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只想走剧情！》 第 1 章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穿着光鲜亮丽的人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流着，绚烂的灯光奢华而贵气，不时有侍者在其中穿梭，看上去热闹而盛大。 悠扬轻盈的音乐顺着风飘过来， 对面的高楼上，苏年站在窗前，垂着眼居高临下的观察着宴会情况，又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耳麦里传来分不清男女的电流恭敬汇报声， “林归宿已经出发，预计二十分钟抵达。” 苏年嗯了一声，语调冰冷， “通知陈白民上来。” “是。” 苏年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灵动的眉眼间带着恐惧和敬畏，连呼吸都屏着，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户倒影看他， 青年长长的银发被高高束起，瞳孔幽深灰暗折射不出光，吞噬心跳无法呼吸，她不会忘记刚刚第一次见面时，被那双毫无情感温度的冰蓝色眼眸看了一眼后如坠冰窖、心脏骤停。 从后脑窜起的遍布全身寒意让她不敢看第二眼。 ——001，在基地内极为神秘，之前一直负责阿尔法星域，手段冷酷诡谲，从未失手，刚被调回帝星，但更多的，就不是她有资格知道的信息了。 苏年垂着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对面熟悉的场景，在心里大大叹了口气， “系统？” 【宿主，我在。】 看来他是真的回来了。 他，苏年，一个平平无奇时空修复实习生，接的第一份任务就是在本书中扮演一位从小就被大反派培养、洗脑、改造，因此对大反派忠心耿耿的头号人形兵器。 主要工作就是追杀主角团，并在适当的范围内放放水，让主角团的人合理逃生。 别的不说，就说如何让他们合情合理又不遭怀疑的逃脱，就耗费了苏年不少脑细胞，但系统承诺了，只要他完成任务，就奖励他十位数的奖金和位置随便挑的大别墅一栋。 十位数啊！！！ 这辈子银行卡余额都没超过五位数的苏年二话不说立刻同意。 为了巨额奖金，他是勤勤恳恳工作，兢兢业业扮演，积极奔赴在死亡第一线。 最后终于领上便当闭眼的时候苏年内心无比满足。 他都想好了，等任务完成后这十位数的奖金要存起来吃利息，他还是要继续工作的。 然后是大别墅，市中心太吵了，大别墅还是环境清幽的半山腰比较好。 苏年万分肯定，在金钱的诱惑下，自己那是爆发了巨大的潜力。 充分发挥爱岗敬业吃苦耐劳的员工精神，翻来覆去将剧本看了无数遍，吃透了人设，背熟了任务，连台词语调都无比完美，认认真真完成每一个剧情任务，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没有。 堪称呕心沥血。 可是为什么—— 就单单他出任务的世界出问题了呢？ 苏年简直欲哭无泪，所幸系统承诺了：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导致任务世界重启，原先承诺的任务报酬翻倍。 对着翻倍的奖金数了半天手指头，他双眼放光，二话不说立刻动身回到了这个世界。 迟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不就是重来一次吗，没关系，都通关过一次了，他熟！ 上一世为了更好的融入世界，吃透人设，他直接婴儿开局，这一世为了节省时间，他选择了回到剧情开始时。 看着对面热闹的场景，再看看身后恐惧恭敬的女人，他明白自己回到什么剧情点了。 ——设计并绑架男主林归宿。 林归宿，本书的男主角，全星际最大军工集团的总负责人，各军团最主要的军火供应商，手底下有六位数的大型研究院，他的手里掌握着最新科技的武器图纸。 这样一个有威胁的人，偏偏又和各方势力交好。 此次苏年的任务，就是绑架他，从他手中夺得最新式的武器图纸。 但林归宿本人极其谨慎，而且身边的安保力量也非常强大，这么多年来，林归宿能手握金山始终安全，足以说明接近他的难度。 为了行动顺利，任务一下达，基地迅速收集了林归宿的所有资料，并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一个各方面都及其吻合其心理预期的女人，用来接近林归宿。 “笃笃笃——” 大门被敲响，苏年侧过头，身后的女人立刻明白，打开门，门外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不停的擦拭着额头的汗，看上去气喘吁吁， 女人侧过身子，中年人进来后她看了眼门外，将门关上，微微一笑， “陈先生。” 中年人陈白民将手绢收起来，还有些气喘，见苏年转头看过来，眼底露出心有余悸的恐惧来，不敢看他，瑟缩着小声道， “林归宿背景雄厚，要不下次……” 在苏年俯视压迫的目光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额头出现细汗，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改口， “我，我只能替你们引荐林归宿，其他的不能保证。” 苏年嘴角勾出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来， “可以。” 陈白民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转而看向今天的主角，不远处眉眼灵动的年轻女人。 她气质飒然又夹杂着慵懒，矛盾又吸引人，就连声音都是特殊的烟嗓，不得不承认，起码从外表上看，极有欺骗性。 不过他可不敢忘记自己被她绞杀时差点窒息死亡的痛苦。 陈白民幻痛的揉了揉脖子， “这她和我长得也不像啊。” 苏年头也没回：“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按照计划，年轻女人的身份是陈白民远在偏远星球的妹妹，苏年是陈白民为她聘请的私人保镖，接近林归宿的任务主要由年轻女人完成，苏年负责情报接应和后续工作。 两人耳麦里传出林归宿即将抵达的汇报，紧接着，不远处的路口出现一辆低调的黑色私人飞船，正悬浮停在平台上，被接引着落下。 苏年盯着下方。 很快飞船门打开，一行人出现，被众人簇拥着，站在首位的男人穿着一身特制西装，身形高大，三庭五眼极为优越，眉骨深邃，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气场，四处巡视了一圈，被侍者恭敬的引领着进入宴会。 透过窗户能清楚看见不少人看见林归宿出现后，都纷纷上前，笑容格外热情。 陈白民目光询问地看向苏年，苏年看了眼时间， “走。” 苏年转身，三人离开朝着宴会而去。 被苏年威胁的陈白民家里是做飞船能源生意的，曾经历史辉煌，和林归宿的爷爷还能论的上一些交情。 但是近些年来，由于新能源的发现，陈白民的家族有了逐渐衰退的迹象，为了保住家族地位，陈白民凭借着稀薄的旧情几次三番想要抱上林归宿这个大腿。 可惜几次都无功而返。 如今，在苏年的死亡威胁下，陈白民明白自己是彻底和林归宿这颗大树无缘了，还会结仇，为了活命，他只能转换抱紧苏年他们以求生存 陈白民找林归宿的次数挺多，不少人都习惯了，都看他的笑话。 这也是苏年找到陈白民的原因：不会让人起疑。 如今看见陈白民又带着两人来了宴会，不少人都用杯子挡着脸看他的笑话，对他身后的两个新面孔也好奇的看了几眼， 陈白民对这些目光已经习以为常，径直带着年轻女人和苏年，就满脸笑容的朝着林归宿方向而去，大老远就听见他热情的寒暄， “林董，真是好久不见。” 不少正和林归宿寒暄的人被陈白民胖胖的身子用力一挤，就挤到了外面，目瞪口呆的看着姓陈的热情的握着林归宿的手上下摇晃，笑容满面， “你说你这回来也不说一声，您看这样，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在星海湾顶层摆一桌，叙叙旧。” 林归宿沉稳依旧，商业而客气， “叙旧就不用了，研究院这段时间比较忙。” 谁不知道你除了公司就是研究院，人生里估计就剩下工作了，整一个工作狂魔。陈白民在心里嘀咕着：“工作忙，理解，理解。” 他赶紧点头，满面笑容，转而介绍身边的女人，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 “林董，这是我妹妹，听说您的科研院最近缺人，您看……” 林归宿笑意不变，目光在年轻女人身上定了一瞬，看了眼她身旁默默无闻的苏年，又滑落回来，多看了她两眼，探究而审视， “陈小姐是军工系毕业？” 年轻女人眉目自信，神采飞扬，带着疏朗明媚的骄傲:“我毕业于第一军事大学爆炸工程科。” 第一军事大学是排名前三的顶尖大学，这样看来，能进入里面的都是凤毛麟角，天之骄子，林归宿肯定的点点头，女人自信自荐，林归宿又问了几个专业性的问题都被对答如流。 陈白民两眼转圈的听两人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几分钟后，两人终止了谈话，林归宿目光也从年轻女人身上滑落，落在后面始终沉默的苏年：“这位我怎么从没见过？” 陈白民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归宿会注意到苏年，赶紧做了介绍，在陈白民说话期间，林归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苏年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青年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长长的银发被束成马尾，冰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听见动静，掀起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 虽然收敛了大部分气势存在感并不强，却依旧能从举手投足中察觉到骨子里藏起的危险和冰冷。 陈白民介绍完后，本该冷漠忽视的林归宿却冲苏年举起杯子：“但我对苏先生更感兴趣些。”他盯着青年，语调有些暧昧，“苏先生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啊？ 陈白民愣住了，年轻女人茫然地看看林归宿，又看看让自己畏惧的苏年，半天张大了嘴。 第 2 章 苏年不懂语气暧昧不暧昧，这属于他知识盲区，他只觉得林归宿的反应不对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抬起头，正对上林归宿黑沉的眼，含笑又深沉的眸子紧锁着自己， ……周围的视线好像也不对劲，不少意味不明的眼神流连在自己身上，怪怪的。 他沉默一瞬， “系统，林归宿没问题吧？” 系统：【经检测一切正常哦宿主。】 但上一世好像没这事啊。 苏年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林归宿对三人态度及其冷漠，擦肩而过，脚步都没停留。 【宿主，世界重启会导致数据库发生一些变化，有可能会出现无法预料的变故和改变，这都是有概率发生的事。】 “对我的任务有影响吗？” 【没有影响，宿主任务照旧。】 没影响就行。 陈白民也不知道是该夸姓林的是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怎么会注意到苏年，尤其是这似是而非的语气，他鼓起勇气心里直发颤的小声提醒， “林董，那个……您是不是邀错人了。” 林归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年轻女人，陈白民脸上的期待都要溢出来，就听见声音：“陈小姐确实很优秀，只是很抱歉，我们科研院已经满员了。” 不是，满员了你刚刚还考察那么久。 陈白民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上不来。 林归宿视线再次落到苏年这，继续刚刚的话题：“苏先生今晚有时间吗？” 一片寂静，半天才听见苏年一句， “有。”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少人探头观察这里，苏年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怪异了，陈白民更是哆哆嗦嗦不敢提醒。 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林归宿笑着点点头，举起酒杯对着苏年抿了一口酒，随后贴心地带着下属到了另一边， 陈白民视线一直随着林归宿转，要不就是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自己身旁的两人。 总觉得看上一眼，下一刻脖子就会凉飕飕的，时刻都会和脑袋分家。 年轻女人站在苏年身旁，这里人多口杂，不便交流，她只能顺手从侍者的托盘上拿过一杯酒，摇曳着挡住脸，眼神问询苏年，苏年神情冷漠，年轻女人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管姓林的是什么想法，都绝不可能占到001便宜的，不如提前担心姓林的会不会惹怒了001变成一堆尸体吧。 这次的任务，怎么说呢…… 失败了，又没完全失败。 显而易见，林归宿对专门为他准备的年轻女人并不感兴趣，相反，并不在计划内的是苏年却反而引起了对方注意，这样一来，她就没有了进一步接近林归宿的机会。 但是，苏年有。 虽然不知道林归宿为什么会突然注意到苏年，并发出邀请，但终究是和林归宿搭上了线。 如今任务的重心落在了苏年身上。 年轻女人看着苏年的身影，又想起他的手段，心底重重一跳不敢再想，她的掌心出了汗，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失败了！ 想起基地的手段，她呼吸无法抑制的乱了几息，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苏年始终垂着眼，耀眼暖色的灯光从上方垂下，倒映在冰蓝色的眸子里也无法融化眼底亘古不变的冷漠，他神情上看不出变化，只是声线平静的安排， “宴会结束后你和陈先生先回去。” 年轻女人低低应了一声。 苏年视线落在被众人簇拥奉承的林归宿身上，站在灯光下，灯光勾勒出他线条锐利清晰的轮廓，看上去沉稳而凌厉。 此时正和众人说着什么。 苏年脑海中想起关于林归宿的相关信息。 实际上，他和林归宿之间的关系并不普通，为了合理的让男主角林归宿从他这个头号人形兵器手中逃脱，他和林归宿之间就有了其他纠葛。 他们曾经是儿时挚友，发誓要誓死保护彼此的人。 上一世，苏年直接婴儿开局，三岁时，父亲为了救战友死在战场上，母亲接到消息后受不了打击去世，而这个战友，正是林归宿的父亲。 为了报答苏年父亲的报答恩情，林父回来的第一件事将小苏年带回家，在林家，苏年认识了比他大三岁的林归宿。 苏年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林归宿有多冷漠，因为和父亲关系不好，所以小林归宿同样漠视被父亲带回来的苏年，当时的小林归宿简直就是自我封闭到了极点。 拒绝来自外界的一切靠近和交流。 为了达成剧情上轻飘飘的儿时羁绊成就，苏年充分利用自己的年龄小优势，每天傻乎乎的，磕磕绊绊笨拙的刷着冷漠自闭儿童好感度，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这块坚冰融化。 从那以后，被承认的苏年成了林归宿认定的庇护对象。 就这样，两个孩子一起生活了十一年，随着时间流逝感情也越加深厚，彼此之间亲密无间，林归宿彻底将苏年护在羽翼下，苏年是他柔弱需要被保护的、最重要最亲近的弟弟。 一直到苏年十四岁生日这天，他和林归宿被同时绑架，他照着剧情保护林归宿，让自己被抓走。 从此以后，他被洗脑、被训练、被改造，连曾经的样貌都有所变化，彻底成为基地主人亲自培养的一把锋利的刀，为暗无天日的基地效力。 多年来，这把刀早已无所不利，只被一人控制，其他人退避三舍，无法靠近。 直到剧情终于进入尾声，基地阴谋暴露，林归宿也在某次血液检测中得知苏年的真正身份，如遭雷击，他用尽了一切办法试图挽救苏年，但一切都已经迟了。 彼时的苏年已经被彻底洗脑，像一把永远不会弯折的尖刀。 森冷死亡的刀尖对准了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最后疲惫不堪的倒在废墟上，陪着消亡的基地一起走向死亡。 想起死亡时隐约看见林归宿发疯一样跑向自己的样子，苏年心里还有点内疚，但重来一次，苏年也不会因为这点内疚而心软。 对他来说，任务最重要！ 宴会结束的很快，天刚蒙蒙黑宴会已经结束，在酒气浸染下带上些许柔和的林归宿走到苏年面前，他似乎是特意换过了衣服，身上并没有酒味， 陈白民和年轻女人默默退到一边， 他冲苏年笑了一下，眼底荡着温柔体贴的笑， “苏先生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吗？我看你一直都站在这。” 苏年垂着眼声音淡淡：“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打扰。” 林归宿认真点点头，一副记在心里的模样。 陈白民和年轻女人先离开，苏年上了林归宿的座驾，此刻外面华灯初上，霓虹斑斓的色彩在夜空闪现，路上车水马龙，无数的车流裹挟在其中。 苏年坐在靠窗的位置，微垂着眼。 林归宿看了眼苏年，在五彩斑斓的灯光闪烁笼罩下，青年冷漠危险的面容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帘微阖。 裸露出的肌肤冷白，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质感上佳，扣子扣到了最上面，束起的顺滑银发自然落下，发丝发着光蜿蜒垂落，有几缕搭在锁骨处。 此时正青年微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 带着活气，鲜活而生动。 林归宿努力闭上眼，眨去眼底的涩然。 林归宿订的是一间带着古意的餐馆，前方侍者将两人带到了顶楼，苏年坐在林归宿对面，终于将疑问问出了口，冰蓝色的眸子不带情绪的定定盯着林归宿，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丝神情， “林先生怎么会突然约我？我们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 林归宿放下手中餐具，宴会微醺的醉意冲散了他的威势和严肃，语调低沉眉眼温和含笑，声音低低的， “也许因为觉得苏先生有点眼熟。” “眼熟？”苏年皱眉，林归宿点点头，继续耐心解释：“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苏先生就觉得有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 “说不定我们早就认识呢？” 林归宿的话并未引来苏年共鸣，苏年只是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确实没见过林归宿后淡淡否认：“我从来没见过林先生，林先生应该是记错了，或者是认错人了。” 起码现在他的记忆里，他两确实没见过。 而且林归宿也不会查到他的身份。 现在还没到林归宿该想起来的时候。 苏年毫不心虚。 “是吗？”林归宿没什么变化，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但我对苏先生确实很有亲切感，”林归宿笑着抬头，眼神柔软，黑沉的瞳孔倒影着对面苏年的身影，声音因为醉意而亲近模糊，转而换了个话题， “苏先生有女朋友吗？” 苏年：？ 他抬头，林归宿正紧盯着他，一脸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苏年：“没有。” 林归宿靠着椅背，有些醉意地托着下巴，含含糊糊的像是打趣又像是委屈，“我还以为那位陈小姐和你……” 苏年淡淡扫了他一眼， “陈小姐是我的雇主，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不许污他清白。 闻言林归宿心底的暗流郁气瞬间一扫而空，眼都亮了几分，动作极快地掏出自己的名片，殷勤递过去， “我和苏先生很投缘，也许我这里会比陈小姐那里更适合您。” 年轻女人已经失败。 苏年只能自己上了。 苏年接受了林归宿的招揽，顺理成章给自己换了个老板，并和新老板互换了联系方式，一顿饭一直吃到月上梢头，夜色渐晚，他婉拒了林归宿送他回去的想法，自己离开。 林归宿站在那里，目送着一身黑色风衣的银发青年离开，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再也看不见一点，他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回去的路上，他抚摸着手腕的光脑，低头细细摩挲着苏年的联系方式，入神的看着这短短的数字…… 晚上，半山腰庄园的别墅内，林归宿随手将外套脱下，老管家接过搭在架子上，一转身就注意到自家少爷的神情，他服侍了少爷半辈子，知道他所有的情绪和习惯。 此时的少爷像是压着像某种正在燃烧的火山，不停的炙烤着他自己， 他试探性地小心问道， “少爷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上去心情很好。” “嗯，碰见了件喜事。”林归宿扯下领带，看上去想哭又想笑，站起身来走来走去，语毕自己又轻声温柔地重复了一遍， “一件很好很好的喜事！” 第 3 章 满目尘埃的废墟上躺着一具青年尸体，面色青白，半边身子没在河边，暗蓝色的瞳孔涣散，早已失去了神采和生机，浑身冰冷，虚无的瞳孔遥遥看向天际。 天色在变暗，似乎有乌鸦在盘旋，对着尸体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落下。 恍惚间，尸体睁开了眼，歪头看着他，向他抱怨， “哥哥，你不是说会保护好我吗？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呢。” 他惶惶然的伸出手，想要抱住他，转眼间，青白的尸体开始落泪，委屈极了，泪水滚烫极了，每一滴都带着能将人烫伤的炙热疼痛， “我疼，我好疼……” 尸体开始变得千疮百孔，无数鲜血从孔洞中流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堵不住，他急的发抖，眼泪不停落下，他抖着手惶恐的四处寻找这可以止血的东西，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帮帮他…… 谁来帮帮他…… 他想哭，想大叫，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一声声不成调的哽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越来越多，逐渐浸染了整片大地，渐渐的，世界变成了红色，鲜红的血水铺天盖地向他奔涌而来。 “呼——” 林归宿猛然坐起，急促剧烈的呼吸着，透过窗外的月光，清晰看见他额头涔涔冷汗，他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神情还有些恍惚， “哥哥又做噩梦了吗？” 前方的书桌上坐着一道人影，暗蓝色的眸子中满是关切，林归宿看过来，应了一声， “嗯。” “梦见了什么？”身影的声音很轻。 “我梦见你死了。”林归宿的声音在颤抖，他描摹着苏年的幻影，舍不得眨眼，“如果我能早点认出你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早点认出来呢。 他向幻影苏年保证， “这次你不会死，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 幻影中的苏年冲他轻轻笑了一下，露出一颗虎牙来，歪着头，像幼时他们在一起时那样，无比信赖的点头， “那哥哥早点来，死亡太痛了，我不想再疼了。” “好。” 林归宿涩声保证，得到满足，苏年的幻影像泡沫一样消失。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安静到让人害怕。 林归宿下床，打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个少年看着镜头。 站在后面的小男孩穿着可爱毛绒的卡通衣服，躲在年纪大一些的少年身后，怯生生的探出头来，像只才出巢穴的幼鸟。 站在他身前的少年无奈又宠溺的护着身后的小男孩。 林归宿看着照片，站在后面的小男孩看上去胆怯又柔弱. 他无法想象，曾经天真又笨拙的苏年究竟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冰冷的人形兵器，失去了属于人的情感，最后死亡。 他没有想让苏年死，没有人想让苏年死去。 可苏年还是死了。 林归宿无法原谅自己，带着从未被出口的情感，被困在了日复一日的梦魇痛苦自责中，无法脱身，无法逃离。 他低头，神情无比温柔地抚摸着相框里的男孩， 苏年，这次，该我来保护你了。 …… 回去的路上，苏年一直在扒拉着剧情，左看右看，半天才狐疑道， “系统，你确定林归宿真的没认出我吧。” 【确定。】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我熟悉？这不对啊，上一世可没发生这事。” 苏年可以肯定，经过数次改造的自己，样貌和幼时完全不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小时候的他是一双黑色瞳孔，后来药剂错误，瞳孔才会变成冰蓝色，在特殊情况下更会变成质感更低更有非人感的暗蓝色。 上一世的林归宿始终没怀疑过。 苏年还是不放心，生怕这突发事件影响了自己的积分，非要系统再检测一遍，系统冷漠， 【宿主，已经检测过了，数据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世界重启总会发生一些无法预测的变动，任务难度也会提升，也因为这样，报酬才会翻倍，还请宿主加油。】 “……我就知道这钱没那么好拿。” 苏年嘀嘀咕咕，如今剧情变化，他也得想想，该怎么更好的完成任务。 刚进家门，还没开灯，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苏年眼神一厉，肌肉紧绷，手腕微动，薄如蝉翼地利刃悄无声息滑落至掌心， 戒备而警惕，冷意惊人， 前方阴影处，一道身影正双腿交叠坐在桌前，随意翻阅着书籍，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窗外月光洒落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他半明半暗的模糊面孔， 看清这人后，苏年手腕滑动，利刃重新收回，像收敛了所有利爪的猛兽，温和而顺从， “先生。” 阴影中的人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合上书页， “你的任务我听说了，既然计划有变，林归宿随你感兴趣，那你就暂时留在他身边，说服他和我们合作。” ——等等， 苏年抬头：“不是从他手中得到武器图纸吗？” 任务怎么变了？ 看不清面孔的人凝视着质疑的苏年，半响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到近乎凝滞。 苏年低下了头。 行，很好，任务比上一世还难了一筹。 “如果林归宿听话那就最好，若是不能，”他双腿交叠支着下颌叹息道：“就请林先生上门来做个客吧。” 苏年低低应了一声，阴影中的人笑了一下，动了动手指，阴影中的浓雾翻滚着，青年高高束起的银发瞬间挣开束缚，散开垂落而下，苏年顺从地半跪在阴影前，乖巧垂顺地垂首，认真聆听阴影里的话。 冰冷华美的银发在窗外洒落进来的月光像是发着光，被风轻轻吹起，漾起层层银辉。 看不清面孔的人无比满意，他俯下头，满眼欣赏着这个由自己亲手锻造的，最满意、最完美的造物。 亲自打磨驯化苏年这把尖刀，掌控他，是他这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之一， “阿尔法星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这段时间你暂时留在这里，阿尔法区域由别人接管。” 苏年垂着眼，没有异议。 他将一个原木色的盒子推向苏年，轻轻打开，盯着苏年，里面是一管手指大小的莹绿色药剂，在黑夜中散发着荧光， “听说你在阿尔法失控过一次，怎么没去领缓释药剂。” 苏年声音平静：“任务要紧。” 他低下头，顺从的露出冷白的脖颈，下一刻，莹绿色药剂悄无声息飞来，宛若蜘蛛一样伸出尖锐指针，狠狠扎入脖颈侧面，沁出几滴血来。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受控制的身体一僵，面色煞白，冷汗涔涔，瞳孔涣散了几分，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疼痛消失。 空空的药剂瓶自动分解，化为粉末，飘落到地上。 确认苏年服用了药剂后，阴影处看不清面孔的人似乎轻笑了一下，身形晃动了一下，随着不稳定的晃动加剧，身影骤然消失。 苏年缓了好一会才终于有力气站起身来。 此时的房间内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窗帘被外面的窗户吹起，飘飘荡荡，他谨慎地从窗口向外看了一圈，依旧什么都没有。 人走了。 苏年将窗户关好，又将门关上，照常将这堆粉末烧掉，回房间睡觉。 为了任务早日完成，苏年第二天一早就朝着林归宿的公司而去。 林归宿经营的是军工企业，负责武器研发和生产，多数时候都泡在科研院里，为了防止试验出现意外，他的科研院和公司一般都设在人烟稀少的偏僻地点。 苏年费了不少功夫才到。 刚到这里，被人领着过来的苏年就看见前方的林归宿。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正在前方的空地上试验着最新的枪械，合身的作战服让他看起来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未散去的硝烟气息使得他野性而凌厉。 一旁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认真记录着什么。 看见苏年后，林归宿冲一旁的人说了什么，将枪械递给其他人，大步走了过来。 黑色的额发沾染着丝丝水汽，衬的他深邃的眉眼更加凌厉威势，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权势感，硝烟气息加上高大的身材压迫感极强，苏年打招呼， “林先生。” 林归宿摘下护腕，扔给其他人，笑着道， “苏先生第一次来，我先带苏先生认认这里。” 苏年点点头，林归宿一边走着，一边向苏年介绍这里的情况，由于帝星寸土寸金，再加上试验场地占地面积大到无法估测，就算以他的财力也无法在帝星设置太多。 因此，他绝大部分的科研院和试验地都设在了外星域。 但帝星始终是公司的核心，林归宿绝大部分机密和武器图纸都藏着了这里，这也是苏年瞄准这里的原因。 苏年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周围，收集着情报。 一路上，不停有人和林归宿打招呼，顺带好奇地看一眼苏年，林归宿都一一点头回应，向苏年解释， “在这里的都是工作了几年的老人，他们没见过你，有点陌生，以后经常见面就熟悉了。” 苏年记下了几人样貌。 在走过长长的试验场地，绕过复杂的走廊后，林归宿带着苏年来到一间极大的，充斥着科幻感的楼层内，来来往往都是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手里抱着文件，行色匆匆， 一位老人正在前方劈头盖脸的大声说着什么，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被骂的缩起了脖子，可怜巴巴， 直到林归宿站定在老人面前，笑道：“董老。” 老人这才安静下来，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他看看林归宿，又看向林归宿身后的苏年，老者上下打量了苏年一番，一双鹰隼般的眼几乎要将苏年从里到外看透，转身， “跟我来。” 苏年拉住林归宿，压低声音轻声询问：“他让我去干什么？” 林归宿语气温和地安抚：“别担心，董老只是带你去做入职体检，这是公司规定的流程，体检完确认没问题后，你就可以正常入职上班了。” 入职体检？ 苏年奇怪后又恍然，上一世没这剧情，自然也就没有入职体检这一遭，事实上想要入职，这才是正常的步骤。 想起昨晚刚种下的药剂，苏年下意识想捂脖子，他倒不担心会被检测出来具体药剂作用，基地的那些疯子别的不行，科研这块属实是有能力的发疯。 “还愣着干什么？”老者走了几步见两人没跟上，回头吼两人，林归宿赶紧拉着苏年跟上。 这里的医院和基地的研究院有点像，看见这里的第一眼，苏年就有些拧眉，压抑着心里的反感，听从老人的话，走上仪器。 林归宿声音极其温柔， “别紧张，很快就好。” 他出来后，直奔一墙之隔的房间，老人已经在房间等候了，两人面前正立着不少悬浮屏幕，正上空勾勒出虚拟立体的人物，站立旋转着，正是苏年。 虚拟人物不停旋转着，一旁快速闪动出该具身体的详细数据。 林归宿凝重而紧张，屏住呼吸，不敢打扰老人，掌心具是汗水， “怎么样？” 老人眉头却越皱越紧，此时屏幕上正滴滴作响，一道光圈圈定在苏年的脖颈处，老人将其放大，直至清楚看见上面的针.孔痕迹。 林归宿紧盯着画面， 老者道： “看这程度，不超过十个小时，也就是说，是昨天晚上你们分开之后，他刚注射的，没有挣扎痕迹，看上去是主动的，时间太久，无法确认其作用，需要你自己收集。” “……会很疼吗？”林归宿声音发涩。 老人想了一下，点点头， “看着伤口的深度和痕迹，很疼！” 林归宿耳边仿若又听见细嫩的声音，委屈又恐慌， “哥哥，你救救我……” 第 4 章 苏年穿好衣服出来后，抬头，就看见林归宿那着实说不上好看的脸，神情怪异极了，眼底蕴含了某种厚重而难以言说的情绪，汹涌而浓烈。 苏年愣了一下，动作都停顿住， “怎么了？” 他低下头左看右看，自己身上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快走快走。” 老人厚厚的材料拍打着桌面，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瞪着两人，他警告性扫了眼林归宿，苏年的情况复杂，他已经警告过林归宿。 要是不想让苏年死，在研发出解药前，还是别轻易的让苏年回忆起过去，也不要让他起了怀疑。 加上昨晚发生在苏年身上的事，管中窥豹，足见危险，在没有万分确保苏年安全的前提下，还是先不要妄动。 老人眼神恍若一盆冷水，彻底将林归宿沸腾的心浇冷静了， “赶紧走，有什么话去别的地方说去，我赶时间下班。” 老人毫不留情的撵着二人，开始收拾书桌下班，对林归宿这个老板也毫不客气，林归宿苦笑着拉苏年离开，路上，和苏年小声解释， “董老对谁都这样，你别介意。” 苏年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一番全身检查下来花费了不少功夫，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从早上变成了中午，太阳高高的挂在半空，林归宿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天色不早了，吃个饭吧。” 林归宿在公司有私人吃饭的地方，他将苏年带了过去，这里的装修简约低调，苏年巡视一圈，记住地形，林归宿将菜单递给苏年， “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苏年接过菜单，扫了两眼，他对口腹之欲并不是很盛，准确的说，他对一切都兴趣淡淡，他的任务需要他时刻保持警惕， 不过还是照着此刻的人设点了两个菜。 在苏年点菜期间，林归宿试图通过苏年的反应确认他的喜好，但苏年始终反应平平，他有些沮丧，又有些心疼，重新打起精神来， 没关系，苏年忘记了他，他们可以重新了解，重新认识。 苏年点完后，林归宿接过菜单，重新加了几道，他扬起在镜子前练习了千百遍的笑容，深邃沉稳的眉眼漾着柔和的笑意， “一会可以多尝尝这个，这道是这里的拿手菜，味道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记得这是小时候苏年最爱吃的一道菜。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难剥壳，但里面的肉质极为鲜嫩多汁，口感一绝。 苏年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等菜点完后，林归宿随手将菜单递回去， “今天人事部刚把你的资料递上来，我看了一下，资料上说……你从小就一个人生活。” “对，”苏年点头。 这份资料全程由他自己虚假编造，对里面的内容，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直一个人生活。” “……抱歉，”林归宿歉意的道歉，苏年摇摇头，神情并无变化， “没什么，都过去了。” 林归宿观察着苏年，苏年确实无动于衷，不好奇，也不伤感，只是平静的将事实说出，看上去早就接受这个事实， 林归宿见状，心底密密麻麻的泛着疼，努力心头情绪压下，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看你的资料上，你后来流浪到偏远星系，被一个老雇佣兵收留，做了他的学生。” 苏年点头， “他是我的老师。” “那他现在呢？” “死了。” 苏年平静无波的说出答案，他确实没说谎，那个老师在死亡赌局时想杀他，却被他反杀，死在了他手里，如果不是林归宿提起，苏年早就忘了这人长什么样了。 这次做假资料的时候把他用上，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苏年语气慢慢吞吞：“他身体一直有暗疾，实在撑不住，就死了。” 在说起死亡的时候，苏年的表情冷漠又平静，大概是林归宿凝成实质的视线存在性太强，苏年难得向他解释：“这是很正常的事。” “那对你来说呢？”林归宿突然问道。 苏年愣了一下，“什么？” 林归宿：“死亡。” 苏年也不知道他们两怎么会突然讨论到这么哲学的问题上来了，看在林归宿是自己暂时老板的份上，他想了想， “顺其自然，平静接受。” 好像在他看来，生和死对他来说只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形态，并没什么不同。 他不渴望生，也不畏惧死。 可就是这样一种状态，却让林归宿心惊肉跳，他极力想要纠正苏年这种观念：“怎么会一样呢，活着才能看见更好更美的景色，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苏年无所谓的哦了一声。 林归宿更着急了。 两人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一道接着一道，很快摆满了桌子，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放在最中间的，正是被林归宿热情推荐的那道菜。 苏年也不知道林归宿怎么了，看他几次不伸筷子后，干脆直接将外套脱下，撸起袖子，亲自将外壳剥出，里面的肉摆好，放在一边的盘子里，体贴备至地递给苏年， 语气沉稳中带着隐藏的期待， “你尝尝。” 苏年在林归宿暗含期待的眼神中尝了一口， “怎么样？”林归宿紧盯着他，苏年回味了一下口感，难得赞同， “确实不错。” 林归宿眼亮了一瞬，微微勾起的唇显示着主人的开心愉悦，替苏年剥的更起劲了，等剥完后，苏年贴心地递上湿纸巾，始终平静的暗蓝的眸子此刻带上了点不好意思的笑， “真是麻烦林先生了。” 林归宿接过纸巾擦擦手，笑着道：“没什么麻不麻烦的，你先吃，我去洗个手。” 人离开后，苏年一边品着桌上的美食，一边观察周围，这里应该是林归宿私人就餐的地方，苏年没感觉到有什么窥伺感。 但是—— 苏年的视线落在厨房位置，他被林归宿带进来时曾感受到一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看来，这位厨师做菜的本事好，其他本事估计也不差。 苏年摩挲着手里的餐具。 ——就是不知道具体实力怎么样。 今天早上林归宿已经带他完全认识了公司，再加上他来之前，已经提前将周围探测了一遍，如今公司及其附近的3D图形清晰浮现在他脑海中。 林归宿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呆在帝星，行程紧密，身边的安保数量众多。 该怎么找机会呢？ 苏年咬着叉子，敛眸陷入沉思。 林归宿很快回来，苏年收回思绪，一顿饭林归宿没吃多少，倒是乐此不疲的投喂苏年，袖子随意的卷起来，一点也不见外的替苏年忙里忙外，苏年只需要负责吃。 苏年已经感受到不远处奇怪的眼神了。 他默默放下餐具，林归宿疑惑，手上还在忙碌着：“怎么了？” “我吃饱了。” “真的？”林归宿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年，又看看桌上空盘的几个菜品，脸上顿时露出怜爱的神情来，“怎么吃这么少。” 他就说苏年为什么这么瘦。 原来是因为吃的少。 肯定被虐待了。 林归宿大为疼惜，苏年也不知道短短一句话对面的人是脑补了什么，神情隐隐中还带了点心疼。 看在林归宿是自己老板的份上，苏年只能耐心回答：“真饱了。” 失去了投喂的机会，林归宿还有点失望，他将剩下的撤了下去，洗了手，带着苏年去办入职手续，面对被林董亲自带来的人，苏年一路上感觉背都快被那些灼热的视线给盯出窟窿眼了。 即使走远了，灵敏的听觉也能听见小小声的窃窃私语， “那是谁，没见过啊？” “不知道啊，难道又是哪个关系户？” “你见过谁家关系户是林董亲自带过来的。” “也是。” “咳咳，”有人压低声音清咳了一声，窃窃私语立刻消失，但若有似乎的视线却还是会投过来。 尤其是林归宿的第一总秘李秘书，更是在将文件入档时不经意看了苏年好几眼， ——苏年，私人贴身保镖。 嗯，这个职位…… 李秘书没忍住又偷看了苏年一眼， 能让林董事长这么在意，看来来头不小。 李秘书自认是林董的第一总秘，当年从腥风血雨的竞争中杀出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领着高额的薪资，他势必要保证自己方方面面都妥帖到位。 根据自己多年对林董了解和判断，李秘书迅速将苏年提到了仅次于林归宿的地位。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他们林董确实对新来的苏年非常在意。 就是这个苏年究竟是从哪来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薪资，李秘书决定要好好了解苏年，这样才能在老板问起来或者有什么想法时准备充分，让老板满意。 办完手续后，苏年开始正式跟在林归宿左右。 林归宿的办公室设置在顶楼，装修板正而冷淡，苏年进去后左左右右看了一圈，他能察觉到在外面隐藏在暗处戒备警惕的视线。 但办公室内却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他和林归宿两人。 苏年眨眨眼，再眨眨眼，林归宿给苏年接了杯水，回过头来见状心里软成了水，声音都下意识放柔了， “怎么了？” 苏年看过来，平静无波的眼底带着些不解：“怎么只有我一个人？” 林归宿将水递过去， “大概是因为……在你来之前，并没有这个岗位。” 苏年：…… 他端着水杯，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林归宿神色如常的解释， “我身边的安保力量已经足够了，不过，自从二号实验室研发出新一代武器后，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安保力量已经不够用了，这才准备给自己安排一个随行的私人保镖。” 苏年抿了一句茶，氤氲蒸腾的热气掩盖住他的神情。 二号实验室研发出的新式武器据说采用了完全革新的技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远超之前，甚至是质的飞跃，也因此，引起无数人觊觎。 上一世，他的任务就是获得新式武器的图纸。 虽然这一世从图纸改成了人。 图纸和人都要，更进一步了属于是。 苏年小口小口抿着茶水，垂着眼，神色不明，林归宿给他自己接了杯茶水后正倚靠着桌子，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不用担心，我身边现在还是挺安全的。” 苏年原先不明白林归宿的自信是出自哪里，直到现在…… 他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穿梭追击着袭击者的军舰，橙黄色的高温火焰将空气扭曲，将傍晚的天空都染红了，整齐有序的军舰交错穿插，上下挪腾，堵住袭击者的逃亡出路，反杀毫不留情。 隐隐约约间，还能听见里面的惨叫和呼救声。 林归宿眼皮都没动一下。 苏年同样神色不变，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两人此刻正坐在林归宿的私人飞船内，外面还有将飞船严密保护的保镖护卫队们。 苏年看了眼林归宿，他好像明白了林归宿说的他身边挺安全的意思了。 林归宿怕苏年会恐惧，温声安抚苏年， “别怕，袭击很快就能结束。” 苏年余光瞥见外面疲于奔命惨叫的袭击者，微微眯起眼，回想着这一切发生的过程。 身为林归宿的贴身保镖，自然要二十四小时陪伴左右，时刻保证雇主安全，林归宿下班回家，苏年也要跟随，就连休息也要在其隔壁，确保林归宿这位雇主始终在自己的视线内。 下了班，林归宿的私人飞船刚飞出，苏年就看见就有六七艘带着安保标志的飞船将他们的飞船保护在正中间，除此之外，私人飞船包括驾驶员在内，共八位高大肃穆气势肃杀凌厉的的保镖分散在周围。 这架势看的苏年眼皮子直跳。 很好，不愧是有钱人。 却没想到行至半路，突然杀出几艘来势汹汹的战舰来，直冲林归宿而来，甚至有几艘战舰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刚靠近就开始自爆，为后面同伴争取机会。 林归宿的飞船连晃都没晃动一下，一行人面色不动，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摸样， 林归宿本人更是习以为常，第一时间温声安抚苏年， “我们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话音刚落，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搜接着一搜的军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将袭击者的军舰包围起来，火红色的火焰从枪管里毫不留情的射出。 全程不超过十分钟。 袭击者的战舰们已经在铺天盖地的攻势下彻底成了废钢铁水。 随后，飞船大门打开，一个身穿军服威势颇深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林归宿站起身相迎，看样子两人很是熟悉。 中年人先是四处看了看，在看见苏年这个唯一的陌生人之后，眼神好像一把钢刀，将苏年从内而外的剖析看清。 林归宿笑着介绍， “这是我新聘请的私人保镖，苏年。” 随后又向苏年介绍：“佘中校。” 佘中校冲苏年颔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苏年颔首回应，佘中校确保林归宿没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你回来的消息不少人都知道了，我看你这段时间推了不少的宴请，这样是对的，谁也不知道宴会里的牛鬼蛇神究竟有哪些。” 林归宿叹了口气：“都是冲着第二实验师的图纸来的。” 佘中校拍了拍林归宿肩膀，严肃的面容带着笑， “谁让你小子不声不响突然间弄出个大动作，惹眼了吧，也不用太担心，他们也只敢在暗地里搞搞小动作了，你这段时间不要擅自离开帝星。” 他言语间充斥着底蕴深厚的自信：“在帝星，还没人能从我们手底下抢人！” 想起刚刚的军舰钢铁洪流，苏年深感赞同。 看来还是得把林归宿引出帝星。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苏年能感觉到话语间佘中校的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身上。 他只当做没发现。 苏年可以肯定，自己在佘中校这里露了面之后，他一定会调查自己，不过基地出品的资料保全保真，绝对查不出任何疑点。 只不过苏年没想到，林归宿和帝星军方的势力居然交好到如此程度。 好到军方竭尽全力保护林归宿，为其撑腰。 苏年记下佘中校的面孔摸样，将这份情报记下。 军方离开后，飞船重新启动，那些密密麻麻的军舰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在此时同样突然消失，苏年看了一圈都没发现他们在哪， 林归宿解开了苏年的疑惑， “不用找了，你找不到的，”他指了指外面的云层，“他们的军舰上运用了最新的隐形材质，远距离肉眼是不可见的，要是真被你看见，那他们才要受罚。” 哦，新科技。 苏年第一时间想到眼前的人， “又是你实验室里的新研究？” 林归宿想了想：“……差不多，我只是提了点想法，其他的是专业人士补充研发。” 但是苏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军方会这么不遗余力的保护林归宿，林归宿对苏年的疑问全都有问必答， “因为我把第二实验室的新研发的武器图纸给了他们。” 军方现在恨不得将林归宿给供起来，区区保护又算什么。 苏年心却陡然一沉, “要遭！” 下一秒，一股无法抑制的滔天郁气不可阻挡地迅速浸染蔓延到心头，心口一阵闷痛， 口腔内涌上丝丝缕缕血腥气。 他神情一凝，努力抑制。 第 5 章 苏年强压下不适，面容无波，只是轻声对着林归宿询问卫生间的位置。 林归宿指着不远处的方向，黑瞳有点担心，温声低头:“怎么了？” 苏年摇摇头，“没事！” 他身形挺拔步履从容的在几人目光中离开。 直到进了卫生间，门关上后，苏年挺拔笔直的身影一震，他扶住了洗漱台， 一道虚拟庞大的身影带着无边压抑逐渐浮现，随着身影的出现，空气就像是被挤压了抽空一样，窒息而粘稠，无法顺畅呼吸。 模糊不清的面孔具是阴沉，身影出现的瞬间，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波动圈住洗手间，隔绝了外界一切， 声音像是在地狱回响， “他怎么敢？” 苏年静静看着它，在心里默默嘀咕， ——为什么不敢？ 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基地势力滔天，堪称遮天蔽日，触须无数，但在帝星这块政治中心地，影响力却小的可怜，不然面前的这位也不会发疯了。 大概是郁气发泄够了，模糊的面孔在剧烈晃动，竖瞳的眼睛煞气猩红到滴血，猛然间看向苏年，一阵无法言说的尖锐疼痛从心口迸出， 苏年眉头一蹙，额上出现细细密密的冷汗， 丝丝缕缕鲜血顺着冷白的唇角沁出，铁锈味布满了整个口腔，就连呼吸都带着股血腥气。 “这次你的情报失利，”身影居高临下俯视着苏年，声音阴恻恻，“这是惩罚。” “小惩大诫，十二时候自会解除。” 苏年有点想骂人。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也没发现呢，居然怪我头上。 可惜他的人设是个听从命令的人形兵器，只能一动不动，仿若失去痛觉一般，恭顺地垂下眼应是，身影突然漂浮到苏年面前，猩红的竖瞳牢牢盯着他，不寒而栗， “你这段时间带在林归宿身边，有什么收获？” 苏年声音嘶哑的平静汇报着最近发生的事，最后道：“图纸早就被他送给了军团，现在帝星军团在不遗余力的保护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身影沉默半响，猩红眸色浮现出冷酷的残忍， “军方的图纸我会想办法处理，你的任务需要尽快完成，不能让林归宿和军方继续接触。” 终究还是不舍得放过林归宿这个能下金蛋的鸡，没下令让苏年直接杀了他。 苏年沉默点头。 下一秒，身影陡然消失，胸口没有消失的阵痛感一阵阵传来,苏年站起身来来看向镜子，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苍白，唇角的鲜血异常刺眼。 “笃笃笃——” “笃笃笃——” “苏年，你在里面吗？” 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夹杂着林归宿心急如焚的担忧声。 苏年冷静的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将唇边的鲜血洗净，压抑着胸口尖锐的疼痛。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以前做任务时比这更严重的伤势都有过，并非无法忍受。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不让林归宿和他身边的人察觉出异常。 苏年几次调整，确认镜子中的自己看不出异常后才打开门，刚一打开，就看见林归宿焦急的神情， 抬眼见苏年额发湿漉漉，但看上去没什么事后松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很快紧张起来，不住的检查着苏年，焦灼担心溢于言表， “苏年，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上上下下恨不得把苏年翻开看，完全失去了沉稳的摸样，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正警惕地四处检查着，苏年任由林归宿检查，扫了眼众人，摇摇头， “我没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归宿看苏年双手湿漉漉的，明显是刚洗了手还没擦，顺势扯过毛巾，很是自然的提苏年擦了擦手，苏年有些不太习惯被别人这么亲近的对待， 林归宿大概是看出苏年的不适，动作顿了顿，撤回手，让苏年自己擦，随后解释道， “刚刚飞船突然发生故障，所有的仪器都失灵了，这还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修了好一阵才修好，洗手间和其他地方同样发生严重故障，而且门怎么也打不开，我有点担心。” 说着，那几个进来检查的人已经掏出仪器开始检修。 苏年擦干净手，将毛巾放回去， “我没事，我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刚刚一直在卫生间，也才出来，不知道洗手间有没有出故障。” 负责检修的人很快就查出问题， “这个门刚刚确实出了问题，打不开，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除了这个，其他的问题都没发现。 林归宿松了口气，对着身后的保镖道：“打电话给李秘书，让他将这艘飞船送回去进行一次彻底检修，将我的另一搜私人飞船调过来。” “是。” 保镖很快应声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去打电话去了。 苏年跟在林归宿身后，一行人离开了洗手间，离开前，苏年转头看了眼洗手间，洗手间隐蔽角落的监控器早已失去了作用，耷拉着脑袋歪倒在一边。 苏年放下心来，跟着离开。 飞船内，不少人正凑在一起，看样子是在研究飞船为什么会突然失控的原因，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已经排除了人为的可能性。 苏年听了一耳朵，满脑子都是自己搞不明白数据远离，听的两眼发涨，冷静的面容下恍恍惚惚，林归宿被苏年逗乐了， “听不懂才是正常的，他们是顶级工程师，我的私人飞船改装基本上都出自他们手里，他们思维跳跃很快，有时候连他们的徒弟都跟不上。” 苏年远离了两步，他对这种脑子聪明的读书人向来都是敬畏仰望， “确实听不懂。” 他要是有他们这么聪明的脑子，做任务也一定能做的又快又好。 林归宿眼里的温柔都快化成水了，舍不得眨眼，此时的苏年给了他几分活气的感觉，好像整个人终于露出了点真实情绪，鲜活了很多，也灵动了很多。 现在的苏年还没有变成后来冷漠厌世的模样。 林归宿只觉得心头软的厉害，声音都温柔了几个度：“别看他们了，我们到了，走，看看你的房间，有什么需要的你告诉我，我给你添。” 飞船停下，落在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园。 林归宿带着苏年下了飞船，管家早早就在等候，看见苏年后慈祥和蔼，“这位就是苏年先生吧，少爷前两天就让人收拾好了房间，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林归宿向苏年介绍， “这是林叔，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顾我。” 苏年恭敬礼貌地打招呼，“林叔。” 管家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和善又亲近，高兴的连连点头，他不知道苏年是谁，但他知道，少爷在提到苏年时眼中的亮光和笑容。 对少爷来说，苏年先生是不一样的。 只要是他们少爷看重的，就是是他看重的。 管家欣慰地看着林归宿和苏年离开，想起李秘书发送过来的资料，招手唤来一个侍者，吩咐他去让厨房多加几道苏年爱吃的菜。 而另一边，林归宿带着苏年参观完了房间，从房间的设置和摆放细节，处处可见主人的细心。 林归宿侧过身子，让苏年进来， “怎么样？” 正中心的木雕花床是林归宿特意花高价从外星域购置而来，材料自带浅淡不腻的香气，长期使用可以排除毒素，书柜和书桌也是同款材料。 窗帘是寒山星域特产，材料要等天然形成，人工制作，每年产量极少，寸纱寸金，最重要的是它能提神醒脑，增幅大脑抵抗力。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方料，都是林归宿精心挑选，亲自设计，没放过任何角落。 每一样拿出去，都能令无数人疯狂，趋之若鹜。 苏年在打量着新房间，林归宿凝望着他。 在苏年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神情渴慕满足到近乎落泪。 这个房间一直是他给苏年准备的，上一世，在小苏年失踪后，他无法原谅自己，痛苦和自责狠狠扎根在他心底。 他一次又一次回忆着他们幼时的约定，努力将苏年幼时的话语拼凑完全，磕磕绊绊的凑成了这处房间，渴望着找到苏年后，带他来看这里。 也许苏年会笑，会皱眉，会满意，会不满，但没关系，都可以改。 可上一世，直到苏年死亡，这处房子都始终没有迎来它的主人，孤零零的屹立在这里，空荡而寂寥。 只有窗帘会在风吹来时左右摆动，最后回归寂然，日复一日的等待着不可能归来的人。 回来后，林归宿改造了这处房间，花费无数精力重新布置这里，如果不是怕太过张扬引起怀疑，他恨不得将所有对苏年好的东西全都搬来。 如今，等了两辈子的房间，终于等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林归宿站在苏年身后，前方的日思慕想的青年身姿挺拔，就这么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在他上辈子渴求了一辈子的地方。 时间在放慢，世界在消失，林归宿的眼中只有苏年，青年的举动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每一丝情绪和表情都牢牢抓着林归宿的心神。 林归宿无法移开视线，也舍不得移开。 此刻，一股满足感充盈在心间，弥漫开来，林归宿靠着门框，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 ——他们的初识改变了。 ——一切都会一起变好。 林归宿使劲眨着眼，将眼底的温热和涩然眨去，满眼都是前方的苏年。 苏年环视了一圈，他对材质这些并不算太了解，再加上如今他的身份是林归宿的保镖，也没觉得林归宿会对保镖的房间做多么用心的布置。 最多也就能得出一个：房间很干净，一看就经常有人打扫这个结论。 不过确实很舒服，很漂亮，堪称视觉享受，是他在基地或者是自己随便住的房间和安全屋都比不了的存在， 因此，在看了一圈后，苏年无比认真的点头夸奖， “非常满意。” 也许是回了家，林归宿褪去了在公司的沉稳冷漠，气息温和，他懒洋洋地靠着门框，双臂环抱在胸前，看上去惬意又洒脱，含笑的眼暗藏期待， “真的？那你喜欢吗？” “喜欢，”苏年想了想，用更准确的词语肯定， “不对，应该说，非常喜欢！” 林归宿笑意更盛，眼角眉梢具是温柔，衣柜里已经将苏年的换洗衣物全部安排好了，带着苏年认了一圈房子，确认没问题其它问题，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林叔以及给我们准备好了晚饭，先下去吃饭，一会吃完饭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上班。” 林归宿掩上房门，转身离开。 天色越来越晚，月亮也一点点跃上树梢，林归宿却始终没睡，他轻轻凝望着苏年房间所在的位置，神情笼罩着一层柔和， 直到手机震动，荧光亮起。 他拿起手机，看清楚内容后摁灭屏幕，下床，抽出书柜中的一本书，书上银光闪烁，提取指纹，几息后，一道漆黑的暗门悄无声息出现。 等林归宿进入，门又无声无息地合上，恢复了平常的日常摸样。 门内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象。 科幻感的银色通道每一步脚印都被闪烁无声检测，直到检测通过，脚印像水滴一样荡漾消失。 林归宿脚步不停，直到走到尽头摆满了各种科技仪器的房间内，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虚拟屏幕前操作着全息影像。 看见林归宿，抽出空来打招呼， “林先生。” 林归宿颔首回应，抬眼扫了眼虚拟屏幕，迫不及待：“你们说提取出了监视器里的残留画面？” 几人对视一眼， “对。” 其中一人在同伴的示意下操作着仪器，“准确的说，并不是从监控上提取的。” 另一人补充道： “监控上一切都显示正常，损坏也是正常零件故障，修复起来并不难，不过由于零件坏的太过彻底，想要从中提取出监控器里的画面却并不可行。” 林归宿拧着眉听着。 第三人接着道： “所以我们放弃了从监控仪本身寻找答案，林先生，您一定不敢相信我们是从哪里找到了线索。”说道后面，他的语气中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负责操作仪器的人侧过身子， 屏幕上，是一个普通的洗手间水龙头。 随后画面被放大，放大，不停的放大，干净的水龙头占满了整个画面。 这个水龙头是林归宿私人飞船洗手间洗漱台的普通水龙头，外表光滑，其中一角正对着外面的监控器，平常时候从未有人关注过。 这是他们将监控器翻烂了，好不容易从里面发现的残漏的细节。 “林先生，请看这里。”第二个人指着水龙头上光滑侧面的黑点，黑点被慢慢放大，呈现成一道模糊身影，看不太清楚，画面被不停高清还原。 反射的模糊画面开始逐渐清晰，现出轮廓来。 林归宿神情一震， ——是苏年！ 第 6 章 可是随着画面的清楚，林归宿瞳孔急速紧缩，唇紧紧抿着，垂在身侧的手也过于用力紧握关节显出青白色， 画面中的苏年正低着头，面色惨白，唇角的殷红刺眼极了。 平静冷漠的眉眼中带着隐藏的虚弱和痛苦。 林归宿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凝固成一座雕像，喉咙被掐着，发不出声音。 ——所以，在他没看见的地方，苏年还是受到了伤害！ 明明说好了会保护好他，可还是让他受伤了。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没有丝毫察觉。 他的眼逐渐晦暗，黝黑的深沉如浓墨，隐隐扭曲，就连说话仿佛也染上了血气，其他几人见状互相看了看，莫名有些畏惧，林归宿红血色的眼盯着几人，声音暗哑， “能全部还原出当时的场景画面吗？” 几人互相看了看，面色为难， “这个，确实还原不出来。” 就这么一小块还是他们所有人加班加点，眼睛都要看花了，加上高额的奖金，才一点点扒出来的，其实无论从哪里看，监控器的损坏都很正常。 如果真的是人为…… ——那他们无话可说，举手认输！ 这明显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林归宿也没有为难几人，看了眼被小心放置在台子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监控器，心往下沉了沉。 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眼神逐渐空芒，不远处出现青白身影，他委屈可怜，声音细弱痛苦，“哥哥，我好疼，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 林归宿无声动了动唇，气息颓败不堪。 几人也不敢触老板霉头，过了好一会，林归宿面色才好看了一些，他垂着眼遮住了神情，声音沙哑， “不用继续拆解了，我会让第一实验室的人接手你们的工作。” 几人面面相觑， “是。” 从这里回去后，林归宿完全没有睡意，他无法抑制心头的焦灼和恐慌，紧迫的急切无力感吞噬着他，告诉他， 他想做点什么。 他该做点什么。 林归宿紧紧掐着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海中苏年沁血的画面挥之不去，搅动着他的心，五脏六腑都像被熬煎过。 低头看了眼时间，此刻已经凌晨一点多，这个时间点，他没有理由过去。 如果悄悄过去，以苏年的警惕性，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也只会徒增怀疑。 外面的月光正高高悬挂在空中，林归宿干脆披上外套出去，依靠着栏杆，从这个角度，能看见苏年的房间，此时房间紧闭，显示主人已经休息。 房门始终安静，但林归宿焦灼的心好像被抚慰到，他神情恍惚痴痴，气息沉重，好像下一刻就会流下泪来，无法控制的放肆着心头的思绪， “苏年……” …… 另一个房间的苏年同样没有睡着。 胸口的隐隐阵痛刺的他毫无睡意，苏年在心里激情骂骂咧咧着不当人的老板，系统幽幽出声提醒， 【宿主，人设。】 “哦。” 苏年蔫吧了。 他半倚着床，面色有些苍白，口腔里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尚未散去，并不严重，只是让他觉得不舒服，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惩罚结束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反正也睡不着，干脆不睡了。 他坐起身来，打开灯，漱了漱口。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苏年愣了一下，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林归宿，屋内灯光暖黄昏暗，笼罩着苏年。 在灯光照耀下林归宿并未发现苏年苍白的脸色，他对着苏年笑了一下，指了指灯， “我看你房间的灯没关。” 不知道为什么，苏年总觉得林归宿此刻的眼神好像蕴藏着什么浓重深厚的情绪，眸光暗沉，晦涩难辨， ——怎么感觉林归宿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苏年狐疑着又看了他两眼，林归宿始终笑吟吟的，但他越笑，就越让人觉得这个笑好像夹杂了某种情感，深沉复杂， 他迟疑了两秒， 林归宿：“怎么了？” 苏年摇头：“没事，你进来吧。”他转过身：“我刚刚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骗人！ 苏年双眼清明，看不出任何朦胧的睡意和放松。 看来苏年和他一样，都没睡，可他是为了苏年，那苏年呢，又是因为什么？ 林归宿将疑问藏在心底，随手拉过椅子坐下，苏年给他接了一杯水，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自己也接了一杯，捧着杯子好奇询问， “林先生呢，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大半夜的来找他聊天。 难道是公司的企业文化？ 或者人文关怀？ 苏年在心里想着有的没的，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林归宿转动着水杯，随意道：“我已经很少能睡一个完整的觉了，习惯了半夜散心。” 嗯？ 这个他怎么不知道？ 资料上也没有啊？ 上一世也……上一世有没有苏年还真不知道。 苏年难得郑重起来，“失眠？” “……也算吧，”林归宿道：“很多时候我休息一会，就会被梦惊醒，后面久久睡不着。” “噩梦吗？”苏年这下真疑惑了，林归宿却摇头，眼底浮现出一种虚幻空茫的柔软来，轻声否认，“不是噩梦。” 只要有苏年的梦，都不是噩梦。 苏年哦了一声，弄不懂林归宿的想法， “去看过医生吗？医生怎么说？” 林归宿指尖搭在杯口，“医生说是思虑过剩，压力太大，属于心理问题，给我开了药，吃了几个疗程还是没有效果。” 那这样看，林归宿睡眠问题起码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能将这份情报隐瞒的这么好，还让人丝毫看不出来。 只能说确实挺厉害的。 苏年暗暗咋舌，但转念一想，林归宿有睡眠问题也是正常，毕竟那么多人惦记着他的人和脑子，就今天他们面对袭击从容不迫的架势，都不知道之前已经解决过几回了。 压力太大睡不着，正常。 林归宿揉着眉心，眉间现出一点疲态来，声音也有些沙哑，含着温柔纵容的笑音，“你呢，做了什么噩梦？” 苏年随口含糊了两句，林归宿也没追问，以手支颐，目光黏在苏年身上，眼神在灯光下流转着柔和，换了个话题， “我记得帝国应该有义务保护法和教育法，你小时候怎么没去寻去他们的帮助？” 林归宿问的是苏年伪造出来的资料。 苏年想了想，幸亏当初伪造资料时将一切都做好了，他低声说出自己这个身份应有的背景，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林归宿半阖着眼，整个人放松下来，眉眼具是倦怠和疲意，灯光为他高挺的鼻梁和骨相绝佳的侧脸打上阴影。 安安静静，好像睡着了。 苏年愣了好半响，小小声：“林先生……林归宿？” “林董？” 林归宿没反应，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苏年观察了好半天，甚至凑近了观察，他敏锐超凡的五感都在告诉他面前的人真的进入了睡眠状态。 “真睡着了？”苏年皱眉不解，“不是刚才还说自己睡眠障碍，睡不着吗？” 而且在这睡着，对自己这么信任？ 苏年不解，苏年震惊。 胸口隐隐的闷痛袭来，苏年没忍住咳嗽了一声，口腔里的血腥气让他皱眉，没时间疑惑林归宿了，苏年一边在心里骂着甩锅老板，一边进入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 担心打扰到林归宿，苏年特意将水声调小。 不过效果好像不是很大，还是将人吵醒了。 等苏年出来后，就看见林归宿罕见的一脸茫然迷蒙的神情，像是没反应过来，睡眼惺忪，好像没睡醒一样，音调含含糊糊， “我睡着了？” 苏年点头，指了指墙上的时间，“睡了二十分钟左右，又做噩梦了吗？” 林归宿摇头， “没有。” “这次什么梦都没做。” 今天的梦里只有一片祥和宁静，没有往日的痛苦和绝望。 如果不是他紧绷习惯了，听见流水声，林归宿甚至怀疑自己会一直睡下去，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满足和放松让他松懈了往日的警惕。 他低头看腕表时间，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没有在苏年面前说梦话，林归宿无比了解自己，自己半梦半醒的状态和呓语只会让苏年起疑。 这也让林归宿绷紧了神经，心头警醒。 苏年觉得林归宿这样的状态不对，看来新武器图纸带来的各种威胁还是给他带来了压力，想说什么，但林归宿已经揉着眉心站起身来， “我去洗手间先洗把脸。” 说着，人已经朝着洗手间走去，苏年在外面隐约听见洗手池传来一阵水声，等人出来后，额发有些湿漉漉的。 洗了把脸，林归宿终于精神了点，他擦干净手，眉眼间的倦意消失，颇为兴致冲冲， “你还困吗？” 苏年扫了眼洗手间的位置，“不困了。” “睡了一会，我也不困了，要去外面看看吗？庄园的夜景很美哦。”林归宿诱惑苏年，试图对他发出邀请，苏年思忖了一会， “可是都这么晚了，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林归宿：“我是老板，可以偶尔使用一下特权。” 哦，苏年懂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万恶的特权人士。 正好他也需要踩点这里的地形，有林归宿带着自然是再好不过。虽然有点小伤，不是问题，能克服。 苏年同意后，林归宿肉眼可见的愉悦， “外面温度降低，有点冷，你可以带一件外套。” 苏年随手从衣柜里取出一件米色的风衣，两人并肩离开了房间，庄园占地面积极大，现在是后半夜，并没有什么人。 只有高悬在夜空的月亮闪烁着清辉。 庄园占地面积极大，被打理的很干净，嫩绿色的青草青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空气清新，林归宿向苏年轻声介绍着这里， “这里以前是一座西式城堡，不过城堡的主人后来破产，就把这里拍卖掉了，我接手之后，花了不少功夫从里到外的翻新这里。” 苏年认真端详着。 林归宿指着不远处高大的树木，“那个，是我亲手栽种的，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能结果了，到时候你一起尝尝，味道很不错。” 苏年顺着林归宿指着的方向看去。 是一种很冷门的水果树，口感一绝，但很难成活，而且果实的存储时间短，只有短短两天，成熟两天后就会烂掉，因此市面上很少见到。 巧合的是苏年上一世吃过几次，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苏年不由多看了几眼：“好。” 初秋的夜微凉，凉风吹动了他们的额发，两人风衣被夜风吹起，衣摆翻腾着，彼此影子拉长，并肩在一起，苏年的声音在夜风有些沉闷， “林先生，我还是有些奇怪，那天在宴会上你为什么会邀请我？” 林归宿声音紧跟着响起， “可能是因为熟悉吧。”林归宿转头看了苏年一眼，像是在回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就想上前认识。” 苏年拧眉。 “说不定是缘分呢！”林归宿肯定点头，“冥冥之中的指引，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上前认识一下你，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的。” 苏年面无表情否定，“这是迷信。” 林归宿笑了一声， “迷信就迷信吧，我们做生意的，或多或少都会迷信一点，更别提我最近运势多危险了，迷信一下，给我自己一点心理上的鼓励安慰也挺好。” “而且你这么打击我，说不定我会伤心呢，”林归宿含笑睨了苏年一眼，“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算朋友了。” 苏年沉默，林归宿：“难道我们还不是朋友？” 苏年撩起眼皮颇为无语， “算半个朋友。” “半个也行。”林归宿满足地拍了拍苏年肩膀，被苏年嫌弃的掸了下去，林归宿颇为伤心，“我还以为半个朋友能有个例外。” 苏年想了一下，很是实诚， “朋友没有，老板有。” 他看向林归宿，“我忘了你还有我老板这个身份了。” “要不，再来一次？” 林归宿：…… 他有点怀疑苏年在和他开玩笑。 又觉得可能是错觉。 ……不确定，再看看。 苏年还等着林归宿的反应呢，看他半天没动静，自我纳闷：我的话不好笑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阵风吹来，落叶被裹挟着落下，洋洋洒洒，在月光下极为美丽，有一片枫叶晃晃悠悠停在了苏年头顶，林归宿手疾眼快的咔嚓一声，紧接着就对上苏年疑惑的目光。 他咳嗽了一声，“你头顶上有东西，我来，我来拿。” 林归宿伸出手，站在青年面前将枫叶轻轻取下，苏年离他很近，是两辈子都没有这么近的距离过，此时正乖巧的等着他将落叶拿下。 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侧脸线条清晰，冰蓝色的双眼中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 他突然不敢动了，害怕打破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苏年等了半天，眼前的林归宿却突然没了动静，疑惑不已， “怎么了？” 林归宿恍如大梦初醒，慌忙将枫叶拿下，递到他面前， “这个。” 苏年接过，捏着叶梗下意识在手里转了几圈，而后随手被放到一旁，“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走吧。”林归宿道。 两人并肩拉长的背影逐渐消失。 回到房间后，苏年目送着林归宿离开，等人离开后，敛眸先在房间和洗手间小心谨慎地四处探寻了一番。 什么都没翻到。 苏年原先疑惑林归宿是不是在试探他，现在看来，林归宿应该确实只是单纯的睡不着，想和他出去走走。 拐过拐角，林归宿回头看了眼苏年的房间，手机亮了一下，他脚步不停的朝着房间而去，关上门，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晦涩难辨的字符和数据。 林归宿知道苏年的本事，他不敢做小动作。 但也确实趁机做了点手脚。 他拦截了苏年房间所有下水管道走向，并做了些改动。 林归宿捏紧了手机，暗沉眸光中泄出沉重的期盼来，期待他的举动能有所用处。 手机灯光熄灭，林归宿将它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将外套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书桌上，脱下外套挂起。 书桌上，一片火红的枫叶正安静的躺着。 一只手拿过它，过了好一会才放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被珍藏的很好的书来，小心拿起枫叶，想夹在书页中，却动作一顿， 转而将枫叶放到鼻下，闻见了上面隐约透出的血腥味。 林归宿沉下了脸。 第 7 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连几天都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平和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林归宿很能稳住心神，带着苏年依旧像往常一样巡视着各个研究院。 好像没闻见过枫叶上的血腥气一样，但私底下却早将东西送去了科研室。 偶尔，林归宿还会带着苏年在自家的场地进行枪械练习，剩下的其余时间都在公司处理公务。 这天，训练场上， 林归宿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正举着枪，瞄准不远处的靶子，不远处有人正在记录着什么，没听见震动，眨眼间，靶心出现一道穿透性的激光孔洞，周围散发着刺鼻烧焦的气息，一片模糊。 苏年正站在不远处。 几次之后，林归宿叫来不远处记录的人，说了什么，将枪械放在桌上，拿着杯子走到苏年身旁，苏年扫了眼桌上的枪械， “市面上没看见过这种，这是你们实验室的新研发？” 林归宿嗓子干渴的冒烟，喝了几口润润嗓子后才道，“半成品，如今尚在研发阶段，有一些数据需要调整。” 他看向苏年， “你要试试吗？” 苏年波澜不惊的眼底倏然一亮，“可以吗？” 林归宿眼中浮现笑意，他让人将桌上的半成品拿来，扔给苏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产品测试是必要阶段，而且准确来讲，这个只能算的上是更新产品，保密性没那么强。” “你试试。” 枪械很小巧，苏年轻巧转动后，枪械咔嚓一声自动转化合适大小，感受了一下手感，苏年瞄准前方靶子正中的红心，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冷肃。 林归宿一眨不眨的看他。 风吹起苏年的额发，泄出几分眉眼间的冷厉来，林归宿动作一顿，苏年眼神未动，极为专注，扣动扳机，下一秒，靶心出现穿透性的孔洞。 苏年放下了枪，林归宿神情不变，抿了口茶水，“感觉怎么样？” 苏年想了一下，评价， “中规中矩，” 林归宿将杯子放下，笑了一下，“就是中规中矩，才能在这里见到。” 苏年神情微动。 林归宿让人又拿了一把过来，看上去颇有些兴味，“怎么样？要比一比吗？” 苏年无可无不可，但看林归宿这个老板有兴趣，自然无所不应，林归宿让苏年先去换衣服，黑色的训练服衬的苏年身姿利落，带着危险感。 也许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平常苏年很注意收敛自己的气场，和上一世有些区别。 但在现在朝他走来的苏年身上，林归宿窥见了上一世那个冰冷危险的影子。 这让他的心不可抑制的停跳一拍。 苏年过来后，林归宿已经收敛了情绪，等苏年站定，他将桌上的枪械扔给苏年，自己拿起刚拿出来的这把，让一旁的记录员当裁判， 随着一声轻响，不远处的两个靶子同时出现穿透性孔洞。 两人对视一眼。 记录员将靶子拿远，继续开始。 没多久，训练场的硝烟气息随风飘散，林归宿一口气拉着苏年比了不少，花样百出，还试用了不少阶段性的新产品。 等结束后，日头已经中午了。 如果不是林归宿有个会要开，两人估计还会继续。 林归宿额头被汗水打湿，呼吸有些急促，苏年换下训练服，不远处正有人将被打中的各种靶子换下，他敛眸穿上自己的衣服。 林归宿喝了点水，给苏年也接了一杯，等苏年换好衣服，两人这才回公司。 等开完会，已经临近傍晚。 林归宿揉了揉眉心，放松一下发涩的眼球，习惯性地寻找着苏年的影子，看见苏年站的位置后，无奈， “在我这不需要这么正式。”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你坐那吧，如果真的有事，外面的人会给出警醒，其余时间完全不需要这么警惕。” 这个沙发还是他专门为苏年定制的。 可惜苏年却兴致缺缺。 林归宿正在琢磨着是不是沙发没选好，应该选个更合适，更好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苏年打开门，敲门的是李秘书，对苏年笑着颔首打了声招呼， “苏先生。” 苏年颔首回应侧身，让人进来后关上门，李秘书站在桌前恭敬汇报，“林董，佘中校来了，他说有事找您。” 林归宿动作顿了顿，摩挲着手里的笔，沉声道：“有说什么事吗？” 李秘书：“没有，他只说他要找您，现在正在会议室等您。” “我知道了。”林归宿放下笔，将文件收拾好，几人朝着会议室而去，还没见人，苏年就看见几个侯在会议室外面站姿挺拔气势肃杀的人。 即使穿着常服，也掩饰不了他们身上的血气。 很显然，他们几个认识林归宿，为首的人侧过身子让林归宿进入，可是李秘书和苏年却被他们拦在了外面。 几人鹰隼一样的目光牢牢盯着苏年和李秘书，拒绝两人进入。 林归宿回头看见，“李秘书，苏年，我和佘中校有话要谈，你们就不用进来了，要不这样，”他转而嘱咐李秘书， “你带着苏年熟悉熟悉公司。” 而后又看向苏年，“苏年，我这暂时不需要保护，让李秘书带你熟悉熟悉这里，你要是不想去，也可以在我办公室等我。” 听见林董的安排，李秘书悄然在心里将苏年的地位又提升了两度。 看来，他们老板确实很看重这个新来的私人保镖。 林归宿进去后，李秘书询问苏年，“苏先生？” 苏年思索了一会，客气道：“麻烦李秘书了。” 他跟着李秘书离开会议室，离开前，回过头，会议室外面的人警惕而戒备，拒绝一切靠近， 李秘书还在一旁介绍着周围的一切和公司事宜，苏年安静的听着，偶尔出声附和。 林归宿和佘中校的交谈时间并不长。 苏年一直关注着时间，林归宿是下午两点进会议室，三点回来，也就是说两人的交谈没到一个小时，佘中校离开时，苏年一直站在窗口，目送着他们离开。 在门口，林归宿不知道和佘中校说了什么，两人随机握了握手，佘中校带着人离开。 林归宿带着李秘书回头，没几分钟苏年听见脚步声，还有林归宿和李秘书交谈的声音，“你安排一下，把下周二的时间空出来，下周二我有别的安排。” “是，”李秘书回想着下周二的行程。 两人刚进办公室，就看见苏年，林归宿神情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几分，李秘书见状眼皮跳了跳，识趣地借口要忙处理接下来的公务，告辞离开。 苏年猜到下周二林归宿应该有别的安排。 果然，林归宿很快就让苏年准备好，下周二他们会去一趟帝都大学，林归宿道：“那天会有一场小型的交流会，你陪我一起去。” 苏年应了一声，林归宿看上去倒是兴致满满， “我们可以在那多呆几天，你觉得怎么样？” 苏年声音平淡，“我听安排。” 帝都大学各方面综合实力都在星际排名第一，是无数莘莘学子的梦中殿堂。 林归宿还记得小时候两人有一次谈到以后的大学时，小苏年就捧着脸，一脸期待梦幻的表示，以后一定要考上帝都大学。 林归宿看着没有丝毫感触，早就将这些忘了的苏年，虽然知道会这样，但心里还是掩不住的失落。 苏年对他的情绪完全没感觉到，安静的候在林身边，尽职尽责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到了周二，苏年和林归宿站在帝都大学的门口，林归宿转头，让身后的人将飞船停好，有保镖想跟着进去，被林归宿阻止， “这里是帝星的中心，里面都是学生和老师，你们人太多，影响不好，安排一两个人跟着我就好了，不用全部跟着。” 保镖队长指派了他自己和另一个人跟着，其他人守在这里。 苏年始终跟着林归宿身侧。 帝都大学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河边的小道绿草青青，河里几只悠闲自在的黑天鹅慢吞吞的游着。 一阵风吹来，吹响了梧桐叶和青草，点点光线从阴影的缝隙中落下，光斑落在他们身上，一派悠闲静美。 由于学校提前安排，这条路暂时被封闭，只由参加今天交楼会的人可以走，所以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学生。 尚未抵达地点，苏年就听见嘈嘈杂杂的争论声，等进去后，争论声开始变大，炸在耳边，苏年还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年轻人争论的得面红耳赤。 林归宿拍了拍苏年肩膀， “等你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交流会被设置在一个极大的大厅内，这里灯火通明，面前的罩子里有不少彼此的新研发，五花八门，眼花缭乱，堪称五步一景，不少人对别人的产品好奇，有人询问，有人好奇，有人请教，有人争论。 整个大厅忙忙碌碌，嘈嘈杂杂。 苏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疑惑， “他们在干什么？” 林归宿解释：“在自我推销。” “研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大量的实验和试错，可能会陷入瓶颈，可能会误入误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进行到一半没钱了。” “所以就出现了交流会，在交流会上将自己的研发搬出来，如果是研究陷入僵局，可以请教在这里的老教师，前辈们，听他们解惑，给他们一个豁然开朗的点拨，要是缺少研发基金，也可以拉拉投资。” “在这里，不拘身份，都可以来。” “一楼都是些简单的，一会带你去二楼看一看，好东西都在二楼。” 苏年明白了，林归宿指了指两边， “这里有感兴趣的，或者喜欢的吗？” 在苏年的左手边，是一个大型的半成品机器人，简陋极了，起码从外观上就远远不如市面上的机器人，制作者看上去还是个学生，见苏年看过来，眼巴巴瞅着他，结结巴巴， “先生，我这个……我这个机器人可以随意放大缩小。” 苏年来了几分兴趣，站定，“能缩多小？” 这人刷一下脸通红，声音嗫嚅，“还……还在实验中。” 得，还在设想中呢。 林归宿见状，他看了眼简陋至极，外形电线凌乱缠绕的机器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来拉投资的，“对这个有兴趣？” 学生希翼地瞅着他两，生怕两个好不容易过来的人走了，红着脸语速都快了不少， “我这款机器人和市面上的完全不同，它最小可以缩到手掌大小，数据显示我的设想完全可行，只需要一千万，一千万我就能做出第一个成品。” 他瞅着两人的神情，苦着脸小心翼翼， “……或者，七百万也将就？” “真的不能再低了。” 林归宿难得见苏年对一样东西感兴趣，给身后人递了个眼神，身后的人在林归宿离开后，立即将老板的名片递过去， “明天会有人联系你。” 学生眼前一亮，在看见上面的名字后更是激动万分，秘书拍了拍学生肩膀，紧跟着老板离开，眼看三人离开，之前就一直关注这边的其他人立刻围了上去。 有人看见了名片， “是林氏军工哎。” 一句话立刻引起其他人的艳羡，谁不知道林氏军工财大气粗，喜欢培养新人，只要是被他们看上的研发，绝对不愁研发基金。 一时间不少人都扼腕，早知道就多毛遂自荐一下了。 这人运气也太好了。 被选中的学生抱着名片傻乐。 二楼和一楼不同，如果说一楼是像菜市场一样乱糟糟，那么二楼就是富丽堂，不少成品和半成品都被置放在透明的柜子中，一旁摆着介绍的牌子。 有不少人俯身观察，彼此交楼也是窃窃私语。 林归宿和苏年刚一上来，就有人看见了他们，一个中年人满面笑意的朝他们走来，胖胖的脸上笑的和弥勒佛一样， “林董，可算是等到您了。” 林归宿笑着和他握手，中年人略略站在他身后，对苏年这张生面孔也只是一略而过，热情万分的向林归宿介绍着每一样研发， 介绍的天花乱坠，无比热情，拉着林归宿的手，扯都扯不开， “林董，我可是听说了你前不久才刚给隔壁第一军校投资了三个亿。” 苏年在背后默默数着三个亿是几个零，数完后默默放下手。 很好，是他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额。 林归宿眼皮跳了跳，他就知道这么热情，肯定没什么好事。 “李校长，我可不是胡乱投资，第一军校可是切实展现了他们的进展，并且承诺前三年专利只有我一个人独有。” 李校长也不恼，笑眯眯， “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嘛。” 他拉着林归宿，一样一样介绍着柜子里的展品，这些可都是他们目前项目的半成品，苏年在后面听着。 怎么说呢，数据绝对可行，前景无限光明，利益回馈巨大。 就有一点……穷！ 非常穷！ 仿佛等着林归宿的这根救命稻草一样。 就算苏年是小白也知道不可能，前方的林归宿也已经习惯了，好整以暇的听着，直到李校长全都介绍完，才点点头， “都挺好，我先选选。” 正好有其他人到，李校长也不怕林归宿这个投资人跑，林归宿来，就是一种信号，接下来无非就是看他打算投资多少的问题。 他笑眯眯地迎接了其他人，二楼也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林归宿退到苏年身旁， “怎么样，有看中的吗？” 苏年摇了摇头，周围的人多了起来，他习惯性的观察着四周，林归宿向他介绍二楼的人，除了李校长、研发人、学者、学生担任的引领者之外，剩下的都是和林归宿一样，被邀请过来的预备投资人。 也有不少人认出林归宿，过来殷勤寒暄。 苏年退到林归宿身旁，沉默而警惕，林归宿找了个借口脱身，回过头见苏年这样不由失笑，“放松一下，也不用这么尽责，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帝都大学，国家级人才储备中心，安保问题还是有保障的。” 刚说完，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后是地动山摇的晃动，刺眼的白芒充满了不大的空间，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直入耳膜。 【危险警告，危险警告——】 危险的暗红色伴随着巨大的，攫取着心跳声的警鸣声，现场陷入混乱，惊呼声尖叫声交织成一片。 苏年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冲击力砸向背部，下一刻，瞳孔骤缩，猛地朝林归宿扑去，将人扑向一边，在林归宿刚刚站立的位置，巨大的灯轰然砸在地面，碎片崩裂四溅。 保镖队长迅速反应过来，将人保护起来。 “苏年？”林归宿心脏骤停，下意识拉住苏年，声音里都带着颤意，苏年感觉到身旁的人拉着自己的力气极大，像是铁环，牢牢箍着自己。 下一刻，令人不安的红色警报灯恢复正常，灯光重新亮起， 有人急匆匆过来，将苏年和林归宿小心扶起。 台上，李校长歉意而惭愧，“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我们一位教授的实验成品，在展示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给大家带来了惊吓，非常抱歉，使我们的失误。” 苏年和林归宿谁都没给关注台上的情况，苏年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林归宿捏青了，林归宿牢牢抓着自己，不肯放手。 “林董？” 林归宿没有反应。 苏年皱眉，箍着自己手腕的手在发抖，林归宿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液，看上去好像惊魂未定，又像惶然着什么，有些涣散， 保镖队长姓王，轻轻拉了下林归宿，“林董？” 李校长在台上道过歉后，急急忙忙过来查看情况，林归宿瞳孔暗沉，气压低沉压抑，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试图用肉眼查看苏年此时的情况，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鼻尖嗅到血腥味，低头，苏年右手手腕外侧被碎片崩了一道血口，正在汩汩留着鲜血，看上去颇为可怖，林归宿的脸色愈发难看，李校长等人一脸讪讪歉意，心里也有些发毛，叫人赶紧通知医生过来给客人检查， 苏年用了些力气将手从林归宿的掌心挣开，摇摇头， “我没事。” 林归宿的气压却很低，沉着脸，看也不看围在身边的众人，拉起苏年就走，不悦的气场让人不敢阻拦，移开身子眼睁睁看他们走远。 这是苏年第一次见林归宿动怒。 和之前的温和友好完全不同。 很显然，其他人也被吓到了，安静地看人离开，直到身形再也看不见，众人才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林归宿拉着苏年直到外面，守在外面的保镖们见雇主面色沉沉气压极低，一脸茫然，求助的目光投向紧随其后的队长。 队长摇摇头，几个保镖顿时默不作声。 作为林归宿的专人座驾，星舰内常备一些应急药，林归宿默不作声的将人摁在座位上，找出医疗箱，半蹲在苏年面前，小心翼翼掀开他的袖子。 划痕深可见骨，半寸长，盘踞在小臂处狰狞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这点小伤对苏年来说并没什么，但林归宿的神情却异常专注认真。 他从医疗箱中找出消毒药剂和止血凝胶，小心处理。 苏年说不出感觉，他就觉得面前的人有些怪异，尝试着收回手，“林董，这点小伤——” “别动。”林归宿头也没抬，箍住他的手臂，这个角度苏年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无法猜测他在想什么，只觉得此刻对面半蹲着的人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苏年没忘记在看见自己伤口的那一刻，林归宿眼底一闪而过的恍惚和恐惧。 他在害怕！ ——是晕血吗？ 很快苏年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他在林归宿身边这段时间见过几次暗杀，不管什么场景，林归宿始终沉稳冷静，眼皮都没抬一下。 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事。 苏年将猜测埋在心底，准备让情报部门的人再去详细查查林归宿的过去，说不定能用得上。 “抱歉，”林归宿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响起，闷闷的，一边将绷带绑好，一边身声音沙哑，“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苏年活动了一下疼痛感大大减轻的手臂，转而看向林归宿，措词温声安抚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对劲的雇主， “这只是一个意外，而且我也没什么大碍，现在伤口已经好很多了。” 他还想活动一下给雇主看，却被林归宿一把摁住手，不赞同地看着他，活像苏年不是多了个伤口，而是断了条胳膊一样。 嗯……行叭。 苏年难得乖巧地听林归宿的话，不做声的将手放在腿上，一动不动，坐姿挺拔，林归宿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去，将医疗箱归回原位，坐在苏年身旁。 他看了眼被包扎好的伤口，看上去情绪好了很多，也终于有心思和苏年说笑了， “我为你处理伤口时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不会是痛觉神经失常了吧。” 苏年将袖子放下，盖住伤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笑了一下，淡淡道：“做我们这行的，痛觉失常的人可活不了这么久。” 林归宿拉着苏年的手陡然捏紧！目色沉沉抬眸。 第 8 章 林归宿无声喃喃：“是吗？” 他不自觉的捻着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血腥气，在苏年看过来之前调整好了神情和笑意，将心头的一切情绪压下， “今天辛苦你了，一会我让财务给你发一笔奖金打到你卡上。” 苏年眼底微亮，颇为矜持地点点头。 毕竟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林归宿眼底隐隐约约藏着忧心，叮嘱他这几天注意伤口，小心不要沾水，因为苏年突然受伤，林归宿特意给他放了一天的假，让他一个人会庄园别墅休息休息。 还特意叮嘱管家给苏年多做一些有利于伤口恢复的食物。 直到夜幕降临，林归宿带着些微的倦色从公司回归，苏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内。 林归宿还没进门，就听见他低沉上扬的声音， “苏年，今晚星域广场有活动，听说挺热闹的，公司里的很多人都去了，要不要去看看。” 管家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苏年想了一下，林归宿接着道，“我看过资料，你还是第一次来帝星呢，这种活动三年才有一次，很有意思，错过了挺可惜的。” 老板都这样说了，苏年只能同意，见他答应，林归宿比他更开心一样，眉眼间都带着温润，比拂过山野花的风还温柔， “那你换一下衣服，我们走。” 林归宿说的没错，真的是非常热闹，明明已经入夜，这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无数火树银花在天上绽放，绚烂的色彩渲染着周围的面孔。 转角的大屏幕播放着虚拟节目，路两旁有卖各式各样美食和特产，烟雾缭绕，烟火气十足。 而且人流量很大，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林归宿特意走在苏年外侧，护住他受伤的那只手不被碰到。 两人行走在人群中，随着人流慢慢行走，夜风吹拂起苏年高高束起的银发，他神情平淡，漫天的烟火气倒映不入冰蓝的眼底，林归宿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沉稳冷肃，比苏年略高一些，走在他身旁。 苏年惯性地巡视一圈，一直跟在林归宿身旁的那些保镖们今天没有时刻跟着，而是散落在人群中，隐秘地保护他们。 “我跟他们说今天给他们放假，他们不同意。”林归宿察觉到苏年眼神，含着温柔宠溺的笑意解释， “尤其是今天刚发生过一次意外，他们更警惕了。” “来，别想他们了，看看这个，”林归宿眼底漾着笑，面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温柔如水，他拿过摊子上的一只护腕递给苏年， “你在训练时常用的那只已经有些褪色了，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摊主竭力推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你们放心用，要是觉得不合适来找我，包退。” 苏年随手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绣着的青竹飒飒而立，看上去颇具风骨，倒是确实得了他几分眼缘，始终关注着他反应的林归宿立时反应过来， “就这个了。” 又拿起其他的护腕看过去，“正好我的护腕也准备换了，你觉得哪个适合我？” 苏年低头，这时候摊子上又来了别人，摊主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只剩两人还在低头挑选，林归宿始终拿不定注意，执着的让苏年帮他选一个， 苏年询问了林归宿的喜好后，替他选了两个，一个上面是一只沉稳的大白鲨，而另一个，上面则绣着卧在青竹下假寐黑豹， “这两个都挺适合的。” 林归宿接过，打量了一眼，从苏年手中拿过有着青竹和黑豹刺绣的护腕，“就这个吧，我更喜欢这个。” 接完了账，两人慢吞吞地走着，不时有人兴冲冲的擦肩过他们，苏年受了伤的手臂却始终被他小心细致的保护的很好， 苏年：“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你不用这么担心。” 林归宿微微一笑， “我不信。” 又不是神药，哪有好的这么快的，只不过是因为苏年自己不当回事，林归宿上一世也曾看见过很多次，即使是再重的伤，青年都不会露出强烈的痛苦之色。 甚至神情举动都不会有丝毫变化。 苏年还想动动胳膊让老板相信，谁知道人就跟猜到了一样，温声威胁，“你动一下，就多休息一天。” 苏年眨巴眼，林归宿不疾不徐:“居家休息。” 得，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苏年老实的不动了，林归宿这个老板笑的无比贴心，“我帮你问过医生，这种伤口起码得三到五天，这三五天你就安心养伤。” 苏年张着嘴想说什么，林归宿还以为苏年想继续逞强呢，斜斜看了他一眼，就听见苏年道：“那还有工资吗？” 林归宿略显诧异，夜风下的青年好像并没有觉得自己问的有哪里不对，正凝视老板等着回话，林归宿咳嗽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坚持呢。” 苏年又不傻，能不上班就有工资拿这好事，他为什么要拒绝，“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误的错觉，”他理理被弄皱的袖口，“要不是为了钱，我干嘛还要跳槽到你这里。” 就算是在基地里，也没人敢对该属于他的钱动什么手脚。 当然，他也不需要操心这些事。 林归宿沉吟半响后指着苏年面无表情的脸：“因为从你的面相上看，你完全不是那种为钱折腰的人。” 不对，应该说更像是什么欲.望都没有的人偶。 林归宿的心脏在狂跳。 上辈子——整整一辈子，他都不知道苏年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苏年每次都是冷冰冰的，浑身上下冰冻三尺，冷酷又无情，仿佛一个仪器精密的人形兵器，悄无声息，冷漠机械，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他曾经一度怀疑这是个机器人套了人皮。 还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有法外狂徒公司制造出了人形杀人机器，公司例会上一起纳闷讨论这是谁家的科技产品，口风那么紧，连他都不知道，暗暗找人调查了很久。 结果居然是真人。 林归宿至今都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这种人形兵器最棘手，完全没有自己的人格和思想。 因此当林归宿在得知苏年的真正身份后痛苦万分，他屡次想要救出苏年，却只能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直到苏年死亡。 在那之前，苏年从未表露出过自己的喜好和想法，他像一把被抹杀掉人格的刀，只剩下杀人护主的本能。 可是如今的苏年还有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爱好，林归宿激动的胸腔情绪翻涌，他竭力忍着，声音有点闷又有点欣慰， “钱确实好，确实不错，喜欢钱挺好的。”林归宿加重肯定的语气，鼓励：“非常好。” 苏年也点头赞同林归宿的说法，再次发问，“所以有吗？” 林归宿沉声：“有！” 在欣慰的同时他还不忘记给那个基地狠狠记上一笔， ——肯定是之前那个不当人的周扒皮基地苛待了苏年。 不然苏年为什么会这么爱钱？ 林归宿在心里狠狠地给基地记了一笔，心里既振奋又心疼，在心里暗暗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合理又不让苏年怀疑的多给他些钱。 起码不能让人在钱这方面受肘制。 不就是钱吗，只要能把苏年拉回来，能让苏年开心，多少钱他都愿意。 苏年不知道林归宿在心里盘算什么，反正有工资他就放心了，他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老板一起公费参观游玩。 保镖们不远不近的缀着，即在最能立刻反应，也能不打扰他们。 不知道是谁的气球不小心脱手了，飘飘荡荡的被风送到两人中间， 苏年条件反射的抓住绳，他歪着头，稚气可爱的黄鸭子在银发青年脸边晃啊晃，很是稚气可爱，苏年戳了一下，小黄鸭气球被戳的跳了跳，街灯下柔和的灯光笼罩过来，软和了冷冽的气场，给他带上了几分属于人的温度。 林归宿一抬头，就看见这样的场景，时间在放慢虚化，只剩下苏年一个人的身影，被束起的顺滑银发在夜风下拂动，华丽冰冷，一身黑色的大衣，他歪头戳着气球，冷漠的侧脸在漫天烟花和街灯勾勒下多出了丝丝温情。 一切都成了背景，听不见，看不到，只有此刻的苏年才是人间真实。 林归宿目光怔怔，眼底发涩，胸腔巨大的空洞也因此被填补了丝丝缝缝，他痴痴看着这样朦胧生动的场景忘记眨眼。 苏年转过头，几缕银发被风吹到脸颊，几次拂过他的脸，街灯下他举起手里的东西， “老板，有气球。” 林归宿平静却手疾眼快的打开光脑拍下这一幕，然后在苏年的目光下中逐渐放下光脑，眼神飘忽，假装什么都发生过， 苏年牵着气球声音幽幽：“老板，我都看见了。” 林归宿收起光脑挺直腰板，毫不心虚，资本家十足：“你拿那么高的工资，哄哄老板开心又怎么了？” 反正删是不可能删的。 感受着苏年幽幽的事视线在手腕光脑处徘徊，他将手揣进口袋，保护光脑，转移话题，“这个气球还怪好看的，哪来的。” 小黄鸭给了林归宿一个晃悠。 苏年捏着气球，实话实说，“自己跑来的。” 现在抓到了，再放了好像又不太好，林归宿转头观察了一圈，今天晚上这里非常热闹，不止是气球，还有卖缠绕着小灯泡的透明气球的，满大街有叫卖各式气球的，也有游客像苏年一样拿在手里玩的，热热闹闹，挤挤挨挨。 苏年有点嫌弃这个气球，太幼稚了，有点想给冤种老板。 不远处有穿着天蓝色背带裤的小朋友跑过来，拽了拽苏年的衣角，声音软乎乎，小短手指着小黄鸭，“哥哥，我的气球。” 苏年递过去的手一顿，蹲下身子想将气球递过去，被拉住，小朋友迷茫的瞪大眼睛使劲仰着头看，林归宿高大的身子俯下来，笼罩着小朋友，简直就像个张大嘴要吃人的怪兽， 小朋友慢慢长大了嘴，感受着怪物的靠近，大眼睛逐渐漫上眼泪， “哇——” 巨大刺耳的尖利哭声响彻在两人耳边，林归宿浑身僵硬，苏年无情道出现实，“老板，你把人家吓哭了。” 林归宿一点都不尴尬的站起身，拿出老板的气势命令，“你哄。” 顿了一下，“加钱！” 苏年为了钱很是听话的哄了两句，可惜小朋友完全不给面子，嚎啕大哭依旧，他垂头丧气，银发发尾都落到地上了，“这个钱我放弃。” 实在赚不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一起蹲在嗷嗷哭的小朋友面前哄人，直到林归宿使用钞能力买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才终于将人给哄好。 等家长找过来时小朋友早就玩的忘了哭了。 两人看着家长将小朋友领走，又看看被拉下的小黄鸭气球，无辜的小黄鸭在夜风中晃晃悠悠，可可爱爱。 林归宿双手插兜， “你拿着。” 苏年有点嫌弃，林归宿扫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加钱！” 苏年缓慢的收回手。 这个钱他可以赚。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并排而行，夜风将冰凉顺滑的银发吹动，丝丝缕缕掠过林归宿耳旁，林归宿伸出手小心翼翼捉在手中，如捧珍宝，含笑的眼底隐藏的执念成魔，舍不得放手， 苏年，苏年…… 第 9 章 这场活动将会持续四天三夜，今天不过才是第一天，但林归宿明天早上还有会议要开，因此并没有玩的太晚。 苏年捏着老板的小黄鸭气球跟着一同回到了别墅。 看上去沉稳冷静的老板还挺有童心的，将小黄鸭安置的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它关爱有加。 第二天苏年的生物钟刚醒，下了楼就看见老板不赞同的目光，这才想起昨天已经和老板说好了这几天先养伤为主。 林归宿一边系领带一边说：“今天早上你在家休养，中午再跟我去公司。” “对了，工资照付。” 看来昨天他询问工资给老板留下了深刻印象。 苏年满意地点头同意，等林归宿走后，管家特意按照少爷的吩咐，让厨房给苏年炖了有利于伤口恢复的食疗补品。 苏年难得有一个不需要急匆匆吃早饭的时间。 下午，临近下班时间，外面已经逐渐出现晚霞，仿佛泼洒而出的颜料浓淡合宜。 苏年和林归宿和往常一样在公司内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主要是林归宿挑，苏年选，外面传来敲门声， 李秘书带着几个身穿警服的人进来， “林总，他们说有重要的事找您。” 苏年抬头看过去。 为首的是一个有着墨绿色瞳孔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警服，身形看上去高大结实有力量，内敛却爆发力十足， 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苏年就下意识的瞳孔紧缩，精神紧绷， ——这个男人激起了他久违的危机兴奋感。 是个危险人物。 林归宿站起身来，为首穿着警服的男人墨绿色的眼睛像鹰隼一样，气质冷硬。 他锐利地观察四周，视线在苏年身上停顿了两秒，眼中有丝丝惊异。 明显也感觉到了苏年的实力。 视线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苏年起了兴趣，不过很快想起来这里可不是他挑选好苗子的地方，可惜地掏出自己的警官证递过去， 声音和他的面孔一样冷硬不近人情， “林先生，这是我的证件，我姓卫，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 林归宿接过证件打量了一下，又向眉眼锐利的男人随手递回去， “卫警官。”他倒是也不恼，平静询问：“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进行配合？” 卫警官将证件收起，掏出一张照片来，紧盯着林归宿，沉声问询， “这个人你认识吗？” 苏年就站在林归宿身旁，他看过去，照片上一个年级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男子倒在地上，瞳孔惊惧的大睁着，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色青白。 但诡异的是地上却没有丝毫血迹。 就连男子的身上脸上也没有任何血污痕迹。 这个死状倒是不多见。 林归宿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这个人是谁，这样看来，这人肯定不是他认识的人了，也不是他们公司那些熟悉的高管。 林归宿摇摇头，指尖捏着照片微微拧眉，“不认识。” 卫警官说：“这个人姓陈，陈立钱，三十六岁，在你们公司的人事部当助理，被发现在昨天死在家中。” 在说话时，卫警官鹰隼般的眼神直直盯着林归宿，观察着他的反应。 苏年有些拧眉。 林归宿却不在意，他在脑海中回想着， 陈立钱…… 林归宿让李秘书去调取档案，不多时，人事部就将死者的档案调取了出来，确实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一个普通的员工。 林归宿虽然是公司的老板，但他并不是所有员工都认识，他只认识公司高层，还有经常会碰面的人，这人的工作场地也不是这栋楼，一年见不到一次，又是普通员工，林归宿自然不会认识。 卫警官让身后的同事们将资料拷贝一份， 林归宿捏着照片，“他是中毒死的吗？” 卫警官头也没抬， “死因尚在查验中，我们方便去死者的办公地点看看吗？” “当然可以，”林归宿让李秘书将人带过去，苏年还在回想着让他感觉危险的卫警官，“那个姓卫的，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他？” 林归宿打开电脑，找了一下，电脑上正在播报出着警方又破获了一起犯罪情况，而为首不苟言笑被大肆赞叹的冷面男人，就是那个姓卫的， 林归宿双腿交叠，手虚虚拢着搭在膝盖上，坐姿颇为优雅， “卫振衣，中央星总警察院的鹊起之星，喏，你看看，”他用手匀速的划拉着新闻，从上到下拉不到底，全都是花团锦簇夸张至极的赞誉， “这都是他的功勋记录。” 果然，画面上全都是不同的犯人，唯一相同的，就是走在最前面，永远都是穿着板正气质冷硬的卫振衣。 不过照片上并没有卫振衣的容貌，模模糊糊只有一个利落的背影。 但只是背影也依旧散发着难以掩饰的强大气场。 而且苏年还注意到，这个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看上去都永远冷静，哪怕是犯人挟持着人质歇斯底里时，看不清脸的身形也像难以撼动的岳山。 这样的人，往往意志力极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们讨论的人已经进来了，卫振衣余光瞥见电脑上关于自己的新闻，一边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文件，咬开笔盖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什么，一边含含糊糊， “两位如果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用费功夫在网络上找。” 他抬眼瞥了两人一眼，笔声沙沙， “网络上的新闻都是九分假十分真，假的多真的少，看多了对脑子不好。” 苏年怀疑他和老板一起被面前这个人嘲讽了。 但卫振衣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自然，反而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林归宿倒是呵呵了两声，转动椅子朝着他， “不如卫警官聪明，在新闻上这么活跃。” 卫振衣将盖子合上，撩起眼皮睨了林归宿一眼， “确实不如林先生在新闻上活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年好像隐约在他们两之间闻到了无形的硝烟气息，不过这种错觉一闪而过，很快就有人过来，小声附到卫振衣耳边说着什么。 卫振衣神情变得凝重，笔的另一端敲着文件夹，发出规律的声音， “我知道了。” 原来刚刚几个警员出去了解情况时，有一个警员偶然间听见了几个员工的交谈， “……人还没联系上吗？” “没有，已经三四天了，他的工作还积压了一大堆，没有个理由就不见了，这些工作又不能堆积，全都是我们分摊着处理着，烦死了。”这道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和怨气。 “也不知道人究竟跑到哪里潇洒去了。” 警员停住脚步，担心这个消息会不会对现在的案件有所帮助，就让人来告诉了卫振衣。 卫振衣将情况转达给了林归宿，林归宿带上苏年和李秘书朝着这边而来，这两人正面询着警官的提问，看见大老板后明显心慌， “林总。” “林总。” 林归宿颔首算是回应，“你们刚刚说谁联系不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是我们部门的小成，前几天请了一天假说是想休息一下，结果这都第四天了，还没回来。” 后面的警员在刷刷记录。 李秘书叫来这里的负责人询问具体情况，两个随口抱怨的人面上有些不安，负责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看见警察和大老板都在这，还以为是犯什么事了呢，心跳都要蹦出来了， 不敢耽搁，赶紧解释，“确实有这么个事，我们也联系了人，一直没联系上，他们家人也不是中央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林归宿敛眉扫了他一眼，迫人的气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负责人都不敢呼吸了，听见老板询问，“既然已经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了，为什么不报警？” 负责人愣住了， “不用这么郑重吧？” 说不定人家小年轻就是单纯的出去玩，不想被打扰呢。 但是对上老板威压的视线，剩下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不敢出声了，一旁的卫振衣询问了具体情况后，立即通知警员前往目的地。 林归宿想了想，决定一起过去。 卫振衣警官不同意，但是林归宿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件后，他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唇紧抿着，神情变得不悦，半天才冷笑一声， “林先生倒是好本事。” 说完他也不等人，带上自己的同事就匆匆离开。 看上去被气的不轻。 苏年疑惑，“你刚刚那个是什么证件？” 林归宿将证件抛给苏年，“佘中校特意帮我办的通行证。” 是一个绿色的普通证件，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上面印着第三军区特别通行证的金色章。 苏年明白了， “钞能力。” 林归宿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行吧，特权人士。 估计还是卫振衣这种人最讨厌的特权阶级人士。 指不定他还以为是哪个尸位素餐的高层办的呢。 难怪姓卫的离开时脸色那么难看。 苏年在心里嘀咕着。 林归宿对自己公司员工命案的事也很关心，他一方面让李秘书时刻关注舆论，别让不利于公司的新闻播报传出，一方面带上苏年就朝着事发地而去。 等他们倒时卫振衣他们已经开始协同调查了。 现场并没有发现尸体，在卧室里只有一捧黑色灰尘，而且地面像是被什么腐蚀过一样，附近焦黄，警戒线内的警方正带着白手套，严谨地采集着证物。 对林归宿和苏年的到来，卫振衣眼皮子都没抬，跟没看见一样，倒是另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人出来和林归宿交涉，“林先生，我是此次的案件负责人，我姓关。” 林归宿颔首回应与他交谈。 苏年侧头看向被小心翼翼捏起的黑色灰尘，又观察了其他地方，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两居室，看上去并不是很整洁，但也不杂乱， 就是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尸体， 苏年拽了拽老板，将发现和疑惑用眼神转达，林归宿秒懂，他环视了一圈， “关警官，尸体呢？” 关警官苦笑了一下，指了指那堆灰，“在那呢。” 林归宿和苏年顺着看过去，卫振衣他们已经开始收集灰尘，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行警官，应该是这位关警官的同事们。 关警官道： “这些是受害者遗留下的尸骸，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的，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只剩这么点了，如果不是我们携带了检测仪器，还真无法发现。” 此时，这捧灰尘已经被收集的差不多了。 为了收集这仅有的残骸灰尘，他们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喘，有喷嚏也得捂着， 就连林归宿，就算是带了特别通行证也只能在警戒线外面看，不能进来破坏现场。 警戒线内的几个警官低声说着什么，为首的卫振衣微微侧着头，正在小声叮嘱，苏年通过唇语读取出他的话， “送去检验科……能不能分析出什么……” “看好现场……” 苏年辨认着他的唇语。 突然，卫振衣是察觉了什么，蓦地转过头，针刺一样的洞穿目光直直刺向苏年。 冰冷的目光讥讽不耐。 第 10 章 此时的林归宿还在和关警官交涉。 无论怎么说，看上去和普通人无异的关警官就是不让他们进去，就连交谈也是，非常客气，可惜就是挖不出任何信息。 卫振衣目光在林归宿身上一扫而过，又落到苏年身上。 苏年客气地颔首点头，卫振衣审视了他半天才重新转过头，继续吩咐着，只不过这一次他转过了身子。 从苏年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高大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他的正面，辨认唇语也自然是不可能了。 苏年心里暗暗警惕。 ——好敏锐的感知能力。 公司一连死了两个人，回去的路上，林归宿始终面色沉重，他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靠坐在椅背上，他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眉头微皱， “苏年，这方面你经验比较多一点，你能看出什么吗？” 苏年回忆了一下现场，又低头看了眼手低的资料，李秘书那边已经将这次死者的相关信息全部发送过来了。 这一次的死者小成——人力资源部的普通组员，大名成邮。 和陈立钱一样，都是公司的普通员工，不过两人的死亡方式并不相同，苏年整合着现在所知道的情况，指尖轻敲着资料， “陈立钱的死亡现场我们并没有看到过，不过根据关警官所说，陈立钱现在的尸体还放在太平间，很完整，不过现在禁止任何人去看，他的死亡时间比成邮要早，成邮的尸体现在又被不明物质烧成了一堆灰……” 他回忆着现场骨灰的情况， “说不定警方的检验科那边能得到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但是苏年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垂着眼，阖下的眼帘完全遮住了他眼神中的困惑。 上一世，并没有出现这个叫卫振衣的人啊！ 这样的人要是真出现，不可能会被他忽视。 苏年翻阅了自己的所有记忆也没有任何发现，干脆利落的找系统，不折磨自己， “这个卫振衣究竟是谁？上一世的任何和剧情里都没有这个人吧。” 系统也纳闷，机械声起伏不定，【宿主不要着急，正在反馈问题，等待回馈……】 苏年：“大概需要多久？” 系统：【二十四小时之内回复。】 苏年嗯了一声，“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因为这个新出现的人，苏年神情难得凝重，林归宿还以为苏年是担心他，心头软成一片，反思着是不是不该把负面情绪带给他，反而转过来温声安抚苏年， “你别担心，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苏年点点头，林归宿已经完全习惯了他安静的摸样，语调不由自主的柔和关切，“今天你也累一天了，早点休息。” 他还有很多工作未做，目送苏年回房后转身去了书房，照常批阅文件，只不过离开前还不忘让厨房给苏年炖一些补血的汤药。 苏年胳膊上的伤还有些残余。 他自己觉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林归宿却始终不放心，坚持继续食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外面天色渐渐变黑，月上梢头，灯光也一点点熄灭，一切都进入了梦乡，万物俱静。 苏年被脑海中滴滴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是脑海中的系统在联系他，他半睁着眼，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 【宿主，有消息了。】 系统将上面的回复给苏年看。 ——经过检测，本世界并没有任何问题！ 且鉴于这个世界是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重启后的世界，它们诚心邀请苏年将其中的所有变化全部记录下来并允许其作为案例。 它们会发放让双方都满意的报酬。 看到后面，系统平铺直叙的电子音都忍不住上扬，震惊极了， 【宿主，你这个案例特殊，它们还想将你这次的工作经验当成案例呢，想买下版权，以后它们每用一次你的案例就要给你一次分成啦~】 苏年冷静不下来了，腾地一下坐起身， “真的？” 系统比苏年更雀跃，它可是宿主的绑定系统，因为同样来这个世界参加了任务，它也是能拿到提成的， 【真的！】 一人一系统简直要被从天而降的暴富给砸晕了。 苏年大手一挥：“同意！” 必须同意。 一人一系统掰着手指头数着他们能得多少钱，越数越心潮澎湃，蓦地，系统突然噤声，销声匿迹。 苏年神情一凛。 被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处窗帘无风自动的掀起，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无形威压升起，房间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取，化为真空， 一道黑色雾气身影缓缓出现，浮现在半空，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靠坐在床上的苏年，面孔模糊，黑漆漆古井一样的瞳孔摄人心魂，攫取着心脏的跳动， 苏年呼吸一滞，心跳停拍，巨大的压力下他神情变未，安静沉默下床半跪，一声不吭，恭敬垂手， 半空中有毛骨悚然的视线锁定住他， “你的任务新添了一名协作者，你和他一起行动。” 苏年恭顺垂首，被散开的长长银发垂落在地上，蜿蜒而下，他背脊笔直，垂首的脖颈毫无防备的裸露着，恭敬而顺从，毫无异议， “是！”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来，丝丝缕缕明明暗暗地照射在苏年身上，上方的人低头凝视着他，视线冷漠。 苏年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片刻后，窗帘微动，一张漆黑的纸片飘然落到苏年手中，等看完内容后，纸片化作雾气消失，没有一丝踪影。 房间回复了平静。 苏年起身，此时的屋内已经完全恢复，窗帘一动不动，他侧过身子掀开窗帘，外面万籁俱寂，偶有鸟叫虫鸣声传来。 那些负责警戒的人什么都没察觉到。 别墅内林归宿花高价安装的警戒系统也没有任何反应。 苏年面色不变的放下窗帘，观察了一圈屋内，确认没有任何痕迹后才重新回到床上，微微眯着眼，看不清在想什么。 第二天入夜凌晨， 一道身影悄然离开半山腰别墅，没有惊动任何人，月色勾勒出他冷凝冰冷的气场，黑色的风衣衣角在夜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苏年穿着黑色的作战靴，落地无声的靠近目的地。 不远处是一个废弃的仓库，也是昨天晚上纸上写着的地方，越靠近，周围的杂草越浓密，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 在一步步无声的脚印中，苏年冰冷迫人的气势第一次没有任何保留。 银发青年全身散发着寒意，裹挟着浓重冰冷的杀气和血腥气，冰蓝色的瞳孔通透度下降带上冷硬机械的质感。 不远处有人懒洋洋地插兜支腿靠着墙。 两道身影越来越近，月光下，两人都清楚的看见了对方的脸。 懒洋洋靠墙的人撩起眼皮，他身材高挑，甚至比苏年还要高上一些，咬着点燃的烟，明灭不定的猩红色在夜色下极为醒目。 有烟雾在丝丝缕缕的升腾。 他上下打量着苏年，半明半暗的阴影勾勒着他危险的面孔，墨绿色的瞳孔像狼一样。 苏年站定，银色发丝有几缕被夜风吹拂，微微眯起眼，强大凌冽的寒气直透肌理，似乎寒意升起蔓延，冻结了空气， “是你。” “卫振衣。” 卫振衣懒洋洋地咬着烟，猩红色在夜色下忽闪忽闪，他同样看着对面的青年，眼底有着丝丝惊异。 对面的银发青年微微眯起的冰蓝色眼眸沁着彻骨寒意，盯着人时仿佛被森冷的捕猎者牢牢锁住，无法动弹。 像一只美丽却残忍的猛兽。 卫振衣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在发出尖锐警告： ——危险！极度危险！ 他略略站直了身子，身体紧绷，眼前的人和白天看见的特意低调隐藏了特质的苏年就像是两个人，白天跟在林归宿身后的青年是尽忠职守的保镖。 足够优秀，却不足以让人侧目。 但现在眼前这个出鞘利刃毫不留情散发着自身危险凌厉气势的青年，却无时无刻不让他汗毛直竖，危险的雷达一直在发出警告， 令人颤栗，头皮发麻。 带来濒临死亡的危险和刺激感。 卫振衣墨绿色的眼神中带上了奇异明亮的色彩，他拿下烟，猩红之色被夹杂在指尖，烟雾缭绕，袅袅上升，语调带着亢奋的上扬，“001？”他上下打量着完全蜕变，锋芒毕露的苏年， “你这样可比白天顺眼多了。” 苏年声音冷漠， “是吗，你倒是比白天看上去更让人恶心一点。” 卫振衣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摸样，和白天正义凛然威严大义的摸样完全不同，行为举止中带着丝丝邪性和乐子人的疯狂， “好吧，看在你是我上司的份上，随你怎么说。” 反正他既没有道德也没有羞耻心，随便怎么说。 在基地中，苏年看多了这种人，他只是没想到卫振衣居然能伪装的这么好，既然卫振衣是基地的人，那估计他那些又长又璀璨的功劳簿也值得深思了。 卫振衣咬着烟含含糊糊：“我只接到消息让我协助你完成这次任务，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苏年不冷不热的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共享了情报， “这次的任务是绑架林归宿，他身边人手太多，安保力量太强，明面上的保镖和暗地里的保护，还有中央第三军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要想对他动手，只能让他离开中央星。” 苏年语调平静， “但林归宿为人谨慎，始终在中央星活动。” “你的任务，就是让到机会将人带出中央星。” 卫振衣明白了，嘀咕着：“我就猜和他有关。” 不然苏年为什么会出现在林归宿身边。 苏年睨了他一眼，眉眼锋利，“林归宿和第三军的佘中校关系密切，第三军安排了很多人手保护他，我一个人分身乏术。” 卫振衣点点头， “明白了。” 既然卫振衣被指定了是苏年的协作者，苏年也将需要对方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不得不承认，卫振衣的能力确实优秀。 苏年心底不由自主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两人共享完了情报，商量好了计划，又在特殊设备中增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后苏年转身离开，卫振衣靠着墙，将衣服拎在肩头，咬着烟，目送着苏年离开。 半明半暗的阴影下，他语气复杂而干哑， “001……” 苏年…… 直到苏年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拿下烟，此时的烟嘴像是被什么撕咬咀嚼过一般，烟蒂烧到了手他才如梦初醒，一脚踩灭猩红，拧了拧，烟头被彻底踩灭转身大步离开。 第 11 章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归宿想知道现在案件的最新情况，还去找过佘中校，可惜卫振衣对他们并不感冒，就算林归宿搬出了佘中校他也丝毫不怵。 真要按照划分，佘中校是第三军方的人，卫振衣是警备部门的人，他们分别隶属于两个不同部门，佘中校并不能要求卫振衣一听要听从他的命令。 一切都仿佛恢复了平静。 但这天早上，李秘书却罕见地提前来到了别墅，林归宿正系着领带，李秘书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赶紧来，面色凝重， 他快步走到林归宿面前，低声道， “林董，有情况。” 苏年就在林归宿身旁不远处，他理着袖口的动作一顿，抬眼看过去，林归宿的动作也停住了，李秘书的手里拿着一块平板，递过去。 林归宿接过平板，上面的标题鲜红显眼，无法忽视， 【某集团两名员工离奇死亡，死因成谜！】 【没有尸体直接成灰？是阴谋还是仇杀？】 密密麻麻的字体下面还配着几张图片，为首的就是他们在警戒线外的摸样，不过两人的照片很是模糊不清，不知道是故意没拍清楚，还是害怕放了林归宿的照片被林氏追责。 另外几张照片，分别隶属于尸体青白的陈立钱和就剩一捧灰了的成邮，蒙上一层阴影的死亡照片看上去毛骨悚然。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李秘书的失职，林归宿一早就让他注意压消息，别让这件事被媒体传播，造成不好的影响。 李秘书也一直在关注着。 谁知道不过是一个晚上，这些消息就跟雨后春笋一样突然爆火出现，摁下葫芦浮起瓢，后面明显有人操控。 他是忙的焦头烂额。 实在是压不下去了，只能汇报给林归宿。 林归宿半垂着眼将新闻看完将平板递给苏年，从始至终始终冷静，李秘书焦躁的心也不由自主的冷静下来， 林归宿声音平稳，“他们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倒是期待苏年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我们当时去查看情况的时候。你有察觉到有谁偷拍吗？” 苏年低头看着平板，这张照片有点像是俯拍，他大脑中勾勒出当初的地形，很快形成一道立体地图，当初的案发地点完完整整复制在脑海中，并迅速拉大延长， 他在大脑中做着模拟，终于锁定位置：“是对面三楼棋牌室室外的监控。” 李秘书没忍住惊异地看了眼苏年， ——就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林归宿对苏年的判断很是相信，他拿过苏年手中的平板，一边递还给李秘书一边道：“你安排人去找一下，问问他们谁找他们买了监控，另外，联系这家媒体，把消息压下来。” 李秘书恭敬道：“是。” “还有一件事，”李秘书收起平板，继续汇报，眉头一点没松，“陈立钱和成邮的家人都过来了，今天一大早就堵在公司门口，我已经让人带他们去会议室了，他们一定要见您，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批记者，就堵在公司门口。” 林归宿起初以为是公司赔偿出了问题，李秘书摇头， “人事那边是我看着将赔偿打过去的，按照公司的最高标准，绝对没有纰漏。” 李秘书道：“他们几个已经被请到接待室了，就是那些记者跟闻见了味的乌鸦一样，乌泱泱全堵在公司门口，怎么说都不离开。” 既然是这样，林归宿和苏年对视一眼，迅速朝着公司而去，李秘书跟在林归宿身旁，继续详细且语速极快条理清晰的汇报着目前的情况。 还没到公司门口，就看见守在那里的乌泱泱黑压压的一片，举着照相机，还有人举着手机，开车的司机见状， “林董，公司门口好多记者，我们要不要换条路。” 林归宿嗯了一声，车辆开到了公司后门，结果刚出车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激动的声音，“林先生，林先生。” 比声音更快的是他们疾驰而来的身影。 跑的最快的一个还来不及兴奋，只觉得胳膊一疼，整个人像被钢筋给扭住了一样，疼的他龇牙咧嘴，来不疼手里的相机就撑不住的要掉下来，他只来得及大喊， “我的相机……” 下一刻，相机被一只脚轻轻巧巧踢到半空，最后被一只完美到能让手控发疯的手指接住，落在掌心，他狠狠松了口气，疼痛神经这才反应过来，龇牙咧嘴， “疼疼疼！” 他整个人被扭住，看不见扭着自己的人，有几缕顺滑冰凉的银色发丝落在手腕处，只听见一道声音，“苏年，可以松手了。” 钳住自己的力道消失，银发拂过手腕，但疼痛感依旧残留，他小心翼翼直起身子，这才看清扭住了自己的人的摸样。 青年气势冷冽，身材修长，个子很高，高高扎着一头银发，穿着一件立领的风衣，大概是刚刚动作太大，有几缕发丝蜿蜒顺着衣领落下。 双唇紧抿，冰蓝色的双眸紧锁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看久了有种被顺着骨缝看透拆开的恐惧感。 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四肢百骸，无法动弹。 他慌忙移开视线，注意到这个青年右手上拿着的正是他的宝贝相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个轻松用脚将相机踢到半空并轻松接住的人也是这个人。 “嘶——” 他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既羡慕又愤愤，还有点仇富：有钱人连保镖都那么厉害，果然怕死。 林归宿平静又冷漠的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记者，扫了眼胸牌，是一个小报社的记者，李秘书急忙挡在老板面前， “这位记者朋友，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并不打算接受采访。” 对面人多势众，他只能讪讪退后，这次被采访的主角林归宿对他露出商业化的笑，“我们会有专门人员澄清这次事件，具体时间你可以等我们的官网通知。” 然后他转头，温声对一旁的青年保镖道：“相机还给他吧。” 青年保镖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的将相机还给了他，几人重新离开，他抱着宝贝相机，手指轻轻摩挲着被苏年桎梏过的地方，又在被银发蹭过的地方贴了贴。 苏年同样回头，不远处的记者耷拉着脑袋沮丧极了，背影有气无力的，林归宿见苏年这样奇怪，“怎么了？” 苏年迟疑了一下，有些疑惑，但还是摇摇头， “……没事。” 几人从后门到了公司，助理林书早就等的着急，看见几人的身影后瞬间松了口气，赶紧去迎接几人，李秘书看看接待室，又看看助理林书， “我让你招待他们，怎么样？” 林书苦着脸， “李哥，他们压根就是无理取闹，咬死了陈立钱和成邮是公司害死的，一定有阴谋，而且他们狮子大开口，要”林书比划了一下双手，李秘书倒吸一口冷气， “五百万？” 林书摇头，“五千万。”他补充了一下，“一人五千万。” 李秘书脸色都变了，冷笑一声，“五千万，可真敢开口。”他想让林归宿拿主意，从头到尾，林归宿的脸色都没变过一下，始终沉稳冷肃， 苏年也垂着眼安静的站在林归宿身后，仿佛没听见一样。 电梯停下，林归宿等人出了电梯，还没踏出门就听见拍桌子的声音，“你们老板人呢？不是说一会就来，现在都多长时间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你们不会是唬我们的吧，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赔钱。” 透过窗户，能看见前台眼泪都快下来了。 坐在接待室的一共有五人，有三个一头白发上了年纪的正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小姑娘拿饮料、拿吃的，他们偶尔会吃上一口。 拍桌子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一双三角眼泛着贪婪的色彩：“我就不信你们林氏这么大的公司，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大门打开，前台小姑娘看见林归宿和李秘书的身影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稍稍退后一步，“林董，李哥，林助理，苏先生。” 几人见状，立刻明白是负责人来了，再见几人气势迫人，压迫感袭来，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林归宿走上前，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坐在桌子后的椅子上，十指交叉，“我是公司的总负责人，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 几人面面相觑，面对气势很强的林归宿显然有些心虚，但终究是贪婪战胜了理智，脑满肥肠的中年男人首先大嗓门道， “我不管什么负责人不负责任，我们家人死在了你们公司，你们就要负责任，区区三百万，打发要饭的呢，我们不接受。” 有了领头人，另外几人也有了勇气，纷纷出声应和， “没错，不接受，我们不接受。” 林归宿笑意不变，“那你们的要求呢？” 中年男人咽了咽唾沫，“我们也不要多，你们林氏军工谁不知道，家大业大的，钱多的用不完，就当是赏我们了能怎么样，我们也不要多，刚刚和他们说过了，一口价，五千万！” 林归宿十指摩擦着，始终沉稳冷静， “目前他们的死亡原因还在调查，如果警方查出他们确实是因为林氏而死，那也不是不能谈，但一切都还要等警方那边调查清楚。”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买通了警方，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讥讽的声音，“原来我们警备系统原来在外面的名声都已经黑成这样了。”卫振衣带着几个警察从外面走进来，他指了指打开的接待室， “门没关。” 后面几个警察明显也听见了，正愤愤的盯着中年男人。 前台和助理就跟在几人身后，一脸焦急为难，想和林归宿解释，林归宿给了苏年一个眼神，苏年绕过卫振衣，两人擦肩而过， 卫振衣脚步不停，朝着里面而去，苏年则背对着走向门口对前台和助理压低声音，“没事，林董会处理，你们先离开吧。” 被人强行进去拦不住的前台和助理闻言瞬间松了口气，一脸感激， “苏哥，你可一定要和林董说，不是我们不拦着，是他们强闯，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们都上电梯了。” 苏年嗯了一声，他们一叠声的感谢离开。 苏年重新回到林归宿身后，这次为首的卫振衣没穿警服，只是穿着一身常服，黑色衬衣衬的肩宽腰窄，裤角笔挺，眉眼间带着一股讥嘲的冷意，袖口被撸起，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 不知道是从哪里赶过来的，眼底还带着青黑，墨绿色的双眸隐约透出疲倦之色。 苏年看过他的新闻，在知道卫振衣的身份后，他将关于卫振衣的所有信息全都收集在案。 据说在他接到手里的案子不解决不休息，永远奔波在工作的路上。 卫振衣环视了一圈众人，视线从苏年身上扫过，苏年冰蓝色双眼没有感情的对视，对面卫振衣凌厉洞穿的眼神看上去和那天晚上吊儿郎当的摸样完全不同。 双方视线定格一瞬。 第 12 章 说警察坏话被当场抓到的几人肉眼可见的心虚，额头冒冷汗，结结巴巴，“警官，我们、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卫振衣仿若未闻，翻开手中的记录本，点了点上面的名字，审视着几人，“成经亘、陈芦，”中年男人和另一个老人赶紧弯腰点头，“对，对。” 卫振衣嗯了一声，极具压迫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压得被叫到的两人都不敢大声喘气，其他人也秉着呼吸， “既然你们人已经来了，我也就不需要去找你们了，正巧有些问题需要你们配合。” 被叫起来的两人急忙道：“您问，警官您问。” 卫振衣将记录本递给后面的人，大概是看他们有些紧张，眉眼间的威势之意散去，语气也不再严厉，反而柔和了很多，习惯性安抚， “你们也不用太紧张，只是一些常规的问题。” 安抚明显起了效果，两人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很多，随后卫振衣转而看向林归宿，“林先生，抱歉，匆匆忙过来有些打扰。” 苏年在就一边看着卫振衣做戏，林归宿十指交叉拄着下颌，似笑非笑，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并没有因为卫振衣的几句话就放弃追责他们擅闯这件事，话语之间冷嘲热讽， “卫警官就这样带人未经通知的直接进来，想必外面蹲守的记者应该是拍到了卫警官的英姿了，估计今天之后外面又要出现不少夸奖赞赏。” 卫振衣闻言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出了这样大的事，外面的媒体都来了不少，林先生会很着急让我们帮您查清真相，还公司一个清白形象。” “看来林董也不是很着急。” 林归宿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不咸不淡，姿势都没动一下，“我相信警方一定会查清一切，还无辜公民一个清白。” 两人一坐一站，面上带笑，看似和善眼底暗藏锋机，林归宿微微眯着眼，黑到幽深的瞳孔深不见底，卫振衣墨绿色的眸子同样暗沉，对视之下有什么在暗流涌动，裹挟着隐隐约约的敌视和危险， 几息后，卫振衣突然放松了神经，微微一笑，按动了手中的笔，发出微小又清晰的咔嚓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极为清晰，打破了僵局。 他咔嚓咔嚓的摁着笔，挑了挑眉， “那就感谢林先生对我们警方的信任了。” 林归宿合十的双手拄着下巴，唇角含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黑色的眼像古井深不见底，气息隐隐约约暗沉， “应该的。” 由于林归宿并不是受害者家属，他和苏年还有其他不相干的人需要出去，给警方谈话腾出空间，林归宿起身离开，苏年始终跟在他身后，在离开前，苏年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始终跟随着自己。 他垂着眼，脚步不停。 直到离开，彻底关上门，身后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才被彻底隔绝。 出去后苏年关上门，前方的林归宿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站在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兜俯视着下方， 从这里往下看去，下方的人仿佛蝼蚁一般，渺小而拥挤，许多拿着相机的记者们都记在大门前，伸头垫脚，似乎在大声疾呼着什么，却被保安们拦着。 林归宿俯视着下方，苏年慢慢来到他身旁，学着他往下看了一后才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他们。” 林归宿抬头，苏年下巴朝卫振衣他们的位置微抬，一向沉稳冷静的林归宿在苏年勉强没骨头样慵懒，不过就这样也照样仪态俱佳，他半倚着窗户， “直接闯进来，这么暴力执法估计没人会喜欢。” “你看我我办公室，都直接被当成询问室了。” 下面的记者们还在闹，林归宿手搭在苏年肩膀上，苏年刚想拂落，被他提前察觉到，不乐意了，控诉， “我可是记得你说过老板可以搭的。” 苏年动作顿了顿，林归宿自然落下的指尖敷衍的划拉了一下，不小心掠过苏年冷白触感极好的脖颈，整个人跟定住了一样，声音霎时有些发干，咳嗽了一声， “没看见你老板我正头疼吗，搭一下，”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给你加工资。” 苏年立刻不动了。 垂落下的指尖还残留着温度，林归宿不由自主的摩挲了一下，不舍得动弹。 下方的记者们不少在伸头探脑，由于他们的楼层高，而且这个玻璃是单向可视玻璃，苏年他们能看见外面，但外面的人并不能看见里面。 所以一群人只能徒劳的像上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但林归宿皱着眉头却没松开一点，这次发生的事他们已经压下来了，谁知道又被人捅了出去，现在网络上还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 苏年不知道林归宿打算怎么处理这事，“你打算就让他们这样聚集在下面？”这么多记者，明显会对公司造成影响。 林归宿摇摇头，“我已经让李秘书去处理这件事了。” 果然，没多久后，李秘书的身影出现，也不知道和下面的人说了什么，下方的记者们都面面相觑，高高举起的相机也逐渐放下。 几分钟后，下方的记者们犹犹豫豫的散去，只剩下几个还在原地徘徊。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暂时充当审问室的办公室大门终于打开，苏年还没转头就感到宛如实质的针扎目光，不过只一瞬后目光就消失不见。 苏年转过头，卫振衣正和身后穿着警服的小年轻叮嘱着什么，察觉到目光，特意背过身去，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防着他读唇语呢。 小年轻警惕地看了苏年和林归宿两眼，不时点头轻声应和，而后快速消失在电梯口。 卫振衣走过来对林归宿亮出警察证，例行公事， “林先生，受害者家属成经亘指控你有犯罪嫌疑，并提供了证据，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林归宿黑眸陡然眯起。 他收回搭在苏年肩膀的上的手，摩挲了一下大拇指，在触及到空荡荡的手指后动作停顿，下意识看了眼苏年，手重新放了回去，语气压着冷意，不善的锁定卫振衣， “他说他们指控我？还提供了证据？” “什么证据？我怎么不知道。” 卫振衣撩了撩眼皮，无动于衷的收起证件，“这就不是林先生需要操心的事了，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这是必要的检查，请林先生配合。” 林归宿嗤笑一声， “行。” 苏年在一旁皱眉，林归宿沉着脸本来想说什么，但在看见苏年拧眉后反而先拍了拍他手臂，怕苏年担心，特意温声安抚， “放心吧，只是普通的调查，不会有事，别担心。” 这些事在林归宿看来都是小事，要是能让苏年真的因此担心自己，对自己上了点心，那就更算不上坏事了。 林归宿一心沉浸在苏年终于被自己打动了点，会担心自己的莫名喜悦激动中，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他一脸严肃的想着，就知道自己的努力一定会有效果。 要是苏年真的吃这一套，他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以后要不要接着用类似的事情来试试。 卫振衣的视线停留在两人肢体接触的地方，神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归宿迟迟不收回手，就搭着苏年，一副陷入了严肃沉思的状态， 苏年也没拿开，生怕打扰了林归宿的思绪，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询问， “需要我做什么吗？” 林归宿压抑着欣慰：“你去找李秘书，他知道该怎么做。” 苏年点头，侧过身子，卫振衣带来的其他警察们陆续走出。 不止是林归宿，办公室内来要钱的受害者家属们同样有几人跟着警方离开。 只不过不知道是林归宿身份特殊，还是因为暂时只是配合调查，警方对他很是客气，他的风衣搭在肩小臂，身高腿长，气势强盛，看上去不像是被带走配合调查，反倒像是被请去做客。 卫振衣留在最后，在与苏年擦肩而过时特意挺下脚步，墨绿色的眼氤氲着什么，银发青年神情平静中藏着冷寒， 两人背对而立，有光从落地窗折射进来，打在两人之间，明暗分明，卫振衣双手插兜，影子在阳光下拉的很长， “林归宿好像很看重你。” 背对而立的两人眼神没有丝毫接触，苏年背对着他，冰蓝色的眼恢复冷漠，语调平静危险，微微侧过头，被黑暗笼罩，语调冷漠无波，居高临下， “与你无关。” 卫振衣半垂着眼：“我只怕你真的被打动，再因此有了私人情绪。” 苏年仿若未闻地和他擦肩而过。 卫振衣转头去看他，有阳光从落地窗折射进来，落在青年束起的银发上，漾出顺滑光泽，似乎有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衣摆猎猎。 看着看着，卫振衣墨绿色的眼变得深沉，他掏掏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和一根烟来，但摩挲了两下后终究还是没有生起火，只是咬着烟蒂。 手腕处早上被发丝拂过的地方像被烧着了一样，带着烫人温度沁入骨血，融入肌理，不容忽视。 第 13 章 这次卫振衣他们过来开的并不是警车，而是摘掉了牌子价值不菲的私人车辆。 林归宿双腿交叠，半阖着坐在车内，眉骨深邃，隐隐间气势压迫，一旁还有两个小警察，正盯着他，看见卫振衣后他们赶紧道，“队长。” 卫振衣颔首点头，扫了一眼车内的林归宿，对着他们道， “我单独守他，你们去另外一辆车里吧。” 两个小警官点点头，陆续离开，车内只剩下闭着眼假寐的林归宿和卫振衣，车辆是自动驾驶，前方并没有司机，卫振衣操控了一下，一声急促的嗡声后，车内恢复正常。 卫振衣检查了一番后，平淡无波的看了林归宿一眼，“别装了，车里的仪器信号都被我屏蔽了。” 林归宿睁开眼，头靠着椅背，微微后仰，此时车辆已经发动，渐渐驶出公司，汇入了车流中，其余几辆车在看见这辆车出发后，也纷纷跟上来。 林归宿转过头，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渐渐远去的公司，他仰着头，看向苏年如今大概所在的位置，即使看不见也没有收回视线。 直到车辆拐了一个弯，彻底消失，他才转回头，靠着真皮椅背，整个人都陷进去一样，微微仰着头，喉结因为说话而轻微震动，他斜眼了一眼卫振衣，声音有些发哑， “人你看见了。” 卫振衣嗯了一声，眼神柔和空惘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重悲伤，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浑身上下萦绕着沉重的悲惘颓气。 一向挺直的背脊也弯了下来，捂着脸，声音闷闷，“现在的他比那时候更好。” 林归宿神情柔的能滴出水来，他睁着眼，轻声温柔， “现在的他还活着。” “是啊，”卫振衣怔怔，无限感激喃喃：“还活着。” 鲜活的面孔，悦耳的心跳，行为举止之中还带着属于他自己的笑与冷，还带着温度。 而不是倒在尘埃废墟中让人肝胆俱裂的冰冷尸体。 林归宿撸起袖子，晃了一下手腕处的护腕，不经意地睨了他一眼，隐晦炫耀：“这是他买的，怎么样？” 卫振衣抬起头，心里嫉妒又发酸，他也想让苏年送他一个，可惜不行，现在的苏年完全就和他不熟。 林归宿小心翼翼收起护腕，“你呢，潜入任务做的怎么样了？” 卫振衣摇头，他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眉心， “就算我这个身份是他们一手扶持出来的，也没资格见到基地的负责人，更别提基地高层那些人了。” 他紧拧眉，“这次能破例成为苏年的合作者，还是我近几年成绩不错，加上只有我的身份合适，他们愿意试试给我一个机会的成果，才会选破例择我，更别提越过苏年，见到控制苏年的人就更难了。” 林归宿力道轻柔的抚摸着护腕，陷入沉思，面沉如水， 卫振衣看他， “你呢，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林归宿停下动作，气息变得阴沉，“我已经将苏年的全部身体数据全部连接到核心科研院，他们告诉我，再来我这之后，苏年应该被惩戒过几次，受了几次伤。” 卫振衣墨绿的的眼陡然浓沉。 车厢内一片压抑，风雨欲来，喘不过气，卫振衣眼底凝聚着风暴，林归宿始终看着苏年买给他的护腕， 耳边响起细嫩求助的声音，“哥哥……” 林归宿动作停，他转头看向卫振衣，黑洞洞的瞳孔莫名让人恐惧，“卫振衣，苏年救过你，是他几次放过你你才能继续活着……” 卫振衣本就心底积蓄着需要爆炸的压抑情绪，林归宿一句话像是彻底将他点燃，他猛地握紧拳头，森森盯住他， “你说我，那你呢。”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林归宿，几乎从齿缝中泄出冷笑来， “如果不是你，他也不会被绑架带走，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也救过你，还不止一次，你说他是你找了十几年的弟弟，那你有认出他，保护他吗？” 卫振衣一字一句，仿佛泣血，声音沙哑， “你没认出来，你甚至一直误会他，不然他也不会死。” 林归宿脸色陡然煞白，紧抿的唇没有丝毫血色，他蓦地收紧手，紧紧握住掌心护腕，卫振衣墨绿的瞳孔中是对林归宿毫不掩饰的恶意，还有对自己的厌恶， “我和你合作，不是因为你来找我，我是为了苏年。” “林归宿，你没保护好他。”卫振衣沉默了一会，翻看着自己的手，紧抿着唇，“我也没有保护好他。” “我们都有错。” 林归宿的瞳孔在急速颤抖，手指骨节处因为用力而翻出青白，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整个人颓然了很多，像风中摇曳摇摇欲坠几乎熄灭的烛火，强撑着自己。 卫振衣视而不见，车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人谁也没说话，车辆在安静行驶，卫振衣仰头闭着眼，努力平息着愤怒的呼吸，心头却依旧不可抑制地泛出悲哀凄凉。 他有什么资格说林归宿呢。 他们都是导致苏年死亡的原因之一，如果他们能多上心一点，多小心一点，多谨慎一点，也许苏年就不会死。 是他们太自信，太自负，太急切，才会悔恨终生。 卫振衣阖着的眼仿佛有泪，他手搭着眼，看不清神情，只有萦绕的气息在表达着哀沉。 没人知道在他发现自己重生后他有多么激动，多么狂喜。 曾经埋葬了苏年的坟地如今一片平坦，没有让人痛苦无力的墓碑，没有白惨惨的照片，有的，只是草长莺飞的一片原野。 带着生机与活力的绿色，生机盎然，一片美好。 这一次，苏年还没有死。 他还活着。 这一次卫振衣不再骄傲，也不敢再自负。 这一次，于公于私，卧底潜入任务都只有他最合适。 于公，职责信念所在。 于私，卫振衣脑海中浮现苏年的脸，久久没有消失。 所以他放弃了上一世显赫荣耀了一世的身份，反而千方百计进苏年所在的基地，和林归宿一内一外，竭尽全力找到让苏年万无一失离开，并彻底消灭基地的办法。 由爱故生怖，他们只恐惧这一次做的还不够好，会再重蹈覆辙，再次造成大规模伤亡。 所以一再谨慎而小心，不敢有任何托大的行为。 苏年…… 卫振衣静静摩挲着手腕处被拂过的肌肤，心底的喜悦伴随着害怕失去的渴望贪婪逐渐蔓延，生根发芽。 车内一片安静，无人说话。 另一边，在林归宿走后，苏年就按照他所说的，将林归宿被带走配合调查的事情告诉了李秘书，李秘书点点头， “好的苏先生，我知道了。” 苏年看着他打了几个电话，条理清晰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苏年在公司一直待到了下班时间，李秘书只是让他不用担心，正常安心上班工作，林董那里自会有人处理。 就连管家李叔都很淡定，看样子没有丝毫担忧。 他们都完全不觉得林归宿会出什么事。 苏年着眼躺在房间，直到外面月上柳梢头，夜色沉沉，他睁开眼，冰蓝的眼眸毫无睡意，一片清明，好想从未入睡过一样。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落地无声，宛如猎豹，朝着目的地而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万物俱静，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苏年的身影，他整个人像是融入和黑夜，无声无息。 目的地是警方的审讯室。 他安静开门，浑身紧绷，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在转身之际，察觉到身后突然出现的呼吸声，蓝眸森冷凌厉，手腕一抖，锋利银光划过黑夜， 下一秒，手腕被紧紧箍住，巨大的力道钳住他的手将他桎梏在墙壁，就在苏年微眯着眼准备反击时，压着他赶紧开口， “是我。” ——卫振衣。 苏年指尖微动，指尖寒光闪烁的刀片消失，他放松了神经，黑夜中卫振衣仿佛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眼眸弯了一下， 苏年动了动被举起桎梏在头顶上方的手，手腕微动，轻巧从卫振衣身底脱身，“人呢？” 卫振衣领着他走，落地无声， “其他人都被调开了，但你只有十三分钟的时间。” “时间够了。”苏年声音冷漠，他四处观望，黑夜中的警局并没有开灯，看的不清楚，不过不妨碍苏年，他和卫振衣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记住了警局地形，以防后面用得上。 卫振衣转头看见， “你要是想知道这里的地形，可以直接问我。” 苏年眼神清棱棱，声线平淡，“暂时不用，等需要时自会找你要。” 两人抵达了审讯室，这是一间非常逼仄阴暗的房间，黑漆漆的，没有窗户没有光亮，靠着墙角的地方只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林归宿正低着头软软趴在椅子上，像是昏过去了，手腕还被拷着。 两人走到他面前，苏年垂首俯视着趴在桌上的人，双眼紧闭，他试探了一下，是本人，人也确实昏迷了。 苏年沉默一瞬。 卫振衣试图从他神情离看见点什么，却什么也没发现，只能转而看了眼手表， “还剩十分钟。” 苏年想拎起林归宿，却被卫振衣拦住，卫振衣先一把将人拎起来匆匆在前面带路，两人迅速出了警局，左拐右拐，在偏僻的角落里停了一艘飞船， 也不知道卫振衣摁了什么按钮，飞船突然裂开一个口子，卫振衣将林归宿扔了进去，飞船又恢复成了原样，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个人， “这艘飞船我已经做了特殊处理，不会有人发现他。” “第三军和佘中校估计明天就会得到消息。” 苏年嗯了一声，他扫了眼卫振衣，“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会向上面写报告，汇报你的功劳。” 卫振衣挑眉，“多谢。” 语毕苏年转身进了飞船，启动离开。 卫振衣站在原地，看着飞船变成一个小点，最后彻底不见，夜风在拂动他的衣角。 片刻后，他拿下手指上的戒指，挪动一下，戒指无声变化成一个耳机，他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将耳机戴进耳中，监听着飞船里的情况。 第 14 章 由于时间紧迫，苏年驾驶着飞船朝着目的地而去，飞船是自动驾驶，一路上苏年闭眼假寐，五感开启，时刻关注着周围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卫振衣借用职权做了什么，又或者是第三军还没反应过来，一路上风平浪静。 直到夜色消失，天将破晓，丝丝缕缕日光撕开暮色，天色开始变亮。 而此时的苏年已经离开了中央星。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估摸着第三军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会紧急派人搜查，不过他们的势力大多在中央星。 离开了那，苏年就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就是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出现意外，苏年站在窗外观察四周，精神集中，浑身肌肉紧绷，指尖把玩着森冷深深的特质刀片，冰蓝色的眼中泄出点点寒芒。 “哐哐哐——” “哐哐哐——” 下面传出声音，苏年恍若未闻，睫毛都没动一下，依旧站在窗前，神情冷漠，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刀片，锋利银光若隐若现。 下面的动静安静了一会，过了一会，更大的动静传来，还伴随着听不清的虚弱声音，“……谁……有人……我们可以……” 苏年动作一顿，敛眸看向下面的位置，手腕一动，寒光消失在手中。 他抬起脚，慢慢走下去，没有丝毫声音，因此当他走到林归宿身旁时，林归宿还完全没有察觉，他被捆住手脚扔在了地上，整洁高定的大衣此刻满是褶皱尘埃。 看上去狼狈不堪。 苏年记得林归宿是被卫振衣扔进来的，蜷缩在地上，但现在林归宿确实倚靠在破破烂烂的废木头上，估计是他自己挪的。 他还在四处张望着，又动了动被捆的结实的手脚，估计实在是动不了，正紧紧皱着眉，又重新观察起周围环境。 等看到不远的阴影处站着的人时，吓了一跳，肉眼可见的瞳孔紧缩，肌肉绷紧，他试探性地朝着看不清脸的身影措词着语言， “你们绑架我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谈。” 身影动了一下，高大的身形慢慢走来，苏年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他，林归宿抬头，从他的角度，能清楚看见背光的银发青年。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匆忙还是什么，今天的苏年并没有束起银发，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高大完美的身材在大衣下若隐若现，华美顺滑的银发正顺着他的立起的衣领蜿蜒垂落， 气势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带着柔和，冰蓝色的瞳孔如同能吸进光，垂首看过来时，从骨缝里生出一股冷意来蔓延全身。 森寒阴冷的压迫感在无形蔓延，视线所及之处，无形的死亡阴影如影随形，空气中好像也漂浮了青年自带的血腥气。 林归宿瞳孔缩了缩，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神情，一种恐惧感腾升而起，此时的苏年，和上一世的人形兵器在重合。 他颤声喃喃，“苏年。” 苏年还以为林归宿是不敢置信信错了人，他站直了身子，对林归宿的情况无动于衷，语调冰冷，“你不用喊了，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他想转身离开，却被林归宿喊住，“等等。”苏年转过头，林归宿眼神颤了颤，他动了动腿，“能帮我解开吗？” 苏年没有动作，他苦笑了一下，试探性请求， “就当我之前给你那么多工资的报酬？” 苏年：“现在不行。” 林归宿的心放回去一半，还有的谈，这就行，现在不行，估计是还没到适合的时候，林归宿还想说什么，苏年手腕处的光脑响了两声。 苏年转头看了眼林归宿，转身离开。 林归宿眼睁睁看着人离开，想挽留没留住，绝望的看向空荡荡的四周，在心里对卫振衣骂骂咧咧，绝对是姓卫的公报私仇。 连口吃的都不给准备。 随着小门被关上，底仓里彻底陷入黑暗，只有零星的光线从缝隙进来，微微照亮了舱内，林归宿观察了一下自首，动作艰难地动了动。 他手指有规律地点了几下。 点完了后，整个人脱力的倚在木头上，脑海中浮现刚才苏年理智冷漠的形象，勾起了他可怕的回忆，让他惶恐不安。 苏年离开，是接收到了信息，后勤部已经将中央星的情况发过来了，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份地形图，苏年看了两眼。 第三军已经发现人不见了，现在正在紧派人手四处搜查，佘中校更是亲自带队查找。 中央星目前四通八达的通道全部被紧急接手。 就算是中央星之外，第三军也调派了人手，还借调了其他友方的人。 后勤部给的就是目前还没被接手的路线，苏年将路线图输进飞船，飞船嗡一声加大马力，迅速朝着远方驶去。 这艘飞船也不能要了，谁知道卫振衣会不会在上面做什么手脚。 他点了几下光脑，在飞船再一次跃迁时降落点是在一个充满了原始树木山峰的星球，飞船落地的震动声引起林归宿注意。 下一刻，底仓的门打开，有刺眼光线照了进来。 林归宿被刺激的闭上了眼，还没睁开就感觉到有人在拽着他出去，一睁眼，是两个不认识面容冷厉的人，其中一个眼角带着疤，正拽着他出去， “快点。” 另一个人肌肉壮硕，警惕而不善，林归宿心里一惊：苏年呢？ 他四处张望，两人力气不小，语气不耐放， “看什么呢？快点出来。” 等被拽出飞船他才终于看见苏年，穿着尼龙黑色风衣的银发青年正站在不远处，褪去了伪装的低存在感和温和，锋芒毕露，掀起眼皮向他投过来冷淡的一瞥，气势冷漠而高不可攀，修长的指尖似乎把玩着什么，寒光不时闪烁。 好像之前的温馨相处都是假象。 现在，才是真的回归正常。 林归宿注意到拽着自己的两人视线有意无意看向苏年时，都是带着骨子里恐惧和恭敬。 林归宿被两人随便安置在一个山洞中，远远看见两人对苏年毕恭毕敬， 他疲倦假寐着眼，辨认着唇语， “大人，新飞船已经在紧急运来的途中，五个小时后就能抵达。” 苏年不含感情的蓝眸扫了两人一眼，高高在上的俯视神情犹如看没有生命的蝼蚁草木，死亡镰刀在高高举起，两人惶恐不已，恭恭敬敬，他淡淡移开视线， “你们一个人去检查一下飞船，一个人去检查一下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是。”两人同时应道。 林归宿心里一跳，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假装不舒服的阖着眼，用力将腿脚的窃听器碾碎，肌肤感受到一阵热意，这是引发了自动销毁装置。 没一会，从裤脚抖落出一堆灰尘，隐于尘土之中，不见踪迹。 很快就有人动作粗鲁的在他身上检查着，林归宿眉头紧皱，不舒服的睁开眼，由于一整天都在底层不见天日的底仓里，他现在狼狈极了，高定的外套沾满了灰尘。 由于一天没喝水，唇瓣白惨惨的，有些干。 林归宿费力睁开眼，冷肃肌肉男正在搜他的身，见他醒了冷笑一声，动作更加不善，他张口，“苏年呢？” “我要见苏年。” 肌肉男没听见一样，训练有素的搜完他的身，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站起身，转身回去复命，他看向卫振衣的飞船所在地。 另一个眼角带疤的在飞船内进行专业检查。 苏年依旧站在不远处，肌肉男恭敬地汇报完成，并将林归宿要求告知，林归宿看见苏年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对着肌肉男道， “我知道了，你去飞船帮他一起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说道异常时，他眯了眯眼，冰蓝的眼杀意泄出。 肌肉男头也不敢抬， “是。” 苏年反手收起锋利刀片，向林归宿走来，站定在他面前，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银发青年猎猎飞舞的衣角。 他抬起头，苦笑了一下， “就算是绑架，也总得给口水喝吧。” 苏年神情冷漠陌生，林归宿费劲地换了个姿势，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干哑，“我都一天一夜没喝水，没吃饭了，没饭吃就算了，总不能连口水都不给喝。”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但我大概能猜出来你们绑架我的意图，”他盯着苏年，“为了新能源的图纸？” 苏年却摇摇头， “你猜错了。” 林归宿心头一震，面上都是没有掩饰的惊愕，苏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愈发显得五官优越，苏年半俯下身子，紧锁住林归宿，森冷的话语像是毒蛇吐信， “我们对图纸感兴趣，但对林先生更感兴趣。” 林归宿惊愕，苏年定定看了他两眼，站起身，两个下属过来，不敢对面前的情况发表任何办法，半躬着身子， “大人，飞船内外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林先生是被邀请来的客人，给他弄点喝的，别怠慢了。”苏年转身吩咐，另外两人低声应是，没过一会有人弄过来一点喝的， “大人，水。” 苏年转手递给林归宿，林归宿举了举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四肢，仰头，镇定神情下是藏不住的恐惧可怜，声音细哑，眼巴巴看苏年， “你喂我。” 第 15 章 苏年敛眸眼神冷淡，林归宿舔了舔发白的唇，有气无力地靠着山洞，深深叹气，无意中露出胳膊，露出被划伤血痕斑斑的手。 原本流畅结实的手臂被几道划痕深深划伤，触目惊心。 苏年拧拧眉，林归宿又不小心露出另一只胳膊，上面的血痕也不遑多让，道道划痕盘桓，深红血迹扎眼。 苏年捏住他手臂，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声音平静，“什么时候受的伤？” 林归宿紧抿着唇，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眉眼，一边措辞着语言一边小心窥探着苏年表情，“在飞船上的时候，我想摸索周围环境，那里太黑了，被不小心蹭伤了。” 苏年神情不动。 他像是疼痛的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只苦笑， “你从哪弄来的飞船，又破又危险，就算绑架也选个好点的吧。”他嘟嘟喃喃，叹了口气，“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坐这么破的飞船。” 暗搓搓诋毁卫振衣。 他肯定是故意的。 林归宿毫不心虚，斜倚着依靠墙壁，睫毛有些发颤，高大的身躯莫名可怜，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又改口赶紧安慰苏年，生怕苏年担心，“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苏年放下手，想了一下，还是端起下属送过来的水，递到林归宿唇边，林归宿凑近碗边，小心润着唇，但碗有些远有点费劲，他疲惫可怜，唇瓣干裂，声音沙哑， “太远了，我喝不到。” 苏年掀起眼皮，眼底冷淡不耐，林归宿不敢再提要求了，只好自己费劲挪挪挪，挪到苏年跟前，低下头够着碗里的水。 清润的水仿佛久旱逢甘，润湿了他干燥和喉咙和唇瓣。 林归宿很快喝完，气色也终于好上了一些，感觉喝饱了后摇摇头，“不喝了。” 苏年将碗递给肌肉男下属，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对两个下属吩咐，“你们在这里看着他，我一会回来。” “是。” 两人听命恭敬，苏年气势锋锐冷厉，无声朝森林深处走去，离开之前他吩咐两人：“你们给他准备一点吃的。” 而后看都没看可怜的林归宿，矫健无声跃入森林深处，林归宿眼巴巴地盯着他背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等苏年人不见了，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观察着周围，让入目所及之处皆是高大的密林，隐约还能听见内围野兽的叫声。 不远处的山崖边生长着丛丛紫色的六叶野花，再不远处还有草叶宽大锯齿锋利的绿叶…… 他默默将所见环境全部记在脑海中。 敛眸沉思，心中迅速浮现出这些数植的生长环境，默默计算着自己在飞船内的行驶时间，在飞船底仓时他醒的远远比苏年认为的要早，大概能根据跃迁判断出飞船的行驶速度和方向。 这样看来…… 苏年要带他去的，似乎是一个上一世从未发现过的地点。 林归宿强装镇定实则惊慌的眼底深思着，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早早就覆灭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是藏得太深，没有发现。 林归宿的眼底有些凝重。 只希望卫振衣那边已经接收到了消息，开始分析。 负责看守他的两人没发现林归宿小动作，此时正一个冷峻严肃地侯在林归宿旁边守着他，另一个按照命令给他准备点简单吃的，等弄好后林归宿恹恹扭头，声音因为不安而有些颤抖， “不吃。” “我等苏年回来。” 两人眼神不善，林归宿幅度很小的抖了一下，眼神中也带上了些不安，肌肉男嗤笑一声，一把捏住林归宿的脸，态度冷淡而凶狠，想将饭灌了进去，林归宿死死咬着牙。 负责灌饭的掰半天没掰动，另一个人拍了拍他胳膊，摇摇头，“算了，等大人回来。”这人才松开手。 林归宿咳嗽了半天，脸上都被捏出了手印，更有气无力了，活像下一秒就要昏倒过去，两人各自找好地方警戒。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苏年身影出现，回来一眼就看见林归宿脸上淤青，林归宿看上去更又可怜了，可怜巴巴看他，苏年眼神询问两个下属， 肌肉男恭声道：“大人，我们喂他吃的，他不吃。” 林归宿声音闷闷：“别人喂的我不吃。” 两人瞪了眼不要脸的林归宿，还想说什么，苏年摆手，两人立刻肃容将话咽下，毕恭毕敬。 “饭呢？”苏年伸出手，肌肉男下属将饭递过来，林归宿眼睛一亮， 他就知道苏年肯定不忍心伤害他。 下一秒，苏年将碗递过去，居高临下，静静盯着他，没有下一步动作，看上去完全没有亲手喂他的想法，背光的神情没有丝毫情绪温度，林归宿心里一咯噔，伸出被捆住的手，乖乖接过碗。 苏年站直了身子， “新飞船一会就到，准备一下，别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是。” 林归宿姿势别扭地捧着碗，抿着饭，眼看着苏年走近卫振衣飞船停落的地方，摁动了手中按钮，空气中泛起无形的巨浪，橙红色的火焰霎那间窜天而起，熊熊燃烧。 剧烈的高温连空气都扭曲了。 不远处的苏年衣角被剧烈无声爆炸掀起的波浪翻飞起衣角，衣衫猎猎，及腰的银发在风中飞舞，周身萦绕着冷漠森冷，在火光中映衬下愈发冰寒。 林归宿停下动作，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满满全是苏年的身影。 好一会，另外两人才回来，恭敬低头，齐声汇报：“大人，所有踪迹全都处理完毕，一点不留。” 天空被巨大的阴影覆盖，惊起飞鸟无数，随着一声沉闷巨响，一艘外表普通，但内里一看就是被特殊改装过的飞船无声降落。 苏年声音淡淡：“新飞船也到了，走吧。” 林归宿又一次被蒙上眼扣住，跌跌撞撞的被人拉着走，他被蒙住的眼看不见地形，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方向感和记忆，努力在脑海中记住自己的行走路线。 脚底的飞船给他和普通飞船不同的触感，他开的就是军工企业，重工行业也有涉足，他本人也不是全然不懂的外行人。 就是因为知道，林归宿才暗暗心惊，脚下的触感在明明白白告诉他，这艘看似普通的飞船底部安装被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保护的严严实实。 这艘飞船的材质绝对非比寻常。 ——好大的手笔！ 见微知著，林归宿心头暗暗惊骇，警惕更甚。 有陌生声音传来，似乎在迎接苏年，言语中带着狂热，听起来声音不大，“001大人。” 林归宿没听见苏年的回复，他看不见，只能听见属于苏年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又重新响起，似乎渐渐远去，他急忙开口， “苏年。” 他看不见苏年回没回头，但脚步声停下了，苏年转过身，后面的林归宿狼狈可怜，完全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华，几次张开口，最后声音干哑的问道：“我会死吗？” 林归宿心脏狂跳，不自觉屏住呼吸，等着苏年回复，苏年没开口，其他人似乎也不敢说话，几息后，传来苏年熟悉的冰冷声音， “不会。” 这一次，脚步声彻底离开，其他几人屏住的呼吸声也敢放开了。 林归宿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扔到了房间里，等房间门关上后他神情复杂又涩然，还有一点微弱希望， 苏年说不会，是不是是因为不忍心？ 是不是意味着对他有些心软了？ 过了一会，房间门再次被打开，在他提高警惕时来人安静将他脚处的绳子解开，被捆绑多时的脚腕终于能活动活动了，随后是手腕处的绳子。 等四肢终于能活动，最后蒙住眼的罩子也被拿走。 林归宿缓了缓眼，看清面前帮他解绑的人，是个雌雄莫辨的阴柔少年，少年随手将绳子绕好，看物品一样看他， “001大人吩咐了，将你身上的绳子松开，给你一定范围的自由，但你不能离开房间。” 林归宿注意到少年在提到苏年时眼中满是狂热。 他眉心跳了跳。 阴柔少年放完话想离开，林归宿艰难抓住，差点被人甩掉下来，少年神情厌恶，看苍蝇一样，“别碰我，说。” “苏年呢？” 阴柔少年上下打量着他，冷笑一声，“001大人他在哪管你什么事，你还没资格见他。” 林归宿都来不及阻拦，少年已经摔上门离开了，活像他是个病菌，一秒都不想和他多呆。 回答完林归宿的话苏年转身离开，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漱一下，天知道他在密林里穿梭了那么久，身上有多难受。 飞船顶层有洗漱的地方，苏年弄完后才用毛巾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慢吞吞朝驾驶室走去。 系统有点不放心， 【宿主，男主不会有事吧？】 苏年神情不变，懒洋洋地擦头发，在心里回复：“你想多了，这才哪到哪，他要是这么轻易出事，上一世也不会平平安安活到最后，早就死在我手里了。” 现在这种难度，还没到他放水的时候。 系统选择相信苏年的判断。 “笃笃笃——”大门被敲响，苏年穿着一身休闲衣打开门，门外正是刚给林归宿解绑的阴柔少年，见到苏年后，少年眼中的狂热和敬仰更甚了， “001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将人松开了，我走的时候他正在活动四肢身体。” “嗯，”苏年点点头， “进来吧，做的不错。” 被苏年夸奖一句，阴柔少年激动到脸色潮红颤抖，可惜还没迈步进去呢，就有人过来传达：“大人，林归宿他突然昏迷了。” 第 16 章 阴柔少年面色陡然阴戾。 尤其是在苏年听见这些个消息离开去查看情况后，神情更难看了，他不甘心的咬牙，一溜烟跑上去跟上苏年步伐。 林归宿房间内，人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唇瓣惨白，额上还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手脚处有被捆绑的淤青。 眼角带疤的下属正翻开他眼皮，对着苏年疑惑摇头，“大人，我不是专业的，只能看出来他现在生命体征正在下降，具体的需要到基地做个检查。” 时间在林归宿的昏迷中过去。 前几天林归宿确实是陷入了真正的昏迷。 但是他卡着时间醒来了，在飞船平稳震动的一刹那，仿佛穿梭了空间，窗户外也一下子从漆黑的宇宙变成了山石嶙峋的海岛，周围隐隐出现海鸟的叫声。 苏年只负责将人带过来，后续工作不是他负责，阴柔少年紧跟苏年，一路走过去，不少人看见苏年都惊愕抬头，下意识退避三舍，目送着危险血腥的银发青年走过去。 “001大人，”阴柔少年小跑着紧跟苏年，苏年脚步不停，空气中只留下冷漠的声音，“接下来这几天暂时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少年不甘心的咬牙，被苏年轻飘飘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不敢再跟，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苏年走过全息科技模拟的走廊，站在电梯口，刚准备按下电梯，有人悄无声息出现，整个人仿佛被灌注黑暗，令人不快。 他抬手取消掉苏年的电梯按键，抬起头，眼中是全黑色，没有一丝眼白，猛一看不像活人，只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发毛厌烦， 声音像被烫过，沙哑粗粝， “001，先生让你去汇报情况。” 苏年凝眸看他，双手抱胸比来人略高的身形带着点压迫感，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后才不耐地眯着眼，来人转达完话后转身离开，苏年看着他的背影，狠狠拧眉。 基地的主人非常怕死，别人是狡兔三窟，他估计是狡兔三十窟，苏年还以为这次基地主人会安排别人过来，没想到居然会亲自过来。 苏年神色不动，心神微动:看来林归宿的重要性远比想像中的高。 他重新摁电梯，这次按键选择了最顶上第三个按钮，这里是远离中央星的海域基地，地下一共三十二层，呈倒金字塔形状，但倒数五层是外人无法进入的禁区。 那里是基地主人的地盘。 禁止外人进入。 就连接见别人，也最多在第三层，地下一层和二层没人敢过去，也没人进去过。 电梯一路下行，越往下越安静阴冷，目的地是一个空旷安静的房间，墙上挂着铺满了整面墙的电子屏，有人背身而站，苏年的脚步声在安静阴森的房间内清晰可闻。 苏年停下脚步，微微眯着眼，看到这道背影时隐隐杀意泄出， “是你。” 背影转过身来，正是刚刚在电梯口拦住苏年的人，眼眸漆黑渗人，他直勾勾盯着苏年，粗粝沙哑的烫伤声音每一句话都觉得嗓子在受折磨， “先生先走了，他让我转达你，林归宿的任务既然是你做的，那就由你负责。” 苏年眯着冰蓝色的眼， “证据。” 黑瞳人下巴示意身后的大屏幕，苏年退后几步看的更清楚些，屏幕上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双腿交叠，周身黑雾翻涌， “001，林归宿的任务由你全权负责。” 屏幕熄灭，苏年半点没看黑瞳人，转身离开。 离开前，黑瞳人传达着基地主人留下的下一道指令，“先生说了让狼九辅助你。” 狼九就是之前负责接应苏年的阴柔少年。 狼九大概早就接到消息，早早就在门口等候苏年，一张脸上满是激动和狂热，苏年擦肩而过，他也毫不在意，紧紧跟着苏年，语调因为亢奋而上扬， “001大人，这次是我主动请缨，当你的辅助者。” “001大人一直是我敬仰学习的对象，我早就听说了您的大名，我们学习的时候，负责教导我们的教官每次都会把你列为我们超越的目标。”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您为目标，这次终于有机会和大人一起共事了。” 苏年突然停下脚步，狼九还以为他敬仰的神终于被他打动，苏年沉默着指着不远处埋在基地森林树下的头骨，“那是谁？” 狼九看了一眼，“听说她是之前负责林归宿的任务者，林归宿的任务失败后，上面又给她分配了新任务，结果那次爆炸原定应该死掉三十二个，最后关头她却突然心软想要放掉一个孩子，还帮忙遮掩，被查了出来。” “就被枪杀了。” 说到后面狼九很是不忿， “还是便宜她了，幸亏那个孩子被找了出来，还被当着她的面杀了，让她在绝望中死去也不错。” 苏年抿着唇，侧眸看向不远处露在树下的头骨，那具尸体就是他接替了林归宿任务的年轻女人，苏年还记得女人小心翼翼却自信的摸样。 好像是一头精干的齐耳短发，眼神坚韧。 转瞬间，鲜活的生命变成了树下骸骨。 微风拂过，苏年眼中像是闪过什么复杂情绪，又像是没有，冷漠无波。 他视线逐渐上移，落在基地外围繁盛茂密的树丛中，还有一朵朵鲜艳夺目的红色花朵浓烈绽放，土地肥沃，营养丰盛，但谁知道这里又埋葬了多少具这样的尸体。 就连苏年也不知道。 狼九还以为苏年是不高兴，毕竟苏年是基地最锋利，最认主也最护主的一把刀，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面对这种明晃晃背叛基地的行为，苏年不悦才正常。 苏年视线从那里移开，抬脚朝如今林归宿所在的地方而去。 狼九：“001大人等等我，我来帮您！” …… 另一边，在苏年和林归宿停留过的山洞里，一个全副武装的小队正悄然出现，穿着一身制式武装，小心翼翼拨过枯枝和落叶，无声行走。 等抵达了林归宿曾经所在的山洞时，为首的人轻轻举起拳头，后面小队停下脚步，有人出列，半蹲着，捻起地上的尘土。 如果林归宿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就是自毁后被他抖落到灰尘的窃听器。 半蹲下的人捻了捻尘土，又擦起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朝着其他人点点头，为首者挥手，又有几人训练有素的出列，将尘土小心收集起来。 还有几人无声散开，负责周围的环境。 确认这里一切安全后，为首者拿下头盔，呼了口气，四处看了看，“应该就是这里了，”他半蹲下同样捻了捻尘土，四处观察，没一会又有人过来汇报， “队长，在那里找到了属于飞船的爆.炸残骸。” “走，去看看。”队长紧跟着过去，在地上看见四散的零件，几个成员将他们收集起来，队长四处张望，打开光脑拍了几张照片，录下视频， “现在还能追踪到信号吗？” 队长旁边的人摇头，“信号就在这里中断了。” 队长让人记住这里的地址，又折了几根树枝，确认什么都发现不了后带着小队的人离开，一路上跃迁疾驰，直到暮色深深才终于返回目的地。 庄园空旷安静，只亮着一盏灯，有一道身影伏在案桌前，队长轻轻推开门，进去后掩上房门，轻声道， “将军。” 伏案的人抬起头，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墨绿色的瞳孔凝重。 ——正是卫振衣。 卫振衣仰头闭了闭眼，缓解了一下倦意，看见他将笔放在一边，揉了揉手腕，“事情调查的怎么样？” 队长肃声道：“已经根据您给的信息去看过了，目标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这个，还有飞船的爆炸残骸。” 他将化为粉末的窃听器递到卫振衣的桌上。 卫振衣接过来端详，这窃听器林归宿提前给他看过，飞船更是他提供的，他自然熟悉无比，随手将这些放在一边，双手交叉靠着椅背陷入沉思。 苏年果然警惕。 又或许，是还不够信任他。 卫振衣复杂中又难掩对于棋逢对手的激赏。 他轻轻敲击着桌子，队长汇报今天发生的一切，将拍摄的视频递给了卫振衣。 一切都汇报完成后在卫振衣的示意下转身离开。 安静的书房内只剩卫振衣一人。 他靠着椅背，摩挲着书桌上的草木，敛眸沉思， 窃听器是在3—Aβ星找到的，那里属于星域边缘，是原始星域，很少有人涉足，也就是说，苏年在那里进行了换乘。 那他会换乘到哪里呢？ 那里空间薄弱，跃迁危险，不符合远距离跃迁的条件。 能将那里作为中转站，真正的目的地应该不远。 他直接拿过地图，随手从笔盒中抽出一支红笔来，思考一番后圈定了几个位置。 圈定后他神色凝重。 这是一个上一世从未被发现过的地方。 他笔尖点点这几个位置，重新打开了面前被暂停的音频，这段音频正是林归宿从上了飞船一直到窃听器被毁坏所有的全部过程。 一阵电流声后，房间内响起苏年冷漠的声音， “你不用喊了，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我们对图纸感兴趣，但对林先生更感兴趣。” …… 这段音频卫振衣已经听了无数遍，后面除了苏年的声音外还出现了另外两道声音，卫振衣辨别着他们的话，其中有道声音伴随在杂音中， “幸亏和001的合作只需要……滋滋……”一阵杂音，卫振衣辨别了好几次，才终于辨别出来， “只需要滋滋……三四天……” “只需要滋滋……十三天……” 数字在三四和十三中含糊不清，卫振衣观察着桌上的地图，红笔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圆圈，终于圈定了一个地方。 他扔下笔，轻呼了口气，“林归宿，祈祷我没找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