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的桃花债》 救人 “公子,河面好像飘来一个人!” 一声嘶喊,甲板上的谢昭宁抬眼望了过去,一只竹筏上躺着一个女子。 谢昭宁没多想,点了两个人将竹筏挪过来。 噗通两声,两名会水的小厮潜入水中,抓住竹筏朝船游来。 冬日寒冷,平静的河面下,无故飘着一只竹筏,显得莫名诡异。 竹筏挪了过来,小厮冲船上喊了一句:“公子,人还有气。” 谢昭宁闻声望了过去,竹筏上的女子静静的躺着,面容苍白,双眼紧闭,昏迷中抓着竹筏。 那只手,骨节分明,与玉同色。 她转头看向船上的人,今日出来带的都是小厮,没带一个婢女。 昏迷的女子也要名声的,总不好让这些粗糙的男人去抱人家。 谢昭宁皱眉想了想,眼看小厮要去抱人家,她忙阻止,“去铺床,我来。” 谢昭宁跳下去,竹筏晃了晃,谢昭宁吸了口气,口中嘀咕一句:“我穿着澜袍,但我是女子,你别害怕。” 许是安慰过自己,谢昭宁有了力气,伸手将女子抱了起来。 女子清瘦,没什么分量,谢昭宁轻易就抱了起来。 冬日凌寒,女子浑身冰冷,呼吸微弱。 谢昭宁上船就让人去烧热水,想了一圈,将人放进自己的船舱。她畏寒,房里有炭火,进去就会暖和。 小厮仆人们忙得团团转,谢昭宁累得脸蛋通红,索性直接坐了下来。 附近河面还没有结冰,她从哪里飘来的? 谢昭宁妥帖,将炭盆挪了过来,试图让人家暖和些。 热水端来,她站了起来,张口就吩咐:“你们替她换衣裳。” 说完,她又咬了舌头,询问小厮:“船上可有女子?” “没有,您今日出门不是说不带婢女吗?”小厮谢含翻了白眼,说什么婢女和表姑娘串通好了,不如不带。 打脸来得这么快,以至于谢昭宁无话可说。 少年人白皙的面容上浮现淡淡红晕,她问:“不换湿衣裳会不会死?” 谢含回答:“夏日不会死,冬日会死的。要不先挪回府,不过,半道上会冻死。” 不会说话,竟会添乱。 谢昭宁将人赶了出去,烦不胜烦,又将自己带来的换洗衣裳从箱笼里翻了出来。 炭火烧得人发热,谢昭宁脱了厚厚的外袍,撸起袖口,露出一截如嫩藕般的手臂。 都是女子,换身衣裳罢了,等你醒了,得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谢昭宁自我安稳一番后,掀开锦被,将女子捞了起来。 动作有些粗鲁,对方竟然还没醒。 谢昭宁怕人给冻死了,好歹一条鲜活的性命,她又将人放下,翻出药箱找出护心丸。 “你得吃下,若不然死了,我就是白忙活一场。” 谢昭宁求爹爹告奶奶地让对方吞下药丸。 药丸喂进嘴里,她又捏着对方鼻子,咕噜一下,吞下去了。 忙活至此,谢昭宁松了口气,忙再接再励,拿了衣裳就给人家换上。 炭火烧得额头上一脑门的汗,谢昭宁伸手脱下女子的外衫,衣裳湿透了,连带着被子都是湿的。 女子如同木偶人一般随着她折腾,乖巧的依偎着她,脱下中衣,露出肩膀上一片雪白的肌肤。 谢昭宁眨了眨眼睛,随后闭上眼睛,手忙脚乱的去换衣裳。 闭上眼睛,就只能摸索,双手不自觉摸到摸到那里,莫名柔软。突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做什么。” 谢昭宁睁开眼睛,欣喜道:“你醒了、你自己换。” 对方攥住她的手,用尽了力气,眼眸深邃,那张素净的面孔便多了几分锐利,像是一把刀戳进了你的眼里。 那只手,扣住谢昭宁的脉搏,下一息,她陡然松开了,原是一小姑娘。 最后的力气用尽了,谢蕴精疲力尽的松开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澜袍,肤光胜雪,眉眼如画,明艳而不柔媚。 谢昭宁瑟缩地退了两步,她说道:“我的仆人发现你飘在水面上,我将你救了回来,但我没带婢女出门,若是不换,你就会冻死的。” 衣裳换了一半,中衣勉强遮掩胸前风光。谢蕴伸手,就摸到身下湿透的被子,明白自己的处境。 头脑昏沉,谢蕴只觉得自己呼吸都无力,朝少女招招手,“过来。” 一声过来,声音低沉,吓得谢昭宁心口一跳,“我、我不是占你便宜,也不是登徒子,你、你自己换,我走了。” “过来。”谢蕴用尽力气又喊了一声。 简单两个字,带着上位者的威仪,谢昭宁心头重重一跳,忙两步走了过去。 谢蕴够到她的手腕,伸手握住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对方:“我知道你是女子,你别怕,你替我换了衣裳,记住,不准旁人碰我。” 声音不大,气若游丝,说完就昏了过去。 谢昭宁蹲下来,仔细打量对方,这人看似柔弱,却别有一番风骨韵味,不容小觑,像是京城里来的人家。 不管了,她说换就换。 得到对方的允许,谢昭宁如同冲破囚笼的鸟儿,欢快的振翅高飞。 换衣裳、换衣裳,大大方方的换。 谢昭宁的动作也轻了许多,全身上下都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服,又亲自换了一床被子。 做好这些,谢蕴身上的体温终于上来,小厮熬了姜汤,特地送了进来。 谢昭宁将人扶了起来,嘀咕一句:“姜汤,喝了姜汤,你就好了,听话。” 乍听像是哄孩子,可对方年岁明显比她大。 丹药好喂,姜汤喂不进去。谢昭宁随手撩在一旁,拿起护心丸,又喂了一颗。 折腾一番,她饿了,想出去吃饭,又想起对方说的话——不准旁人碰我。 罢了罢了,在这里吃。 吃饱喝足后,天色黑了,谢昭宁打算铺床睡觉,抬头瞧见对方面色发红,她伸手一探,哦豁,发烧了。 认命的谢昭宁爬了起来,这回出门脑子坏了,竟然不带婢女! 让人打了冷水,拧了冷帕子,轻轻地放在谢蕴的额头上。 来回换了三五回,高热依旧不退。 谢昭宁有些慌了,让人找个码头靠岸,赶紧找大夫。 小厮出门一趟,又回来说道:“公子,飘雪了,我们得返程回去,若是下游结冰,船行危险,容易出事。” 返程意味着,将有一天一夜无法靠岸,找不到大夫。 女子的命是命,一船人的性命也是命。谢昭宁反应迅速,“返程。” 小厮匆匆去了。 谢昭宁翻找出护心丸,还有一颗,不能随便给她吃了。 谢昭宁让人打了冰水过来,丢了帕子进去,再捞出来,冻得谢昭宁跳了起来。 拧干后,放在谢蕴的额头上,“你别死啊、真的别死,你死在我的手上,我会做一辈子噩梦的。” 谢昭宁再度求爹爹告奶奶,不断换着帕子,又担心外面飘雪的情况,一夜不宁。 熬到天亮,烧没退,雪停了,河水没有结冰,撑到晚上就可以靠岸。 小厮们不管女子的死活,只要靠岸就好了。 晚间的时候,靠了岸,雪又大了,谢昭宁抱起重病的女子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客栈。 大夫也来了,急忙诊脉。 大夫觑了一眼芝兰玉树的少年人,道:“不大好,你是不是喂了什么大补的药。” “喂了。” “喂了多少?” “两颗,还有一颗,要喂吗?” “你想试一试,就喂,可能会浪费你的好药。烧得时间太久了,试一试。” 大夫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提笔开药方,“我开的药,能不能喂进去,还要看她的求生意识,若是喂不进去,就是她的命。” 谢昭宁明白,救还是救,她拿出救心丸,熟练地喂了进去。 小厮拿药熬药,谢昭宁熬了一日一夜,困得不行,刚想阖眸,药汤送来了。 挣扎了会儿,她还是接过药,又是求爹爹告奶奶地求人家喝下去。 药喂进去,无法吞咽,很快从唇角溢了出来。 谢昭宁叹气,她有什么办法呢。 “你喝下去,说不定你就活了,喝不下去,你死了,白忙活一场。我的手为了你都要生冻疮了,没办法,我再努力一把,你要是死了,半夜别找我。” 谢昭宁咬咬牙,望着碗里的汤药,一鼓作气,猛地喝了一口,正准备喂的时候,对方突然睁开眼睛。 凌厉的眼神吓得她吞咽口水,直接将嘴里的汤药吞了下去,病人没喝,她自己喝了。 “你、你醒了。”谢昭宁小脸憋得通红,苦得皱眉,清澈的眼里带着悔意。 少年人漂亮的脸映入谢蕴的眼眸里,乌发红唇,颜色靡丽。 谁家的好女儿出门扮作男子? 谢蕴醒了,目光清凌凌,少女憨笑一声,唇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你醒了,自己喝药。” 谢蕴盯着她:“你刚刚想做什么?” 谢昭宁张了张嘴,地方目光恍若一泓被搅动的深潭,深不见底。 自己救人,好像成了犯人! 谢昭宁有苦说不出,脊背一寒,转身就想走,爱喝不喝,我有什么错。 她还没转过身子,一只滚烫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作死 女子的手烫得厉害,刺激到谢昭宁的肌肤,烫得她猛地收回手,这么一拉,险些将人拉了下来。 谢蕴无力,猛地一拽,脑海里一片空白,一双手却又很快托住她的肩膀,及时拉回榻上。 谢蕴浑身无力,烧得头脑昏沉,谢昭宁将人放下,道一句:“你这人,真凶。我救你还有错了不成,动不动凶人。” 榻上女子脸颊发红,头发散乱,非但无损她的美,添了几分破碎感。 谢昭宁搬了凳子坐下,对上女子那双冰冷却又风流妩媚的眼睛,“罢了,我不与你计较,我明日就走,我给你留些钱。” 她说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你想走?”谢蕴蓦地摔了一跤,心口起伏,听到少女的话后,她睁开眼睛,触及对方澄澈般的眼眸:“你是哪家的?” 谢昭宁不想搭,反而体贴地给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尾指擦过对方的脸颊,“你是哪家的?” 两人对视一眼,谢蕴望着对方,浑身发软,道:“你会这么好心?” “不好心?那我带你回家,让你做我的妾?”谢昭宁气极反笑,生起玩弄的心意,抬手在她脸颊上戳了戳,“我家里还没妾呢。” “你、放肆!”谢蕴怒了,多年来身居高位,从未有人敢这么调戏她。 她用尽力气拂开少女不安分的手,“妾?你自己还是个女孩。” 谢昭宁脸色微变,唇角徐徐绷直,缓缓坐直了身子,努力不露出破绽,萍水相逢罢了,下一回也不会见面了。 知道也无妨。 “与你说笑罢了,我会与掌柜说一声,让你好好养病,钱给你留足了。” 谢蕴从她变幻的神色中看出了些许名堂,女扮男装? 她发现少女的不对劲,脑中昏昏沉沉,闭上酸涩的眼睛,“谢谢你救我,放心,不会让你白救。” “你若真想感激我,下回见面就当作不认识我。”谢昭宁站起身子。 谢蕴抬首,认真打量少女,一袭蓝色澜袍,腰身纤细不说,脖颈上的肌肤雪白,小脸更是如同出水芙蕖。 唯一不妥的便是,胸口平平。 谢蕴低眸,谢昭宁回身去找钱匣子,又找了一只荷包,挑了些银票塞进去。 随后来到女子床榻前,将荷包塞进她的手里,“你醒了,我也要走了,下回见面就当作不认识我。” 谢蕴头昏得厉害,对方若走了,她一人未必能活得下去,索性直接装晕,不肯接受荷包。 谢昭宁哪里知晓对方赖上她的想法,体贴的喊了两声,“姑娘、姑娘?你叫什么?” 喊了没反应。 谢昭宁慌了,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又晃了晃,“你、你怎么又晕了,好歹将药喝下去再晕啊……” 喊了半晌也没人回应,谢昭宁急得去将人扶起来,单手舀了一勺药。 汤药喂到女子干涸的唇角,轻轻往上,汤汁喂进去了。 谢昭宁如同孩子般弯弯唇角,“喂进去、喂进去了……” 谢蕴:“……”是个傻的,傻得可怜又善良的孩子。 半碗药都喂了进去,谢昭宁累得发慌,将人放下,自己累得胳膊疼。 “你你你、下回再不救人了,不对,下回出门带个婢女。” 谢昭宁任劳任怨地嘀嘀咕咕,又让人去换了一盆热水,自己洗漱。 少女脱下外袍,露出纤细的腰肢,胳膊也不很细,背对着谢蕴,殊不知谢蕴睁开眼睛看着她。 谢蕴皱眉,这到底是哪家的女儿不做红妆扮作男儿。 谢昭宁不愿用人伺候,屋里只有一个‘昏迷’的,她也不在意,脱下靴子,脱下袜子,露出圆润的脚趾。 灯火煌煌,少女脸庞莹洁,侧脸映着光如弥着光晕,姣好美丽。 谢昭宁累了,撸起裤脚,双脚放进盆里,舒服的发出微叹,“救人、真是累死人。” 谢蕴:“……”她的意见很大。 谢蕴的目光落在少女露出的小腿上,同样,小腿也是很好看,肌肤雪白,弧线优美。 竟然会有人相信她是个小公子! 眼睛瞎了。 谢蕴偷看后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许是吃过药的缘故,谢蕴的烧退了,谢昭宁也打了地铺好好睡了一觉。 天亮后,勤快的少女将铺盖收好,又利落地收拾自己,换上干净的衣裳,恢复往日的神采。 一扭头,女子醒了,直勾勾地看着她。 谢昭宁不知自己被算计了,体贴地上前问她:“饿不饿,我让人熬了参粥,你吃些,也好有力气。” 谢蕴被她真诚炙热的眼神看得心中发虚,点点头。 谢昭宁让人去安排,自己端了热水过来,拧了热帕子递给对方,“你自己擦。” 谢蕴就这么望着她,良久不语。 “你想让我帮你,你就说,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晚上会做噩梦的。”谢昭宁脾气好,都是女子,说一声便是,怕什么呢。 谢昭宁将帕子放回水里,转身扶着对方坐了起来,心无旁骛的拧了帕子,将对方的手从被子里掏了出来。 她认真嘱咐:“我让人给你做了两身衣裳,你身上的衣裳是我的,用完后记得一把火烧了。” “为何要烧了?”谢蕴任由她给自己擦拭双手,心生疑惑,她的衣裳见不得人? 少女没解释,“烧了就烧了,你哪里那么多话呢。” 谢蕴疑惑渐深。 擦过手,谢昭宁重新拧干了帕子,望着对方:“闭眼。” 谢昭宁一手搭在谢蕴的肩膀上,一手将帕子抹在对方的面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粗鲁。 谢蕴的眼睛被蒙住,黑暗中,触感格外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发烫,那抹温度穿透肌肤,让她很不适。 只是一瞬间,谢昭宁松开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除了我娘外,我就只伺候了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擦过脸,小厮将早膳送了进来,谢昭宁盛了一碗粥,递给谢蕴,“药还有半个时辰,我嘱咐过掌柜的,一日三餐会送进来的。” 谢蕴没接,自己一醒,人家就开始算计着丢下她了。 她转过头,不吃! 高傲的姿态与她清冷的五官,倒是极为符合。 谢昭宁这回懂了,自己走过去,触及女子侧颜,高烧退了,唇角有了颜色,清冷极了。 “行,我喂你,谁让我救了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谢昭宁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对方嘴边,“张嘴。” 谢蕴张嘴,吞下半烫的参粥,嘴里这才有了点味道。 一碗粥,喂得很快,谢昭宁又是叹气,“等药喝。” 说完,自己走回桌边,拿起一块油煎放到嘴里,眉梢扬起。 少年人意气风发,身上带着一股侠义之气,热心肠,可惜了,穿了一身袍服。 谢蕴坐在床上望着她,眸色微暗:“你为何扮作女子?” 谢昭宁没回复,问她:“你怎么飘在水面上。” 谁都不愿回答。 谢昭宁用过膳食,舒服的在屋里走了两圈,整个人轻松许多。 外面飘了一夜的雪,小厮进门催促要走了,谢昭宁点点头。 谢蕴望着少女,一步步走近,衣袂飘飞,唇角微扬,她说:“我真的要走了,陪你过了三日,日后见面就当作不认识。” 钱给了、衣裳买了,足够了。 她又说:“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我是女子,给你换衣裳也不算误你名声,但我对外终究是男人,你日后见我当作不认识,也是为你好。” 谢蕴皱眉,少女对男女大防一事看得很清! 谢蕴望着少女粉嫩的脸蛋,翻卷修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剔透极了。 对方不说话,谢昭宁也要走了,将荷包塞到她的手里,衣裳放在一侧的几上。 谢蕴却说:“给我一张路引。” “没有。”谢昭宁拒绝了,她给了,就等于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蕴没有勉强,睨她一眼,翻身躺下。 好像是生气了。 谢昭宁撇撇嘴,上前看了一眼,“钱不够可以给你钱,路引真的不行。” 没有回应。 谢昭宁走了,人都醒了,也可以走了。 **** 出了客栈,谢家的仆人备下了马车,谢昭宁放心不下,让客栈掌柜给人家找一辆马车,无论去哪里都方便。 谢昭宁风尘仆仆地回家去了。 谢家六房,谢昭宁出自长房,乃是‘长孙’。她的父亲早去,留下当时刚出襁褓的儿子和妻子。 长房仅此一子,其他五房各自成亲后生下子嗣,显得长房凋零,好在谢昭宁聪慧,即将接管父亲的家主之位。 回到谢家,谢昭宁沐浴更衣,先去松柏院给祖母请安,再去见母亲。 谢老夫人生下三之一女,唯一的女儿谢蕴至今未嫁,却极有出息的一路高升,今年拜相,不日回来。 人未回来,谢老夫人就准备许多适龄郎君的画像,准备让她成亲。 谢昭宁对此无意见,长辈的事情长辈做主,她只听了就好,祖母让她看一看,出些主意。 谢昭宁:“……”我谢谢你啊,你以为能耐大的姑母会听你的? 谢昭宁婉拒,借口想母亲,匆匆离开松柏院。 一见面,谢昭宁来不及请安,谢大夫人拉住谢昭宁的手,“你姑母要回来。” “我知道,怎么了?”谢昭宁不解,姑母离开家里十多年了,回来也在常理中。 大夫人忧心:“她想要谢家的家主之位,我派人半道拦住她,可她的船失踪了。” 谢昭宁:“……”老的不怕死,大的更是找死啊。 “您动姑母做什么?”谢昭宁急得头脑发晕。 姑母 动了谢蕴,可就不是家里的事情,那可是今日新上任的丞相,朝廷首先将你关起来。 谢昭宁目光落在母亲身上,“您是怎么动的?” 谢大夫人心中畏惧,说道:“她说走陆路回来,我知晓你这位姑母最是伪善,我笃定她从水路回来。让人盯着她的船,果然见她上了船。后来就失去了消息。” “您是派了一艘船盯着她的船?”谢昭宁发现不对劲,简单盯着的话,若是姑母的船在前面,怎么会不见了。 谢大夫摇首,说道:“是两艘船都不见了。沿路码头的人都没有见到她们的船,报信回来的。” 谢昭宁看着母亲,知晓母亲没有说谎,两艘船同时不见了,只能说明都出事了。 她迅速反应过来,说道,“我挨个码头去问问,姑母可有信回来。” “没有、河面结冰了,按照日子来算,她该到谢家了,可是不见人。你二叔去查了,若是查出来我盯着你姑母,我担心会给大房带来麻烦事。” 谢昭宁说道:“您没有害姑母就不用怕,盯着一事,到时解释就成了。我出去查一查。” 谢昭宁按耐不住,“我去衙门里一趟。” 姑母回来,地方官员格外重视,就怕怠慢了姑母,相信他们也在追踪着姑母的动向。 谢昭宁一刻不敢待,领了两个小厮出门。 赶去衙门里,她是谢家未来的家主,也是谢蕴的“侄子”,县官很快就接见了她。 谢昭宁询问姑母可派人来了。 县官也是一头雾水,“没有,谢相回来了?” “没有,我来问问罢了,看看家里可要备些什么。”谢昭宁讪笑一声,旋即找了话走了。 二叔去查了,万一查出对大房不利的事情,她的家主位置、努力了这么多年,很有可能就这么消失了。 想到母亲失望的眼神,谢昭宁一刻不敢停,去码头问问,万一姑母回来了呢。 匆匆赶到码头,已是天黑,询问码头上的谢家子弟。 谢相的船没有来,已比预料内晚了三四日了。 前天夜里刚结冰的,现在没有船敢下河。 谢昭宁翻身上马,勒住缰绳,望着无尽的黑夜,冷是一回事,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万一出事,谢家大房就完了。 码头不在,那就从陆路找回去。 谢昭宁打马就走,对面一行人疾驰而来,正是谢家二爷谢涵。 “二叔。”谢昭宁又停了下来,风吹得眼睛睁不开,险些没有认清对方。 谢涵也是,闻讯勒住缰绳,下意识靠过去,说道:“你姑母的船不见了,沿途无人见过,三日前就该来回来。若是遇冰行不通,她们也该走陆路,让人回来报信。如今人不回来,消息也没有。” 谢蕴是谢家的未来,也是谢家翻身的指望,若是没了,谢家的损失可太大了。 谢涵奔波三日,沿途码头问了几遍,江州城的码头更是派人盯着,到今日都没有谢蕴的消息。 江河结冰,寸步难行,大罗神仙也得沉下去。 两人对视一眼,谢昭宁反应迅速,道:“二叔,派人去衙门里说一声,就说谢相的船不见,派人去找,下河找也要找到,钱财都由谢家出。” “行,我说一声,先瞒着你祖母,她年岁大了。”谢涵也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张口就吐出一串白气,再冷都不敢说回府。 叔侄二人凑在一起,分头行动。 很快就分开了。 话分两头,谢蕴大病一场,身子虚得厉害,客栈里躺了三日才敢下床。 双腿发软,整个人消瘦一圈,问掌柜要水简单洗了一回,换上干净的衣裳。 临走的时候,她没有将衣裳烧了,而是放入包袱里带走。 算账的时候,掌柜笑吟吟开口:“那位公子给您留了一个月的房费,还让我给您找一辆马车,去哪里都可。您看,您要去哪里?” “江州谢府。” 掌柜收了钱,也算尽心,说道:“您是江州谢家的人啊,离这里还有一日一夜的路程,您放心,我让人送您过去。” 谢蕴摇首,“不必,我自己过去,您可知那位公子的名姓?” “不知道,你们不是一家的吗?”掌柜好奇的将谢蕴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女子气势夺人不说,大有一股高位者的气质。 他不敢小觑,毕竟江州谢家在朝有人。 谢蕴不答,催促对方算好房费。 掌柜将账目算清楚,剩下的钱退回去。 谢蕴拿着钱就走了,掌柜说车马在后院,马上就可以走。 谢蕴为人谨慎,自己出门去找马。东市有车马,租赁一辆回谢家就行了,既然只要一日一夜的路程,那就不远,也不需要路引的。 冬日冷风刺骨,谢蕴顶着寒风走了两个时辰,累得眼前发虚,喘了几口气,进入东市。 阴云天气下,女子步步沉稳,衣摆微微带起风,身姿修长。 商议好价钱,即刻就出发。 谢蕴钻入马车里,累得发虚,豆大的汗水从皙白的面容滑下,落在襟口处,如同雨水般晕染开来。 马车缓缓起步,日夜赶路,一日一夜没有下马车,进入江州后,谢蕴掀开车帘,熟悉的景色引入眼帘。 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入一条阔气地巷子。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马儿啼叫一声,谢府的人忙走下来,谢蕴掀开车帘,说道一句:“告诉老夫人,就说不孝女谢蕴回来了。” “谢、谢……”门人惊讶,忙揖礼,“七姑娘,小的这就去传话。” 谢家六子一女,嫡出的只有三子一女,谢蕴行七。 谢蕴依旧疲惫,撑着一口气走下马车。 那道门感觉如何都迈不过去,喘了两口气,提起裙摆,眼前阵阵发晕。 她还是努力迈过去了,慢慢地挪步,她低头瞧见了自己的裙摆。 樱草色。 粉嫩的颜色,不适合她了,适合那个少女,活泼又善良的少女。 “小七回来了……” “小七回来了……” “姑母、姑母。” 一阵喧嚣声冲击着耳膜,谢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 **** 谢昭宁得到姑母回到谢家的消息后,不敢迟疑,领着人奔回谢府。 姑母晕过去了,大夫救治,老夫人险些跟着晕过去了。 谢昭宁听到下人的消息,不敢掉以轻心,先去给母亲请安。 谢大夫人也没什么精神,歪靠在床榻上,见到昭宁回来,语气幽幽:“阿宁,她回来了,你可得注意些。” 谢家每年往京城送的银子不计其数,没有谢家人努力打拼,哪里有谢蕴猴子爬楼梯那么快的升官方式。 谢昭宁神色宁静,绯红的脸颊上漾着笑,“母亲放心,走到今日,孩儿不会懈怠的。” “你怎么斗得过她,她想要,你还能反坑不成,不过,她是女子,得了相位又如何,家主之位传男不传女,谢家的族长可不会答应她的。” 谢大夫人自问自答,柳眉轻蹙,已然十分不满。 谢昭宁低眸,认真听着,绝对不会反驳母亲的话。 屋里熏了香,香烟袅袅,熏得谢昭宁眯着眼睛。 谢大夫人不喜欢这位小姑子,她嫁进来后,谢蕴还没去京城,书读得很好,后来,三元及第,算是才学高的人了。 但谢蕴为人清冷,谢家的人都不放在心上,捂不热的冰块。 大夫人继续说道:“她要钱你就给她,别让她碰谢家的生意,她若过问,你想办法阻止。她回来也病了,你多上前去问问,博个好印象。记住,钱可以给,生意不能说。” 谢昭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谢大夫人又说了会儿,才放谢昭宁离开。 谢昭宁奔波两日,连觉都没睡,风一吹,整个人都有些冷,让人去松柏院传了话,自己回去先睡觉。 睡一觉起来去见姑母。 谢昭宁几乎是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与松柏院说一声,她要过去拜见姑母。 到了松柏院外,她还是有些紧张,努力这么多年的成果若是被人截胡,她扮作男儿苦心也白费了。 婢女去通报,很快就回来,“大公子,这边走。” 谢蕴住在母亲的院落,是东边的屋舍,阳光直射。 谢昭宁由婢女带着走进去,一路上屏住呼吸,到了门外,婢女悄悄提醒:“六位夫人都在。” 六房的人都在。 谢昭宁嗤笑,抬脚走了进去。 谢蕴歪靠在软榻上,六位嫂嫂吵得她头疼,婢女进来话说一声:“谢相,大公子来了。” 谢家第一位璀璨夺目的人便是谢蕴,第二位就是惊才艳艳的谢昭宁。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阿宁和小七年轻的时候很像,却不想入朝考科举,也不知怎么想的。” 谢昭宁踩着这句话走了进去,双眸一扫,目光落在软榻上,那张分别三四日的脸颊映入眼帘。 她怔了怔,谢蕴同样看到了她,惊得坐直了身子,目光狐疑:“你是谢昭宁?” 谢昭宁骑虎难下,红着脸上前行礼:“侄儿谢昭宁见过姑母。” 再见 不做红妆扮男儿的好姑娘竟然是谢家长房的谢昭宁! 是她长兄的唯一孩子! 谢蕴见状眉间微敛,撑着做起来的单手蓦地抽开,脊背往后靠了靠,敛下惊讶,颔首致意:“长这么大了。” 她人素来清冷,说话间也没有多温和,再多一句也没有了。 喉咙酸涩,一时间,堵得厉害。 谢昭宁同样慌得厉害,心底的秘密被揭露出来了,做梦也没想到救人会害了自己。 两人沉默不语,似有什么秘密,六位夫人面面相觑,二夫人玩笑一句:“小七似乎不喜大公子?” 二房长子谢昭玉,比谢昭宁小一岁,没有谢昭宁,二爷乃至谢昭玉将会是谢家家主的最好人选。 谢昭宁阻碍了二房。 二夫人一句话,让谢蕴不喜,眼眸微转,面上波澜不惊,“二嫂觉得我不应该喜欢昭宁?” 一句昭宁让姑侄二人的关系微妙地更进一步。 二夫人脸色微变,谢蕴开口赶客:“嫂嫂们也累了,回去吧,我有话问大公子。” 六位夫人齐齐起身,大夫人不觉走到女儿面前,看她一眼。 谢昭宁已摸不清母亲眼神的含义了,等人走后,她都不敢抬首去看姑母了。 人走了个干净,她微微张口,脸色发白,对面的谢蕴眼眸一凛,“谢昭宁?” 谢昭宁口干舌燥,低低应了一声,“姑母。” “姑母?”谢蕴嗤笑,看向她,眼中神情极为难言,“原来你这等好姑娘是我谢家的孩子。” “姑母!”谢昭宁神色苍白,失了血色的唇瓣微动,“我、我也算您的救命恩人,我不算挟恩威胁你,只盼你不认识我。” 谢蕴见她神色为难,心中的气也散了,少年人举止稳当,行事妥帖,是男是女,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很快恢复过来:“我可以帮助你恢复女儿身。” “不,姑母,我、我不愿。”谢昭宁弱弱地说了一声,二房虎视眈眈,她若换回女儿身,必然要出嫁,到时候母亲一人在谢府,受二房挤兑,谁又能帮她呢。 出嫁的女儿再也不能干涉谢府的事情。 动一发而牵全身,她不能只顾自己快活。 谢蕴静静的看着少女,长睫垂着,显得安静无害,哪里还有前几日的意气。 谢蕴阖眸,靠着软和的迎枕,没有谢昭宁,她就已经死了。 这份恩情,她记得,更不会不报恩反报仇。 “谢昭宁,我会在家里过年,你自己好好想想。”谢蕴语气无奈,眉梢微微一挑,一笑置之,“不想,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谢昭宁闻言略略犹豫了下,姑母似笑非笑,平白惹她心慌,与她往日的清冷做派与前几日不同。 “姑母,您是不是……”她顿了顿,想问姑母可要家主之位。 她顿主,谢蕴直问她:“你若恢复女儿身,招婿入府也可。” “姑母,二叔不会同意的。”谢昭宁极为疑惑,“您不知晓这些年来,二房对我,对母亲……” 她没有说,二房恨不得她出门死在外面。 谢蕴见她敢说些实话,心口觉得舒坦了些,少女一袭绯色澜袍,重重叠叠的暗纹,显得肌肤极为雪白。 “罢了,我累了,你回去吧。我们之前的事情,你守口如瓶。”谢蕴无力,倍感疲惫,无力地仰面躺下。 谢蕴无力,长发松散地落在腰间,眼中的凛冽之意消散,添了几分破碎感。 谢昭宁没有动,上前一步,眼皮不经意间跳了一下,“姑母,您为何会飘在水面上?” 少女微微靠近,长睫轻颤,眸光淡淡,两颊粉妍。 谢蕴说道:“后面一条船跟着我们,他们触礁撞上我们的船,船沉之际,我们只能弃船跳水。” 谢昭宁:“……” 症结就在母亲身上! 谢昭宁不敢吐露出来,只好说一句:“姑母吉人自有天相,也算平安回来,我替姑母办个接风宴,可好?” “不必了,我累了,除夕夜宴快到了,一起办。”谢蕴语气和顺许多,嘱咐一句:“我回来的事情不必张扬出去,若有人来寻我,你出面去接待,懂吗?” 谢昭宁闻言,面上一喜,忙揖礼说道:“谢姑母,昭宁会认真去办的。” “出去吧。”谢蕴累得心口发慌,脸色发白。 谢昭宁有收获,忙揖礼退了出去。 屋门关上,谢蕴面色沉凝,竟然是谢家的孩子。 她竟然是谢家的孩子! 谢蕴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谢家的孩子。 **** 谢昭宁回到院子,就见到久候的谢大夫人。 “母亲。”谢昭宁跨过门槛,三步走近,先说道:“姑母命我代她出面接待各地来客。” 谢大夫人眸色越发浓沉,门口的风渐渐透入入骨的寒意,“她为何这么照顾你。” 谢昭宁的眼眸太过干净,让她有些不安,怕上了谢蕴的当。 谢蕴老奸巨猾,谢昭宁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阿宁,她有那么多侄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你这么好,你该注意些才好。”谢大夫人提点自己的女儿,“你姑母极是清高,不愿与谢家人来往,这回单挑你接任家主之位的时候回来,难道没有其他用意?” 一盆冷水浇在了谢昭宁的头脑上,她微微怔忪。 大夫人又说:“我知道我的话可能不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万一遭了她的道,你的一生可就毁了。难道你想糊里糊涂嫁人,一辈子困于内宅,看着男人的脸色过日子吗?” “还有,你做不了家主,受旁人掌控,随意娶妻,你高兴吗?” 谢昭宁唯一的路就是做上家主的位置,掌控谢家,她没有狠心,会在意亲情,照顾其他五房人。 有能力、又善良,这也是老夫人支持大房的原因。 谢昭宁表态,“母亲,我知道了,我会仔细的。” 大夫人的视线在她面容上流转几分,“昭宁,除我外,你不能相信任何人。” “母亲,我知道,您也累了。我要去铺子转一转。”谢昭宁扬眉淡笑,“您累了,您也放心,有我在,大房不会有事。” 女儿长大了,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添了几分女子的韵味。大夫人觉得她好看,却又后怕,害怕她被人发现身份。 终究不是她的孩子,万一知晓内情,不受她掌控,大房就完了。 谢昭宁不知母亲的想法,略整休息后,领着两个小厮去商铺。 不想,刚出府门,就遇到表姑娘秦晚晚,她下意识就缩了回来,眼神示意小厮赶紧回来。 谢昭宁躲在门后,谢含来不及了,被秦晚晚招呼一声,“谢含,你家大公子呢?”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谢昭宁转身就跑了,秦晚晚来了。 赶紧跑! 秦晚晚是大夫人娘家的侄女,爱来府里玩,缠着谢昭宁不放。她也是大夫人给谢昭宁预定的妻子。 可谢昭宁不喜欢她,偏偏婢女们和她串通好了,她去哪里,转头就告诉秦晚晚,害得她上回出门就不敢带婢女。 门口谢含缠着秦晚晚,谢昭宁想从后门走,一路小跑,累得直喘气。 秦晚晚扑了空,去见大夫人,大夫人领着她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在谢蕴处,婢女引着两人去了。 老夫人闻言,顺口与谢蕴提了一句,道:“大媳妇想将她娘家的侄女嫁给阿宁。” 谢昭宁未过门的妻子? 谢蕴好奇,细白的指尖摁在了袖口的花叶暗纹上,她开口说道:“将她们带来,我瞧一瞧。” 话音落地,大夫人引着侄女进门了。 少女比谢昭宁小一岁,今年十六岁,一袭红色海棠裙,袅袅走上前,“晚晚见过老夫人,见过七姑母。” 谢蕴皱眉,少女明艳,与大夫人有几分相似,若是配谢昭宁,她觉得颜色差了几分。 谢蕴打量过后,心里有些堵,颔首说道:“是个好看姑娘!” 见过后,大夫人就带着侄女走了,出了门,秦晚晚问自己的姑母:“姑母,阿宁去哪里了?” 谢蕴听到那句‘阿宁’后,面色隐隐有些发青,与母亲说道:“她与昭宁感情好,您若是不愿就该趁早开口,再不反对,就来不及了。” 老夫人也是左右为难,“我想反对,可是你长兄去了,我反对,就是为难孤儿寡母。道理、我懂,说不通啊。” “昭宁喜欢她?”谢蕴只觉得自己头疼了。 老夫人叹气:“你刚刚也听到了,她找不到昭宁,昭宁故意躲着她呢。但是昭宁惯来孝顺,不想违背长辈的意思。难着呢。” 谢蕴心中有数了,便道:“她不愿就不娶,谢家还需要看秦家的脸色吗?” 老夫人见女儿有插手之意,心中大喜,“那是不用看的,您有好人选?” “我带她去京城,谋一官半职,好过窝在这里。”谢蕴心中有了想法,将人带去京城,没有谢家二房的制约,好歹可以顺心些。 “那谢家呢?”老夫人傻眼了,我让你推荐,没让你把人带走啊,谢家还指望着谢昭宁呢。 谢蕴阖眸,琢磨了番,不悦道:“谢家离开谢昭宁过不下去了?” 纠缠 谢昭宁躲了出去,去铺子里看一看,已近年底,各个铺子的掌柜都要同东家禀告今年一年的事情。 父亲去后,家里一直由二叔代管,谢昭宁得到老夫人的认可,慢慢地开始接手铺子里的事情。 二叔谢涵明里暗里说她不该管这些事,家里有他就足够了,但她有老夫人的支持,又是家中长房长子。到时候家业都会是她的,二房的那一份绝对不会超过大房的。 家业一直都是长房掌管的。 铺子里走动一圈,带了一箱子账簿回来了。 回家之前,先让人打听秦晚晚走了没有。 谢昭宁一直等,等到天黑,秦晚晚回家了,她才回府。 刚跨过府门,门人匆匆上来,“大公子,七姑娘说让你回来后过去一趟,等您一起吃晚饭。” 吃饭? 谢昭宁摸不透姑母的意思,还是听话的匆匆过去。 家里这个时辰都吃过晚饭,老夫人都该睡了。 顾昭宁入府,厨房就将热好的饭菜送过去了。 她人到了,恰好开始吃饭。 谢昭宁心虚得慌,瞅了一眼食案后清冷的女子,主动行礼:“姑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谢蕴换了一身湖水小袄,端庄雅致,素净的面容透着几分病气。 她眼神示意谢昭宁坐下,自己拿起筷子。 少女风尘仆仆,发丝乱了几分,遮掩了眉眼,红唇如绘。 谢昭宁坐下,唇角动了动,谢蕴慢慢抬眼看她:“躲秦晚晚?” 秦晚晚离府一刻,她就回来,不是躲是什么。 谢蕴唇角微微一勾,带了几分坏,清冷的面容露出几分莫名意味的笑,仿若邪魔,“你不喜欢秦晚晚?” “不喜欢。”谢昭宁无奈,“姑母,您说,我若不娶妻,可成?” “不成。”谢蕴夹起一块鱼肉,淡淡道:“你坐不稳家主之位的。” 没有孩子的家主,二房做梦都要笑醒了。 谢昭宁往嘴里扒拉一口米饭,快速吞下,直接问姑母:“您怎么还不成亲?” “我不会成亲的。” “可是祖母备了好多男子的画像。” 说完,谢蕴冷静的眼眸骤然一沉,微微眯住,露出几分危险。 说错话的谢昭宁缩着脑袋扒拉米饭吃,她想说的是姑母快二十七八了都不成亲,自己才十七,慌什么呢。 谢蕴凝着少女:“你祖母备了哪些人的画像。” “我不知道!”谢昭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蕴放下筷子,“谢昭宁。” “我说、我说,张家的张公子、李家的家主,他是个鳏夫、还有……” 谢昭宁一口气说了十几个人,牙齿打颤,最后道一句:“和我没有关系哦,我就看一眼画像,我觉得他们配不上姑母。” 反应很快,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谢蕴笑了,“你觉得谁合适?” 谢昭宁义正词严的拒绝:“谁都配不上姑母。” 谢蕴眼睛微微一眯,眼中尽是嘲讽,“小心你祖母打断你的腿。” “姑母,我算是和你一条船上的人吗?”谢昭宁也放下筷子,微笑着望向对方,“我以为我们坐在一起吃饭,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得不说,谢昭宁的思绪转得特别快,轻易间,就将难缠的姑母谢蕴拉倒自己的船上了。 谢蕴吃不下去了,面前的少女就是一条小狐狸,她嗤笑一声:“是吗?要看你的诚意。” “在江州,姑母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助您。我的同窗好友、我的朋友,比起二叔,丝毫不差。江州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能第一时间知晓。姑母的船丢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回来,您如今是孤掌难鸣。”谢昭宁的声音很轻,仿若靠近耳边轻轻低语,贯穿耳膜,一下说到心坎里。 谢蕴望着那张素净的脸,不容小觑啊,果然老夫人的眼光很好,长房的谢昭宁就是没有尾巴的小狐狸。 是女子也好。 她带回京城,做个贴心的左膀右臂。 “你、确实很聪明!”谢蕴夸赞一句,拿起筷子,“快吃,免得凉了。我喊你来,给你一个好处,我可以替你解决秦晚晚。天黑才回家,会着凉的。” “姑母这么帮我,我当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您吩咐……” “手上就有一个吩咐。”谢蕴直言,“我回来,一是回家看望母亲,二是带了陛下旨意而来。不急着告诉你,先吃饭。” 谢昭宁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往上移去,落在姑母的面容上。 这位姑母,并没有母亲说得那般狡诈。 两人静静地用膳,屋内无声。谢昭宁也算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举止文雅,谢蕴更是如此,两人举止相似,吃饭都没有发出声音。 须臾后,两人同时放下碗筷,谢昭宁起身,“时辰不早,姑母休息,我先回去了。” 谢蕴点头,目送少年人离开。 其实,她看不上大夫人秦氏,心思多,爱计较,自私自利,没想到养大的谢昭宁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让人一眼就挪不开了。 谢蕴这回回来,也是想干预谢家家主一事的,二哥来信说谢昭宁胆小怕事,事事听母亲的话,无主见。谢家放在她的手中,让人担心。 如今看来,未必有二哥说得那么差。 **** 谢昭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近亥时。 桌上放着秦晚晚送来的香囊,蓝色的,模样也算精致。她看了一眼,吩咐人收起来。 婢女彩月上前说道:“公子,您若不戴,表姑娘会不高兴的。” “她高兴,我不高兴。我高兴,她不高兴,你选谁高兴?”谢昭宁眼刀轻扫,不容婢女置喙。 彩月不敢说话了,谢昭宁吩咐她退下去,那是母亲送来的人,大有监视之意。 谢昭宁不明白,她有什么让母亲放心不下的,处处监视,让人窒息。 梳洗后,谢昭宁躺下,灯火黯淡,她阖眸安寝。 今夜有些烦躁,闭眼就浮现姑母的容貌,一颦一笑,清冷典雅。 她烦不胜烦,蓦地坐了起来,好看的眼眸一瞬间染上几分冷意,耳边传来开门的动静,她随后又躺下。 闭眼装睡。 彩月走近,见到公子躺下,随后又出去了。 谢昭宁辗转反侧,睡不着也不起来。闭眼就想起姑母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有些烦躁。 一直折腾到天亮,她才迷糊睡了过去。 天亮后,老夫人就派人来找她,困意难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匆匆赶去松柏院,恰好见到老夫人与谢蕴用早饭,她行礼坐下,婢女添了碗筷,她觑了一眼姑母,随后拿起筷子。 谢蕴说:“母亲,我想去街上看,让昭宁陪我。” “她不合适,我让你二嫂陪你。”老夫人想当然拒绝了,一个女子、一个半大孩子,有什么可说的。 谢蕴也拒绝,“二嫂不懂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又不是闺阁女子,也不是后宅夫人,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去县衙,她能陪吗?” 老夫人讷讷说一句:“那是不能。还是让昭宁陪你去。”她还想找昭宁办事了。 两人抢着谢昭宁,最后,谢蕴得胜。 用过早饭,谢昭宁陪谢蕴出门,临走前,秦晚晚又来了。 一句话吓得谢昭宁拉着谢蕴就朝后门方向走去,“姑母,快走,不然她会跟着的。” 临危不变的少年人吓得不轻,谢蕴被拉着走了两步,反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怕什么,我不喜欢走后门。” 两人说话的功夫,秦晚晚就来了,走近前还特意整理自己的衣裳,翩翩走近。 谢昭宁躲在谢蕴的身后,小心提醒谢蕴:“姑母,她可难缠了。” 若是个寻常姑娘,也不会吓得谢昭宁天黑才回家。 秦晚晚走近,谢蕴先声夺人:“昭宁,你去备马车。” “好。姑母,我这就去。”谢昭宁兴奋地应了一声,眉眼难掩笑容,特地与秦晚晚打招呼:“表妹,我今日有事出门,不陪你玩儿了。” 秦晚晚张口想说什么,谢蕴催促一声:“快去。” “阿宁,我给你的香囊你、你怎么没戴。”秦晚晚还是喊出了声音,上前拦住谢昭宁,“你戴香囊再出门。” 谢昭宁无助地看向姑母。 谢蕴嗤笑:“秦姑娘,你在秦家呼风唤雨是你们秦家的事情,来我谢家扬武扬威,是不是过分了些?” 谢蕴眼眸骤沉,谢昭宁瞬息有了底气,趁机与秦晚晚说道:“表妹,你未嫁我未娶,戴你的香囊会让人非议你。” “我、我们定亲了。”秦晚晚声音尖细。 谢昭宁闻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疼,好脾气解释:“谢家长辈未曾应允。” “你、你耍赖。”秦晚晚不管不顾的去扯谢昭宁的手臂,“阿宁,我们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谢昭宁收回手,后退两步,“我姑母在,你别胡言乱语。” 谢蕴沉默,难怪谢昭宁对女子那么有耐心,秦晚晚功劳不浅啊。 出行 秦晚晚纠缠着谢昭宁不放。谢蕴短暂的沉默,让秦晚晚更为放心的缠着谢昭宁,她深情地望着对方:“阿宁,你们去哪里,我陪你们一起去!” 谢蕴缓过神来,瞅了一眼秦晚晚:“我们去办些私密的事情,不能带你。” “私密的事情?”秦晚晚眉眼竖起,登时就变脸了,幽怨又生气地望着谢昭宁,“你要背着我去做什么事?” 谢昭宁眼皮发跳,姑母说什么私密的事? 她呆了呆,秦晚晚推了她一把,“好啊,谢昭宁,你敢背着我去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要去找姑母。” 说完,哭哭啼啼地走了。 谢昭宁:“……”这么容易就走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谢蕴睨了小傻子一眼,“走了!” “姑母,你真厉害!”谢昭宁陡然高兴起来,语气都变了,刚刚愁容满面的少年人也不见了。 谢蕴唇角翘了起来,神色添了几分灵动,谢昭宁看着她的眼神微变。 两人轻松地登上马车,车门关闭的时候,府里的谢昭玉追了出来,“姑母。” 谢蕴没有应声,他匆匆走至马车前,反而去喊谢昭宁,“长兄,你去铺子里吗?” 谢昭宁望向谢蕴,谢蕴同她摇首。她颔首,转而说道:“不去铺子里,办些私事。” 谢蕴在谢家的威望远超过老夫人,她带着谢昭宁出门办私事,说明她是看重谢昭宁,谢昭玉怎么不急了。 他急迫地问:“长兄,我可能一道去?” “不能。” “不能。” 马车里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 谢昭宁悄悄看了谢蕴一眼,略有些窘迫,脸色都红了。 谢蕴恍若无事发生,吩咐车夫一句:“走。” 车夫扫了一眼吃瘪的二公子,马鞭高高地扬起,轻轻地抽在马屁股上,吆喝一声:“走喽!” 谢昭玉吃了一嘴灰,眼睁睁地看着长兄与姑母驾车一道离开,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这一刻,谢昭玉慌了,这些年来,他一直追着长兄的脚步,可他无论怎么追,世人都只知江州谢昭宁芝兰玉树,惊才艳艳。 就连家里的长辈、谢氏族长都夸赞谢家养了个好郎君谢昭宁。 谢昭玉上赶着都没有得到谢蕴半寸目光,回去后,神情恹恹,二夫人急了,“她没有带你去?” 谢昭玉点头。 “厚此薄彼,她也太偏心了。”二夫人柳眉蹙起,手中狠狠揪着帕子,“我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姑母。你告诉你父亲,他们是亲兄妹,关系胜过侄儿。” 这回,没有谢涵的书信,谢蕴也不会回来的。 谢蕴骨子里还是偏信自己的兄长! **** 马车驶在寂静的巷子里,谢家府邸占地面积大,马车要走一刻才能走出去。 没有秦晚晚的跟随,谢昭宁的心情很好,主动和谢蕴说起这些年来江州发生的事情。 少年人恢复初见的意气风发,眉梢眼角都染着春日里才有的明媚风情,谢蕴扫她一眼,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觉得愉快不少。 谢蕴问她:“你有钱吗?” “有啊。您要多少,我这里有几万两。”谢昭宁不藏私,她问,自己就说了出来。 她对谢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谢蕴微笑,“我空手回来的,初见你们这些晚辈,好歹备些见面礼。今日去买些东西,你给钱。” 谢昭宁未及多想,点点头,想起一事:“您出门不是办朝廷的事情?” “不是。”谢蕴摇首,“你舍得钱都给我花?” 谢昭宁被问懵了,“为何舍不得,都是一家人!” 谢蕴便不说话了。 谢昭宁伸手从座下暗几里抽出一个小盒子,盒子被锁住了。她伸手去够自己的香囊,谢蕴看得分明,那双手手指匀称,骨节分明,指甲粉妍,十分好看。 微一恍惚,谢昭宁打开盒子,里面摆了几张大额的银票,她数了数,都递给谢蕴:“姑母。” “你的钱就放在马车里?”谢蕴吃惊,这么多钱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在马车里,极易被偷盗。 谢昭宁不以为然:“锁着呢,且各房有各房的马车,这辆马车是我的,不会有人来坐。” 三万两银票塞到谢蕴的手中。 谢蕴被谢昭宁挥金如土的败家行为弄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也难怪谢涵写信诋毁谢昭宁,此子挥金如土,不知节俭! 谢涵的信里就这么一句话是真的。 想起谢涵的信,谢蕴目光凌厉起来,她问傻孩子:“你、你有、你在外有相好的吗?” 谢涵信中说谢昭宁爱去青楼之地,挥金如土,与数个女子关系暧昧。 但谢蕴问完就后悔,谢昭宁也不敢去那些地方,去了就是找死! “有啊、有一个,前年我为一女子赎身了,如今她开酒肆。不过,不算相好的,赎身的钱也早就还我了。” 谢昭宁如实回答,谢蕴好奇,“你为何去那种地方?” “同窗骗我去的,你不晓得,祖母知晓了,给我一顿好打,我半月都没有下床。”谢昭宁眼眸微微一眯,有些不悦,“后来我知道是二弟给我下套,我懒得在意,后来又去了一回,给人家赎身了。我觉得她是被逼迫的,赎身后我资助她开酒肆,我出钱,她出力,五五分账。这也是我的个人家业。” 挨了一顿打,不生气,特地跑去给人家赎身。 谢蕴好笑,道:“后来那回挨打了吗?” “没,我悄悄过去的,二弟不知道。”谢昭宁却又露出笑容,“改日带您去饮酒。” “好。”谢蕴点点头,她明白母亲的想法了。 谢昭宁执掌谢家,谢家二房有活路。 若是谢涵接任家主,谢家分崩离析,未必有善果。 谢昭宁聪慧有胆识不说,做事有分寸,真要找她的错处,就是妇人之仁,处理秦晚晚的事情,过于稚嫩了。 谢蕴有些忧心,秦晚晚太过霸道,不适合谢昭宁。 什么样的女子适合她呢。 谢蕴猜想,应该寻个温柔知心的。 两人心思各异,到了市上,车夫询问在哪里停车。 谢昭宁说道:“去玉石铺子。” 说完,她又同谢蕴说道:“这里的小玩意未必会让家里人喜欢,到底是比不过京城的。” 说起这些衣裳首饰,都是京城里先流行,一步步往外传,到了江州至少要半年时间。 所以京城里带来的东西,最能让江州小姑娘们欢喜。 但谢蕴的船沉了,东西都没有了。 谢蕴一直盯着谢昭宁,“你很懂小姑娘的心思?” “家里的妹妹都喜欢与我玩儿,我每隔三月都会派人去京城买些时兴的小玩意儿。”谢昭宁腼腆的笑了。 谢蕴惊讶,“你的人从未去找过我。” “找姑母做甚,姑母忙着朝廷的事情,我的人不过去买些东西罢了。”谢昭宁不以为意。 谢蕴沉默,谢涵的代家主位置岌岌可危,想着写信求救,而谢昭宁从未想过找她帮忙。 光是这一点就分出高低了。 马车停了下来,谢昭宁撩袍下车,回身去扶谢蕴下车。 谢蕴搭在她的手一步步走了下来,掌柜立即迎了出来,“谢大公子来了,里面请、里面请。” 两人被掌柜迎进门,谢蕴跟随谢昭宁的脚步。 掌柜玩笑道:“大公子这回买什么,我记得府上的生辰还没有到。” “买些小玩意送人,家里的人可来过?”谢昭宁认真地问一句。 “来过,你们二夫人瞧中一副头面,没舍得买,五夫人看好一尊玉佛,还价半晌,我实在是卖不出手,价格太低了。”掌柜如数家珍般开口,顺带瞧了一眼谢蕴。 谢蕴眼眸深沉,不笑的时候,面容冷厉,让人不敢亲近。 掌柜瞧了一眼就挪开眼睛,笑问谢昭宁:“可要包起来?” “嗯,包起来。”谢昭宁点点头,转头与谢蕴说道:“姑母,您可要看些您自己喜欢的?” 谢蕴孤身一人回来的,衣裳是临时置办的,首饰也是老夫人挑着送过去的。 她见状就让掌柜拿些首饰出来,拉着谢蕴过来挑选。 谢蕴凝眸,谢昭宁可真讨人喜欢。 不得不说,她对女孩子很关照。 谢昭宁拉着谢蕴的手往里走,谢蕴低眸,看着那只手,她没有甩开,而是顺着谢昭宁走过去。 两人走入雅间,掌柜将店里好看的首饰都送了进去。 谢昭宁嘀嘀咕咕:“姑母,我不知你的喜好,你自己选,不用担心,我带了钱。” 谢蕴突然问:“你对秦晚晚也是这么好?” 谢昭宁脚步顿住,回身望着姑母,眼睫轻颤。 不知怎地,谢蕴被她澄澈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其他地方。 “姑母是意思是我太殷勤?”谢昭宁也是发虚,唇角抿得发红,脸色显得更白了些,似一块完美的白玉。 应该疏远些? 谢昭宁摸不透姑母的心思了。 荷包 “你是对不熟悉的人都这么好?”谢蕴凝着少女,目光沉沉。 谢昭宁摆手:“不会,我们是一家人呀!” 掌柜在这时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大公子,店里来了些新玩意,您挑一挑?” “不必挑,都拿着,大公子,舍得吗?”谢蕴挑眉,眼中带了几分玩味。 谢昭宁不假思索,与掌柜说都:“听她的。” 掌柜不喜,反而忧愁地看着谢昭宁,这个东家太败家了,遇到好看的女子就这么上赶着。 怎么不将店铺送给人家! 掌柜面上堆着笑,吩咐伙计都包了起来,又问谢昭宁:“您是记账,还是?” 谢昭宁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袖袋,里面几串铜板,她摇首:“记账,下回一起算。” 谢蕴好整以暇地望着少女,面上的笑容却是多了起来,让你好心,全买了去,看你可心疼。 然而,谢昭宁并不心疼,反而提醒她:“姑母,您还是要挑些作为见面礼,给他们的。” 这才是她们今日的正经事啊。 谢蕴哦了一声,意外道:“好侄儿,你还有钱?” “钱给你了呀。”谢昭宁拿手戳戳谢蕴的袖口,“您的钱塞进去了。” 谢蕴:“……”自己忘了,谢昭宁给钱了。 谢蕴冷冷扫她一眼,“这是你的铺子吧,怎地,奸商想骗我的钱?” “怎么就是奸商了,您自己说来买的……”谢昭宁顿了顿,姑母怎么知晓铺子是她的? 谢昭宁雪白的脸上慢慢浮现胭脂般的红晕,“姑母好聪明,您如何看出来的。” “我说都要,掌柜不喜反愁,大约是你经常这么做,败家孩子。”谢蕴嗤笑一声,走近前,抬手捏起谢昭宁的下颚,“谢昭宁,你再这么对其他姑娘,处处留情,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哦。”谢昭宁乖巧的答应下来。 谢蕴许是病了,手有些凉,碰上少女粉嫩温和的肌肤,又有些暖意。 很快,她收回手,道:“秦晚晚揪着你不放,都是你自己作来的,要什么给什么,捧在手心里,人家不缠你缠谁?” 谢昭宁:“……”姑母管得有些多。 她想着解释一句:“姑母,这些是我自己的产业,与家里没有关系,不算败家。” 谢蕴不满意,训孩子:“败你自己的就不算败家?二夫人五夫人喜欢的物什,你要买了送过去?” “您买呀,您不是送见面礼吗?”谢昭宁惊诧。 谢蕴蓦地明白了,原来冤大头是自己。 她冷冷地扫谢昭宁一眼,“我不送,我没钱!” 好个理直气壮的‘我没钱’! 谢昭宁神情茫然,姑母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六个字的。 “钱、你有呀,我给你了呀。”谢昭宁强行压下自己的怀疑,姑母不会是收了自己的钱不想买了吧。 谢蕴闻言波澜不惊,静站片刻,拿手戳着少女的额头,“我为何要送那么贵的?她们见我,都没有送值钱的好东西,我见小的,一人给一个荷包,荷包里塞几个钱,不妥当吗?” “妥当是妥当,就是小气了些。” “我亲手绣的荷包,还小气?” 谢昭宁被耍得团团转,没多想地捉住姑母一双手,摸摸她的指腹,嗤笑一声:“您糊弄鬼呢,您会绣吗?” “我买几个说是我绣的,不好吗?”谢蕴拂开她的手,呆萌的模样似乎又很蠢。 对,是不会说谎、不会骗人。 谢蕴好心道:“今日给你上一课,与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与骗子要扯谎,懂吗?” 谢昭宁干站着没动,呆呆傻傻,但模样后看,像是个漂亮的小傻子。 “走,去买荷包。”谢蕴点到即止。 谢昭宁默默跟上,跨过门槛的时候,小小翼翼地提醒一句:“姑母、那钱是还我吗?” “你就当钱放在马车里,马车被雷劈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谢昭宁:“……” “姑母,您怎么不说我被雷劈了呢?” 气得要死了! 谢蕴又是一声哦,“也可,你就当被雷劈了,记不得钱放在哪里。有钱给秦晚晚用,不能孝敬我?” “您说得好像也对,那、那就当侄儿孝敬您了。”谢昭宁干叹气,玉石铺子一年白干了。 就当作是长这么大,遇到一个女骗子,骗了钱。 事情都过去了。 谢昭宁安慰好自己,掌柜吩咐伙计将东西装上马车,足足两辆马车! 谢昭宁嘴角抽了抽,哪里是遇到一个女骗子,分明是遇到是抽干她血的大骗子。 掌柜询问谢昭宁:“大公子,往哪里送?” “谢府,记得送去松柏院,是府上七姑娘的物什。”谢昭宁无精打采的说一句。 掌柜纳闷:“这是您七姑母?” “对。”谢昭宁点头。 掌柜痛心疾首,“我以为您这么听话,她是您的未婚妻。您这、还是被家里人坑了。” 未婚妻?谢昭宁皱眉,脸色一红,“别乱说,她比我大八九岁十来岁呢。” 掌柜也是吃惊,“您这位姑母瞧着您年轻的。” “是年轻……” 谢昭宁嘀咕一句,:“若不是这么年轻,我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姑母。” 伙计去送东西,谢昭宁爬上马车,坐在姑母身侧,无精打采。 谢蕴问她:“绣坊在哪里?” “您去绣坊买,肯定会被戳穿的,去菜市买,有人会拿着自己绣的帕子荷包去买,您买了以后,那样的绣品是没人发现的,绣坊的太打眼了。”谢昭宁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 谢蕴很满意,抬手捏捏她的脸:“好侄儿,真听话。” “您别喊了,怪别扭的。掌柜还高兴说我有未婚妻了。”谢昭宁蹙眉,撇嘴不悦。 谢蕴好奇,“你怎么回的。” 谢昭宁被坑了一回,心里不高兴,直接说了出来。 谢蕴闻言仿如晴天霹雳,“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谢昭宁不过十七岁,是一个少年模样,兼之是女子,唇红齿白,眉眼秀气,个子高,但瞧着瘦弱。 谢蕴年长些,面容瞧着年轻,虽说不似少年,与花信也相似。 两人站在一起,谢昭宁又听她的话,瞧着也像是夫妻。 谢昭宁怅然若失,“没有,您怎么会老呢,您永远十八岁。我十七,您十八,不老。” 瞧,无精打采,像是身子被掏空了一般。谢蕴好心提醒她:“打起精神,不过三万两罢了。” “何止这个数,两辆马车上的东西呢?”谢昭宁据理力争,竖起眉眼。 谢蕴闻言,微微怔然,“你也小气。” 谢昭宁:“倒打一耙的姑母。” 谢蕴笑了,心情愉悦极了。 马车在菜市停下,车夫将车凳搬下来,谢昭宁跳下马车,抬头去看,身后的谢蕴下车。 “扶我一下。”谢蕴提醒着不体贴的“侄儿”。 谢昭宁长身玉立,穿得整齐,绯红色的衣裳衬得面容皙白,干干净净。 谢昭宁哦了一声,回身去扶着姑母,“姑母,我觉得您不好嫁人。” “为何?”谢蕴不满。 谢昭宁坦诚说:“您这样,和秦晚晚一样,难缠。” 谢蕴眯着眼眸,有些危险,谢昭宁看向她,一脸无辜,“真的。” “谢昭宁,回去后我告诉你祖母,你欺负我,保管打你板子,像上回一样打得你半月下不来床。” 谢蕴气了个半死! 谢昭宁眨眨眼睛,茫然极了,“我去青楼看姑娘才会挨板子的,这回不一样,我又没带姑母去青楼看姑娘,打不着的。” 姑娘、姑母喊了一声,听得谢蕴耳朵疼。 谢蕴咬牙:“走,我带你去青楼看姑娘。” “不去,姑娘你到底买不买、不对,是姑母,姑母您到底买不买啊。”谢昭宁险些咬了舌头,姑母、姑娘都快分不清了。 谢蕴抬脚往前走,谢昭宁巴巴地跟上去。 两人停在一个小摊前面,谢昭宁蹲下来,地上摆着十来个各式各样的荷包,还有几块绣帕。 “荷包怎么卖的?” “一个十五文,您瞧,我绣得看认真了,里面外面的针脚都很干净,一个十五文是最低价了。” “你这里,有十一个,我都要了,你能便宜些吗?” “那十四文一个。” “不成,十三文,你要卖,我全要。”谢昭宁讨价还价。 谢蕴凝眸,一出手就是几万两,这个时候因为一文钱和人家小姑娘讨价还价,谢昭宁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小姑娘红着脸,以一个荷包十三文的价格成交,然后,谢昭宁将腰间荷包里的铜板倒了出来,一个个数。 数了半天,她问对方:“一百四十文可以吗?” “不行,你这穿得也不差,怎么抠抠搜搜的。”小姑娘都要哭了。 谢昭宁却说道:“那不行就不要了。” “别别别,我卖,成吗?”小姑娘眼泪水汪汪,将地上的荷包都捡了起来,塞给了谢昭宁,“您真会还价。” 谢昭宁笑吟吟地将荷包接过来,数了数,十一个。 谢蕴已经没眼看了,扶额叹气,下回知道了,不还价的铺子肯定是她的。 拼命死还价的铺子肯定是人家的。 抠抠搜搜的谢昭宁! 谢昭宁乐颠颠地将荷包塞给谢蕴,“姑母,都是你亲手绣的荷包。” 谢蕴:“……”不提醒会死吗? 除夕 两人满载而归,尤其是谢蕴,空手套了两车首饰回来,将她的屋子都堆满了。 谢蕴回去之际,恰好瞧见谢涵在屋里等她! 谢蕴如常般进门,扫了谢涵一眼:“二哥等我?” “等你,你去哪里了?”谢涵笑吟吟地起身,目光在她身后徘徊一阵,见是没有尾巴,才说道:“你一人去的?” “二哥是想问昭宁吗?”谢蕴开门见山,懒得去说太多的话,她刚带谢昭宁出门,谢涵就找了过来。 谢涵的意思,路边乞丐都知道。 谢涵微微窘迫,但他与谢蕴是亲兄妹,长兄已逝,谢蕴与自己最是亲厚。 “小七,我的意思是,谢家交给我,我会将属于长兄的那份家业给昭宁,待之如亲子。昭宁年幼,如何服众。这些年来谢家的生意一直由我在打理,一直都是不错的。” 谢蕴坐下来,道:“谢家规矩,家业交给长房。” 谢家的规矩延续至今,断了其他房的念头,才有谢家的今日! 若是改了,交给二房,违背先辈的规矩,谢家其他房也会蠢蠢欲动。 谢蕴语气生硬,谢涵不悦,道:“你瞧见谢昭宁的模样,年岁小不说,挥金如土,出入污秽之地,你说我如何放心将我守护至今的谢家交到她的手里。” “那就分家,你将二房应得的那份带走!”谢蕴说道。 “分家?”谢涵勃然站起,怒视谢蕴:“你轻易说出分家二字,母亲在,如何分家,你如此偏单谢昭宁,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谢蕴抬首:“谢家的规矩。” 一句谢家的规矩,让谢涵说不出话来。 兄妹二人僵持下来。 谢涵收敛自己的情绪,“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就分家,你都想着改变略过长房独掌谢家的规矩了。那也可改变母亲在不分家的规矩了。”谢蕴淡淡道。 谢涵气得眼皮子发跳,“谢蕴,长兄死了,本就该轮到我。” “可长房有子嗣。” “那就是个不堪大用的东西。” “二哥,要查账吗?” 谢涵蓦地失声,谢蕴语重心长道:“你这些年来从中捞了多少,二嫂同时管着家里中馈,大嫂不屑与你们很争长论短,但你们不能因为她失去丈夫、昭宁失去父亲,就如此咄咄逼人。” 谢涵不满:“小七,二房给予你什么好处了,这些年来你开口要的东西,我何时不满足你。为了捧你上位,家里付出多少钱。如今登上高位,就开始卸磨杀驴了?” 谢蕴语气微变:“谢家不是你一人的谢家,你不过是代表谢家罢了,这些年陆路水路乃至漕运,谁不给你谢二爷面子,这样的回报,你还觉得不够吗?” 谢家有今日,不是谢涵一人的功劳。谢蕴登之高位,都知晓她出自江州谢家,谁不给江州谢家方便。 谢蕴与谢家不过是互利共赢罢了。 谢涵面生怒气:“我是你亲哥哥!” 谢蕴面色如旧:“谢昭宁也是我的亲侄儿!” 谢涵气了个半死,冷冷地望亲妹妹了一眼,道:“小七,我以为我们是亲兄妹,你会帮我,可我没想到,亲兄妹竟然比不上乳臭未干的小子。” “二哥,这些年来我念在母亲的份上,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你希望我瞎了一双眼?”谢蕴也是无可奈何。 二哥二嫂一个管着外面一个管着家里,谢昭宁占不到一点好处,二哥竟然还觉得自己偏心长房。 谢涵太不知足了。 谢蕴的行为落在谢涵眼中,就是偏帮长房。他有能力带着谢家更上一层楼,家主之位就该是他的。 兄妹二人不欢而散,谢涵气得甩袖离开。 很快,老夫人闻讯而至。 “你们兄妹吵上了?”老夫人忧心忡忡,谢蕴扶着她坐了下来。 母女二人坐下来,谢蕴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醒道:“母亲,二嫂管着家里中馈,我本不该说什么。这些年来她做假账贪墨,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闻言,老夫人面色微变,先是叹气,而后说道:“家和万事兴,如今的谢家,很不错了。” 谢蕴是难得的人才,谢家仰仗她,越上江州第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家里的事情,都是小事,不值得伤了感情。 谢蕴嘲讽,“是吗?那长房呢?” 就是因为母亲的纵容,让二房夫妻越发贪婪,肖想家主的位置。 “长房如今不好吗?等昭宁弱冠,谢家就交到她的手里,二房自然会退下去。至于你说的贪墨,就当是给她二房的补偿。”老夫人说得理所当然。 谢蕴有些疲惫,道一句:“您以为二房是算盘珠子,您拨一下,她们动一下?就不会肖想自己不该得的?你以为二哥会让将谢家给长房?” 谢涵如今在谢家是老大,在外又是谢相的嫡亲兄长,心思活络,怎么会甘心在谢昭宁之下。 谢蕴眼中神色莫测,老夫人静静地看她许久,道:“你二哥说了,他不争!” “他说不争?他让我回来,就是为了家主的位置!” 老夫人缄默,没有意外没有怒气,叹道:“你长兄若是活着,哪里有今日的局面!怪也怪昭宁太过优秀了。” 两人都是生意上的好手,但凡谁差一些,失了平衡,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闻言,谢蕴面色上有一瞬间的凝滞,“按照家中规矩来,我累了,您去休息。” 老夫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好似看着在两人之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更像是两人就这么争下去,谁赢了,她就支持谁。 谢蕴望着屋里堆积的首饰,一时间,心里五味杂。 **** 落了一场雪后,冰面上的冰更厚了,河面上无人敢下河。 转眼来到除夕,谢家六房人都回来了,家里晚辈十多个,谢蕴一人送了一个荷包。 只谢昭宁的荷包与旁人的不一样,针脚更为密集,是一朵牡丹花。 谢昭宁:“……”我也戴不出去! 收下礼物,谢昭宁塞进自己怀里,高高兴兴地朝着对方道谢:“谢姑母!” 谢蕴抬手,指腹拂过她的唇角,毫不客气地在她粉嫩的小脸掐了一把:“这可是我亲手绣的!” 谢昭宁笑笑不语,心里在想我信你个鬼,你对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送过见面礼,一家人坐下开席,男女分开,谢昭宁代表长房,就坐在了长辈席上,恰好与谢蕴比邻。 谢涵瞧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尤其是冷冷清清的谢蕴会主动去掐谢昭宁的脸蛋,他很是不快,提醒谢蕴:“小七,昭宁就快弱冠,也不是孩子了。” 男女有别,你再掐人家也不合适。 谢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修长的指尖掐着酒盏,笑吟吟地饮了一口,可笑意依旧无法遮掩眉眼的清冷。 她不回答,谢涵就十分尴尬,他轻咳一声,端起酒也喝了一口。 被掐了一回的谢昭宁像是无事人一般吃自己的。 大夫人看着孩子,又看看自己的小姑子,感觉哪里不对劲。 除夕宴上,和乐融融,长辈怜爱,晚辈讨喜,倒也十分高兴。 老夫人最高兴,女儿一走就是十多年,难得回来陪她过年,高兴得多喝了两杯酒。 最后老夫人喝多了,婢女搀扶着回去了,谢昭宁却屁颠地跟在谢蕴后面。 谢蕴意外:“你跟我做什么?” “姑母,您守夜吗?” “不守。” “您要去睡觉?” “不睡,你到底做什么?”谢蕴意外,她不去找她娘,跟着自己做什么。 谢昭宁望着姑母:“我娘不守夜,往年就我一人,我们也算熟悉了,不如我们一起守夜?” “我们很熟吗?”谢蕴反问一句,一颦一笑,眉眼冷淡。 少年人一袭红袍,衬得肤若凝脂,唇色红得如同抹了口脂,谢蕴望着她的唇角:“抹口脂了?” “江州不兴此风,没抹,外面冷,您去我院子里坐坐?”谢昭宁冻得缩着肩膀,朝小厮看了一眼,小厮随后就走了。 谢昭宁走近姑母,“我备了好酒,我们一道围炉饮酒,守夜也好。” 多年来,就她一人守夜,难得有了相熟的人,好歹拉一把。 谢蕴冷笑:“你二叔说了,你要弱冠了,不是孩子,我二人守夜不合适,你若是个小姑娘,我带你上床都可以。” “您、您……”谢昭宁羞红了脸,凶狠地瞪她一眼:“您注意些言辞。” 谢蕴不理会她,转身走了。 少年人没找到守夜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姑母走远了,想起漫漫长夜,她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 “姑母、姑母……” 黑夜下,少年人的声音格外大。 二房的谢涵夫妻听到声音,二夫人不满,道:“可真是一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若是一起守夜,你妹妹的心更偏了。你想想办法啊,难不成就这么让长房继承谢家?” 如今的谢家,可不是十多年前的谢家了,还有着谢相谢蕴的人脉。 这么大一块肥肉,谢涵怎么甘心还给谢昭宁。 谢涵面色凝重,“我知道怎么做了。” **** 谢昭宁追上谢蕴,伸手去拉着她的手腕,撒娇道:“姑母,您今晚收留我。” “也罢,就当你还了你三万两。”谢蕴故作哀愁。 一夜换三万两,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了! 守岁 谢昭宁自从有记忆以来,都是一人守岁。大夫人不准她去老太太跟前,害怕暴露身份,自己也不陪她,多年来一直都是她自己过除夕。 屁颠屁颠地跟着谢蕴进入松柏院,小厮也将备好的酒送过来。 跨入小院的时候,漆黑的夜空中绽开烟火,火树银花之美,照亮夜空。 小厮谢含说一句:“旁的府邸都买了烟火,二夫人都不舍得。” 谢家是二夫人当家,老夫人惯爱听她的,久而久之,她在府里说一不二。过年高兴,寻常人家都会想着家里热闹,买些烟火庆贺新年。 二夫人说家里开销太大,免了烟火。 谢昭宁习以为常,安慰小厮:“旁人家放了,你不也看到了。” 谢蕴止步,身形曼妙,黑夜下面容隐在黑暗中,听到小厮的话后,她问谢昭宁:“家里的事情,你都不管?” “不方便管,我娘身子不好,也不乐意管。她不敢薄待大房,至于放烟火的事情,我也不爱。”谢昭宁警觉,不愿得罪人,二夫人愿意树敌,她也乐见其成。 空中的烟火瞬息散开,万束灯火仿佛被黑暗遮掩,仿若什么都没有留下! 谢蕴听了少年人的话,示意小厮离开,而后,她又问谢昭宁:“家中的账,可知?” “知又如何?”谢昭宁怅然一笑,偏首望着姑母清冷的侧颜。 黑夜的风拂来刺骨的冷意,她的视线定在了谢蕴的面容上,眉眼昳丽无双,一瞬间,黑夜下的美人美得不像话了。 谢昭宁心口一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瞬挪开视线。 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蕴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而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很聪明。有证据吗?” “姑母,我是长房长孙。”谢昭宁无奈至极,“您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该知晓我娘不管事,老太太喜欢二婶娘,二房做的账目一眼就知晓有问题,谁敢说呢。” 二房是嫡出的,又有谢蕴这个丞相妹妹,大房不出头,就没人敢说她们一个不对。 谢昭宁不会主动出头的,只有接了家主之位,才可清算旧账。 谢涵是长辈,她是晚辈,硬碰硬,旁人会说她不对。 谢蕴沉默了,谢昭宁的处境确实不好,若她真的男儿,硬碰硬也可,她有太多的软肋与顾忌。 此时江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开始放烟火了,一阵接着一阵,站在高楼,倒是可一饱眼福。 两人进入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歇下了,婢女们围坐一团,热情地搬来炭火,围炉烤火说着话。 炭上放了些橘子地瓜,还有谢昭宁带来的酒,一人分了一杯,言笑晏晏,热情似火。 酒过三巡,婢女们都退下了,谢昭宁托腮看着烤炉上的橘子,眼皮一点一点往下沉。 朦胧之际,一双手伸过来,掰开橘子,递给她一块,“困了?” “姑母,你是怎么过中秋的?”谢昭宁伸手接住橘子,扭头看向谢蕴。 雕花窗外的夜色沉沉,屋内炭火旺盛,谢昭宁眼眸微眯,朦胧黯淡光景下,衬得姑母高高在上,她笑了一声,觉得眼前人身上失了那重重烟火气息。 谢蕴闻言,剥橘子的动作顿住,她想了想,“多是自己一人过,或者入宫伴驾。” 没什么可说的。 谢昭宁自顾自开口:“我有记忆以来,每年除夕,她都不开心。我想她是在想阿爹了,前些年舅舅来过,想带她回去嫁人。祖母不答应,搬出你来拒绝。后来,她与祖母之间的关系更不好了。” “我对阿爹毫无记忆,她们说我五岁的时候发高烧,烧得不省人事,醒来就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姑母,她在我身上蹉跎了太多时间。” 谢蕴听得心口一跳,“你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了?” 谢昭宁微醺,眼眸中闪着水色,点了点头。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谢蕴感觉奇怪,揉揉鬓角,谢昭宁五岁的时候,她已经离开谢家了。但家里的事情,她一直都知晓的。 没人说谢昭宁告诉失去记忆。 谢蕴心口不宁,随意吃了瓣橘子,谢昭宁认真地望着她:“不算大事,五岁本来就小,你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吗?” “记不得了。”谢蕴豁然开朗。 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若不然谁会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 两人抛开话题,谢昭宁将凳子搬到谢蕴的身侧,想着就靠上她的肩膀,困得闭上眼睛,“姑母。” 她愿意靠着,谢蕴也不拒绝,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我想带你去京城。” “我阿娘怎么办呢?她不会走的。”谢昭宁嘀咕,对于母亲,她也是没有办法,劝说很多回,母亲依旧将自己关了起来,想方设法让她接任家主的位置。 谢蕴说不出话来了。 炭火啪嗒作响,谢昭宁睡了过去,谢蕴也没有喊她。 谢蕴不懂大嫂的执念,谢家姑娘的身份不好吗?非要去争夺谢家家主的位置,害了谢昭宁一辈子。 谢昭宁睡后小脸红扑扑,乖巧的歪靠着谢蕴,呼吸绵长。谢蕴握住她的双手,低叹一声,在规矩面前,衬得她们如蝼蚁一般脆弱。 谢蕴看着自己手中的双手,手指修长,撸开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掌心贴着那截手腕,她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触感。 柔软、细腻! 谢蕴在官场浸淫多年,知晓谢昭宁这样的女孩聪明不说,美貌无双,是联姻的最佳人选。 她在,谢昭宁会嫁一个好人家! 可命运面前,谢昭宁被推着走,自己都选择不了。 谢蕴在想,自己若是这样的命运,那该怎么做? 绞尽脑汁去想,要么违背自己的母亲,要么就这么无情无欲地走下去,成为一家之主。 谢家家主的路不好走啊! **** 初一这日,秦晚晚来拜见姑母,谢昭宁在松柏院睡下了,她一睁开眼睛,对方就站在自己的床榻面前,吓得她险些从床上跳了起来。 “表哥,你怎么才醒?”秦晚晚温婉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伸手想去捋一捋她的碎发。 她一伸手,谢昭宁羞得脸红,抱着被子大喊一声:“姑母!” 门外的谢蕴好像没有听到,手中把玩着一盒奶糖,语重心长地说婢女说道:“她每回这么来,你们大公子还要名声吗?” 婢女纳闷:“她们打小就是这样的。” 谢蕴嘴角勾了些笑容,抬首望着浮云,打小就是这样? 她往嘴里塞了个块糖,里面传来谢昭宁的求救声:“姑母、姑母……” 喊姑母有什么用。 姑母是长辈,又不是情敌! 谢蕴转身走进去,秦晚晚趾高气扬的站在床榻前,痴痴地望着谢昭宁:“阿宁,你初五陪我去赴个诗会。” 谢昭宁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去,我有很多事要去办的,你大年初一就跑我家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和我阿娘一道来的。”秦晚晚语气波澜不惊,并不觉得哪里错了。 谢昭宁吐血,眼瞅谢蕴走进来,掀开被子就下床,一手扯过谢蕴挡在自己身前,“姑母,她一个女子就跑我房里来,不懂规矩。” 秦晚晚在秦家受宠,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做事随性而为。 谢昭宁从小就与她说道理,男女有别,别往她房里闯。 道理说了无数,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谢蕴挡住了秦晚晚的视线,她只窥见了谢昭宁一头披散的秀发。谢昭宁昨夜睡下了,长发拆散,如绸缎般披在自己的肩膀上,小脸粉妍,一时间,雌雄莫辨。 谢昭宁扯着姑母的袖口,小手继而握住她的手腕,救命似的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秦晚晚,我姑母规矩多,你别乱来。” “你怕什么,我来找你说话罢了,我又没说什么话。”秦晚晚理直气壮,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自己就进来与表兄说两句话罢了,哪里错? 谢蕴被谢昭宁抓的手腕疼,“谢昭宁,我手疼。” 谢昭宁忙又松开,扯着她的袖口,“姑母,让她走,我要换衣裳,我头发还没束呢。” “秦姑娘,你听到了,她要更衣洗漱,你不好待在这里的。”谢蕴也是无奈至极,江州不比京城,女儿家被宠得没边了,在京城,就算是公主也做不出这等事情。 秦晚晚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前告诉谢昭宁:“我在外面等你。” 谢昭宁:“……” 门关上后,谢昭宁烦躁的抓起桌上的摆设,狠狠地砸向门,眼中出现一抹狠厉。 少年人露出烦躁的一面,面容凛然,如同宝刀开窍一般露出锋芒。 谢蕴俯身在床沿坐下,好整以暇地问她:“你想摆脱秦晚晚吗?” “姑母有办法?”谢昭宁皱眉。 少年人一袭寝衣,赤脚站在地上,身形单薄得厉害。 谢蕴说:“有办法,但是你阿娘必然要伤心的。” 这件事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秦晚晚自己放弃谢昭宁。 谢蕴又说:“要么是你娶了秦晚晚,要么是你让母亲伤心,你选一样!” 绑架 秦晚晚守在门外,谢昭宁爬窗跑了,溜之大吉。 今日初一,应该去舅父家拜年。趁着秦晚晚在谢府,谢昭宁反向去了秦家拜年,两人便也错开了。 等秦晚晚意识过来回府的时候,已是午后,谢昭宁从秦家离开,去找同窗玩了。 秦晚晚气得回家砸了东西。 初二这日,谢昭宁在家休息,推了同窗的筵席,自己屁颠屁颠地跟在谢蕴身后。 “姑母,你说你帮我的,你怎么帮?” “还没想好。” 谢昭宁跟在她身后许久,从东院走到北院,遇到谢昭玉。 谢昭玉嘲讽一句:“长兄巴巴地跟着姑母,我还以为你是她的儿子呢。” 谢蕴止住脚步,望向二侄儿:“你怨气很大?” “姑母说笑了,侄儿怎么会有怨气?”谢昭玉面色紧绷,险些下不来台。 谢蕴才不去管他半点儿的自尊心,回他一句:“没有怨气,你阴阳怪气做甚?你想跟就跟,不跟就滚。” 官船沉了,江州的地方官都不知道谢蕴回来了,她才偷得半日闲,等过几日,消息传出去,她就有的忙了。 眼下最听不惯阴阳怪气的话。 谢蕴不给谢昭玉一分颜面,羞得谢昭玉满面通红,架不住跌面子,转身就走了。 谢蕴道一句:“宠坏了,年轻气盛。谢昭宁,你的对手可差了。” “我的对手不是他,是二叔。”谢昭宁微微眯了眼眸,静静地看着恼羞成怒的二弟,道一句:“姑母,他有父母撑着,自然爱耍小性子。” 父亲去世,母亲对她不管不问,自她懂事起,母亲就告诉她,家主之位是她的,她必须要夺过来。 这个念想似乎成了母亲最大的执念,不死不休。 谢蕴没说话了,视线落在少女身上,面上有几分怜悯。 谢昭玉自己跑了,谢蕴去园子里走动,谢昭宁锲而不舍地跟着。 两人进了园子,遇到二夫人与江州其他夫人们说笑。谢蕴与谢昭宁对视一眼,谢昭宁拉着谢蕴躲到树后。 来了五六位夫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二夫人。 二夫人穿戴华丽,衣裳华美,眉眼带着得意的笑,口中说道:“昭玉的亲事还要等在他长兄成亲后再说。” “府上大公子的亲事不是和秦家有约定吗?” 二夫人呵呵笑了,“大公子不乐意呢,这件事啊还得多磨一磨。” 说完,她看向一个穿着品竹色衣裳的夫人,“我倒是喜欢你府上的幺女,你怎么不带过来呢。” 谢蕴皱眉,谢昭宁说道:“这是江州布商赵漾的夫人,幺女是府上的庶女。” “庶女?”谢蕴轻轻出声,已然很是不满了,谢昭宁虽说是白身,将来会是谢家的家主,有她在,谢昭宁的身份水涨船高,娶个庶女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了。 谢昭宁没说话。 赵夫人听了二夫人的话后,眉开眼笑,说道:“夫人说笑了,小女哪里配得上大公子呢。” 其他人也掩面笑了,气氛颇是和乐。 树后的两人面色凝重,尤其是谢蕴。 谢蕴浸淫官场多年,二夫人的把戏,压根瞒不过她。 谢昭宁本就没有父亲帮衬,若再没有岳家支持,怎么和谢昭玉比。 这一招,太狠毒了。 谢昭宁倒是心平气和,玩笑道:“配不上大公子,那就配二公子,甚好呀。” 夫人们不断恭维二夫妇,夸赞谢昭玉年少有为,江州翘楚,将来大有所为。 谢蕴问道:“谢昭玉可考乡试了。” “去了,没过!若不然,就是秀才了。” 谢蕴:“这算哪门子的翘楚?” “她们口中的翘楚罢了。” 两人心意契合,赞同这个说法。 树很好的掩藏两人身影,谢昭宁贴着谢蕴的肩膀,手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肢,掌心贴着腰间玉带。谢蕴下意识低头,瞧见了自己腰间的手,有些异样,但她还是没拒绝。 几位夫人的话真不少,二夫人似乎想极力促成谢昭宁与赵家幺女的亲事,言谈间极力夸赞对方。 谢昭宁无动于衷,谢蕴已然不悦了,她站起身就想出去,吓得谢昭宁伸手抱住她:“姑母,别生气。” 她的亲事由自己做主,二夫人算什么东西,何必生气。 “放手。”谢蕴的声音已然冷了下来,神色蕴怒,“我还是谢家的人呢。” 二夫人这么做,当老夫人当大夫人乃至她,都是死人了。 谢昭宁惯爱忍气吞声,她不同。 两人拉扯,谢蕴推开谢昭宁,谢昭宁被推得一个踉跄,脚下滑了下去,手中还拽着谢蕴的袖口。 谢蕴被拽倒,直接压在了谢昭宁的身上。 远处的夫人们听到动静,看了过去,瞧见了躺在一起的两人,二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张口说道:“时辰不早了,夫人们去用膳,我去瞧瞧哪些不懂事的婢女在玩闹误事。” 各家夫人们不识谢蕴,也没有看到谢昭宁,当真以为是小婢女们嬉笑打骂,听话的离开了。 二夫人匆匆走过去,瞧见了倒在一起的两人,又惊又惧,“你们在做什么?” 谢蕴气个仰倒,对方还敢来兴师问罪,她从谢昭宁身上爬了起来,面色肃然:“我竟二房可以做大房的主,可以给府上长孙定下庶女的亲事。二嫂,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以为你是谁,大嫂在,你不过是代管中馈罢了。怎么,你是长孙的母亲吗?谢家未来的家主由你拿捏不成。” 谢蕴本就清冷,此时面带怒色,言辞犀利,说得二夫人脸色发白,“你、你胡说。” “胡说?我并未耳聋昏聩,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蕴拂袖掸掸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添一句:“我是不是也可以做你们二房的主,给二公子配一个乞丐为妻。” 你敢动谢昭宁的亲事,我就敢给谢昭玉娶破庙里的乞丐。 谢蕴一番话,冰冷无情。二夫人一动不动,脑海里神经绷紧了,谢蕴说到做到。 谢昭宁从地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掸去身上的灰尘,就被姑母逼人的气势吓住了。 谢蕴眉眼冰冷,玉姿天成,清冷疏离得让人不敢直视。谢昭宁站在她的身侧,如同一块璞玉,温润通透,低调得无人在意她。 二夫人浑身发抖,下意识屏住呼吸,“那是你的亲侄儿。” “说得也对,大公子不是你的亲侄儿。”谢蕴淡淡地说一句,走近一步,逼近对方:“二嫂,我若插手谢家的事情,你的一层皮都得扒了。我不插手,不代表我是傻子,可以任由你糊弄。我可以让赵家在江州消失,也可以让二哥休妻再娶。” 二夫人吓住了,一句话都不敢回,脸色惨白。 **** 初二日过后,二夫人就病了。 到了初五这日,谢蕴出门,没有带谢昭宁。谢昭宁去铺子里走动查账,二夫人一病,她也轻松了许多。 谢家的生意遍布江州,这些年来渐渐往各地发展,俨然成了江州第一。 从铺子里出来,秦家的婢女匆匆来找她,“表公子,我家姑娘不见了。” 谢昭宁神色淡淡,声音清冽干净:“多半是去了其他地方玩儿,你们去多找找。” “表公子,这回不是玩笑。”婢女急得要哭了。 谢昭宁头都不抬一下,“哦,原来你们以前是开玩笑啊。” 婢女拉着她的手:“表公子,真的、真的,您去找找,奴婢求您了,她和府上七姑娘吃了一盏茶,就不见了,谢家的人也找不到七姑娘。” 听到谢蕴的名字,谢昭宁的面色终有几分动容了,“带我去。” 谢昭宁带了三五个小厮匆匆跟上婢女。 谢蕴与秦晚晚进入一间茶肆说话,等了半个时辰,婢女进去查看,不想,整间茶肆都没有两人的身影。 赶到茶肆门口,不及下马就有一个小乞丐跑来,往谢昭宁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谢昭宁忍着心惧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带一万两去城南破庙。 谢昭宁:“……”这是被绑架了。 谢家在江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万两不算多,片刻间就凑到了。谢昭宁让人去谢府秦府传话,就说出事了,派人去城南破庙救人。 她自己则带着银子赶过去。 赶到破庙时,已近黄昏,谢昭宁翻身下了马背,未及多想就跑了进去。 破庙里光线不好,谢昭宁放眼去看了一圈,最后在神像前看到被捆在一起的两人。 绑匪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后面还跟一个瘦成竹竿的男人,两人挡住秦昭宁的视线。 “钱带了吗?” “带了,一万两。”谢昭宁望向昏迷中的谢蕴,心蓦地揪了起来,眼神凌厉,“你敢动她一下,我会让你们从江州城消失。” 胖子皱眉,似乎是不高兴,“一万两救一个,你带哪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