啥事啊,吕队不会又来扎咱们的心了吧?”曹斌问。 “不是。” 骆寻摇头,看向迟夏:“他跟我说,杜小雨他爸承认自己被人胁迫为其制造化学药品,你猜的没错,对方正是以杜小雨的生命安全威胁他的。” “所以在吕队找到杜小雨父母之前,他并不知道女儿已经遇害了。”迟夏问。 “嗯。” 骆寻说:“从老吕的调查来看,从对方找上杜小雨父亲的时候杜小雨就已经没了。” “吕队有说对方要他研究什么药品吗?” “跟我们在屠国安地下室发现的药品类似,另外还有一些毒品的提纯,但有个好消息是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成功,杜小雨他爸也说了,难度很大,这一点我们暂时不用担心。” “还是程九?”迟夏问。 “这个老吕也没查到,但从我们得到的线索梳理下来,最大的嫌疑人也就只能是他了。” 骆寻说着也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老K手底下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老实。” 迟夏唇角一勾:“只要他们不和,咱们就有机可乘。” 一路说着回到派出所,三人才知道乔立夫来了余吉。 赵所刚在他们之前赶了回来,此时正在会议室和乔立夫开会。 骆寻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两人才出来。 “您来余吉……”骆寻试探着问。 “我没别的事。” 乔立夫说:“我亲自来带肖征同志的遗体回去,已经有人去处理了,你们不用操心。” “我们还没有查清肖征自杀的原因。”骆寻说:“可能还需要……” 乔立夫抬手打断他的话:“这里的事情足够你们焦头烂额了,肖征的事情已经查明白了,你们不用担心。” “查明白了?”迟夏和骆寻一同开口:“为什么?” 乔立夫看向赵所:“你先去忙吧,我跟他们聊两句。” 赵所离开后,乔立夫才说:“你们发现肖征尸体的第一时间,省厅就派出了一个小队,从看守所着手调查他的相关情况,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在自杀之前,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可是这也不是自杀的理由吧……” 迟夏无法说服自己:“不一定要用死来指向这三十六具尸体。” “这当然不是最深层次的原因。” 乔立夫目光沉痛:“我们都很清楚,一个卧底要打入犯罪分子内部有多难,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获取对方的信任,而获取信任最直观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迟夏眸光一紧,脱口而出:“同流合污。” “是啊,同流合污。” 乔立夫叹息:“我们的同事找到了他的遗书,那孩子的手上沾了血,所以,他最终才选择了这个归宿。” “他把自己送进看守所……” 迟夏缓缓开口:“一是为了躲避犯罪集团的追杀,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安定点吧?” 乔立夫眸光微晃:“是,他的遗书里面说明了一切,在他看来,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遗书是在哪里发现的?”迟夏问。 “他父亲的墓碑下。” 迟夏和骆寻心头哽着。 迟夏又问:“他的真名叫什么?” “周怀信。”乔立夫说。 怀抱忠贞和诚信之心。 胸怀博爱和诚信之义。 这是他降生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他的父亲对大最大的希冀。 第289章 骆寻的担忧 乔立夫走后,迟夏和骆寻又马不停蹄去找了赵所。 赵所将自己在榆滨得到的线索跟他们讲了一遍。 听完赵所的话,两人思考了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骆寻先开口:“也就是说,经过经侦的调查,警方发现祥滨集团被割裂成了几部分,而屠国安走私枪支,贩卖毒品只是其中一条?” “可不能小瞧这一条。” 赵所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仅这一条线就让繁荣多年的祥滨集团元气大伤,这只是有人竭尽全力将祥滨集团的损失减到最低,保留了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罢了。” “会是谁呢?” 迟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她和骆寻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 “楚宏利。” 赵所先想了想,很快点头:“这就是了,省里的同志也给我看了一些线索,那些不受沾染的项目基本都是楚宏利经手的,可是……这个楚宏利现在人在哪里?” “他的失踪是和屠国安遇害同一时间发生的,要么是他察觉到危险主动失踪,要么……” 迟夏看了眼骆寻:“要么就是被人抓走了。” “可是抓走他有什么用?” 赵所说:“这些情况都会随着调查浮现,抓不抓他没有任何影响,除非……除非……” “除非他手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迟夏补上他的猜测:“或许是关于孤儿院那个地下负一层的,又或许是关于屠国安的,再或许……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赵所问。 “小野子坡案中,我们还有一个重要人证,一直没有什么线索。” 赵所略一思索,恍然大悟:“王胜!” “是,王胜。” 迟夏点头:“在小野子坡的案子中,他的存在有点突兀了,出现一下又消失,却又不影响整个案子的调查,是以我们所有人都慢慢的忽略了这个人,我一直怀疑他是老k的人。” “可是他和楚宏利之间……” 赵所依旧想不通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我马上去查。” “辛苦您了。”骆寻说。 赵所摆了摆手:“说这个干什么,不过我还是想问问,老丁还会不会回余吉,接下来的调查,你们准备从哪方面着手?” “大概还在要余吉呆两天,到时候应该会回东州,至于丁叔,他现在人在市局,帮忙检查那些尸骨的情况。”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骆寻说完这话没多久,宁弈那边就打来了一个视频。 骆寻当着赵所和迟夏的面点开视频,画面里首先填满了丁叔的脸,因为凑得太近,呼出的气模糊了摄像头。 迟夏他们听到他在那边对宁弈骂骂咧咧,直到宁弈走过来擦了摄像头:“您麻将打的挺溜,玩手机不知道要举起来?45°角最显瘦您没学过?” 丁叔阴阳怪气:“我在村里待了这么多年我懂什么,我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头子靠打麻将消遣日子我招谁惹谁了?没儿没女的糟老头子不会玩手机还要被看不起?你们市里人也太高傲了吧?就你这样我还是回我的余吉待着吧。” 摄像头这头的迟夏和骆寻,包括赵所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们师徒俩要打要骂先缓缓。”骆寻打断丁叔:“说正事,尸骨检查的怎么样了?” 视频画面颠簸了一番,初步判定是恼羞成怒的丁叔把手机扔到徒弟怀里了。 画面里出现宁弈的脸时骆寻问:“你怎么老人家了?丁叔脾气没那么差啊。” 宁弈打了个哈欠:“他想回余吉,被我绑到法医室帮忙了,闹脾气呢,行了先不说这个了,说正事。” 骆寻几人的脸色很快严肃了起来。 宁弈道:“从余吉带回来的注射物样品基本有结果了,我从里面检测出了类似蛇毒的东西,但现在还不敢完全确定,需要省厅那边再进行二次检测。” 和邱老那边对上了,迟夏又问:“受害者尸骨内残留的毒素和注射样品有关系吗?” “没有。” 宁弈说:“从孤儿院带回来的三十六具尸骨,有被电击,辐射,药物作用过的痕迹,而且尸骨的腐化程度并非自然腐化,死后就被处理过,目的应该是为了加快腐化速度。” “他们体内的毒素是什么?”赵所忍不住问。 宁弈有点为难:“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先不说毒素有分解周期,这些受害者也不仅仅是因为药物影响才形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否跟干预改变基因有关?”迟夏问。 丁叔的身影出现在画面内,他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聪明,基因虽然可以改变,但不能轻易改变,更别说人为改变有多难。” 迟夏接着他的话道:“但通过物理或化学的方法可以使基因突变,对方的目的就是研究犯罪基因。” “没错,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物理因素,化学因素,和生物因素进行诱导,比如物理上的射线刺激,辐射,化学因素包括的亚硝酸,黄曲霉素,碱基类似物等,以及一些不明原因的刺激,生物因素造成的某些病毒和细菌,都可能使人的部分基因段出现突变而导致病变” 丁叔说完,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些孩子身上不是单一的研究,而是这些因素综合起来,所以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很难。” 赵所气的忍不住骂了声畜生,骆寻余光往迟夏脸上扫了一眼,目光沉沉。 说完这些后宁弈那边准备挂视频,骆寻却说:“先别挂,我想跟丁叔单独聊两句。” 他拿着手机看向迟夏和赵所:“我聊两句私事,迟夏,你去看看老曹那边怎么样了,顺便给老林他们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的进展。” 迟夏也没多想,应了一声。 骆寻拿着手机出去,外头天色已经昏暗,他找了个安静地方才说:“老宁,你回避一下,我想跟你师父聊两句。” 宁弈翻了个白眼,还想刺他两句,结果一看他在视频里的脸色又放弃了。 丁叔拿过手机问他:“干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别再逼我这把老骨头了。” “不是张队的事。” 骆寻问:“丁叔,如果一个人经历过长时间的基因改造实验,现在还能好好活着的几率有多大?” 丁叔一拧眉:“你说谁?” 骆寻说:“你别管这个,你告诉我就行。” “你女朋友?”丁叔才不管他:“迟夏吧?” 骆寻脸色变了变,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难以解释清楚的事情,至少迟夏现在活的好好的吧,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能吃能喝,如果她当初经历过基因改造的实验,别的我不敢说,但有一点很肯定。” 骆寻有点急:“您别说废话行吗?” 丁叔啧了一声,正经道:“严苛复杂的实验过程肯定会影响她的身体机能,或许她现在拥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便利,但福祸相依,总有一天要承受这个东西带给她的后果。” 骆寻感觉嗓子眼有点发紧:“什么后果?”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丁叔深吸了一口气:“比如,活的比一般人短一点啊,身体机能下降啊,太聪明导致的大脑负荷过重啊,伤啊,残啊……太多了,不到时候谁都不知道后遗症是什么。” 骆寻好一会儿没说话。 “你也没必要担心。” 丁叔又说:“和这里躺着的三十六具尸骨相比,她幸运太多了,年轻人不要总是想以后的事情,活在当下,还没发生的事情你叽叽歪歪着急什么?” 骆寻深呼了一口气,有点听不进去这老头的安慰,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第290章 捉了个王八 骆寻挂了电话回去的时候,迟夏正捧着一碗面吸溜,她对面还有一份,正冒着热气。 “老曹和赵所呢?”他问迟夏。 “我让他回家休息了,曹大哥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我让他也去眯一眼,又是一天过去了啊……” 迟夏感叹完,指了指对面那碗面:“赶紧吃,曹大哥买的,味道很不错。” 骆寻坐了下来,见她娴熟地把半瓶醋递了过来:“我从赵所那儿搜刮来的。” 骆寻往面里加了醋搅了搅面:“等回到东州,咱们就要查瞿白了。” 迟夏嗯了一声。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给老林说清楚你和他的关系?”骆寻吃了口面问。 迟夏笑了笑:“一开始想了想,一想就想明白了。” 骆寻笑:“想明白什么?” “你信任瞿白。” 迟夏说:“越多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查案过程中就会越束手束脚,这不是我们俩想看到的,更不是瞿白希望的,你信任他,所以你也愿意按照他的计划走。” “我也是很艰难才下定这个决定的。” 骆寻抿了抿嘴:“风险很大,除了跟他的几面之缘,也就你对他的信任来支撑我承担这个并没有经过商量的合作风险,甚至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他的方向走。” “他让我放手去查。”迟夏说:“查达光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发现新线索。” “你想过结束之后吗?”骆寻问他:“老K伏法后,瞿白怎么办?乔厅长的那句话说的很对,要深入底部,就要同流合污。” 迟夏怔了怔,眼里闪过一抹失落:“活着就行,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养他的。” 骆寻挑着眉:“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说要养另一个男人,你可是头一个。” 他说着把手机滑了过去:“看看。” “什么?”迟夏好奇问。 “写给老常和乔厅长的报告。”骆寻吸溜了口面:“你慢慢看,我吃面。” 迟夏细细地去看他那份资料。 看着她的表情慢慢发生变化,骆寻没来由地有点愉悦,三两口吃完了那碗面,连汤都喝完了,擦了嘴正襟危坐。 迟夏看完后抬头看他。 “预感到你应该想问许多问题,我已经准备好了,问吧。”他说。 迟夏眼眶有点湿润,却摇了摇头:“不问。” 骆寻故作不爽:“你不问怎么显示我灵魂的高大上?” “一定是我太好了,你才想尽办法想对我好。” 迟夏笑的眉眼飞扬:“你这么做,瞿白知道吗?” “主人公都不知道,工作还怎么进行?” 骆寻拿回手机:“放心吧,该怎么做,怎么配合我都已经通知他了。” “谢谢啊。”迟夏朝他笑。 骆寻瞪了她一眼:“就想我大舅哥活着,你要求也太低了点,最起码得能吃能喝能走能玩能见面地活着吧。” 迟夏搜肠刮肚找不出什么话来,又对着他说:“谢谢你啊。” 骆寻翻了个白眼,刚要嫌弃她的语言组织能力跟老曹有的一拼,迟夏放在桌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石天一。”迟夏跟骆寻说了一句,很快接起了电话。 “看手机!你给我看手机!快点给我看手机!看我发给你的东西!” 石天一石破天惊地吼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迟夏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骆寻,点开社交账号。 “骆寻。”迟夏声音凌然地叫他:“你过来看。” 骆寻立马凑过去,迟夏加大音量,视频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咒骂,骆寻也瞬间冷了脸。 石天一发给迟夏的,正是瞿白在赵五爷那里看到的那段视频。 估摸着她看完了视频,石天一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是不是你?我问你是不是你?” “不是我。”迟夏很肯定地说。 石天一长舒了一口气:“不是你就好,你都不知道我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差点心脏骤停,亏我还有点脑子,给你先打了个电话。” “你哪儿来的这个视频?”迟夏问。 “我也纳闷啊,我也好奇!” 石天一吼:“就跟上次那个狐狸视频一样,莫名奇妙它就出现了啊,夏夏啊,你说这是友军还是敌军啊,我有点怕怕。” “应该是帮我们的。”迟夏已经察觉了对方的用意:“根叔那边怎么样?” “还好,兄弟们一直护着呢,你放心,有情况我通知你。” 石天一说完,压低了声音:“你小心点啊,这人跟你一模一样,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你到时候可有的麻烦呢。” 迟夏应了,又嘱咐了他两句,很快挂了电话。 “得跟林大哥他们说一声。”迟夏一挂电话就说。 骆寻已经拿出手机给林文觉发消息了:“你把视频发给乔厅长和常局,先做个汇报,免得到时候有麻烦。” 迟夏立马将视频发了过去,乔立夫和常有为先后打来电话,迟夏又跟他们解释了一番两人才放了心。 挂了电话,迟夏看着骆寻一边跟林文觉打电话一边薅了把头发,发现他头发又长了起来。 等骆寻挂了电话朝她往过来走的时候,她说:“我给你绞头发吧。” 骆寻:“啊?” “先绞头。”迟夏过去抓起他就往外走。 骆寻莫名其妙:“为什么?你用绞这个字,我压力更大了。” 迟夏说:“我现在很生气,但我又不知道接下来具体该做什么,我得冷静一下。” “迟警官,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害怕。”骆寻脚步顿了下来,实在不想往前再走了。 迟夏不由分说,将人拽走了。 与此同时,钦城。 赵五爷从钦城狼狈离开,又从东州意气风发地回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车子七拐八拐地拐进了一家私人院落。 “妈的,人呢?”下了车却没有人来接,他气得骂了一句。 “爷爷在这儿。”黑暗处走出个人影。 “谁!”赵五爷带着四个人,此时自己往后一躲,手下掏出枪齐刷刷地对准了那人。 “说了,你爷爷。”那人走了出来。 赵五爷脑袋往前一凑,仔细去看那人,很快他就变了脸色:“怎么是你!” 正是蝎子聂海舒。 “嘿,还有你爹地我呢。” 又一道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吓得赵五爷一个激灵,手下的枪又急吼吼地对准了这道身影。 “王八进来了,该捉了吧!” 没有给赵五爷反应的机会,对方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经冲过来卸了距离赵五爷最近的那两个手下的枪。 正是归来。 “筋头巴脑的玩什么枪,也不怕把自己蹦着了!”归来说着还唉声叹气的。 蝎子也冲上去卸了另外两人的枪。 赵五爷终于反应过来就要往外跑。 他手底下那几个手下已经跟归来和蝎子打了起来,赵五爷也是速度快,一冲就冲出了院子。 只是很快,一声闷响在院子里响起,正是赵五爷被人扔了进来。 归来和蝎子也已经制伏了那四个手下。 归来铐好最后一个手铐,走过去踢了踢赵五爷:“我说你要跑,好歹减减肥吧,肚子这么圆怎么跑得快的?” 他说完冲着门口笑嘻嘻地说:“是吧错姐?” 林错走进来拍了拍手,朝他一笑,看向蝎子的方向。 蝎子走过来,朝他伸出手去:“蝎子,聂海舒。” 林错跟他握了握手:“接下来就辛苦你了。” 赵五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冲着蝎子大骂:“叛徒!你他妈是叛徒!” 蝎子冷笑一声,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脸:“不管谁是叛徒,你赵五爷的生意,我蝎子接了。” “你……你是警察的人!”赵五爷喊。 “我是你爹。” 蝎子才懒得跟他说那么多,他站起来看向林错和归来。 很快就有人进来,把赵五爷和那几个手下带出去了。 没多久又进来四个人,穿着赵五爷那几个手下的衣服,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看过去。竟然有点似曾相识。 林错说:“这都是我们特勤部门出色的队员,化妆和模仿的佼佼者,之后的行动,他们会伪装成跟你来钦城的那几个人,一来配合你的行动,二来保护你的安全,你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彼此熟悉。” “明白。”聂海舒说。 “那我们撤了。”林错说完就要跟归来离开。 “等等!”蝎子快走两步走到林错跟前,他压低了声音:“如果任务成功,瞿白那边……” “有人会帮他。”林错说:“有你锦上添花的机会。” 蝎子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第291章 钦城的江疑 东州,平西县。 一间废弃的农家老屋,张金国就着水吃完两个馒头,拿出手机看上面的信息。 来到平西县后,他又收到过两张照片。 每一张照片上都是战友符刚和他的孩子遇害之前的场景。 每看一次,他的愤怒就加剧一次。 只是十月而已,东州的天已经冷了起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张金国那条受伤的腿就会一晃一晃地疼,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如今在这个无着无落的地方,那几张照片传来的愤然,竟然掩盖了他身体上的疼痛。 这地方没有电,他很快就放下了手机准备休息。 刚躺下,院子里一道声响就引起了张金国的警觉,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屏气凝神,拿起一直用来防身的匕首。 屋外的动静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只是风吹动树枝而已,但张金国却不敢放松,而是手握匕首,缓慢移动到了门口,身体侧贴着门,作出防备反击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偶尔传来风声,间或夹杂着野猫打架的声音,张金国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风声鹤唳。 他在夜色中叹了口气,放松了身体,刚要往回走的时候,院子里就传来一道笑声。 紧接着对方就开了口:“张队长,做了这么多年保安,以前的功力倒是没怎么退啊。” 张金国浑身紧绷,再次防备起来,却没有回应对方的话。 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听着有点熟悉。 没等到他的回应,对方再次开口:“张队,照片都收到了吧,再次看到老朋友的死状心情如何?愤怒?害怕?还是无能为力?” 张金国已经呼吸粗重。 对方继续着,语调里带着轻蔑和嘲讽:“听说当年符警官和他的儿子拼死护着你逃出来,人家爷俩惨死,你倒是活下来了,可是你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年叱咤风云的张队,最终却长久蜗居于小小的保安亭内,可真是物尽其用啊。” 张金国胸膛起伏,紧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他闭上眼睛,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激将法,千万不能放在心里。 对方也不急,依旧慢悠悠地说着:“张队,其实我很多次都想问你,看着我们在警局来来往往,看着我们押着犯人进出的时候,你到底是什么心情?” “欣慰?落寞?还是不甘?” 张金国猛地睁开眼睛:“你是警察!” “看来是我的问题,说了这么多话张队都还没认出我来。”对方笑道。 张金国猛地意识到了她是谁。 他猛地拉开门,借着月光扫了一圈这个破败的院子,未曾看到人影。 “迟夏。”他深深吸气:“出来吧!” “还不算傻。” 侧屋方向阴影处有人走出来,毫不掩饰地走到院子中央:“张队,晚上好啊。” 和迟夏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发型甚至一样的身材,张金国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心里就咯噔一声,这样一个人隐藏在警局,常有为知道吗,骆寻知道吗? “你是他的人。”张金国怒然:“你是警察!” “事实摆在眼前,张队何必多问?”女人向前走了两步。 “发那些照片给我的用意是什么?”张金国问。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东西不能自己欣赏,张队不是很喜欢么?”对方笑道,脸上充满挑衅。 张金国胸中怒火四窜,但也还保留着几分理智:“把照片发给我的目的绝不只是挑衅,你潜入警局的目的是什么!” “听说当初,我们很多人都死在了张队你的手上。”对方说:“我来给他们讨个公道。” “你讨个屁的公道!” 张金国已经冲了过去:“这世上该讨公道的人多了去了,但你们这些毒贩子没资格!” 匕首堪堪擦着那女人的肩膀过去,对方也是脸色一紧向后退了两步,同样拿出一把匕首。 “巧了,我也喜欢玩匕首,张队,就让我们看看谁玩的好吧!” 张金国没有说话,冷风卷起院子里的落叶,他膝盖处传来钝钝的疼,却毫不在意地冲了上去。 他就这么一条烂命,怕什么! 死了就死了,死了也要拉个叛徒垫底,好下去了跟他的兄弟交代一声,瞧瞧,老子颓了这么多年,最后要死了还能威风一把! 所以他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他的话可都要留着去了下面跟他的兄弟们说! 女人招招接住,依旧用语言不断刺激他,但张金国好似根本听不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腿上传来的疼,回到当年意气风发的年代。 而那女人似乎也有了点力不从心。 张金国抓住这个机会,先是受了她一刀,在她得意的时候猛地向前攻击,匕首刺进对方的肩膀,很快,他又毫不留情地抽出匕首,再次朝她而去。 但他的目的不是弄死这个人,他想活捉她,把她带到常有为跟前去。 为什么一个犯罪分子竟然可以进入警局,成为警局核心队伍的重要成员! 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用意,她并不恋战,手上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朝着张金国的眼睛喷了过去。 姜还是老的辣,张金国第一时间就挡住了眼睛,只是腿上突然传来阵痛,他猛地向后踉跄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对方一笑,匕首朝着张金国刺了过来。 张金国根本来不及作出抵挡的动作,眼睁睁看着匕首的冷光如流星一般向他撞过来。 就在他以为躲无可躲的时候,一道身影蓦然出现,一脚踹在了女人肩膀上。 张金国从身形就看出来那是个男人。 对方连连后退,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第三人,她低声骂了一句,毫不恋战,立马爬起来跑了出去。 那突然出现的第三人似乎也没有追她的意思。 “追她!那是叛徒!”张金国大喊:“是毒贩安插在警局的叛徒!” 男人扶起他:“张警官,这个世界变化万千,很多事情眼睛看到的也不成真,咱先不要忙着下结论。” 张金国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看到他的脸只觉得熟悉却并没有见过。 男人又说话了:“您看清楚,可别被人利用了,人总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栽到同一个人身上吧。” “什么意思?”张金国面色阴沉。 “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为什么要引你入局?” “什么?” 男人道:“纵使你能力再出众,但你战友的死却是你的逆鳞,在你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就会拖累迟夏和骆寻的步伐。” “迟夏是叛徒!她是贩毒分子的人!”张金国想到这一点,再次激动了起来。 “迟夏在余吉查案子查的好好的。” 男人斩钉截铁:“做警察那么好,她有毛病才去做叛徒,她敢做叛徒就打断她的腿。” 张金国脸色更复杂了:“那刚才……” “假的,冒牌货,就是为了引你上当。”男人说。 张金国沉默了好半晌,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他问:“那你又是谁?” 男人松开扶着他的手,理了理衣服,挺直了脊背才说:“钦城,江疑。” 第292章 还没老糊涂 怪不得熟悉,张金国顾不得身上的伤,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和常有为喝酒的时候,他们时常会聊起这些小辈。 钦城的江疑,林错,还有从那儿出去的宋晏辞,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骆寻,通常都是他们谈论的焦点。 江疑捡起他的匕首放进个证物袋里:“这上头有那女人的血迹,迟夏他们应该用得上。” 张金国心中百转千回,伤口的血浸透衣服都无知无觉:“我们东州的案子,钦城的刑警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您来说应该不难猜吧?” 江疑说:“能够为祸这么多年的犯罪集团,根基绝不可能只盘踞在小小的东州,你们当年的任务为什么失败,难道仅仅是因为情报错误?不见得吧。” 张金国逐渐冷静下来,只觉得刚才的自己愚蠢的不可理喻。 他长呼了一口气:“那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打回去。” 江疑带着一本正经的淡然:“但打架这种事,一个人打没意思,危险性还高,群殴才有意思,对付这种货色,必然要群起而攻之,咱们就是那个群。” 张金国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后来者居上,到底是我们老了。” 江疑扶着他往外走:“老当益壮多得是,您别乱跑了就行,知道我为了找到你费了多少功夫吗,人生地不熟的,我也真的不容易。” 张金国的声音弱了下来:“那你怎么知道这个迟夏是假的?” “当然是有线索。” 江疑不耐其烦:“你见到的那真的是个假货,你稍微认真想想对方给你说的那些话,你以为对方是来跟你玩的?” “为了让我见到这个假迟夏,然后将事情告诉老常,到时候不管真假,迟夏都不能参与这个案子了,而且自己也要被调查。” “您老人家还没老糊涂。”江疑欣慰了点。 “你跟迟夏那丫头很熟?”张金国又问。 “嗯,熟得很。” “那你来平西县,她知道吗?” “不知道。”江疑说。 “那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张金国有点想不明白了。 夜色中江疑勾了勾嘴角:“此次任务中,我的代号叫炸弹。” 张金国:“嗯?” “王牌炸弹,最后时刻才能登场。” 江疑说:“张警官,欢迎你加入王牌炸弹的队伍,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杀伤力更强了。” *** 天亮的时候,手下急匆匆地找到正在练拳的老K,见他屏气凝神,一时间不敢上去打扰。 还是老K余光扫过来,淡淡说道:“什么事?” 手下踟躇着说:“钦城那边传来消息,赵五爷的道被劫了。” 老K动作一停,目光也霎时间冷了起来,他收了动作:“被什么人劫了?” 手下低了低头,小声说:“蝎子。” 这是个出乎老K意料的答案,他难得拧眉:“你说谁?” “蝎子。” 手下说:“听说赵五爷昨晚一下车就被端了,蝎子放出口号来,要取代他在东兴的位置,接替他手上的所有生意。” 老K拍手而笑:“好啊,刚到钦城就给我送这么一份大礼,去,去把莫老七给我叫过来!” 手下松了口气,赶紧下去了。 莫老七还没来,程九先来了。 东兴和安阳的事情让程九接连受挫,走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带着颓丧。 刚叫了一声老板,老K手上的盖碗就朝着他扔了过来。 茶杯打在他的额头,还算烫的茶水从他脸上浇下来,程九疼的捂住脸,却一声都不敢吭。 “跪下。”老K沉着脸,声音听起来却是平静的。 程九眼里闪过一丝不服气,却还是听他的话跪了下去。 “那个姓杜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老K点了一根雪茄:“程九,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过你研制毒品的生意?” 程九低着头,瞳孔里带着震惊的恐惧,脑门已经冒出汗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信任你,让你去处理东兴的事情。” 老K继续说:“事情非但没结束,水似乎搅的更浑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又给我惹出个明面上的命案来,你说,这是为什么?” “东兴的事有人搞鬼!”程九焦急道:“绝对跟瞿白脱不了关系!” “你有证据吗?”老K看着雪茄的烟头,无论是脸上还是声音,都看不出听不出他的情绪。 程九心里捉摸不定,却更加忐忑了,他咬了咬牙:“暂时还没有。” “你过来。”老K招了招手。 程九抬腿就要起来。 “跪着过来。”老K又说。 程九刚提起的膝盖又磕了回去,他低垂的脸上闪过一丝屈辱,朝着老K的方向跪了过去。 此时莫老七也赶来了。 看到地上跪行前进的程九,他先是好奇,而后认出了人,忍不住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程九啊。” 程九膝盖一滞,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前。 莫老七十分讨厌程九,这会儿是不放过一点嘲笑他的机会,继续道:“这是做错什么事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跪着走不好道吧?” 程九双拳攥起,眼眸充血,依旧向前行进。 在莫老七再次开口要笑话他的那一刻,老K那边忽然扔出了另一个盖碗,正正砸在了莫老七的膝盖。 他是侏儒,下盘本来就不稳,如今又完全没有准备,一盖碗过去,膝盖一软也跪了下来。 程九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一笑。 老K抬头,看向远处走来的瞿白,目光收回落在莫老七身上:“你的账,待会算,现在管好你的嘴。” 莫老七脸色一变,一时间风声鹤唳。 程九已经跪在了老K面前。 “伸手。”他说:“掌心向上。” 程九迟疑了一瞬,按照他的说法照做了。 老K又点了一根雪茄。 然后,他拿着两根点燃的烟头对上了程九的手心。 一瞬间,程九脖颈青筋暴起,双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抽离,但已经有两个人上来将他禁锢住。 老K松手,再次烫下去,语气却温和无比:“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想着做背叛我的事?” 手心传达的疼痛一层更比一层重,他全身的神经似乎都爆胀起来,轰的一声,除了钻心的疼,他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莫老七瞟了一眼,后背一紧,莫名打了个激灵。 一点一点地折磨人,从细微的地方入侵,这是老K惯有的手法。 那么,下一个会不会是他? 莫老七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带着恐惧。 “说话。”老K语气平静,看着程九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记不记得我的规矩。” 程九艰难地憋出几个字:“记得。” 老K手上的力道加重,烟头重重地和血肉相较,嘶啦一声,疼痛从手心传导到全身,烟头灭了。 “既然记得,为什么不听话?” 老K一摆手,禁锢着程九的人将人松开了。 明明只是手心受了伤,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比这更痛的疼他们也都受过了,但似乎都抵不上他拿着烟头怼向手心来的痛苦。 程九倒在了地上。 瞿白正好踏进了亭子。 老K拿过毛巾擦手,抬头看他:“你来了。” “嗯。” 瞿白目光淡然,似乎看不到地上的两个人。 第293章 跟我绑一块 瞿白站在了老K身边,目光越过地上的人,去看那栋白色小楼的楼顶。 “你昨晚去哪里了?”老K问他。 “哪里都没去。”瞿白说:“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 说完这话,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声哼笑一声:“倒是喝了两杯廉价的茶,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听到他这话,老K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眼里闪过思索,而后他忍不住笑了笑。 “待会聊完了再去睡会。”老K跟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没了刚才的冷淡。 瞿白应声,又道:“我去看看大哥。” “去吧。” 老K开口:“这两天风大,叫照顾他的人注意着点,屋里弄暖和一点。” 瞿白又应了一声。 他的双脚离开视线中的时候,程九低垂的脸上露出巨大的愤恨。 “对了。” 瞿白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今早得到消息说,蝎子在钦城断了赵五的道,如今赵五下落不明,蝎子收拢了他在东兴的势力。” 老K还没说完,程九猛地抬头:“蝎子去了东兴?怎么能让他去!” 老K没有理会他,只对瞿白说:“困兽之斗罢了,不值得放在心上,也不知道蝎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瞿白唇角微勾:“赵五虽然受了重创,但他手上却有个好生意,上线是谁,除了他没人知道。” 老K仿佛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他手上有个货,提纯精良,咱们手上最好的货都比不上。”瞿白说。 程九和莫老七的目光朝着他看了过来。 老K目光冷了冷:“直到现在,蝎子都没跟我解释这件事。” “他这次过去,带了几个人?”瞿白问。 老K的目光看向莫老七。 沉重的目光压迫过来,莫老七后背一紧,心里叫了声不好,脑袋垂的低低地说:“四……四个……” “是他手底下那几个?”老K问。 莫老七更心虚了,蝎子在东州的时候总是看不起他,这次老K派他去收拾东兴那个烂摊子,他没想着让他好好去好好来,派去的人都不是蝎子手底下用的惯的。 “我在问你话。”老K又问。 莫老七一惊,心一横眼一闭:“不……不是……” 老K的目光越发冰冷:“那你派的是谁?” “刘成和赵奇他们……” 桌上的茶壶被重力扫了下来,玻璃碎渣溅在了莫老七身上,扎伤了他好几处地方,但他现在不敢动弹。 瞿白嗤笑:“据我所知,刘成那几个素来跟蝎子有过节,你把他们派去,到底是帮蝎子,还是害蝎子?” 莫老七心里把瞿白骂了几十遍,开口却只敢道:“我……我没那个心思,我就是看刘成他们会来事……” 瞿白又笑,没再回他的话,只跟老K说:“蝎子这个人有仇必报,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老K看向他,目光询问。 “不是去帮他的。” 瞿白说:“冲着赵五那个上线去的,既然赵五现在没了下落,这个生意还是落在咱们手上的好。” 老K心思有些复杂,此时也只能点点头:“嗯,有什么消息立即告诉我。” 瞿白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朝着小楼的方向去了。 瞿白走后,亭子里一时之间陷入寂静。 许久过后,老K才开口:“程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程九似乎终于找到机会,他急忙开口:“老板,直到现在你还那么信任瞿白吗,你仔细想想,他在东州这几年,我们的人根本就查不到他的行踪,他私下做了什么,我们的人根本就查不到!” 老K眯了眯眼:“所以呢?” “他手底下的人已经脱离了你的控制!” 程九激动道:“一直以来,池潇都对他有感情,而她对瞿白的占有欲的又达到了什么程度您比谁都清楚,瞿白在东州的这几年,池潇派了多少人来盯着他,但是瞿白每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池潇有一次查到没有?如果瞿白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这么防备自己人?” “那你呢?” 老K问:“我倒是挺清楚你的行踪的,可你一边在我面前表着衷心,私底下却想瓜分我的生意,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程九脸色一变,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他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心里话:“我就是看不惯您那么信任他!都是您的孩子,谁又比他差到哪里去了,可是您眼里永远只有他!” 老K笑了笑。 他看向莫老七:“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莫老七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终也只能附和程九的话:“大家……是有一点意见。” 老K站了起来,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眼里却只有冰冷:“我知道他对我没有多少感情,对你们更是瞧不上,他私底下或许有很多弯弯绕绕,但有一点我很确定。” 程九不解地看着他。 老K说:“他跟我绑在一块儿,他就是恨死了我,都跟我绑在一块,我活着,他也就能活着,弄垮了我,他也没什么好过的,你们争相追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不会费尽心思去做,因为他瞧不上那些。” 程九心里忍不住骂了句放屁! 他道:“您就敢保证自己是足够了解瞿白的吗!” “我不用了解你们,我只需要牵制你们,了解一个人对我来说没有必要,我手里,抓着你们的弱点就足够了。” 老K说完,招了招手叫了几个人过来,他点了点程九:“给他点苦头,让他长长记性再来见我。” 很快,程九就被人拖了下去。 莫老七看着这一切又垂下脑袋。 老K却不放过他:“你知道他错在哪儿了吗?” 莫老七没说话。 “他妄想跟我谈感情。” 老K自顾自说:“感情是这个世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人和人之间还是纯粹的利益才最简单,能用就好好留着,不能用,那留着的意义是什么?” 莫老七心里咯噔一声:“这次真是我错了,老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谁都不知道蝎子会在东兴弄出什么光景来。” 老K说:“但他能一过去就卸了赵五,这就证明了他的能力。” 莫老七还是忍不住道:“但那边现在有很多警方的人,谁知道他……” “这倒不是我最担心的。”老K重新坐了下来:“怕就怕他反过头来啃我的肉。” 莫老七看他:“不……不能吧?” “谁知道呢。” 老K冷笑:“莫老七,我先不罚你,你去,把他那个女人给我带回来,人放在我跟前盯着,蝎子行事总归要考虑考虑。 莫老七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我立马去办!” 第294章 你再熬一熬 瞿白站在小楼的窗户处,远远看着莫老七的身影急匆匆地离开了庄园。 他掩上窗户,转身走到床边,淘了个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病人的手。 “再熬一熬吧。” 他自顾自地说着:“再熬一熬,这乱七八糟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病床上的人似乎无知无觉,被他擦拭的手却轻轻一动,像是某种回应。 瞿白给他擦完身体,还替他剃了胡须,最后掖好被子才离开这间房子。 病床上的人呼吸清浅,甚至睫毛都没动一下,但被褥之下的手中,却握着一个小小的药瓶。 莫老七走后,老K刚准备走,就有人拿着电话过来了。 接了电话,他原本还不算恼怒的脸上才浮现了几分不悦:“查清楚了吗,是什么人?” “不知道。”对方说:“但不应该是警方的人。” “那就是张金国找来的帮手了。”老K语气平和了下来:“你先回来,别叫人发现。” “知道了。”对方说。 “等等。”老K很快又说:“把王胜给我抛出去。” “好。” 挂了电话,老K的目光也看向小楼,他笑了笑,自言自语:“一只狡猾的狐狸,也能弄出这么多的事,真是麻烦啊。” 他把手机给旁边的人说:“等会瞿白走后,叫这几年盯着他的那几个人来见我。” 对方应了,他才朝着小楼的方向走去。 瞿白出去的时候,老K也走到了小楼门口。 他抬头看了看这栋楼,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天天看也不过一个样子,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瞿白只说:“大概有点不一样吧,给他剃了胡子,看起来年轻了一点。” 老K笑起来,看似很愉悦,笑完了他才说:“这么多孩子里,我最喜欢你和狐狸,不是没有道理的。” 瞿白问:“她离开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喜欢她,这么多人里面,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吗?” 老K笑,摇了摇头。 瞿白又道:“说实话,我找过几次机会试探过这个人,除了在东州,上次在余吉也试探过,我们甚至住在同一家民宿里。” “哦?”老K问:“那你怎么看?” “十个池潇大概也比不上一个她。” 瞿白的声音里似乎也带了一点笑:“如果她真是我的故人,我想我也能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帮她了。” “你当初可不是帮她。”老K纠正他:“是你想带着她一起逃。” 瞿白没说话。 “你想恢复记忆吗?” 老K摆弄着手上戒指问:“如果你想,我可以想想办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困着你了。” 瞿白脸色沉了沉:“我并不觉得那短短几年的回忆比得上你为了让我忘记这段记忆所受的苦,现在为了记起来,让我再受同样的苦吗,这么划不来的买卖谁愿意做谁就做吧,我不做。” “你恨她?”老K说。 “不恨。”瞿白说:“相反,我对她很感兴趣。” “那就去会会她。”老K说:”也该是见面的时候了。” 瞿白朝他看了过去。 “很快,他们应该就会查到达光来。” 老K抬头看着远处:“作为达光的负责人,你少不了要出面。” “这不是重点吧?” 瞿白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应该说作为余吉那块地曾经的使用权人,我必然会被调查,达光不过是个幌子。” 老K笑了笑:“都一样,只要见上了面,一切就上了轨道了。” “你有把握她会回来吗?” “当然。”老K往回走:“我还有一份大礼等着送给她呢,她不想,也得回家,” 瞿白没再问下去,跟在了他的身后,眸子里却也盛上了探究。 老K这么自信,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清楚的? 还能威胁到迟夏的,能是什么? 是他?是骆寻?还是林错那一帮人? 无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他都清楚他们自身都不会让自己成为迟夏的软肋,但除了他们,还能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 余吉,骆寻和迟夏正在跟经侦的同事做相关的交接。 了解完相关的线索,他们也是时候要回东州了。 刚做完交接,经侦的同事刚走,曹斌就急急地跑了进来:“医院收网了!” 屠国安醒后,徘徊在医院附近的陌生人就多了起来,迟夏很清楚,这是池潇狗急跳墙了。 如果屠国安一直昏迷不醒,又或者他干脆死了,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好怕的,但她不知道的是迟夏他们早就在密室中得到的相关证据。 屠国安一醒,她再和骆寻放出点消息,池潇一定会想着要屠国安的命。 早在迟夏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屠国安就从特殊通道出去,上了一辆救护车,由警方的同志护着离开了余吉。 这个时候,人已经在东州了。 “抓到了几个?有没有池潇?”骆寻问。 曹斌失望地摇了摇头:“那女人跑的比谁都快,而且这种事他怎么会亲自动手,我们就抓到了几个小喽啰,还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什么呢。” “没事。” 迟夏却并不在意:“她这个人特别记仇,在这里受了挫,要想找人报仇也只会找我,再让我遇到她,没她好果子吃。” “那咱们明天回东州?”曹斌问。 “嗯,今天部署余吉的事项,明早就回,不能再拖了。”骆寻说着又问:“还没有王胜和楚宏利的消息吗?” 曹斌叹了口气:“可不是,派出去的同事们什么都没查到,这两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迟夏的手机上正好传来廖刚的消息,她低头去看,见廖刚发了信息过来:“人给你弄明白了,你瞅瞅。” 迟夏点开了一张照片。 “这个人。”迟夏把手机屏幕给骆寻和曹斌看:“查一查。” 曹斌问:“这谁啊?” “应该是池潇的人。” 迟夏把照片给他们发过去说:“池潇向我挑衅的时候发过一张照片,我在里面发现了这个人,这是廖科长帮忙还原出来的,查一查没有坏处。” 曹斌放大看了看那张照片:“啧,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廖刚复原出来的照片,正是程九。 曹斌走后,骆寻问迟夏:“你觉得池潇现在人在哪里?” “当然是余吉了。”迟夏笑了笑:“等咱们回了东州,她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那今晚你跟我在一起。”骆寻说。 迟夏勾唇一笑:“今晚,我要她另一颗牙齿。” 第295章 该算哪笔账 夜。 迟夏房间只留了一盏台灯,她在等池潇。 等的甚至有点无聊的时候,迟夏拿出手机,又点开了廖刚复原出来的那张照片。 因为照片只是一个缩影,还原出来并不那么清晰。 只是脸部经过人像对比技术反而更容易复原,迟夏这次的关注点却不在脸上。 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缩影的人,只是不小心才进入画面中的吗? 迟夏又给廖刚发了两条消息,而后再次放大了这张复原的照片,和池潇发给她的那张原图做比较。 看到一半的时候廖刚的消息回了过来,迟夏返回界面去看他的回复。 看完回复,迟夏笑了笑,她再次点开那张照片,局部放大了照片上那人的上口袋部位。 那个口袋上别着个类似胸针的东西,从图案来看,是两根骨头。 迟夏仔细研究了一下,才确定那并非骨头,更应该说是两根无叶的竹子。 看到这儿的时候,迟夏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猛地回神,下意识先看向窗户的方向,门外传来骆寻的声音:“迟夏,是我。” 迟夏失笑,前去开门:“怎么了?” 骆寻脸色并不好:“说是发现了王胜的踪影。” 迟夏略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时候……在哪儿?” “孤儿院方向。” 骆寻说:“他的行踪这个时候出现,我怀疑是对方设下的圈套。” “是圈套也要去。” 迟夏说:“咱们的人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是对方故意的,现在把他抛出来,说明对方想走下一步了。” “我把老曹留下帮你,我带人过去。” 迟夏下意识就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答应了:“好,你和谁去?” “赵所,还有两个派出所的同事,孤儿院那边还有黑子的兄弟在盯着,人手应该够。” 迟夏忽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用不着这么多人。”骆寻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迟夏脖子有点痒,偏了偏脑袋:“我知道了。” “走了。” 骆寻说着,敲了敲迟夏房间侧对门,很快,曹斌的脑袋探出来:“老大,我懂,你放心。” 骆寻比了个OK的手势才离开。 他刚走,迟夏就把曹斌扯了出来:“就是两个池潇我都对付得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曹大哥,你去,偷偷跟上他们。” 曹斌义正言辞地摇头:“这哪行,万一对方带一帮人来呢。” “你别忘了我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来一帮又能把我怎么样?” 迟夏正色:“池潇不会带那么多人来,她只会找我来单挑,另外有个事我也想确定一下,但骆寻那边就不一定了,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个局,但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必须去帮忙。” 曹斌迟疑,并不想留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这儿。 “只要池潇在我这,我和骆寻就都有把握。” 迟夏脸色严肃了起来:“曹大哥,别浪费时间了!” 曹斌为难至极,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行!我去!” 曹斌很快偷偷离开,远远地跟在了骆寻他们后面。 他们一走,迟夏直接下了楼,民宿的人已经都疏散了,这会儿只有迟夏一个人。 她百无聊赖地等在院子里,直到听到一声轻响的时候才笑了起来。 她起身,拍了拍手:“这么晚才来,见不得人啊。” “少废话!”池潇一身劲装就朝着迟夏过来了:“上次的账这次跟你一起算!” 迟夏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耳垂上的牙齿:“看见了吗,你的牙,待会再给你打一颗下来你信不信。” 这句话成功地惹怒了池潇,她不再多言,手上蓄力朝着迟夏的耳朵抓了过去:“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在逼仄的房间里,迟夏的动作再也不受束缚,没过多久,池潇很明显就开始吃力了起来。 迟夏禁锢住她的一条胳膊,那颗耳钉在池潇眼前熠熠生辉:“用我的代号就算了,连我的名字你都想要,脸呢?” 池潇一脚踢过来:“你算什么东西!” 迟夏轻松躲开,顺便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脸上:“是你永远都在追逐的姐姐!” 那一巴掌让池潇的脸火辣辣的,她恼羞成怒,手里夹着当初偷袭迟夏的小刀朝着迟夏甩了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玩意也是偷学的吧?” 纸牌扔不出去,但扔两把刀子迟夏却很得心应手,不知道她从哪儿一搜罗,相同的匕首也朝着池潇甩了过去。 池潇的小刀擦过迟夏的衣服散落在地,但迟夏的刀子却伤的她措手不及。 “好玩吗?”迟夏冷声冷气:“偷我的东西来对付我,脸呢?” “迟夏,你以为自己很高贵吗?” 池潇连连后退,很快调整好动作:“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棋子,一把他用来杀人的刀,一个试验品而已!” 迟夏嗤笑:“我高不高贵,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给我定义了,一把刀如何,试验品又如何,搞得我会很难过的样子似的。” 迟夏做了个扔刀子的假动作,池潇下意识去躲,在这个空挡里,迟夏已经冲上去在她腿心一踢,池潇腿一软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迟夏又拽住她的两条胳膊,膝盖顶住她的肩胛骨往前一推,池潇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我是兵你是贼,怎么老要招惹我?”迟夏膝盖用力:“你是受虐狂吗?” 池潇哈哈大笑:“那瞿白呢,他也是贼!” 迟夏冷笑:“什么白,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信你记忆没有恢复!” 池潇的脸接触着地面:“你记起来了,迟夏,你一定都记起来了。” “怎么,我记起来了你要认我做妈?”迟夏甩了甩头发,发丝上都是汗。 池潇也不生气了,冷笑一声说:“你知道瞿白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迟夏手上力道不减,声音依旧不在意:“关我屁事,他是你爹?你这么在意?” 眼里却已经浮上怒意。 “在你离开的这些年里,他呀,隔两天就要经受一次测验,老K必须确定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的记忆没有恢复,当然,各种药物注射就不提了,你知道那个测验是怎么样的吗?” 池潇没等她回话就道:“他要被禁锢在椅子上,先承受电击的痛苦,等到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就会有人来做相关的问题测试,大都与你有关,每周一次,你懂吗,迟夏,每周一次。” 迟夏眼眸发红:“所以呢?” “他彻底忘了你。”池潇笑:“甚至恨你,让他这么多年都在吃苦。” “这就是你偷我东西的理由?”迟夏膝盖再次用力,池潇疼的发出声音。 “还有你爸妈。” 池潇猖狂地笑:“他们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活活葬身在火海之中,尤其是你那个好爸爸,啧啧啧,你知道他临死之前是什么样子吗,他在骂你,骂你是个麻烦精,他还说什么来着?哦,对,说你妈妈想死就自己去死,别带上他。” 迟夏并不想探究这些话的真假,但这却是一个很好的发泄机会。 她掰着池潇的肩膀将人翻过来,一拳头打在她的脸上。 “说了这么多屁话,总算知道咱俩该算的是哪笔账了!” 第296章 照片的秘密 池潇受了迟夏两拳头,眼眸里却盛着讥讽看她:“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家吗,不过是个买来的货物罢了!” “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高贵。” 迟夏看着她就仿佛想起瞿白经受的那些折磨:“别跟我比什么有人爱没人爱,你拿什么跟我比?拿贱吗?” “今晚还有没有人来救你?嗯?”迟夏拳头打下去:“总想挑衅我,真是不自量力!” “你还要回去的。” 池潇吐出一口血:“我要看着你重新回到那个地狱,迟夏,你终究还是要跟我一样。” 迟夏笑:“你知道你人生中得到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吗?” 池潇眼里划过一抹好奇。 “事与愿违。” 迟夏拍了拍她的脸:“屠国安醒了,没想到吧?你想过他为什么没死吗,你该去问问你亲爱的爸爸。” 池潇眸光又是一滞。 很快她笑了笑:“你应该过我的日子的,迟夏,你应该跟我一样的。” “可老天爷就是顾念我。”迟夏说。 “老天爷也给过我机会!” 池潇激动了起来:“她也给过我机会!我也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是你,是你抢了原本属于我的机会!因为你,瞿白不惜自己留下,他不惜将我在从光明的口子里拽下去!” 她腿上蓄满了力,像上次一样抡起剪刀腿就要去夹住迟夏的脖子,但这次迟夏早有打算,池潇轮了个空。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迟夏躲开她:“你自己没本事罢了,怎么就这么喜欢埋怨人?” 池潇反攻失败,重新倒了回去。 “这个时候,骆队长那边应该很热闹吧?”她忽然说。 迟夏眼眸一冷:“果然是你搞的鬼!” “也不知道他明知道是阴谋还要去的感觉怎么样?”池潇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知道是阴谋还有脸说!” 迟夏手上用力,卸了她两条胳膊,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掏出个手铐就要往池潇手上铐,但就在手铐刚挨住池潇手腕的时候,墙上忽然跳下来个人。 迟夏一分神,手上的力气一松,池潇也就是抓到这个空隙,一脚踢在了她的肩膀。 “迟夏,你以为老天爷真的只站在你这边吗?”池潇无视疼痛喊了一句。 来人已经冲过来和迟夏打了起来,池潇叫了一声:“走,这里不用浪费时间了!” 她听到迟夏一声闷哼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心里更畅快了。 来人很快退到了池潇身边,在迟夏重新调整好之前带她离开了。 门外的摩托响起来的时候,迟夏才从地上站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而后,她走到光亮处,松开掌心,看到刚才打斗间对方塞入她手中的东西。 一张储存卡。 她心里的猜测成真了几分,池潇身边的那个人的确有可能是自己人。 廖刚复原的那张照片里,人物的脸和其他部位都要经过技术才能清晰起来,但他上口袋处的那两根竹子其实并不难看到。 只是一开始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确认人像上,并没有注意其他。 两根一样长短的竹子图标,迟夏还算熟悉。 她在钦城那个特勤部门时,就听前辈们说过,部门刚刚建立不久时几个前辈就想过做一个他们部门的图标,在很多个方案中,他们最终选择了竹子。 因为部门出任务通常都是两两一组,所以是两根同根的竹子相互依偎,代表彼此依靠和信任,这个图标他们每个人都有,只是平时不会戴,尤其是出任务的时候,也就做个纪念而已。 是以迟夏一开始确实没注意到。 但现在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如果对方真的是自己人呢?除了特勤部门的同事,没有人知道这个图标代表的含义了。 我知道自己从哪来,要往哪里去。 我信任我的战友,如同信任我自己。 我们自同一个根系成长,我们必将践行,一生挺直脊背做人的信念。 迟夏装好这个储存卡,跑到楼上给曹斌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她又给派出所打了过去,组织了剩余的同事立即前往孤儿院支援。 *** 骆寻那边,孤儿院内。 黑子的手下从发现王胜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一步步将人逼进了孤儿院内,只需要等着骆寻他们过来。 骆寻和赵所他们很快赶到,的确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已经无路可逃的王胜。 但意外就发生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 几辆车忽然停在了孤儿院门口将其团团包围,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很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王胜的确只是个诱饵,但骆寻依旧有点想不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而更为可怕的是,对方还有枪。 让他稍微有点欣慰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枪。 骆寻将早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的王胜推到赵所跟前:“赵所,带他走!” “不行!” 赵所又把人给另外两个同事,给他们指了一条路:“那边的口子还没人注意,赶紧带人走!” “所长!” “关键时刻别那么多屁话!”赵所怒目:“分清楚轻重!” 他在所里通常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这会儿脸一拉,两个同事也不敢再多说,眼看骆寻那边有人帮忙,两人赶紧趁着混乱,带上王胜离开了。 黑子那些兄弟们都护着骆寻那边,赵所过去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咱们的人不比他们的少。” 骆寻说:“又有光线限制,赵所,前面三个人手里有枪,你有把握吗?” 赵所一笑:“有没有都要上,没什么怕的。” 对方不给他们再说话的机会,一行人冲了上来,黑子那些兄弟也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会儿竟然一个比一个兴奋。 骆寻和赵所将那三个手上拿枪的吸引到了自己跟前。 因为光线的限制,对方有点施展不开,但这对于骆寻来说并不难,慢慢的,这几个人已经被他和赵所逼到了孤儿院门口的方向。 黑子那些兄弟们战绩也不错。 骆寻身边的赵所忽然哼了一声,他一把将人扶住,低声道:“赵所!” “他们的枪消音了!”赵所说:“我没事,只是擦到肩膀了。” 骆寻拧眉,脸色阴沉。 消了音,对方更加肆无忌惮,骆寻一时之间也有点苦恼。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骆寻心中诧异,却也很快松了口气。 “走!”有人喊了一声,对方开始撤退。 骆寻刚准备追上去,黑子那些兄弟们大喊了一句:“有人受伤了!” 骆寻知道现在追上去也于事无补,他的脚步朝着黑子那些兄弟过去了。 门外,那些人已经上了车离开了。 他跑过去查看黑子那些兄弟的伤势,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有两个看起来很严重,再打下去,谁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此时响着警报的车子在孤儿院门口停下,曹斌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老大!” “怎么是你?”骆寻问:“迟夏呢,她怎么样?” “刚打了电话,她没事,有收获,回去说!” 曹斌用最快的速度说完:“情况怎么样?” 骆寻松了口气,寻找赵所的身影:“还好,赵所也受伤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他跑到刚才和赵所隐蔽的地方,此时赵所靠在地上,骆寻脸色一变:“老曹,过来照灯!” 曹斌立马跑了过去,同时打开了手电筒。 骆寻这才发现赵所并非只是擦伤了肩膀,这会儿人都晕了过去。 “我背!”曹斌把手电筒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就去抓赵所:“我有力气!” 骆寻也没争,应了一声就要把赵所扶起来。 曹斌此时和骆寻是个面对面的方向,他刚准备转身蹲下去,目光却陡然间一紧。 “老大!闪开!”曹斌话音还在空中,人已经扑过去将骆寻一把推开了。 “砰!”地一声。 一声枪响,原本应该打在骆寻身上的子弹打到了曹斌身上。 曹斌目光怔怔地,骂了句脏话倒了下去。 “老曹!”骆寻吼了声,动作上已经将刚才开枪的人给制伏,给他带了手铐。 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引开他,杀了他,迟夏就没有助力了。 竟然是黑子手底下的人,这些日子他们经常打照面,没想到这时候给他来了个灯下黑。 刚才那一波人,只是个幌子。 远处又响起警报声,这次骆寻看到了很多车子开了过来。 黑子那些兄弟们也终于反应过来。 他们争先恐后地冲过来,骆寻吼了一声:“他妈的,先救人!” 第297章 老子真没死 医院。 骆寻和迟夏在两个手术室门口轮流徘徊。 赵所那边医护们进去就没再出来,反倒是曹斌这边,中途的时候护士出来了两趟,骆寻都没来得及问话他们就又急匆匆地进去了。 迟夏再次从赵所那边过来的时候,见骆寻靠着墙蹲在地上,头发揉的乱乱的,两手绕过脑袋相交于头顶。 迟夏走过去蹲在了他旁边。 骆寻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血丝:“他们的目标是我。” “池潇一定会来找我,我们必须要找到王胜。” 迟夏声音柔柔的:“他们料定我们一定会去。” “前面的一切都是做戏,真正的重头戏在黑子那个兄弟身上。” 骆寻懊恼着,又挠了把头发:“迟夏,我总是上身边人的当,如果老曹今晚没来,如果他没来……” “没有如果。”迟夏说:“世上没有如果,不要给自己徒增烦恼。” 骆寻苦笑:“我爸也说过这话。” 迟夏抬眼看了下手术指示灯,掩下眼里的担忧:“我把池潇放走了,故意的。” 骆寻抹了把脸,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老曹说你有新发现,是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在余吉,来帮池潇的那个男人吗?” “记得。” “我怀疑他是自己人。” 迟夏拿出手机给他看相关照片,跟他解释了竹子图标的来源:“我一直在等他,如果他来救池潇,就意味着现在还不是把池潇抓起来的时候,把她抛出去,我们能得到更多线索。” 骆寻看着迟夏手机上的照片,挤出点笑来:“老天爷还是向着我们的。” “谁说不是呢。”迟夏安慰他,指了指手术室的门:“老天爷会继续向着咱们,曹大哥和赵所都会没事。” 骆寻站起来振了振精神,扯了扯衣服下摆:“对,肯定会没事。” 骆寻说完这话没多久的时候,派出所的同事跑了过来:“骆队长,赵所救回来了!” 骆寻心头一颗大石头重重地落了下去。 迟夏赶紧说:“这儿我盯着,你快去看看赵所。” 骆寻嗯了一声,又看了眼曹斌手术室门口那个正在手术中的指示牌,转身跑着去看赵所了。 在他走了半小时之后,曹斌手术室的指示灯终于灭了。 医生出来告诉迟夏:“手术很成功,子弹也取出来了,但是因为子弹太靠近心脏的地方,还需要好好观察几天,待会护士会把人推出来。” 迟夏刷的一下红了眼睛,她点头,跟医生道谢,等他走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骆寻急急地跑过来,迟夏转身看向他,只说了四个字:“命大,活了。” 骆寻张了张嘴,一口气呼出来,往墙上一靠:“他娘的,这臭小子,吓死我了。” 护士推着曹斌出来,他毫无知觉沉睡着,骆寻静静地跟在一旁,小声说:“你醒了你要啥队长都给。” 有个护士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道:“他现在可听不到。” 骆寻说:“那你们都给做个见证。”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车就算了,我买不起。” 提在嗓子眼一晚上的心,这会儿才算是彻底落地了。 安置好赵所和曹斌,天都快要亮了,迟夏和骆寻没再回去,在车里对付着睡了会儿。 骆寻手长脚长,睡得十分憋屈,梦到自己被装在麻袋里伸不开腿脚,一个激灵惊醒的时候差点没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地。 迟夏在后排也睁开了眼睛,盯着车窗顶看了看才问骆寻:“你怎么了?” “做了个梦。” 骆寻腿脚发麻,捞过手机看到林文觉发消息汇报他们在平西县的进展。 他捶了捶腿,恢复知觉后下了车,大清早的,外面一股冷气袭面而来。 骆寻叮嘱了迟夏一句:“有点冷,套件衣服再下来,我先去看看老曹和赵所。” 迟夏打了个哈欠搓了把脸,搂了件衣服下来:“我跟你一起去。” 骆寻跟她一起往医院走,划着手机看完了林文觉的消息。 “老林他们也有发现了。”他说。 迟夏疲惫的脸上有了精神:“乔厅那边不止一次派人去平西县调查过黄维生的详细情况,所有的线索也都在我们拿到的资料上了,他们查到什么了?” “黄维生有个情人,名字叫高兰,他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个高兰的情况,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也就能回来了,回来再跟我们详细说明。” “情人……” 两人进了电梯,迟夏说:“黄维生当年在学校是教文学的,邓润梅却只是个幼儿园老师,而且她从来没有跟随黄维生到东州生活,无论是职业上还是灵魂上,这两人都不怎么配,黄维生的资料上又写的他是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但相关问题描述中似乎没提到过高兰这个名字。” “已经叫人联系他当初辞退的相关当事人了,而且都是他的学生,没有一个叫高兰的。” 出了电梯门,两人都没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们先去了赵所的病房,他主要伤在胳膊和肩膀,这会儿看起来还算精神,他妻子正在医院照顾,骆寻和迟夏进去后她就退了出去。 赵所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脸色复杂:“这帮孩子我是知道的,平时由黑子那孩子带着也都很规矩,帮过乡亲们很多忙,这次的案子他们也是四处出力,这孩子应该是被人威胁利用了,骆队,到时候……” “这事不急,回头再说。”骆寻说。 赵所点着头:“那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事你们怎么解决我都没意见,行啦,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啦,快去看看曹警官。” 迟夏和骆寻又退出来去看曹斌了。 曹斌的麻药劲这会儿才过去,人也醒了过来,迟夏和骆寻进去的时候,他浑身动弹不了,也就眼珠子能转。 盯着骆寻看了好一会儿,他竟然嘴巴一瘪:“老大,你兄弟我差点见不到你们了。” “这不是又见到了,还看到了今天的太阳。” 骆寻看他干涸的嘴唇,拿了棉签蘸了水给他润嘴巴:“谢了啊,救了我一命。” 曹斌咧嘴一笑,看向迟夏:“夏啊,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咱们队长……咱们队长就没了。” “你先别说话。”迟夏看他这状态也松了口气:“好好休息,等我们给你报仇。” 曹斌嗯嗯着,又看骆寻:“护士姐姐说,你要给我买车……真的吗……” “她们听错了。”骆寻收起棉签:“你在做什么梦,你好好休息,队长去给你报仇。” “我那可怜的老母亲,她怎么会知道,她最最亲爱的儿子只是想要一辆车……如今终于逮到了一个讹人的机会却……” “乖。” 骆寻站了起来,手动闭上他的眼睛:“等你好了再讹吧,队长现在要去给你报仇了。” “队长~我的好队长~”曹斌娇滴滴地哼哼。 “我给你请了看护,待会就来,你老实点,有什么情况立马给我打电话。” 骆寻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扯上迟夏出去了。 曹斌哼哼唧唧叫着队长直到他关上了病房的门,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闭上眼睛自言自语:“老天爷,谢谢啊,把我小命还回来了……” 第298章 戏有点过了 迟夏和骆寻回到派出所,洗漱了一下,先去见了那个开枪的人。 派出所的同事将人带来审讯室的时候,对方脑袋低垂,甚至不敢抬头看骆寻他们。 迟夏让派出所的同事出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骆寻问。 “毛达。” “哪个毛,哪个达?” “羽毛的毛,发达的达。” “毛达,好名字。” 迟夏问他:“朝自己人开枪,你想过怎么跟黑子交代吗?” 听到黑子,毛达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他沉默了一会,只说:“我对不起黑哥,我愿意承担后果。” “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迟夏说:“你想杀的那个人,黑子真心实意把他当哥,你帮的那个人,是黑子恨之入骨的仇人,还有,你知道杀害一个警察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看不清毛达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我没办法。” “你有。”骆寻开了口。 他说:“你岳母生病,你妻子生病,你可以跟黑子开口,你可以跟你那些兄弟开口,你甚至可以跟我开口,跟我身边任何一个人开口,凭借你跟他们的感情,对我们的帮助,没有一个人不会帮你,但你选择了什么?你选择了下下策。” “他们帮我太多了!” 毛达抬起头来,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黑哥,那些兄弟们,他们都是苦命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能再拖累他们了。” “别傻了。” 迟夏说:“你是短时间内获得了给你岳母和妻子治病的钱,先不说你在黑子他们那里失去了什么,你妻子她们这辈子只会遇到这一个困难吗,你把自己搞进来了,以后怎么办?你但凡用脑子想一想就不会这么蠢!” 毛达再次垂下脑袋:“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对方利用的就是你的急。”迟夏叹了口气:“你让黑子到时候怎么办?” 毛达没再说话,不久,骆寻看到两滴眼泪从他眼里掉了出来。 他们没再揪着这个问题,让他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昨晚将赵所和曹斌送进医院后迟夏就让黑子那些兄弟们去查了毛达的情况,能让毛达做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家里人了。 他们这帮人从小就无依无靠被人利用,后来黑子终于把他们解救出来,过了几年乱七八糟的日子。 后来黑子出狱,把他们聚了起来,他们一帮人跟着他在这个地方一步步地扎下根来,他又无比幸运地找到了妻子。 对毛达来说,家人是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是他可以不假思索,不分对错就可以牺牲自己的存在。 除了迟夏和骆寻,黑子那些兄弟更难受。 明明能大家一起解决的事,你怎么偏偏就要走最错的那条路? 问完了所有的话,迟夏和骆寻起身离开。 毛达忽然叫住他们:“骆队!麻烦你……麻烦你告诉黑哥一声,我毛达对不起他,我下辈子当牛做马给他赎罪。” “上辈子下辈子的事没人做得了主,这话我带不了。” 骆寻说完这话,和迟夏出去了。 出去没几步,有个派出所的同事跑过来说:“骆队长,你赶紧去门口看看吧!” 骆寻和迟夏跑出去,就见黑子跪在派出所门口。 骆寻当下冷了脸,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给我起来!” “哥。”黑子抬头,脸上除了浓浓的愧疚就是疲倦:“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骆寻加重声音:“起来!” 黑子这才站起来:“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我腿都软了,我想杀了那臭小子的心都有,可是哥,那小子向来就是开不了嘴的性子,他岳母跟媳妇对我们都特别好,她俩身体都不好,尤其是他岳母,这次是两个人都病了,他……他媳妇还怀孕了……” “那些王八蛋就是因为这个才找到他的!” 黑子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他们最知道怎么拿捏人的软肋了!那小子自己也他妈的傻蛋,就这么给人家当刀使了!” “行了。” 骆寻摸了摸黑子的后脑勺:“这个事先放一放,我想想到底该怎么处理,你先去看看他家里人的情况,再回来跟我汇报,我现在还有急事要处理。” 黑子不敢再替那小子说话,当下只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骆寻又把人叫住:“回去洗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再去,别让他家里人看出端倪。” 黑子有点哽咽,又嗯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迟夏这才走上来,叹了口气:“黑子也是不容易。” 骆寻看着黑子的身影拐过弯,转身跟她往里走:“他是个有骨气的人,但为了手底下这些兄弟是说跪就跪,是真把这些人放在心坎上。” “毛达也是看守屠国安的那批人,一直以来屠国安那边没有出过纰漏,我们其他地方也没有出过问题,他最后选择对你下手,看得出来也是走投无路了。” 迟夏说完,撇撇嘴:“但我心里还是很生气,曹大哥现在还躺在医院,如果他昨晚没赶到呢,结果会怎么样,我觉得我可能会作出一些冲动的事。” 骆寻看到她眼里货真价实的怒气,赶紧笑了笑:“我也生气,所以这件事先放一放,咱们现在去会会那个王胜,看看他们故意把这个人给咱们抛出来,到底想演什么戏。” 王胜被带回来之后就一直被关在另一间审讯室里。 迟夏和骆寻进去的时候他惊慌失措地跳起来,下一秒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警局,忽地就松了一口气。 迟夏发现了他这个情况,眸光微凛。 两人坐了下来,骆寻先开始问话。 刚问了姓名和年龄,王胜迫不及待地打断他:“警官,你们是警官吧,你们真的是警察是吧?” “货真价实。”骆寻脸色肃然。 迟夏这时候才说:“为什么要确认我们的警察身份?小野子坡发现尸体到昨天晚上为止,这中间的时间你在哪里?” “鬼!有鬼!”王胜神神叨叨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我被鬼抓走了!” “什么鬼?”迟夏顺着他的话问。 “很可怕,很可怕的鬼!”王胜眼神涣散:“很多鬼!他们要杀了我!” “在他们那里,你过得很惨,是这个意思吗?” 王胜愣了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做了个防备的姿势往后一躲:“他们每天都打我!” “打你干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他们把你关在哪里,给你吃饭吗?你能自由行动吗?”迟夏又问。 王胜似乎在仔细回想,他猛地一个受惊,连连摇头:“笼子里,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不给我饭吃!我哪里都去不了!” 迟夏往后一靠,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圆珠笔在指尖晃了晃。 骆寻侧头,跟她对了眼神。 两个人都扯了扯嘴角。 笔尖点了两下,迟夏朝着王胜扬了扬下巴:“行了,别装了,戏有点过了。” 第299章 去精神病院 王胜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过了几秒委屈而激动地站起来:“我没有骗人!” “不是谁都可以进笼子。” 迟夏慢悠悠开口:“距离小野子坡的案子过去了这么久,你说你被人关在笼子里,不给你饭吃,可我看你倒是挺健康的,跟珠圆玉润也就差了那么一点啊。” 王胜的身体僵了僵,但目光里依旧带着傻气,他疑惑地看着迟夏,似乎并不懂她在说什么。 “如果你是演员,那你的演技很出色。” 迟夏说:“但我知道导戏的人,他的初衷绝对不是让你这幅样子来见我。” 王胜傻乎乎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啊?” “老K估计也不知道手底下人的事情做的这么差吧,明知道你要面对的是我,还让你这么圆滚滚的来见我,王胜,虽然你身上有伤,但这一点并不足以证明你刚才说的一切,你说的笼子里我待过,我出来的时候可跟你不一样啊。” 王胜皱了皱眉。 “狐狸不会这么没脑子,老K手底下那几个年轻的更不会,那么,让我猜一猜,是谁负责安排你的……” 那支笔又点了一下桌子,迟夏偏了偏脑袋:“莫老七?也就只有他那么愚蠢的想要投机取巧了。” 王胜垂了垂脑袋,目光被头发挡住。 迟夏看了眼骆寻,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骆寻朝她一笑,看向王胜的时候脸色又严肃了起来。 “王胜,我们知道你是对方的棋子,你什么时候出现,向我们传达什么样的线索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我还挺好奇的,你父母已经双亡,也没有妻儿,对方能威胁你,让你心甘情愿为他们做事的缘由是什么?” 王胜把自己缩进椅子里,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赌博?女人?朋友?义气,还是什么把柄?” 骆寻继续开口:“这其中哪一个可以拿捏的住你?又或者说,只是因为屈服于对方的狠厉和残忍?” 王胜不说话。 迟夏轻轻摇了摇头:“以他的能力和作用,还不足以引起老K的注意,或许他只是知道王胜这个名字,需要用这个人做什么事,至于其他的,并不在他的考虑中。” 看到王胜的目光瞟了他们一眼,迟夏启唇一笑:“莫老七那样的人,他抓着你什么把柄了?” 王胜依旧垂头不语。 迟夏又看了骆寻一眼。 骆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审讯室里:“这时候你还在我们跟前装傻!” 迟夏忍着笑:“骆队,该担心的又不是咱们,根据咱们得到的线索,我们有很多个方向去调查,至于他,这条路走不通,他就是个废棋,一颗废棋,就看对方怎么处理了。” 她直接收起东西站了起来:“骆队,把他放了吧,别在一个傻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骆寻冷冷地嗯了一声,也站起来跟迟夏出去了。 审讯室的门开着,很快就有人进来解开了王胜手上的手铐。 他茫然地看了眼大开的门,眼里的傻气逐渐消散,终于开始认真思考他们的用意。 迟夏和骆寻也没耽搁,两人直接走到了赵所的办公室。 “他还在试探我们。” 迟夏一进去先倒了杯水:“让派出所的兄弟去赶几次,咱们该干嘛干嘛,实在不行把他丢出去。” 骆寻也接了杯水,笑道:“你这个办法可有点冒险啊。” “跟他们打交道,就看谁更豁得出去。” 迟夏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能打败赌徒心态的,是比他们更有底气的赌徒心态,王胜不会是什么大鱼。” “有个问题。” 骆寻说:“小野子坡案子应该是池潇弄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测试屠国安的真假,王胜既然也在这个案子里,那他更应该是池潇的人。” “你太小瞧老K了。” 迟夏撇撇嘴:“池潇也不过是老K的棋子,他也在利用池潇,一步步地跟我取得联系,王胜到底是谁的人还说不定呢。” 骆寻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叫了两个同事进来,让他们把王胜赶出派出所的大门。 不出所料,王胜一直徘徊着不敢离开。 他再次使出装疯卖傻那一套要寻求警察的庇佑,派出所的同事将他又轰出去三次后,骆寻走了出来,叫人把他送去精神病院。 派出所的同事照做,拖着王胜快要上车的时候,王胜忽然扒住车门大喊:“我要见迟夏!我要见她!” 派出所的同事寻求骆寻的意见。 骆寻抬抬手:“别理他,送走吧,疯里疯气的能说什么。 派出所的同事继续将人往车里塞。 “孤儿院!瞿白!我知道你们想查什么,我知道你们想查孤儿院,我有线索!” 他这么歇斯底里地吼了好一会儿,骆寻才让派出所的同事将人又带回来了。 “我要见迟夏!”这会儿王胜倒是没有了一点疯癫之意。 迟夏走出来对骆寻说:“我说什么来着,对付神经病就只有进精神病院了,派出所能治什么病啊。” 王胜深吸一口气,对迟夏说:“我要单独跟你说。” “不行。”迟夏直接回绝:“爱说不说,不说就去你该去的地方。” 王胜冷笑一声:“你确定有些东西要让他知道吗?” 他看了看骆寻。 迟夏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现在是你要配合我,别给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挑拨离间,我最烦这个了。” 她对派出所的同事说:“把他先关进审讯室。” 王胜一急:“你现在不跟我聊?” “你以为我们得围着你转是吗?”迟夏扫了他一眼:“你越急我越高兴。” 骆寻让派出所的同事把他带进去。 “葛静怡!”王胜被拖进去的时候大喊:“你不担心葛静怡吗!” 迟夏和骆寻同时变了脸色。 两人对视一眼,骆寻已经要往里面走,迟夏掏出手机打算给葛静怡打电话。 迟夏的电话还没拨出去的时候,黑子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了过来。 “哥!迟警官!”黑子远远地叫了一声。 迟夏要拨电话的手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叫了声骆寻,将人扯了过来。 黑子的车子也停在了他们面前。 “刚得到的消息。” 黑子一个大喘气,明明是骑着车来的,脑门上却满是大汗:“八爷发给我的!” 听到葛静怡的名字,迟夏和骆寻把他的手机夺了过来。 看完黑子手机上的内容,迟夏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300章 葛静怡捉鳖 黑子的手机上,正是葛静怡传来的信息。 一张照片,莫老七被五花大绑,脑袋上还套着黑布袋,在他四周还散着几个莫老七的手下,无一例外都和莫老七一个狼狈样子。 葛静怡穿着和迟夏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身小皮衣,扎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欢天喜地在照片里比了个耶。 事情回到前一天晚上。 葛静怡的那间小诊所在一条巷子里,白天就没什么人,到了晚上就更显安静了。 尤其是这两天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管不住自己的手,唯一的两个路灯也“莫名其妙”的坏了。 只有巷子尽头的路灯隐约能透进点光来。 简直是个为非作歹的好地方。 葛静怡每天十点左右就会回家,这次却一直待到了十二点。 出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什么午夜活动,穿的那叫一个火辣辣。 她关上诊所的门,卷帘门拉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卡住了。 葛静怡弯腰查看,还没查看出问题来,一双手就挨了过来,一道油腻腻地声音也随之响起:“小妹妹,门坏了啊,哥哥帮你关啊。” 葛静怡没说话,屁股一缩,往前移了移。 莫老七得寸进尺,手又追了上去:“怎么还害羞了呢。” 葛静怡手上一用力,卷帘门猛地拉了下来,与此同时她也开了口:“小弟弟,长得还没姐姐腿齐就出来闹腾啦?” 莫老七脸色突变,面前的人说话是个男声,根本就不是葛静怡! “臭不要脸!” 假扮葛静怡的男人一高跟鞋踢了过去,莫老七倒在地上:“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就你这样我还怕自己做噩梦呢!” 莫老七带来的人呼啦一下从阴影处跑了出来,挡住了前后的的出口。 “那个女人呢!”莫老七见自己的人都跑出来了还没有人来帮他:“把她交出来我就饶了你。” “饶你妹啊饶!我怎么知道那女人在哪儿,爷爷冲着你来的!” 男人浓妆艳抹还穿着紧身裙,戴着大波浪假发,风从巷子吹进来,头发丝老往他脸上糊。 “你……你不是她的人!” 莫老七忽然意识到什么,冲着手底下人喊:“他妈的愣着干嘛,上啊!” 就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巷子里的几扇门同时打开,从里头又跑出来一波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假扮葛静怡的男人踢掉高跟鞋,从胳肢窝里掏出个黑袋子来,一脚压着莫老七的背,先把他的脸给罩住了,然后才把他的手脚给捆了起来,跟拎个小鸡仔似的找着空隙将人带了出去。 他们的人手远多于莫老七带来的人,没多久那些人都被他们给绑了起来,又很有默契地给他们都套上了头套。 有人已经开车等在巷口,这些战利品都被推搡进了车里。 葛静怡这时候才从其中一扇门里出来,她没说话,走到莫老七跟前先来了一套拳打脚踢组合拳,这才点了点其中一个兄弟。 那兄弟开口,声音粗厚:“把他给我带回去,好好算算这笔账!” 莫老七也被人带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假扮葛静怡的兄弟一把薅下了假发扔进另一个人怀里,搓着胳膊跺着脚:“不行了我要换衣服去了,冻死我了,我裤裆都漏风了!” 葛静怡跟其他几个兄弟哈哈大笑,赶紧让开地方让他去换衣服了。 他走后有人问葛静怡:“老大,为啥不让他知道是咱们抓了他啊?” “那多没意思。” 葛静怡眼里浮上冷意来:“让他害怕害怕,说不定我姐们儿还有其他的打算呢,咱们也赶紧过去,别让大家不小心弄巧成拙了。” 葛静怡他们很快又赶到了关莫老七的地方,这才有了黑子带来的这张照片。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阿德全程看着这场瓮中捉鳖的游戏结束。 他没有回庄园,而是去了瞿白的一间公寓,这也是老K知道的瞿白在外的住处。 去见瞿白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愉悦:“葛小姐那边已经结束了,她挺聪明的,莫老七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抓了自己。” 瞿白听完他的说法也笑了起来:“既然这样,就把这个脏水泼到赵五爷身上去。” 阿德有点担心:“不会露馅吧?” “不会。” 瞿白说:“有林错他们的帮助,蝎子很快就会在东兴站稳脚跟,赵五爷在警方手上,能露什么馅?到时候那位的注意力必然要分一部分到东兴去,迟夏这边就轻松了。” “那就好。” 阿德也松了口气,又道:“昨天老K叫了那几个在东州盯着咱们的人过去,要不要做点准备?” “这个你注意着点,咱们做的隐蔽,他们应该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对了,根叔那边怎么样了?” “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带着儿子的骨灰回老家了,我派了两个信得过的兄弟跟着,另外石天一那边也有人护着。” 瞿白叹了口气:“那就好,如果可以的话,先别让他们回东州吧,等所有的事情了了再回来。” 阿德点头。 *** 迟夏那边。 看完葛静怡那边的前因后果,迟夏说:“将计就计,我倒要看看他们给我挖了个什么坑。” 她和骆寻重新回到审讯室。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差。 迟夏一进去就将手上的笔录本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两手一撑质问王胜:“王胜,我的耐心很有限,你最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要不然我没心情看你演戏,尤其是你在这里跟我讲条件。” “去查达光,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王胜说:“至于什么葛静怡,只是对方让我告诉你的,我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她被抓了,是不是?他让我告诉你,是你害的。” “所以对方有没有告诉你,我该怎么才能救她?”迟夏问。 “不急。” 王胜说“他说不急,该见面的时候你们就会见的。但你想要她好好活着,就准备钱,一百万,然后放我走。” “楚宏利呢?” 迟夏坐了下来,她挽着胳膊:“你一直刻意忽略楚宏利是为了什么,我想这才是你最有筹码的东西吧?关于屠国林,关于祥滨集团,关于楚宏利,你没什么说的?” 王胜眼神一晃:“没有。” “我这个人脾气实在不怎么好。” 迟夏脸色又冷了冷:“尤其是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你知道通常这种时候我会怎么做吗?” 王胜还笑了笑:“怎么做?” “相比受人挟制,我宁愿自己去找答案。” 迟夏冷笑,盯着他说:“带着你的秘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跟他废什么话。”骆寻站了起来:“走。” “嗯。” 迟夏起身:“就送他去精神病院,做个检测报告再说,他前面的表现我们也有录像凭证,到时候领导又不能说我们什么。” 好,骆寻应了一声。 眼看着他们走出去了,王胜脸上露出焦急之意,派出所的人要进来的时候,他大喊:“我知道和屠国林合作贩卖毒品的人是谁!我也知道他们把那些毒品卖给了谁!” 迟夏又走了回来:“莫老七,我也知道。” 王胜一愣,倒没想到她真知道。 “还有一个!” 他很快又说:“程九,那个男人叫程九!屠国林的那些枪就是从他那里拿的!还有一种药,都是程九给他的!” 这是个意外收获。 “那楚宏利呢?”迟夏又问:“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了。” “楚宏利手上有证据。”王胜叹了口气说。 “所以,想杀楚宏利的人是程九。”迟夏说。 王胜点头。 “那他现在在哪里?”王胜摇头:“不知道,程九也在找他。” “你是程九的人,还是莫老七的人?”迟夏问。 “程九的。”王胜说:“他让我在祥滨集团盯着屠国林。” 迟夏听完,勾了勾唇角,和骆寻出去了,任凭王胜在后面喊叫也没有再回头。 等走了出去她才笑了笑:“你看,我就说他身边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想对付他。” 看她笑的那么开心,骆寻说:“既然你这么开心,那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第301章 都想当别人 迟夏好奇地看向骆寻:“什么好消息?” 骆寻一笑:“张队找到了。” 迟夏一喜:“林大哥他们找到的?” 骆寻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老林他们可找不到,是另外一个人。” 迟夏一皱眉:“谁?” 骆寻压低声音:“炸弹。” “啊?”迟夏没想到从他嘴里能出来这么两个字:“什么意思,代号?” 骆寻点头:“嗯,来余吉的时候乔厅长跟我单独聊了聊,他告诉我,我们这次的任务中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无法联系对方,但他可以联系我,昨天他给我传来了消息,只告诉我不用担心张队的情况。” 迟夏松了口气:“不瞒你说,张队一直是我担心的一个变量,现在好了,我可以跟老K叫板了。” “还有个事。” 骆寻给她听了段录音,正是假迟夏找到张金国的时候说的那段话,江疑都录下来了。 迟夏听完,脸色冷了起来。 “如果不是我们率先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没有提前告知常局他们,张队一旦上当,我必然会从这个任务中除名。” 她磨磨牙:“真坏!” “我想老K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收到了那段视频。”骆寻说。 “让我好好想想。” 迟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计划和控制之内,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想怎么做?”骆寻问她:“将计就计把张队放出去?” “是个好办法。” 迟夏一笑:“让这几位老头演一场戏也不错,但这件事我们现在不能冲动,我们先想想,如果真要演,演成王胜那样可不行,太容易穿帮了。” “那莫老七那边咱们怎么处理?”迟夏问骆寻:“可不能让葛静怡冒险。” “常局已经出手了,不用咱们操心。” 骆寻说完,捏着下巴:“我现在有两个疑问,你想不想听一听?” 迟夏笑:“巧了,我也有。” “那你说。”骆寻说。 “你说。”迟夏撇了撇嘴:“我缓缓嘴皮子。” 骆寻无奈而笑:“第一,石天一收到的假迟夏的视频从哪里来的,我们心里大概都有个猜测,但是,那位炸弹先生为什么没有怀疑过你的真假呢?第二,莫老七是老K的手下,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除非葛静怡提前就做了充足的准备,那么,她是怎么知道对方要对她下手的?” “你就差把瞿白两个字说出来了。” 迟夏蹲了下来,撑着下巴在想什么:“这段时间我一直联系不上师姐他们,这种情况只能证明他们在执行任务,这个炸弹……” 她说着掏出电话想再联系一下林错:“东兴是老K一个重要的据点,如果师姐他们在东兴弄出点动静,势必吸引老K的注意力。” 如果瞿白也找了师姐呢?他那么谨慎的人,计划了这么多年,绝不会贸然行事。 那么东兴一定会在瞿白的计划之内。 “不用打了。”骆寻忽然开口打断他,把手机给她递了过去:“你看这个。” 手机上是乔立夫发来的文件,正好是两分钟之前,他们正聊的起劲,谁都没有注意到。 看完那份文件,迟夏和骆寻相视一笑:“现在才是回东州的最佳时机。” 有林错一行人在东兴牵制,莫老七在他们手上,还有一个不定时炸弹隐藏其中,他们回东兴撬开达光集团,时候正好。 *** 东州。 瞿白去见了老K,陪着他吃完了早餐。 老K心情不怎么好,一顿饭下来没说一句话,气氛很压抑。 瞿白吃完擦了擦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迟夏他们这两天就会回东州,我先去做点准备。” 他起身就要走,老K放下手里的刀叉开口:“余吉和东兴的事,你不打算跟我聊聊吗?” 瞿白沉默了几秒,又坐了下来:“如果是聊狐狸去做掉骆寻,却因为一己私欲去挑衅迟夏,又或者说是平西县那个和迟夏一模一样的女人,我自认我没什么可聊的,这些事从头开始就没有人知会过我,我更没有知情权,我还以为您觉得我不配呢。” 老K脸上满是怒意,手中的刀叉重重扔在桌上:“但你什么都知道!” “我是知道。” 瞿白面不改色:“在这个地方生存,如果我没有能力知道他们几个在背后做什么,那我是不是要眼睁睁的等着他们戳我刀子,这是您教我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她呢?”老K拍了拍手,那个假迟夏就进来了。 瞿白看到对方的时候,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点惊讶之意,但很快他就笑了:“原来是这样。” 那女人站在了老K身边,好奇地打量着瞿白。 瞿白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看向老K:“所以赵五爷那个局,也是您安排的,这个女人是您的人。” 老K倒是有点不自然,但很快就一闪而过:“你逐渐脱离我的控制,我总得证明一下我的孩子还把我当不当一回事。” “当然,这是当然。” 瞿白捏着拳头,忍无可忍把手边的杯子扫了下去:“我从来没想过要不要让你信任我,但是,我很不喜欢这种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这么多年,试探的还不够吗?” “够,当然够。” 看他痛苦而又愤怒的样子,老K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种愉悦的快感:“那么多孩子,我还不够信任你吗?” 瞿白冷笑:“你对我的信任,不过也是牵制和威胁罢了。” “那你想过背叛我吗?” “想过,当然想过,你手底下谁没想过,您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很多余吗?” “老三,有时候我真看不明白你。” 老K说:“那么多孩子里,你离我最远,可我又最信任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根绳上的蚂蚱,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为什么。” 瞿白平静下来:“这些东西你该去教教程九和狐狸他们,毕竟私底下手脚做的最多的不是我。” “或许只是你最聪明,干爹没发现呢?”假迟夏笑眯眯地开了口。 “对,这话说的倒是挺对的。”老K点了点瞿白说。 瞿白慢悠悠地朝她看过来:“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当别人呢?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假迟夏脸色一变,很不高兴。 “您看他!”女人晃了晃老K的肩膀:“说的这是什么话!” “跟你比起来,狐狸的确好一点。” 瞿白冷冷地看着她:“她至少知道要留着自己的长相和骄傲,她靠近迟夏,活的却是她自己,而你……” 瞿白讥讽一笑:“他把迟夏当女儿,而你,顶着迟夏的脸,却想当他的情妇,我看你是连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娇柔献媚,只会让他厌恶你。” 那女人被说的面红耳赤,放在老K肩膀的手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缩回去。 老k皱了皱眉,眼里也闪过不悦。 第302章 什么才叫好 瞿白看着她的样子厌恶地移开目光看向老K:“如果没事的话,我去看看大哥就回去了。” “程九和狐狸弄出来的烂摊子你真不打算帮了吗?”老K问。 瞿白又笑了笑,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只要不影响到我,我巴不得他们受点教训,这忙我不帮。”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和迟夏见面?” “快了。”老K重新捡起刀叉:“你好好准备。” 瞿白嗯了一声离开了。 老K盘子里的东西没怎么吃,瞿白一走,他重新拿起刀叉吃了起来,全然无视了身边的女人。 假迟夏自己先受不了,娇媚地叫了一声:“干爹……我才刚来他就这么对我,他也太不尊重您了!” 老K手上动作没停,却轻轻皱了皱眉,往嘴里塞了口牛排。 “我也不是故意失败的……” 女人再次放软语气:“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怎么就出现了个人,您说……会不会是张金国的同伴?那个丁山海?” 老K依旧没说话,慢条斯理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 然后他才开口:“老三说的对,我从来把迟夏当女儿。” 女人一听这话,面色大变,顿时跪了下去:“干爹,我错了!” “我喜欢的那只狐狸,从小就有一股不认命不服输的劲。” 老K继续说:“还有,她只叫我父亲,这些我应该都教过你吧?” 女人身体一颤,腰身佝偻的越低了。 “任务失败还给自己找借口!” 老K手上的切刀甩了下去,划伤了对方的胳膊,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这次,女人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老K吸了口气,他闭了闭眼睛:“我养了你那么久,好吃好喝供着你,让你好好学她,你最后就给我学成了这个样子?” “可莫老七……莫老七说……”女人吱吱呜呜,欲言又止。 老K拿起毛巾擦手:“他说什么?” “他说您喜欢我这样的……” “废物!”老K一脚将人踹翻,对手下人道:“去,把莫老七给我叫过来。” 手底下人很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有些惊慌:“老板……莫老七一晚上没回来。” “联系他。”老K说:“让他立马来见我。” 手下人应了一声,很快又跑了出去。 老K无视了地上的女人起身离开。 “父亲!”眼看着他要离开,地上的女人赶紧叫了一句。 老K背对着她摇了摇头:“让程九处理了,我不希望她再顶着这张脸。” 听到这话,女人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 瞿白从小白楼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正抬着假迟夏往反方向走,他离开了这个庄园,阿德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一上车,阿德的目光就朝着车后座瞥了一眼。 车里有东西。 瞿白瞬间会意:“让达光那边准备准备,要跟迟夏打照面了。” 阿德应了一声,又道:“咱们的人到现在都联系不上蝎子,要不要派人过去把他给做了?” “咱们人手不足。” 瞿白似有疲惫之意,他叹了口气:“先看老板那边怎么处理吧,他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让咱们的人继续找赵五爷那个上线,这条线必须握在咱们手上。” “知道了。”阿德一本正经:“那狐狸和程九那边,咱们真的不帮吗?” “只要不威胁到集团的发展就不用管,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瞿白说。 该传达的意思都传达完了,两人没再说话,车子开到了公寓。 从车库出来的时候阿德才压着激动说:“找到楚宏利的下落了。”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就连瞿白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来:“还是老规矩,线索传给石天一。” 阿德有点迟疑:“这个时候把楚宏利抛出去会不会有点早了?” 瞿白畅快一笑:“是有点早,但迟夏和骆寻又不傻,这个人放在咱们手上容易出事,还是给他们,至于什么时候再把他拿出来,他们有分寸。” 阿德记下:“老K那边估计得乱一下了。” 瞿白只是一笑:“前两天让你查林枫的下落,你查的怎么样了?” “他把池潇从迟小姐手里救回来了,池潇伤的挺重,现在应该在休养。” 瞿白的步子顿了顿:“从迟夏手里救回来的?” 阿德很确定地点了点头。 “迟夏受伤没有?” 阿德摇头:“没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瞿白眉头微拧:“骆寻差点遇害的事情是我们疏忽了,你整理一下余吉这两天发生的事,我想研究一下。” “已经整理好了,不过您还是先休息会吧。”阿德有点担心他。 瞿白笑:“事情结束了有的是时间休息,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儿,哪里有心情休息,还有,葛静怡那边怎么样了?” “警方已经暗中带走了莫老七那伙人,至于葛静怡和蝎子他奶奶,警方也已经保护起来了。” 瞿白舒了口气:“那就好,至少蝎子那边能彻底放开手脚了。” *** 池潇的伤很重,从余吉回来后就一直在昏睡。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先看到林枫站在窗前的身影。 她没有声张,盯着那道背影看了很长时间,直到林枫转过身来,她很快又闭上眼睛。 林枫走到床前,拿过柜子上的棉签和水蘸湿她的嘴唇,又拿了毛巾擦拭她的手。 等他做完这些的时候池潇才睁开眼睛。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林枫猛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站在她的床前,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池潇心里莫名一酸,却是很不悦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迟夏那里?” “猜的。”林枫就说了这么两个字,又垂头不语了。 池潇被他这幅样子气笑了,但胸口疼的她都不能大口呼吸,心里对迟夏的恼怒又加多了几分。 “骆寻呢?”她调整气息:“骆寻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林枫实话实说:“原本一切按计划进行,但姓曹的那个警察忽然出现,替骆寻挨了一枪。” 池潇咬了咬牙,忍不住捶了捶床,引起咳嗽,疼的她泪花都出来了。 “何必跟她比。”林枫顺着她的气,又给她喂了水:“你做自己就很好。” 池潇调整着呼吸,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呼吸恢复正常的时候她才哼笑一声:“林枫,我从来没有做自己的机会,从来没有。” 林枫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池潇觉得好笑,她笑起来,胸腔传来痛意,却让她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我其实不讨厌迟夏,我只是嫉妒,我羡慕她能过我想过的日子,嫉妒所有人都向着她。” 池潇也不知道是在跟林枫说还是跟自己说:“我们明明从同一个坑里往上爬,明明大家都辛辛苦苦爬了上去,只是因为没有人拽我一把,我就得重新跌回地狱里。” “一开始我怨恨自己没本事,后来我看到她过的那种日子……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我对她的讨厌,你懂吗,不是恨,只是讨厌,从羡慕到嫉妒,再从嫉妒到想要毁了她的好日子。” 林枫沉默了好半晌,只说:“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池潇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好?那是你没见过什么叫好。” “什么叫好?”林枫问。 “人活在阳光下才好,简简单单,一日三餐,朝九晚五,有朋友有亲人才好,咱们啊……” 她叹了口气,冷冷笑着:“咱们只是杀人的机器,取乐的玩具,咱们是这个世界上的臭虫,人人都想消灭咱们。” 这一次,林枫抬头看向她。 池潇也看他,她又笑:“但没办法,路已经走成这样了,迟夏她本来就该是跟我一样的臭虫,我就是拽,也要把她拽到这个坑里来。” 第303章 蝎子的电话 池潇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她无视身上的伤张狂地笑,笑完了又忍不住咳嗽。 林枫没再说话,只是倒了水给她递过去。 池潇恢复了平静,她看着林枫:“但我还是谢谢你,救了我这么多次。” 林枫神色平静:“我的职责。” “这世上没有谁是谁的职责,人来这个世上本来就是自己活自己。” 池潇说:“林枫,我欠你的,我会还。” 林枫脸色未变:“你好好休息吧。” 池潇摇头苦笑:“任务失败,老头子那边我还有得受,你瞧吧,咱们这种人,哪里能活自己,不过就是个工具。” “你厌烦吗?”林枫问。 “厌烦?” 池潇嗤笑一声:“那也要看我有没有厌烦的资格,在恶魔手底下讨生活,谁有资格说厌烦,厌烦又能怎样,反抗吗,反抗的意义又是什么,不如让自己在有限的环境里活的轻松一点,这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就不要拿来折磨自己了。” 她很少这么跟人说话,如今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好笑。 “你出去吧,那边有人来的时候再叫我。” 林枫应了一声,带上门退了出去。 但池潇从昏睡中醒来,昏昏沉沉反复了几次,才发现老K这次并没有派人过来给她“上课”。 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大的压力又浮现上来,不明白这次为什么会不同于之前。 她害怕暂时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 但这次的确是她想多了,老K不是不想叫她过去,而是因为莫老七的事情被耽搁了。 出去找莫老七的人迟迟不来,老K看起来还算平静,又叫了两拨人出去,这时候才知道哪里都找不到莫老七的影子。 “他昨晚的任务是什么?”老K问。 众人面面相觑,这他们怎么知道? 有个胆子大一点的瞥了好几眼才开口:“昨晚莫老七带着手底下那帮人离开后就没有回来了,至于他去干什么,我们……我们不清楚……” 老K这才想起来,昨晚莫老七的目标是去找蝎子的女人。 他拿来葛静怡的照片,冷着脸将照片丢到桌子上:“去查这个女人的下落,尽快!” 这似乎是个机会,刚才说话的男人率先跑上来拿过了那张照片,几乎是有点谄媚地开口:“您放心,我立马就去查。” 他们走后,老K听着从瞿白车里传来的录音,愠怒的脸上这才有了点温度。 他很快又招来了一个人。 “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住在院里的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老K转动着木质的扳指问道。 “还是老样子。”对方答话。 “可以让她恢复记忆了。” 老K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也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手下人得到任务,很快离开。 老K轻笑:“狐狸,猎鹰,到底还是小,太张狂了啊……” 没过多久,出去找葛静怡和莫老七下落的人急匆匆回来,脸色复杂而又害怕。 “说吧。”老K已经凉了语气:“他是不是又没管住下半身,惹出什么麻烦了?” 手下人战战兢兢地开口:“老大,那个姓葛的女人失踪了,莫老七也联系不上。” “失踪?” 老K还没有多想,愠怒中带着早知如此的冷淡:“莫老七早晚死在他那点花花肠子上!” “老板,好像不是这样的……” 手下人瞥了眼老K的脸色:“莫老七和那个女人,好像都被赵五爷的人抓走了……” 老K转动扳指的动作一顿,挑眉看向手下,凉意尽显:“你说什么?” “莫老七昨晚的确去找了那个姓葛的女人,但好像被人包圆了,从附近的监控看,莫老七他们被抓走了,也包括那个姓葛的女人,抓他们的人里面,有两个特别像赵五爷的手下……” “证据给我看看。”老K虽然语气平稳,但很明显他现在很生气。 手下人很快把“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几个视频弄在平板中给他递了过去。 视频角度很刁钻,但的确是昨晚的视频。 画面上看的出来莫老七和葛静怡他们被蒙上袋子推进车里的隐约场景,尤其是其中一个领头的老K很眼熟。 正是那晚赵五爷约见瞿白的时候,他四个保镖中的其中之一。 平板被甩在了地上,手下人吓得脑袋垂的更低了。 老K似乎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压迫性。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走进来,手上拿着电话,他看了眼地上的平板,微微皱了皱眉,走到老K身边说:“老板,蝎子来电话了。” 老K眉间拢着压抑的愤怒,让自己平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接过了电话。 “蝎子,我让你去给我收拾烂摊子,你倒好,去当老大了是吧?” 电话那头蝎子咳嗽着:“我一下车就有赵五爷的人等着找我的麻烦,他想趁着东兴这场乱摊子给自己再挣一条生路,但这条路不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您教我的,人先得为自己活。” 他向来都是少言寡语的样子,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而且老K从中听到了他的埋怨之意。 “你受伤了?”老K放软了语气。 “死不了。” 蝎子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东兴暂时还撑得住,前两天没联系,是因为我受伤了。” 老K眉目舒展开来:“我就知道派你过去没错。” “瞿白找人联系过我了。” 蝎子在那头说:“他说赵五爷手上有个生意,对方的货很精纯,希望我能把这条线攥在咱们自己手里,您怎么看?” 老K神色变了变,最终道:“也好,但东兴情况紧张,你应该没那么多时间,我派个人过来帮你。” 蝎子很明显不高兴了:“谁?” 老K的目光在扳指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道:“算了,你需要人手的时候再通知我就好。” “赵五爷逃了。”蝎子嗯了一声又说:“咱们自己人放走的。” 这是在告莫老七的账了。 老K脸色又沉了沉:“我知道了,你自己看着处置,至于赵五这边,我会派人盯着。” “明白。”蝎子说完这话就挂了电话。 老K拿着电话沉默了许久。 身边人小心翼翼地问:“老板,咱们现在是……” “找人!”老K怒目看他:“掘地三尺,也得把莫老七和姓葛的女人给我找出来!” “那赵五爷……” 老K一股无名火窜了出来,手机直接砸到了对方脑门上:“你的脑子要是没用就拿出去喂狗!” 前边去调查莫老七下落的手下找到这个机会这时候开了口:“老板,现在当务之急,主要是先找到赵五爷,把那个姓葛的女人握在咱们手里,东兴山高皇帝远的,发生什么咱们也不知道啊……” 老K的目光朝他看了过去。 对方机灵地看了眼老K,很快又低下头去。 老K的心情却好了一点,他点了点对方:“这样,你跟着去调查,这事办得好,你也有好日子过。” 男人惊喜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老K ,很快谄媚又激动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第304章 定不负所托 余吉。 林文觉和卷毛他们也终于从平西县回来了。 让骆寻和迟夏没想到的是,他们就去了平西县几天,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搓了把脸,出门找了个摊子要了几碗面,囫囵吞枣先干了两碗才活过来。 骆寻和迟夏剥了几颗蒜给他们递过去,骆寻问:“平西县是没饭吃吗,你们怎么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别提了。” 林文觉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原本我们是悄咪咪去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走漏了风声。” 迟夏脸色肃然:“他们派人过来了?” “嗯。” 林文觉沉眸点头:“光明正大的调查是不行了,所以我们只能走迂回战略,过程就不详细说了,反正有咱们卷儿在,我们也算是满载而归,而且这条命也没丢。” 林文觉说完又要了一碗面:“对了,老曹呢,通常这种时候他不应该飞奔而来么,今天怎么这么消停?” “他和赵所受了伤,在医院呢。”骆寻说。 不光林文觉,就连卷毛和魏国良都一同停下正在风卷残云的动作看向骆寻。 魏国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根面条还挂在嘴边,他一下子吸溜进去,面色担忧:“骆队,我师父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他现在怎么样?” 卷毛也紧接着问:“老曹咋样啊老大!” 骆寻压压手让他们坐下:“别担心,都好着呢,我们也刚从医院回来不久。” 但看他和迟夏的脸色,林文觉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到底怎么回事?” 骆寻把他们离开后余吉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碍于魏国良在这次任务里并不是核心人员,所以有些事他刻意隐瞒了。 等骆寻说完,林文觉他们擦了嘴就跑去医院了。 为表尊重,一行人先去了赵所的病房,一番嘘寒问暖,林文觉和卷毛才去了曹斌那边。 曹斌这会儿正睡着呢,林文觉他们轻手轻脚地进去,卷毛一看他那样子就红了眼睛。 “咱们家老曹睡着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上次老大就这么躺了半个月,差点没回来,我现在看到这种我就怕!” 林文觉一脚踢在了他屁股上:“你盼着点好行不行?” 卷毛吸溜了一下鼻子,双手合十:“老天爷,虽然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你一定要保佑我们老曹啊……” 曹斌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卷卷,看来你是爱我的。” 卷毛一喜:“老曹!你醒啦!” 曹斌一本正经:“是的,响应你的号召醒来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你想不想尿尿啊,我帮你!” “谢谢,也就真的只有你懂我的窘迫了。” 曹斌哭丧着脸:“再不来人,老子就要憋死了啊……” 林文觉翻了个大白眼:“骆寻说给你请了护工,你是没长嘴是不是?” “人家哪里好意思。”曹斌委屈:“再说我还是能熬得住的。” 林文觉和卷毛同时朝着他投去了鄙视的目光,然后手忙脚乱的伺候这位病人解决他的迫切需求。 曹斌神清气爽呼了口气的时候,卷毛捏着鼻子收拾残局:“老曹,以后你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了。” 曹斌嘿嘿地笑,兴高采烈地叫了声爹。 两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了嘴,林文觉心里的担忧少了一大半,出去找骆寻和迟夏了。 骆寻正在跟常有为汇报情况,迟夏也在另一头接电话。 看到他的时候骆寻指了指曹斌的病房,很快挂了常有为的电话走了过来:“进去说。” 迟夏还在打电话,示意他们先进去。 骆寻和林文觉进去,跟他们详细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以及和林错等人详细的合作计划。 说完这些的时候,迟夏也进来了:“发现楚宏利的下落了。” “真的?”骆寻面露喜意:“人现在在哪儿?” “一家废弃的养老院,线索又传到了石天一那里,我让他盯着就行,刚刚给吕队打了电话,他会负责把楚宏利带回去。” 卷毛不解:“为啥让二队的人去?” 林文觉笑道:“如果楚宏利手上真的有莫老七和屠国安之间交易的证据,那黄维生那边一定也在找他的下落,如今我们先把人找到,但没有必要那么早就把底牌晾出去,二队名正言顺地把人带回局里是好事,一来保护了楚宏利的安全,二来我们这边可以放出烟雾弹迷惑黄维生。” 卷毛听完连连点头:“那……那咱们现在回东州?” 骆寻点头:“也是时候了。” “那我呢?”曹斌顿时急了:“你们要抛弃这朵受到摧残的金花了?”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方便回去。” 骆寻说:“你先好好养伤,我把黑子留在这儿,另外丁叔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余吉可不是咱们走了就安定的。” “还有平西县。” 林文觉紧接着说:“那里有黄维生的人,咱们不能贸然去,但余吉距离平西并不远,你也得盯着点。” 曹斌的被抛弃感消散的无影无踪:“老大,你放心,我一定会坚守阵地的!” 骆寻他们又去了赵所那边说明情况,得知他们要走,赵所怎么也要起来送他们,被骆寻拒绝了。 最终,赵所握着骆寻的手,言辞恳切:“我知道服从命令是我们的职责,我服从组织一切安排,骆队,我现在是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恳求你,麻烦你们,一定要为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不要让他白白牺牲了,不要让咱们那么多同志到现在都不得安息。” 骆寻反握住他的手,言辞郑重:“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 骆寻给黑子打电话吩咐任务的时候,才知道他也在医院。 毛达的妻子和岳母双双都在手术,黑子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她们手术的时候,他无数次在曹斌的病房前徘徊,却一次都没敢进去,这会才低头耷拉着脑袋,不得不来见骆寻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你这幅对不起人的样子给谁看?” 骆寻踢了他一脚:“在我家养伤的时候我妈就说你心重,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看看我还没我妈了解你。” 黑子挤出点笑:“寻哥,你别安慰我了。” “我安慰你干嘛?” 骆寻捏着他的肩膀让他站直了:“你给我记住,无论是锤子的死还是这次的事情,你都没什么错,你没对不起任何人,别总是一副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的样子,好好的一个人,愣是让你活成了活菩萨,我看着都替你累。” 黑子心里苦涩难当,脸上带着伪装出来的笑。 骆寻心里叹气,知道自己嘴上说几句根本就改变不了他这个臭脾性。 迟夏走了过来,站在了他身边:“你不如把这些情绪撒在始作俑者身上,要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我们现在的目的是先把始作俑者给解决了,就像你当初把那个人送进去一样,黑子,分清楚轻重,有些情绪是没有必要的,除了给你自己压力,也会让别人为难。” 黑子抬头看了眼迟夏,眼里的歉疚,尴尬,慢慢地被坚定所替代了。 “哥。”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上次我就答应你,等回来就把当年锤子遇害的事情老老实实跟你说清楚,这段日子我都写下来了,有一些是事实,有一些是我的猜测,我都标出来了,我想着亲手写出来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成为证据,你们回头看看,我知道的我都写清楚了。” 骆寻翻开本子,看到他那努力过后依旧狗爬的字体,重重地撸了他后脑勺一把:“这才是你,别给我一天天整的伤春悲秋的,我看着都来气,毛达的事情我会跟上级汇报,后续会酌情处理的。” 黑子一喜,眼睛都亮了,冲着骆寻和迟夏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哥!替我感谢组织!” “少贫了。” 骆寻笑着踢了他一脚:“先去跟老曹聊聊,他会告诉你怎么做,至于剩下的,好好配合赵所就行了。” 黑子重重点头。 “还有啊。” 骆寻食指点了点他:“手底下那帮兄弟再上一上眼药水,这次的情况不允许再有一次!” “我发誓!” 黑子的声音响彻楼道,没多久护士就跑过来骂人了。 第305章 老K的女人 迟夏一行人很快往东州赶。 回去的路上,林文觉和卷毛把平西县调查到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邓润梅和黄维生的婚姻纯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据我们了解,黄维生从小丧父,他妈带着他生活很艰难,有人提议过让她再找个男人,而且不乏有人喜欢她,但黄维生他妈都没有同意。” 林文觉说:“经过我们多方调查,黄维生他妈是个很强势的女人,迟夏,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在这样的环境下,黄维生他母亲的行为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黄维生吧?” “当然。” 迟夏说:“从我们现有的资料以及我对他有限的了解,黄维生这个人说一不二,甚至有些专制,所以一旦他做了的决定,别人没有反对的余地,这是他的强势所在,同样,也是他的缺点所在。” 林文觉继续说道:“邓润梅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只有一个妹妹也已经去了别省居住,我们尝试联系也失败了,无奈之下我们找到了邓润梅的一个表亲,据她表亲的说法,邓润梅和黄维生订婚当天才见面,之后没两天就结婚了,黄维生母亲特别喜欢邓润梅,从她的眼光来看,邓润梅吃苦耐劳又老实,的确算是个好儿媳吧。” 卷毛叹了口气有些唏嘘:“邓润梅也挺可怜的,你们想啊,她喜欢黄维生吗,结婚之前都没见面,哪来的喜欢?嫁给黄维生,那结婚了,黄维生长得也不算丑对吧,她一定对这个男人也充满了期待,大学老师,教文学的,伤春悲秋啊,大才子啊,哪个女人不喜欢呢,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骆寻在开车,问:“那事实是什么?” “黄维生他妈托关系给邓润梅找了个幼儿园的工作,这不是闹呢吗,合着娶了个儿媳妇还不能跟儿子去市里啊,就得留在平西县照顾她?这算盘不用打我都看的很明白了。” “所以邓润梅就一直在平西县?没有跟黄维生一起生活过?”骆寻问。 “是啊老大!” 卷毛一拍腿:“黄维生骨子里就瞧不上邓润梅,但他又很贱,你知道吧,邓润梅嫁给他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我不爱你,但我可以跟你生孩子。” 骆寻冷笑一声:“那黄维生他妈应该很高兴。” “那当然了,能不高兴吗,能给儿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妈,你能指望她不重男轻女?结果你猜怎么着,隔年邓润梅就又生了老二,这是人嘛,这是趁着人家肚皮还没恢复就又急着播种了,要我说,黄维生跟他妈都不是什么好人。” 迟夏听到这里的时候说:“我想看看这两个孩子的资料。” 林文觉找到相关材料给她递了过去:“你不是说对他的孩子没有什么印象嘛,从调查来看,他们应该是邓润梅死后才去的黄维生身边,那个时候你已经逃出来了。” 迟夏应着林文觉,查看着资料。 “老大黄旭杰,老二黄文飞。” 迟夏看着纸上简短的资料:“邓润梅死后,关于他们的资料也就断层了。” “是。” 林文觉有点可惜:“卷毛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查到有关他们的资料,只知道那个老二,叫黄文飞的,特别混,就是个各种惹事的小混混,那个老大,学习虽然一般。但很乖。” 卷毛唉了一声:“要不就是黄维生把他们保护的太好了,要么……就是死了,要不然我不应该查不出,现在这个信息时代,只要他动弹了,我就一定能给他找出蛛丝马迹来。” “那黄维生那个情人又是怎么回事?”骆寻又问:“叫高兰的那个女人。” 说起这个,林文觉和卷毛苦笑连连:“这个线索来的实在不容易,就是因为调查这个高兰,黄维生的人处处堵截我们,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我们仨躲在村子里,挨了这么多天的饿,小魏差点还出了事,算了,这些就不说了,直接给你们说这个女人。” “这个高兰也是平西县人,但家庭条件比较好,家里老早就从平西县搬了出去,也就只有特定的时间才会回家祭祖,巧了,黄维生他家的祖坟跟高兰家离得还挺近,我思来想去,这两人如果要在平西县打上照面,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迟夏那边已经拿过高兰的相关资料在看了,看到第二页的时候她拧了拧眉。 林文觉说:“她认识黄维生的时候还有个孩子,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 迟夏看完了那份资料:“巧的是,高兰后来去了黄维生所在的学校工作。” 骆寻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这么巧?” 迟夏嗤笑一声:“高兰学的是心理学,她去黄维生所在的学校,应聘的是学校心理研究室的老师,黄维生过往的经历固然是一方面,但要彻底走上犯罪道路,他还需要一个引路人。” “还有更巧的。” 林文觉催促:“迟夏,你快告诉老骆,你看他急的眼睛都快瞟过来了,咱们一车人的命都在他手上呢。” 迟夏笑笑:“更巧的是,高兰最后入狱了,八年前死于心肌梗塞。” 骆寻的车都慢了下来:“原因呢?” “资料上写的是失手杀人。” 迟夏说着,回头问林文觉:“林大哥,这份资料你们从哪儿得到的?” “黄维生有情人这个事情我们知道的实在偶然,是从黄家以前的一个老邻居嘴里知道的,后来我们就得深挖这个女人呗,想方设法得知了她的名字,这就好办了不是,不管怎么说籍贯还在东州,我跟卷毛就想办法去了当地派出所。” 林文觉说到这的时候卷毛义愤填膺:“不是我说,平西县派出所那帮人实在太过分了,左右不给我们相关资料,那个嘴脸实在让人生气,多亏老林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他们才不情不愿地给了我们。” “辛苦了。”骆寻安慰了一句又问:“失手杀人,她杀的是谁?” “一个叫范平的男人。” 林文觉脸色不怎么好:“派出所那边也没有给我们全部的资料,不过没关系,等回了东州,可以找当初负责的监狱。” 骆寻点了点头。 这时候迟夏才说:“所有的资料里,都没有高兰那个孩子的下落。” “关于高兰其他的线索还得回东州再详细查了。” 卷毛说:“她的前夫,孩子,详细犯罪情况,再给我点时间,回到东州我就去查。” 他说完又很不爽:“好想告平西那帮人一状,气死我了,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不然你以为黄维生派人去那里是为什么?” 骆寻说:“你们能在层层包围的情况下拿到这些线索已经很不容易了,说不定派出所的人……” 他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如果只是不想你们查到这个女人,他不至于派人去平西县,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想要阻拦你们的话,情况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虚惊一场。” 迟夏忽然说。 “什么意思?” 林文觉一想,脸色很快沉了下来:“你是说,他想阻拦我们调查的,是另外的事情?” 迟夏点头:“而这件事,你们并没有查到,或许碰到了,但没有触及对方的点。” 第306章 回到东州了 迟夏这话一出,车里气氛猛地紧张了起来。 卷毛思来想去:“可是,除了高兰,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不希望我们查到的?” “他母亲的死。”迟夏说:“一定是他母亲的死。” 车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文觉恍然大悟:“是了!他母亲那么强势,她疯狂介入儿子的人生,试图要黄维生通过她的想法成长,甚至连婚姻这么大的事都不过问黄维生的意见,黄维生不可能只是逆来顺受地接受这一切!” “还有一点。” 迟夏说:“通常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母亲都会把自己所受的苦归结于‘我是为了你才会这样,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你不能让我的付出没有回报’,类似这种道德绑架式的价值观输出会日复一日地折磨着黄维生,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个人更喜欢用利益来牵制身边的人而非情感。” “那我们……”林文觉肃然:“咱们得派人去查一查他妈死亡的真相啊……” “咱们过去就是打草惊蛇了。”骆寻摇头。 “那咋办,总不能不去吧?”林文觉眉头皱的老深。 骆寻笑他:“急什么,去肯定要去,但不是咱们去。” “那是谁去?”林文觉说:“总不能让老曹一个伤病患者去吧?” “我是那么没人性的人?” 骆寻通过后视镜给他翻了个白眼:“回去后我跟常局商量商量,咱们几个现在都是黄维生的重点关注对象,得让生脸去。” 其实骆寻心里已经有了最佳人选,但因为常局交代过,炸弹同志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这时候他也不能说。 迟夏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安慰林文觉他们:“对,咱们在东州吸引火力就够了,至于余吉跟平西,赵所,丁叔,张队,这些人可都是老将,他们的经验比咱们都丰富。” 林文觉和卷毛一喜:“张队找着了?” “嗯。”骆寻说:“已经跟我们取得了联系,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林文觉坐了回去,浑身放松:“那就好,我们还一直担心张队呢,现在这种情况,哪能让他一个人上梁山,那不是妥妥的以卵击石嘛。” 等他们在车上梳理完这些事的时候,一行人也到达了东州。 一回到局里,四个人连专案组的门还没进去,就先被常有为叫到了办公室,又开了一个小时的会。 听到几个年轻人肚子咕咕响的时候常局才停了下来,指着林文觉和卷毛:“都是一个地方,饭菜也不会不合口,你们俩出去了几天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您别提了。” 林文觉唉声叹气,指着骆寻:“让他跟您细说吧,常局,我是真熬不住了,你放我去吃饭吧,我馋死食堂的鸡腿了!” 卷毛捂着肚子弱弱地开口:“我馋死二楼的炒面了。” 骆寻嫌弃地看了眼这两人:“你们先去吧。” 常局挥了挥手:“瞧你们这样子,十天八天没见过饭似的,赶紧去吧。” 林文觉和卷毛如脱缰的野马一样跑了出去。 常局对迟夏和骆寻说:“你俩也去,吃完了再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我们还好。”迟夏说:“常局,咱们先说正事吧。” “那去我办公室。” 常有为起身带着骆寻和迟夏去了办公室,进去后他就搜箱倒柜地找出一些零食来:“最近你们都没来,我也没补货,你们凑合垫吧垫吧,顺便看看有没有过期,过期的就别吃了。” 迟夏笑:“原来您办公室的零食是给我们准备的啊?” “那不然呢?” 常有为拿出一份文件过来:“我都这个岁数了,要嘴馋也不馋这些东西,你们先吃,然后看看这份资料,钦城那边刚刚传来的,对你们下一步开展工作也有帮助。” 骆寻往嘴里塞了几块饼干,很快嚼巴嚼巴咽下,又嬉皮笑脸让常局给他拿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老半瓶才擦了擦手, 拿过了那份文件。 两人看完文件,迟夏心里略有些心潮澎湃。 如今师姐他们在东兴弄的风生水起,也该是他们在东州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刚看完这份资料,常有为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来的正是吕涛。 “正好正好,幸亏你们回来了。” 吕涛看到骆寻他们大松了一口气:“赶紧的,那个楚宏利吵着闹着要让我们放他走,兄弟们都快撑不住了,我手上还有案子呢,你们快管管他吧!“ 迟夏和骆寻把桌上的零食都搜刮进兜里,吕涛见缝插针抢了几包:“要不要脸啊,懂不懂分享的,见者有份好不好?” 三人一起出了常有为办公室,骆寻又从他兜里抢了一包巧克力塞给迟夏,同时问吕涛:“你手上什么案子?” 吕涛朝他翻着白眼说:“还是杜小雨那个案子,前边儿刚得到的任务,跟安阳警方合作。” “那巧了,吕队,咱们也能互相帮忙了。”迟夏说。 “那敢情好!”吕涛眉开眼笑:“怎么帮?” “你在安阳发现的那个嫌疑人,很有可能也是我们这个案子里的重要犯罪人员,大家互相帮忙,我们有什么线索可以分享给你,你可以加大调查力度,也算是帮我们牵制对方。” 这事皆大欢喜,吕涛没怎么想就跟他们达成合作:“那必然要祝我们合作愉快咯。” 迟夏跟他击了个掌:“合作愉快啊吕队。” 三人走到楚宏利所在的审讯室,吕涛停下脚步:“那你们先去,具体的事情咱们出来再说。” 迟夏和骆寻进了审讯室。 “我说过,我没犯罪!你们没有理由关押我!你们必须放我出去!不然我有理由告你们的!” 两人一进去,楚宏利就对着他们大喊大叫。 “楚先生,你确定我们现在放你出去,你会是安全的吗?”骆寻等他不闹了才开口。 楚宏利猛地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骆寻和迟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手上掌握着屠国安和莫老七他们合作的证据,我敢保证,只要你公开露面,你根本活不过一天。” 迟夏也紧接着开口:“与其东躲西藏,在这里至少能保证你的一日三餐,有警察保护你,你怕什么?” 楚宏利脸上的愤然之意慢慢褪下,他目光凝重而又防备地看着面前这两人:“你们……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骆寻没回,只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屠国安没有死,活过来了,人已经被转移到了东州,如果你想见,随时可以见他。” 楚宏利的脸色又变了变。 “至于莫老七。”骆寻又说:“他现在也已经在警方手里了,但你应该清楚,对你来说威胁最大的,不是莫老七。” 楚宏利的脸色再次惊变,迟夏甚至看到他两颊的肉都抽动了几下,他确认般问:“真的?” “千真万确。” 骆寻说:“我们是负责调查这件事的警察,我们也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希望东窗事发的那一天,祥滨集团至少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听到这话,憔悴而又狼狈的楚宏利忽然就红了眼眶。 迟夏看着他:“楚先生,如果你想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那就配合我们的调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第307章 要见大舅哥 骆寻的话的确打动了楚宏利,但在恐惧和无措平静下来后,楚宏利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他说:“包括警察。” “但是只有我们能帮你。”骆寻说。 “我曾经相信过很多人,这其中不乏背叛者。” 他低头,抬头,抹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谁能保证警察就都是好人呢,那些证据是我现在唯一能保命的东西。” “不可否认你的话有一定道理。” 迟夏开了口:“但有件事我们没说错,出了警局的大门,你活不过一天。” “难道在这里我就很安全?” “当然。” 迟夏说:“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对警方有误解,但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你在这里,你的安全就有保障。” 楚宏利眯了眯眼:“关在这个地方吗?” “你又没有犯罪,为什么要关你?” 迟夏告诉他:“虽然不能保证你过的有多快活,至少一日三餐,热水洗澡,睡个完整觉,这些我们都可以给你。” 楚宏利沉默了好半晌:“我想见屠国安一面。” “可以,但鉴于屠国安身份特殊,我们需要做些准备。” 楚宏利又问:“我能跟外界联系吗?” “苗雪吗?”迟夏问。 楚宏利脸色变了变,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迟夏笑了笑:“楚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为了牵制你,会对苗雪和她的女儿下手?” 楚宏利急了,面红耳赤:“怎么可能!” “我们能知道你对苗雪的感情,别人就不会知道?”骆寻在一旁道。 再次沉默后楚宏利激动地站了起来:“那她们现在怎么样,安全不安全,她们怎么样啊!” “她们很好。” 迟夏说:“为了以防万一,警方会在一定范围内保护她们的安全,但有一点你应该清楚,苗雪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楚宏利松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我知道,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所以关于你手上的证据,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们吃个定心丸?”迟夏说。 楚宏利思考半分,下定了决心:“等我见了屠国安,我会考虑给你们。” “可以。”迟夏点头:“但你见屠国安的时候,我们的同事必须在场。” 楚宏利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到迟夏和骆寻的脸色,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 得到他这句话,骆寻立即起身去安排相关事宜。 迟夏收起桌上的东西,叫了两个同事进来,让他们带楚宏利去洗漱一番,再给他换身衣服吃点东西。 见她这个安排,楚宏利神色异样,在迟夏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问:“那个莫老七,你们真的抓到他了吗?” “当然。” “给我纸笔。”他说。 迟夏依言照做,楚宏利很快写下了一串邮箱地址和密码:“这个邮箱里有关于他的东西,算是我感谢你们,剩下的让我再考虑考虑。” 迟夏拿过那张纸:“谢了。” 楚宏利没说话,跟着两个警察往外走,迟夏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这些年,祥滨集团为东州,尤其是榆滨周边村镇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案子结束后,相关系统应该会尽力扶持,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祥滨再次起势不是难事。” 楚宏利猛地转来。 迟夏说:“不骗你。” 楚宏利眼眶湿润,眸光里迸发出巨大的希望来,他没说话,只是感激地朝着迟夏点了点头。 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迟夏松了口气,勾起唇角笑了笑,心满意足去了食堂。 骆寻来的晚一点,迟夏已经打好了饭。 “都安排好了,待会老林和卷毛带他去见屠国安。” 骆寻坐下来,掰开一次性筷子磨了磨上面的毛刺:“目的达到了?” “嗯。” 迟夏喝了口汤:“楚宏利这个人很谨慎,但给了莫老七相关的资料咱们也够用了,到时候让林大哥去诈一诈他也是好的,等楚宏利见完屠国安,应该会有新的打算,逼得太急他反而捂的越紧,我已经跟他透露了政府对祥滨集团的扶持,他心里应该有数。” 骆寻吸了几口面,一脸餍足:“迟警官步步为营玩的很出色啊。” “过奖过奖。”迟夏盯着桌子上的蒜问他:“来颗蒜吗?” 骆寻摇头:“不吃,待会要去见大舅哥,这样不好。” 迟夏笑了笑,神色间却露出几分担忧。 “别担心。”骆寻看出她的情绪:“有我,你怕什么?” 迟夏呼了口气,说不出自己的担忧,只扯了扯嘴角:“就咱俩去吗?” “嗯,老曹他们先去负责莫老七那边,对了,常局说为了安全着想,咱们这段时间就不要去找葛静怡了,她跟奶奶现在很安全,担心的是有人盯着咱们摸她们的底。” 见他吃完了,迟夏递过去纸巾:“也好。” 骆寻擦完嘴,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走吧,先打一枪给老K看,不然他都等急了。” *** 到达光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因为事先没有打招呼,迟夏和骆寻被挡在了前台。 就算亮出了警察的身份,前台还是笑容可掬地表示:“不好意思警官,没有预约你们真的不能见我们瞿总,另外据我所知,这个时间点瞿总也不在办公室。” “那他现在在哪里?”骆寻问。 前台笑容到位:“不好意思,这个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迟夏四处打量着,看到大门外瞿白从车上下来。 两人的目光透过玻璃遥遥对视,瞿白一笑,笑容很快疏散。 “骆队。”迟夏叫了声骆寻,朝着瞿白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看到瞿白身边跟着一行人,骆寻莫名地有了几分紧张。 两人走了上去,刚靠近瞿白,就被阿德一脸冷意给堵住了,并且十分不客气地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警察。”骆寻看了眼迟夏。 迟夏亮出自己的警官证:“有个案子需要瞿总配合调查。” 她侧了侧身去看瞿白:“这位就是瞿先生吧?” 阿德转身:“老板?” 瞿白看着迟夏,摸了摸袖扣,似乎饶有兴致:“警官,我能再看看你的警官证么?” 阿德放下胳膊,退到了瞿白身边。 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迟夏把警官证怼到了瞿白眼前,停留了较之往常更久的时间。 “迟警官……”瞿白又笑了笑:“请问什么案子需要我配合?” “余吉,一家废弃孤儿院。” 迟夏说:“据我们了解,这家孤儿院曾在瞿总的名下,今天过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那就来吧。”瞿白率先向前走去:“阿德,带迟警官他们上来。” 阿德虎着脸应了一声是,又转头对身边那些人说:“你们先去会议室吧。” 一行人很快散开,阿德做了个请的手势,依旧虎着脸对迟夏和骆寻说:“请。” 迟夏和骆寻跟了上去。 骆寻和迟夏一路观察,进入电梯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出了电梯的时候,骆寻扯了扯迟夏的袖子,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摄像头太多。” 迟夏小声回他:“发现了。” 这么多的摄像头,为了监控谁可想而知,迟夏知道,瞿白的办公室里必然也不会少。 从她和骆寻踏进达光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进入了老K的眼中。 第308章 都被监视着 和迟夏想的一样,从他们进入达光集团办公楼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在老K的监视之中。 书房的墙上挂着五个显示器,分别显示着几个视角的画面。 从迟夏和骆寻进入瞿白的办公室开始,老K的注意力就只放在了中间的两个显示器画面上了。 程九端着茶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衣,虽然包裹严实,但也看得出脖颈间露出来的伤。 他进来的时候,老K目光移了移:“来了?” 程九应了一声,放下茶杯,恭敬地站在了他身边,看到视频里迟夏正在询问瞿白。 “你跟邓润梅是什么关系?”迟夏问。 “没有关系。”瞿白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既然没有关系,邓润梅去世后,孤儿院那块地为什么会转到你的名下?” 迟夏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那时候你应该才二十岁,哪来的能力得到这块地的使用权?为什么在你接手孤儿院五年后他就停止经营了,而且,我们在孤儿院发现的地下室至少有十五年以上的年头,你是否知道它的存在?” “警官,你一次性问我这么多,我先回答你哪一个?” “一个一个来。”迟夏说。 瞿白好整以暇地靠回沙发:“那块地为什么会在我名下,这个不在我的选择范围之内,只是集团的发展需要一个人让它落户,我接手五年后孤儿院关闭经营,这个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因为我并没有参与它的经营,至于你说的什么地下室,还是上一个问题,我不参与经营,根本没去过那个地方,我从何而知什么地下室?” 听完他的回答,迟夏竟然带了几分笑:“那么,孤儿院的实际经营是谁负责的?” “达光集团这么大,一块长久不用的地皮而已,这个我并不清楚。”瞿白说。 “这个人,莫老七。” 迟夏拿出莫老七的照片:“在我们的调查过程中发现,在你之后这块地的使用权人变更成了他,瞿总该不会说自己也不认识他吧?” 瞿白倾身向前看了看那张照片:“我还真不认识。” “你确定?”迟夏反问。 瞿白失笑,看向她:“迟警官觉得我应该认识他?” 迟夏余光看到骆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她对瞿白道:“的确,我是觉得您应该对这个人有印象。” 她看向骆寻,骆寻拿出手机推过来:“我们的同事调查发现,莫老七多次出入达光集团办公大楼,这应该不会是无关人员进来串门吧?” 瞿白看着他划过几张照片,都是莫老七在达光的出入的照片。 他依旧是淡然而笑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确可能是达光的员工,但达光这么多员工,我不一定每个都要认识吧?” “听说达光集团的大老板很神秘,平时根本不会露面。” 骆寻拿回手机:“瞿总,我们想知道他的身份信息。” 瞿白摇头:“不好意思,这个不行。” “邓润梅只是个一直生活在平西县的幼儿园老师。” 迟夏紧接着开口:“如果没有意外,她不会跟一块莫名其妙的地扯上关系,于是我们的同事查了查,发现了这个人。” 迟夏拿出一张老K的照片放在了桌上:“这个人叫黄维生,邓润梅的丈夫,曾是东州一所大学的文学老师,后来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学校辞退了,我们调查了达光集团的发家史,那位神秘的大老板,似乎跟这个人有些许重合。” “迟警官,你们有证据吗?”瞿白问。 “当然有呀。” 迟夏也笑,看不出之外的情绪,她说话的时候,骆寻就拿出了几张资料。 “这个女人叫高兰。” 迟夏说:“她曾经是黄维生的情人,后来因为过失杀人而入狱,最终因为心肌梗塞逝世。” 瞿白好奇:“嗯?” 迟夏继续道:“高兰入狱前,将所有财产都转赠给了锦泰科技公司,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根据我们的调查,锦泰科技应该是达光集团旗下,这几年来势头最猛的分公司吧?” 瞿白的脸色这时候才严肃了起来:“所以你通过这个,就断定这位黄先生是达光的幕后老板?” “并非全部。” 迟夏点了点脑袋:“至于我为什么这么确定,是因为这里。” 瞿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迟警官,你是想说自己聪敏过人,还是有其他的意有所指?” “第二种。”迟夏说。 瞿白盯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就在这个时候,瞿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话题落了下来,阿德走进来,在瞿白耳边小声说:“老K让你先停下。” 瞿白点了点头,阿德没再出去,两手交叉站在了瞿白身边。 迟夏却并不打算停下,她再次拿出一些照片:“这是我们在孤儿院发现的三十六具尸骨,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些尸骨是孤儿院运营期间在地下室经受研究的受害者,从时间跨度来看,瞿先生,你也是嫌疑人之一,请你最近不要离开东州,随时配合我们调查。” 阿德拧眉:“不行,我们先生有很重要的国外会议。” “无妨。”瞿白抬手制止阿德再说下去:“可以,我会配合。” “那我们不妨重新聊回莫老七。” 迟夏一笑:“瞿先生,警方想要莫老七的相关资料,应该不过分吧?” 阿德再次拧眉,看了眼瞿白。 “当然。”瞿白说:“阿德,去找人事,把莫老七的相关资料给警察同志。” 阿德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了头,临出门的时候又说:“您待会还有会,很急,别忘了。” 瞿白嗯了一声。 阿德出去后,瞿白问迟夏:“迟警官,我有个题外话问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我问。” 迟夏和骆寻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去。 尤其是骆寻,他拧着眉,目光里充满防备。 “好啊,你问。”迟夏说。 瞿白再次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茶杯放下的时候,他问迟夏:“咱们曾经,是不是见过?” “什么时候?” 迟夏的脸上多了几分探究的情绪,透过监控,准确无误地传到了老K的眼里。 “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瞿白拿出一张照片推过去:“不知道迟警官有没有印象?” 迟夏盯着那张照片很久,拧眉,怀疑,回想的模样依旧对着监控。 “迟夏。”骆寻叫了迟夏一声。 迟夏回神,老K从监控中看到她脸上的茫然瞬间消散。 “应该没见过。”迟夏拿着那张照片:“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瞿白伸了伸手:“你说。” “这张照片能不能送给我?” 骆寻和瞿白的脸上皆闪过错愕。 “当然。”瞿白没思考多久就答应了迟夏。 迟夏拿起照片起身:“谢了,但瞿先生,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可以更愉快。” 骆寻和迟夏离开达光集团后,老K关掉了监控,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些尸骨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问。 程九不知道该怎么办,低头不语。 “我在问你话。”老K拿过盖碗,吹了吹浮面的茶叶。 程九心一横:“我怀疑这件事跟莫老七有关,而且我听说……莫老七现在被赵五爷的人抓走了。” “你打算怎么弄?” 程九抿了抿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警方已经查到他身上了,不如……推到他身上。” 老K不轻不重地放下茶杯。 程九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哪知道他却说:“速战速决,我不希望节外生枝,影响了我的计划,谁都没好日子过。” 程九松了口气,脸上浮上喜意:“我知道了!” “找到莫老七,人就不用留了。”老K又说。 第309章 倒打一耙了 程九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有人来找老K。 看到对方,他冷哼了一声,站在了一旁。 来人见他这个样子,眼里很快扫过一抹扫兴,随后又一脸堆笑地跟他问好:“九哥,您这是刚出来啊?” 对方正是老K派出去寻找莫老七下落的那人。 大家都叫他向固,这名字好像还是老K当初随口给起的。 “向固啊。”程九靠着墙冷笑:“听说你最近混的不错啊,怎么,要发达了?” 向固脸上挂着笑:“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在老板手底下干活,总不能吃白饭是不,都是替老板干活……” 程九最看不上这种墙头草一样的人,他瞥了一眼:“查到莫老七的下落了?” 向固赔着笑却不说实话:“九哥,您也别为难弟弟,这事儿老板不让我们随便跟人说,就是三哥也不行。” 程九眼里对他的厌烦更深了:“那谁能说?床上躺着的那位?可是怎么办呢,他这辈子都不一定醒得来,你还想着他醒过来拉你一把呢?” 向固脸上依旧带着笑,但很明显眼里带上了几分敌意:“九哥,您说的什么话,杰哥是老板的亲儿子,他就是一辈子都醒不来,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无论是你还是三哥都比不过他,这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免得老板听到不高兴,我还有事,先走了啊,您忙。” 向固一走,程九一脸阴郁,他走出去,叫了个手下人过来:“这两天给我把向固盯紧了。” 手下人不解:“老大,盯着他干什么,自从那位出事后,向固这小子就一直是个边缘人物,上不了什么台面。” 程九冷哼一声:“你上得了台面,你能到老板跟前回话吗,他能!” 手下人一缩脖子:“知道了。” 另一边,向固进去的时候老K已经从书房出来了。 他快步走到老K跟前:“老板,赵五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咱们刚发现他的踪迹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K的目光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向固赶紧掏出一沓照片:“我们在这里找到了他们出现过的痕迹,但我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 老K拿起那些照片查看。 正是葛静怡拍照的那个旧仓库。 老K看着那些照片的时候,门外有人说是狐狸过来了,老K停下动作说:“让她进来吧。” 池潇是在林枫的建议下来找老K的,进来时看到向固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冲着老K叫了一声父亲。 老K继续翻看那沓照片,看完的照片都扔在了桌子上:“你伤好的怎么样了?” 池潇掩了掩嘴,脸上闪过愤恨,但嘴上还是道:“好多了。” 老K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直到手上的照片全部被扔在了桌上,池潇弯了弯腰,好奇道:“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向固向前凑了两步,没敢开口说话。 老K把照片往前推了推:“看仔细了。” 这话倒让池潇不敢轻易下结论了,她半跪在地上看了一遍那些照片才看向老K:“这是程九的仓库,我去过一次,不会记错的。” “九哥?”向固咋咋呼呼地开口:“潇姐,你确定没看错?” 老K扫了他一眼,池潇也很不悦地朝他看过来:“这里轮得到你多嘴吗?” 向固自知失言,立马就要跪下来向老K认错,腿都弯了,老K却说:“行了,站着吧。” 向固有些惊喜,池潇有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是程九的地方……” 老K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指了指向固:“你,继续去查,看看他们俩之间有没有什么牵扯。” 向固却为难了:“老板,查九哥啊……” “怎么,查不得?”老K眼里带上了压迫:“就给我查,他要是发现了,就让他来找我。” 有了免死金牌,向固立马来了底气。 就在向固刚点了点头的时候,有人敲门说:“老板,三爷回来了。” 老K嗯了一声,坐回到沙发上:“让他进来吧。” 向固很有眼力见:“那老板,我就走了啊。” “去吧。” 出门的向固和进门的瞿白打了个照面,向固停下来,毕恭毕敬地叫了声:“三哥。” 瞿白停下步子看向他,颔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看似不怎么相熟的两个人,颔首间交换了个眼神,又若无其事地让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狐狸也在。” 瞿白看了池潇一眼,走过去坐到了老K不远处,看到桌上的照片,拿了两张去看:“这是什么?” “赵五爷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老K说着点了点池潇:“你也坐吧。” 池潇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瞿白身上。 瞿白把照片扔回去,并没有发表意见。 池潇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开口道:“听说你今天跟迟夏见面了?” “嗯。” “感觉怎么样?” 池潇忍不住讥讽:“自己曾经那么在意的人,如今却站在你的对立面来审问你,这感觉不是谁都能遇到的吧?” “感觉倒没多少。” 瞿白慢悠悠地看向她:“但她的确比你们几个要厉害,有几次差点让我拐不过弯来,如果非要我选,我还是会选择帮她。” “那你可得小心了,免得最后死在她手底下。”池潇面带笑意,眼眸带狠。 瞿白不想跟她纠结这些,敷衍地说了一句:“那就借你吉言吧,不过我想如果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是迟夏,这一屋子的人气氛不会这么惹人生厌。” “你到底跟谁是一伙的!”池潇怒目看他。 瞿白懒得再回她的话,转向老K:“接下来怎么做?” 老K拿过茶杯,抿了口茶才问他:“你觉得她的记忆到底有没有恢复?” “模棱两可。” 瞿白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不排除是她投出了一个烟雾弹来炸我们。” “我也这么想。”老K认同了瞿白的话:“一旦你们见面,她会很快想办法再见你的,你做好准备。” “知道了。”瞿白点头,唇角带着几分笑意。 老K看他:“你笑什么?” 瞿白毫无隐瞒:“说实话,她挺可爱的。” 老K:“嗯?” “我想让她回来。” 瞿白收起嘴角的笑:“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陪伴和共事的人,我想,只有她是最佳人选。” “你应该很清楚,她跟她身边那个叫骆寻的已经在一起了,我不信她放着喜欢的警察不在一起,却要选择你,毕竟那个警察能给她的,你都给不了。” 池潇忍不住阴阳怪气。 瞿白轻笑一声,往后一靠:“所以,这就是你任务失败的原因吗?” 池潇一愣,很快想明白他的意思,她心里一惊,下意识看了老K一眼:“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瞿白凉了凉声音:“因为不想让她回来,所以暗杀骆寻的任务才失败是吗?” 第310章 大哥的演技 池潇站了起来:“事实明明不是这样,你不要倒打一耙!” “那事实是什么?”瞿白问。 池潇说:“明明是那个叫曹斌的警察忽然出现坏了我的好事!” 瞿白笑:“我叫阿德查了查才知道,一开始骆寻是把曹斌留在民宿保护迟夏的,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在孤儿院?” 想起当时的情况,池潇脸上闪过屈辱:“还不是迟夏让他去的!” 瞿白笑出了声:“这就是你跟迟夏的区别,她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但又有走一步看十步的谨慎,所以你在她跟前永远没有胜算,如果不是林枫那个泥腿子非你不可,你觉得自己这次还能回来?” 池潇被激的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怼。 老K的脸色也凉了下来。 “如果你按照原本的计划,让迟夏的等待扑个空,自己去处理骆寻,那么现在我们不会这么被动,如果处理屠国安的事情上你再仔细一点,那我们现在也不至于连屠国安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有,迟夏为什么等到了你?” 瞿白顿了顿,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她:“你研究了她这么多年,却依旧看不清她,但她只是跟你交手过几次,就把你看的明明白白,她留下来的底气是什么?是知道你会如她所愿。” 瞿白站起来:“就是因为你和程九没有意义的争风吃醋,所以才导致你们俩的暴露,我再说一次,池潇,如果你跟程九再在我背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给我们整个行动扯后腿,我不会管你们任何一个人,到时候,为了任务成功,你们两个人都有可能被牺牲。” “你凭什么这么自大!” 池潇对他早就没有了喜欢,如今只有满满的嫉妒和恨意:“瞿白,你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不会出错?” “因为我有脑子。”瞿白淡淡地说。 老K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瞿白没再说话,重新坐了回去。 老K让人进来。 来人看到瞿白和池潇都在,看向老K,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说。”他抬了抬手。 来人送上平板:“蝎子那边传来的消息……” 老K拿过平板的时候,瞿白皱眉问:“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他现在也这么狂妄了吗?” 对方欲言又止,脸色复杂。 老K看完平板上的内容,沉着脸将其扔在了桌子上。 瞿白拿起平板看了一遍,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这是什么意思?蝎子有个女人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女人会在赵五爷的手里?”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爽:“为什么没人跟我说过这件事?” 老K鼻腔里重重地呼了口气,他甩甩手对手下说:“你先下去吧,待会再进来。” 属下松了口气,赶紧出去了。 他一走,瞿白就对老K说:“蝎子去了东兴几天,那边的局势就安稳了下来,可想而知他的手段,如今又让他知道了赵五爷挟持了他的人,他不选择打电话,而是用这种方式把赵五爷对他的挑衅传达到咱们这边来,证明他已经生气了。” “给他拨个电话。”老K说。 瞿白给蝎子打了电话,显示对方已经关机。 老K的脸又冷了冷:“得派人去东兴稳着他。” “我去吧。” 瞿白说:“东兴绝对不能乱,现在这个情况,我让他找的那条线绝不能落入他的手中,不然我们损失就太大了。” “不行。”老K摇头:“你不能去,计划一旦开始就不能停。” “程九和莫老七呢?”瞿白又问,他刻意没有说池潇。 提到那两个人,老K脸上的气愤又多了几分。 “你身边那个叫林枫的。”老K沉默半晌,忽然看向池潇:“我记得他帮过蝎子一次。” 这事林枫倒跟池潇说过,此时她拧眉:“蝎子那个人跟谁都不亲近,林枫是帮过他一次,但后来一次任务中蝎子也救了他,并且说明自己还上了,所以……” “无妨。”老K说:“你去,去东兴,一定要稳住蝎子,必要的时候……” 他眼神突然狠厉了起来,以手为刀在脖间划了划。 “我去东兴?”池潇想去又不想去。 老K知道她的想法,沉眸道:“你屡次三番任务失败,我没有惩罚你,这次是让你戴罪立功,你要是再失败,也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池潇没考虑多久,乖乖巧巧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带上那个林枫。”老K说。 池潇点头。 “行了,去准备准备,尽快去。”老K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池潇看了眼瞿白,出去了。 “行了。” 池潇一走,老K又叫人给瞿白上了杯茶:“不是不告诉你,是这两天事情太多了,没来得及,我现在跟你好好聊聊。” 瞿白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嗯了一声,但依旧略有埋怨:“我知道有些事您不想我知道,我也理解,但跟任务有关的事情您还是得跟我说明白,我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如果您提前跟我说,我绝不会让蝎子去找那条线。” 这事的确是老K不在理,他没多说,但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行了,我知道了。” 另一边,迟夏和骆寻回到警局的时候,林文觉和卷毛已经带着楚宏利去见屠国安了。 “休息会。”骆寻倒了两杯水过来:“待会咱们去见莫老七。” 迟夏接过杯子喝水,拿出从瞿白那里拿到的照片:“该说不说,我哥就是帅,是吧?” 骆寻点着头:“确实,跟我有的一拼。” “是是是,骆队也还是很帅的。”迟夏把照片放在一旁,打算回头找个相框给放起来。 骆寻问她:“你说老K看到我们在达光的情况,会怎么想你记忆的问题?” “我已经放出了这个烟雾弹,再加上瞿白肯定会去找他,按照他的性格,我觉得他会将信将疑。” “东兴那边已经开始下一步动作了,咱们这边也不能落下了。”骆寻说。 迟夏笑了笑:“老K一定觉得咱们会继续揪着瞿白不放,咱们偏不,这样,先让吕队把程九抛出去。” “但咱们目前的线索,还没有一个线索可以表明程九跟达光集团有关。” “程九这个人最爱争风吃醋,这种事情上他不能不占点份。”迟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两人一同思考着,目光一对都笑了出来,异口同声道:“锦泰科技。” 迟夏伸出手去和骆寻击了个掌:“不是锦泰就是兴群,要么就是达光旗下发展前景较好的分公司,也可以查查池潇,或许他们会用别名。” 她说着已经拿出手机联系石天一了:“我忘了跟石天一说池潇了,得跟他说一声。” 迟夏的电话还没打过去,石天一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 这一次,石天一的声音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懒洋洋地说:“天一又来给您送温暖了。” 迟夏一喜,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扩音:“小天一,可以进行表演了。” 石天一哼哼了两声才说:“我又又又又收到了神秘邮件,就是你让我查的那个程九,真实名字叫程岂,是兴群贸易的实际控股人。” “那池潇呢?”迟夏又问。 “那只狐狸啊。”石天一说:“我看看啊。” 过了一会,石天一才说:“没有,没有关于她的线索。” 又问了石天一几句,迟夏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她就对骆寻说:“看样子池潇在老K眼里并不那么重要,程九都能得到一些资产,但她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这样想的话,这个人其实挺可怜的。”骆寻说。 “是啊,可怜,但可怜不是犯罪的理由啊。” 迟夏真心实意地为池潇叹了口气,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池潇身边那个人给我的优盘,咱们还没来得及看呢。” “东西在哪儿?”骆寻已经把电脑拿了过来。 迟夏立马跑到座位上,掏了东西过来,把小证物袋给了骆寻。 骆寻看着桌子上还有个纸包,皱眉问她:“里头包的啥?” “池潇的后槽牙……” 迟夏嘿的一笑:“记得帮我做啊,多洗几遍,一定要洗干净啊,我有间接性洁癖的。” 第311章 跟我有肉吃 看到骆寻要把储存卡接入电脑的时候,迟夏忽地开口:“等等。” 骆寻停下动作看她。 “还是先让技侦那边检查检查。” 迟夏从他手中拿过卡:“网慢慢收紧了,咱们一点错都不能出,万一这里头的东西有问题,我会气死的。” 骆寻失笑,两人拿着储存卡去找了廖刚。 “我说你们也太小心了。” 廖刚找了同事检查卡里是否带有病毒,没多久就又拿着回来:“不过小夏,我就欣赏你这种谨慎。” “网络时代,被病毒搞怕了。”迟夏接过卡:“确定没事吧?” “没问题,不过也幸亏你们来了,里面有个隐藏程序,需要破解了才能看到对方想要给你们看的内容,已经给你们弄好了。” 廖刚把电脑给他们递过去:“在这儿看?” 骆寻嗯了一声:“来都来了。” 廖刚哈哈一笑,找了个借口暂时回避了。 林枫给迟夏的那个储存卡里,是他这些年收集的池潇犯罪的相关证据。 “对方潜伏在池潇身边的年头应该不短,但从他收集的这些证据来看,池潇在这方面还是很谨慎的,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年才收集到这么点东西,但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骆寻手指点着桌子:“他从你手里两次救走池潇,但凡池潇有点良心,都会加深对他的信任,现在这个情况下,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的东西出来。” 迟夏笑了笑,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不如咱们再晾莫老七一晚吧。” “也好。” 骆寻退出储存卡:“等老林他们回来,拿到楚宏利给的相关线索再说,莫老七现在估计正急着呢,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次简单的任务,自己就回不去了。” 迟夏心情愉悦:“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莫老七这个人,好色了一辈子,最终被我八爷给收拾了,这就叫报应不爽。” 两人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林文觉和卷毛就回来了。 楚宏利已经由专人安排保护,林文觉和卷毛跟着去了一趟,安置好一切后才回来。 “屠国安的情况基本算稳定。” 林文觉一进来就说:“见了楚宏利之后他情绪很激动,得知祥滨集团还有希望东山再起后,那小子还哭了一场。” “楚宏利呢?”骆寻问。 “楚宏利可没有因为他的眼泪而感动。” 林文觉嗤笑:“一进去就把屠国安骂了个狗血淋头,意识到他说话不利索的时候骂的更起劲了。” 卷毛手上端着桶泡面过来:“老大,你们是没看到啊,屠国安被骂的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又可怜又可气,你说他现在这样,还不是自找的,倒是楚宏利骂了个畅快,我们送他回去的时候他脸都是红扑扑的。” 骆寻哼笑:“那关于证据的事情他提了没有?” “哪能啊,嘴巴闭的更严了,这人的确谨慎,谨慎的都有点过头了!” 卷毛啧啧两声,又唉声叹气地坐下来:“不过我们临走的时候他问了两个问题。” “什么?” “他问我们,莫老七背后的人是不是才是最大的敌人,还有一个就是,是否会有文件表明,政府真的会扶持祥滨集团的重新发展。” 迟夏闻着卷毛的泡面味儿,感觉味蕾都打开了,她说:“看得出来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祥滨集团的重建,其他的问题不用管,让咱们的人跟他透露一下经侦对公司的调查,他越急,就越知道除了配合警方,他没有更好的路走。” “谁说不是呢。” 林文觉说:“他现在是太急了,祥滨集团要是彻底倒了,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那么多员工和项目,多少人靠着它吃饭呢,政府也不会不管的。” “祥滨集团要起来,总不能靠他一个人起来。” 迟夏脸上闪过一抹狡黠,她拿起手机:“我去给他找个合作对象,给他送个礼物,撬一撬他的嘴,” 迟夏出去给归来打电话的时候,林文觉杵了杵骆寻的胳膊:“你媳妇商业头脑行啊,以后退休了可以转战商场,你小子以后饿不死了。” 骆寻杵回去:“我也是有去处的好吧!” 卷毛吸溜泡面的动作停下来:“老大,你去哪儿,带上我吧?” 林文觉嘿嘿一笑:“你还是跟迟夏搞好关系,别跟他,跟着迟夏才有肉吃。” 卷毛不解:“为啥子哦?” “你老大要去当保安。”林文觉挑眉:“你也去?” 正巧迟夏打完电话进来:“谁要去当保安?骆队啊,对,我记得有人给骆队留着位置呢,就等他上任了。” “我咋不知道?”卷毛一脸不解。 迟夏跟他解释这是在调查陆宁芷案子里发生的事,说完又说:“余大哥,跟我混吧,至少我有一沓购物卡给你分。” 卷毛欢天喜地倒戈过来:“我看行!” 瞧着他那墙头草的样子,骆寻十分嫌弃:“你要想清楚,到时候这个购物卡是婚前财产还是共有财产,你们就不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吗,非要觊觎我们的购物卡?” 卷毛咦了几声:“老大,你实在不用在这时候还要炫耀一下你有了女朋友这件事吧?” “人呀,越缺什么就越炫耀什么,卷卷,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林文觉故意说。 “人啊,越得不到什么就想背刺别人什么。” 骆寻笑眯眯地怼过去:“本队长就大发慈悲地让你们下班,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个人生活应该怎么发展。” 听到能下班,卷毛以最快的速度喝完了泡面汤:“真的?正好我家里有点事,那我先走了?” “什么事?要不要大家帮忙?” 骆寻和迟夏他们立马问。 “嗐,别担心,就是我老娘这两天住院,这会下班我还能去看看她。” 骆寻他们追问之下,才知道卷毛母亲最近做了个大手术,时间正是他们在平西县的时候。 林文觉又气又心疼,骂他都没告诉兄弟们,他们在平西的时候是一点都没感觉到,他比老曹还会演。 骂完了,又赶紧出去买了一大堆东西让他带到医院去。 得知照顾他妈妈的主要是嫂子和哥哥,迟夏又给他塞了几张购物卡:“这个给嫂子,一来照顾病人不容易,难免有埋怨的时候,二来……” 迟夏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笑道:“是真的不容易。” 卷毛死活不收,迟夏他们把东西塞进去,把人从办公室赶了出去才罢休。 “得了,咱们仨还是再加会班吧,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赶走卷毛后,林文觉拉开椅子:“我不下班了,我非要把这事赶紧给了了。” 迟夏和骆寻原本就打算他们走了继续加班,如今他这么说,两人也拉了椅子过来。 坐下的时候迟夏说:“刚才给归来打电话,他跟我说了说东兴现在的局势,我觉得我们的动作可以快一点了。” 第312章 老K的底牌 老K派池潇去东兴的消息从蝎子那边传给了林错,自然也就传到了迟夏这边。 “莫老七在警方手里,池潇被派去了东兴,等于她进了一个局,现在也就一个程九在东州,正好,咱们可以拿他做点文章。” 林文觉点着头:“你们打算怎么做?” 骆寻刚要说话,电话显示曹斌打电话过来了,他接了电话,放了扩音。 “老大,你不是让我关注一下祥滨集团有没有和达光合作嘛,这两天黑子他们花了点力气,果然和你猜的一样,祥滨集团和达光旗下的兴群贸易有着一条隐形合作线。” 这个消息最让迟夏激动,她立马问:“大概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的怀疑是,他们通过榆滨的土特产出口,从而打造了一条毒品贩卖线路,毕竟兴群贸易主打的就是进出口贸易了。”曹斌在那头说。 “有相关证据吗,不需要多确切,只需要能让我们拿出名头去调查就足够了。”迟夏问。 “这个程度的话,应该可以。” 曹斌思考了一会:“我跟黑子商量商量,最晚明天中午给你们?” “好。” 挂了曹斌的电话,林文觉站起来,来回踱步:“一旦牵绊住程九,老K身边的助力就会消失一大半,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担忧地看向迟夏:“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你跟他的对抗。” “等的就是那个时候。” 迟夏眸光沉静:“那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但按照他这种人的行事风格,他一定瞒着所有人,给自己找了退路。” 骆寻捏着下巴:“咱们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退路给他,就看他走不走得通。”迟夏轻轻捶了捶桌子。 “那咱们的动作就要快一点,几条线并行,打他个措手不及。” 林文觉拿过卷毛的电脑打开,找到个文件夹:“这是我们根据楚宏利给的邮箱线索找到的相关资料,应该是莫老七瞒着老K,敲诈屠国安和买卖枪支的一些证据,这个也可以拿来做做文章,迷惑老K。” “林大哥,你们明天就去兴群贸易,揪着毒品走私这条线,吕队那边也会因为杜小雨死亡的案子跟你们前后脚去找程九,咱们的目的就是牵绊住程九,这就够了,不管我们两边谁先找到了切实证据都没关系,程九他跑不了。” 趁着迟夏拿过杯子喝水的时候,骆寻继续道:“迟夏已经在瞿白那边放出了莫老七这个线索,明天我们会再去找瞿白,再给老K放出一些烟雾弹。” “行,那就这么办!”林文觉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多厉害!” 安排好这些后林文觉就下班了,骆寻一回头就看见迟夏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不是哪里还有问题?”骆寻走过去问。 迟夏托着下巴,呼出了一口浊气:“其实在孤儿院的案子上,咱们没有一丝进展,我敢肯定那36具尸骨的事情老K绝不知情,那绝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可为什么我们在这条线的调查总是停滞不前呢?” 其实这一点骆寻也意识到了,但他还是安慰迟夏:“怎么不算没有进展,支线人物莫老七已经出来了,瞿白也是其中一条线,他一定会想办法给我们线索的。” 迟夏摇了摇头:“老K需要一个地方进行试验,瞿白既然没给过我们相关线索,那就意味着这件事上老K也并不信任他,但这才是我们要打败老K最核心的地方。” 想的太多,迟夏这会儿又困又累,脑子还有点堵。 骆寻把人扶起来:“先吃东西,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瞒你说,几天没休息好,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 迟夏笑了两声:“不瞒你说,我也是。” 两人去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各自分开了。 骆寻嘴上说着回家,迟夏的身影消失后,他又返回了办公室,拿出了孤儿院案子中所有的资料。 迟夏回家,洗了个冷水脸,也没去睡,而是去了书桌前,调出了相关资料仔细分析了起来。 *** 老K居住的庄园。 趁着月黑风高之际,一辆黑车驶进了庄园,一行人鬼鬼祟祟从上面抬了个轮椅下来,轮椅上坐着个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推着轮椅,从庄园的隐秘小道绕过,去了老K居住的那栋楼。 没过多久,这个消息就传到了瞿白那里。 阿德踌躇了一会,还是敲响了瞿白房间的门。 瞿白声音虚弱,咳嗽了几声才出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新消息?” 阿德脸色沉重:“向固那边传来的消息,一个小时前,那位的人接了个人来庄园,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坐着轮椅,包裹严实,分不清男女。” 瞿白掩着嘴咳嗽:“去哪里了?” “老K住的那栋楼。” 阿德给他倒了温水过来:“那几个人刻意绕了小路,向固不敢跟上去。” 瞿白喝了水顺了顺气,眉头紧锁:“他怕了,底牌开始摆上来了,但这张底牌到底会是什么,我实在猜不透。” “要不……我想办法去探探?”阿德问。 “他住的地方连我都进不去,你去了能干什么,各种陷阱和机关,你还没进去就被发现了。” 瞿白摇头:“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大不了死一次。”阿德看着他的疲惫又脆弱的脸色,少有的这么冲动。 “你敢。” 瞿白斜眼瞪了他一眼:“说的自己有几条命似的,这个情况我知道了,你告诉向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阿德没说话,瞿白加重语气:“听到没有?” “听到了。”阿德鼻尖一酸:“您不打算告诉迟小姐您真实的身体状况吗?” “现在告诉她有什么意义?” 瞿白喝着水顺气:“我惜命着呢,挣巴着活我也要多活几天,你可千万别给我拖后腿,要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阿德露出点笑来,一想到罪魁祸首又沉下脸去:“您要是出了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几个。” 瞿白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不会给你做鬼的机会,他们几个,我都要留给咱们家迟夏去审判。” 阿德难得在他跟前揶揄他,如今忍不住说:“为了咱们家迟夏,您千万别骗我,您要是出了事,迟夏会剁了我的。” “咱们还有的好日子要过。” 瞿白安慰完他又说:“反正也睡不着了,你去把达光旗下所有的子公司资料都给我拿过来,我想再看看。” “您还没推断出来他真正做实验的地方?”阿德问。 “没有。”瞿白摇头:“一定要是所有的资料,越不显眼的越好,顺便给骆寻送过去一份。” “迟小姐那边呢?” “她那边就算了,老K应该埋了很多人盯着我们俩,骆寻知道,就相当于她知道了。” 阿德应了,又有些欲言又止。 “知道你的意思。” 瞿白失笑:“你先去准备资料,让医生过来帮我看看,他说不行,我绝不硬撑。” 阿德这才松了口气,哎了一声出去了。 第313章 池潇已入局 池潇带着一身的伤和缺失的后槽牙,充满怨气地到了东兴。 “你看,他就没把咱们的命当回事。” 这时候的东兴还热得要命,池潇烦躁地脱掉外套:“让我稳住蝎子,我不信他不知道我跟蝎子有过节!” “不是说迫不得已的话可以……”林枫欲言又止。 池潇摘下墨镜:“是啊,这才是他的目的。” “如果你拿到那条线,他就没办法对你怎么样,是不是?”林枫问。 池潇眼里划过狠厉,她笑了笑却没回答:“让你去查程九处理的那个女人,你查到什么了?” “长得和迟夏一模一样,老K这些年一直将人藏着,不知道为什么只出了一次任务就做掉了。” “和迟夏长得一模一样?”池潇有些诧异。 林枫点头:“说是当着瞿白的面叫了老K干爹,瞿白不知道说了什么,瞿白走后老K很生气,后来就把人交给程九处理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池潇哈哈大笑:“自投死路!他从来把迟夏当最喜欢的孩子,他最成功的试验品,这女人顶着迟夏的脸却想当他的情妇,还被瞿白发现了,你让咱们这位老板脸上怎么挂得住?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枫平静的脸上露出点好奇:“试验品?” 池潇冷笑连连:“是啊,试验品,迟夏是他最成功的试验品,这么多年了,人一批一批的进去,但迟夏那样的,一个都没有。” 林枫转头看她,池潇却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她看了看时间:“快到了,做好准备吧,蝎子不会给咱们好脸的。” 但事实比池潇预想的还要复杂一点。 蝎子根本没给池潇见他的机会,池潇和林枫到东兴后就被人变相看管了起来。 池潇很快就意识到,蝎子这是连老K的面子都不给了。 观察了一番看守的人后,池潇的脸色就更沉了。 她看向站在窗边观察着外面的林枫说:“林枫,如果我们不逃出去,老K那边再找不到蝎子那个女人的下落,死在这儿的就不是蝎子,而是咱俩了。” 老K想拿着蝎子的女人做钳制他的砝码,如今却因为赵五爷的掺和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在明知蝎子不高兴的情况下还派池潇过来,这就更激怒了蝎子。 他见都不见池潇就把人关起来却不限制她和老K的联络,这是在给老K下马威。 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怕。 林枫收回目光看向她:“交给我。” 夕阳的光从窗户透进来,池潇看到逆光中的男人神情镇静地说出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一刻,她心里忽然升起细细碎碎的温暖来。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踏实和感动。 很快,蝎子那边也收到了一条来自进村的消息。 *** 翌日,迟夏到办公室,看到躺在椅子上睡天昏地暗的骆寻,才知道他昨晚根本就没回去。 而此时,地上正丢着骆寻当初试探她的那本书:《你跑不掉了》。 估计是睡着睡着从脸上掉到地上去了。 迟夏觉得好笑,过去将书拾了起来,手上的豆腐脑和包子在骆寻鼻尖晃来晃去。 骆寻皱巴着眉心睁开眼睛,一脸迷蒙地盯着迟夏看了一会儿才猝然一笑:“你来啦?” 迟夏放下手中的早餐,去收拾散落满桌的资料:“骆队,麻烦您先去洗脸,然后回来吃早餐。” 骆寻搓了搓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脖子左右晃晃,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很快洗漱好回来,见迟夏已经收好了那些资料放好了早餐。 骆寻拿起个包子啃了一口,在一旁做着拉伸:“昨晚收到个好东西。” “这个?迟夏已经拿起个文件袋晃了晃。 “嗯,达光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包括一些边缘产业,很详细,有些是咱们都查不出来的。” 骆寻又咬了口包子:“我研究了一宿,找出了一些老K可能拿来做研究的地方。” “相似的地方绝对不会少吧?” 迟夏似乎早有预料:“我昨晚也研究了一下,按照老K做事的风格,要么是越不显眼的越好操作,要么就是灯下黑,越高调越没人在意。” 骆寻舒舒服服地拉了个筋,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擦了擦手,拿出一份资料:“这是我根据昨晚得到的资料整合的一些边缘产业地,一共二十五家,都是规模很小的企业,其中榆滨有五家,他的故乡平西县有四家。” 迟夏坐下来,一边喝豆腐脑一边看,看完了才问骆寻:“都涉及到了医疗产业。” “是,几乎整个东州的医疗产业都有达光的投资,区别只在于多少,而且做得都很隐蔽,如果不是瞿白给我送这份资料,我们基本查不到。” “先让黑子他们暗中打探吧。”迟夏找到笔,圈出其中几个:“这几个重点调查。” 骆寻一股脑喝了半碗豆腐脑,舒服地摆了摆脑袋:“行。” “我也从现有资料中找了几家比较符合老K利用的疗养院和相关医疗场所,咱们的人先不要去了,让石天一先去打探打探,这方面他有经验,回头我再研究一下瞿白给你的资料,说不定还会有新发现。” 迟夏和骆寻刚达成共识的时候,林文觉风风火火地跑进办公室,扫了一眼,抓起桌子上一个大包子就道:“快,快快快,楚宏利要见你俩。” 迟夏和骆寻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林文觉差点被噎着,骆寻赶紧给他递了杯水:“还说什么了没?” 林文觉缓回来一口气:“你还真猜对了,他还想见归来。” “想得美。” 迟夏说:“归来又不是猴子,一个筋斗就能翻过来,他想见就见啊。” 林文觉大笑:“巧了,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所以他就换成了要见你和骆寻。” 骆寻抽了纸巾递给迟夏,自己也擦了擦嘴:“那我们去找他,待会老吕会过来,你跟他商量商量,最好不要同时去兴群贸易。” 迟夏和骆寻出门的时候,林文觉又问:“那莫老七那儿咋办?” “再晾他一会。” 林文觉服气,竖起大拇指:“这心理战打得不错,咱们的同事戏做的特好,莫老七这会儿已经快把赵五爷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了。” 迟夏回头:“等我出现在他跟前的时候,他估计能直接炸了。” 林文觉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对着他们的背影喊:“你们一定要从楚宏利那儿满载而归,不然去见莫老七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刺激了!” “会如您所愿的。”骆寻的声音从楼道传了进来。 第314章 欢迎到警局 池潇被蝎子变相监禁的消息传到老K跟前的时候,他刚从小白楼里出来,气的扔了手中的拐杖。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蝎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赵五手上那条线,我捏着了。”电话一接通蝎子就说。 老K脸上的恼怒之色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这么快?” “瞿白那边挺给力的,但他手底下这两个人似乎不怎么想让我坐稳。” 蝎子声音凉凉地:“我处理了他手底下的人,他不会埋怨我吧?” 老K忍着怒意,带上几分笑意:“蝎子,我倒从没想过你对自己人能这么狠。” “要想爬的高,手段就要狠,这是您教我的。” “所以你就拔了我东兴的那么多暗桩,是吗?”老K似笑非笑地问。 电话那头蝎子顿了顿:“您想过没有,那到底是您的暗桩,还是已经沦为了池潇和程九的同伙?想要伤口彻底好起来,就得把腐肉剜到底,东兴现在很稳定,这点您不可否认吧?” 这一点老K的确不可否认,如果不是蝎子的动作让他感到威胁,他都想夸一夸他是个真能成事的。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说道:“你干的很好,但软禁池潇这件事做的有点过了,我听说林枫还帮过你的忙?这样对自己人,未免有些没良心吧?” “我跟池潇有过节,这一点您清楚,您现在派她来,不是最好的办法。” 蝎子似乎一点都不怕得罪他:“另外,我想问问那个女人的情况。” “你当初为什么瞒着她的存在?”老K问他。 蝎子嗤笑两声:“我要干这行,我就不能让她为难我,自然要分开,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前脚刚走,您后脚就想把人控制起来,老板,您这是怕我在外面不听话吗?” “我派人查过你的过去,除了这个女人,什么都查不到,你难道不该跟我解释解释吗?”老K声音里刻意带上了压迫。 “跟我有关的过去也就那个女人,如今赵五爷的威胁都发到我跟前来了,老板,还是麻烦您高抬贵手,把我的人找回来。” “如果我找不回来呢?” 蝎子沉默了一会才道:“两败俱伤。” “既然分开了,一个女人而已,对你就这么重要?” 蝎子笑了笑:“为难女人不是我的作风。” 蝎子率先挂了电话,而后他对身边警方伪装的手下人说:“老K这个人很谨慎,关于这条毒品线的戏得做的真一点,尤其是现在池潇和林枫在这里,他们都是人精,很容易看出破绽。” “林警官那边已经在安排了。”其中一个警察说完又问他:“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在拔老K那几个暗桩的时候蝎子就受了伤,胳膊上受了两刀,尤其是靠近脖颈大动脉的时候被人划了一刀,看着都心惊肉跳。 蝎子摆摆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如果林警官那边处理好了,池潇那边也可以放开一个口子了,引着他们回东州去,池潇说的话老K还是信的。” 身边两个警察很快就去处理相关事情了。 他们出去后,蝎子拿出另一部手机,点开图库,正是葛静怡抓了莫老七后给迟夏发的那张照片。 蝎子抚摸着那张照片上葛静怡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 警局。 警局的同事专门找了间废弃不用的办公室关着莫老七,这两天他脑袋上的黑布袋基本就没取下来过,就算是吃东西也是囫囵吞枣。 反正到现在,莫老七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有了无数种猜测了。 迟夏和骆寻见过楚宏利后,紧接着就去见莫老七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所有的同事就都出去了。 莫老七察觉到所有人退了出去的时候立马挺直了身体,他晃着脑袋大喊:“谁,到底是谁!” 迟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让骆寻也出去了。 等骆寻出去后,她走到莫老七跟前,扯下了他头上的黑色布袋。 强光的刺激让莫老七的眼仁刺痛,适应了半天才看清迟夏,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十分精彩,震惊,质疑,难以置信。 “好久不见。”迟夏甚至摆了摆手跟他说:“HellO啊小老莫。” 莫老七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想法,但最终一团乱麻,他只能遵从本心,脱口而出:“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要代表正义的力量消灭你啊。” 迟夏粲然一笑:“欢迎来到警局,好色的老家伙。” “你…… ”莫老七一片混沌的脑子里终于扯出一条线来:“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安排的!” 迟夏摇头:“怎么会是我呢?” “不是你那是谁!” “反正不是我。”迟夏偏偏不告诉他当晚的真相。 “如果这里是警局,你是没有权利私自关着我的!” 莫老七这会儿脑子转的头都疼,但总归给他急中生了点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谁说我没有证据?” 迟夏淡然一笑:“不过你可以想想,如果你执行任务不归,老K会怎么想?” 这点上莫老七倒是很快想明白了:“你想让我出卖他?” “这就要看你了。” 迟夏笑:“我们警方很人道的,你想说我们就听,你不想说我们当然不会逼你。” 莫老七冷笑:“那你费尽心思把我抓进来?” “抓你还用费心思?”迟夏嗤声一笑:“你看你长得像费尽心思的吗?” “你们这叫诱供,诈供!”莫老七骂她:“你不要脸!” 迟夏蹲下来,撑着下巴跟他平视:“诈你什么了?诱你什么呢?我们问你一个字了?倒是你自己,这两天骂的嗓子都疼了吧?” 莫老七怒视着迟夏:“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记忆恢复了是吧?” 迟夏只挑了挑眉:“你猜?” 莫老七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冷笑连连:“迟夏,甭管你记忆恢复没恢复,你别忘了,当初老子是怎么玩你的,那些事你不会忘了吧?” 迟夏脸色不变,目光四处搜寻,最终找到目标物,她起身,拿到了那根被她看中的桌子腿。 莫老七脸色一变:“你干什么?这可是警局!” “这应该是你最敬畏警局的时候了吧。” 迟夏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扯过一旁的黑布袋塞到了他嘴里,手上的棍子不轻不重地朝着莫老七的子弹头杵了下去。 力道很令她满意,莫老七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张脸胀红着,脑门上渗出汗来。 迟夏手上轻轻用力,俯身凑到他耳边:“当年我就跟你说过,再管不住你这儿,我就让你回忆一下这个感觉。” 莫老七愤怒而又充满煎熬的脸上露出求救的目光时,迟夏才扔了桌子腿:“当年不是毁了吗,还能用?我不信。” 莫老七感到莫名的屈辱,嘴里塞着布都挡不住他对着迟夏骂骂咧咧。 “我很忙,说正事。”迟夏拍了拍手,骆寻很快进来了。 骆寻进来后,对他嘴里的黑布见怪不怪,走过去把布扯了出来。 莫老七大喊大叫,没人进来。 等他叫累了,骆寻才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和祥滨集团的相关犯罪证据,对了,屠国安拿着枪支的来源你应该也很清楚对吧?” 莫老七神色一紧。 “还有你们互相配合的那条毒品贩卖线。”骆寻继续说:“光这些就够你喝一壶的。” 莫老七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向迟夏:“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 迟夏慢条斯理地说:“就想来找你出出气,比咖啡可管用多了。” 她说完就和骆寻出去了,很快,一直守着莫老七的同事进来,把莫老七正式转移到了拘留室。 听着莫老七各种指控,骆寻问迟夏:“没事吧?” “我下手有轻重。”迟夏说:“他那玩意早就被我给毁了,再查也是旧伤,今天只是让他回味一下。” 骆寻笑了笑:“那迟警官确定他会给咱们线索吗?” 迟夏冷笑:“他这种人,最懂得因地制宜,咱们越无所谓,他就越害怕,他贱就贱在这儿,为了自己,他可以出卖任何人,等着吧,你再告诉咱们的人一声,前几次先晾着他,让他的小脑瓜好好转一转,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迟警官高明。” 迟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一般一般吧。” 第315章 演戏给你看 和莫老七打完太极出来,迟夏他们正好碰上林文觉和卷毛去兴群贸易。 看到迟夏,卷毛蹬蹬蹬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沓资料。 “就等着你们呢,这是我搜集的一些关于高兰的资料,有许多是原先没有的,你们先看看。” 迟夏接过资料:“余大哥,我现在缺的就是这个,你来的够及时。” 卷毛憨厚一笑,挠了挠脑袋,又道:“还有个事我要跟你们说说,之前不是安排咱们的同事去联系当初黄维生被辞退事件的那几个当事人嘛,结果十分遗憾。” “她们不愿意配合?”骆寻问。 卷毛苦笑:“何止不配合,是连人都见不到,好像跟约好了似的,我也找到了点边边角角的资料,都在这沓资料里了。” 迟夏从资料里抽出卷毛所说的那份资料看了起来。 骆寻扫了一眼:“辛苦啊卷儿,你让咱们的同事继续联系,如果联系不上对方,就从她们身边人下手,但也不要太过火了。” 林文觉车开到门口鸣了声笛,卷毛说了声得嘞,摆着手跑了过去。 骆寻也开了车过来,迟夏一上车就研究起了高兰的那堆资料。 “还有监狱那边的资料。”迟夏好奇地看了骆寻一眼:“你打招呼了?” 骆寻笑笑:“找了萧方,他又找了人,怎么样,卷毛得到了点什么情况?” “高兰过失杀人,杀的是她前夫。”迟夏拿起一页纸:“嚯,你猜他前夫是什么人?” 骆寻很配合地问:“谁?” “程镀。” 迟夏说:“你大概没听过这个人,但我对他可是如雷贯耳,他当年在心理学领域地位很高,我还逃课去听过他的讲座。” “这么厉害?” 迟夏抿了抿嘴:“多厉害倒也谈不上,但他当时提出了一些很新颖的看法,尤其是在天生犯这个范畴里,他当时算是很坚定地基因论支持者,所以我对他的关注就会多一点,这些先不说,高兰是他的前妻还挺让我意外的。” 骆寻问:“为什么?” “程镀年长高兰二十岁。” 迟夏翻看着资料,更诧异了:“而且高兰的孩子也并不是跟程镀生的,她跟程镀结婚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十岁了。” 骆寻也疑惑:“那这个孩子到底是高兰跟谁生的?” “资料上没有显示,估计除了高兰,没人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骆寻侧头:“你说……会不会是老K的?” 迟夏失笑摇头:“绝对不会,从资料和时间上来看,高兰是跟程镀离婚后才遇到的老K,之后才去当的心理老师,而且更奇怪的一点是,高兰的学历只是专科毕业,跟心理学根本不沾边。” 骆寻思考了一会:“也就是说,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程镀带她走上的这条路,并且不排除在她取得相关成绩的过程中,程镀为她提供了某些便利。” “大多数情况下,人做事会有缘由。” 骆寻又问:“那高兰的目标是什么?应该不只是因为努力吧?她的家庭情况并不差,程镀,老K,她跟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太有目的性了。” “或许是为了孩子。”迟夏找出资料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正是高兰孩子的。 “这么多资料里,关于高兰孩子的资料寥寥无几,就连照片都只有这三张。” 迟夏观察着照片上男孩的眉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迟夏心里很不舒服,她闭上眼睛在记忆里搜寻这张脸,但仿佛总有一堵墙挡着她。 迟夏什么都没想到的时候,达光集团到了。 两人下车往达光办公楼走的时候,骆寻问:“资料里有高兰那个孩子现在的下落吗?” “没有。”迟夏摇头:“没有失踪,没有死亡,感觉这个人明明存在,却没有什么存在的迹象。” 骆寻拧眉,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兰杀害程镀的时候,跟老K认识了吗?” 迟夏看了他一眼,心里一闪而过一种朦胧的猜测,嘴上回应他:“那时候她已经在学校当心理老师了,肯定认识。” 两人已经到了前台,骆寻跟前台沟通的时候,迟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扯了扯骆寻的衣服:“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骆寻不明白她忽然跑出去是为了什么,往前追了两步,隔着玻璃门看到她是朝着他们停车的方向去的,又停下脚步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迟夏再回来的时候,骆寻发现她眼尾带着几分得意的笑。 但鉴于这里全方位的监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迟夏朝他眨了眨眼,借着掩嘴的动作说:“发现了个好东西。” 说完这话没几秒,阿德就下来了,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把他们带到了瞿白的办公室。 一进去就闻到浓郁的咖啡香,迟夏笑道:“瞿总这是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就做好准备了?” 瞿白笑笑,往后一靠,在她面前极其放松:“亲手磨的咖啡,不知道合不合两位警官的口味。” “闻起来很不错,但我们警局只喝茶。” 迟夏推开面前的咖啡,从骆寻手里拿过莫老七相关的资料:“瞿总,我们今天倒不是因为孤儿院的事情,而是这个。” 瞿白看了眼她拿出的资料:“莫老七,你提到过之后我就去查了,迟警官,他这是犯事了?” “不犯事我也不会找你。 ” 迟夏笑眯眯地看着他:“抛开某些私人恩怨不说,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莫老七涉嫌毒品走私和枪支买卖,不知道瞿总清不清楚榆滨的祥滨集团?” 瞿白笑容清淡:“当然,屠总是个了不起的企业家,但我听说,祥滨最近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是啊。” 迟夏点了点照片上莫老七那猥琐的脸:“很不好意思,跟他脱不了关系,我们找不到莫老七,就只能来找你了。” “那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上。”瞿白胳膊搭在沙发上,指了指阿德。 阿德虎着脸开口:“公司内部也启动了对莫老七的调查,目前他下落不明,我们也在找他,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位警官提出的这些犯罪行为,均是莫老七个人所为。” “个人不个人的,警方自然会调查清楚。” 迟夏朝他一笑,骆寻那边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阿德“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几分诧异。 骆寻递过来的,正是赵五爷的照片。 “这位是?”瞿白倾身向前看了一眼问道。 “不认识啊?” 迟夏略微有些阴阳怪气:“瞿总怎么能不认识呢,这人叫赵五泉,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叫他赵五爷,靠贩卖毒品起家的,这人是不是跟莫老七有什么过节啊?” 瞿白又坐了回去:“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不清楚没事,我清楚就好。” 迟夏收起照片:“有些事,等抓到赵五爷,自然就……”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骆寻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小声跟迟夏说了一句,出去接电话了。 第316章 给他送礼物 骆寻出去后,瞿白叫阿德将门带上了。 他看着迟夏:“迟警官拿走了我的照片,不打算给我个回礼?” “当然有。” 迟夏摩挲着沙发的布料:“瞿总待会记得接收,顺便帮我把它送给我想送的人。” 瞿白失笑:“迟警官想送的人不是我?” 迟夏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对上某个摄像头的方向:“是,也不是,瞿总见了自然就明白了。” 瞿白笑了几声,蜷指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 “瞿总身体不舒服?”迟夏问。 瞿白盯着她,意有所指:“没什么大事,都是一只狐狸闹的。” 迟夏摩挲着沙发布料的动作停了一瞬,而后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胳膊:“那您多喝热水。” 瞿白被她逗笑,笑完了又问她:“所以迟警官,我孤儿院的嫌疑现在是撇清了吗?” “当然没有。”迟夏也笑着回应他:“我正在找证据,马上就要找到了,你可千万要等着我啊。” 瞿白眼里的笑淡了几分:“好啊,那我等着你。” 说完这些的时候,骆寻也进来了。 他没再坐下,问瞿白:“瞿总,不知道你跟达光旗下兴群贸易的程岂关系怎么样?” “谁?”瞿白似乎没听明白,又问了骆寻一句。 “程岂。”骆寻重复道。 瞿白眉间浮着疑惑,阿德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是程九。” 瞿白这才恍然大悟:“他啊,不算熟,但也不算陌生。” 骆寻追问:“再具体一点呢?” 瞿白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十分贴切的形容:“一口锅里吃饭的。” 骆寻一笑:“这个说法挺好。” “所以骆警官这个时候提起他的意思是?” “这个瞿总就自己研究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骆寻叫迟夏:“迟夏,走了。” 迟夏站了起来,对瞿白说:“瞿总,记得我的礼物啊,帮我转达。” 他们离开之后,瞿白脸色冷了下来,立马对阿德道:“去看看程九那边出什么事了,还有,如果有送来给我的东西,叫前台送上来。” 阿德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敲开瞿白办公室的门。 对方抱着个盒子进来:“瞿总,同城快递刚送来的,签收人是您。” 瞿白看了眼那个盒子,白色的盒子,上面却绑着个十分敷衍的蝴蝶结,还用红笔在盒子上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前台出去后,瞿白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打开盒子的时候先是气球爆炸的声音,而后五颜六色的碎屑喷了他一身。 盒子里还蹦跶出了个纸条,上面写着SUrpriSe。 瞿白硬生生愣在了原地,万分忍耐才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情绪。 但低头看到里头的东西时,他的眼里还是无法控制地闪过一抹阴冷。 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拿起里面的东西,对着最近的摄像头晃了晃:“她的挑衅。” 瞿白拿出来的,正是当初老K派人送到迟夏手上那条沾满陈旧血迹的裙子。 “她的记忆恢复了。”瞿白又说:“她刚才提到了赵五,我们现在有点被动。” 另一头,观察了全程的老K脸色并不好看。 如瞿白所说,迟夏猝不及防地提到了赵五,这一点出乎他的预料,而他们又同时去了兴群贸易,如果程九那边再出了事…… 他关了监控出了书房:“叫向固过来。” 向固很快来见了老K,明明外面冷风翻飞,他此时却满头大汗。 他一进来就擦着汗,急匆匆地对老K说:“老板,我刚从外面回来,赵五又先后出现在了我们的几个废旧仓库,而且在其中一个仓库中我们发现了血迹,可是每次我们的人赶过去他就不见了!我刚得到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警方现在也在追查赵五的下落。” 不等老K发话,向固就把“相关证据”摆到了老K跟前。 “我们的废旧仓库,可真是巧啊……” 老K沉着脸看完那些照片:“程九那边呢?” 向固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说:“手下的兄弟说……前后有两拨警察找到了公司,他现在应该还在跟警方的人周旋。” “两拨?”老K问他:“怎么会是两拨?” 向固被他看的害怕,垂下脑袋:“安阳那个人命案,负责调查的东州警察一直不撒手,还有就是专案组那边……” “废物!” 老K呵斥了一句,又吩咐他:“给我盯紧了!赵五绝对不能落入警方手中!警方或许已经有了线索!” 刚才骆寻接到电话出去,聊的正是关于赵五爷下落的。 虽然没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从骆寻当时脸上的愉悦来看,情况对他们不怎么有利。 他又说:“多带点人去。” 向固连连点头,很快跑出去了。 他走了一段路,停下来望着庄园里那栋小白楼的方向笑了笑,轻声说:“杰哥,咱们的时候到了。” 向固走后,老K又叫了人进去:“东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对方一脸为难:“咱们的人已经打探不到东兴的消息了……而且狐狸那边现在也联系不上……” 老K的脸色更阴了。 从迟夏出现在瞿白的办公室里到现在,接二连三的意外似乎跟商量好了似的围捕而来。 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这是他那只小狐狸不想再跟他走怀柔政策,而是想快刀斩乱麻了。 他不喜欢她这种步步相逼的样子,让他略微有点措手不及,却又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来。 毕竟这是他从始至终都中意的孩子,她的聪明果断,也让他越发想要早点见到她。 这是他最满意的试验品,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也是他想要过过手的对手。 既然她这么迫不及待,那他就如她所愿。 他招了招手,又跟手下人吩咐了一圈:“去吧,今晚就动手。” 回警局的路上,骆寻问迟夏:“你给瞿白送了什么礼物?” “不是给他的,是给老K的。” 迟夏托着下巴:“我把那件小裙子给他送回去了。” 骆寻开车的速度慢了下来,脸色都凝重了起来:“这样他就知道你恢复记忆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更何况咱们的线现在可以慢慢收了。” 迟夏眼眸亮晶晶的,她晃了晃手机:“池潇那边已经动起来了,等她回到东兴,我们至少可以收三条线。” “到时候老K就会成为孤家寡人。” 骆寻心里并不轻松:“他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 “就让他放。” 迟夏哼笑:“我就喜欢以多欺少。” 骆寻听得出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多自信,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她的威风,转了话题问:“你当时突然跑出去是为了什么?” “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迟夏说。 “什么?” “我怀疑老K那死男人慕残。” “慕什么?” “残。” 迟夏说:“残疾的残。” 第317章 要用麻袋送 “慕残?” 骆寻找地方把车子停了下来:“我听宋师兄办过一个慕残者的案子,看过相关卷宗,但对这一类人,我其实还不算了解,你是怎么发现老K慕残的?” “慕残,说的宽泛一点就是一种对异性或者同性身体的审美观念,算是一种不冲突于主流审美观念的非主流观念吧,在这个圈子里,通常有几个常用的术语,分别是D、P、W、A。” 骆寻好奇:“我知道D指的是慕残者,A指的是残疾人,已经囊括了这个癖好的两个主体,P和W指的又是什么?” 迟夏解释:“这个世界有趣就有趣在各种各样的人,随时带领我们探索未知的世界,在这个群体中,有一种人是健全的,但他们却极度渴望成残疾人,这类人通常用W来指代,而P指的是扮演者,这种人身体本身健全,但他们会在一些场所,把自己伪装成残疾人,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可以获得某种快感。” “伪装成残疾人……”骆寻问:“通过支架,拐杖,轮椅这些辅助工具吗?” 迟夏点着头:“对头,就是这样。” 骆寻消化了一下新知识:“那从心理学层面来讲,这种特殊的癖好是不是也跟郑彦渤这类人一样,跟从小的生活环境,家庭原因,或者什么特殊经历有关?” 迟夏想了想:“慕残癖有点特殊,我查过一些资料,根据一些慕残者本人的说法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或者相似的经历,这个东西就类似于同性恋一样吧,更多是与生俱来的,但有一点,慕残癖更多的是对残疾人产生的生*理冲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很难选择和一个残疾人步入婚姻。” 骆寻越来越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老K可能是慕残癖的?” 迟夏拿出三份资料:“看看,跟老K被辞退有关的那几个女学生。” 骆寻认真看了资料,啧啧两声:“所以他跟这几个女生发生关系都是在让她们受伤期间,不是胳膊就是腿,利用职业便利对她们嘘寒问暖,从而达到目的。” “骆队长,咱还是要谨慎一点啊。” 迟夏点了点骆寻手上的纸:“看清楚没有,这几个女生后来都改口了,否认了她们和老K有过性行*为,只是言语上造成了骚扰,这两个行为一比较,孰重孰轻那就出来了。” 骆寻失笑,向她道歉:“迟警官说的没错,是骆队不严谨,但是迟警官,你看这段文字描述,虽然短,但是透露出来的线索却不小。” 迟夏挑着眉,等着他的下文。 “三名学生均在学校心理咨询室老师帮助下恢复正常生活。” 骆寻弹了弹纸:“也不知道这老师中包括不包括高兰?” 迟夏从他手里拿过资料整理好放了起来,又点了点方向盘示意他开车。 迟夏说:“我感觉是包括的。” 车子重新开起来,骆寻从储物仓里拿出两颗荔枝糖:“迟警官,麻烦您给这位眼神还不错的大队长剥个糖吃?” 迟夏笑眯眯地剥开糖,又给骆寻赏了一颗,嘴里还嫌弃着:“骆队,这糖没我哥买的甜啊。” 骆寻也不恼:“您先凑合吃男朋友买的,回头这些事了了,让瞿总给您一麻袋一麻袋的送,这辈子都有吃不完的糖。” 迟夏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笑:“那你也帮我个忙,给我联系两个卖柿子和石榴的商家,回头我也要给他用麻袋送。” 骆寻一口应下:“这点事你就包在骆队长身上吧。” 迟夏咯咯地笑:“麻袋你也要负责啊。” “行,我包了行吧。” *** 迟夏和骆寻走后没多久,瞿白就和阿德去了兴群贸易。 程九刚经历过林文觉和吕涛的循环攻势,尤其是林文觉,程九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一口粗气都不敢出,每分每秒都要提着心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陷入了他挖的坑里。 把人送走的时候,程九瘫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刚要喝口咖啡,杯子端过来送到嘴边,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在兴群贸易,还没有人敢这么对他,程九被这猝不及防的动静弄得手上一抖,咖啡抖落出来,洒到了他的大腿上。 咖啡不算烫,但程九向来很厌烦这种湿哒哒的感觉,他很不悦地看向来人。 “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看到瞿白,他冷笑一声,抽了两张纸巾擦着腿上的污渍:“我这儿庙小,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瞿白身高腿长站在那儿,一抬胳膊阿德就把他的风衣脱了下来,搭在胳膊上站在了一旁。 程九身边没有阿德这样的人,所以他看着这个场景特别不爽。 “我说瞿白,你来我这儿是想显示自己有个对你唯首是瞻的狗腿子吗?” 脏了的纸巾被他丢在了桌上,程九话里满是轻蔑:“都是从垃圾过来的,装什么精包装的袋子啊,自己什么货色你心里没点数?” 瞿白脸色淡然,目光扫了眼阿德。 阿德立马搬来个椅子让瞿白坐下。 程九又是一声嗤笑,充满了嘲讽。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瞿白坐下后阿德并没有站回去,而是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他妈想干什么?” 程九话音刚落,就被阿德揪着领子,一条腿压着他,结结实实被他在脸上砸了几拳。 他哪里能忍得了这种侮辱,手边捞起咖啡杯就往阿德头上砸了过去,阿德一侧头,杯子丢出去,碎在了瞿白脚边。 警察的连环攻势,再加上瞿白莫名其妙的挑衅,激起了他浓烈的报复心理。 程九腿上使了巧力,再加上手上的假动作,很快就脱离了阿德的压制,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打了起来。 “妈的,瞿白,你是真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你也不过是老K的一条狗!” “没见过你这么贱的,每周一次的检测不好受吧?那也不妨碍你给他当狗!” “你怕是不知道自己以前多喜欢迟夏吧,如今人家是光明顶上的人民警察,而你是阴暗里成活的老鼠,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你说你这种人,一辈子图什么?” “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下手的人,你是头一个啊。” “虚伪,真他妈的虚伪,你以为老K真信任你?你只是他一把杀人的刀!” 程九一边和阿德对打,一边骂着瞿白。 瞿白只是转动着手上的戒指,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等他听够了,轻咳了一声,阿德的动作就带着程九往过来移了。 等他们移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阿德突然收手,程九的力道突然扑了个空。 在他迟疑的一瞬间,瞿白已经起身,抓住他胳膊的同时,在他腿窝一踢,程九被他轻轻松松地制伏了。 程九差点没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的时候对他破口大骂:“你他妈就会使阴招!你有本事在老K跟前这样吗!” “我敢。”瞿白绑住他的手,将人推到了阿德跟前。 阿德将人扶住。 瞿白坐回椅子上,扫了扫身上的灰尘:“你在警察跟前也这么声嘶力竭吗,程九,你知道被两拨警察找上门意味着什么吗?” 他扫过去,目光凉薄:“真到了那一步,你以为,谁能保得住你?” 程九下意识想骂他,但在看到他脸色的时候,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 第318章 老K出手了 老K知道瞿白去了兴群贸易的时候,负责他儿子疗养的医生刚给他做完汇报。 一切如旧。 老K陷入沉默,端着茶杯轻晃却不喝,身边人都摸不清他现在在想什么。 直到有人过来汇报了瞿白和程九的事,他才忽然笑了起来,身边站着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他抬了抬手让医生下去,又吩咐手下说:“去,把程九带回来,告诉瞿白,我知道他的意思,但能帮就帮一帮,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 手下人刚走开了几步他又把人叫住:“再告诉他,实在帮不了就算了。” 程九被人带来的时候,看到向固站在老K身边。 他冷冷一笑,对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他们这些人,谁又不是想方设法地往上爬呢,站在这个男人身边,他们就拥有了在这个团体中趾高气昂的底气。 他被押着跪在了老K跟前,但这一次老K没有问他关于警察的事情,而是问他:“赵五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程九有点心虚:“要去处理的,被警察给绊住了……但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蝎子那边估计已经收到消息了。” “呵……” 老K笑:“老九啊,你知道我当初看上你的是什么吗?” 程九心里一沉垂下脑袋,却不敢轻易答话。 “看上你机灵,消息灵通,知道我想要什么。” 老K接过向固手里的一沓照片扔了下去:“三天,三天之内找不到赵五和那个女人,你这颗棋就废了。” 程九去看那些照片,照片上有赵五爷踪迹的地方,都跟他管理的相关仓库有关。 他不禁失色地看向老K:“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跟我无关,您相信我!” “我信你,所以我没立即废了你。” 老K看着他的目光里几乎带着慈爱:“所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这是陷害!这是瞿白的陷害!”程九激动地看着他“这一定是瞿白的陷害!” 老K并不理会,他站起来:“自己去领罚吧,还有,好好想想自己身上这两个案子,一旦莫老七落网,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老K离开后,向固还站在原地,他笑了笑,对程九说:“九哥,警方已经在调查赵五一行人的下落了,如果莫老七落入他们手里,你跟他在祥滨集团那些勾当也就瞒不下去了,所以你现在还是加把劲吧……” “你算什么垃圾,我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放屁!” 程九站起来,满眼都是对向固的嫌弃。 向固也不在意,他笑了笑:“随你吧,还有,我再给你个忠告吧,警方是可以零口供定案的,你与其在这里趾高气昂,不如好好想想,他们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一些切实证据,找你,不过是为了挖出更多的东西呢?” 向固说完这话就走:“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又比我高贵多少?风水轮流转,人呐,还是少得罪点人,墙倒众人推,你感觉不到自己这堵墙已经快倒了?” 程九咬牙切齿,目光阴郁地看着他走远。 但不可否认的是,向固刚才的话,以及瞿白在办公室对他的“忠告”,都让他认识到一个问题。 杜小雨的死,正在以一种他都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蚕食着他,那个叫吕涛的队长底气太足,让他不得不去考虑向固刚才说的几个字。 零口供定案。 去接受惩罚之前,他叫了几个手下过来,对他们说:“那个姓吕的警察,不要让他再调查下去了。” “九哥,现在这个关头,对警察下手……”其中一个手下欲言又止。 程九冷笑:“什么关头?你告诉我什么关头?让你去就去!” 手下点着头,又问:“到什么程度?” 程九目光阴冷,看向了小白楼:“要么做个死人,要么,做个活死人。” *** 晚上,加班加到有点困的林文觉接了个林老爷子的电话,进来朝着骆寻晃手机:“老爷子让咱们去家里一趟。” “这可是稀罕事啊。”骆寻眼睛一亮:“又想给我开小灶了?有宵夜吗,我有点饿了。” 林文觉笑:“肯定有,我怀疑他又从丁叔嘴里套了点东西出来,毕竟是旧事,他也想尽点力吧。” “那行。”骆寻套上外套:“现在就走。” 林文觉问他:“不跟迟夏打声招呼了?” “她有事,忙着呢。”骆寻揽上林文觉:“赶紧走。” 骆寻和林文觉离开后,迟夏的车子也紧跟着警局另一辆车离开了。 骆寻的车子开出一段时间后,林文觉忽然眉头一皱,看了看后视镜,又转身往后看了看:“老骆,不对劲,后面有车跟着咱们。” “我也刚发现。”骆寻脸色也凉了起来:“几辆车看出来了吗? “应该是两辆。”林文觉很快一合计:“每辆车按五个人算,大概十个人,可能还要多几个。” 骆寻将车一拐,进了一条比较偏僻的道路:“林警官,你的老胳膊老腿还能上场吗?” 林文觉已经脱了外套在挽袖子了:“我谢谢你,本人身强力壮,一打五不过分。” “那我找地方停车了。”骆寻说。 林文觉嗯了一声:“我说你不会早就料到这事才把迟夏支出去的吧?姓骆的,你也太见色忘义了啊你!” “这可是你请我回家吃宵夜的啊。”骆寻停了车,脱了外套:“走吧,下去实战演练一下?” “来都来了,还能咋地。” 林文觉呼了口气,手放在了车把手上,看着那两辆跟踪他们的车子停下,上面下来的人朝着他们的车走了过来:“一起下啊,默契点。” 骆寻笑了笑,嗯了一声,两人同时打开车门下去了。 看到对方手里的东西,林文觉解开脖颈的扣子:“来者不善啊……” “不用枪就好,小心点,别着了道,见好就收。”骆寻抻了抻脑袋,已经冲上去了。 林文觉紧随而上:“说好的一起上!” 另一边,迟夏的车子一路跟着吕涛,等吕涛的车开始兜圈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到吕涛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兜了几个圈之后,他的车子开始往警局开,对方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但那辆车依旧一直跟着吕涛,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很快迟夏就发现了不对劲,原本跟着吕涛的只有一辆车,但这会儿又来了一辆,吕涛被前后夹击,一时之间也不好脱身。 看到其中一辆车忽然加速的时候,迟夏脸色一凛,忽然明白了他们的目的。 这是想要制造一起车祸。 吕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现在这个地方,对方如果明目张胆地制造一起车祸,那引起的轰动和影响绝不会小。 思考过后,他的车子猛地打了个掉头,从那两辆车中间别了出去,期间还蹭到了其中一辆车的车屁股。 那两辆车紧随着他而去,迟夏也在后面跟了上去。 吕涛的车子越走越偏,那两辆车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嚣张地朝着吕涛的车子鸣笛。 在其中一辆车超前堵住吕涛,另一辆车加足马力要碰上去的时候,迟夏踩了油门,向着那辆车冲了过去。 这个时间里,她还在想,警局的车是真不行,被人家压的死死的。 第319章 完美的合作 那辆原本要撞向吕涛的车子被迟夏撞得偏了航,擦过吕涛的车屁股撞到了路边的石墩。 堵着吕涛的那辆车很快反应过来,调转车头往迟夏的车子开了过来。 而吕涛那辆车,一次别了人家的车屁股,一次被人家别了屁股,这会儿还没明白过来呢,紧接着又被调过头的那辆车狠狠撞过了车头,原地转了半个圈,以打横的姿态挡在了路中间。 吕涛死活发动不起车子,气的破口大骂:“他娘的什么破车啊!” 这会儿迟夏的车头已经经历了两次撞击,虽然车头变了形,但还能抗衡抗衡。 那头吕涛也认出了迟夏的车,当下就挂了报警器到车上,打开窗户朝着迟夏那边做起了手势。 迟夏在和那两辆车互撞的空隙中看到了他的手舞足蹈,鸣笛闪灯示意自己收到暗号了。 程九派来的那两辆车再次向迟夏的车撞了过去,迟夏借力打力猛地一侧,那两辆车碰到了一起,而迟夏的副驾驶位正好侧对着吕涛的方向。 她打开车门的时候,吕涛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往迟夏这边跑了过来。 在他扒住车门要跳上去的时候,他听到类似于射灯机搭在木板上响亮的噼啪声。 “妈的,他们有枪!” 子弹擦着吕涛的肩膀过去,他跳进车里关上车门,迟夏很快就闻到了血腥味在车里扩散开来。 “严重吗吕队?” 迟夏问着,车子猛地向后一倒,又迅速打了方向盘,车子一扫尾,让对方的车子来了个狗咬狗,这也导致对方的枪打偏了方向,迟夏车子的左后视镜报废了。 “死不了,别管我。” 吕涛迅速从衣服上撕了布条做了个简易包扎,甚至还系了安全带:“冲我来的?” “应该是程岂的人。” 迟夏观察着后面的情况,一把将吕涛的脑袋按了下来,子弹穿过玻璃而过。 吕涛惊魂未定,骂了一声:“老子下班的时候枪都交了! ” 吕涛那辆车上的警报响彻天际,迟夏跟对方周旋着,没过多久,警报器被对方一枪打爆了。 “吕队,抓一个回去,有信心吗?”迟夏忽然问。 吕涛错愕了几秒,顾不上胳膊上的伤:“我观察了,一共四个人,其中两个有枪,干他丫的!” “你来开车。”迟夏说:“我去后面,你把车开好就行。” 吕涛再次错愕,但这会儿没时间让他琢磨有的没的:“你带枪了?” “嗯。”迟夏将车后退:“准备好了没有?” 吕涛吐了口气:“好了!” 他那句你小心点还没说出口,迟夏就已经开了车门,背贴着车身打开了后面的后车门。 吕涛也快速移动到了驾驶位上。 迟夏没有立即上车,而是选择了以车门为遮挡物,打了那两辆车的轮胎。 对方依样学样,也来打迟夏车子的轮胎,迟夏立即上车:“吕队,撞!” 吕涛屏气凝神,朝着其中一辆车的车头撞了过去。 这一撞,三辆车同时挤到了一起,趁着车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迅速后退,再次撞了上去。 迟夏找准机会,彻底废了对方那两辆车的前轮胎。 “干的好!”吕涛大笑:“他们走不了了!爷爷的命只派四个人来,耻辱!这是耻辱!” 对方终于反应过来,朝着他们这边打枪,一时间双方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迟夏,咱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吕涛肩膀的伤流血越来越多:“你掩护我,我想办法弄个人过来。” “一起。” 迟夏脑子里迅速转着:“拿枪的那两个人才是咱们的重点,他们交给我,你牵制住其他人,能行么?” 吕涛脑子里过了一遍:“能行!” “我数三声,一起下车。” “一、二、三!” 车门同时被打开,迟夏跳下车,而吕涛则是迅速抱头,以脚和肩膀为支撑点顺势倒下去,朝着那两辆车的方向滚了过去。 让迟夏都没想到的是,吕涛直接滚过去拉开了其中一辆车的车门。 她由衷地说了声卧槽,枪刚要打出去,就见吕涛已经从上头扯了个人下来,两声闷闷的枪响,是吕涛将那辆车上拿枪的人直接给拽了下来。 “下枪!”吕涛举起那人拿枪的手,朝着迟夏大喊。 在车上的人都下来之前,迟夏一枪打在了对方的胳膊上,吕涛大笑一声,那把枪到了他手里,他朝着迟夏喊:“装备到手!” 迟夏启唇一笑,对他喊:“别过来,制住他,别被人当活靶子了!” 吕涛迅速领会到她的意思。 对方的目的明显是为了他来的,如今有迟夏,这些人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他们杀不了自己,那这个被他制伏的男人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吕涛马上摘了手上那把枪的消音器,朝天鸣枪三声。 枪声响起的时候,迟夏刚好卸了其中一个人的胳膊将人踹开,另外一个拿枪的男人吼了一句:“去开车!撤!” “老四怎么办?”有人问。 迟夏勾唇而笑:“凉拌!” 话音落下的时候,迟夏一枪打在了另一个持枪人的腿上。 “退!退!走!” 其中一人好不容易将车子打起来,因为前胎被打爆,车子几乎不能转向,他们现在只能以直线距离冲出去。 但现在,前面除了横着一辆迟夏的车,还有吕涛那辆过早就报废了的。 但他们没办法,只能搏一搏。 “开!”对方大喊一声。 车子打火,加油,吕涛眼睁睁地看着那两辆车嘭嘭嘭地怼过迟夏和他的车,冒着烟气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了。 那些人刚离开,附近派出所的人就赶到了。 迟夏报了两人的身份,跑到吕涛那边:“吕队,怎么样?” 吕涛倒在地上,一条腿还缠着对方的腰将人禁锢着:“把他铐上。” 迟夏将人铐上的时候,发现了吕涛上半身都是血,怀疑他还有其他地方受了伤,赶紧叫派出所的人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她跟吕涛的车是开不回去了,只能先借派出所的车把人送回去。 可就在迟夏刚要带着嫌疑人回去的时候,接到了卷毛那边的电话。 电话里卷毛急的都快哭了:“迟夏!迟夏你在哪儿啊,骆队他们出事了!” 迟夏浑身的神经猛地一麻,眼眸在一瞬间冷了起来:“你说什么?” 卷毛那边气喘吁吁:“老大他们去老林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伙人,跟在余吉一样,那些人他妈的就是冲着老大来的!现在俩人都受了伤在医院呢,我已经到医院了,你在哪儿啊!” “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卷毛很快给她报了方位,迟夏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她联系了常有为,让他派人过来接人,又借了辆派出所的车往医院赶。 第320章 暴风雨来临 迟夏跑进医院大楼的时候,狼狈不堪的池潇和林枫也终于“逃回”了东州。 池潇顾不得收拾身上的伤,先去了老K的庄园。 迟夏找到卷毛的时候,对方显得可怜兮兮,正蹲在手术室外面,垂着脑袋半死不活。 迟夏嘴巴干的快要粘在一起,嗓子眼发紧生疼,浑身的皮肉都是紧绷绷的,她走到卷毛跟前:“情况怎么样?” 卷毛抬起头,眼睛通红:“还不知道结果……” 他说完猛地站起来:“你怎么了?你怎么也受伤了?” “程九派人对吕队出手了。” 迟夏也检查了一下自己:“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卷毛不依,扯着她要去检查:“老曹现在还在余吉躺着呢,老大和老林又进里面了,你不能再出一丁点事,走,我带你去检查!” 两人刚拉扯着走出了几步,手术室的灯灭了,迟夏先是甩开卷毛,又拽着他跑了上去。 “人算是救回来了,但病人现在很虚弱,接下来怕要好好休养一阵子,而且…… ” “而且什么?”迟夏刚落下去的心脏又提了上来。 医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我马上还有个手术,剩下的让助手跟你们解释吧。” 医生走开,迟夏才想到什么,问卷毛:“林大哥呢?” “他都是皮外伤,不用做手术,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病房了,我前面去看的时候还在昏迷中。” 卷毛说完这话的时候,医护们推着骆寻出来,迟夏和卷毛又冲了上去。 卷毛声音都哽咽了:“老大,老大你醒醒啊老大,我是卷卷啊。” 有个护士忍不住说:“麻醉劲儿还没过呢,你现在说啥他都听不见的。” 迟夏看着骆寻那张苍白的脸,心里又气又心疼。 气的是老K不要脸,疼的是躺在这儿的是她的队友,是她最喜欢的人。 冰冰凉的手上忽然附上干燥的温热时候,迟夏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迟夏的脸上一瞬间闪过错愕,脚下的步子差点都没跟上,直愣愣地去看骆寻的脸。 那张脸没任何动静。 骆寻握着她的手又捏了捏。 迟夏踉跄了一下,手也从骆寻掌心滑了出来。 卷毛赶紧过来扶着她:“迟夏,你怎么了,救过来了,老大这是救过来了,你别难过了。” “太紧张,泄了气我腿软。”迟夏说:“余大哥,你先去,让我缓缓……” 卷毛看看她又看看被推走的骆寻。 “去吧,我缓缓就来。”迟夏又催他。 卷毛哎了一声:“你别太担心了啊,有啥事你就叫我。” 迟夏点了点头。 卷毛走后,迟夏站在走廊中央,几秒后她蹲了下来,怀抱着膝盖将脑袋埋进怀中,肩膀轻轻耸动,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过了足足两分钟,她站起来给常有为发了条信息。 与此同时,池潇也见到了老K。 见她一身狼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老K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东兴已经落入蝎子的控制中了,我们的人根本钻不进去。” 池潇脸色复杂:“父亲,咱们得尽快做准备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铩羽而归过,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老K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收集到什么线索了吗?”老K问。 池潇脸色很差:“没有,我们刚到钦城就被人监视了起来,到东兴就直接被控制了起来,蝎子连我们的面都没见。” 老K捻着手上的扳指:“他到东兴才这么些日子,哪来这么大本事控制住东兴?” “回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东兴那几条线实在太乱了,赵五,葛青,林辉,齐民, 这几个人留下的麻烦他这么点时间就解决了,这太蹊跷了,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池潇想起他们逃出来之前见过的那两个吸毒者,忽然眼眸一亮:“除非他早就跟那个神秘的新货卖家认识!并且对方在东兴早就为他铲平了道路!” 老K一拍桌子:“混账东西!” “而且一直在钦城跟我们合作的监察厅副厅长,现在有可能也倒戈到了他那边,我跟林枫逃出来的时候寻求他的帮助,也是见不到人的情况!” 池潇说起这事也是气的牙痒痒,为此他们受了多少罪! 老K却脸色一变:“你是说完全联系不到他了?那他手底下的人呢,他老婆,也联系不到?” “完全联系不到。”池潇说。 老K沉着脸陷入思考,过了半晌,他抬抬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好好收拾收拾身上的伤。” 池潇欲言又止,但看老K现在的情绪,她也不敢多说,很快就退了出去。 她走后,老K很快叫了人过来,想了想才说:“联系东州城南分局的张副局,就说我有事,让他来一趟。” 手下当着老K的面打了电话。 但很快,对方小心翼翼地看着老K:“老板……打不通……” “另外两个呢,打。”老K说。 手下又打了两个电话,均是打不通。 老K转动扳指的手一顿,他闭了闭眼睛:“打给平西县派出所咱们的人。” 手下人电话打过去,这次对方接了,他松了口气,将电话递给了老K。’ 老K接过电话:“找人问问,东兴那边是不是有警察插手了。” 电话那头的人笑:“黄老板,怎么可能呢,东兴那边这两天风平浪静啊,我没听到什么风声。” 听到这话,老K直接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后,他思考再三,最终还是道:“让咱们的人,想办法把那个女人转移出去。” 对方问:“那白楼那边……” 老K想了想,最终还是说:“先不用,再看看情况。” 手下人出去后,老K靠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仰着头愣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他呼了口气睁开眼睛:“进来。” 有人进来,快步走到他跟前:“老板,骆寻已经重伤入院,刚得到的消息,情况似乎还挺严重的。” 这算是个好消息,但因为东兴的事情,老K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沉眸道:“我要确定,不要似乎,别拿这种模棱两可的消息来糊弄我,继续去查!” 属下一惊,马上退出去了。 他走出去一段路的时候,看到一辆车开进了庄园,车上下来几个人,似乎是程九身边经常用的那几个。 其中一栋居住区的楼上,向固站在没开灯的房子里,看着有人出去又有人进来,终于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回到了床上。 第321章 你想要什么 市局公安局大楼,联合作战办公室。 收到迟夏的信息没多久,常有为就接到了乔立夫打来的电话。 “纪检组的同事传来消息,钦城相关人员已被控制,东兴已在收线,老常,咱们也不必再等了!” 常有为长舒了一口气:“东州相关人员也已经在我们控制之中,我立刻传达命令!” 虽然还不到最后一刻,但依旧让人心潮澎湃。 常有为通过通讯设备,向所有等待行动的同事们传达:“按照原先计划,局部收网!” 各方人员得到命令,有序出动! 而此刻,老K的庄园。 领了罚的程九趴在床上,那张看似完美的脸上满是恨意。 有个手下敲门进来,快步走到他跟前:“老大,刚得到的消息,老K给三爷下了命令,对你能帮就帮,若是帮不了……” 程九冷笑着:“帮不了就怎么样?废了我?还是怎么我?” 属下脸色犹豫,被他一声呵斥:“说!” “说是……斩草除根……” 属下支支吾吾地开口:“老大,咱们得尽快想个对策了,安阳那边的调查咱们已经顶不住了,杜小雨的事情,马上要水落石出!” 程九还抱着一丝希望:“再等等。” “刚刚得到消息,池潇好像回来了。”手下又说。 程九疑惑:“她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东兴的事情解决了?” “听守门的兄弟们说回来的时候很狼狈,跟老板聊了一会才走。” 程九想了想,声音里满是嘲笑:“这是被人家蝎子给赶回来了,她啊,现在估计气的半死呢。” 两人正这么说着话,敲门声急促响起,看到进来的人,程九的脸色都亮了起来。 但当他得知任务失败,自己还折了一个兄弟的时候,程九不顾一身的伤爬了起来。 “走,立马走。”他随即开始收拾东西,很快就将重要的东西归拢到一个小包里。 两个手下战战兢兢地问:“大哥,那我们……” “不走是留在这儿被警察抓吗!”程九呵斥:“走!” “那还要不要跟老板说一声?” 程九气的快要冒烟,狠狠踹了他一脚:“告诉他死的越快,想死你就去说!” 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如果让老K知道自己派人去杀害警方还失了手,警察找到他事小,老K先把他碎尸万段的可能性倒大一点。 这才是程九要离开的主要原因。 借着黎明前的那点昏暗,程九和手下那几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庄园。 就在他们离开后,向固急匆匆地跑到老K那边,将程九暗杀警察不成的消息告诉了老K。 心情刚刚舒畅了点的老K再次被怒火点燃:“去,让他给我滚过来!” 向固立马叫人去找程九,但得到的消息是已经人去楼空。 老K气的扫了桌上的东西:“快,给瞿白打电话,让他务必给我找到那个混账!是死是活,都给我找到他!” 现在这个关头,这个混账先乱起来,那就是给警方送靶子。 向固立即退了出去,听到屋子里老K又摔了东西。 他在夜色里抹了把脸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池潇并不知道这件事,连日的逃亡让她疲惫不堪,回到熟悉的住所时,她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回家两个字所传递出来的感觉。 回到房间刚想洗个澡,池潇的房门被人敲响。 “潇姐,刚刚得到的线索,警方正朝着咱们这个地方来!看样子来者不善!咱们得立刻转移了!” 池潇脸色一紧,第一句话却是:“林枫呢?” 话音刚落,她看到林枫走过来的身影。 “告诉大家,立即撤离,绝不能被警方抓到!” 池潇对手下说完这话又看向林枫:“林枫,你进来。” 林枫跟她进了房间。 池潇顾不上多想,迅速找了一套方便行动的衣服,对林枫说:“挪开我卧室的床头柜,下面的地板是空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保命符。”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林枫也将东西拿了出来。 “东西给我,枪一人一把,子弹平分。” 池潇已经换好衣服,走过来将一个小盒子拿过去装进心口的衣兜:“护照拿了吗,我有办法让人送咱们出去,不用担心。” 林枫一言不发地分了子弹:“拿了。” “好。”池潇回头看了眼卧室,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如果被抓了呢?”林枫问她:“你怕吗?” 池潇冷笑:“有什么可怕的,都是命,但我还想跟他们玩玩,更何况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迟夏。” “什么?” “几年前边境那次行动,咱们虽然损失惨重,但迟夏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牺牲了五个人,他们最后连尸骨都没带回去。” 林枫拧了拧眉:“所以呢?” “警方就喜欢那些无意义的悲悯,死了的人他们还想给他们拾遗骨正衣冠,风风火火下葬,但那些人的骨头,我偏不给,我要让他们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林枫的脸色很难看,但这个时候的池潇并没有发现。 只是让池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从公寓后门踏出去的那一刻,无数的光骤然打开,朝着她刺射而来。 忽然之间的强光照射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但动作上已经给枪上了镗,对准了前方。 警报声骤然而起,光明正大地提醒着池潇,她已经被警方包围,没有反抗的余地。 “真是晦气。” 池潇舒了口气,表情蓦然轻松了下来。 她一手拿枪对着警方,一手拿出了个遥控器,嚣张至极:“公寓周边埋了炸弹,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就敢炸。”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次林枫没有挡在她跟前。 为首的警察脸色一变,看着池潇的表情,他思考过后,对着身后的同事按了按手掌,示意他们别冲动开枪。 “池潇,你现在反抗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相关犯罪证据,你最好配合警方,这样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池潇大笑:“怎么宽大?左右离不开个死,我需要你们来审判我?” 负责的警察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谁都给不了。”事已至此,池潇竟然轻松无比:“让迟夏过来。” “迟警官并不在我们这次任务中。” “那就打电话,让她过来。”池潇毫无犹豫地摁了一下遥控器,远处一声轰然之声。 为首的警察脸色猝然一变,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干脆。 “打,十分钟之内,我要迟夏站在我面前。” 池潇晃了晃手上的枪,一声枪响朝天而起,她笑:“下一次,这把枪就不是打在天上了。” 负责的警察立即给迟夏那边打了电话,不知道迟夏说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朝着池潇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回应迟夏只用了个嗯,很快又看向池潇:“迟警官问你,她来的意义是什么?” 池潇嗤笑:“只要她敢跪在我面前,我就告诉她一个秘密。” 负责的警官有点犹豫,但还是传达了迟夏的意思:“她说不需要。” 池潇脸上带上了几分愤怒:“迟夏,你在装什么清高啊,你钦城特情队的那些兄弟,他们到现在还没捡回去的骨头,你也不想要了吗?” 第322章 我申请归队 这话一出,所有警察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但这却极大地愉悦了池潇,她大笑着:“瞧吧,瞧瞧你们这虚伪的样子,难过又如何?愤恨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们死了,依旧不妨碍你们好好活着,这世上没有比你们更虚伪的人了。” 为首的警察挂了电话:“迟警官说她马上过来。” 池潇这才满意了,她四处看了看:“林枫,扶我过去坐下。” 两人后退坐在了墙角,池潇做着要按遥控器的动作,看到那些警察的脸色,心情难以控制的愉悦。 “你看,有什么怕的,玩到头了就玩到头了,我池潇没怕过。”她压低了声音对林枫说。 林枫难得一笑,他扯了扯嘴角,同样小声问池潇:“那些人的骨头,在哪里?” “在哪里……” 池潇也笑,她的目光依旧盯着那些警察,脑袋凑近林枫:“挫骨扬灰,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林枫握枪的手青筋暴起,却还是挤出了笑:“所以你骗迟夏的。” “嗯。”池潇说:“就算死,我也要拉她给我垫背。” “用这些炸弹吗?”林枫问。 池潇用笑回答了他的问题,却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怎么,跟我一起死,你不愿意了?” 林枫发出一声嗤笑,他举着枪站起来,对着前方的警察。 “你干什么,还没到时候。”池潇笑他。 但下一刻,林枫的枪头却猛的转了过来,直抵着池潇的脑袋。 在她还在疑惑的时候,林枫迅速下了她的枪。 “我不愿意。”他在池潇错愕的目光中说:“我不愿意陪你去死。” 看到这一幕,带队的警察一挥手:“上!” “谁敢动我!”池潇怒视着林枫,高举手里的遥控器:“谁敢!” 警察们的脚步戛然停下。 “林枫,你到底是谁?你敢背叛我?”池潇看着林枫问。 此时此刻,林枫淡然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人民警察,何来背叛?” “你放屁!”池潇破口大骂,高举着的遥控器狠狠地按了下去。 但她预想之中的声响并没有如第一次一样如期响起。 “你做了什么!”池潇朝他吼。 警方蜂拥而上,林枫一言不发,拿过手铐将她反手铐起来。 “林枫,你他妈做了什么!”被警方押走的时候,池潇还在质问林枫。 林枫走到她跟前,从她身上掏出那个小盒子,并未解释她的问题,只说:“迟夏不会来,爆炸也是假的。” 池潇,你这一辈子,浑身都不是自己的。 而我,我是心怀悲悯的,想要找回队友尸骨,为他们风光下葬的那种人。 被押解到车边的时候,池潇扒住车门:“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转过身看向林枫:“林枫,所以你救我,护我,忍受我,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吗,你敢对天起誓,你没有对我产生过一丝喜欢吗?” 林枫走过来直视着她:“你我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对你有几分怜悯,但喜欢分毫没有,无论是我身为人,还是身为警察,都没有,更遑论我那些死在你们手上的战友时刻盯着我,我在执行任务,不是在寻爱。” “我们死在你们手上的人又能少到哪里去!”池潇眼眶微湿。 林枫声调平稳:“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正义战胜邪恶理所当然,你何必委屈?” 他不再多说,池潇被带上了警车。 载着池潇的那辆警车离开的时候,他愤然地对着墙壁捶了两拳。 为他那些死后都不得全首的战友们。 由不得他疏散情绪,他很快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接到那个号码加密的电话时,瞿白率先喂了一声。 这一次,电话里的人声音没有经过变声处理,听到“池潇被抓了”那几个字的时候,瞿白一笑:“原来是你。” “是我。”林枫也笑:“池潇手上有可以制衡老K的线索,我已经交给警方了,剩下的我就不参与了。” “嗯。”瞿白说:“辛苦了。” “各为其所,我的职责。” 林枫顿了顿,像曾经一样放松地笑:“瞿白,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那头瞿白说:“我尽力。” “嗯。”林枫挂了电话。 没几秒,有三个便衣打扮的警察朝他走了过来,不知怎么的,看着那几个人身上熟悉的气质,林枫忽然热泪盈眶。 他并拢双腿,挺直脊背,在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敬了个无比标准的举手礼。 “特情三队队员林枫,执行任务完毕,现申请归队!” 那三个便衣同样向他敬礼,三道声音异口同声:“同意林枫同志归队!” 纵然归队只是开始,他还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配合调查,但他此刻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他的组织。 那里才是他的家。 *** 从池潇这里拿到的那个小盒子很快送到了常有为手里。 迟夏也已经从医院回来了。 “程九那边怎么样?”常有为问。 “他身上还能诈出点东西来,咱们的同事一直跟着,丢不了,时候到了就会进行抓捕。”迟夏说。 常有为心潮澎湃:“咱们的同志正在解密池潇那些证据,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们觉得黄维生那边现在该怎么做?” 迟夏抿了抿嘴:“我先打个电话,咱们的人没有埋伏在黄维生庄园附近吧?” “有一批。”常有为皱眉:“不妥?” 迟夏点头:“常局,让他们撤离,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老K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如果他打算离开,绝不会留着那个地方的。” “那他如果跑了呢?”常有为脸色凝重:“迟夏,咱们得慎重。” “常局,相信我。” 迟夏说:“只要他人在东州,我跟骆寻就有信心抓到他,现在抓他,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常有为很为难,但最终还是下达命令,让盯着老K庄园的那些人都撤了回来。 迟夏走到外面给余吉的曹斌打电话,得知那边的大概情况,脸色有点复杂。 刚挂了电话往回走,手机上突然来了个陌生电话,迟夏迟疑了两秒才接:“喂?”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发出了笑声来:“小狐狸,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个声音,迟夏冷着脸色,声音却带着几分笑:“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十四年。” “真是有点久了。”老K声音缓缓地:“池潇到底比不过你。” “看谁培养的吧,你培养的,进去是必然。” 迟夏抬头,最黑暗的时候已经过去,天边已经露出亮白。 老K并不恼,反而语气轻松:“这场戏,你是真把我都绕进去了。” “祖国教育的好。”迟夏说。 “你是很出色。” 老K笑:“蝎子是你们的人,东兴早就掌握在了警方的手中,我估计赵五泉和莫老七应该也在你们手里吧?你们用这两个人给我设下连环套,让我损失惨重啊小狐狸。” “所以呢?”迟夏反问。 “所以,你得受点教训。” 老K低笑:“也算是父亲跟你见面之际,送给你的小礼物吧。” 老K那边挂了电话的同时,迟夏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个视频。 视频里的人,是杨淑君。 迟夏五年前就已经遇害了的养母,杨淑君。 而视频时间,正是五年前,杨淑君他们遇害的那天。 第323章 活到八十岁 老K那边又发过来一段视频,时间比刚才的要长点。 而视频内容正是当初火灾发生时别墅内的情况,以及他们放弃林钰山,将杨淑君带走,用一具陌生尸体代替了杨淑君的内容。 看完这两段视频,迟夏捏着手机在原地沉默了两分钟。 她的目光平静地望着越来越亮的天,清早的东州已经冷的有些冻鼻子了,但她依旧看到太阳要破层而出的隐约迹象。 很快,迟夏吸了口冷气走进去:“常局,咱们得聊聊了。” 看到她的脸色,常有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迟夏摇了摇头:“我们单独聊。” 常有为迟疑了一瞬:“好,去隔壁。” 迟夏和常有为足足聊了三个小时才出来,中途联合办公室的同事将池潇那个盒子里解密了的证据送了进去。 和常有为聊完后,迟夏单独去了医院。 常有为看着她的车子离开,脸色沉重,很快将一个纸条给了身边人:“去查一下,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医是谁,找到后务必将人带到警局,要快。” 卷毛一直守在医院,迟夏一到就问他:“余大哥,我要的资料准备好没有?” “这是我能搜集到的所有资料了。” 卷毛把资料递给她:“你先看,我出去,老林已经醒了,待会就能上岗。” 迟夏快速翻看着手上的资料说:“让林大哥来这里,我有事情要交代。” 卷毛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但看着迟夏的样子,他还是很快出去将林文觉叫过来了。 三个人在骆寻所在的病房又待了一个小时。 从骆寻的病房出来,迟夏的手机上又收到了来自老K的礼物。 那是一份身体状况表。 关于瞿白的。 迟夏静静地看完,根据发信息的电话打了过去。 但号码已经加密,除非对方主动打过来,她是打不过去的。 从医院大门出来去取车的时候,迟夏被两个人挡住去路。 她站定脚步看着他们:“老K的人?” “老板让我们接你回家。”对方说。 迟夏歪了歪脑袋一笑,没做任何反抗就跟他们走了。 而这个时候的老K,已经转移到了新的地方。 事情往前推几个小时。 钦城和东兴几个长期合作的警察内线接连失去联系,就连东州也是相同的情况。 唯一能联系上的平西县公安局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老K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池潇回来汇报东兴的情况,他再次产生疑问。 重用蝎子是这两年才有的事情,但东兴的事情蝎子基本没插手过,这次,池潇和程九两个人都搞不定的情况,却被他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解决了。 他甚至还能反过来将他一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所有的事情早就在蝎子的控制之中,甚至有人在为他的这个计划保驾护航。 钦城边境那个特情部队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这段时间东兴正乱,正是他们出手的好时机,但这次,他们出手的力度和结果却大不如前。 更何况,蝎子哪来的那么多人手可用? 老K不得不多想,甚至怀疑警方都在帮蝎子。 这个想法刚出来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得知了程九派人截杀警方失败,还被人抓了人质偷偷逃跑的事情。 紧接着,庄园外的安保系统报告有人监视庄园,结合一直以来发生的情况,许多事的弯弯绕绕虽然还没有完全想通,但他却知道,那只小狐狸已经向他发动了攻击。 近乎对峙的一段时间里,他得到池潇落网的消息。 这个情况彻底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庄园内部自有转移通道,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下的生路。 但他不想让那只小狐狸太骄傲,埋伏在庄园外的那批人,他不想留。 在他转移出来的时候,老K下令开放了爆炸装置,那是专门为了应对警方的埋伏而预设的。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迟夏比他快了一步,爆炸响起的时候,那些人刚刚撤退。 这些事情接连发生之后,瞿白接到了林枫的电话。 他说:“池潇落网了。” 瞿白在刹那之间,依靠脑子里对庄园里所有人的了解,根据这个声音匹配到了相应的人物。 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一直以来跟他合作无间却不知姓名的神秘人物。 “瞿白,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对方说。 他望着黎明之前的那点黑暗逐渐退去,对他说:“我尽力。” 他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阿德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瞿白挂了电话看向他:“阿德,到了我们的戏份了,你准备好了吗?” 阿德一笑,拍了拍胸脯:“我都等不及了。” “好。”瞿白笑,转身捏了捏他的肩:“这场戏就快唱完了。” “等唱完了,咱们好好过咱们的日子。” 阿德眼里含泪,在这个肮脏的炼狱中,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是眼前这个人承受不住那个魔鬼的酷刑。 瞿白像是明白他的担忧:“别担心我,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我。” 阿德眼眸一瞪,声音哽咽而又坚定:“绝无可能!” “我的话就是命令。” 瞿白从他身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药吃了:“阿德,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阿德背对着他,声音依旧颤抖,他再次重复:“绝无可能!” 就算要用他这身皮囊和血肉做盾牌,他也要护着面前这个人平平安安。 他用手背擦了湿润的眼眶,坚定地像是警告:“你得活到八十岁!” “还有五十年呢。”瞿白笑他:“你养我啊?” 阿德猛地转过身来:“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胡说八道。” 瞿白又笑他:“你得娶妻生子,过自己的日子,给我做一辈子的饭,你不腻我还腻呢。” 阿德一本正经表明立场:“我不娶!” 瞿白说:“那是你没遇到。” “我不用遇到!” “你会的。”瞿白透过窗看着外面的天色:“好人都得过好日子,咱们都得有个家。” “咱们……” 阿德被他这话说的有点委屈:“咱们和迟夏,不就是……不就是一家人吗?” “咱们当然是一家人。” 瞿白不急不忙地向他解释:“我们是最最坚实的后盾,但你总要过自己的日子,懂吗,当然,你要找个喜欢的人,尝尝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试着跟那个人建立新的家庭,来壮大我们的家,就像迟夏和骆寻一样。” 阿德站在原地注视着他。 第324章 狐狸回来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问瞿白:“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当然。” 瞿白的笑容里满是憧憬:“我希望咱们家热热闹闹的,我想看你们步入家庭,也想看你们儿孙满堂,我喜欢过那样的日子。” 阿德有点急了:“如果我找不到那样的人怎么办?像骆寻那样喜欢迟夏的人?” “世上的爱千千万万种,骆寻和迟夏只是其中一种,你会遇到你的那一种。” 瞿白看了看时间:“阿德,他们快到了。” 阿德不理会:“那你呢?” “我也想遇到那样的人。”瞿白不急不缓:“但当下,我想看到你和迟夏好。” 就算是美好的愿景,他们也只敢许愿他能活到八十岁。 那真实的情况呢,他这具时常经历着折磨的身体,这具从小到大做实验的身体,八十岁已经是他们的祈愿里最长久的年岁了。 “先生。” 阿德走到他跟前:“咱们争一争,跟老天爷争一争,他要你活到八十,你就要活到八十一。” 这话说完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老K的人到了。 “好。”瞿白面对他,理了理他的领子:“你得跟我一起争,阿德,你明白吗?” 阿德郑重地点头:“你八十岁我也还给你做饭吃。” 瞿白哈哈大笑,他应:“好,咱们一言为定。” 阿德这才笑了。 “去开门吧。” 瞿白扯下挽在小臂的袖子。 阿德走向门口。 很快,瞿白就见到了老K。 此时此刻,瞿白站在他的面前,他们之间平静却又暗潮汹涌,两个人一坐一站,房子里涌动着压迫的气息。 这样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直到阿德被浑身是伤的带了上来,扔在了瞿白面前。 他身上满是血污,蜷缩在地上,瞿白似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就在他想俯身去看看他的时候,阿德那双满是污血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腕。 在老K的视线盲区,他的食指点了点瞿白的脚面三下。 像是在说:“我没事。” 瞿白从兜里掏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手绢,依旧蹲下身去,他拨开阿德黏在脸上的头发,用手绢去擦他的脸,直到白色的手绢被血染红,他也能大概看清楚阿德的脸了。 他摸了摸阿德的头,像是抚慰。 然后他站起来,将那块被血染红的手绢丢在桌子上:“这些年来,你用这样的方式来敲打我,又给予我足够的信任,您腻吗?” 老K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将瞿白那份身体检测数据扔到了桌上。 瞿白拿起来一看,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您想说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你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老K说:“这些年,程九和池潇在这方面没少拿着鸡毛当令箭。” “但您心知肚明放任他们这么做,因为这是牵制我唯一的办法。”瞿白看着他。 “所以这也是你要对付他们俩的理由是吗?” “以我手上的东西,有无数种办法让你亲自处决他们,相较于逃亡在外,亦或者落入警方手中,都没有在您手里受苦舒服吧?” 瞿白说完,笑了一声:“两个跳梁小丑罢了,我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有仇我都当场报了,您不是很清楚么?” 老K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那你为什么不帮他们。” 老K拿起茶杯喝茶,却察觉到茶已经放凉了,他很不悦地皱了皱眉,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瞿白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只道:“让人换杯热茶来。” 而后他才说:“我不是神人,如果不是池潇忽然被警方抓走,我怎么会知道程九昨晚去截杀了警方的人?谁又能想到,同一时间你也派人去暗杀骆寻了?我没提醒程九吗,我白天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吧,我做的还不够?” “那蝎子呢?”老K又问:“东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瞿白笑了出来,他坐在了老K对面,热茶端上来的时候还让人给他送一杯咖啡。 “蝎子是你身边的人,我跟他的关系大家都看的到,更何况我派去东兴的两个人都折在了他的手里,我能知道多少?” 老K加重声音:“但蝎子的身份信息是你确认的!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他有个女人?” “那您不妨看看这个。” 瞿白说着,下意识地叫了声阿德。 气氛沉寂了几秒后他冷笑一声,对站在阿德身边的男人说:“把阿德带来的资料拿过来。” 那人看了眼老K,老K点了点头。 很快,那些资料到了瞿白手中,他拿出其中两份递了过去:“在你曾经处置的卧底中,有一个叫聂海俊的卧底,他是蝎子的亲弟弟。” 看着那两份资料,老K脸上出现恼怒。 瞿白继续说着:“您也看到了,关于他们的资料都很简单,我费进力气也就找到了这些,蝎子本名叫聂海舒,为了给聂海俊报仇,他也成了警方的人,警方要抹掉一个人的身份信息,比我要在你面前作假容易多了。” 说到这里瞿白语气里多了几分克制的凝重:“派蝎子去东兴的事情没有人跟我商量,后来发生的一切你都刻意瞒着我,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不对劲开始着手调查,今天这个时候,我或许也在警方手中了吧。” 老K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告诉你你就不知道?整个东州都在你手中了!你这些年的动态我一概不知,你见了谁,做了什么,我全部被蒙在鼓里!更或者,我知道的,只是你想让我知道的。” “从你留我在东州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这一点。” 瞿白神色坦然:“如果这些年来,我不把东州控制在自己手里,是不是显得我太无能了?” 老K冷笑一声,向来慢条斯理喝茶的人如今却一下子灌了大半杯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他说:“但是老三,东州是我的根,总有你探不到的地方。” 瞿白一笑:“有些事探了没探,有意义吗?就像你跟赵五泉做局试探我,更或者你想跟赵五泉单独合作,然后寻找时机,把他那条线彻底攥在自己手里,我探了有用吗?我还不是想办法如你所愿,但谁知道呢,蝎子竟然是叛徒,我以为你很信任他呢,我甚至都没想把那条线抓在我手里。” 老K眼里带上微微的诧异。 很快,他就对瞿白说:“你现在是在跟我打感情牌吗?谁知道这不是你将计就计?” “有用吗?”瞿白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你从不信这个。” “以前不信,现在信一点。” 老K的语调忽然回到了寻常:“老三,最后关头了,我不能不小心点。” “所以呢?”瞿白问。 老K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阿德:“他,要控制在我手中,这样你才好为我做事。” “有个条件。”瞿白开口。 “说。” “他不能出一点意外。” 老K笑:“可以,但他所受的疼,你每天要分担一半。” 地上的阿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屡次无果,他嘴里发出混乱的声音,但最后两个字却很清楚。 他说:“不要。” “可以。”瞿白说:“但理由呢?” “理由……”老K拍了拍手,有人推着杨淑君进来了。 她被注射了药物,这个时候神志不清,目光空洞地看着瞿白。 瞿白拧眉:“迟夏的养母?” “是。” 老K走过去,他亲自推着杨淑君走过来:“迟夏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为了防止你们再次背叛我,我必须有点东西,可以牵制着你们。” 这个时候,瞿白终于知道了他的王牌到底是什么。 这个想法刚在他脑海中落下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有人在外面说:“老板,狐狸回来了。” 第325章 不会再丢下 “好!” 老K大笑,手拍了轮椅一下:“咱们一家人总算见面了。” “谁愿意跟你做家人?” 迟夏的声音在门口传进来,瞿白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 她身上穿着一套不符合她平时风格的衣服,额前的发丝有点湿,看起来倒很清爽。 应该是这些人带她进来的时候收缴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还让她换了衣服,她倒挺自在,直接洗了个澡才过来。 迟夏的目光越过老K看向瞿白,似乎是在做什么辨认。 她盯着瞿白看了一会,朝着他走了过去,路过阿德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好久不见,瞿白。” 她走到瞿白跟前,朝他伸出手去,目光轻盈。 瞿白的诧异在老K眼里表现的很明显。 他同样蹙眉,却也伸手和迟夏的手相握,他掩下目光里的诧异,探究地看着迟夏。 迟夏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到杨淑君的轮椅前蹲下。 她举起胳膊,一只手去抚摸杨淑君的脸,杨淑君空洞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感知之内。 迟夏的手从杨淑君脸上移到她的手上,她包裹住杨淑君纤瘦冰凉的双手,目光温柔地盯着她的脸。 “如果她一直是这种状态,或者她过去都是这样的状态,我不介意大家弄个鱼死网破。” “当然不是。”老K声音轻快:“没有药物作用的情况下,她的情况还算正常。” “还算正常,是怎么算的?” 迟夏站了起来,目光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个毯子,她走过去拿了毯子盖到杨淑君身上:“在你发给我的视频里,我并没有看到她正常的状态。” “夏。” 老K脸上带上了不悦:“你很清楚我做事的风格,应该也清楚你养母的性格,如果让她完全正常,她根本活不到今天。” “所以你用药物控制着她,让她长期处于这种麻木的状态。”迟夏似笑非笑地对视着老K。 时隔多年,他们再次相见,迟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怒瞪着他却并不服输的小姑娘,而是目光坦然坚韧,甚至可以对他露出嘲讽。 “你老了。” 迟夏看着他,点了点自己的鬓角:“你染发的速度比不上你老去的速度。” 这句话让老K有点动容,他很快笑了起来:“夏,我没想到你先对我说的是这句话。”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很多,但至少不是这一句。”老K说。 迟夏轻笑,眉心微皱看向阿德的方向:“那是谁的人?” “我的。”瞿白说。 迟夏恍然大悟的样子,目光在瞿白和老K身上扫了个回旋。 “懂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一套,别人无法用情感来牵制你,但用他人的情感来牵制别人还是你最熟悉的手段。” 迟夏走到阿德身边蹲下,探了探他的呼吸:“这是瞿白的人,所以我为他求个情。” “求情?你用什么做筹码来跟我求情?”老K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的筹码是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迟夏撑着膝盖看他:“是吧,我的好父亲?” 老K看着她的目光中逐渐升起欣赏,他招了个手势让人把阿德带下去医治,又对迟夏说:“小狐狸,这句父亲你是心甘情愿叫的,还是违心的?” “在你跟前长大的,你指望我能多长情还是多念旧?” 迟夏朝他灿然一笑:“当然是违心的。” 因为她这话,瞿白忍不住笑了笑。 老K倒也不生气:“你脾气也发了,明里暗里也讽了,咱们是时候说正事了。” “可以啊。” 迟夏也坐了下来:“昨晚忙着炸你的胡,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给我弄碗面,吃饱喝足才能干正事。” 老K哈哈大笑,眼尾都带着愉悦。 他看向瞿白:“老三,你看,咱们的小狐狸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瞿白看着迟夏的目光里依旧带着探究和好奇。 但迟夏看他的眼神就柔和多了,她朝他招了招手:“陪我一起吃吧。” 瞿白皱了皱眉,思忖了几秒说:“好。” “那就给我也来一碗。”老K说:“速度快点。” 有人应声后,迟夏看向杨淑君:“把她带下去吧,我希望看到一个相对清醒的她。” 老K想了想,挥了挥手,算是默认了她这个要求。 很快,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中,老K率先开口:“你们俩曾经那么要好,如今疏离多了,这样可不好。” “任谁跟一个人分开这么多年都会这样,有什么奇怪的?” 迟夏漫不经心:“记忆没恢复以前,我们打过几次交道,现在想想,要么是你演技太好,要么因为我当初一个人逃走让你恨我,要么……是你的记忆和我一样没有了,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所以……” 她有些期待地看着瞿白:“是哪种?” 瞿白垂眼,再抬头的时候扫了眼老K,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凉意:“所以当初是你独自逃走的。” “忘了。” 迟夏的目光茫然了一瞬间:“情况复杂,我真的忘了,不然我不会这么模棱两可。” 瞿白冷笑一声:“不重要了。” 有人端着三碗面进来放在了桌上,迟夏端了一碗到自己跟前:“麻烦再帮我拿点醋。” 手下人看向老K。 “去给她拿。”老K说。 迟夏搅了搅面条:“所以这些年你是不记得我的。” 瞿白嗯了一声。 “那现在呢?”迟夏问:“还是不记得,是吧?” 瞿白没再回答。 老K在对面观察着他们之间的表情,眼里的情绪放松了下来。 醋拿来之后,迟夏往面里加了醋,一言不发吃面,她吃的很香,似乎也勾起了老K的食欲。 一时间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三个人吸溜面条的声音。 这个画面有些诡异,但老K看着泰然自若端起碗来喝汤的迟夏,却又觉得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就该是这样的场面。 迟夏一口气喝完了面汤,浑身舒畅。 她擦了嘴:“正事能明天再说吗?” “哦?”老K饶有兴致:“理由呢?” 迟夏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刚才不是说了吗,忙着抓人,忙着打架,我很久没闭眼睛了,你应该也是吧?” “这话你倒是说到点上了。”老K拍了拍膝盖:“因为你,我也是一晚上没合眼啊。” “那急什么?”迟夏站起来:“大家都休息休息,然后再想怎么互相折磨吧。” 老K失笑:“你就这么确定我们是互相折磨,而不是我折磨你?” “谁知道呢。”迟夏笑:“我们可以休息了吗?” 老K指了指瞿白:“老三,带她去休息。” 瞿白应了一声,和迟夏一同往外走,老K看着他们的身影,目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夏和瞿白走出大楼的时候,他们身后还跟着老K的人。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直到迟夏到了刚才换衣服的那间房,房门打开的时候,她挡在门口看着那两个人:“我的房间你们也想进?” 联想到她在老K面前的表现,那两人停在了门口。 房门开着,迟夏和瞿白走了进去,也没关门。 客厅的视线半遮挡区,瞿白压低了声音:“迟夏,你不该来。” “我必须来。”迟夏同样压低声音:“我不会再丢下你一次。” “我有办法。”瞿白说。 迟夏低头去拿桌上的报纸:“我才不信,一切听我指挥,外面有骆寻。” 瞿白眸光一亮。 “不许擅作主张,这次要听我的。”迟夏借着起身的机会说。 瞿白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门外那两个人眼里,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 第326章 把我当驴使 迟夏离开医院的半小时后,她身上所有的通讯设备就都失去了信号。 常有为心里刚沉下来的时候,林文觉他们回来了。 几分钟后,几个穿着交警制服的人也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摘下帽子,正是骆寻。 常有为彻底松了口气,抓过他和林文觉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两人身上只有细碎的伤口,都是一些皮外伤。 “臭小子,你们连自己队里人都瞒着!” “我可没瞒,是卷毛自己对我们的伤势有错误认知。” 骆寻朝他呲嘴一笑,很快严肃了起来:“迟夏时间紧迫,我们交流的并不多,常局,咱们还得再通个气。” 常有为脸色凝重起来:“你们跟我来。” 几个人很快到了迟夏和常有为聊天的那个办公室。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骆寻他们才结束谈话。 常有为率先出来,办公室里只剩下骆寻,林文觉和卷毛。 林文觉率先开口:“骆寻,咱们必须争取时间,而且要尽可能的吸引黄维生的注意,让迟夏有喘气的机会,迟夏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老K做实验的场所,这个没错吧?” 骆寻脸色肃然,已经拿起手机联系石天一:“是,我跟迟夏之前已经划分出了一些可能的场所,一直在托人暗中调查,但现在还没有结果。” “黄维生这个人老奸巨猾,他选择人,选择事,选择场所的标准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林文觉眉头紧锁:“但其实我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 骆寻手指敲击手机键盘的动作没停,抬头看他:“什么?” “平西县。” 骆寻发完消息,站直了身体:“迟夏对这个地方怀疑很大,但以她对黄维生的了解,情况不只有这么一种。” 林文觉仔细一想:“你是说……灯下黑?” “嗯。” 骆寻点头:“他很擅长掩人耳目,就算动机暴露,他也会设置出很多相似的坑等着我们跳,所以一定要小心。” 卷毛迟疑着开口:“我有一个问题,如果黄维生的主要目的是掩护他的实验场所,那他为什么要带走迟夏?” 林文觉脸色沉重地看向骆寻。 骆寻说:“因为迟夏是他最好的试验品,或许也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试验品,所以他必须把迟夏牢牢把握在手中。” 卷毛眉头紧皱想了想,忽地一拍脑袋,作为专案组嘴巴最有礼貌的男人,他大骂:“我他妈的,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想拿着咱们迟夏继续研究,他是不是抱着这个想法,是不是?狗东西!” 林文觉脸色沉重,骆寻的手再次急切地敲击着手机。 几年室友,又共事这么多年,林文觉再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他们刚参加工作时才有的紧绷感。 但那时候他们彼此间感受最多的是紧张和期待,如今,林文觉更多感受到的是他极力压制的愤怒和焦急。 “老林,去找常局,我需要葛静怡的帮助。”骆寻忽然说。 “好。”林文觉立马走了出去。 “卷毛,我给你发了一份资料,是黄维生那些可疑场所的分布情况,我要你在最快的时间内帮我做一个地形分析图,我要尽快。”骆寻又说。 手机一响,卷毛立马去看骆寻发给他的资料:“好,我尽快。” 卷毛很快也出去了,骆寻给乔立夫打了个电话。 “乔厅长,我想我可能需要聂海舒的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跟钦城那位卧底通个话。” “聂海舒已经在和钦城分队的人来的路上了,至于钦城那位卧底,我刚刚得到消息,林错他们带了一份他给的资料过来,应该会对你们的行动有所帮助。” 听了乔立夫的话,骆寻轻轻松了口气。 那头乔立夫叹了口气:“骆寻,虽然我对这次行动充满信心,但迟夏只身入敌营,安全问题随时都有变故,我希望我们的速度可以在最大限度的内加快,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保证将损失降到最低,实在不行,我希望大家可以优先考虑我们的同事,不能再让他们白白伤亡了。” “罪犯会被制伏,我的人也会完好无缺地回来。” 骆寻捏着桌角:“乔厅,请组织相信我。” 乔立夫微微哽咽,他说:“好。” 骆寻挂下电话的时候,曹斌的声音从外传来:“老大,这种时候没有我,我觉得不合适吧!” 他想走的快一点,但身体不允许,身边还跟着个女生,又焦急又担忧地护着他。 曹斌一进来就将几份资料给了骆寻:“这是我跟黑子这几天在余吉调查到的情况,余吉有赵所丁叔他们盯着,也给他们预留了人,黑子和小魏现在已经潜伏进平西县了。” 骆寻快速地翻看了他带来的那些资料,应了一声,目光看向了他身边的女生。 “哦,这位啊,照顾我的护士,齐琳琳,是咱们自己人,常局找来的,你放心,关于案子相关的问题她已经签过保密协议了。” 骆寻点头跟女生问了个好:“齐护士,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在这次任务中能承担什么程度的工作?” 曹斌急切地举手:“我什么都可以的老大,咱现在的问题是赶紧把咱们迟夏给解救出来啊,我根本不是重点,你把我当拉磨的驴使唤就行了!” 骆寻抬起胳膊把他的嘴捂上了。 齐护士认真回答:“只要不是体力任务都可以,但还是要注意时间限制。” “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脑子有用。”骆寻问。 齐护士点头。 “我知道了。” 骆寻感觉掌心都是曹斌的口水,嫌弃地在他肩膀上擦了几下:“老曹,你比较擅长地形分析,去帮卷毛做分析图。” 曹斌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扯着嗓子吼了声:“是!” 布置完这些的时候,骆寻胃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他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糖块被咔嚓咔嚓咬碎的时候,他紧紧握住了那张糖纸。 没有给他多少伤春悲秋的时间,骆寻很快走出去找到了常有为:“常局,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可以对达光集团和旗下的相关子公司正式展开调查了。” 常有为看他苍白起皮的嘴唇,拧眉从其他人的桌子上搜刮了几包面包过来:“我马上吩咐下去,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迟夏之后应该会送人出来,但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具体计划,在钦城的人到之前,我需要好好想想这件事,务必做好准备配合她。” “也是,你现在不能公开露面。” 常有为撕开面包袋塞进他嘴里:“以我对迟夏那丫头的了解,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她最起码会保证自己吃好喝好,你再看看你,你看看你这张嘴皮子都成什么样了!” 骆寻嘴里嚼着面包却味如其蜡,但一想到迟夏明媚的笑,他又从常有为手里接过剩下的面包往嘴里塞:“有水吗,您再给我拧一瓶。” 第327章 饭后小甜点 迟夏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晚上六点。 醒来刚洗了把脸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拉开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盯着她来这里的那两个人,而是一张新面孔。 盯着面前的人上下扫了一圈,迟夏问:“什么事?” 向固抬头看她:“老板叫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迟夏说。 “您要不洗把脸,我等您。”向固又说。 迟夏眸光微凛,又盯了他几秒,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一分钟后迟夏出来,跟着向固前往目的地。 走了几步,迟夏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向固。” “向固……”迟夏又问:“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固若金汤吧。” 向固朝她谄媚一笑,说话的语气却有点凝重:“老板起的,只能接着了。” 迟夏盯着他衬衫领子上的血迹问:“旁边那栋楼是做什么的?” 向固顺着她的话看过去:“那个啊,是大少爷疗养的地方。” “疗养?”迟夏步子缓了缓:“黄旭杰?” “他躺了很多年了,一直没有要醒的迹象。” 向固叹了口气:“有机会您可以去看看他,那里虽然安保很严格,但地形很不错,可以看到好风景。” 迟夏收回目光,看着向固眯了眯眼。 向固对上她的审视,依旧是谄媚的笑。 也因为这个笑,他没看清楚路,脚下一崴,整个人跌了下去,迟夏下意识伸手去抓人,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么一摔,向固领子上的血迹就更明显了。 很明显他身上还有很多伤,一摔下去,迟夏听到他倒吸凉气的声音,脸都白了起来。 “麻烦您扯我一把……”向固自己爬了两下没爬起来,动作看起来很滑稽。 迟夏拧了拧眉,很不愿地把人捞了起来。 向固站定了,拍了身上的土继续带她往前走:“没做好事情,被老板罚了,脚底下不稳当,您多见谅。” 迟夏声音冷嗖嗖的:“那还真是辛苦了。” “九哥的事情是我负责盯着的,赵五和莫老七的事我也没做好,老板罚我是应该的。” 迟夏眸子轻眯,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向固带着迟夏到了餐厅。 老K已经等着了,见迟夏来了,笑道:“休息的怎么样?” 迟夏真心实意地说:“床太软了,帮我换个硬点的吧,软了吧唧的我做了几个噩梦。” 瞿白坐在老K对面的位置,也抬头看了迟夏一眼。 迟夏看到他就笑了一下,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对老K说:“我说真的。” 老K笑了笑,活像个慈善的父亲,他看了眼向固:“去调整调整。” “还有窗户。”迟夏又说:“有扇窗开不全,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向固哎了一声下去了。 “好了,吃饭吧。” 老K点了点桌上的酸辣土豆丝:“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倒是老三说你喜欢吃这个菜,尝尝?” 迟夏看了瞿白一眼,夹了一筷子放到碗里:“查我查的挺仔细。” 瞿白拧着眉没说话。 老K和瞿白也先后动了筷子。 吃到八分饱的时候,老K叫人撤了桌上所有的菜,他一招手,就有人端着一份蛋糕上来,放在了桌子中间。 看到那个蛋糕的时候,迟夏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怎么,不喜欢?” 老K亲自起身切了蛋糕,分了一块在迟夏的盘子里:“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味道的蛋糕了,巧克力草莓酱,试试?” 迟夏眼里露着厌恶往一旁躲了躲:“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当时不吃它就会死?” “怎么会?”老K把另外一份放在了瞿白面前:“老三,你陪着她吃。” 瞿白眉目微凛,但也拿起了叉子。 迟夏夺过他手里的叉子扔在了桌上,把自己那份蛋糕盖到了瞿白那一份上。 瞿白声音一冷:你干什么?” “我们以前都不喜欢吃这个。”迟夏很理直气壮:“我不吃,大家都别吃。” “我有几句话,您想不想听?”她对老K说。 老K掩下眼里的不悦:“说。” “如果你还用曾经的办法来控制我,你完全可以那么做,但你最好可以控制我一辈子,如果你打算跟我合作,就不要总是搞这种自以为拿捏我的把戏。” 她起身走到老K跟前,扶着他的椅背:“我都长大了,你不要总是活在过去,好吗?” “小狐狸。”老K侧头看着她,似笑非笑:“有件事你误会了。” 迟夏等着他的后文。 老K说:“但对付你这种人,只有曾经的恐惧才会让你感同身受。” 迟夏冷笑:“所以今晚的大菜还没上,是吧?” “是。”老K说:“在外头这么多年,怕你忘了家的味道,口味变了不要紧,我帮你记起来。” 迟夏坐了下来:“那就上菜吧,墨迹什么呢?” 老K依旧笑着,但他看迟夏的目光中带着一股轻蔑的感觉,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瞿白冷眼看着这一切,此时他也开口:“我也去。” “你不用。”老K说。 迟夏问他:“为什么?” 老K笑:“要让他身边那个阿德无事,他就要每天承受阿德痛苦的一半,这是我们早就达成一致的事情,在我这里,没有变卦的余地。” “所以接下来这道大菜就是我养母恢复正常,我要付出的代价是吗,也是每天。”迟夏问。 “在这个地方,就要遵守我的规矩。”老K说。 迟夏站起来撑着桌子:“你想过没有,你的规则被打破的时候,就是你遭受反噬的时候。” “我不会有那个时候。”老K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是我做人的准则。” “那我们拭目以待。”迟夏同样对他投以一笑。 “走吧,我不喜欢总是打嘴炮。” 老K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屋里很快进来几个大汉。 迟夏看着那几个人,眸光微凛。 这都是国际有名的雇佣兵,他们的名头迟夏熟得很,没想到老K请了他们来保护自己。 五个人,迟夏已经在心里盘算开来。 老K一挥手,有人走到迟夏身边,对方的胳膊刚抬起来,迟夏就已经出手了。 对方的反应也很迅速,很快和迟夏交起手来,另外几个人也要上来,被老K阻止了。 直到迟夏和他打了两个回合,老K才开口笑道:“不过就是给你戴个眼罩,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好了,停下吧,我们该走了。” 对方率先停了动作,迟夏后退几步,正好退到了瞿白身边。 另外两人上来,给迟夏戴上了眼罩,这一次迟夏没有反抗。 瞿白看着迟夏他们离开,担忧才从眼里浮现了出来。 但现在这个时候,他一点破绽都不能露出来。 “三爷。”有人进来,恭恭敬敬地看向瞿白:“我来带您去……去……” 瞿白扫过桌上甜腻的蛋糕,眸光冷淡向外走去:“知道了,走吧。” 第328章 给你的惩罚 迟夏蒙着眼睛,一路被人带着往前走。 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的耳朵动了动。 “前面有台阶。”挟持着她的雇佣兵说了一声。 迟夏十分自觉地抬起了脚,还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她能够感觉到他们现在正在从地上往下走。 走了几步的时候,陈旧的血腥味和发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往她鼻子里钻。 那种血腥味和土腥味混合的味道仿佛一下子将她扯进了过去的噩梦,迟夏的每一寸感官都在瞬间苏醒,它们在争先恐后地提醒迟夏,这个地方,她很熟悉。 “要进电梯,抬脚。”身边人又提醒了一句。 迟夏依言抬脚。 眼睛派不上用场,感官就十分清晰,迟夏感觉到他们正在下落,而那个目的地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有了猜测。 距离地面越近,迟夏越发从陈旧的腥味中闻到了新鲜的血味。 那熟悉的,令人恐惧的,来自刚刚死去的人的,浓烈而又刺鼻的血腥味。 电梯落地,迟夏被人推了出来,这一次,对方的力道没有前两次那么礼貌,迟夏踉跄了一下,空气中的刺鼻味重的让她反胃。 大概是老K下了令,她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了下来。 地下昏暗,迟夏没用多少时间就适应了光线。 “真是个熟悉的地方。”迟夏扫了一圈说。 “这是你的家,当然熟悉。”老K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迟夏抬头去看,光线从上面透进来:“以前抬头看入口,觉得是我无论如何都够不到的高度,如今再看,其实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老K的声音凉了下来,他指了指几步之隔的铁笼:“那这个东西呢,对你来说是大了还是小了?” 迟夏收回目光看过去,目光阴沉着看向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菜就在里面吧?” 老K笑:“是,迟夏,我必须要让你清楚一件事,在这个地方,只有我是绝对的权威,你们好,或是不好,都在我的一念之间,你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该以我的准则行事,你当年逃跑,让我很生气,这个惩罚对你来说,很小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迟夏看着他:“你信吗?” “你是个做警察的,怎么还信这个。” 迟夏指了指入口外的天:“我还信老天爷看着呢。” “那就让他看吧。”老K一挥手,一起下来的人打开了铁笼的锁,把迟夏推了进去。 迟夏的目光往熟悉的地方看过去,看到墙上的人,她瞳孔微缩,暗暗呼出了一口气。 “如果你想让你养母在这里亲自看着我叫人塞你进去也可以,但我想她现在应该受不了什么刺激,你自己进去更方便大家。” 老K站在笼外看着她:“你刚回来,我也不想太为难你,你看,很多准备工作我已经给你做好了,就不用浪费你的时间再去解剖了。” “是因为损失了程九和池潇两员大将,才不想跟我做的太过分吧?”迟夏在一片复杂的腥臭味中皱了皱鼻子。 周身开始传来冷气,迟夏知道是他做的。 “再不进去,血都要凉了。”老K提醒她。 迟夏没再说话,她双拳紧握,朝着墙上的人皮走了过去。 看到她扯开那个人皮钻进去的时候,跟着老K下来的两个雇佣兵瞪大眼睛,他们捂住嘴,挡住了自己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但终究还是控制不住,两人跑到角落里呕了起来。 迟夏闭上眼睛钻进去,她好像被血腥味包裹,她在一片静谧中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那心跳声似乎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她和包裹着她的这个无辜受害者共同拥有的。 她难以呼吸,一旦呼吸就是要将人腻毙的血腥,她仿佛能听到对方在她耳边一声又一声的控诉和哀嚎,从前那个小小的自己和此刻的她相互融合,她感受到了来自三个人的恐惧。 那个死去的人。 那个小小的她。 如今的她自己。 她在无边的血海中闭上眼睛,想骆寻,想瞿白,想师姐,想她的那些朋友们。 她知道,她很快就会回家,如今只是假象,一场睡梦中不可避免的噩梦。 *** 晚间的时候,林错一行人到达了东州,直抵市局。 彼时骆寻的脚下残留着很多烟头,手上的电话一直没停,和黑子他们联系着。 林错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快步走过去握了个手:“我还有个电话,你们进去等我。” 他在外面打完了这通电话的时候,大门驶进来一辆警局的执勤车,车子停下来,石天一从面跳下来,很快跑到了骆寻跟前。 他说:“地方我找到了,但是安保系统特别严格,咱们必须有充足的把握,里应外合,如果有里面的内部地形图就更好了。” 骆寻问:“还是没有人联系你是吧?” 石天一摇头:“前几次给我线索的那个邮箱我也查过了,已经注销了,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好贸然联系。” “你说的对,这两天你这边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人联系你,一定马上通知我。”骆寻扔了烟头说。 “如果对方联系我,是不是代表夏夏面对的环境相对宽松了?” 骆寻摇头:“确认你得到的线索的确是迟夏他们传出来的才算。” 石天一认真点头:“这个我清楚,你放心。” “迟夏之前让你查的东西查的怎么样了?”骆寻又问。 石天一明显激动了起来:“有好东西!” “进去说。”骆寻拉上他上楼:“迟夏家里人都在。” 跟骆寻上楼的时候,石天一又说:“还有个事我一定要告诉你,这次你们突然袭击,再加上你们断了人家两条胳膊,他们损失了很多人,这是不是会对咱们营救夏夏有帮助啊?” “当然有。”骆寻说:“迟夏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她那边也会有对策。” 他们先去了专案组办公室。 林错等人一路赶来,已经自己在办公室搜罗了泡面和水,骆寻他们进去的时候闻到了混合在一起的泡面味。 他介绍石天一的身份:“迟夏的好朋友,一直帮忙做外线,常局特许他加入这次行动。” 大家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寒暄。 林错指了指蝎子,又递过去个档案袋:“聂海舒,代号蝎子,你有什么问题先问他,还有,林枫已经进入组织审查程序,人不方便过来,但他知道的全都在这个档案袋里了。” “你先吃完这个面。”骆寻已经解开了档案袋:“我看完这份资料我们再聊。” 聂海舒嗯了一声,目光有点犹豫。 骆寻头都没抬:“葛静怡现在有点事,晚点你们就能见面了,至于你奶奶,有警方的人护着,你放心。” 聂海舒冷凝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暖意,蹲下去三两口就把碗里的泡面吃完了。 他一擦嘴:“东州的大部分地方已经被瞿白控制,老K就算要控制他们也不会太过分。” 骆寻放下资料,扯了石天一过来:“石总,你先说说迟夏让你查的那些公司。” 石天一拿出了一张纸,林错已经给他丢了只笔过来:“迟夏主要是让我负责东州周边的公司,我带着兄弟们亲自探查了,其中这三个地方,安心精神病院、桨盛医用器材公司,晨光医院,这三个地方最有嫌疑,尤其是这个晨光医院。” 林错问:“怎么说?” 石天一回:“我观察过这三个地方的地形,都有条件开辟一个研究场所,相比之下,晨光医院是在东州相对有名的私立医院,口碑和服务在东州都很出色,尤其受东州富人阶层的信任,他们有一个医学研究中心,很神秘,就算研究人员都要经过严苛选择才能进去,我试探性地打探了一下,他们的态度有点不明朗。” 骆寻看向聂海舒:“以你对老K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他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聂海舒说:“这三个地方,肯定有一个是用来迷惑我们的,那么剩下的两个,他会分别放入他的鸡蛋。” 林错说:“所以平西县也会是同样的情况。” “不。” 骆寻摇了摇头,他说:“蝎子的说法还不够准确,他刚才说的迷惑,或许只是第一层,另外两个放鸡蛋的篮子,或许是二层迷惑,他真正重要的东西,在这些不同的迷惑之下。” 第329章 地形分析图 说完自己的想法,骆寻将手机上黑子那边传来的资料投到了大屏幕上。 “相同的情况也发生在榆滨县,在之前的调查中,几乎榆滨所有的医疗产业都有达光的份额,迟夏在其中拎出了几家让黑子他们去查。” 骆寻重点指了指其中几家:“这几家嫌疑比较大。” 林错一只胳膊撑着脑袋问:“地点在平西县的是哪些?” 骆寻说:“一开始迟夏的重点就放在平西县,但奇怪的是,经过调查,平西县的那几家公司都被排除了。” “不可能。” 林错站了起来:“人都会有一个安全区间,这个安全区间基本都是自己可以把控且无比熟悉的地方,故乡和家是第一选择,我研究过黄维生这个人,他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尤其是那种大家长式的独断专制,如果让他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一定会把大本营放在平西县。”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骆寻又调出了几张建筑物的图片。 石天一惊呼:“不是吧,这可是公……公家的地盘啊……” 林错沉眸思忖:“县卫生院?” 骆寻晃了晃手机,意有所指地看了林错一眼。 “前面刚收到的消息,平西县公安局副所长已经被纪检组的人盯上了,他很有可能跟老K集团有交易,但为了任务,目前我们还没有对他进行抓捕,平西县卫生院的院长,正是这位副所长的小舅子。” 林错接收到他的意思:“那我带人过去。” “我也是这个想法。” 骆寻说:“这次东兴的事情你让他措手不及,再加上你在钦城边境的名声,就算我们无法完全确定平西县的情况,对他也是一个试探,而且综合所有的线索来看,平西县绝不仅仅只是他的老家这么简单。” 林错点头:“你现在最好不要露面,而且我觉得,是时候放一些烟雾弹出去了。” 骆寻说:“医院那边已经把我情况危险的消息放出去了,我父母那边也会配合,估计很快消息就会传到迟夏那边。”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林错说完看向了聂海舒:“你现在是他的重点追杀对象,还是留在这里好一点,骆寻,尽量不要让他出外勤工作。” 骆寻嗯了一声:“我明白。” “还有那个程九,你们盯的怎么样了?”林错又问。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到了余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在那里待多久,现在人在东州,我放了点假消息出去,现在就看他会不会上钩了。” 聂海舒冷笑一声:“程九这个人很孤傲,但他通常都孤傲不对地方,而且容易冲动,但他忽然返回东州,一定意味着他有什么新发现,一来,他想回来对付瞿白,二来,以老K曾经对他的手段,我相信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想对付他的,你们可以关注他,或许进入老K现有藏身地的破绽会被他先找出来,在这方面,他就是一条狗,哪里有狗洞他会最先找到。” 他这番话让林错和骆寻都笑了笑。 聂海舒又问:“池潇呢,她说什么了没有?” 骆寻摇头:“老林去了两次,她的态度很明确,她很乐意看迟夏和老K之间对抗,不会为我们提供任何线索。” 说到这儿骆寻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聂海舒:“但为什么一定要她心甘情愿地说出来?” 林错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让聂海舒去刺激她?” 骆寻点头:“虽然她表面冷静,但我相信很多事她都云里雾里,再怎么样她都想不到蝎子是我们的人,一旦她知道这些,就意味着一直以来她都被人耍了,这对池潇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尤其是她刚刚经历了林枫对她的背叛。” 林错笑了起来:“不错啊,女人的心理抓的非常好。” 骆寻也笑:“潜移默化,能用嘴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林错又笑了笑:“那行,我们现在就出发,有什么线索随时沟通,归来估计也已经到位了。” 林错一行人刚走,卷毛就吱哇乱叫着跑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份资料:“老大,出来了!搞出来了!” 骆寻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拿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 卷毛喘了几口气,赶紧跟他解释:“经过我和老曹艰苦卓绝地研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老大你看我们最怀疑的这几个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这些地点曾经都有可能做过防空洞,后来东州城市规划的时候重点提出过这些防空洞的处理,有一些容易处理,那必然有一些是很棘手的,巧了,这几个地方都在棘手的那一拨。” 骆寻沉眸:“天然的研究所。” “东州尚且如此,你再想想余吉和平西这种小县城。” 卷毛也严肃了起来:“但有个问题,虽然知道了这个,但我们也不能贸然去查,我跟老曹也查了,对于这种遗留下来的防空洞,有一些是后天加以利用改造了的,基本都是商业模式。” 骆寻从旁边的笔筒拿过根铅笔,划出了晨光医院,桨盛医用器材公司和安心精神病院:“我们的主要目标放在这三个地方。” 将这几个地方划出来的时候,骆寻忽然皱眉,对着这份地形分析图愣了愣。 卷毛问:“怎么了老大?” 骆寻又划了一个圈:“刚查到,黄维生他们现在的藏身地是这个地方。” 卷毛凑上去看了看:“这跟其他几个地方没啥关系啊。” 曹斌正好进来了,卷毛立马说:“老曹,你过来看看,这有啥猫腻?” 曹斌万分艰苦地走过来坐下,听卷毛说了骆寻刚才的猜测。 然后他一拍桌子:“你傻呀,你看嘛,这几个地方虽然看起来没什么联系,但是你看问题不能看本质你知道不,你得往下看!你得往下水道看,从东州的下水道排布情况来看……”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从骆寻手里拿过铅笔,在那张分析图上画出了几条直线线,铅笔一扔:“这是地下水道分布图,看出来了没?” 卷毛眨巴眨巴,又揉了揉眼睛:“我去!原来是他娘的这样啊!” 这几条地下水道几乎都是相交的直线,而老K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这几条水道的交汇处! 第330章 他是个好人 骆寻肃沉的脸色这个时候忽然带上了暖意,他重重撸了一把曹斌的脑袋:“老曹,你身残志坚,你是重案组的功臣!”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轻快了许多:“老林呢,他去哪儿了?” “常局叫他过去了,好像是因为调查达光的事情。”卷毛说。 “我去找他。” 骆寻说着指了指聂海舒:“这也是功臣,你们再跟他研究研究,回来后我就安排部署,蝎子,你在老K身边时间不短,应该比我们清楚他在防御和安保方面的措施,这个方向你们可以想想,他们现在的所在地安保措施太严格,我们很难接近,这也就意味着我们的线索很难传递。” 聂海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骆寻离开后,卷毛和曹斌跟聂海舒进行了一个尴尬而又透着些微紧张的自我介绍,然后三个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放在了那张地形分析图上。 找到林文觉的时候,他刚跟常局聊完,骆寻看着常局离开的背影问他:“怎么了,我看常局情绪不怎么好?” 林文觉叹气:“能好么,迟夏现在情况不明,而且他刚刚告诉我,一夜之间,达光现在就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咱们不好查。” “迟夏会没事。” 骆寻语气坚定:“达光那边没必要盯得太紧,咱们的重点还是盯着程九,还有,待会蝎子会去跟池潇打打擂台,你去帮他兜兜底,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 林文觉脸色一紧抓住他:“你现在不能出去,要是被他的人发现,我们会很被动。” “我的伪装术你还信不过?” 骆寻安慰他:“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情况,才能想出好的对策。” 林文觉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有多说:“那你注意安全。” “放心。”骆寻捏了捏他的肩:“对了,待会给大家订点吃的,用脑容易饿。” “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林文觉点着头推了他一把。 骆寻走了两步,又猛地回头:“老林,你再帮我查查,十四年前东州有没有发生什么大的爆炸案,我有用。” 林文觉应下了。 夜色的掩映下,林错前往平西县,骆寻前往老K如今的住所附近。 还有人在无人居住的村院中等待时机。 而此时,老K看够了戏,终于一声令下,让人把迟夏放了出来。 迟夏在一片血泊中倒在地上,空气中依旧是令人作呕的味道,她不断地干呕,沾满血污的脸上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的底线,也只能到这了。 但她的极限在哪里,老K永远不知道。 面对她的情况,老K忍不住掩了掩嘴,他率先出去,站在电梯上对剩下两个人说:“待会把她带出去。” 那两个雇佣兵很不情愿,却又忌惮于他的手段,只能应下。 老K走后,他们打开笼子,根本不愿意触碰迟夏,倒是迟夏自己站起来走了出来,这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出了笼子,迟夏再次倒在地上,那两个雇佣兵捂着鼻子离她远远的,趁着这个机会,迟夏仔细观察了这个地方。 在她看到靠近角落的墙体上有个不显眼的缺角时,她唇角一勾,确定这个地方就是当年的地方。 他们这一批孩子,当年大都生活在实验室里,基本没有出来的机会,就算是偶尔放风也是固定场所,所以瞿白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一条离开的路。 但最终惨烈的结果表明,那条路如果不是瞿白以命相筹,她也逃不出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很确定,老K没有任何理由再将她关闭在实验室中。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电梯走过去,那两个雇佣兵很嫌弃,却还是得给她带上眼罩,两个人推推搡搡,终于选出来一个人。 三个人站在电梯里,迟夏听到对面两人接连不断地干呕。 听着他们恶心,她就感觉自己的力气回来了一点。 时值夜晚,出来的时候迟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上的血腥味被冷风一吹,好像消散了那么一点。 雇佣兵一路带着她出来,迟夏身上的味道一个劲地往他们鼻子里冲。 向固正好走过来,看到这两人,很快就谄媚地小跑过来,靠近迟夏的时候又掩住口鼻,用十分蹩脚的英语对两人说:“两位刚忙完啊?” 那俩雇佣兵有点看不起向固这种见人就上的谄媚劲儿,但一看迟夏这样子,其中一人高高在上地嗯了一声问他:“你去哪里?” 向固赶紧道:“老板给狐狸买了些衣服过来,我正要去接呢,那些人现在就在狐狸那栋楼下等着呢。” 听到这话,迟夏的身体先往旁边一偏,朝着这两人身上倒了过去。 两个雇佣兵面色一变,赶紧跳开了,向固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将迟夏扶住了,迟夏身上黏糊糊的血也全都蹭到了他身上。 那俩雇佣兵一脸嫌弃,将计就计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把她送回去吧。” 向固看起来很不愿意,但看到对方脸色的时候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迟夏脸上的眼罩被他们取了,向固扶着她往前走,说着一些讨好和崇拜的话,迟夏均没有言语。 直到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向固才停了下来,压低声音对她说:“想办法去小楼。” 迟夏嗯了一声。 “他明天要对你进行身体检测,或许还有其他项目,你要做好准备。”向固又说。 迟夏又嗯了一声。 “这里有通往外面的密道,但我还没找到。” 迟夏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 “楼里的人,他是好人,别伤害他。”向固又说。 迟夏问:“他另一个孩子呢?” “死了。”向固说:“警察打死的。” “高兰是谁?”迟夏又问。 向固摇头:“没听说过。” “他还有其他的孩子吗?” 向固说:“不知道,很多东西我接触不到。” 迟夏低低地应了一声。 过了几秒,向固又说:“要想办法,让他相信你只能跟他站在同一战线,这个,我会帮你们想办法。” 迟夏微微侧头看他一眼:“因为楼里的人吗?” “是。”向固又说:“他是好人。” 靠近住所,两人没再说话,楼下果然有人在等着送衣服。 看到迟夏的情况,那些人视若无睹,向固让他们把衣服留下,先扶着迟夏去了房间。 一进门,迟夏就冲进了洗手间。 向固半身的血就等在外面,直到她洗完拉开门问:“瞿白住哪儿?” 向固指了指尽头的一扇门:“那儿。” 迟夏脸色苍白,指了指那些衣服:“送进去吧。” 向固进去了,迟夏朝着瞿白的房间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她像是要喘口气似的停了下来,先朝着那栋小楼看了看,在向固出来的时候又说:”有扑克牌吗,帮我拿一副过来。” 向固应了,但他下楼后并没有直接去拿扑克牌,而是去找了老K一趟。 得知迟夏要扑克牌,老K有点疑惑,想了想才说:“她想要就给她,还有,骆寻情况堪忧,你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看看她的反应。” “好。” 向固嘿嘿一笑:“我明白了老板。” 第331章 继续演演戏 迟夏走到瞿白房间门口的时候,瞿白才被人扶着从另一侧的楼梯上来。 她站在原地,极力克制了想要去扶住他的冲动,直到瞿白问她:“你怎么来了?” 迟夏甩了甩还没干的头发,朝他一笑:“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瞿白咳嗽了两声:“饿了找厨房,找我做什么?” 迟夏不听他的话,从扶着他的人手里将人接过来:“去帮我弄点吃的,辣一点,酸一点,送他房间。” 瞿白很不悦地想要挣开她,但迟夏偏不松手。 “愣着干嘛,去啊。” 迟夏很不爽地看了眼送瞿白回来的人,不由分说抓起瞿白的手摁在了密码锁上,一脚将门踢开了。 对方被她的眼神摄住,离开后和向固一样,先去找了老K,将刚才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才去了厨房给迟夏准备吃的。 一进门,迟夏又一脚将门带上,瞿白很虚弱,但一直撑着力没往她身上压,迟夏扶着人到沙发上:“你逞什么能。” “当哥的就要坚强点。” 瞿白靠在沙发上,指着柜子上的药盒:“问题不大,帮我拿药过来。” 迟夏拿了药过来给他吃下:“老王八蛋,我很快就会教他做人,你忍两天。” 瞿白一笑,目光里都是对她的信任:“他是不是又让你那样了?我闻到血腥味了。” “一开始还挺不习惯的,后来也适应了。” 迟夏检查着他身上的伤:“他的底线已经到这儿了,我们没什么可怕的。” “嗯,去洗手间拿条毛巾出来。”瞿白笑着说。 迟夏以为他要用,拿了毛巾过来:“要怎么用?” “坐下。” 瞿白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位子:“他们没给你准备吹风机?” 迟夏坐了下来:“没有,东州越来越冷,我看黄维生是想冻死我。” 瞿白给她擦头发:“回头让向固给你准备。” 说到向固,迟夏问瞿白:“这个向固到底是谁的人?你的?还是小楼里那个男人的?” “向固曾经是小楼那位救回来的,原本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他出了事,向固就被边缘化了,如今他要醒了,向固才开始往老K跟前凑,程九和莫老七那边主要是靠他。” “那位是怎么成那样的?”迟夏问。 “黄文飞,他弟弟,你应该知道吧。” 瞿白说着,见迟夏嗯了一声继续道:“黄文飞想做点成绩出来给老K看,太狂妄,被警方击毙了,他很不喜欢这种生活,去找老K,想要离开去过自己的日子,老K不许,两人争执的时候他出了事。” 有人敲门送了吃的过来,迟夏抓了瞿白手里的毛巾扔到了一旁,自己去开了门。 对方端着吃的进来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一下,见瞿白坐在沙发一头,脸色很不好,他对面的沙发有人坐过的凹陷。 迟夏脸色也不好,两人似乎说了什么不开心的话题。 对方放了东西出去,迟夏关上门,拿起东西就倒进了洗手间下水道。 她走出来,掏出个带有血迹的纸条给了瞿白:“这样说来,黄旭杰也很恨老K,这是向固给我的,而且他跟我说,这里有通向外面的密道,我观察了,这个地方是我们曾经待过的地方,但有个问题是,老K刚才带我去地下铁笼的时候是蒙着我的眼睛的。” 瞿白看那个纸条,是向固画的庄园分布图,有些地方他去不了有缺失,但瞿白或许能补上。 “我去的时候也是。” 瞿白看着她笑了笑:“你这么聪明,不会没有准备吧,而且爆炸后他就重修了这里,以前的那条线路我们不能用了,我正在想办法,你再等等我。” 迟夏得意一笑:“我也记了路线,回头就画出来,而且找密道的事情必须尽快,我希望你快点出去。” 瞿白的不行两个字刚要说出口,迟夏沉了脸:“你必须听我的,他现在虽然不信任你,但又把你当做他最大的助力,而且,如果按照你原先的计划,如果不是他忽然用我养母威胁我来这里,池潇落网的时候,你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是不是?” 瞿白苦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所以骆寻那边……” 迟夏笑:“他很好,在等你。” “如果要出去,也应该是万事俱备的时候。” 瞿白说:“迟夏,我不能冒险,我想让你有个家,杨淑君不能再出一点事了。” “我会护着她。” 迟夏认真地看着他:“老K想利用我,就不会对她怎么样,尽快找到出去的密道,带着阿德出去。” “以我对他的了解,密道最有可能在小楼里。” 药效发作,瞿白的力气回来了一些,脸色也好了起来:“迟夏,你能坚持三天吗?” 看他这个态度,迟夏松了口气:“可别小瞧我,三十天我都可以。” “明天我带你去小楼。”瞿白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要三天就可以,我会很快找出他的老巢。” “所以这个地方是没有他的研究基地的?”迟夏略显意外。 “早就转移了。”瞿白说。 迟夏略微一想,快速将高兰的事情跟瞿白说了一遍:“高兰的儿子后来改随母姓,叫高锦辉,这个人你在老K身边见过没有?” 但任由瞿白怎么想,都没有搜寻到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你再不走他就该怀疑了。” 瞿白看了看时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迟警官,配合一下,咱们继续演演戏?” 于是迟夏连人带碗地被瞿白丢了出来,还一点都不介意地扒在门口上演了一出“我们曾经是好朋友,你也曾用生命送我出泥潭”的好戏。 后果就是瞿白把门拉开,把筷子扔到了她身上。 很快有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K。 “她这个状态,维持了多久?”老K问。 属下回答:“也就几分钟,后来她就回去了,想见姓杨的那个女人,但您之前吩咐过,我们说暂时不方便,她也没多问,就说明天她要先见人。” 老K捻磨着指腹,细细琢磨了一会:“你先下去,今晚辛苦辛苦,明天让她看到那女人是清醒的。” 手下应了,却又欲言又止。 老K抬了抬手:“有什么就说。” 手下道:“老板,咱们也没必要这么捧着她吧……” 老K猛地朝他看过去,目光阴冷凌厉:“她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做好自己的事,要是嘴巴这么碎,管不住自己的舌头,那就割了!” 手下瑟瑟发抖,连连道歉,老K懒得看他们这软骨头的样子,烦躁地叫他滚出去了。 老K心里存着气,想去小楼看一眼儿子,走到门口又停下,只是望着那个方向叹息了一声。 他叫来向固问:“旭杰睡了这么多年,你当年跟在他身边,还记得他喜欢吃什么吗?” 向固大惊失色看了他一眼。 “让你说你就说。” “记得。”向固垂头说:“他说,最喜欢吃夫人做的手擀面,还喜欢您做的可乐鸡翅。” 老K拧眉,脸色不怎么好看:“手擀面,我去哪儿给他弄这个……” 短暂的沉默中,向固说:“少爷以前教过我,老板,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 “好。”老K倒没有考虑太久就说:“那你明天做。” 向固一喜,趁热打铁:“那我能去看看少爷吗,老板,我这条命是少爷给的,我想去看看他……”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触动了老K,他叹了口气:“行了,你明天去看看他吧。” 第332章 原来是他啊 回到房间,迟夏找到纸笔,撕了中间一张纸下来,放在桌子上,按照想象中的感觉将她去地下牢笼的那条路试着画了出来。 她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数,又将这张纸撕碎冲进了下水道。 此时此刻,骆寻根据石天一给的线索,到了这个庄园附近。 在夜色的掩映下,他找到了一处高地,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骆寻出来的时候就带了望远镜出来。 这个望远镜是迟夏走的时候嘱咐他去她房子里拿的,是归来那边送来的。 他透过望远镜去看庄园,零星的灯光亮着,偶尔可以看到来往的人,但没有一个身形是像迟夏的。 庄园的墙很高,也有很多的视线遮挡区,唯一容易暴露的也就是那栋尖尖的小楼。 这样的楼他们在老K撤离的那个庄园里也见到了一个,据聂海舒说,里面住的是老K的大儿子,那个叫黄旭杰的男人。 骆寻换了几个方位来观察那个庄园附近的情况,就在他准备收了望远镜准备离开的时候,移动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骆寻动作一顿,定睛看了过去。 在望远镜随着对方身影的移动进行了几个来回后,骆寻终于确定,那人是程九。 他观察着对方的动态,打电话给跟着程九的小队队长,才得知他们刚刚跟丢了程九,一问他们的位置,与程九的方位距离也不远。 骆寻阻止了他们继续前进,只让他们在附近等着程九自己出来,如果他们现在贸然找过去,程九自己察觉是一回事,老K设置的安保系统也是个问题。 但很快,骆寻就发现了不对劲。 程九距离庄园很近,但他似乎知道如何躲避老K设置的监视系统,但他的活动范围又只保持在一段距离内。 大概半个小时后,程九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还是选择了离开。 见他离开,骆寻没再犹豫,给跟踪小队打了电话,让他们立马抓捕程九。 程九刚走出庄园安保系统辐射的范围,一口气还没松,就已经被人抓住了胳膊,对方嘿的一笑:“程岂是吧,你被依法逮捕了。” 林文觉的电话打了过来,催着骆寻尽快回来,但骆寻却改变了主意。 “老林,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发现了新线索。” 他从那块高地下来,往那个庄园的方向走。 刚走到不远处,他猛地停下步子,腰间的枪瞬间掏出来对着身后:“谁!” “还能是谁,天降的友军。”对方说。 听到这吊儿郎当的声音,骆寻脸上的防备顿时消散,他走过去,一脸欣喜:“归总!” “叫姐夫。” 归来从兜里掏出两副眼镜,递给他一副:“戴上,你姐夫我研制的高科技,让你暗夜出击,如有神助。” 骆寻十分顺滑地叫了声姐夫,戴上了眼镜,眼前的视野顿时就开阔了起来。 “走吧,先探一探这破地方。” 归来也正经了起来,但还是忍不住和骆寻打商量:“这地方回头能卖给我吗,位置还挺好的。” “我去找常局说好话。”骆寻说。 归来嘿地一笑:“那敢情好,我们家夏夏看样子非你不可,回头我们分隔两地也不好,到时候钦城最热的时候,我们就举家搬迁过来,多好,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骆寻笑,感动于他们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那咱们一言为定啊。” “那必须定啊,谁让我媳妇喜欢这儿的秋天呢。” 归来说:“回头我去哄骗一下林果,拿他的钱买,反正他还小,钱对他没什么用。” 一声浅笑,两个人默契地没再说话。 *** 入睡前,迟夏一直在想一个人。 高兰的儿子高锦辉。 按照年龄来说,高锦辉现在也是她这个年纪了。 在来这里之前,卷毛又想办法找了点高兰的资料,从资料上来看,迟夏猜测当年杀害高兰前夫的并非高兰,而是高锦辉。 卷毛联系了高锦辉当年上学的学校,辗转找到了当初带过高锦辉的老师,对方表示,高锦辉上学的时候就三天两头请假,学校里基本没几个认识他的学生。 一开始卷毛以为是身体情况,但老师却告诉他,高锦辉的身体素质特别好,而且学习也不错,所以校方当时才容许他不同于大家的学习方式。 高兰为了儿子顶罪入狱后,这个人就彻底没什么消息了。 是生是死也没有个定论。 迟夏当时就怀疑,如果排除了身体原因,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心理问题。 而萧方那边后来传来的消息也表明,高兰在服刑期间经常申请看一些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方面的书籍。 高锦辉生父不明,继父程镀是心理学方面的权威,高兰利用他让自己成为了专业人士,后来的老K,大概就是实施者。 所以高兰选择这两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 迟夏脑子里将和高兰有关的人全部放了出来做分析,但因为地下牢笼的缘故,她分析到高兰和老K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陌生的地方,紧绷的神经,和梦境连为一起的思绪,迟夏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繁杂的梦境。 明明人在睡梦中经历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脑子却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想醒来的时候却又被什么人拽着走不开。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逆反心理起了变化,迟夏索性任由自己留在梦境中,她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残缺的画面一会儿在牢笼里,一会儿在打架,一会儿她又在别墅里和杨淑君聊天,一会儿又在警局和骆寻他们谈笑。 她一看到骆寻就笑,甚至睡梦中都笑出了声音,他们好像在吃披萨,卷毛和曹斌手舞足蹈地叫她,迟夏刚要跑过去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拽着她的后背,将她拽入了深渊万丈。 她的身体不断地缩小,缩小到躺在冰冷实验台上的时候。 她的身上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线,那些线连接着机器,有人禁锢了她的手脚,给她注射了药物说:“第89次实验开始。” 在他说完这话的一瞬间,仪器开启,疼痛开始填充迟夏身体的每一寸血肉。 她在恐惧和痛苦中,用指甲去扣冰冷的试验台。 在无法忍耐的烦躁和怒火中,她摇摆着脑袋,想要将那些带给她痛苦的连接线甩掉。 那些人跑上来固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弹。 迟夏的半张脸贴着试验台,她在一片腥红的痛苦中看到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张病床。 那张床软糯而舒适,上面的人陷入沉睡中。 她看到他的身上也连接着差不多的线,而其中几条线,是跟她这边连接在一起的。 迟夏努力地抬起脑袋,她想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她想知道,为什么如此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梦境中剥离。 迟夏的心跳很快,呼吸急促,后背已经被汗水濡湿。 但她终于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高锦辉,高兰的儿子。 那个一开始,就让她感觉似曾相识的,高兰的孩子。 第333章 母女相见了 直到身上的汗水蒸发,迟夏才起身。 睡意散尽,她下床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透过缝隙观察着夜色下的庄园。 骆寻现在在做什么?程九那边跟踪的怎么样了?师姐他们来东州了没有?曹大哥的伤怎么样了?石天一和黑子那边是不是有了新发现?潜伏在平西县的那位炸弹同志现在进展如何?根叔,丁叔,张队,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 她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又想到瞿白和阿德,心下坚定了要尽快把他们送出去的决心。 她知道天亮后自己还要经受什么,她知道那个过程会有多痛苦,但她迫不及待,她距离那个男人的软肋越来越近,她要让他自食其果,加倍偿还。 迟夏回到床上,强迫自己入睡,心想,如果这个时候有瞿白的安眠汤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迟夏起来的时候就有人在外面等着,先带着迟夏去见了杨淑君。 她一出来,向固就带着一行人进去“收拾”房间。 站在杨淑君所在的房间门口,迟夏一时间有点紧张,她害怕杨淑君怨她,又害怕她不怨她,如果非要选,她希望妈妈能怨恨她,那样她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有人打开房门,迟夏冷眸看着身边的两人:“我们母女相见,你们也想进去凑凑热闹?自己没妈?” 那两人仗着老K做后台,看不上迟夏这么傲气,当下就道:“老板让我们盯着你,这是他的命令。” 迟夏刚踏进去的脚顿住,侧头看他们先:“是吗,那你进来试试。” 她停在原地侧开身子,那两人竟然也真的往进去走了。 但当走在前面的那个脚步刚抬起来,还没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迟夏一个肘击过去,那两人碰撞在一起,迟夏在很短的时间内卸了他们的下巴,将人踹在一旁。 她动作很快,快得开门的那个女人根本没看清。 迟夏拍了拍手:“我心里有气,你们这样的货色,来几个我打几个,不信你再让你老板派几个过来。” 她就不信这事是老K吩咐的,不过是这些人迫不及待地给她来了个下马威罢了。 正好看到向固在楼下经过,迟夏叫了一声,让他把那两个人带走。 向固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带着人跑了上来。 迟夏这才进去,嘱咐开门的女人:“把门关上。” 她站在门口理了理衣服才往客厅走,走了没两步就看到房间中央的轮椅,杨淑君坐在轮椅上,正背对着她。 迟夏感觉得到自己的紧张。 那女人走上来欲言又止,迟夏抬手示意她别说话,自己朝着杨淑君走了过去。 她走到杨淑君身后,先叫了一声:“妈。” 杨淑君没有反应,迟夏皱了皱眉头,才鼓起勇气走到她跟前去。 杨淑君已经泪流满面。 迟夏当下眼眶一热,她蹲下身,又叫了一声妈,想去牵她的手,却不想刚握住她的指尖,杨淑君就抽出胳膊,打了迟夏一巴掌。 五年来,她被老K限制着活动范围和精神状态,这一巴掌并没有让迟夏感觉到什么疼。 迟夏跪在地上,任凭她在自己身上招呼,直到她打累了,迟夏才抓住她的手,无声地看着她。 杨淑君浑身颤抖着,背对着那个监视自己的女人的方向。 她透过满面的泪水对面前心心念念的女儿笑着,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妈妈没事。” 她瘦弱的双手极力地克制着才没有抽出去抚摸女儿的脸,而是用并不清楚的口齿说:“你……你滚出去……不见!” 监视杨淑君的女人走了上来:“夫人刚恢复,只怕说话没那么利索,您别……” “你出去。” 迟夏脸色很难看:“她的手这么冷,为什么就穿了这么两件衣服?” “我进去拿……”那女人说着就要往卧室走。 迟夏的声音又凉了几分,她站起来:“我去,你出去,如果不放心,可以让你老板亲自来盯着我。” 女人有点为难,但还是出去了。 那女人一出去,杨淑君抓着迟夏的手用力,用目光提醒她,这里不方便说话。 迟夏会意,很快从卧室给她取了厚衣服出来穿上,握着她的手无声地说:“骂我。” 面前是她心心念念的孩子,是她这些年活下来的精神支柱,杨淑君哪里舍得骂她,她抚摸着女儿的脸,嘴上用同样不怎么顺畅的语气说着让她滚蛋。 母女俩的独处时光并没有多久,刚才那个女人重新进来,手上端着早餐:“夫人该吃早餐了。” 这次迟夏也没生气,她端了粥碗想给杨淑君喂,但杨淑君依旧很讨厌她,粥碗被打翻,滚烫的粥洒在她的裤子上。 迟夏将碗一扔,对女人说:“再换一碗来。” 她推着杨淑君去洗手间换衣服,在那个狭小又安全的空间里告诉杨淑君:“妈,你听我说,不管这两天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我马上就可以带你出去,任何事情都不要担心,知道吗?” 杨淑君点着头:“妈妈知道,我什么都不怕。” “就算有人告诉你我死了,你都不可以担心。”迟夏叮嘱她:“你只需要相信你的女儿。” 杨淑君迟疑了一瞬,她坚定地点头:“好。” 洗手间的东西又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两个人算是出了口心里的气,迟夏推着杨淑君出来:“那我有时间再来看您。” 杨淑君脸色冷淡,不言不语。 迟夏叹了口气,站起来对那个女人说:“好好照顾她,麻烦了。” 那女人松了口气,发誓自己一定好好照顾杨淑君。 迟夏刚出了门,就有人等着她,说是老K叫她过去。 和昨晚一样,迟夏下楼后被蒙上了眼罩,被人一路带着到了某个充满药味的地方。 那个味道对她而言遥远却又熟悉,有人取下她的眼罩,她看到屋子里的试验台。 昨晚那个梦让迟夏很不爽,她透过单向玻璃对外面的人说:“天气这么冷,总不能我长这么大了还舍不得给我垫个软和点的褥子吧?” 迟夏直接坐了下来:“还想让我冷不丁地躺上去?做什么梦呢。” 没多久,老K派人送来了褥子,他们铺好褥子,迟夏才慢吞吞地躺上去。 有人进来,给她注射了药物,将她的手脚禁锢住,开始拿着那些连接线往她的脑袋上弄。 迟夏十分坦然地盯着他们看,但这个眼神在别人看来似乎有点骇然,意识慢慢昏沉的时候,迟夏看到老K也进来了。 突然的疼痛填满感官的时候,迟夏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反应激烈了。 长久以来,她所经受的教育和训练,以及那些记忆带给她的忍耐力,已经足够让她在此时此刻承受这一切。 她不愿意做这个世上的英雄,但她很喜欢坏人自以为拿捏了一切后被反杀的惊愕。 她迟夏,还是很喜欢为这些人制造一些反转的。 痛苦在她的皮肉里张狂地叫嚣时,她放声大笑,这声音听在老K耳里十分受用,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迟夏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而已。 迟夏却想,狗东西,我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第334章 来个过肩摔 专案组办公室。 聂海舒昨晚还是没有和他心心念念的葛静怡见上面。 按照原计划,他昨晚要和林文觉去找池潇,但骆寻那边临时发生变化,他们的计划也随之变化,一行人趁着夜黑风高,去找骆寻汇合了。 而葛静怡是得知他来了东州,纯粹懒得见他。 她葛静怡的脾气又不是面粉做的,加点水就能任人揉圆搓扁。 但早上的时候骆寻打来了电话,为了早日营救迟夏,让她克服克服对聂海舒的个人情绪。 权衡之下,还是姐妹的安危占据了高位,葛静怡放下个人情感,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警局。 一夜没怎么合眼的聂海舒从楼上飞奔下来,活像是等了几千年终于和心上人鹊桥相见的那只牛。 葛静怡才不给他机会,上去就抓着他的胳膊给人来了个过肩摔。 聂海舒准备好了她踹自己一脚,也准备好了她左右开弓给他几个大耳刮子,连她戳自己一刀子他都心甘情愿。 他怎么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毫无防备地被媳妇来了个利落的过肩摔,震得他眼冒金星。 “混蛋!” 葛静怡拍了拍手,居高临下看着他:“聂海舒,别人眼里你是立了大功的卧底,但在我这儿,你是逃避责任,置我于险地的自私鬼,咱俩的账没完,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聂海舒从地上爬起来:“我听你的。” 葛静怡瞪着他:“所以该干嘛干嘛,现在什么情况,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不是给你谈情说爱来的,你既然那么伟大,那你就伟大到底,别在最后关头弄成个丢人现眼的地步。” 聂海舒很认真地点头:“你说的对。” 葛静怡嗯了一声,率先往前走,轻车熟路地去找骆寻了。 聂海舒看着她的背影,正好看到林文觉正在看好戏,有点尴尬,但心里又觉得甜蜜最终选择无视,跑过去叫上他去找池潇了。 看到聂海舒出现的时候,池潇震惊万分,但很快她就想通了来龙去脉。 她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老K 怎么都想不到,他身边有多少叛徒!” “你想错了。” 聂海舒冷冷看着他:“你应该说,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造下的孽最终会怎么反噬自己。” “反噬?”池潇笑:“靠迟夏吗?” 林文觉开口:“靠公正,池潇,就像你一样,你们最终的归宿,都是这一方囚笼。” “不过一死,你没有必要在这里吓唬我。”池潇说。 林文觉失笑:“不过一死?池潇,你把死想的太简单了,你觉得死就这么容易吗,不,死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是最难的,我们的法律会最大程度地为受害者争取公道,也会最大限度地争取你们作为一个‘人’的权利,换句话说,我们的法律会尽力让你们活着。” 他看着池潇的脸色有了微小的变化,继续说道:“活着就有记忆,你们做过的那些事,你们害过的那些人,你害怕的,憎恨的,不甘的,所有种种,都会在小小的铁窗中无限放大,让你日夜遭受折磨。” 池潇呼吸起伏:“你放屁!” “那你就自欺欺人吧。” 聂海舒接着林文觉的话:“程九已经落网,找到老K的老巢是早晚的事,东州已经是铁桶一块,他逃也逃不出去,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瞿白的记忆很早之前就恢复了,你们做的那些测试对他没什么用,东州早就掌握在他手中了,莫老七,赵五,从一开始就在警察手中,而你前往钦城又逃回来,不过是警方的游戏而已。” 池潇沉默了一会,双眼发红:“迟夏呢,我要见迟夏!” “她很忙,不会见你。” 林文觉说:“不过案子结束后她或许会有心情来看看你。” “我要见迟夏,让她来见我,我要见迟夏!”池潇大声嚷嚷着。 见好就收,林文觉说完这话就和聂海舒出来了。 出来后聂海舒问:“她会吐出什么东西来吗?” “已经碰到了她的软骨。” 林文觉说:“她觉得大不了一死了之的事情,现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总要好好想想自己后半辈子该怎么过吧?” 骆寻那边正在和葛静怡谈话。 “问题肯定是有的,就算没有,我们也会制造问题,你们只需要大张旗鼓地上门检查,呐,人我都选好了,戏一个比一个演得好,绝对不会出岔子。” 骆寻接过她手上的个小册子,正是她选出来去那几个医药公司“演戏”的人。 葛静怡又问:“黑子那边怎么样?” 骆寻说:“比你更过分一点,他找的人是货真价实的有病,现在已经住进卫生院了,林错他们一到,应该很快就能确定问题。” 葛静怡拍手笑:“为楚金宝同志鼓掌。” “让你的人开始表演吧,我马上派人过去。”骆寻站了起来说。 葛静怡点了点头,给手下的兄弟发消息。 骆寻又说:“你那杀千刀的丈夫昨晚盼了你很久,你刚刚怎么舍得把人给摔了的,他身上可有伤。” 葛静怡手指一顿,很快就道:“那点伤都扛不住,他逞什么能去做卧底,虽然初衷是为了给他弟弟报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为自己后半辈子挣了个活计,人都活着回来了,我介意他那点伤干什么,总得让他也疼一疼吧,你以为女人很好哄?” 骆寻一脸佩服:“八爷,我就欣赏你这种人。” 葛静怡哼笑一声,摇了摇手机示意自己办好了:“你还是欣赏我家迟夏吧,赶紧把人捞出来,我庆功宴吃什么都准备好了。” “很快了。”骆寻走了出去,径直去了二队见吕涛。 按理说吕涛身上的伤还需要休养,但他死活不愿意待在医院,求爷爷告奶奶地让常有为放自己回来,昨晚程九带回来以后,就是他负责审问的。 但骆寻这次找他不是因为程九。 而是要让他带队去打老K的蛇,试探试探他放在篮子里的到底是鸡蛋还是棉花。 如今程九落网,这几个公司又和程九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由他带人去最妥当。 从二队出来,骆寻眼睛干涩的发疼,他站在外面吹了吹冷风,抽了半根烟清醒了一下,搓了把脸又往联合办公室那边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骆寻停了下来,舌尖探了探两边的腮帮子。 时隔这么久,他骆寻又起水泡了。 自从迟夏加入专案组,水泡这个东西是什么,他骆寻都快不认识了。 现在迟夏才不在几天,这俩泡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似乎在嘲笑他当初竟然还想着要送她去宣传组。 骆寻失笑,快步走了进去。 刚进去,常有为就朝他招手:“正好,你快过来,这里有新发现,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一点了。” 第335章 给他点教训 实验结束后,迟夏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差。 她躺在实验台上还没有恢复体力的时候,看到穿着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她能听到类似房门开启的声音,但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以看似昏迷的状态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老K从始至终都在观测区没有出来,直到两个小时后,迟夏身上的所有连接线被清除。 他走到迟夏跟前,心情很愉悦。 迟夏睁开眼睛,眼里仿佛带着茫然看着他。 “狐狸,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他说。 迟夏眉头轻皱,张了张嘴想说话,似乎很累,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怎么了?”老K问。 “应该是药物的缘故和检测过程的原因,太累了而已,没有大碍。”有人回答。 老K又问:“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标本研究?” 对方回答:“我们现在在东州的设备和环境条件并不允许。” 老K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 有人又问:“最近警方盯的很紧,对另外那些样本的研究……” 老K再次沉默,但这次他很快作出了决定:“全部销毁。” “是。” 老K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紧随其后,迟夏被人解除了禁锢,有人说了一声:“带回去吧。” 但一个完全“昏迷”的人是很重的,迟夏几次跌倒在地上,有人骂道:“妈的,怎么会这么重。” “还是小心点吧,这可是老板的宝贝。”有人说。 迟夏被带回了住地,向固进来照料,找机会往她手里塞了药。 迟夏吃了药,药效很快起了作用,迟夏这次真的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的时候是三个小时后,正是午餐的时候。 向固端着午餐进来。 他放下餐食,极其快速地掏出一把枪塞到了迟夏手里,神情肃然:“拿枪,杀了我!” 迟夏确实没料到这个情况,她脸色一凛,撒开手:“你干什么?” 他说话速度很快,一指屋子一侧:“我在那里放了监控器,不会让你真的杀了我,但只要我死了,就意味着你不管愿意与否,都必须跟老K站在同一战线,现在你知道了骆寻病危的事情,愤怒之下杀了我,正是时候。” 迟夏侧头的时间,向固给枪上了膛。 他再次把枪塞进迟夏手里,举着她的手,枪头对准自己的心口:“我只有一个要求,带小楼的人出去。” “你疯了吧?”迟夏眸光发冷:“给我放开!” 向固哪里听她的话,他用力举着迟夏的手:“必须加紧时间!” 就连迟夏都没想到他会没有丝毫犹豫就开了枪。 迟夏惊愕于他的速度,只来得及在他开枪的瞬间用力移开手腕,她没想到向固的力气这么大,决心这么坚定。 枪声响起的瞬间,惊动了庄园里所有人。 最先跑进来的是瞿白和两个生脸,在他们进门之前,迟夏迅速调整,做出了自己握枪的假象。 瞿白和迟夏对视一眼,呵斥一声:“愣着干嘛!救人啊!” 那两个生脸立马跑上去把向固抬了出去。 “打我。”迟夏无声开口。 瞿白担她现在的体力,但也不得不出手,迟夏已经调整情绪,朝他先出了手。 两个人从屋内打到走廊的时候,老K也到场了,看到这两人弄出来的动静,脸色一沉:“够了!” 迟夏才不管,她一拳推开瞿白,在大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转身,动作就朝着老K去了。 瞿白一看她这个动作就察觉了她的用意,他脚下踉跄几下,干脆让自己倒了下去。 迟夏一把扼住老K的咽喉,将人往后一推,老K的腰撞在栏杆上,整个上半身都被推到了外面。 他身边带着的那两个雇佣兵甚至没想到迟夏竟然敢现在这个时候对老K下手。 他们的动作已经慢了一拍,老K的生死在迟夏手上,她尽占先机,他们除了敢掏出枪对着迟夏,做不出任何有力的反击。 迟夏手上用力,老K憋的脸色胀红喘不上气来,眼眸似乎都要凸出来。 “你也会怕吗,你也会疼吗,你也该尝尝死亡的滋味!” 迟夏说一句,手上的力道就压着老K 的脖子往下压一寸,那种腾空的摇摇欲坠感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他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会杀了自己。 “骆寻要是死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比他痛苦千倍万倍!” 迟夏的每一句话,都在显露着她的怒火:“是玉石俱焚还是你死我活,我不介意选其中任何一样!” 这时候,瞿白才站了起来,他走过来,一手搭在迟夏的肩膀上。 迟夏下意识想要对他出手,但看到是瞿白,终究还是忍住了。 瞿白开口:“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迟夏,你骨子里依旧带着和我们一样的凶残。” 迟夏掐着老K脖子的力道陡然一松。 得到放松,老K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瞿白继续道:“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伤害他。” 他扯开迟夏,那两个雇佣兵立马过来解救了老K,但迟夏刚才的行为已经挑战到了他的权威,刚恢复流畅的呼吸,他就怒然下令:“狐狸,你太过分!是该受点教训!” 他手一指,那两个雇佣兵就朝着迟夏冲了上去。 那个刹那,瞿白想出手护她,迟夏却猛地将他一推,她冲上去:“想利用我,就不要惹怒我,最好是求爷爷告奶奶地哄着我,你想让我不舒服,那我就让你看看,惹怒我的下场!” 瞿白明白了,在向固的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迟夏就已经有了打算。 一来,她想要让老K清楚她的实力,一个昨晚刚被‘惩罚’过,不久前又经历了实验的人,竟然会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二来,她想探一探老K身边那几个雇佣兵的虚实。” 老K 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花重金请来的人合力都不是迟夏的对手。 窄小的空间,迟夏痛痛快快,毫无负担地发泄了一场,而那两个这两天在庄园里耀武扬威的雇佣兵,这会儿都不敢看老K的脸色。 “你这个庄园,还能有几个人?”迟夏嘲笑道:“这样的废物你也值得当宝贝一样挂在身上?” “狐狸,不要太过分了。”瞿白走上来:“他对你至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我早就还上了,瞿白,如果不是看在你曾经跟我那么要好,你信不信今天我杀了他!” “那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瞿白说:“迟夏,你欠我一条命。” 瞿白拉起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身边,两人目光相对,瞿白说:“骆寻是你的爱人,但他为你做过什么,我是你曾经朝夕相对过的家人,我曾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但你如今因为一个短暂相处的男人,想毁了我的家吗?” “这算什么破家!”迟夏骂道。 “我再不情愿,也已经跟它融为一体,你如今动手杀人,无论如何都回不去想去的那个世界了。” 瞿白顿了顿:“你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迟夏咬着牙,愤恨地看着他:“那又如何 ?” “我们才是一家人。”瞿白牵着她的手往房间走:“你跟我来。” 迟夏冷眼盯着他,眼里尽是愤怒。 瞿白侧头询问老K意见。 老K也是一脸怒然,但瞿白刚才那番话却让他心中动荡。 考虑到迟夏之后的作用,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第336章 想办法出去 迟夏被瞿白带进他的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迟夏靠着门板滑落下来,整个人完全脱了力。 瞿白满脸担忧,就地半跪下来,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 迟夏低低地笑,声音也很轻:“没想到演戏比打架还累,我没事,不知道向固怎么样了?” 瞿白将人扶起来带进了卧室,给她倒了水,又找了颗药来:“这药作用很好,但不能多吃,以后不能那么冲动了,知道没有?向固那边,我待会再去问问。” 迟夏点头,整个人放松下来:“我怎么都没想到,他说帮我们想办法,竟然是以自己的命为饵。” “老K昨晚同意他今天去见黄旭杰,他早上做了黄旭杰最喜欢吃的面去见他了。” 瞿白叹了口气:“可他这样做代价太大了,不仅他自己,就连你也……” 迟夏打断他的话:“真正扣下扳机的人是他,而且他一早就在合适的位置安装了摄像头,在我还没有发现之前,他就已经实行计划了,就算到时候组织调查我,也有视频为证。” 迟夏也叹气,又问瞿白:“阿德怎么样了?” “已经在恢复了,庄园现在人手少,老K这两天用向固用的顺手,向固捡回一条命的机会还是有的,先不说这些,你那边怎么样?” 说到这个,迟夏往起来坐了坐,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我们可能想错了,这里的研究基地还没转移,我听到老K告诉那些人,要销毁所有研究样本。”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他嘴里只是轻飘飘的样本两个字,去留可以用销毁二字来替代一生。 瞿白脸色沉了起来,迟夏又将她昨晚的梦跟他说了一遍。 “我不认为高锦辉现在还活着。” 迟夏说:“但高兰作为老K犯罪的领路人,我相信老K对她的感情,老K所做的一切,除了是他自身欲望的投射,更多的还是对高兰情感的承诺,因为这件事最先开始,是高兰在做的,在这之后,老K或许也从中尝到了某种甜头,” 瞿白给她递了热水过来:“现在情况紧张,他一定会尽快找机会离开。” 迟夏抓住瞿白的胳膊:“他现在插翅难飞,但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些受害者,你和阿德必须尽快出去,我们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他的研究基地,他越想尽快离开,那些人就越危险。” “他带你去做检测的时候我已经去过一次小楼了。” 瞿白脸色沉沉:“但我发现的是一条假密道,是他设置出来迷惑人的。” 迟夏眉头紧锁:“他这个人心思复杂,就会使这种把戏,我想想,你再让我想想,他会把离开的通道弄在哪里。” “我已经分析过了。” 瞿白示意她不要担心:“刚才那场戏,他会在短时间内对我放松警惕,给我一点时间。” 迟夏点点头:“但愿骆寻那边会有新发现,如果他们占到先机,我们可以借一借他们的势,骆寻病危的消息传出来,就意味着他们那边有进展了。” “我这边也得到消息,你们二队那个叫吕涛的队长今天带着几波人去调查了几家公司。”瞿白说。 迟夏一喜:“吕涛出面,就意味着程九落网了!” 瞿白眼神询问她:“嗯?” “程九本来就是鱼饵,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我来的时候就跟骆寻约定好,程九一旦落网,就意味着他们的反攻即将开始了!” 这是个让两人都振奋的消息,迟夏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她拽着瞿白:“立马,立马想办法出去,一定要保障那些受害者的安全,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他将研究目标分散开来,但分散开来的场所中一定有烟雾弹,骆寻他们还不算了解老K,必须要有你的帮助。” “能够被他留在这个基地里的……” 迟夏手指向下点了点:“研究价值一定是高于外面的,但以他的性格,相同情况的,他还会在外面留一小部分,而那个地方一定是最容易转移和掌控的,剩下的那些会被他当做废棋,当下最危险的,恰恰就是这些被放弃了的。” 瞿白看了看时间,向她作出承诺:“时间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他会怀疑,从这个房间出去,你跟我之间的关系要很僵硬,要么,我会找到出去的密道,要么,我会想办法光明正大地出去,无论如何,我向你保证,我今晚就离开这里。” 迟夏点头,抓着他的手腕:“哥,你一定要小心。” 瞿白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了,相信我。” “还有。”迟夏补充道:“他身边那几个雇佣兵加起来,我出点阴招还能对付的了,我会提前做好准备,你们不用担心。” “嗯。” 瞿白笑:“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跟他们相比,胜就胜在你那些阴招,他们算是防不胜防。” 迟夏得意一笑, 从瞿白的房间出来后,迟夏直接去了杨淑君所在的房间,因为刚才的事,迟夏理直气壮地把监视杨淑君的女人赶了出来。 瞿白去找了老K。 迟夏刚才那一出下了死手,老K回去后就找了医生过来,一通检查下来,腰出了问题,脖子上迟夏掐过的地方也出现了淤青。 瞿白进去的时候,他手上的镜子正好扔过来。 镜子碎在了瞿白脚下,他面不改色地绕开走过去:“您不该用骆寻去刺激她,得不偿失。” 老K盯着他,想起他刚才的表现,到底忍不住露出了几分亲热:“她的表现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是有点诧异,她真的会动手杀人。” “她骨子里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瞿白挥手让屋内的人出去:“骆寻真的出事了吗,我跟那个人打过交道,我担心只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 “我派出去的人还是可靠的。”老K虽然这么说着,但目光也沉了下来,似乎在考虑瞿白的话。 瞿白嗯了一声,也陷入了沉默。 有人敲门,急匆匆地进来,走到老K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瞿白看到他脸色微变。 对方说完离开后,瞿白开口:“咱们现在人手不够,得想想办法了,我始终没办法信任迟夏。” 老K眉间透着愁思,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那个向固,我用的算是顺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你知道刚才手底下人跟我说什么了吗?” 瞿白看他:“什么?” “那些警察的手伸的似乎有点太远了。”老K说:“你刚才说的不无道理,他们很有可能向我们放出了烟雾弹,程九也落网了。” 瞿白眉头一皱,很明显对程九落网这件事不看好。 “他跟池潇知道的太多了,而且我并不清楚,他们暗地里都调查了些什么东西。” 老K叹了口气:“你有办法做掉他们吗?” 瞿白为难:“只能尽力一试。” “有机会就是好的。” 老K拍了拍膝盖:“我知道你在外面还留了人手,这样,我让你出去,你……你给我想办法解决了那两个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要你亲眼看着骆寻断气。” 瞿白面不改色:“我尽力。“ 他的尽力就是拼尽全力,老K点了点头。 “我什么时候出去?”瞿白问。 老K 看了看时间:“晚上吧,我叫人送你,阿德就不要带了,你也不要怨我,现在这个关头,我手里必须攥着点东西才可靠。” 瞿白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驳,依言:“好。” 第337章 骆寻大舅哥 瞿白离开之前,先去看了一趟阿德。 看完之后,他又去见了老K一面。 “迟夏的爆发力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我不在的时候,您最好还是不要再刺激她,现在这个关头,让她闹起来是得不偿失的事。” 老K很不喜欢他说这话的语气,脸色并不好看:“知道了。” “我们手上所有动作先停一停。” 瞿白又说:“迟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以她的性子,坦然来到这里本来就不对劲,现在有点什么动静,都有可能被她利用。”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上,老K脸色柔和了几分:“我心里有数。” “叫人送我出去吧。” 瞿白脸色沉重:“如果我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尽快想办法离开东州。” 想到他今天的表现,再加上如今这句话,老K难免有点动容,他起身走到瞿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等你回来,我身上的担子就可以卸下来了。” 瞿白眼里也难得出现了几分诧异的欣喜。 老K一笑:“去吧,对了,走之前再去看看迟夏吧,现在也就只有你能稳住她。” 瞿白答应了,又去见了迟夏,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没说两句话,瞿白就被迟夏赶了出来。 庄园内的路错综复杂,瞿白上车后就被人蒙上了眼睛,直到出了庄园大门一段时间,对方才拿下了他的眼罩。 送他出来的是两辆车,将人送到目的地后,对方留了其中一辆车给瞿白,所有人坐了另外一辆车回去了。 瞿白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回头看了一眼,很快上了车。 车子开了一段路,有人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人。 瞿白停车摇下车窗,对方笑眯眯地走过来,先通过车窗给了瞿白一个屏蔽器。 瞿白一笑,将东西接了进去,对方这才上车。 “大哥好,初次见面,以后多关照啊。” 归来一上车就跟他握了个手:“可算给我等着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准备进去找你了。” 瞿白跟他握着手:“你们找到进去的途径了?” 归来示意他开车:“程九找到过这个地方,鬼鬼祟祟摸索了好半天你们的人都没发现,我跟骆寻当时就跟着他,你猜怎么着,那小子挺绝,他找着一狗洞。” 瞿白的车子猛地停下:“狗洞?在哪儿?” 归来掏出一张纸:“骆寻画了一幅平面图,不怎么完整,位置大概就在……” 他一指某个地方:“这儿,但那狗洞也太小了,小孩都钻不进去,程九当时放弃挖洞而是选择先离开,我们担心里面有什么问题,还没舍得钻。” 瞿白看了一眼:“最迟明天晚上,我希望总攻,迟夏在里面太危险了,我得立刻见到骆寻。” 归来脸色严肃了起来:“外面倒好说,但骆寻分析,那老不死的还留了一部分核心基地在里面,你们找到了没有,如果没有找到,迟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吗?” “她一定能。”瞿白说。 车子驶入市区的时候,瞿白换了归来准备好的车,直接去找了骆寻。 两人见面,没有多余的寒暄,骆寻一只手跟他握手,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出来就好。” 瞿白点头:“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 “林错带着人在平西县确定了老K的研究基地,地点是平西县卫生院,刚发现余吉也有一家精神病院有嫌疑,已经有人去确定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骆寻一边说一边在东州地图上画圈:“二队队长去试探了一下,在东州,这三个地方有猫腻,从图上来说你也看到了,这些地方看似毫不相干,但下水道将其连接了起来,中心点正是老K如今的藏身地。” 瞿白沉眸盯着地图。 过了半晌他说:“迟夏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养父母当初是在哪里遇到她的?” 骆寻看了他一眼,圈了地图上一个点:“这里,吉乐高尔夫球场外,我调查了当年那场爆炸,从当初的爆炸情况和如今那个地方的布局看,正常情况下,迟夏当初应该朝着反方向逃才对。” 骆寻这句话点醒了瞿白。 “他以对调的方式重建了这个基地。” 瞿白说:“所以我和迟夏才觉得那个地方熟悉,却又无法复原当初的逃跑路线。” 归来骂了一声:“这王八蛋,整这些弯弯绕绕倒是挺在行的。” “如果这样的话……” 瞿白掏出一张纸展开:“这是我和迟夏研究出来的内部路线图,看到这两处地方了没有,这一处是他用来训练高级样本的场所,而这里,是他用来做实验的地方,我们必须尽快解救人质,他已经准备杀害这些人,从而离开东州了。” 瞿白话音落下的时候,林文觉和吕涛同时走了进来,两人脸色激动,林文觉率先道:“老骆,我们打的这个草,果然惊到那些小蛇了,已经派人盯着了,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话音落下没几秒,卷毛也冲了进来:“老大,林队刚打的电话,余吉那家精神病院内并非人体研究基地,他们调查下来,那里的确是医药研究基地,所有大体老师都是通过正规渠道所得,所以我们的目标只需要放在平西县那个卫生院。” 骆寻点头,询问瞿白的意见:“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妥当?” 瞿白凝眸思忖着:“最迟明晚,不能再拖了。” 骆寻确定了行动时间,又问他:“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我对老K的了解,他总会给咱们下套。” 瞿白问:“所有疑似基地的资料都拿给我看看。” 骆寻立马给他找了出来。 瞿白拿起那些资料,骆寻找了个椅子搬过来:“坐下看。” 归来很看重瞿白做生意的能力,这会儿已经巴结上了,骆寻搬椅子,他就去端茶。 茶杯放下的时候他问:“那个狗洞,咱们现在是怎么处理啊哥?” 瞿白的目光在那些资料上,听到这话开口道:“待会我去见见程九和池潇。” 林文觉眼神一亮:“这好!这俩的嘴,一会松一会紧的,尤其是池潇,总觉得我在诓她,你的出现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到时候她会完全崩溃。” 瞿白一笑,拿出其中两份资料:“最引人注目的,往往适合拿来当诱饵,这个晨光医院,你们确定是研究基地吗?” 吕涛不太清楚他的来历,这会儿一拧眉:“当然确定啊,他们那欲盖弥彰鬼鬼祟祟的样子也太明显了。” “他拿捏了你们的思维。” 瞿白肯定道:“他清楚什么情况下警方会重点怀疑,按照这个方向去走,完全吸引你们的视线,从而给自己创造机会。” 吕涛脑海中回想着调查过程,目光一滞,看了眼林文觉和骆寻:“卧槽,他妈的,这位大哥到底是谁啊?” 归来悠然笑道:“骆寻大舅哥,我亲哥。” 瞿白失笑,问他们:“嫌疑最小的是哪个?” 吕涛想都没想:“桨盛”。 “重点放在它身上。” 瞿白说:“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样本可研究了,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体量。” 骆寻看向林文觉他们,吕涛已经扯着林文觉跑出去了。 瞿白松了口气:“我马上部署我在东州的力量,接下来……就等迟夏那边给咱们传消息了……” 第338章 打个心理战 在迟夏的计划里,让瞿白带阿德离开是最好的打算,就算到时候引起老K的怀疑,她也有一定的把握支撑到骆寻他们来。 但向固这个变故带来的连锁反应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没有任何的提前沟通,用那场将计就计的戏同时达到了几个目的。 她大概清楚了老K身边那几个王牌保镖的实力,瞿白也成功的加深了老K对他的信任。 这是意外之喜。 如今这个情况,老K想离开,就必须派人出去运作,自从池潇和程九先后落网,他看似依旧运筹帷幄,但迟夏知道,随着几个内线接连失去联系,他其实已经风声鹤唳。 老K派人来叫她,说是在餐厅等她。 迟夏进去,站在他对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的淤青:“咱俩不应该这么心平气和地来吃饭吧?” “有何不可?” 老K示意她坐:“家里换了个厨子,酸辣土豆丝做的很好,尝尝?” 桌上有一锅鸡汤,闻起来很香,色调看起来也很诱人,迟夏坐了下来,先给自己盛了一碗,出于礼貌,给老K也递了一碗。 她喝了口鸡汤,神情餍足:“这汤给我妈送一份吧,她会喜欢的。” 老K一招手,有人就去照办了。 他也喝了口汤:“骆寻的事情并非是我本意,你……” 迟夏抬手:“打住,我不想再聊这件事,对了,那个给我来嚼舌根的死了吗?” 老K也没生气:“你说向固啊,捡回来一条命,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迟夏借着喝汤的动作松了口气,她问:“瞿白呢?” “他出去办点事,咱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老K见她碗里的汤见了底,亲自给她添了汤:“你也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 迟夏喝着汤夹着菜,像是在跟他拉家常:“你是没办法,高兰死在监狱你都没办法替她完成心愿。” 老K拿着勺子的手一顿:“这些你都查到了,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我查到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很多,是你太自大,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掌控一切。” 迟夏吃了口土豆丝,酸香可口,十分开胃。 “我知道你们都很恨我,但没办法,从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是同一类人。”老K笑了笑。 迟夏不想跟他探讨这个问题,她撑着下巴问:“高锦辉死了吗?高兰活着的时候死的还是之后?” 老K眸光一沉:“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迟夏懒洋洋地摇头:“我总该知道我在为什么执念而受苦吧,我觉得很有必要啊,应该不是高兰活着的时候死的吧,我记得他,当时就躺在我旁边。” 老K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喜欢那个孩子吗?” 迟夏漫不经心地吃着菜:“我其实挺好奇的,高兰是为了儿子顶罪入狱的,这个孩子剥夺了你们团聚的时光,甚至在之后的时间里先后导致你的两个亲生孩子死的死躺的躺,你为什么还会那么心甘情愿地为了他谋划?难道,仅仅是因为爱情?” “小飞和旭杰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至于高兰……” 说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老K眼里带着几分温情:“人本身就是她杀的,入狱是她的选择,哪个做父母的不愿意保护自己的孩子呢,你还小,许多事不懂。” 话说的比谁都好听,事做的却不见得,迟夏一笑:“高锦辉的亲生父亲是谁你知道吗?” 老K眉头轻拧。 迟夏心里有了计算:“看样子你应该不知道,那个男人叫高铣,和高兰同姓,一个连环杀人犯,二十多年前他曾做过几个轰动全国的大案,落网后没多久就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老K垂头喝了口汤:“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高兰和程镀结婚,又跟你在一起,这些都是在她计划中的事情?你在学校发生的那些事,其实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她需要一个男人,来支撑她保护儿子,保护她和高铣的骨肉,因为她很早就发现了,那个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犯罪基因。” “胡说八道!”老K脸上带了怒气,手中的勺子重重扔在了桌子上。 迟夏丝毫不惧:“看来你是真的不清楚,你自己想想,你一个沐浴在文学中的文艺先锋,是什么时候走上了一条研究犯罪基因的道路吧,你好好想想你跟你这个所谓的爱人所有的相处,是不是都是为了她的儿子服务,你再想想,你的儿子黄文飞为什么急于跟你证明自己,黄旭杰又为什么要逃离你?” 她盯着老K的脸色:“因为他们的父亲抛弃自己的发妻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个女人的儿子剥夺了他们的父亲,就算他们来到你身边,你所做的一切,都还是为了一个第三者的孩子,高锦辉是怎么死的?我现在想想还挺好奇的。” 迟夏这话忽然让老K心里一惊,他抬眸,眼里带着狠厉的冰冷盯着迟夏。 迟夏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进碗里:“既然说到这里,我不介意多说两句,就看您还想不想听了。” 老K沉默了一会儿,阴沉而道:“说。” “您慕残的事情,高兰知道吗?” 这话一出,老K脸色大变,他猛地拍桌:“迟夏,你过分!” “您别那么激动。” 迟夏很配合地做了个吓了一跳的动作:“话既然说出来了,就没有瞒着的必要,我这人说话直,您别在意啊。” 老K深吸了一口气,他调整了几次情绪,最终还是一脸阴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救自己一命啊。” 迟夏一脸认真:“想给自己求生机,有些事难听我也得说出来,我一直以为您只是不愿意明白,现在看来,只是有人根本没让真相往您跟前凑过。” 老K沉默着,呼吸间的粗重表达了他此刻的愤怒。 迟夏继续道:“那三个女学生怎么就那么巧地出现在你的视线中了,事情闹大了,你被开除了,她们又齐齐跟你达成和解了,您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让您走上这条道吗?” “够了!” 老K厉声打断她站起来:“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好好吃个饭,不是让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的!” “是我乱七八糟还是您一直看不清楚,真相就在那儿,您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迟夏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她没再说话,默不作声地喝起了汤。 老K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他叫人进来扶他出去。 迟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声一笑。 “我能去看看黄旭杰吗?” 她对着老K的背影说:“我对他很好奇,听瞿白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老K 背影一僵,过了几秒,他说:“待会叫人带你去。” 她独自一人在餐厅吃饱喝足,慢悠悠踱步而出,先叫来一个人给自己领路。 她说:“那个叫向固的,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看看。” 第339章 去见黄旭杰 迟夏见到了向固。 那一枪他原本就没给自己留半分活路,要不是最后关头那一偏,他现在早在阎王殿里待着了。 好在这条命捡回来了。 “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我最不喜欢同归于尽这一种。” 迟夏给他掖了掖被子,小声说了一句,很快就出了他所在的房间。 她没想到的是,老K竟然派了阿德来带她去见黄旭杰。 他害怕瞿白的背叛,却又不得不倚重他,他对瞿白几乎有点束手无策,所以只能通过对瞿白相对而言最重要的阿德来控制他。 迟夏仿佛看到了他的图穷匕见。 阿德带着她往小楼走的时候,身后还不远不近地跟着人,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进入小楼的时候,跟着他们的那两人停了下来。 他们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迟夏这才找到机会问:“你怎么样?” “死不了,你放心。” “我跟瞿白约好,无论如何,明晚都要结束这一切。” 她边走边说:“今晚我就去确定基地所在处,你好好休息,明晚得帮我。” 阿德有点担心:“就你一个人,有点危险,我跟你一起。” “不用。” 迟夏说:“我有把握,阿德,既然你留了下来,无论我怎么样,你都得帮我护好我妈,其他的都交给我,我能撑到瞿白他们进来。” 在阿德开口之前,她又加了一句:“这是命令。” 阿德顿了顿,沉沉地嗯了一声。 “向固给过我一颗药,我吃了以后体力恢复很快。” 两人踏上台阶的时候迟夏又说:“帮我准备两颗。” 阿德脸色一变:“副作用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吃。” 迟夏一笑:”你傻呀,明天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话音落下的时候,两人到了黄旭杰所在的楼层,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我在外面等你。”阿德停了下来,站在了门口。 迟夏点头,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站在黄旭杰床前,迟夏低头端凝着这个人。 他和弟弟黄文飞两个人相比,黄文飞的长相和性格都更像老K,但黄旭杰更像他妈妈邓润梅,整个人更温和敦厚一点。 迟夏自顾自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瞿白说你是个好人,向固也要我救你出去。” 迟夏说完这话没多久,黄旭杰缓缓睁开眼睛。 迟夏看着他笑了笑。 “向固怎么样了?” 长久不开口说话,他说话的时候和杨淑君一样,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出来蹦。 “没死,捡回了一条命。”迟夏回答他。 黄旭杰松了口气,眼里的担忧散了下去。 “时间不多,明晚行动,你这边有什么问题吗?”迟夏问他。 黄旭杰有点吃惊:“你们找到地方了吗?” 似乎担心迟夏听不明白,他又解释:“他害人的地方。” 迟夏摇头:“我心里大概有了想法,需要今晚确定。” “我帮你。”黄旭杰说。 迟夏盯着他:“好。” “明晚。”他又说:”把他引到我这里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迟夏忍不住问出了她心里的怀疑:“邓润梅的死,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黄旭杰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回去吧,这里待太久,不好。” 迟夏站了起来:“好。” 她转身要走,心里又不踏实,又看向黄旭杰:“向固想你活着,就不要做同归于尽的事情,你妈妈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你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延续了,不要让一个男人毁了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 黄旭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里满是动容。 迟夏没再多说,掩上门出去了。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庄园里忽然热闹了起来,迟夏掀开窗帘一看,大批的人朝着小楼的方向跑过去,为首的正是受了腰伤的老K。 知道这是黄旭杰在给自己创造机会,迟夏稍作掩饰,趁着混乱出去了。 她顺着脑海中拼凑出来的路线,前往做实验的那条路,走着走着,迟夏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和瞿白研究过实验室和地下牢笼这两条线,也复盘过当年她逃跑的路线,如今实地一探,她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 她的身影掩映在黑暗里,当年那个小小的身影在这个地方逃跑时的情形不断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慢慢的和她如今的猜测背道而驰。 迟夏终于确定,老K重建这个基地的时候,是在当初的情况下翻转过来的。 想通了这一点,迟夏有了主意,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小楼,眼里带着几分笃定,继续往前打探。 老K这个人,有时候恰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担心别人产生怀疑,并没有在这两条路上派多少人盯着。 但心里又虚,任何地方都给自己准备随时随地可以撤退的机会,是以沿途的掩盖物先成全了迟夏。 但他的谨慎也有好处,至少在重重枷锁下,迟夏根本无法进入研究基地。 她只能在不远处看着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出来,不知道跟老K汇报了什么,迟夏看到接连出来了两个人,被老K叫去小楼了。 虽然能找到研究基地,但迟夏无法确定里面到底有多少受害者,她试图上前想要混进去,但尝试了几次还是放弃了。 这些人进出都需要严格的程序,她想现在进去,只能等有人再出来,或者那两个去小楼的回来,她再想办法跟他们一起进去,但这样一来,老K 很快就会发现她不在园子里。 原本打算原路返回再去试前往地牢的那条路,但她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庄园的大致路线她跟瞿白都已经摸索的差不多了,那两条路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那个地牢是没有改变方向的,它还是当初那个地牢。 想到这里,迟夏想办法越过了这个地方,走了一段路她才确定,地牢的路和研究基地的路是相通的,这样一来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从地牢进入研究基地? 毕竟在迟夏的记忆里,当年像池潇一样的那些孩子,并不是跟她一样从地面进入地牢,而是从内部进来的。 小楼楼尖上的灯灭了,迟夏没敢多停留,脚下步程加快,快速离开了这里。 在这个过程中,她再次确定,随着程九和池潇的落网,老K带过来的人手是真的少。 第340章 我甘之如饴 小楼那边一场惊喜犹如镜花水月落了幕的时候,迟夏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睡得着,在老K他们出来的时候,她下楼迎了过去,一走近就看到老K满脸的失望。 阿德也跟在老K身边,看到迟夏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松了口气。 老K看到迟夏也有点急切,他顾不上腰伤快走了两步,走到迟夏身边问:“你今天跟他说什么了?” 迟夏故作茫然:“怎么,他醒了?” 老K眼里闪过失望:“说是有醒来的迹象,过去了又没动静了,你今天去看他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情况?” 迟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渴望,那神情和根叔拜托他们帮忙找孩子的时候一样,可在面前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她只觉得报应不爽。 “没什么情况,就说了几句邓润梅和黄文飞的事情,如果有情况,医生不是早就发现了吗,还需要等到这个时候?” 这一整天老K并不好过,先是被迟夏威胁伤了腰,又被她告知了高兰的事情,虽然他没有那么容易进迟夏的套,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些话他的确听到了心里。 在这种情况下,儿子可能醒来的消息又给了他极大的希望,他欢欢喜喜地赶过去,又充满失望地走出来,这会儿已经有点心疲力尽的感觉。 所以就算听出了迟夏语气里的嘲讽之意,他也没有太在意,由人搀扶着回去了。 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身影,迟夏只是冷冷一笑,他做下的那些事,要承受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一行人离开,阿德留在了最后,和迟夏并排。 两人落后大部队几步,迟夏压着声音说:“给瞿白他们传消息吧,我确定地方了。” 阿德一喜,嗯了一声:“安保系统还是个问题,明天我帮你。” “不用。” 迟夏说:“交给我就好,我试探过安保室,莫老七不在,那里的人也就那样,到时候一乱起来,我就有机会了,你护好我妈,别让老K拿着她来威胁我就好。” 阿德应了:“先生房间的柜子里有你能用上的东西。” 这是意外之喜,迟夏启唇一笑:“知道了。” *** 凌晨六点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归来在望远镜中看到庄园里某间房的灯连续开关了三次。 他一喜,自顾自说了句漂亮!搓了搓手,掏出手机给骆寻他们打电话:“妹夫,告诉我亲哥,迟夏这边欧了。” 挂了电话,归来没有马上回警局,而是趁着这个大多数人都在沉睡的时间,小心行进到了程九找到的那个狗洞跟前。 他还带着耳麦,耳麦和林错那边连着,鬼鬼祟祟蹲在墙角跟林错说话:“我归来,昔日战功赫赫的人民警察,如今响彻商界的大老总,这会儿竟然趴在别人墙根挖狗洞,错姐,你说我这牺牲够大了吧?” 那头林错哼笑:“干活都捂不住你的嘴,赶紧打你的洞吧。” “我很卖力的呀,主要是工具不给力。” 归来唉声叹气看着手里那个小铁铲:“我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挖,你不知道我条件多艰苦。” 林错那边受不了他的聒噪,直接切断了联系。 冰冷的风吹过归来的脸,他委屈了那么两秒,哼哧哼哧又打起了他的洞。 骆寻那边挂了电话后就立马去找了瞿白。 瞿白和林文觉刚见完池潇和程九出来。 虽然连续熬了几天,但此刻林文觉红光满面,十分激动。 瞿白的出现,让池潇和程九彻底崩溃了,但让他比较诧异的是,程九的崩溃程度竟然还要比池潇严重一点。 主要表现在,得知瞿白这些年的情况,他十分形象地在拘留室上演了一出发疯大戏。 反观池潇,当她看到瞿白出现的那一刻,眼里的震动并不比程九少,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她放声大笑,直到笑出眼泪才说:“原来是这样,瞿白,从始至终,所有人都在你的局里,我们都是你的棋子,你的戏演的可真好啊!” 瞿白沉眸看着她:“很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别急,我会尽我所能,把大家都救出去,是你不信我。” 池潇看着他,她的脸色很复杂,愤恨,隐忍,委屈,到后来甚至带着几分解脱。 “可是你最先救的,为什么非要是迟夏!” 瞿白看着她:“她是我最想救的人,至于你们,只是顺手,你们想留在那个地方,那我满足你们,也省了我的事。” 这是不难想到的答案,但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她嫉妒的那个人总是被偏爱,池潇依旧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和不甘。 “我不服气!”她咬牙切齿:“瞿白,我不服气,她凭什么得到所有人的偏爱!” “你错了。” 瞿白缓缓开口:“她承受的是你们没有承受过的,如果非要比较,你们只是在牢笼外看戏的看客,而她是承受痛苦的主角,只是她应该那样做吗,只是她是被选择的吗,我告诉你,不是,只是她去了,你们才能免受那样的恐惧和折磨。” “她是替你们去的,你们却觉得那是她的殊荣。”瞿白又说。 眼泪混合着池潇低低地笑,她垂头看着手腕间的手铐:“你有那么一刻,想过同流合污吗?” “想过。” “什么时候?” “她还没有成为我家人的时候。” 池潇目光震动,她抬起头,满面都是泪水:“所以之后的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想过要跟我们一样,是吗?” “是。” “你的记忆什么时候恢复的?”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依旧不相信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瞿白说:“很早。” “所以这些年……”池潇声音颤抖:“做那些测试的时候,你是怎么应付的?” “扛着。”瞿白说:“我有我的终点,我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 池潇重复着这几个字:“甘之如饴,瞿白,好一个甘之如饴啊!那你知道,你这些年的甘之如饴是拜谁所赐吗!” “我知道。” 瞿白看着她:“当初是你走漏了风声,提前爆炸也是你的所作所为,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 池潇唇角颤抖着:“那你为什么不戳穿我!为什么不报复我,是我让你继续留在那个地狱的!” 瞿白依旧看着她,池潇竟然从他的眼眸里看到了悲悯。 他说:“池潇,在那个地狱里,我们都是受害者,我们理应站在一起,为了生存,我们会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但那个地方,不应该存在争风吃醋。” 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池潇顿在那里很久没动。 而后一声难以抑制的哭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她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这一道哭声爆发了出来。 说了这么多,瞿白转身离开。 池潇叫住他,嗓音里还带着哭腔:“瞿白,我想吃饺子。” 瞿白停下来,并没有转身。 “迟夏逃走的那年,你陷入昏迷,大年三十才醒来。” 她盯着瞿白的背影:“他让我从此去做迟夏的影子,我不愿意用她的名字,那年三十,我成了池潇,是我们俩一起吃的饺子,芹菜馅的,我想吃。” “好。”瞿白说。 “吃完饺子,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她又说。 “好。”瞿白又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去。 “我不叫池潇!” 池潇的声音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响起来:“我讨厌这个名字,我讨厌狐狸的代号,我讨厌那些不属于我的回忆!我讨厌所有关于迟夏的一切!”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 她讨厌身不由己,但她觉得这话说出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是她究竟叫什么,池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瞿白依旧没有回头,他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很久以前,她只是众多代号称呼的孩子中的一个。 是10还是30,或者40到50,不管是其中哪一个,这些数字都带着悲凉。 第341章 狠毒祖师爷 骆寻和瞿白从未怀疑过迟夏的能力,却也分分秒秒担忧着她的安危。 得到阿德传出来的信息,两个人心里提着的气终于散了一点。 “还有点时间,让大家好好休息吧。” 瞿白抬头看了看天:“我再去看看情况,到时候我们两边同时开始。” 骆寻点头:“让归来跟着你,我让他彻底打通了程九发现的那个狗洞,一旦迟夏控制了里面的安保室,我就会提前进去帮她。” 瞿白眉心轻拧:“你不熟悉那个地方,我去。” “不行。” 骆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对迟夏来说,你是她在这个世上最看重的亲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况且,你也得给我个机会让我跟你平等一下吧,要不然显得我这个男朋友多孬啊。” “骆寻,我们不能出差错。”瞿白说。 “当然。” 骆寻向他保证:“我们部署了这么久,整个东州已经铁桶一块,而且我们局长也找过我了,国际上的同志也送来了相关证据,黄维生这场戏已经唱到了终点,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实行抓捕,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那好。”瞿白没再多说,他看了看时间:“那我先走了。” 骆寻将人送到门口,归来已经开车等着瞿白了。 骆寻站定:“注意身体。” 瞿白笑了笑:“放心。” 他上车离开,骆寻却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迟夏没有告诉他瞿白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但如果不是因为瞿白,她或许不会这么快就决定掀老K的桌子。 以她的性格,对付老K这种人,她会徐徐图之,直到老K猛然惊醒的时候已经在她的圈套中无法挣扎,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本能,是她无法改变的叛逆。 但她的出色之处又在于,她可以随时根据现实情况调整自己的计划。 他回到警局,几日来热闹的专案组一下子变得冷淡起来,大家都去为了晚上的行动做准备了,该去休息的也去休息了。 林文觉端着一盘芹菜馅的饺子去见池潇了。 骆寻走到迟夏的座位上,随着气温变冷,他送迟夏的那盆茉莉已经只剩下几片叶子了。 他笑了笑,心里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送她一盆活的久一点的。 他躺在自己的椅子上,没两秒就睡了过去,但睡梦里满是迟夏的身影。 她一开始出现在专案组老实巴交的样子,在废旧医院挑衅周衍宸的样子,故意露出破绽的样子。 第一次跟他在巷子里打架的样子,潇洒地甩甩手说不习惯有人送的样子,再到后来她犯病的样子,她在余吉开着电瓶车的样子…… 很多,多的骆寻根本睡不下去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去找常有为了。 *** 前一天接连发生的事,再加上身体的缘故,老K很不在状态,就连早上起床都比平时晚了很多。 一夜之间,这个男人似乎比平时老了很多。 他昨晚梦到邓润梅了。 那个他没有任何感情,却依旧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 她在梦中,满脸带着恨意质问他:“黄维生,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她在梦中,声嘶力竭地诅咒他:“黄维生,你不得好死!” 从醒来的那一刻起,老K的心就是慌的。 “狐狸呢?”他招来人问。 对方回答:“早上的时候推着姓杨的女人在下面转了一圈,又去了小楼那边一趟,这会儿应该在自己房间。” 天灰沉沉的,给人一种还早的错觉,但老K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老三传消息进来了没有?”老K问。 属下为难皱眉:“还没有。” 老K拧了拧眉:“他车里的录音器也没有什么消息?” 属下依旧为难:“没有,从三爷离开到现在,录音器都没有任何线索,老板,我总觉得……”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老K心里烦躁:“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属下一惊,赶紧道:“老板,我总觉得,三爷早就知道我们在车里放了录音器,不然他也不会出去这么久都不说一句话吧不见一个人吧……” 老K顿了顿,沉着脸:“下去吧。” 属下没立即退下,又说:“狐狸说,中午想跟您吃饭,您觉得……” “知道了。”老K应了一声,直觉哪里不对劲,但他现在有点昏沉沉的不舒服,一多想就头疼。 “对了。”属下走到门口的时候老K又开口:“以后不要让她单独去小楼了。” 老K到餐厅的时候,迟夏已经坐在桌上了。 “怎么不先吃?”他走进去:“饭点都过了。” “我们家的规矩是长辈不上桌小辈不能动筷。” 迟夏舀着汤:“瞿白怎么还不回来?” “快了。”老K撑着桌子坐了下来:“等他回来,咱们就离开这儿。” 迟夏笑:“祖坟都在这儿,走了多可惜。” 老K手里的汤勺在碗里舀了舀:“你也不用在这里刺我,迟夏,不管你们想怎么背叛我,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你要清楚,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 “所以论狠毒,你才是祖师爷,是这个意思吗?”迟夏笑眯眯地问。 老K没回,只是喝了几口汤:“这些天我一直容忍你,看来你并不领情,我想对你们这种人来说,咱们还是互相牵制的好。” 迟夏耸了耸肩:“您是祖师爷,您随意。” 突然之间对事态的难以把握让老K很不爽,这顿饭他也就喝了个汤,勺子一扔就离开了。 他离开没多久,迟夏就被通知要去做个检测。 说是检测,不如说是老K惩罚她刚才的挑衅。 这正是迟夏的目的。 迟夏被带进地下研究基地的时候,阿德那边也没好过,但对于老K这种手段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带着半身的伤出来的时候,他还去了一趟向固所在的房间。 好消息是,向固醒了。 从向固的房间出来,阿德先回了自己的房间,从窗户看到迟夏被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阿德深呼了一口气,他出门,绕过监控地带去了杨淑君所在的房间。 监视杨淑君的女人来开门,阿德站在门口跟她说话:“狐狸说了,天气不好,不要带夫人下去散步了。” 那女人恭恭敬敬地说知道了。 阿德又问:“夫人今天身体怎么样?” 说到这个,女人一笑,开始给阿德汇报了起来。 但就在她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后脖颈传来重重一击,那一刹那,女人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去捂脖子,目光惊诧地看着阿德。 在她身后,杨淑君手上的托盘再次打向了刚才的位置,女人眼皮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阿德将人扶住,很快进了杨淑君的房间。 第342章 光明的种子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老K那边还没有得到瞿白的消息。 几个电话打出去,没有一个是打得通的,老K气的扔了电话,叫了几个人进来。 “去找瞿白。”老K吩咐:“一旦找到,立马把他带回来!”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不听话,就做了。” 那几个手下脸上吃惊,全都诧异地朝他看了过去,老K心里不爽:“愣着干什么,去啊!” 这些人刚走,老K又叫人过来:“迟夏在干什么?” “在休息。”对方说:“她从研究基地出来后身体很虚弱。” 老K应了一声,但心里总不踏实,想了想又指了两个人:“你去,把姓杨的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你,把厨房那个人带过来,小心点,别叫迟夏知道了。” 等人都出去了,老K一看时间,已经整八点了。 他派出去找瞿白的那一小撮人出了庄园没多久,就被埋伏在不远处的警察给抓了个正着。 但因为老K那该死的安保室,他们只能埋伏在安全范围外,要想进去,必须要等迟夏毁了里面的控制系统。 同一时间,迟夏拉开门,换了身利索的衣服,她两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在庄园里溜达着。 自从她来了这里,每天饭后都会这么溜达一会儿,路线大家也都清楚了,再加上老K前面叫了一撮人过去,所以现在盯着迟夏的那几个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远处有烟花绽开,所有人都抬头看了过去,从烟花的大小看的出来实际放烟花的地方距离庄园很远,迟夏却脚步一顿,眯了眯眼睛。 迟夏抬头看了几秒烟花,继续往前走去,慢悠悠的脚步也忽然快了起来。 而此时,去带杨淑君的人迟迟不归,老K感到烦躁,催促道:“带个人而已,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警报声忽然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这动静吓了所有人一跳,老K顾不得身上的腰伤站了起来,怒目而视:“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声音对他们来说都意味着灾难。 “出去!出去看看!”老K拍着桌子吼了一声。 “老板,是狐狸!狐狸找到了控制室!”有人跑进来喊道。 老k心里一惊,有些事没想清楚,但已经清楚了迟夏的目的。 “混账!拦着她!去拦着她!愣着干嘛,去啊!” 在他歇斯底里嘶吼的时候,迟夏已经破了安保室的窗,接连往里头扔了两颗催泪弹。 那可是瞿白留给她的好东西。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院子里剩下的人几乎都朝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阿德也正是趁着这个时候,背着杨淑君往小楼的方向去了。 催泪弹很快发生作用,里面的人接连跑了出来。 到了这一刻,迟夏心情激动,她感觉得到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她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来不及多想,她手上的麻醉枪对着跑出来的那几个人射过去,在其他人跑过来之前进了安保室。 安保室里浓雾一片,气体刺激的人眼泪直流,迟夏只做了简单的防护,但这个时候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摧毁这个破地方! 身后传来动静,她耳朵一动,掏出一把枪对着门口的方向:“不想死就滚出去!” 刺鼻的浓雾中,有人笑了一声,他说:“迟警官,你搭档来了。” 那是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迟夏甩了甩脑袋:“骆寻?” 骆寻快步上来,从包里掏出防刺激眼镜给她戴上,见她已经做了口鼻处理,没再多此一举:“先干正事。” 迟夏没有多说,迅速去找控制的总开关。 这些年来,瞿白一直在研究老K 的行为习惯,作为保障自身的第一道防线,他所住地的安保系统是最重要的。 但这是东州,是瞿白的地盘,之前那个庄园的安保系统瞿白做的很合他心意,也是因为如此,在这个控制室里,他借鉴了很多瞿白的做法。 瞿白清楚的,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迟夏。 外面枪声已经响了起来,子弹穿过控制室的窗户飞进来,骆寻扯开迟夏,捏了捏她的肩,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用管这些,外面的人他来对付。 迟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能用科技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蛮力!” 她往骆寻手里塞了两颗催泪弹:“还不是玩命的时候!” 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控制台上,骆寻拿着那两颗催泪弹到了门口,外面的人一波接一波正试图冲进来,骆寻这两颗催泪弹扔出去,又能为迟夏争取一点时间。 扔完催泪弹,他再次关门,转移到了窗边 ,防止外面飞射进来的子弹伤到迟夏。 整个庄园响彻着烦人的警报声,老K在自己那几个保镖的重重掩护下试图离开,但当他还没走到目的地的时候,警报声乍然停止。 迟夏在错综复杂的迷惑中,找到了控制庄园安保系统的总开关。 骆寻一笑,通知守在外面的大部队:“行动正式开始!” 常有为一声令下,所有包围在庄园外面的警备力量悍然出击,朝着老K的老巢而来。 同一时间,得到相同消息的林错和瞿白等人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平西县公安局,副局长被逮捕,林错带队,警察破开了县卫生院的地下研究基地,抓捕了正在试图掩盖犯罪证据的犯罪人员,解救了人质。 东州,吕涛和林文觉带队,在桨盛医用药材负责人准备跑路之际将人逮捕,隐藏在内的研究基地被警方控制,解救了人质。 瞿白站在公寓内,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对身边人说:“开始吧,断了他所有的后路。” 东州的天黑了,可瞿白的天却天光乍亮,他看到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光明的种子。 老K的庄园外,直升机升起时带动了周围的草木飞扬,飞机盘旋在上空,持续播放着让黄维生放弃抵抗的录音。 随着警报系统的报废,老K彻底意识到他中了迟夏和瞿白的圈套,所有的逃生路口都有警方的人,他大声喊着:“去小楼!” 五个雇佣兵重重围着他,此刻的老K满是狼狈,他的心里充满了愤恨和急切。 他怎么能输在这儿呢,他不能输,绝对不能! 破坏了安保室后,迟夏和骆寻突出重围,虽然做了措施,但迟夏依旧被催泪弹搞的泪流满面狼狈不堪。 瞿白给她准备最多的就是这种东西。 他要确保在警方进来之前,迟夏的手上不沾血,一旦警方进来,她从骆寻手中拿到自己的配枪,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制伏这个园子里每一个作恶的人。 直到出来后,催泪弹失去作用,迟夏借着光才看到骆寻身上已经带了伤。 她刚皱眉,骆寻先开了口:“钻狗洞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碍事,先干正事。” 卷毛看到他们的身影跑了过来:“黄维生跑到小楼那儿去了!” “我知道。”迟夏从兜里掏出两张图纸:“常局一定带了密室专家来是不是?” 骆寻点头:“瞿白建议的。” “这是我绘制的路线图,两条线是相通的,走基地这条,进去的方式我已经标注在这里了,傍晚的时候,有个研究人员被我绑在外面了,具体的情况他会交代的。” 迟夏把纸交给卷毛:“我们去找老K。” “常局亲自带队,你就放心吧!” 卷毛拿上纸:“迟夏,我们给你创造时间,给我狠狠揍那王八蛋!” 迟夏失笑一声,抹了把额头的汗:“好!” 第343章 猎鹰的华南虎 除了老K,就连迟夏他们都没意识到,老K在这个地方设置了那么多安全区,其实对他而言最安全的,是小楼那块区域。 直升机盘旋在上空,一遍又一遍地警告着老K他此刻已经走投无路。 这让他很愤怒,气喘吁吁间他停下脚步,从其中一个雇佣兵手中夺过一把枪,不管不顾地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连续扣动扳机。 连续的枪声响起,后坐力的冲击让他虎口生疼,但他毫无察觉,像是发泄一样。 重重保护着他的雇佣兵知道现在不是在这里逗留的时候,其中一个催促他:“黄老板,咱们得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余几个雇佣兵和老K一样攻击着那架直升机。 “你的飞机呢?告诉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那个雇佣兵又说。 直升机缓缓离开他们的视线,老K腰间传来针刺一般的疼,他在那几个雇佣兵的簇拥下跑进小楼的区域:“现在这个情况,我的飞机还没飞起来就被打成筛子了!” “他妈的!”问话的雇佣兵骂了一句:“那我们怎么走!” “进楼。” 老K艰难地喘了几口气,他的狼狈中似乎又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得意:“进去就有办法。” 他们刚躲进小楼的时候,迟夏和骆寻也赶了过来。 迟夏拉着骆寻躲在门口的一处遮挡物后面:“他雇的这五个雇佣兵里,有两个是狙击手,三个擅长近身搏击。” 正好,老K的声音透过扩音喇叭喊了出来:“迟夏,你最好不要惹怒我,我手上还有你想不到的人质。” 迟夏没有回应他的话。 “我知道杨淑君现在就在这个小楼里,但我想说的不是她。” 老K 继续说:“你信或者不信都可以,如果你能活着见到我,你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的,当然,你也可以不信,那后果是你难以承受的。” 迟夏依旧没答,但她的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她知道老K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乱说,她想起他们在饭桌上的谈话,心里升起一抹怀疑。 “骆队,你答应我的事情还记得吧?”她忽然笑嘻嘻地问骆寻。 骆寻检查着自己的配枪,来这里的时候,他就跟常有为申请了一把狙击步枪。 “当然记得,让你狠狠揍他,然后把小裙子剪成碎片塞进他嘴里。” “记得就好。”迟夏也检查了自己的枪:“我现在就要去报仇雪恨了。” “好,你好好出口气,像我打郑彦勃一样。” 他应着,又说:“瞿白说这里是他儿子休养的地方,我现在明白了,其实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避难所。” 骆寻说完,将统一配备的通讯设备给她递过去。 “这个地形,一旦他占据了高地,我们将会很被动,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占据了。” 迟夏佩戴着耳机,闻言一笑:“早就听说华南虎同志狙击技术一流,今儿总能给我露一手了吧?” 骆寻也笑:“巧了,早就听说猎鹰同志近身搏击技巧一流,我也想见识见识。” 迟夏拍了拍胸脯:“猎鹰同志满足你,华南虎同志负责掩护我。” 骆寻在她身上摸了摸,确认她穿着防弹服,松了口气:“感谢我大舅子。” 迟夏脸上带着笑,敲了敲耳机跟常有为对话:“常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等我们控制好局面你们再过来支援。” 听到迟夏的声音,常局长舒了一口气:“好,一切小心,务必以自己和人质的安全为重。” 迟夏应了一声,她在夜色昏沉中看向一旁的骆寻,然后伸出手去:“华南虎同志,合作愉快。” 骆寻握住她的手:“猎鹰同志,我将誓死保护你的安全。” 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耳麦中同时传来常有为的声音:“行了,等任务结束,我给你俩批假去谈情说爱,这会儿就别腻歪了。” 迟夏嘿的一笑,拿了个药片塞进嘴里:“常局,这话我可记住了啊。” 不等常有为再回她,迟夏切换了只和骆寻交流的频道。 骆寻看到她的动作:“什么药?” “恢复体力的。”迟夏随口说:“瞿白准备的。” 听到是瞿白准备的,骆寻没再多想。 迟夏呼了口气,给他指了指方位:“我会以这个遮挡物为起点,先绕到小楼背后,这中间除了那个凉亭,没有任何遮挡物,得靠你帮我吸引火力攻击了啊,小楼背后有医疗团队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个小门,一旦我进入小楼,我们就成功一半了。” 两个狙击手,遮挡物只有一个,任何人想要在这片空地转移都是难上加难,骆寻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他也想代替迟夏,但他又很清楚,现在这个分配是最有利于行动的。 “骆寻,你准备好了吗?”迟夏呼了口气:“我好了。” 骆寻捏了捏她的手,调整好自己的姿势,通过狙击镜寻找目标:“准备好了。” 迟夏点头,她站起来,用英文喊了一句:“废物,姐姐在这儿呢!” 两道枪声同时响起,迟夏立马回转隐蔽,也为骆寻锁定了狙击手的大概位置。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猎鹰是怎么在天际翱翔的。” 枪声落下,迟夏哼了一声:“骆队,我跑了啊,帮我挡子弹。” 她说完,不等骆寻回应,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暗夜当中,迟夏的身影犹如弦上之箭往中途的凉亭冲过去,骆寻不敢分出神去看她的风采,他必须在对方察觉到迟夏的身影之前,阻挡他们的火力。 快速移动的目标物并非狙击枪最擅长的狙击方式,那两个狙击枪手只能朝着迟夏的身影快速开枪,骆寻正是利用这个机会压制他们的。 虽然他们占据高地优势,但每分每秒都在移动的迟夏却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但对骆寻来说,小楼里并没有开灯,一片黑暗中他只能依靠听声和子弹出枪的速度来判断对方的位置。 小楼那边紧凑的火力攻击慢了那么半拍的时候,骆寻确定自己打到了其中一个目标物。 但很快,对方变换了位置,这意味着骆寻需要重新辨别对方的方位。 此时,迟夏已经跑到了凉亭中,她躲在柱子后面大口喘气,两架狙击枪的攻击下,她并不是毫发无伤,即便骆寻分担了大部分火力,但她依旧受了伤。 大概检查了伤口情况,迟夏对骆寻说:“我没事,马上休整好,骆寻,我要继续了。” 骆寻嗓子眼干涸,声音平稳地对她说:“好,我也是。” 这一次,骆寻率先开枪示警,他的枪声响起的时候,迟夏的身影也重新跑了出去。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老K让另外三人也加入了对迟夏的攻击。 骆寻顿感压力,他开枪的速度越来越快,也不甘于只躲在这个遮挡物后,他需要转换方位,才能更好地掩护迟夏。 骆寻没有犹豫,他自我掩护滚到一旁,迅速朝着辨别出来的两个位置开了两枪。 对方也很快察觉到他的位置,没了遮挡物,子弹全都朝着他打了过来。 “年轻人逞什么能!” 子弹擦过骆寻胳膊的时候,有人飞奔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带着人滚到了一边:“看我指令!” 对方以身体护着骆寻,手上的红外线已经点了出去,迅速锁定了一个位置。 骆寻根本来不及多想,迅速开枪。 “漂亮!” 掩护者畅快地叫了一声,在对方的子弹打过来的时候,带着骆寻滚到另外的位置,红外线猛地移动,再次锁定位置:“干!” 骆寻利落开枪。 对方重复刚才的转移动作,很快带着骆寻到了另一个方位,继续开始刚才的红外线锁定法。 两人合作无间。 前进中的迟夏清楚地意识到对方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火力几乎少了一半。 在骆寻那边已经锁定了三个位置的时候,迟夏已经到达了小楼后面。 耳机里传来迟夏得意又喘着粗气的声音:“华南虎同志,猎鹰已到达指定位置。” 骆寻轻笑一声,在身边的掩护者的带领下返回原先的遮挡物。 返回后他才对迟夏说:“很好,猎鹰同志,我马上来支援你。” 说完这话,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借着夜色,他看向一旁的人:“张队,好久不见啊。” 第344章 他从狗洞来 夜色中,张金国笑的酣畅淋漓,退出警队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意气风发。 纵然身上有刚才子弹擦过的伤,但对他而言,那是他久违的功勋,是他沉寂了这么多年苦闷的出口。 “我来为我的战友报仇,来为那些牺牲的后辈讨个说法。” 张金国说:“我要用警察的方式,光明正大打败他!” 夜色中,骆寻这才看到,张金国身上穿着的是他当年的警服。 “走呗。” 张金国朝着骆寻伸出手:“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家去单挑。” 骆寻笑出了声,切换了和常有为的联系模式:“常局,张队来帮我们了,他手上没有武器,我的配枪,能申请暂时给他吗?” 常有为倒吸一口凉气,压着嗓子问:“他从哪儿进去的!” 骆寻看向张金国,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口:“爬狗洞。” 骆寻说:“他说狗洞。” 常有为磨牙切齿:“回来再算他的老账,枪,可以用,但前提是必须有执法记录仪监视,能不用就不要用!” “我懂,我自己备了。” 张金国很上道,指了指胸前别着的拍摄器:“你告诉组织,我只自保,不会用来攻击对方。” 骆寻很快将他的话告知了常有为。 常有为气的没再回。 骆寻又将频道切回迟夏那边,而此时的迟夏正打的酣畅淋漓。 她让阿德给自己准备几颗药,阿德只准备了两颗。 一颗,做完检测休息的时候她就吃了,所以在那些人送自己出来的时候,她才有力气观察那些人进出基地的方法。 同时为了保险,又找机会绑了其中一个实验人员,绑得严严实实藏在外面的安全区,如果卷毛他们营救人质有困难,那会是个很好的助力。 另一颗,刚才要和骆寻分开行动的时候吃了。 前一颗药的药效还没有挥散,她又吃了第二颗,所以她刚才跑出去的速度才会那么快。 再者,迟夏知道自己的身体或许跟别人不一样,因为在药物的作用下,她此时此刻对于疼痛的感知力很小,就像记忆没有恢复的时候犯病,在刺激记忆的药物下,她会表现出极大的爆发力。 唯一不同的是,发病的时候她处在混乱思维中,但现在,她的头脑异常清晰。 那几个擅长近身搏击的雇佣兵本来就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就更不是了,迟夏不想跟他们周旋,她想尽快见到老K。 那两个狙击手一直在对着外部,骆寻和张金国按照刚才的合作方式,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小楼后面。 骆寻跑进去帮迟夏,张金国紧随其后。 “黄维生!” 他大喊,声音在小楼里回荡:“你是个人种就开灯,你爷爷我光明正大来找你了!还记得爷爷的名字吗,记住了,爷爷我叫张金国!你个孬种,一辈子都是个孬种,就会搞这些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小心把自己淹死了!” 听到这声音,迟夏哈哈大笑,她把面前的人踢到骆寻的方位:“铐上,送给宋师兄当贺礼!” 骆寻手脚利落,两人在昏暗中也合作无间,很快,那三个人就被骆寻全都铐了起来。 “张队,我给你开灯!”迟夏拍了拍手,叫了声张金国。 张金国放声大笑:“黄维生,阴沟里的老鼠始终是见不了光的,你那些龌龊手段,省省吧!” 迟夏无声笑了笑,她也喊了一声:“阿德,开灯!” 迟夏话音落下的时候,小楼的灯猛然亮了起来。 但在灯光亮起来的那一刻,骆寻立即把迟夏拽到了自己身后,如他所料,那两个狙击手早就闻声而来,只待灯光一起,就对着目标物开枪。 迟夏也早就想到了这里,她顺着骆寻的力道,反拽着他躲到一旁:“华南虎同志,英雄救美思想很重啊。” 骆寻笑:“猎鹰同志,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 迟夏吃吃一笑。 与此同时,张金国手上那把枪已经打了出去,子弹打在对方的胳膊上,他掩护在墙后:“爷爷玩枪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狂什么狂,枪都拿不稳了!” 老K身边的护身符,五个已经折了四个。 在迟夏他们等待另一个狙击手出现的时候,阿德出现了,他站在楼梯上说:“另外一个我解决了。” 迟夏眉头一拧:“你怎么解决的?” 阿德忽的一笑,抬起手中的麻醉枪:“先生不让我沾血。” “真棒!” 迟夏灿然一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她跑上去,重重一拍阿德的肩膀:“顾好咱妈和向固,给瞿白传消息,等我凯旋!” 阿德眼里蓦然一热,他点了点头,让开地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他在黄旭杰的房间里。” 迟夏唇角一勾:“自寻死路!” 阿德递给她的袋子里,正是她那件沾满血迹的小裙子剪成的碎片。 黄旭杰不喜欢束缚,大概是对两个亲生儿子的亏欠让老K的良心在某一刻柔软过,所以黄旭杰所在的这栋小楼里,他并没有派多少人守着,如今仅有的几个守卫也都在黄旭杰的房间门口。 至于那些医护人员,早在阿德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控制妥当。 “年轻人不要总想着往前面冲。” 张金国越过两人走到了最前面:“老的还没死呢,等我们死了你们再冲。” 三人一路走到了黄旭杰所在的楼层,那些门外的守卫也早就准备好,就等着跟他们决一死战。 “准备好了没有?今天张队就让你们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替你们挡住子弹!” 张金国意气风发,率先撸起袖子冲了上去:“迟夏,你去报你的仇,替我留两拳,等我进来再打!” 迟夏和骆寻紧随而上,三个人和走廊那些守卫混战在一起,骆寻和张金国有意为迟夏开辟一条进门的路。 “您放心!”迟夏揪着其中一人的领子将人扔开:“给您留着呢, 让您打个痛快!” “那就别墨迹了,让你们常局进来,咱们都没机会啦!”张金国喊道。 迟夏已经到了门口,她一枪打到锁眼上,一脚过去,门应声而开。 这一道动静响起,老K心里蓦然一沉,此时此刻,他竟然出乎意料地松了口气。 迟夏踢开门,先侧身靠在门边,手上持枪,见里面没有动静才探身而出。 房间中央,老K坐在椅子上,手上同样拿着一把枪。 他的枪没有对准迟夏,只是起到一个自卫的作用,看着迟夏,他甚至笑了笑:“你跟瞿白那小子等这一天,到底等了多久?” 迟夏枪口对着他走进来:“你猜啊。” “到底是年少轻狂。”老K嗤笑一声,拍了拍手:“把人带出来。” 迟夏凝眸,看到里侧有人出来,看到那人的时候,迟夏的脸色很明显一变。 “没想到吧。” 老K一笑,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那人跟前。 “不过一个普通人,总想着不自量力地找我报仇,我不忍心看他那么艰难,干脆随了他的愿,你不是喜欢吃他做的土豆丝吗,怎么,吃了两天都没有吃出来?” 老K嘴里那个让迟夏意想不到的人质,竟然是根叔。 第345章 你的命要吗 此时的根叔不吵不闹,但那双眼睛却愤恨地怒视着老K。 “你藏他藏的深啊,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只怕都不知道他跟我的仇这么大。” 老K扯了根叔过来:“你身边那个姓石的朋友护他护的很紧,你别说,我还真不好下手,要不是他自己送上门来,我还没这个机会,跑来这里当厨子,他是当我傻吗?” “你这种狼心狗肺的畜生!你手上有多少无辜孩子的命!你早晚都会遭报应的!你杀了我正好,我下去陪我的孩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根叔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都仿佛要化成刀子戳在他身上:“不信我们走着瞧!” 老K大笑,他扯着根叔后脑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自己:“这世上为祸人间的人多了,你看看有几个遭到报应的?我如今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但是你这种所谓的好人就不一定了,谁过得好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们总要觉得,人做了坏事就要遭报应呢,在这个世上,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 “报应也分时候。”迟夏也笑:“我打赌你的报应就在今天,你信不信?” “我为何要信?”老K将根叔挡在自己身前:“你敢对我开枪,先打死他。” “然后呢?” 迟夏说:“瞿白跟我说过,这个地方有你准备的密道,但他发现是你用来迷惑他的,所以他才没用,现在想想,应该不全是吧?你总是喜欢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其实这里还有一条通道可以送你离开,是不是?” 提到瞿白,老K脸上露出几分恼怒:“你没有猜错,我的确多留了个心眼,你们早就相认了,是不是?” “当然。” 迟夏耸肩,满眼轻蔑:“你太小瞧我们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我有预感,你的报应就在这其中。” “报应报应,你们这种人总喜欢跟我讲报应。”老K笑:“事实又是什么呢?” “事实就让事实告诉你吧,我懒得跟你谈论什么人生大道理。” 迟夏倚墙而站:“你到底走不走了?” “你真能放我走?”老K皱了皱眉。 迟夏摊手:“当然啊,你手上有人质有枪,我能拿你怎么办?不过你走归走,后面躺着的这位你带不带?” 老K 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又生怕迟夏耍什么鬼,他很快就作出了取舍:“他会理解我的。” “理解你害死他的母亲?还是理解你被一个女人骗了一辈子啊?” 迟夏明目张胆地嘲笑:“他是个正常人,应该很难理解有人会这么蠢吧?” “迟夏,我警告你,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老K怒目,拿枪对准迟夏 。 门外,骆寻和张金国已经解决了走廊的人,骆寻舒了口气:“张队,迟夏这里你盯着,我还有点事。” “明白。”张金国没多问:“你去吧。” 就在骆寻离开没多久的时候,屋内,被老K挟持着的根叔趁着他的枪对准迟夏的时候,狠狠撞向了老K的腰间。 在那个瞬间,老K下意识开枪。 在根叔撞向他的时候,迟夏就已经一个侧卧朝着他的方向滚了过去。 老K的腰本来就受了伤,根叔这么一撞,他一个站立不稳倒了过去,迟夏过来的时候又带了他一脚,老K的身体摇摇欲坠,但那把枪却一直紧紧地攥在他手中。 “你低估我了,迟夏,你低估我了!” 眼看着迟夏的拳头已经抡了过来,他顺势倒地,竟然将枪头对准了床上的黄旭杰。 而根叔再次被老K在屋内的那个手下给扯了过去。 迟夏的动作猝然一收。 “你以为我研究了这么多年,最后就只有那些没用的人质吗!” 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猖狂而笑:“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研究结果在哪里!你敢动我一下,那些成果会立即发送给卖家,我死了没关系,那些东西卖出去,会有很多个我去研究,你,你们,你们这些伟大的人民警察,你们抓的过来吗!” “无耻!”根叔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 老K才不管:“到时候,会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父亲,即便站在我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面前,都不敢问我一声,他的孩子死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孩子是哪一个,这样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即将会有更多,迟夏,你救得过来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黑的!” 根叔被他的话刺激的满脸涨红,咬牙切齿,甚至想要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去跟这个无耻的混蛋对决,他想挖出他的心脏看看,这种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根叔。” 迟夏面色平静地从老K脸上移开,她看向根叔:“瞿白还在等你,你不要冲动,你的仇我们会报。” “瞿白……”老K下意识诧异了一下:“他跟瞿白什么关系?” 他这话落下的时候,房子里忽然传来物品移动的声音,拽着根叔的手下茫然地看了眼老K,而老K意识到动静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死路一条了,还关心别人什么关系?” 人声从洗手间的方向传了过来,带着戏谑:“黄先生,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懦弱多了。” 原本离开的骆寻出现在众人面前,朝着迟夏眨了眨眼。 看到骆寻确实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老K心里沉了一下,但他手上的枪却再次往黄旭杰身上抵了抵。 “你怎么发现我的密道的?”他问骆寻。 “不是我。” 骆寻摊了摊手,在老K错愕的那一刻,他的身影已经朝挟持着根叔的那个手下去了。 一只脚踢在对方腿弯,趁着对方动作有落差的时候他已经将根叔往迟夏那边一推,反扣住对方的胳膊,利落地铐上了手铐。 “抵抗有用吗?”骆寻拍了拍手看向老K:“穷途末路而已。” “你怎么发现我的密道的!”老K 脸色已经变了:“我在问你!” “说了不是我。”骆寻侧身:“炸弹同志,既然他那么想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有人咳嗽了一声,长身玉立般走了出来。 正是江疑。 迟夏眼里一喜,一声姐夫差点叫了出来。 江疑手上提着个银色箱子,老K看到那箱子的时候,脸上仅有的自信已经全然崩塌了。 “你的命。”江疑朝他抬了抬手:“要吗?” 老K神色闪烁。 江疑冷眼看着他,收回手:“我不给。” 第346章 大戏终散场 “你从哪里找到的,哪里!” 老K崩溃:“你们不可能找到的!” “为什么不可以?”骆寻看着他:“你别忘了,我们有瞿白。” 迟夏的目光看向江疑。 江疑朝她扯了扯嘴角:“你可找了个好哥哥,为了给你出口气,愣是让我在平西那鬼地方风餐露宿了这么久。” 迟夏不解:“什么?” 江疑略微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师姐大概跟他说了我一开始不待见你的事情吧。” 迟夏心里头划过暖流,她知道江疑这是开玩笑。 瞿白应该也是费尽了心思才确定了这些研究成果的所在地,不然他不会不跟她说。 骆寻切换到了常有为那边的联系:“常局,所有受害者都安全解救了吗?” “全部解救完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常局的声音很沉重:“骆寻,一定要让他活着接受法律的审判!” 从常有为的语气中,骆寻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好。”骆寻看了眼老K:“一定完成任务。” “密码,你们不可能知道密码!” 老K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箱子的密码你们不会知道,电脑中还有备份,一旦我出了事,你们得到这个箱子又有什么用!” 骆寻和江疑同时笑了一声。 随即,江疑蹲下身,放平了箱子,见他的手在密码锁位置动了动,那箱子就打开了。 老K眼眸震动,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江疑直接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资料晃了晃:“为了防止你觉得我们拿假货骗你,你要不要先验验货什么的?” “电脑,电脑呢……”老K突然没了底气:“你们怎么会知道电脑的密码?” “瞿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 江疑冷眸盯着他:“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很难吗?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时间而已,是迟了点,不过没事,拿到了就好。” 他说完这话,从兜里掏出个储存器:“东西都在这儿呢,你猜我给不给你看?” “猜对了。” 江疑将储存器扔进箱子里重新锁上:“就不给你看,你这些东西,就去给你陪葬吧。” 他起身,提着箱子走到迟夏跟前:“迟夏同志,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先撤退了?” 迟夏甜甜一笑:“谢谢啊姐夫。” 江疑虎了虎脸:“办案呢,叫什么姐夫!” 迟夏嬉皮笑脸:“谢谢啊江警官。” 江疑哼笑一声,越过她离开了。 他走出去,看到走廊里的张金国。 江疑走过去:“前辈,不进去添两拳?” 张金国眼睛红红的,看到他有点局促,两人对视间,最终一个笑说明了所有。 张金国拍他的肩:“先别回,前辈请你喝酒!” “得留几天呢。”江疑笑:“这顿酒我喝定了。” 张金国眼眶又红了红,连说了几个好。 江疑朝他笑了笑,拿着箱子离开了。 屋子里,老K眼里浮上彻底的颓然,但很快,这一抹颓然被狠厉替代,他缓慢地站起来:“好,你们好啊,瞿白呢,我要见瞿白!” “你这辈子都别想见他了。” 骆寻开口:“他只负责让你走投无路,见你一次,他会恶心一次。” “呵……”老K冷笑连连,他看着迟夏:“那份身体资料你看过了吧?” 迟夏直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那是假的。” 老K笑:“他身体的真实情况比这差多了,你还不知道吧,他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服药,早年的检测和他服用的那些药,早就伤害了他的肾,你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他那颗肾还能用几天。” 迟夏的手倏地攥起来,她声音冰凉:“那又怎样,大不了我送一颗给他。” 老K哈哈大笑,他说着:“真是感情深厚,你们可真是感情深厚啊!” 迟夏在极力隐忍,但根叔却顾不了那么多,听到他说瞿白,他再也忍不住,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冲过去,以头去撞老K的身体:“你王八蛋!你混蛋!你这个畜生!” 老K跌倒在黄旭杰的病床上,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拿枪指着根叔:“我是,我是,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拿我这条命换瞿白的命吗?” “你不配。”迟夏开口。 在老K看过来的时候,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夺你的枪?” 老K眉头一皱,他下意识扣动手枪扳机,那把枪里什么都没有打出来。 “戏我们已经唱到这个份上了,你该给大家收个尾了吧?”迟夏又说。 老K脸上划过一抹疑惑。 下一秒,根叔先被吓了一跳。 他眼睁睁看着一直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的男人直起上半身,手上拿着一把刀,那把刀缓缓落在了黄维生的脖子上。 “人在做天在看。”黄旭杰向前凑了凑,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因果报应。” 他的手伸进老K兜里。 老K脸色巨变。 黄旭杰手上的刀用力,老K脖颈出了血,他说:“别乱动,我会真的忍不住杀了你。” “我是你爸!”老K气急败坏:“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黄旭杰面无表情,他从老K兜里掏出炸弹遥控器扔给了骆寻。 “我太了解他了。”他说:“我妈说的对,他死不悔改。” 这一次,老K彻底愣在了原地,他身上所有的力量仿佛都从身体中倾泄而出。 他丝毫感受不到孩子清醒的喜悦,只感觉深深的背叛和狼狈。 他听到了身后这个人对自己深沉的恨意。 “这场戏,谁都没有心情再陪你唱下去了。” 迟夏收好自己的配枪走过去:“不打你,我对不起瞿白这么多年的忍耐。” “等等!”在她距离自己还有一步远的时候,老K悍然开口:“我有话问他!” 迟夏停了下来。 老K微微侧头,只看得到黄旭杰的半张侧脸,他问:“为什么?” “为民除害。”黄旭杰每个字都说的很缓慢:“用你的为时不多的日子去想。” 老K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脸上露出疲惫和悲伤,但下一秒,他的手却忽然去抓黄旭杰的匕首,他愤怒地吼着:“你是我儿子!你怎么能背叛我!” 他还没有碰到匕首,迟夏的脚就已经踢了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忍耐,抓住老K的衣领,拳头丝毫没有克制地打了过去。 “那些孩子们也想问为什么,你告诉过他们答案吗 ?” “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卧底也想问为什么,你说的出来吗?” “邓润梅也想问为什么,你有资格跟她解释吗?” “你问为什么,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你就带着后半辈子的疑问,悔恨,不甘和恐惧,一步一步地朝着你的刑场走!” “那些死去的人,会日日夜夜,一声一声在你耳边问你为什么!” 她狠狠出了一口气,地上的老K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 骆寻拿着她那包衣服碎片过来:“你忘了这个。” 迟夏忽然停下来,她满脸泪水地看向骆寻。 “别哭。”骆寻笑了笑,抹了一把她的脸:“往他嘴里塞,出了事我担着。” 迟夏破涕而笑,她笑着,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来掉。 她叫根叔和张金国:“根叔,张队,你们愣着干什么?” 这话一出,张金国立马冲了进来。 他悲愤地吼了一声,一脚踏在了老K膝盖上。 咔嚓一声,老K痛苦地喊了出来。 除了这一下,张金国没再动手。 他紧握着双拳,浑身颤抖,眼眸腥红地盯着地上的老K :“这一脚,是替我的后辈还给你的!我是警察,我得忍,可他不需要!你给我记住了!你受的疼,不及他万分之一!” 根叔同样也忍不住了,儿子的死,瞿白的身体情况,都让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千刀万剐。 他嘶吼着,拳脚相加打在他身上,心里却时时刻刻记着迟夏当初说的话。 那个叫瞿白的孩子,他曾受了那么多苦。 那个孩子庇佑了他和妻子这么多年,他们是他选择的亲人。 那个孩子想有个家。 他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有一个了。 出出气,出出气就好了。 他不能做恶,他要做那孩子干干净净的家人。 第347章 往后皆良辰 常有为带人来善后的时候,看到鼻青脸肿的老K愣了几秒钟。 然后他啧啧一声:“都到这份上了还抵抗什么,抵抗的下场是什么,这就是下场,放弃抵抗少挨打!” 说完这话,他赶紧叫人把老K从迟夏手里夺了过来。 老K被带走,同事们进行善后搜捕,根叔也被带了出去,迟夏一时之间反而没什么事干了。 病床上,黄旭杰掀开被子想下床,但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他的脚刚接触到地面,双手想支撑着床站起来的时候就摔了下去。 他重重摔在地上,几乎感受不到下半身的知觉,侧头看过去的时候,迟夏正目光茫然地看着自己。 黄旭杰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从低低地笑变成悲伤地笑:“咱们都被他害了。” 迟夏呆呆地站着:“是,咱们都被他害了。” 她想起瞿白,目光空洞:“要是能杀了他就好了。” “咱们还要过好日子,杀他干什么。” 身后传来温润的嗓音,瞿白走进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做的很好。” 迟夏转过头看他,莫名觉得委屈,眼泪又从她眼里出来了。 瞿白拍了拍她的胳膊,走过去扶起黄旭杰。 “我给你安排了医生。”他对黄旭杰说:“负责你的康复训练。” “好?”黄旭杰朝他笑了笑:“瞿白,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瞿白拿被子盖住他的腿:“你也是英雄。” 迟夏走过去,她扯着瞿白的袖子:“他说你的身体很差,比我知道的还要差,是不是?” “是。”瞿白温和地看着她:“不会死,你相信我。” 迟夏眼里带泪,倔强地盯着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很早之前,骆寻就带我见过邱医生了。”瞿白轻轻叹气:“后来我吃的药,都是邱医生给我的。” 迟夏愣住了:“什么时候?” “余吉回来以后,骆寻暗地里找过我一次。” 瞿白笑了笑:“能活到你嫁人。” “那肾呢?”迟夏听不进去他的安慰:“换不换?” “换。” 瞿白没有瞒着她:“邱医生说了,我的肝和肾受损都很严重,但同时换的危险性太高,我们商量过了,为了保险,我会先做换肾手术。” 迟夏委屈,愤怒,她恨不得跑回去抓着老K脑袋往墙上撞,她哭出了声:“那换我的。” “不行。”瞿白笑着摇头:“你还得为民除害。” 迟夏加重声音:“换了我也能为民除害!” 阿德推着杨淑君走进来,尘埃落定,他在意的人都还在,这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礼物。 “换我的。” 他终于笑了起来:“我跟先生都商量好了,我以后是个厨子的命,厨子可以有一个肾,但警察不行,邱医生那边已经同意了。” “对,厨子可以,警察不行。” 瞿白也顺着阿德的话:“家里这几个老弱病残,都得指望人民警察迟夏同志的保护。” 说完这话,他转过去,蹲下身问候杨淑君:“谢谢您,把她教的这么好。” 杨淑君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用力地握着他的手点着头。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接触,却因为一个人而显得那么熟稔。 骆寻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着毯子和厚衣服:“外面冷,给阿姨裹上毯子。” 他把厚衣服给了瞿白:“邱医生和归来在外面等你们了。” 迟夏心里一惊,她的目光在瞿白和骆寻之间扫了个来回:“怎么会这么急?” 骆寻回她:“阿姨和黄旭杰的身体都需要检查和后续疗养,瞿白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邱医生的意思是,他越快接受治疗越好。” 瞿白穿上衣服:“阿德最清楚我这些年多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就在东州,你担心什么,走,陪我出去走走。” “去吧。”骆寻在她背后轻轻推了推:“这里我来处理。” 迟夏嗯了一声。 迟夏和瞿白刚出去,就看到踌躇在门口抹泪的根叔。 从他的情况来看,他们都清楚,刚才的谈话都被根叔听去了。 三个人沉默无言地互相看着彼此,根叔局促而又慌张地扯了扯衣服,最终,他垂下脑袋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有嫌弃自己家里人麻烦的。” 瞿白笑道:“我住院的这些日子,得你和根婶照顾我了。” 根叔睁大眼睛看着他,很快,他笑出了眼泪,重重地点头:“诶,好,好,照顾你,把你照顾的白白胖胖的!” “所以您别多想。” 瞿白安慰他:“黑子他们快到了,很快就来找您,咱们的酒吧还得开,日子还得过,是不是?” 根叔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点着头:“是,咱们且得好好过日子呢。” “日子长着呢,咱得慢慢过。” *** 瞿白和迟夏走到外头,两人站在小楼前的空地上,偶尔还有来往的警察。 “迟夏。” 瞿白先开了口,他抬头看着黑黢黢的天:“今天应该是个阴天,但咱们的天从此晴了。” 难过涌到迟夏的鼻尖,她也抬头:“记忆恢复后,我慢慢地记起了很多细碎的事情,但有件事,老K那天带我去地下牢笼,我钻进那个人皮的时候才想起来。” 瞿白问她:“什么?” “有一次我受了很重的伤,那晚的天上也没有一颗星星,我问你,天什么时候会亮,如果一直这么黑,我们该怎么办。” 瞿白低头笑:“我怎么说的?” 迟夏仰着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几秒后,黑蒙蒙的夜色下,他们的声音同时响起,严丝合缝:“如果黑云遮住这片天,罪恶无法消散,那就遮住这片云,再造一个太阳,悬于苍穹和人心之上。” “可是咱们的太阳在哪儿呢?”迟夏问:“咱们的太阳也来的太晚了。” “你就是我的太阳。”瞿白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迟夏,你就是。” 她是希望,是太阳,是他这么多年里,在泥潭里挣扎的支撑,是他们所有人的终点。 半晌后,迟夏笑了起来:“对,我就是太阳。” 瞿白去看她的笑:“你记不记得,以前跟我说想要一个家,很大,种很多花,有自己的房间,有很大的窗户,很软和的床,你说愿意分一半给我。” 迟夏嘿嘿地笑:“忘了,那时候我多大?” 瞿白在腿边比划着:“很小,也就这么大,刚来没几天,说完这话没多久,你就被他带去地下了。” 迟夏轻声一笑,像是笑话那时候的自己。 “现在咱们都有了。” 瞿白从未像此刻这么轻松和满足,他说:“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天生就该是一家人。” “我有钱。”迟夏说:“我可以给你买房子,给你养老,还有阿德,我也会养他的,你想要的都会有。” “阿德……”瞿白食指蹭了蹭鼻子笑:“那小子没什么追求,就想要个大厨房。” “那我也给他。” “那骆寻怎么办?”瞿白笑她:“你总是偏心家里人,他怎么办?” 迟夏想也不想:“骆寻明白的,他不会介意的,我分得清,他也分得清,我也会对他好。” “我知道。” 瞿白看到骆寻他们从小楼出来了,他揉了揉迟夏的脑袋:“我会回家,回咱们的家,我跟你保证。” 迟夏擦干眼泪,她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信你。” “信我就对了。” 瞿白呼了一口气:“走吧,送送我们,跟你妈妈说声再见,你今晚还有的忙。” “你们在东州,我想见就能见,每天见八遍都可以。” 迟夏嘴上这么说,还是听他的话,朝着杨淑君奔了过去。 林文觉他们都从各自的战场赶了过来,他们急匆匆地询问最终的结果,然后在黑夜里拥抱和欢呼。 最后黑子跑向瞿白和根叔所在的方向,林文觉朝着骆寻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击掌,肩膀相撞,一时间并立无言。 “你记得吗。” 林文觉掏出两根烟,给骆寻递了一根:“当年毕业的时候,咱们最后一次班会上说的话。” 骆寻无声地笑:“当然记得。” 我们终其一生,顶着烈日寒冬,我将忠于我的内心,忠于我的祖国,忠于我的人民,用我一腔热血,护一方山河无恙。 “咱们做到了。” 骆寻吸了口凉气:“老林,咱们做到了,可对有些人来说,这样的正义迟了很多年。” “是啊。” 林文觉想起骆凌菲,他看到黑子,看到根叔,看到瞿白和杨淑君。 他无比想念那个热情又善良的女孩,可是她已经长埋于世这么多年。 所有人的正义都来了,可为了这样的终点,他们困在深渊中太久了。 他呼出长长的烟气:“咱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骆寻的目光追随着迟夏,她的身影在夜色中修长又俏丽,仿佛初见时的那个她只是他脑海中一个虚幻的梦境。 “你看。”林文觉撞了撞他的肩膀:“那是我们的警花,警局的英雄。” 骆寻脸上绽开笑意:“那是我女朋友。” “你刚见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有眼无珠。” 骆寻推了他一把:“有点眼力见吧,别当电灯泡。” 他朝着迟夏和瞿白的方向走过去,看到瞿白站在车边,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才上了车。 骆寻停下来,也挥了挥手。 车子开走了,迟夏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骆寻想,他们曾经走过的每一步路都坎坷曲折,如今尘埃落定,此后的人生应该满是顺遂。 理应日日良辰,顺颂时宜。 正文完。 第348章 番外一 瞿白第一次见到老K的时候,是吴先带着他去的。 那天是他的六岁生日,也是母亲去世的第二天。 尸体还在床上,冻的硬邦邦的,吴先前一晚没回来,他抱着那具尸体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吴先醉醺醺地回来,翻箱倒柜地在家里找值钱的东西。 瞿白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他想开口告诉吴先他妈妈死了,但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说出口。 正在找东西的吴先先看了过来,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冲过来推开了瞿白。 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烟酒味和廉价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让瞿白感到反胃,但当瞿白的额头磕在门框上的时候,他从这些味道中察觉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六岁的他只是从那些味道中感觉到一种空荡荡的无助和难过,他无法用当时的认知和语言来描述那种感觉。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确定,那种东西是堕落,是沉沦,是人自甘向下,自我侮辱和人自轻自贱的尊严,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烂透了的人生。 瞿白绝对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面对妈妈的尸体,吴先只说了一句:“晦气!” 瞿白额头的血聚成一条细线从眼前划过,他对吴先说:“你能把我妈妈埋了吗?” 吴先踹翻了屋里的椅子,他骂道:“埋你妈的埋,老子哪来的钱给你埋!找死也不让人省心!” 他没在家里找到什么东西,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瞿白从地上爬起来,他透过眼前的血,看到太阳从窗户照进来,温柔地铺洒在妈妈的身上。 从此以后,他没觉得人死了有多可怕,他只记住了洒进来的太阳。 他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他走出去,一家门一家门的敲,求他们帮忙处理一下妈妈的后事。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很好,虽然还是有人说他晦气,但那栋楼里的大多数人还是帮了他。 像洒在妈妈身上的太阳一样,在那个冬天温暖了六岁的瞿白。 妈妈的葬礼结束后,吴先回来了,他没有过问一句葬礼的事情,却给瞿白带来了一身新衣服,那身衣服是红色的,看起来特别喜庆,而那个时候,瞿白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孝服。 孝服被吴先扒了下来,他给瞿白换上那身红色的衣服,带着他出了门。 他甚至都没想着给他换双新鞋子。 从此,瞿白再也没能回到那个地方。 吴先带着瞿白上了一辆车,那辆车带着瞿白到了老K跟前。 吴先拽着瞿白后颈的衣服,将他往前一推:“黄老板,这是我儿子,您看您还满意吗?” 瞿白被他那么一推,踉跄着跪在老K面前,眼前只有他那双锃亮锃亮的皮鞋。 很快,那双鞋抬起来,碰到他的下巴,瞿白在那个力道下被迫抬头看他。 这是个让他感到屈辱的动作,瞿白甩开下巴,倔强而又高仰着脑袋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很聪明的,真的,黄先生,他会做很多事,长得也周正,您要收了他,绝对不会吃亏的!”吴先又在一旁说话。 “你要让这孩子死心塌地跟着我,就得让他跟你断绝关系。” 老K对瞿白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向桌上的两把匕首。 吴先没明白:“您的意思是?” “让他完全对你失去期待和依赖,断了他这个心思。” 老K往后一躺:“这孩子我很喜欢,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他不能再跟你走,但我还有个条件。” 吴先眼里迸出激动的惊喜来,他连连点头:“您说!您说什么我都答应您,您说!”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跟他见面。” 吴先几乎没有考虑:“行行行,我答应你!” 瞿白心里空空的,他难过吗,好像一点也没有。 老K一笑,他问瞿白:“你恨这个男人么,你妈妈死了,他连葬礼都不管,你看看你脚上那双鞋,你恨他吗?” 瞿白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他身上穿着新衣服,但那双鞋破旧无比,他知道这双鞋子里,他的脚是肿着的。 “这里有两把刀。” 老K点了点桌子,又去指吴先和瞿白。 他指吴先:“你刺了他,我给你钱,你去过你的好日子。” 又指瞿白:“你拿这把刀,去刺他,去给你妈妈报仇,以后你跟着我,我让你过好日子。” 瞿白没动那把刀。 他知道那是犯罪,他知道那是错的,他讨厌吴先,但他不能那么做。 可这个想法还在他脑海中的时候,吴先已经抓起其中一把刀,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把刀刺进了瞿白的肩膀,犹如二十五年后再见,他依旧毫不犹豫地把刀子戳向他。 瞿白在那一刻知道了,这个人不是他的爸爸,他们没有任何情感的连接,他只是不负责任地将他带到这个世上。 他毁了一个女人,又让无辜的他来到这世上受罪。 从那天开始,他留在了老K身边,他找医生给他包扎伤口,找人照顾他,给他穿合身的衣服,也给他吃可口的饭菜。 但这样的生活,他只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老K找了老师过来,跟他一起上课的还有很多人,再过了一段时间,一起上课的人慢慢减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那个时候,瞿白已经意识到,在这个人身边,想要活下去,就得时刻谨记优胜劣汰这四个字。 再之后,他经常待的地方换成了实验基地,每天像动物一样被绑在台子上供人研究,受伤,吃药,做实验,在地下牢笼里选择生死讨生路,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地过了五年。 五年后,老K又带了一批人回来,他在那批人里面看到了迟夏。 她太瘦弱了,头发枯黄身材矮小,但她的眼睛是所有人里最亮的。 当那些孩子面对这个可怕的环境瑟瑟发抖,争先恐后地哭泣的时候,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从一个熟悉的地方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地方,她只需要熟悉这个地方就可以。 他们的目光遥遥相对,瞿白观察着她,而迟夏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他心里觉得好笑,继续盯着她,迟夏也执拗地瞪着他。 那天很冷,但太阳很好,照在他们身上,瞿白只看到她身上的光。 老K照例把这些孩子聚在一起,像当初培训瞿白一样的流程。 迟夏每一次都在打斗中优先胜出,作为奖励,老K会把大家争夺的蛋糕当做战利品奖励给胜出的那个人。 瞿白看着她很嫌弃地皱眉,把蛋糕让给了其他人。 她还那么小,身上却带着不同寻常的冷漠。 老K给她的编号是4号,排在她之前的,是瞿白。 老K隔段时间会离开基地一段时间,相对于他们的训练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宽松一点。 瞿白记得,那天迟夏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老K离开之前罚她在笼子里关三天。 那时候,瞿白已经是老K最满意的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房间,不用时时刻刻充满恐惧,为了一顿饭打的你死我活。 他是迟夏那些人的监督者。 第二天的时候,瞿白进地牢去看迟夏。 “过来。”他朝着里面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招手。 迟夏冷冰冰地看着他,她防备着这个地方所有人,又不介意在你死我活中给别人一条生路,这是瞿白一直以来最喜欢她的地方。 他觉得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是活着的。 “过来。”他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馒头:“你饿不饿?” 看到馒头,迟夏不可避免地吞了口水。 “还有这个。” 瞿白朝她笑了笑,又拿出一颗西红柿:“再不过来,等他们找过来,你就吃不到了。” 小姑娘拧着眉思考,很快走了过来。 他们隔着笼子相坐,迟夏夺过馒头和西红柿,齐头并进地往嘴里塞,一句话都没跟瞿白说。 她用很快的速度吃完东西,擦完嘴,盯着瞿白看了一会。 她来的时候是短发,这会已经长得遮住了眼睛,瞿白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她的头发拨到了一边:“饱了吗?” 迟夏摇头,却说:“够了。” “明天我还来看你。”瞿白问她:“在这里,怕吗?” “不怕。”迟夏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瞿白。” “瞿白。”迟夏忽然笑了起来,又叫了一声:“瞿白。” “嗯。”瞿白也笑:“等他回来,不要再让着别人了。” 迟夏皱眉:“为什么?” “让他越来越喜欢你,你才能救更多人。” 瞿白耐心地跟她解释:“像我一样,让他喜欢,我才能送吃的给你。” 小姑娘在努力理解他的话。 “你讨厌他吗?”迟夏忽然问他,那双眼睛一直亮晶晶的,瞿白总是被她干净的眼神吸引。 他说:“讨厌,很讨厌。” 迟夏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我也是。” “可是怎么办呢?”她苦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太小了。” “为什么这么说?”瞿白问她。 “再大一点,就可以逃出去了。” “你想逃到哪里去?” “不知道。”迟夏迷茫地看着他:“如果有个家就好了。” 家,瞿白想到他的家,并不觉得那是个多好的地方。 他问迟夏:“为什么要有个家呢?” 迟夏看着他,她也在想这个问题,想了好半天她才说:“因为我没有啊。” 因为没有才想要,这是瞿白没想到的答案。 瞿白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迟夏朝他笑了笑:“瞿白,谢谢你。” 她站起来走到一开始的地方,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仿佛这样入睡的方式她早已经习惯了。 “晚安。”她说:“瞿白,晚安。” 在这之后,他们成了这个地狱里的朋友,又从朋友成了家人。 那个冬天之后,夏天迟迟不来,他给她起了名字:迟夏。 这事不知道怎么的被老K知道了,从此迟夏的名字就从4号成了迟夏,再后来老K越来越喜欢她,她有了自己的代号:狐狸。 老K对迟夏有着很高的宽容度,但在训练和实验上又对她绝不手软。 那些人害怕她,羡慕她,嫉妒她。 只有瞿白知道,她一定过的很累,比他还要累。 从她第一次进入人皮的时候,瞿白下定决心,他要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他用了几年的时间来筹谋这件事,不断地坚定着他们是一家人的信念。 因为迟夏,他对家这个字充满了无数的期待。 她像一颗太阳,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在那个冰冷而又渗人的地方,护着他的心脏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沉沦。 那场预谋了几年的逃离终究还是失败了。 但他们朝着终点逃离的时候,瞿白心想,只要她能逃出去,他就成功了。 他要把太阳送到苍穹之上,他要她一生平安,免受苦楚。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要离开。 爆炸传来的那一刻,他在火光中看到迟夏远去的背影。 那一刻,瞿白心想:他的太阳,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了。 第349章 番外二 阿德一开始不叫阿德,他只是被老K带回来的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名字都没有,连个号都排不上。 老K选择孩子是有标准的,要么小小年纪就显露出狠毒,要么小小年纪就显露出聪慧,他两样都不占。 他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在那些瘦弱不堪的孩子中显得格外“雄壮”。 雄壮归雄壮,那时候的他听到点风声都能吓得不得了,他这样的孩子,连进入地下牢笼围观的机会都没有。 像他这种不小心带来的,没用的孩子,脑子看起来还不怎么灵光的孩子,是要被“处理”掉的。 阿德向来蠢笨,那次却无比聪明的意识到,他们说的处理,不是让他滚,而是让他死。 那时候瞿白17岁,距离他送走迟夏已经过了一年,他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他是他们这样的孩子死亡的见证者。 因为老K要让他不断见证这些孩子的死亡,见证他们彼此掠夺。 他要让瞿白知道,在这个地方,人的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而他,给了瞿白至高无上的荣耀,以及最大的限度的包容。 连日来的折磨,阿德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他还想在死前看看天是什么颜色,人长什么样子,如果人有下辈子,他再也不要做人了。 他拼尽全力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瞿白,他才十七岁,已经强大到让阿德羡慕。 如果站在那里的是他,该有多好啊。 他们的目光相对,不知道为什么,阿德忽然笑了。 “留下他吧。” 瞿白刚做完记忆测试,身体还很虚弱,他咳嗽着:“我想要。” 有人笑起来,阿德听到那个声音,才知道老K也在。 “怎么看上他了?” 老K问瞿白:“这孩子除了一身肉什么也没有,脑子也不灵光,你想要,我找个聪明的给你。” “我就要他。”瞿白说:“太灵光的会算计,我想要个傻的。” 阿德昏昏沉沉中总觉得他这话不像夸自己,但他很快又听到老K说:“也好,他看着唬人,脑子不好,只要你对他好,他也就对你好,这样的人最牢靠。” 他听到老K又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没人知道阿德叫什么名字,还是瞿白先开口:“就叫阿德吧。” 一个称呼而已,老K自然没有异议,于是阿德从泥潭中被人拽出来,送到了瞿白跟前。 他叫了医生给他治疗,带他锻炼身体,教他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生存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告诉阿德,在这个地方,因为他是瞿白的人,所以不用害怕,如果有人打他,那他就打回去,一切都有他担着。 但阿德没什么大的追求,跟在瞿白身边是他觉得最好的日子。 他刻意地让自己弱化那个地方的残酷,不去招惹任何人。 瞿白喜欢他做的饭,那他好好学做菜,他想让瞿白每天都吃到好吃的饭菜。 他每天都跟在瞿白身边,看他隔两天就要被人带去做那该死的记忆检测。 老K虽然那么看重他,伤害他的时候依旧毫不手软,甚至比其他人更甚,那时候阿德也想,他能怎么保护瞿白呢? 他害怕瞿白哪一天会撑不下去。 但每一次,瞿白都告诉他:“没关系,阿德,没关系,我的终点不在这儿。” 后来没多久,老K把瞿白送去了学校,虽然按照他的年龄,根本不应该去上那个年级。 那段时间阿德跟他住在外面,每天有人负责盯着他们。 阿德记得那一天,是瞿白进入那个学校的第三个月,瞿白放学后没有如常回来,他很清楚,他是又被带过去做记忆检测了。 无论是他还是瞿白,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唯一不同的是,那天瞿白被送回来的时候特别虚弱,到晚上的时候已经高烧不退了。 阿德负责照顾他,半夜三点的时候,阿德昏昏欲睡,瞿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他手心滚烫,他紧紧抓着阿德的胳膊说:“阿德,我知道她是谁了。” “谁?” “太阳。” 阿德去看窗外,那天的天阴沉沉的,外面连一颗星星都没有:“什么太阳?” “就是太阳。” 他烧的滚烫,脸上却满是笑意:“她没辜负我,你知道吗,她活的像太阳。” 阿德听不懂,但他知道,这是他跟在瞿白身边后,瞿白最最开心的一天。 瞿白挣扎着坐起来,他的掌心和胳膊上满是做检测时留下的伤口,血蹭在床单上,也蹭在阿德衣服上,但瞿白意气风发,他的目光明亮,他说:“阿德,我要回家。” 阿德以为他烧糊涂了:“你说了,咱们没有家。” “有的。”瞿白的指甲快要掐进他的肉里:“阿德,咱们有家。” 阿德问他:“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给我时间,你给我一点时间。” 他病的那么严重,却那么开心,开心到阿德心里都有点雀跃。 “我帮你。”阿德说:“我们一起回家。” 瞿白笑,他点头,伸出手去揉阿德的脑袋,他说:“阿德,你得帮我。” 那时候阿德怎么也没想到,这条回家的路,他们走了十多年。 那一晚过后,阿德的心思不再放在做饭上了。 他强迫自己进入那个残酷的世界,强迫自己从瞿白的庇佑下站出去,他也有他想要保护的人,他也要像瞿白庇护他一样去保护他。 再几个月之后,瞿白没再去那个学校上课,阿德知道,老K对他的又一轮考验结束了。 再过了两年,老K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他忽然决定离开东州,他把瞿白留了下来,让他负责东州的一切事宜。 得知消息的那一晚,他和瞿白高兴的一晚没睡着觉,他们就那么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天由黑变白。 但事实是,老K虽然离开了,但瞿白身边的禁锢并没有少,盯着他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尤其是对他的检测,再加上池潇和程九的从中作梗,一开始的那两年,瞿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阿德唯一欣慰的是,现在他的拳头至少可以为瞿白出那么一口气。 再往后,老K回东州的次数越来越少,瞿白可施展的空间也越来越大,直到五年前,迟夏养父母的案子发生。 这些年池潇在老K身边越来越说得上话,她担着狐狸的代号,用着和迟夏相似的名字,一边时不时地对瞿白灌输着他们曾是一家人的谎言,一边唆使着老K对他的记忆检测越来越密集。 瞿白冷眼旁观着她自导自演,迟夏养父母遇害的时候,瞿白检测完正在休养,池潇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这件事后,阿德意识到,这些年来,各种各样的测试,实验,瞿白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他憎恶池潇,憎恶程九那样的人,憎恶每一个倚靠着瞿白,却总是想方设法伤害他的人,他开始明目张胆地表达对这些人的讨厌,不加思考地跟这些人对抗,尤其是老K回来的时候。 这也是瞿白的意思,他们需要让老K意识到,东州这个地方,已经离不开瞿白了。 他们一边这样做,一边又要想尽办法地让老K清楚,他们和他不得不站在同一条船上,他们没有任何选择,只能互相依靠。 万幸,他们做的很好,瞿白说,他也做的很好。 他问过瞿白:“先生,我们能成功吗,我们还能回家吗?” “当然。”瞿白的回答永远只有这一个,他从来没有动摇过他想要的结果是什么。 “阿德。”从五年前开始,瞿白就说:“帮我找最好的医生。” 他没放弃回家的希望,也没放弃自己的身体,这是阿德最欣慰的事。 知道迟夏回到东州的那一天,瞿白哪里都没去,他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到晚间的时候让阿德做了一桌子菜。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吃饭的时候还喝了酒。 “阿德。”那顿饭吃完的时候他说:“回家的日子到了。” 第二天,计划开始。 他在酒吧准备了好多荔枝糖,想方设法去研究安眠汤的食材和做法,阿德觉得,他每天都很快乐,比过去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池潇找那几个醉鬼去收拾迟夏的那次,他完全可以不出手。 但他说:“阿德,我想见见她。” 明知有风险,他还是去了,阿德没有阻止他,他只说:“我给你打掩护。” 这些年,老K,池潇,程九,这些人派来监视瞿白的人太多了,阿德已经处理的得心应手,他们想知道瞿白在这个地方的动向,那就先要过他阿德这一关。 那一晚,瞿白送出了他给迟夏的荔枝糖,他带她去了酒吧,如愿以偿给她喝了安眠汤,一切美好的让他恍惚。 但阿德知道,迟夏身边那个叫骆寻的警察,从那一刻就怀疑上了瞿白。 阿德有时候也想不通,迟夏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对瞿白到底是天生的亲近,还是她已经窥探出了蛛丝马迹,为什么那么谨慎的人,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瞿白的安眠汤? 很久后阿德才问迟夏这个问题,迟夏想了想才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去医院处理伤口,他给我最喜欢吃的荔枝糖,我吃着那颗糖的时候,感觉得到他看我的目光。” 阿德问她:“什么目光?” “他找了我很久的目光。” 迟夏说:“我也在找一个人,他的目光和糖的味道让我恍惚觉得,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阿德想起瞿白做完测试的那一天,他带着满身的伤还想见她一面,他们躲在阴暗处看着迟夏慢悠悠地往后走,瞿白说迟夏是他的药。 后来他又问:“阿德,你有想要为之护佑的人吗?” 他当然有,他想护佑瞿白,想护佑瞿白珍视的一切,迟夏是瞿白的家,可是瞿白,也是阿德的家。 “等你回了家,我去哪里呢?”和瞿白在庄园里种花的时候,阿德没忍住问。 瞿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他看过来:“你怕我丢下你?” 阿德不想伤他的心,但还是老实地嗯了一声。 “真是找了个傻的。” 瞿白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在这之后,他去见迟夏的时候都会带上阿德。 那次他们一起去看格桑,阿德其实有点难过,他们那么高兴,显得那么像一家人,他像个多余的。 我果然是个傻的,他心里想,很难过又不敢表现出来。 直到迟夏朝他招手:“阿德,你愣着干嘛,过来呀。“ 阿德受宠若惊。 迟夏拽着他去拍合照,又给他和瞿白拍照,她那么熟稔地指使他们做动作,他在那一刻觉得,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还难过吗?”瞿白摆着滑稽的动作问他:“还觉得你不是这家人吗?” 阿德热了眼睛,他心里空荡荡的地方被填满,仿佛有人小心托举着他内心深处的脆弱和恐惧。 “不觉得了。”他在迟夏的指挥下笑:“是我傻。” “你就是个傻的。”瞿白笑话他。 那天,迟夏拍了很多照片,瞿白很开心,阿德也开心。 迟夏把那些照片都传给了他,每一张他都喜欢,他把他和瞿白的合照打印出来,放在距离心口最近的口袋。 决定计划提前的那天,他们仨在别墅里见面,心知肚明又无比默契。 过去这么多年,阿德再也没有比那天更开心的时候了。 他被迟夏逼着嘟嘴拍照的时候心想,再也没有比家更好的地方了,要是他们以后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该多好啊。 回去之后,贴近阿德心口的照片,换成了他们三个人的合照。 那张照片里他嘟着嘴,迟夏笑的见牙不见眼,瞿白笑的脸都是红的。 原来这就是家啊,他们一直追寻的,为之努力的,苦苦坚持着想要到达的终点,是这样的啊。 他们等到了,十年坚持,他们还是走到了他们的家。 和瞿白进手术室的时候,阿德叫了迟夏过来。 “照片。”他说:“照片给我。” 迟夏问:“什么照片?” 阿德说:“衣服里。” 迟夏从他的衣服中找到了他们的合照,阿德偏了偏脑袋:“放这里。” “等你出来,我给你拍更多的,想拍多少拍多少。” 迟夏把那张照片放在了旁边,阿德一侧头就能看到。 阿德和瞿白一同进了手术室,他一直盯着他们那张合照,直到麻药发挥作用。 最后一刻,阿德心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会面对一个新的世界,他们不用再筹谋,不用再担忧,不用再在夜里望着黑天睡不着。 一家子人,四季三餐,日升月落,赏花钓鱼。 他们回家了,他们的新生活来了。 第350章 番外三 手术后,瞿白就进了观察室。 他能从观察室出来的那天,东州下了这一年第一场雪。 彼时迟夏刚从警局大楼出来,原本细小的雪花在短时间内变得纷纷扬扬,雪花争先恐后地钻进她脖子里,落在她的鼻子上。 邱医生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是嘛,我就说嘛,我老了不中用了嘛,你嫌弃我了嘛,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嘛!” “可是我一个老头子又能做错什么事情嘛,我说迟夏,你这些天躲着我干什么嘛,我这把老骨头哪里惹到你嘛!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嘛!” “你现在是要怎样嘛,想跟我断绝关系是不是嘛,我知道,嫌弃我了嘛,我已经不值得了嘛,老了不中用了嘛……” 迟夏心虚的很,不敢反驳半句,在漫天飞雪下耐心地听他念完了这一出嘛字诀。 这事还要从抓捕老K的第二天说起。 阿德上车前跟骆寻说了她吃了那两颗药的事,骆寻当下就拽着她上了车,把她也打包到了邱医生跟前,连夜给她也做了个详细检查。 自此开始,老头不忍心对虚弱的瞿白开口,迟夏就成了那个可怜的受气包。 但凡见面,邱老就要对她进行为期半小时甚至一小时的嘛字诀攻击,中间还夹杂着一大堆苦口良药,必须要看着她当面喝下去才放心。 迟夏坚持了几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除了送瞿白和阿德进手术室那天她躲不开,去看望杨淑君的时候她都是刻意躲着邱医生的,就是担心这老头继续跟她算那两颗药的账。 “您还没骂够呢?” 雪花落在迟夏的鼻子上很快融化了:“我最近这么辛苦,您就可怜可怜我嘛,天寒地冻的,您说我一句我心就冷一分,您想想,我多可怜啊!” 老头终于想明白了,咬牙切齿:“都怪那姓老的王八蛋,臭不要脸,好好的人差点给我糟蹋没了!回头我要诅咒他!” 迟夏失笑:“人家姓黄,不姓老。” “我管他姓什么呢!骂就对了!” 老头子喘了一大口气,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行了,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你哥已经出观察室了,这会儿估计都醒了。” 肩膀上一重,迟夏一扭头,看到骆寻往她身上搭了件外套。 迟夏克制着心里的喜悦挂了电话,她在漫天飞雪中看着骆寻说:“骆寻,他熬过去了。” “他从来不骗你。”骆寻拢了拢搭在她身上的衣服:“我去开车,马上过来。” 两人赶到邱老那里,除了一直在那儿休养的阿德和杨淑君,其他人都还没赶过来。 “去吧。”杨淑君最近状态好了很多,她拍了拍迟夏的手:“去看你哥哥。” 迟夏竟然有点害怕了。 瞿白的手术本来就不顺利,在观察室住了这么久,除了邱老和其他几个医护人员,任何人都进不去,这些天大家心里都很着急。 “吉人自有天相,往后都是好日子要过了。” 骆寻鼓励她:“去吧,他一定也在等你。” 迟夏看向阿德:“阿德,咱俩得一起进。” 阿德朝着她笑,重重点头:“嗯!” 骆寻守在门口没进去,杨淑君问他:“你怎么不进去呀?” “这时候,谁愿意见妹夫呀。” 骆寻推她回去:“他们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天气冷,我先送您回去。” 杨淑君很满意这个女婿,又担心这些日子迟夏的心思全都放在瞿白身上让骆寻多想:“夏夏这个孩子,从小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瞿白不仅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恩人,如果有些方面她做的让你不高兴,你尽管说出来,她心里都有数,只是有时候顾不上。” 迟夏和瞿白的感情如何骆寻最清楚不过,更何况老K落网当晚迟夏就跟他说过这个事,在瞿白手术成功之前,她的心思可能都会放在瞿白和杨淑君身上。 “你是真不怕我吃醋啊。”骆寻当时笑她。 迟夏斩钉截铁:“那你肯定不会。” 骆寻问:“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不会?” 迟夏当时还有点骄傲:“我选的,我当然清楚。” 这话让骆寻有点高兴,但转念一想,他又啧了一声:“不对啊。” “哪里不对?” “我比瞿白还要大一岁。” “那怎么了?” “我以后还得叫他大舅哥。”骆寻撇嘴:“回头我得问问瞿白,他是不是过的农历生日。” “这跟农历有啥关系?” “农历生日显大。” 迟夏被他逗笑:“可是你过的也是农历啊。” 骆寻好一会不说话了,最后淡然接受:“大舅哥就大舅哥吧,做个弟弟也挺好。” 他想到这儿笑了笑,没多说,只对杨淑君说:“我心里都清楚,您放心。” *** 迟夏和阿德进去的时候,瞿白刚醒来不久。 看到两人进来,他眼睛扫着满屋的照片:“这是谁干的?” 迟夏率先举手:“我作证,是阿德。” 阿德一本正经:“我出主意,迟夏执行的。” 迟夏瞪了阿德一眼:“我说听我的,你非要搞这样。” 阿德摸了摸鼻子:“你最后也同意了。” 瞿白失笑,问他们:“你本来打算怎么弄的?” 迟夏嘿的一笑:“我就打算放一张啊,就放咱俩的合照,放你床头,多好。” 阿德不干了:“那我怎么办?” “我不是同意了嘛,我俩的放左边,你俩的放右边,咱仨的放桌子上。” 迟夏略显嫌弃:“你非要搞满这一屋子,我也是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满足你的。” 阿德认真想了想,然后他看向瞿白:“我发誓,她干的很开心。” 瞿白失笑不已,朝他俩招手:“过来。” 迟夏先找了个椅子让阿德坐下,然后自己才搬了凳子过来。 “外面下雪了。”瞿白问:“是初雪?” 迟夏点头:“嗯,晚上咱们吃饺子,邱医生说了,你现在可以少量进食了。“ 他在观察室呆了这么久,虽然脸色还好,但人瘦了一大圈。 阿德紧接着问:“你想吃什么馅的?” 瞿白认真想了想:“我想喝鸡汤。” 阿德拧着眉:“鸡汤馅的饺子……” “我说我想喝鸡汤……”瞿白笑的不行:“不是我想吃鸡汤馅的饺子。” 阿德原本还有点为难,听他这话立马高兴了起来:“那我回去就给你做。” “你做什么做,好好养你的身体。”迟夏说:“我做。” “你还会做饭?”瞿白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迟夏呲嘴一笑:“我有骆寻。” 瞿白笑了笑,问她:“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迟夏知道他问的是老K,想了想道:“其他地方的人质都顺利救出来了,只有庄园的那一批,常局带人进去后才发现,其中一个密室里,有很多幼童标本。” 瞿白捶床:“畜生!” “高锦辉的事情也查清楚了。” 迟夏说:“高锦辉应该死于我离开基地之后,从时间上算,老K 当初离开东州去国外就是因为这件事。” 瞿白冷笑:“看来,他是真的把这个人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待。” “那又如何?”迟夏眼里满是嫌弃:“高锦辉死于病毒感染,死之前也没叫过他一声爹。” “为别人的儿子费尽心思,自己的儿子却死于他的偏心。” 瞿白往舒服了坐了坐:“他这辈子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 “竹篮打水一场空。”迟夏说:“他想见我,也想见你和黄旭杰。” “不见。” 瞿白想都没想:“他心中一定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我没有心思去跟他解释,也懒得跟他争论,想不通就让他慢慢去想,气就让他慢慢去气,咱们谁都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 “巧了。” 迟夏嗤笑:“黄旭杰也是这样说的,我没去见他,证据确凿,他想抵赖也抵赖不了,这辈子都不想跟这个人见面了,他的下场自有律法裁决,咱们啊……” 迟夏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咱们得过好日子咯。” 三个人在屋里说着话的时候,黑子他们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一听到他们的动静,阿德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走到门口。 黑子他们跑过来的时候,先看到阿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挡在门口冷冰冰地看着他们:“太冰,缓缓再进。” “我说德哥,我现在浑身都热血沸腾,哪有冷气啊!” 黑子一蹦一跳:“我从余吉带了几只土鸡,都拿回家了,回头好好给咱瞿爷补补!” “你什么意思?”石天一不乐意了,举着手里的牛奶:“那你跟我说意思意思提箱牛奶就好了?” 蝎子已经搓暖和了手脚,推开他俩走上去:“我媳妇托人给你打了一套专属厨具,你今晚回去就能用,你让让,我先进去。” 阿德眼睛一亮,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他们几个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还是瞿白开口:“阿德,你就让他们提着那两箱牛奶进来吧。” 阿德这才把人放了进去。 一伙人进去了很久,又是一番叽叽喳喳。 瞿白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你们出去吧,外面雪下的那么大,你们去打雪仗吧,我烦了。” 石天一问:“你烦了还是累了啊?” “累了,我累了。”瞿白哭笑不得:“我累死了。” 阿德二话不说就赶人。 根叔和根婶也得到消息赶过来,手上还提着好些个保温壶,都是给他们准备的吃的。 黑子一听说他们来了,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没了,苦着脸问迟夏:“咋办呀,我见到根叔和根婶我就难受。” “你难受一次根叔就打你一次。” 迟夏说:“你要不再去外面跪一跪?冰天雪地,诚意满满。” 黑子踌躇了:“能……能行么?” “行个屁。”阿德都忍不住骂他了:“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我们家阿德不轻易骂人的。”瞿白说:“除非他真的忍不住。” 瞿白招了招手:“黑子,你过来。” 黑子走过去:“咋了啊瞿爷?” 瞿白拍了下他的脑门:“别活在过去了,大家都在往前看。” 根叔和根婶走进来:“是是是,大家都往前看,来吃饺子,吃饺子啦~” “我想喝鸡汤。”瞿白说。 根叔和根婶忙着给大家放饭:“有呢有呢,邱医生专门嘱咐的,给你熬的鸡汤。” 瞿白这才高兴了,他扯了扯迟夏的袖子:“这里还不够热闹?去,去陪陪骆寻和你妈妈。” “那我走啦?”迟夏笑眯眯地:“我真的走啦?” 瞿白推了她一把:“别烦我了,赶紧去。” 迟夏乐呵呵地去找杨淑君和骆寻,又被根婶扯住,往她怀里塞了个保温壶:“这是给那个孩子准备的,小夏,你顺路给他送过去。” 迟夏看着保温壶愣了一下。 “害人的是他爸,孩子是无辜的。” 根婶笑了笑:“我们都是明事理的人,那孩子也苦,你告诉他,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家里添双筷子的事,哪有那么难。” “就是。” 根叔也说,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想了想,扯了黑子过来:“金宝,你去,你去陪他,总不能人都在这儿了,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黑子可听他俩的话,拿过吃的就要走。 “我也去。”蝎子走了过来。 石天一挠了挠脑袋:“那我……也去?” 黑子和蝎子把人扯出去:“走吧你!” 迟夏在他们身后也跟了出去,先去看了一趟黄旭杰,又去找杨淑君和骆寻。 快走到杨淑君房间的时候,她看到骆寻一个人站在外面,正看着外面的雪发呆。 迟夏快走了两步:“怎么在外面呢?” 骆寻示意她小声:“里面有人。” 迟夏压低了声音:“谁呀?” “乔厅。”骆寻笑说。 迟夏略显意外:“前几次拽都拽不进去,今天怎么进去了?” 骆寻忍不住笑:“因为你妈说,他再不进去,就出去买束花,打车去墓地,以后他要是想见她,就不必来看活的了,去墓地缅怀就可以了。” “我妈不愧是我妈。”迟夏竖了竖大拇指。 骆寻点头附和,又跟她说:“常局那边查清楚了,当年的确是老K找人买通了负责给你父母尸检的法医,他们用假尸体代替了你妈妈,伪造了尸检报告。” 迟夏呼了口气:“知道我妈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点了。” “都过去了。”骆寻牵住她的手:“你看,现在你什么都有了。” 迟夏心里暖滋滋的:“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开心。” 他们牵手站在走廊,看着外面大雪纷飞,迟夏忽然问:“咱们的警草大会还能不能开了啊,我都从夏天等到冬天了,初雪都下了,廖科长都胖了一大圈了,常局是不是不想出这三千块了啊?” “这周末,常局说了,要是再拖下去,奖金翻倍。” “翻几倍?” 骆寻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倍。” 迟夏想了想:“那其实……还是可以往下拖一拖的。” 自从知道这事,迟夏就心心念念想着周末的大赛。 自从冬天来了,一直摩拳擦掌的廖刚终于支撑不住偃旗息鼓了,这才过了没多久,迟夏就见他脸圆了一圈,之前准备好的战服也穿不进去了。 廖刚彻底摆烂:“不比了不比了,战服太贵了!” 没有廖刚,还有宁弈,迟夏觉得他还算是个劲敌。 尤其是最近警局调来了几个年轻人,一个个被科室怂恿着要来打骆寻的脸。 哪知道好不容易到了周末,迟夏和林文觉他们到达训练馆给骆寻加油打气,刚比了个擒拿手和跆拳道,重头戏还没来呢,常局跑了进来:“骆寻啊,有个案子,你们专案组得去处理处理啊……” 骆寻他们一走,宁弈捡了大漏,成功夺得了本届警草大会的冠军。 摆烂的廖刚心灰意冷,看着自己那套上千块的战服欲哭无泪。 宁弈欢天喜地拿到了三千块,当场给徒弟小赵分了一半。 “师父也没什么教你的,就一个,这个人呐,还是要靠运气的,不要急,不要乱,财神爷就在拐角处等着你。” 小赵觉得师父说的很有哲理,他猛亲了自己那一千五百块一口:“师父,我觉得你说的对!” 与此同时,迟夏一行人前往案发地,车里一派祥和。 曹斌数着手里的购物卡:“人呐,何必总要执着于三千块呢,那三千块,咱们五个人都不好分,比赛还累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卷毛揣好自己的:“哎,是啊,老大虽然武力出众,可他最近外形不怎么出众,咱们赢的胜算也不大啊。” 林文觉拍了拍这两人的脑袋:“来,让我们向咱们的财神迟夏道个谢。” 三个人同时坐直了身体,异口同声:“谢谢财神!祝两位早日喜结连理!” 骆寻皱脸:“啥玩意?” 三人异口同声:“这样我们才好包份子钱呐!” 第351章 番外四 瞿白很早之前就给阿德买了套房子,这些年阿德都没怎么住过,装修倒是挺不错,瞿白出院后先住在了那儿。 阿德趁着没人的时候问瞿白:“咱们怎么不去庄园住?” 瞿白说:“过段时间吧,等事情彻底结束。” 阿德有点遗憾:“可惜花都谢了。” 瞿白笑他:“冬天谢了,春天,夏天,秋天都会开,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种花技术?” 阿德想起他悉心照料那些花的样子,郑重地摇了摇头:“我相信你。” 他说完又迟疑了:“那是给迟夏的嫁妆,这么早送出去,岂不是便宜了骆寻那小子。” 瞿白哈哈大笑:“你傻啊,谁家陪嫁连大舅哥也嫁过去的,那房子咱俩不住啊?” 阿德高兴了:“我的厨房保住了。” “一家人在一块儿才好,空荡荡的房子给她,你看她打不打断你的腿。” 阿德认真想了想:迟夏不一定能打得过我的……” 瞿白哼笑:“你可以去见识见识她现在的纸牌玩的有多好。” 阿德突然想起,老k落网那天,迟夏没用上她的纸牌特技,后来悔恨交加,勤加练习,他买来做菜的黄瓜成了最遭殃的东西。 “都怪骆寻。”阿德埋怨:“尽教她这种。” “你分明就是羡慕。”瞿白揉了个纸团扔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苦练。” 阿德脸一红,死不承认:“我去做饭!” 黑子来看了瞿白两次,看上了阿德这套房子的地段,连夜就回了余吉。 等再回来的时候,嚷嚷着掏空家底都要给根叔两口子在这买个房子。 骆寻最先知道的这事,迟夏自然也就知道了。 两人来看瞿白的时候说了这事,瞿白问骆寻:“你最了解黑子的,你觉得拦得住吗?” 骆寻摇头:“难,他做这事心甘情愿的,谁说都没用。” “能花钱买点安心,谁不愿意呢。” 瞿白也说:“就随他去吧,根叔和根婶那边我去说,他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不会计较这些。” 这事过了没多久,在阿德的帮助下,房子的事情很快就落实了。 黑子打了一晚上电话,选了个日子欢天喜地地给根叔他们搬家。 他请了葛静怡来帮忙,聂海舒最近还在艰难追妻,守在葛静怡家门口,自告奋勇自己去做苦力。 葛静怡理都没理,头发一甩,摩托车一骑就走了。 聂海舒站在冷风中唉声叹气,薅了把头发准备再接再厉的时候,葛静怡去而复返。 摩托车停在了他跟前,大长腿往地上一支:“愣着干嘛,干活都赶不上热乎的?” 聂海舒抬头看她,面前的姑娘明艳动人,他笑意不受控制地都体现在了脸上,搓了把手就要上车。 “干嘛呢?”葛静怡眉头一皱。 聂海舒刚抬起的腿默默地放了下去:“我……我上车啊……” “姐姐的后座也是你可以坐的?” 葛静怡嫌弃地瞪了一眼,扬了扬下巴,指向门口的自行车:“你,那个。” 聂海舒看向那辆老的快要散架的二八,艰难地点了点头:“行!” 葛静怡眼看着他走向那辆二八,刚打起撑子,单元楼里就窜出来个大爷,一巴掌打在聂海舒手上:“小伙子干嘛的哦,这车我的!” 聂海舒被一巴掌推开,一时间茫然地看向葛静怡。 推他的大爷问葛静怡:“闺女,这车说好给我去卖了的,你怎么看着个俊小伙就反悔,你这样可不行啊。” “他哪里俊?”葛静怡皱着眉:“大爷,您说话可不能胡说啊。” “我哪里胡说啦。” 大爷保护着爱车:“你瞅瞅这小伙,多精神,比你奶奶给你介绍的那几个对象精神多了,尤其是那个,就那个,前些天跑楼下给你唱歌的那个,比那个好到哪里去了嘛!” 聂海舒脑袋转了一圈,葛静怡哪来的奶奶,她奶奶不就是他奶奶? 他亲奶奶不帮着自己孙子追媳妇,反而给他媳妇介绍男人? 这是什么道理! 聂海舒气势汹汹地盯着葛静怡,又一想,想起阿德给他支的招:虽然你有苦衷,但这事本来就是你的错,你媳妇那个性格,你要是一开始跟她说明白,现在你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非要逞能,你现在就示弱吧,让她可怜你,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想到这儿,聂海舒立马变了个脸色,可怜巴巴地盯着葛静怡。 还真别说,阿德这招数好使,这脸色一出来葛静怡就心虚了,眼神都不好意思看聂海舒。 聂海舒又想起阿德的话:这时候你就要不要脸了,凑上去,撒娇,打滚,表忠心,最好送她点礼物,你媳妇不是就喜欢什么玉啊翡翠啊之类的嘛,你买给她。 聂海舒当时艰难地表示:“我那点资产,现在还在调查中,迟夏说还要过段日子才能给我啊……” 瞿白正好听到他们聊这个事,走过来给了聂海舒一张卡:“拿去吧,去追媳妇吧,人家等了你那么久,你以为你现在两句好话,勾勾手指头人家就能跟你和好啊?” “拿你的钱,那多不好意思。” 阿德把卡塞进他手里:“拿着吧,我家先生也就钱最多了。” 聂海舒沉默着看了那两人一会,一时之间分不清他们是在安慰自己还是伤害自己。 反正不管怎么说,为了尽快把媳妇追回来,聂海舒忍痛拿了那张卡,并且毫无心理负担地给葛静怡买了俩镯子。 每天揣着这笔巨款追随着葛静怡,又怕葛静怡觉得自己俗,拿钱收买她,一直没好意思拿出来。 这会儿他是什么都懒得顾忌了,将人从摩托上扯下来,在葛静怡发飙之前,聂海舒一股脑把俩镯子套到了葛静怡手腕上:“你别跟那些男人在一起,他们连你戴多大圈口的镯子都不知道。” “你就知道?” 聂海舒抓起她的手晃了晃:“这就是最好的证据,我都记着呢。” “你什么时候量的?” “不用量。”聂海舒握住她的手腕:“我心里有数。” 葛静怡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聂海舒先开口了:“媳妇儿,人这一辈子太短了,咱们别把时间浪费在生气和闹矛盾上了,行不行?” “你他妈也知道人这一辈子短?” 葛静怡气的踢了一脚他的小腿:“你知道一辈子短,那你知不知道我他娘的被你瞒着,不知道你死了还是活着,这几年每一天都度日如年,越往下查越知道我男人瞒着我那么多事,我好过不好过?” “不好过,我知道你不好过。” 聂海舒看着她:“你打我骂我都成,你跟我和好行不行?” 葛静怡看着他,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围在自己身边,但她从来没好好看过他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会儿她盯着他,才突然发觉,这些年的经历,已经完全磨掉了这个男人当年的冲动和稚气。 他如今沉稳,情绪稳定,知道换位思考,再也不像曾经那么冲动了。 当年那个小混混,如今连眉眼都透着成熟。 “聂海舒。” 她说:“我心里有太多委屈,太多气,我心里早就原谅了你,但是我这口气如果不发出来,我不能保证以后的日子里我总是拿这个事说你。” 聂海舒笑:“那你想怎么办?” 葛静怡抬起手说:“三巴掌,这三巴掌过后,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咱俩和好,好好跟奶奶过日子。” 聂海舒想都没想脸就伸了过去:“打了再提也没事。” 葛静怡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她低头,取下手上的镯子交给聂海舒:“帮我拿着,免得撞坏了。” 聂海舒拿了镯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葛静怡的巴掌已经毫不留情地打了过来。 聂海舒怔怔地看着她,葛静怡紧接着又两巴掌打了过来。 她打完了才说:“出其不意的话没那么疼,聂海舒,咱俩这事儿算是过了。” 聂海舒摸了摸脸:“那我……” 葛静怡拿过镯子:“盒子呢?” 聂海舒呐呐地:“我寻思不好拿,我就……” 葛静怡当下变了脸色:“这么贵的东西你就随便揣兜里是吗!” “这不是特殊时期嘛这不是……” 葛静怡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镯子,生怕哪里给磕着了,拿着镯子蹬蹬蹬地回到楼上,妥善放好才下来。 “走吧。”她说过去是真的过去,胳膊一晃:“你还走不走了?” 聂海舒先一看她那动作,顿时欢天喜地了起来,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咱骑摩托去啊?” “骑什么摩托,这么冷的天,我膝盖不要了啊?”葛静怡瞪他一眼:“蹭车!” “蹭谁的?” “楚金宝的。” “咱们现在不是去他家给他搬家么,怎么蹭他的车?” 聂海舒话音落下的时候,黑子的车从小区驶进来,看到葛静怡,老远就打了喇叭。 车子开过来,黑子停下车摇下车窗,看着眼前手拉手的俩人:“你俩这是?” 葛静怡举起手:“不好意思啊,和了个好。” 黑子委屈的嘴巴乱飙,咬牙切齿,当下关了车窗,调转车头,一溜烟走了。 “他嫉妒了。”聂海舒说:“咱去打车。” 两人刚走出小区,就看到黑子的车停在一边。 “我这个家你们还搬不搬了?” 黑子无语地看着两人,尤其是看到聂海舒,他哼了一声:“蝎子,我警告你啊,对我兄弟好点啊。” 葛静怡上去踹他的车:“什么兄弟!你追老娘的时候怎么不当我是兄弟?” “那不是年少轻狂没有家,矫情的嘛。” 黑子招呼两人上车:“赶紧的,我爹妈还等着搬新家呢。” 搬家的事情折腾了大半天,年轻的几个忙着收拾房子,根婶他们在阿德那套房子里收拾饭菜,准备最后再去新房里炒两个菜就算是开火了。 杨淑君和黄旭杰的身体情况也好多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复健,黄旭杰已经可以缓慢走路了,杨淑君更好一点,迟夏每天还能陪她散会步。 这会儿瞿白,骆寻和黄旭杰在书房聊天,根婶不让杨淑君进厨房,迟夏在陪着她。 看着屋子里其乐融融的景象,杨淑君对迟夏说:“夏夏,陪妈妈出去走走。” 迟夏给她戴好帽子和围巾,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母女俩缓慢地走着,前两天下的雪还没融化,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迟夏问她:“妈,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啊?” “是。”杨淑君抓着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夏夏,咱们把家里的别墅卖了吧。” 这些天迟夏也在想这个问题,不知道真相之前,那个别墅是她的家,容纳了她过去那些年最快乐的时光,就算最后知道了真相,那里至少还有杨淑君的痕迹,无论如何,那个别墅对迟夏来说都是一个家的寄托。 但对杨淑君来说…… “我不恨你爸爸。” 杨淑君似乎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也从来没觉得是因为你的存在才导致了我们的结局,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想?” 迟夏朝她笑了笑,没说话。 “你是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了。” 杨淑君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夏夏,不要那么想,你没有任何错,你爸爸,他或许也没有错,只是到了某个节点的时候,大家的选择不一样,既然命运把咱们推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咱们改变不了过去,就好好往前看,你最明白这些的,妈妈不说那么多,你也该明白,是不是?那个房子,包括那个房子里的回忆,好的咱们就留着,不好的咱们就忘了,好不好?” 两人缓慢地走着,杨淑君的兜里,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捏着迟夏的手:“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听到啦。”迟夏蹭了蹭她的肩膀:“妈,我听乔叔叔说,你们年后准备去玩啊?” 杨淑君笑:“你妈妈我死而复生,还不得去吓吓那些老朋友啊,再说了,你妈我还年轻,可得好好享受生活呢。” 迟夏跟她开玩笑:“您想去哪儿享受都行,我养你,实在不行我把嫁妆给您拿出来?” 杨淑君在兜里打了她的手一下:“你是多瞧不起你妈妈啊,你妈我现在还活着呢,还有的是能力给你再挣一份嫁妆。” “我不需要那么多。” 迟夏蹭她:“你,瞿白,阿德,你们现在都好好的,我就最开心了,至于钱什么的,我回头去薅归来就行了……” 还在钦城穿着短袖骂太阳的归来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骆寻是个好孩子。” 杨淑君笑:“他那天跟我说,他爸爸妈妈想见见我,你说妈妈见不见呐?” 迟夏嘿嘿笑:“那……那咱见见?” 杨淑君笑的合不拢嘴:“行,那咱就见。” 两人慢慢往回走,老远迟夏就看到骆寻的身影。 他站在楼上窗户边上,朝着迟夏挥了挥手。 迟夏看到他就高兴,她忍不住对杨淑君说:“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肯定得喜欢我。” 第352章 番外五 腊月二十五,骆寻生日。 骆寻别的没干,带着迟夏正式去见了父母。 骆纬钧和凌楠从前两天就开始大扫除,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凌楠还定了很多花,这两天插花插的乐此不疲。 骆寻人在单位,隔几分钟就收到亲妈的消息,都是来问迟夏喜好的。 小姑娘喜欢吃什么呀,喜欢喝什么呀,家里的盘子要不要换新的呀,骆寻回都回不过来。 到腊月二十四的时候,消息倒是消停下来了,凌楠直接打了个电话,让骆寻必须请个假出来。 最近专案组也消停,杨淑君最近身体大好,已经恢复了社交,迟夏忙着当司机,常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索性给她放了几天假。 骆寻扫了办公室一圈,卷毛正在看第108遍《神探狄仁杰》,并且正在哇哇大哭。 骆寻不用想就知道他这会应该看到元芳失忆化名水生,终于和狄仁杰见面的场景了。 曹斌正在看球赛,一会儿好球!一会儿哎呀!一会儿又上啊!手舞足蹈乐在其中。 林文觉刚从训练馆回来,这会儿已经换好衣服,躺在椅子上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干嘛。 骆寻有点好奇,走过去取了他的耳机问:“你干嘛呢,最近老是鬼鬼祟祟的。” 林文觉一脸苦楚:“快过年了,你猜我能干嘛?” 骆寻恍然大悟,一脸同情地把耳机给他塞了回去:“加油。” 无他,林文觉三十多岁了,家中又有长寿基因,三十多的娃,每年过年都逃脱不了表演节目的噩梦。 骆寻记得他去年玩的是二胡,一首二泉映月苍凉无比。 前年玩的是唢呐,前年有点惨,一曲唢呐差点没把老爷子送走,被他爹打的三天没下来床。 骆寻刚要走,又有点好奇:“你今年什么表演方式啊?” “唱歌。”林文觉邪魅一笑:“保险中的保险。” “那你唱什么?” 林文觉一脸正气:“明天会更好!” 骆寻竖起大拇指:“老林,你身上是有点希望的。” 林文觉摸索着从柜子里掏出个盒子:“生日礼物,滚吧。” “每年都提前,你跟浪漫绝缘了是吧?”骆寻拿过袋子:“是啥好东西?” 林文觉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自己看吧。” 一看这边的动静,卷毛和曹斌也急匆匆跑了过去,放下各自的礼物又重回自己的欢乐窝:“老大,我们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生日快乐啊。” 曹斌那边正好进了个球,乐的差点腾空三米高:“老大,你赶紧走吧,去拾掇拾掇,明儿带咱们迟夏见家长!” 骆寻打开这仨的礼物,好家伙,林文觉这王八蛋给他送了个全套理发产品,曹斌和卷毛就更走心了,一个给他送了瓶高价摩丝外加一罐子面霜,另一个给他送了一盒护手霜。 摩丝和面霜骆寻还能理解,护手霜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在林文觉和曹斌双双跑路后,骆寻抓住脚步慢了的卷毛:“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个护手霜是什么意思?” “老大,你是真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 卷毛甚至带上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自己算算,你比咱们迟夏大几岁?” 骆寻脸一黑:“你几个意思?” “你看,你看你看,在心理学上你这叫什么,你这就叫下意识自卑!” 卷毛苦口婆心:“但是咱不能自卑啊!自卑有用吗,咱要行动起来!咱要抗老啊!不能再这么老下去了!” 骆寻无语:“你这护手霜功能挺齐全啊,抹在手上,抗在脸上?” “哎!” 卷毛一脸遗憾:“就是说啊!抗脸的被老曹抢先了,我只能抗手了啊,不过你换个方向,老大啊,你是真不懂啊,你跟咱们夏夏晚上谈了小恋爱,你俩不拉拉手什么的?你那手糙成啥样了你心里没数啊?还有,你不亲亲……哦对,你等等!” 卷毛又在桌子上扒拉了一圈,找到了买护手霜的时候赠送的润唇膏:“还有咱这个嘴嘴儿,你也得注意注意啊,老大,不是我说你,这方面你可真得学学人家瞿先生,你瞅瞅人家,个人形象多好啊,看着多赏心悦目啊,咱们可不能差啊,要给咱们迟夏争光的啊你……” 骆寻实在听不下去了,手动闭上了他的嘴,拿上东西往外走。 卷毛兢兢业业追上来,冒着生命危险把润唇膏塞进他兜里:“记得……润啊~老大,你要润~润啊~” 骆寻抱着这一堆生日礼物气势汹汹地上了车,想了想,拆了兜里那管润唇膏,往嘴上糊了一圈,再左右看看自己这张脸,不由得产生了丝丝危机感。 他骆寻好就好在一点,听得进去话,虽然这张脸暂时还能抗打,但诚如卷毛所言,老还是要抗一抗的。 毕竟迟夏那么漂亮,他老一点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丢了迟警官的面子。 所以这次跟凌楠见面,骆寻没有丝毫抵抗心理,心甘情愿地跟在凌女士身后,任由她给自己来了个改造一日游。 至于骆纬钧先生,跟在后面权当散步了,时不时还要夸赞一下老婆的眼光,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作用了。 在凌楠女士终于逛累了的时候,父子俩同时松了口气。 骆纬钧盯着儿子:“还是继承了你爹年轻时的帅气的,就是这个头发……” 骆寻看这镜子里的自己,该说不说还是有点姿色的,他抓了把头发:“今晚迟夏给我理。” 骆纬钧笑话儿子:“感情你这头发这辈子别人是动不了是吧?” “也不是不能动。”骆寻一脸笑:“但最喜欢她动。” “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了,以后注意点,别丢小夏的脸,没点姿色,你怎么能留住人家小姑娘?” “你儿子还没到留不住人的时候吧?” 骆寻对着镜子呲嘴,发现卷毛那润嘴膏还挺好使的,就这么会功夫,他呲嘴的时候嘴皮子都不疼了。 “爸。”骆寻显摆自己的膏:“这东西挺好使的,你用不?” 骆纬钧看了一眼,略显嫌弃:“你这牌子一般,回头我送你两管更好用的。” 骆寻诧异:“你为什么有那么多?” 骆纬钧得意一笑:“这得取决于你妈的护肤品消费水平有多高,说到这儿我得跟你科普一下,这个女人的脸呐……” 骆寻抬手打住他爹的话:“这您就不用科普了,我连迟夏用什么牌子的防晒霜我都知道。” “那你挺棒的。”骆纬钧毫不吝啬地给儿子竖了个大拇指,拍拍身边的位子让他坐下来。 骆寻坐了下来,骆纬钧看着远处还在认真挑选衣服的妻子:“我跟你妈妈昨天去看你姐姐了。” 骆寻嗯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郑彦渤和郑景怀的判决下来了。” “下来不下来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骆纬钧没追问:“再怎么样也换不回你姐姐和那些孩子的命,唯一欣慰的是咱们以后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结果到这儿就挺好的,你说是不是?” 骆寻也没再说那父子俩的判决,只说:“嗯。” “咱们都彻底往前看。” 骆纬钧语重心长:“你妈妈也在往前看,你也看到了,她也走出来了。” “我知道。”骆寻看着妈妈:“我看到她把我姐的照片拿出来了,全家福的照片也摆出来了。” “嗯。” 骆纬钧笑:“咱们永远是一家人,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姐姐不能永远活在咱们的避讳中,她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爸爸妈妈,包括你,我们对她的爱,思念,都应该是光明正大的。” 那边,凌楠终于决定好要买单的部分,朝着儿子招手。 骆寻起身走过去,还没说话凌楠就伸出手来。 骆寻疑惑:“妈,咋了?” 凌楠哭笑不得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还能咋了,给钱!” 骆寻拿出工资卡给她:“明天是我生日,你还得见儿媳妇,给儿子买两套衣服都不愿意掏钱?太抠门了吧?” “三十多了还要妈妈买衣服?”凌楠毫不客气地拿他的卡付了钱:“小心成了妈宝男。” 骆寻提溜着一大堆袋子跟在她身后的时候还在为自己辩解:“你儿子,我,骆寻,专案组组长,令罪犯闻风丧胆,您说我妈宝男?还有,我走的硬汉形象,您买几条丝巾是什么意思?让我随风飘舞?” 凌楠心满意足地上了车:“丝巾啊,买给夏夏妈妈的,怕她不好意思收,我给自己 也买了一条,到时候我们走姐妹风,怎么,亲妈和丈母娘用你的卡刷个丝巾,你委屈?” 骆寻哪敢说委屈,笑嘻嘻地:“不委屈不委屈,您多刷。” 凌楠坐在后座,看着儿子开车的样子,她轻轻地笑着,就算是钝刀子割肉的伤,伤了十年,也该慢慢愈合了。 这边骆寻被爹妈拾掇着,那边迟夏也没闲着。 接了杨淑君回来后,迟夏就在思考去见骆寻父母的穿着。 该拿什么该送什么,瞿白和杨淑君老早就给她准备妥当了。 这会儿杨淑君,瞿白,阿德三人坐在客厅,喝着茶,吃着阿德切好的水果。 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看电影的看电影,同时都十分认真地为迟夏明天的见面提出建设性意见。 迟夏抱着一堆衣服出来,一件一件地比划:“骆寻父母很好的,他们喜欢的应该是我的内在,不会在意我的外在吧?” 瞿白书签一夹合上书:“你外在也不差。” “就是。”杨淑君也乐呵呵地搭话:“我闺女表里如一。” 阿德心里正想着今晚的菜单,夸赞迟疑了那么两秒:“大家说的我同意。” 迟夏不依:“阿德,你迟疑了。” “我没有。”阿德一本正经地摇头摆手:“我在想今晚吃什么。” “你就不能有新的兴趣爱好吗?” 迟夏皱着脸:“外面的世界这么广阔,你找一点新的兴趣啊,踢球?打球?羽毛球?逛街?跑步?你随便选一个发展发展啊。” 阿德依旧很认真:“我正在努力开辟新战场。” 别说迟夏来了兴趣,就连瞿白和杨淑君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阿德十分为难地回到房间,没多久抱着一堆东西出来,一股脑泼到了地毯上。 迟夏随地而坐,一样样拿起看:“木鱼?佛珠?这又是啥?” 阿德说:“小号木鱼。” 迟夏急了:“你什么意思,你想出家?” 阿德郑重摇头:“绝无可能。” “那你……”迟夏盘腿而坐,拿起个木鱼放在腿上敲:“那你啥意思啊?” “戒除焦躁,心平气和,热爱生活。”阿德跟念广告词似的:“木鱼声拯救我。” “你别说……”迟夏肯定了他这个新爱好:“敲了这两下,我也挺治愈的,想薅你的冲动都没了。” 瞿白和杨淑君最喜欢看他俩斗嘴,两个人看的兴趣盎然,瞿白问:“谁给你介绍的这新爱好?” “石天一。”阿德难得有了点笑意:“就那傻不楞。” “石天一啊。”迟夏恍然大悟:“那我理解了,他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过……” 她笑的阴险,问阿德:“你咋叫石天一傻不楞?他知道吗?” 阿德一本正经看向瞿白。 迟夏看过去。 瞿白有些许心虚。 阿德一笑:“以前给你传线索,他就说传给石天一那个傻不楞,好使。” 他说完这话,抱起自己的一堆木鱼:“我去做饭了啊,今晚吃面条。” 阿德一走,剩下三人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瞿白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阿德最近有点调皮,得找个日子给他松松皮了。” 迟夏大声吼:“阿德,瞿白要给你松松皮!” 阿德围着粉色围裙出来,一只手上还拿着菜刀,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扑克牌,扫了一圈,往外一扔。 迟夏眼睁睁看着他的纸牌切断了自己刚买来的等着发芽的桃枝,虽然那桃枝还没有她小拇指粗,但足够让她嫉妒的发狂! 阿德表演完,事了拂衣去,只留下粉色围裙的一角随风飘荡。 过了一会,迟夏咬牙切齿:“瞿白,瞿白,你给他找个班去吧!再不济你给他找个学去进修进修吧,我受不了他了!” 瞿白笑的合不拢嘴:“行,回头我就给他找个班上。” 这一晚上,迟夏总觉得阿德剁肉的声音有点大。 第353章 神明的答案(终章) 两天前,瞿白把迟夏叫去了书房,给了她一本房屋产权证。 “嫁妆。”瞿白说:“你以前想要的家,我给咱们造出来了。” 迟夏接过房本:“嫁妆里包括你跟阿德那个木鱼怪么?” 瞿白失笑:“不仅有我们这两个拖油瓶,还有你妈妈,你爱要不要吧,反正骆寻说了,他要。” “我要我要。” 迟夏笑的见牙不见眼:“嫁妆我要,拖油瓶我要,妈也要,骆寻更要。” “贪心的我还挺满意。”瞿白笑她:“你仔细看看房本。” 迟夏去看房本,房产拥有人上,写的是她,瞿白和阿德的名字。 “你办事我就是满意。”迟夏更高兴了:“这才是咱们的家嘛,我不想无敌的很寂寞。” “对,是咱们三个人的家。” 瞿白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今年过年,咱们就在家里过,行不行?” “好呀。” 迟夏哪有拒绝的道理:“师姐他们可以来吧?骆寻和他爸爸妈妈,葛静怡和蝎子, 乔叔叔也可以来吧?常局和张队,根叔和根婶,黑子和石天一,对,还有黄旭杰,都可以来吧?那样一定很热闹。” 瞿白一脸宠溺:“当然,咱们都是一家人。” 迟夏想想那个场景心里就已经暖了起来:“不行,我得再跟阿德出去一趟,还得叫上石天一和黑子。” 瞿白疑惑:“出去干什么?” “买烟花啊。”迟夏理直气壮:“还有对联,彩灯,灯笼,不然多没意思啊。” 瞿白失笑:“都买好了,至于对联,骆寻会带。” 迟夏问:“为什么是骆寻带?” 瞿白嫌弃地瞥了她一眼:“骆寻爸爸的书法很好,他的一幅字有些人可是求而不得,沾了你的光,不仅家里的对联被承包了,他还答应送我一幅字收藏。” “真的呀?”迟夏一脸傲娇地笑:“骆寻爸爸这么棒呀?” 看她这样子,瞿白继续嫌弃她:“骆寻妈妈也很棒。” “这个我知道。” 迟夏连连点头:“我妈说,骆寻妈妈在传媒界很有名的,桃李满天下呢。” 瞿白问他:“你男朋友的父母,怎么你自己不了解,还要我们来帮你了解?” 迟夏嘿嘿地笑:“我那不是忙着紧张了嘛,再说了,谁敢去问未来公公婆婆以前是干啥的呀,这不得你们这些长辈才好聊嘛。” 瞿白想想,竟然觉得无法反驳:“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迟夏乐呵呵地:“但是咱也不差是吧,你瞅瞅,我哥,我妈,我们家大厨子,哪一个拿不出手了?” 瞿白被她逗得不行:“咱们家大厨子知道你这么看重他一定很高兴。” 阿德抱着木鱼从客厅路过,停下来为自己正名:“是自学成才的大厨子。” 随后,一张扑克牌潇洒地甩了出来。 一看这阵仗,瞿白淡然起身,端着自己的茶,转移到了阳台的躺椅处。 没过几秒,客厅里扑克牌翻飞,间或夹杂着迟夏抓狂的声音和阿德偶尔都控制不住的笑声。 “其实不难。” “你闭嘴。” “力要使对。” “我不听。” “牌可以特制。” “制你个头,什么?你说啥?” “我送你。” “好啊,立刻马上。” “你跟我来。” “走走走。” 这样的场景瞿白最近经常看到,每当他们争锋相对的时候他就会躲到一旁。 等他俩拆完家,他就会叹口气,然后喊一声:“各归各位,收拾干净,立刻,马上。” “噢。” 那两个看看自己的杰作,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你推我搡地去收拾一地狼藉。 瞿白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周而复始地过一辈子,他都会觉得有趣。 *** 大年三十早上,迟夏大清早就被阿德抱着木鱼在门口敲醒。 迟夏睡眼惺忪地给客厅的瞿白打电话:“我是人民的公仆啊,你管管阿德吧,我真的还想再睡三百年。” 瞿白放下手中的杯子:“该起床了,要去新家贴对联,中午的时候根叔他们就会过来,你师姐他们也快到了,骆寻已经来了两小时了。” 迟夏一骨碌爬起来:“是啊,今儿得贴对联啊。” 瞿白挂了电话,问骆寻:“她这么能睡,你之前知道么?” “知道。”骆寻笑:“有案子的时候比谁都早,放假的时候她可以睡一整天。” 看他说起迟夏时的神情,瞿白又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说到这个,骆寻还有点不好意思:“迟两年吧。” 瞿白皱眉:“怎么?” 刚从迟夏门口撤回来的阿德也走了过来,一身正气挡在骆寻面前:“为啥?” 这就质问上了。 骆寻失笑,赶紧跟他们解释:“迟夏说想在家里多留两年,过一过一家人的日子,我父母那边没意见,我就更没意见了。” 这话让阿德有点动容,瞿白休养的这些日子,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和令人生厌又痛苦的测试,每天打打闹闹,一日三餐,是他过过最好的日子。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久一点。 他知道瞿白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说实话,能多留她两年我也高兴。”瞿白说:“但前提是你们不要有什么负担。” “能有什么负担?” 骆寻在这儿也是自如的跟在自家一样:“你们开心,她就开心,她开心我就开心,我开心我父母就开心,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不过有一点,我以后天天往你们家跑,你们可别嫌我啊。” 瞿白只笑:“家里地方有的是。” 阿德绷着脸说:“多双筷子多个床,家里真的有的是。” 迟夏往脸上拍着爽肤水走出来:“什么有的是?” “懒虫有的是。”瞿白催她:“你快点儿,黑子他们都快出发了。” 迟夏嘿嘿地笑,扫了一圈:“咱妈呢?” “跟乔厅长出去了。”阿德说:“下午会跟乔厅长一起回家。” 迟夏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又跑回房间,很快就收拾好出来:“走吧,去咱的大别野!” “不是别野。”阿德很郑重地纠正她:“是庄园,很大的庄园,私人庄园。” “啧啧啧……”迟夏笑他:“庄园主,这就自豪上了。” 阿德挑了挑眉,还是有些自豪的,那可是他和瞿白打下的江山。 出去的时候,迟夏才发现,自己还在睡觉的时候,骆寻他们就已经给这里的家贴了对联。 他们到庄园没多久,黑子他们也浩浩荡荡地来了,迟夏跟他们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好奇地很。 阿德带着他们熟悉环境,骆寻见瞿白有话要跟迟夏说,帮着根叔他们整理食材去了。 瞿白带着迟夏一路往后园走,一边走一边指给她看:“小路两边都种了绣球,等夏天的时候,这里就是一条又一条的绣球花路,一直通向后面的花园。” “这个凉亭是我喜欢的,从这儿可以看到东州的翠屏山,春天的时候翠屏山上会开满野桃花,到时候在这儿喝茶,看书会很舒服。” “还有这里,阿德弄了个烧烤区,你看到那两个灶台了没有,他夏天的时候还想在这儿做饭呢,灶台做出来的饭菜有锅气,到时候咱们就有口福了。” “那儿是你和骆寻的地盘。” 瞿白指着一处:“健身器材,训练场地都给你们收拾妥当了,当然了,我和阿德也会手痒痒,蝎子有机会也会来玩。” “那边是休闲区,虽然东州人不怎么喜欢玩麻将,但考虑到你师姐他们每年都会过来玩,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所以那边还配备了麻将室,你跟阿德喜欢看电影,隔壁就影音室,你妈妈他们也会有自己的空间。” “黄旭杰以前帮过我很多次,之后他会跟我一起做生意,在他自己提出脱离这个大家庭之前,他跟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所以这里的一切,都会有他的一份,你不介意吧?” 他说这些的时候,迟夏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向往,也看得出他眉宇间的喜悦,她一直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会儿才说:“当然不介意啦,他想待多久待多久,这么大的家,还差他一个啊。” 瞿白笑她现在心宽的不得了,继续道:“我跟你们常局沟通过,从几个基地解救出来的受害者安置问题还很棘手,我之后的重点会先放在这个事情上,归来那边也会协助我,黑子和蝎子他们都会加入进来,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会让他们回家,如果是孤儿,我们也会让每个人以后的生活都有保障。” 迟夏侧头盯着他,瞿白点开她的脑袋:“说话,想啥呢?” 迟夏笑:“在想,我哥怎么这么好呢?” 她笑完了,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解救出来的那批人里面,有一部分有很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另外一部分人要适应正常生活还很困难,审判一个老K不难,让这些人回归正常生活才是最难的。” “一步一步来。”瞿白轻轻呼了口气:“尽力而为。” 迟夏倒退着走:“池潇最近交代了很多事,前两天她说想见你,我拒绝了。” “拒绝了好。” 瞿白很满意她的做法:“我不想再跟过去沾边,跟她更没有什么可说的。” 池潇说她喜欢瞿白,但迟夏清楚,她那不是喜欢,更多的是崇拜和嫉妒交织在一起的不甘,更何况,瞿白也不会对她那样的人动心。 他以前的日子过的太苦了,得有一个像太阳一样热情的,快乐的,连烦恼都没有的,像精灵一样善良可爱的姑娘,才配得上这样好的瞿白。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目的地,瞿白将人扯过来站好。 “哇,梅花。” 迟夏一喜,指着几排梅花:“你说我要不要也来个逆风如解意呀,就今晚,你到时候把我的骆大爷给我送过来,千万别送错了。” 瞿白乍一听还没明白,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她这两天闲的没事,被阿德扯着,熬着夜的陪他看甄嬛传。 “好。”他说:“等春天一到……” 瞿白脑海中想着那个场景:“这里会是一片花海,你喜欢的月季,格桑,都会有,我在那里还种了天堂鸟,等你想结婚了,咱们就在这里给你办婚礼。” 迟夏鼻子酸酸的:“我跟骆寻说好了,过两年再结婚。” “我知道。”瞿白笑:“我就是想告诉你,小狐狸,哥守护你一辈子。” 迟夏快速眨着眼睛,不想在这个日子让眼泪掉下来:“我的命怎么这么好呀。” 瞿白揉乱她的头发:“是得给阿德找个学上了,带的你都傻里傻气的。” 那边阿德脸上止不住的笑,他从远处跑过来,朝着迟夏招手:“你师姐他们过来了。” “去吧。”瞿白说:“我马上过来。” 迟夏跑开,跑了两步又站住,她叫瞿白:“哥。” 瞿白转身看她。 她说:“我也守护你,一辈子守护你,有小狐狸在,你就有家。” “嗯。” 瞿白说:“我知道。” “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狐狸。” *** 傍晚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了雪。 钦城来的那几个兴奋的不得了,尤其是林果,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雪。 归来带着他在纷飞的雪地里撒野,这几年在心理医生和师姐他们的努力下,小家伙性格开朗多了。 几个长辈也都来了,师姐和江疑正在跟乔立夫和常有为他们聊天,听说下雪了,两人也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 迟夏原本还想叫丁叔过来,结果骆寻告诉他,宁弈已经把他绑回去了,以后他的年,都会跟宁弈一起过。 黑子和石天一正在黄旭杰的指导下往大门口挂最后两个大灯笼。 葛静怡这两天有点感冒,怕冷,再加上担心蝎子的奶奶认生,陪着她在厨房帮根叔他们包饺子。 蝎子外面跑一会,里面陪一会,跑的不亦乐乎。 至于杨淑君和骆纬钧他们,这会儿也终于聊完了,转移阵地去厨房包饺子去了。 迟夏觉得这场雪来的可真好。 骆寻从屋里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他走到迟夏跟前:“迟警官,这是我跟你过的第一个春节。” 迟夏看着他,她前两天刚给他理了头发,虽然有点失败,但还是很帅。 他今天穿着凌楠买的一件红色毛衣,眉眼中带着坚毅和正气,看向她的时候又带着温柔,迟夏看着他,心里就透着喜悦。 雪越下越大,庄园里的灯都亮了起来,迟夏看着他头上星星点点的白雪:“骆寻,你怎么这么漂亮呀。” “漂亮?” 骆寻手上的面粉在她脸上抹了一道:“骆警官这叫帅,迟警官才叫漂亮。” 迟夏笑的眼尾都翘了起来,她四处看了看,大家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忙碌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她狡黠一笑,凑上去亲了骆寻一下:“骆寻,新年快乐。” 骆寻抬手拨了拨她头发上的雪:“迟夏,新年快乐。” 黑子和石天一拿着几串鞭炮招呼大家:“同志们,放炮啦!” 东州的传统里,大年三十这一天要先祭祖,祖宗牌位布置好,贡上水果饭菜,烧香磕头,再放串鞭炮,算是把祖宗给迎进门了。 但他们这些人大都不知来处,这些流程全部简化下来,只剩下个放鞭炮了。 “去放鞭炮。” 迟夏抓起骆寻的手,看到瞿白和阿德走过来,朝着他们招手:“哥!阿德,来放鞭炮啦!” 一行人围在一起,鞭炮在雪地里炸开红色的花,根叔他们大声招呼着让他们进屋吃饺子。 大家招呼着进门,站在门口互相掸身上的雪,又一股脑冲进屋里。 “端菜!端菜!都来端菜!” 葛静怡吼着:“北方的饺子,南方的汤圆,都有啊,想吃啥吃啥!” 春晚的开场词传出来的时候,饭桌上大家的杯子碰撞在一起:“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外面的雪纷扬,屋里热气澎湃,欢声笑语,有人已经勾肩搭背地跳了起来。 林果扯了扯姑姑的衣角,小声问她:“姑姑,临海也跟这里一样吗?” “一样。” 林错小声告诉他:“现在的临海也在下雪,等后天姑姑就带你去给干爹拜年。” “嗯。”林果笑了笑:“姑父也去吗?” 林错问:“你想不想他去?” 林果皱了皱眉,有点为难。 江疑凑了过来,揽住他的肩:“你干爹那人小气的很,才不愿意我去,我送你跟你姑姑过去,你们俩去看他,我在酒店等你们。” 林果高兴了:“好。” 江疑揉他的脑袋,咬牙切齿:“臭小子,你干爹是真没白疼你啊!” 从傍晚开始,外面的烟花声音就没停过,这会儿归来也手痒痒了,一个劲地撺掇林果出去玩。 瞿白看他那个样子,让阿德带他们去仓库拿烟花。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一听要放烟花,全都穿上衣服要出去。 阿德和黑子他们从仓库搬了一些烟花出来,还拿了一些小玩意,是瞿白当时专门嘱咐他买的,说是迟夏喜欢。 温柔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烟花在天空炸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童话,飞扬的雪花落在每一个人身上,这些所有因素加起来,写成了安稳两个字。 “发红包了。”这一波的烟花放完了,瞿白笑着开口:“红包都不想要啊?“ 一群人又热闹了起来,起着哄要抢红包。 几个长辈早就准备好了红包,一个又一个的分过去。 瞿白也准备了,等发完了,他指着林果:“你们愣着干什么,最该收红包的在这儿呢,你们不会都没准备吧?刚发出去的红包可不能拿去代替啊,意思就变了。” 几个长辈也起哄:“就这么一个小家伙,你们可不能包少了啊。” 林果盯着这些叔叔阿姨,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扯出个笑,“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迟夏几个人兴高采烈地拿出红包往林果怀里塞,她沾了这小家伙不少的光,包了个特别厚的。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几个长辈已经熬不住去睡了。 年轻的一伙全都转移到了娱乐室,打麻将的打麻将,看恐怖电影的看恐怖电影,唱歌的唱歌。 在这一片牛鬼蛇神中,瞿白和骆寻在下棋。 外面的雪厚厚一层的时候,归来求爷爷告奶奶的要大家陪他出去打雪仗。 “我这辈子都还没痛痛快快打过雪仗呢,求你们了,打我吧!” 反正十二点还要放一次烟花,看他那么恳切,大家必须要满足他。 看着他们的身影在雪地里跑动,瞿白站在屋里,透过窗户看着他们。 迟夏蹦跶着朝他挥舞双手,他也招了招手以示回应。 她刚张嘴说话,就被黑子和归来两个雪团打了过来,骆寻立马揉了个更大的,发誓要为她报仇雪恨。 瞿白看着这个场景笑。 阿德打了一轮雪仗,抖着身上的雪退出了战斗,他看到瞿白的身影,回到房里,跟他站在了一起。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亲自设计的,虽然如今一片苍凉,但他们都知道,来年春天,花会开满这个家。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全国的烟花都绽放了。 瞿白问:“阿德,你喜欢现在的日子么?” 阿德跟他并立而站:“喜欢,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瞿白拢了拢衣服:“我也是。” 他们走到外面,他透过满天的烟花,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翠屏山:“阿德,明早陪我去庙里吧,拜拜佛。” “就咱俩么?”阿德问:“迟夏去么?” “不去。”瞿白笑了笑:“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瞿白不是,在过去的那些年,他时常乞求神明,希望神明听到他的愿望。 他祈愿神明,让他能在腥风血雨中踏出一条平稳的路来,祈愿他在意的人都长久平安,如果再稍微贪心一点的话,也祈愿神明给他一个家。 神明听到了他的愿望。 神明已经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