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之后她最爱我》 001 算算日子，这是尹雪怡穿越的第八天了。 简而言之，已经没几天可活的尹雪怡被一个系统找上了，系统承诺让她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重活一次，成为天之骄女、正道的希望之光，任务则是帮助正道仙门打败魔族，改写在未来魔族灭世的结局。 这种好事找上门尹雪怡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可因为系统的疏忽，带着她误穿到了原定时间的一百多年前，尹雪怡就这么意外成了一个魔修，还必须完成这具身体的使命，在魔族圣女有琴昭懿身边存活三年，最后死在一处秘境中，才能再次穿越，回到正确的时间线。 这么些天过去，尹雪怡无力再去吐槽系统的不靠谱，她本来就活不久了，现在既来之则安之，多活一天赚一天。 通过继承到的记忆，尹雪怡了解到如今自己的这具身体名叫连姣，是一名从小在魔域长大的魔修，之前一直在魔族大长老手下当差，由于圣女大人那边人手不足，现如今成了魔族圣女的手下。 这并不是一件好差事，魔族大长老算是个情绪稳定的老头，在他手底下干活事少钱多，而圣女大人那边…… 在连姣的记忆里，常常是刚给圣女大人送了一队人过去，没过多久就又会听到缺乏人手的消息，可以说这位主子大概是魔修们最不愿跟着的存在了。 对于魔族圣女有琴昭懿，尹雪怡在穿越之前有听系统简单讲过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这其中自然包含了有琴昭懿的介绍： 有琴昭懿是魔族代表性的魔尊之一，更是公认的下一代魔主继承人，为人心狠手辣，做过的恶事不胜其数，同时也是仙门必须讨伐的对象之一。 当然这都是百年后的信息了，现在的有琴昭懿还只是魔族圣女，修为也远没有到可以封为魔尊的地步。 尹雪怡心情有些复杂，原本她与有琴昭懿应该成为立场不同的敌人才对，结果现在却成了人家的手下。 尤其是当这位的手下实在是个高危职业，尹雪怡还必须和这样一个未来会凶名远扬的大魔头待一起三年，否则就无法再次穿越，回到正确的时间点。 更要命的是这三年内如果尹雪怡意外死亡，系统可是没有办法挽救她的生命的。 幻想中成为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然后一路带领仙门肃清魔道的美好未来一下子成了地狱开局，这落差实在是有点大。 好在尹雪怡心态一直不错，大约是经历过身患癌症无药可医的日子，现在只要是能看到一线生机，她就不至于放弃。 虽然不放弃是那么一回事，但真面对有琴昭懿时，长时间生活在现代和平社会的尹雪怡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里发慌。 夜幕下，同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队伍的气氛压抑，尹雪怡无声的跟着人群行走，她微不可察地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女人，只见对方那双漂亮的眸子此时完全失去了往日神采，满是木然与恐惧，仿佛他们这一趟是在奔赴刑场一般的紧张。 尹雪怡不免被对方的情绪感染，步伐也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不少，她收回目光，低着头，这样的氛围之下她不敢直接抬头去目视最前方那道身影，只能悄悄用余光打量。 这是尹雪怡穿越八天来第一次见到有琴昭懿，她穿越时刚好是连姣被分配成圣女手下的第一天，尹雪怡提着行李入住了圣女的影月宫。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要直面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听闻圣女大人性格喜怒无常，莫名其妙就被她处死的人不在少数，那些人往往连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让尹雪怡不得不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第一天就突然挂了。 结果有琴昭懿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群人，一连七天都没有露面，直到第八天有人来通报圣女大人即将外出，让他们这群手下赶紧去传送法阵内等着，尹雪怡这才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圣女大人的背影。 看着最前方那人，尹雪怡到现在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与她想象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形象不同，那道黑色的背影居然意外的瘦小，有琴昭懿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纯黑色袍子，如绸缎般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长度一直垂到腰间，露出来的皮肤白得甚至有些病态。 她并不高，也没有大长老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强者的气势，偶尔一阵阴冷的夜风吹过，吹得她的长发飘扬、衣袍摆动，总叫人害怕她会被风吹折了。 尹雪怡实在想不到自己竟会从有琴昭懿身上看出来一种脆弱感，就好像易碎的玻璃一般，而且对方还比自己矮一截，尹雪怡现在也就一米七几的样子，她估摸着这位圣女大人站在自己身边应该只到自己的肩膀。 这哪是什么作恶多端的魔头，分明更像一个弱不禁风的病弱姑娘。 虽然有琴昭懿的模样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相同，但尹雪怡也不敢就此轻视对方，怎么说现在这位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且在魔界中恶名昭彰，如果用此放松那些死去的前辈就是尹雪怡的下场。 一路安静的前行，尹雪怡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出门前并没有人告知他们目的地，显然有琴昭懿也不可能会主动为他们解释作答，碍于圣女大人的名声，也没有人敢去询问，一路上大家只默默跟着，不敢发出别的声音。 尹雪怡记得以前就听闻圣女大人貌似并不会在魔界中待太久，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出历练，估摸着现在就是类似的情况。 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最前方的有琴昭懿终于止住了脚步，后方跟着的几人也连忙停在了原地。 尹雪怡观察着四周，乌云遮挡了天空中的月亮，四周一片黑暗，能见度很低，但她此时好歹是个实力不错的魔修，夜视自然是不在话下。 环顾一圈，周围全都是高大的树木，这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前方那突兀的空旷处，视线转移过去，尹雪怡这才发现山壁上竟有个黝黑的洞口。 那里有一处山洞。 看洞口的大小，和散落在洞口外的森森白骨，尹雪怡很肯定这洞里肯定藏了一只凶恶的大型妖兽。 在场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了山洞的存在，这时尹雪怡心里莫名浮现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你们……” 站在最前方的黑色人影开了口，语气冷淡且没有起伏，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道：“去把里面的血阳棕熊引出来。” 她的话音落下，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间却没有人敢回答。 尹雪怡也跟着沉默了，血阳棕熊她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这妖兽起码有元婴期的实力，其中一些独特的血脉变异甚至能达到化神期…… 而他们这群人大都是金丹期，两方之间至少差了一个大境界，怎么看都知道这简直是上赶着去送死。 现场气氛彻底冷下来。 见过了好几秒都无人应答，原本一直背对着众人的有琴昭懿忽然转过了身，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这群手下。 尹雪怡这一刻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然后就被惊住了，惊讶于魔族圣女居然是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孩？ 说是小孩其实并不准确，更像是青春期的少女，貌似也就十六岁的样子。 有琴昭懿无疑是生得极好的，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特别的青春稚气，此时她冷着一张漂亮的脸，那双黑色的眸子看着众人，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却无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直到看到对方的那双黑眸，尹雪怡才终于有了种自己在真正面对着一位身份高贵的圣女的感觉。 先前那种脆弱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尹雪怡只觉得此时自己感受到的压迫感一点也不比直面大长老要少。 被有琴昭懿注视着的感觉很不好，虽然这位圣女大人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尹雪怡能感觉到对方现在已经开始不满了。 低气压笼罩着人群，众人纷纷低下了脑袋，根本不敢与有琴昭懿对视，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就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圣……圣女大人……” 一直过了将近半分钟，最终有一个男人率先顶不住压力，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然后主动开了口，“这血阳棕熊的实力不低……我等大多都是金丹期，恐怕敌不过这妖兽。”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他这话成功让有琴昭懿转移了目光，尹雪怡等人顿时感觉身上的压力消失不少，也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了说话那人。 而男人在发现圣女大人将目光转向自己后，顿时心慌了起来，额头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冒冷汗。 尹雪怡看着那位兄台，在心里默默替对方捏了把汗，然后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一红，温热鲜红的液体就已经飞溅到了自己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尹雪怡几乎愣在原地，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先前说话的男人脑袋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那具无头身体缓缓倒下了，鲜红开始在草地上蔓延开来，明明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就失去了生命。 尹雪怡看着眼前的一切，很有种想吐的冲动，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哪见过这种事情，这一刻控制不住的开始反胃。 好在她的脑子还算理智，及时压制住了想吐的反应，否则尹雪怡毫不怀疑自己和地上那位的下场没什么两样。 不光是尹雪怡，见到这血腥的一幕后，在场的其余人这一刻表情多少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看向有琴昭懿的眼神也带着恐惧。 身为始作俑者的有琴昭懿却只是静静看着地上那具死透了的尸体，她甚至不用动手，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一个人尸首分离。 她表情淡漠，“做不到的话，那就去死好了。” 有琴昭懿轻飘飘地开口，却听得在场的其他人皆是心中一寒。 尹雪怡深深地看着对面的黑衣少女，如果说她先前因为发现对方年纪尚轻，心中还抱有那么一丝引导对方不要误入歧途的想法的话，此刻却早已经烟彻底的消云散了。 眼前这人杀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眼底看不见丝毫的负罪感。 而自己还要在对方身边待满三年。 002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去质疑有琴昭懿的命令，甚至不用她开口催促，有个男人已经率先拔出了武器，向着山洞的方向走去。 有人主动带头，剩下的人也默默跟上了前人的脚步，慢一拍的尹雪怡很快发现原地只剩下自己一人，她不敢耽误，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留在原地等死，还是和妖兽拼一场，怎么看都是后者的生存几率最大。 毕竟他们人数上占据优势，再加上实力不俗，对付一只妖兽而已，运气好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可如果是要面对圣女大人，在场的人自问没有一个可以打得赢。 尹雪怡快走几步跟上了小队的步伐，看着前方那黝黑的洞口，心底控制不住的开始发虚，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在路过那具死尸时，尹雪怡心情复杂，那张脸临死前还带着深深的疑惑，似乎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脑袋掉地了。 尹雪怡纠结了一秒，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她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弯腰盖在了那颗脑袋上。 * 山洞外，尹雪怡拎着剑，手心都出了一层虚汗，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洞口的位置。 最前方带头的男人名叫齐计，尹雪怡对他有些印象，他同自己一样都是在大长老手底下当差，实力不错且经验丰富，现在明显成了小队的领头者。 山洞内部没有一丝光亮，尹雪怡跟着众人踏入其中，身体被黑暗吞噬包围，很像是自己主动走进了妖兽的血盆大口之中。 五感在这一刻被放到最大，心跳加速的声音仿若鼓声般环绕在耳边，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尹雪怡忍不住在心底喊道： “系统，我总感觉我要死了……你有没有什么金手指能救一下我？” 安静了好几天的系统这会儿也冒了出来： 【原本是有的，但是在这具身体上用不出来……】 在系统的预设中，尹雪怡应该直接成为百年后仙门中最出名的那个天才，这种身份自然是有着大气运的，像是什么掉下悬崖结果获得了去世大能留下的传承都是基操。 身怀大气运，根本不用担心会莫名死亡。 但偏偏它设置错了穿越的时间…… 感觉到了系统语气里的心虚，尹雪怡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对方了。 系统自知是自己坑了尹雪怡，更何况如果尹雪怡死亡它也会消失，这会儿也只能默默给尹雪怡加油打气： 【加油宿主！系统相信你一定可以顺利完成这具身体的使命，然后再次穿越的！】 尹雪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行人不知在山洞内行走了多久，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每一秒都显得似乎格外漫长，终于在即将经过一个拐弯处时，最前方的齐计停住了脚步，他出伸手示意大家止步。 齐计转过头看着后方的人，眼神凝重。 尹雪怡虽然看不见具体情况，但也知道是自己这些人已经接近那头血阳棕熊了。 周围的空气比起洞口燥热不少，一股股热气似乎正从拐角的地方吹出，这让尹雪怡有了种回到夏天的错觉。 他们要做的任务只是把里面的那头妖兽给引出去，不需要强行打败对方，齐计对着大家比了几个手势，尹雪怡感觉看得云里雾里的，却莫名看懂了这是齐计在说待会儿一起突袭那头妖兽的眼睛，然后再奋力逃出去。 齐计比划完就开始倒数，其他人明显都已经做好了突袭的准备，只有最后面的尹雪怡眼神慌张。 虽然她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大部分记忆，且实力排在第二，但尹雪怡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发挥出来。 尤其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说不定一个疏忽就要命丧黄泉。 五秒倒数很快结束，齐计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人也几乎同时行动，尹雪怡心提到了嗓子眼，硬着头皮跟上身边的人一起冲出拐角。 拐弯之后尹雪怡才得以看清内部的情况，不同于外面的通道，这山洞内部的空间极其宽旷，简直像是硬生生掏空了一座山的内部。 一只体型巨大的熊类生物正趴在地上休息，他浑身毛色火红，额头印着金色花纹，神奇的是那花纹犹如燃烧的火焰，火苗还正随着燃烧而飘动。 随着众人踏入内部，那只熟睡的妖兽也终于察觉到了入侵者的到来，它睁开眼睛，愤怒地怒吼一声。 吼声在这几乎封闭的山洞内不断回响，面对这噪音冲击，尹雪怡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停住脚步，下意识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最前方的齐计已经冲到了血阳棕熊面前，手中的长剑刺穿了对方的眼睛，一击得手便立马收剑转身离去，后方众人的攻击接踵而至。 尹雪怡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下一刻视角就天旋地转起来，身体被巨大的气浪给掀飞，后背直直地撞上了坚硬的石壁，喉咙里腥甜味弥漫，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山洞之外，齐计第一个跑了出来，被刺瞎了一只眼睛的血阳棕熊紧紧追着这群偷袭自己的人类，势必要将这些人类碎尸万段。 众人一刻不敢停歇地向外逃跑，圣女大人就在外面，现如今恐怕只有她才能对付这头暴怒的妖兽。 然而当大家好不容易逃出洞穴时，视线向前望去，四周全是茂密的树林，他们来的地方也只剩下那具死尸，哪还有什么有琴昭懿的身影。 * 尹雪怡浑身疼的像是骨头要散架了一般，眼前直冒金星，好一阵眼花耳鸣之后，她才勉强恢复了一些视力，然后就发现自己还躺在妖兽洞穴内，而那只妖兽和其他人却都不见了。 不得不说修士的身体素质就是好，如果说自己在现代撞这么一下，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下不了床，而现在尹雪怡只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可以扶着石壁勉勉强强站起来。 尹雪怡视线环顾一圈，除了地上有两具死尸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活物。 看来大家应该是都跑了出去，只有自己被战斗的余波给掀飞，还停留在妖兽洞穴内。 “必须得尽快逃出去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头妖兽就回来了。”尹雪怡在心里默念道。 尹雪怡刚准备逃跑，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对方貌似根本没收敛行走时的声音，简直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一般的随意。 来的人是谁？ 是自己这边的人吗？ 尹雪怡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待在原地比较好，还是要先躲起来避一避。 就在尹雪怡犹豫时，来者已经踏入了这空旷的洞穴内部，对方一身黑衣，长发飘散，那双锐利的黑眸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了角落里尹雪怡的窥视。 “圣、圣女大人……”尹雪怡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碰见有琴昭懿，说话都有些打结。 被有琴昭懿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悬在头顶，极具压迫感。 说实话，尹雪怡宁愿去直冒那只妖兽，都不想面对有琴昭懿。 好在有琴昭懿很快就不感兴趣的收回了目光，她自顾自的向着洞穴内部走去，只把尹雪怡当空气。 尹雪怡身上的压力骤降，默默松了一口气，她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这位圣女大人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子，一直盯着人家看，说不定她一个不耐烦就把自己给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就在尹雪怡已经快彻底放松时，脚步声却又突然顿住了。 紧接着尹雪怡就听到远处传来了自己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你，过来。”有琴昭懿简单直接的命令道。 尹雪怡这一瞬间很想装死，但是联想到先前那个被尸首分离的同伴，还是老老实实的转身向着有琴昭懿的方向走去。 看着尹雪怡在乖乖向自己靠近，有琴昭懿便继续抬步往深处行去，没有解释也没有等待，这使得尹雪怡不得不加快步子才能跟上她。 有琴昭懿没解释，尹雪怡就也不问，一路上安静的跟着，虽然疑惑这魔女为什么要带着自己，但既然对方不主动说明，她估摸着自己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 这一段路并没有持续很长，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尹雪怡有些愕然的看着前方的东西，哪怕不认识这究竟是什么，她也能感觉到它的不简单。 只见洞穴最深处的墙壁上长满了红色的晶体，地面却有一个直径只有半米大小的凹陷，里面满是冒着泡的红色糊状液体，而在那液体中央则长着一株火红的灵芝。 尹雪怡跟在有琴昭懿身后，有些琢磨不透对方叫自己来这里的意义，总不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来当个跟班吧？ 有琴昭懿看着那火红的灵芝，“把它摘下来。” 过了一两秒尹雪怡才反应过来有琴昭懿刚才是在和自己说话，忙点头答应下来，“好的，圣女大人。” 她走近那株灵芝，心里却忍不住嘀咕：是不是这东西不能随便摘，所以有琴昭懿才让自己去摘？ 尹雪怡越想越有这种可能，这灵芝这么鲜艳，感觉就像有毒的东西，她一时间竟不敢伸手去触碰。 看着尹雪怡在原地磨蹭，后方的有琴昭懿目光也不善了起来。 那种锋利的感觉再次出现，尹雪怡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哪怕不回头也能知道那位圣女大人快要生气了。 尹雪怡觉得自己再耽误下去，怕是下一刻就要脑袋落地，她只好硬着头皮蹲下来，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火红色的灵芝。 指尖即将触碰到时，尹雪怡停顿了两秒，然后才心一横伸手抓了过去。 真正触碰到这灵芝的表面，尹雪怡第一感觉就是这东西也太烫手了，就像是徒手握住了装满开水的玻璃杯。 她强忍住了松开手指的冲动，刚想捏着灵芝的底部将它拔出来，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就爆发了出来。 “砰”的一声，尹雪怡距离太近，根本逃都逃不了，直接被轰了个正着。 这股力量甚至连有琴昭懿都要抬手抵挡一下才勉强没有被吹飞，至于毫无防备的尹雪怡可就倒霉了。 尹雪怡再一次天旋地转，不知砸在了哪个角落里，浑身狼狈的趴在地上，吐出的一大口鲜血里还混着破碎的内脏。 意识模糊间，尹雪怡只剩一个想法。 “我要死了……” 003 有琴昭懿放下手臂，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袖子，袖口已经微微卷边破损，随后目光又转移到了那火红的灵芝之上。 此时以那株灵芝为中心，一股股狂暴的力量波动正往四周发散，贸然靠近必然会被其中的力量攻击。 有琴昭懿显然对眼前的这种情况有所预料，她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往前走去，硬生生将能量气旋撕裂，肆虐的力量在三寸之外的地方被隔开，伤不到她分毫。 最后有琴昭懿弯下腰，手指很轻松地就摘下了那红色的灵芝。 盘旋着的力量也慢慢减弱，化作一阵清风微微吹动有琴昭懿耳边的长发，随后便化为乌有。 将东西收进随身携带的空间法宝中后，有琴昭懿倒也没急着离开，她转过身，在原地静静站着，貌似在等待着什么。 …… 山洞之外，满地皆是鲜血与断肢，齐计等人奋力躲避着血阳棕熊的攻击，然而由于实力的巨大差距，队伍还是不可避免的减员了一半。 一个女子面带绝望的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头妖兽随手拍死一名同伴，然后目光盯住了落单的自己。 她的腿在躲避时不慎受伤，一时半会儿无法再次站起来，等待她的结局是什么已经可以预见。 恐惧感让女人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直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然而一直过了好几秒，预想中的疼痛竟还没有到来。 她迟疑地睁开眼，却发现那头一直在追杀众人的血阳棕熊已经不见了，原本慌乱躲避的人群也都停下了动作。 意外死里逃生，众人还处于一种庆幸又茫然的状态，有人指了指黝黑的洞口，似是还有些不相信，“它……往洞穴里去了……” 有琴昭懿并没有等待太久，一声愤怒的熊吼声很快响彻了整个山洞，甚至连山洞内部的墙壁都开始晃动起来，让人怀疑这处洞穴是不是快坍塌了。 然而有琴昭懿依旧是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那头向自己奔来的凶恶妖兽。 血阳棕熊在距离有琴昭懿十尺的地方停下，它以双腿站立，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面前的人类少女，两方的体型相差极大，这人分明还没自己的腿高，看着弱不禁风的，是可以轻易踩死的类型，此时却带给它极大的压力。 “又是你！”这妖兽口吐人言，语气带着愤怒与警惕。 到了这种实力的妖兽，会说人族的语言自然不算是什么难事，但它们大多都不屑于同人族交流，更习惯使用自身种族的兽语。 “卑鄙的女人，上一次正面没打赢，这次竟然设计偷袭我，还偷走了我的阳炎灵芝！快把阳炎灵芝还给我！” 有琴昭懿淡淡开口：“说完了么？” 上一次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已经负伤，才和这畜生打了个平手，这一次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快入冬了，多一张熊皮地毯似乎也不错。 * 尹雪怡意识渐渐回笼，虽然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身体也几乎没了知觉，但好歹脑子还能胡思乱想，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那个地步。 此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竟然还没死？ 当时尹雪怡被一股根本无可抵挡的力量正面击中，她能感觉到那一瞬间自己的肋骨就断了好几根，体内的脏器也一塌糊涂，倒地之后吐出的血里甚至都带着破碎的内脏碎片。 这怎么看都是根本没救了的程度，然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但是自己现在却恢复了意识，要知道死人可是没办法思考的。 “我的命这么硬吗？”尹雪怡不可置信地想。 【宿主，你确实快死了，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这具身体预计一分钟后就会彻底失去生机。】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 尹雪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吧……” 毕竟自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哪怕她的身体拥有自愈的能力，也不可能把碎成渣的内脏给治愈了。 系统话音一转，【不过，系统在最后的时刻使用了一次特殊道具，暂时稳定住了宿主的伤势，随后会开始修复宿主的身体。】 “不对，系统你之前不是说救不了我吗？” 尹雪怡可没忘记自己之前问过系统有没有什么金手指能救自己，当时系统的回答是在这具身体上用不出来。 难不成当时是骗自己的？ 大概猜到了尹雪怡在想什么，系统很直接的道：【系统当时确实没有任何能拯救宿主的办法，这次也是相当于卡了一个bug。】 不管怎么说，能活下去总比死了好，尹雪怡很珍惜能活下去的每一天。 【宿主请务必注意！如果下一次再有这种情况，系统已经没办法救宿主了！】 尹雪怡很想吐槽一句她当然也想好好活着，但是当时的情况确实是身不由己。 如果她不去摘那株灵芝，后面的有琴昭懿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所以哪怕是尹雪怡再不乐意，也只能按照对方的要求行事。 现在事后仔细想想，尹雪怡算是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要叫自己跟上她，对方明显是一开始就打算把自己当炮灰使。 “年纪不大心思竟然这么歹毒，果然这种魔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愧是以后会凶名远扬的大魔头，有琴昭懿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样子让尹雪怡很不喜欢。 奈何尹雪怡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她浑身脏器受损、肋骨断裂，只有意识因为被系统唤醒而还算清醒。 好在系统的帮助非常给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恢复好转，知觉逐渐回归，但奇怪的是每当尹雪怡想试着动一动身体时，却始终有一股巨大的压力阻挡着她。 等到尹雪怡终于有力气睁开双眼时，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堆碎石掩埋，这具刚受过一次致命伤的身体被这样压着，呼吸都逐渐变得困难。 “不行，再这样子下去，说不定自己还没彻底恢复，就又要一命呜呼了。” 尹雪怡想明白这层道理，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开始挣扎着想将前方的碎石给推出去，由于她的筋脉还未彻底修复，这会儿使不出一丁点法力，只能尝试徒手去推开那些石块。 不使用法力的话尹雪怡本身力气就不大，如今身体重伤未愈，这会儿更是努力半天，石块连一丝一毫的移动都没有。 柔软的掌心被碎石锋利的边缘给扎破，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她顾不上疼痛继续用力推着，却依旧无济于事。 尹雪怡一瞬间都有些绝望了，她分明记得自己晕倒之前还只是砸到了一个角落的地面上，当时石壁都好好的，根本不存在会碎裂的可能。 这是发生了什么？自己竟然被碎石给埋了？ 尹雪怡想出声求救，然而张开嘴后喉咙内却喊不出任何的声音，她的嗓子还没有恢复，这会儿白白吃了一嘴的泥沙。 如今实在是糟糕透顶，明明自己在那种巨大能量的冲击之下都活下来了，现在竟要沦落到被碎石给压死？ 这样的死因未免也太憋屈了。 …… 有琴昭懿呼吸乱了几分，而在她的对面，一具被剥了皮的熊尸正凄惨地躺在地上，低头看了看已经彻底破损的袖口，解决掉这只妖兽着实费了她不少的力气。 虽然麻烦了点，但总归是她赢了。 现如今东西已经到手，还顺手解决了这头畜生，有琴昭懿没有再留在这洞穴中的必要。 因为先前的战斗，此时山洞内部早已经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碎石碎屑，石壁上也爬满了巨大的裂纹，这处洞穴随时都有着彻底坍塌的风险。 洞穴坍塌自然是砸不伤有琴昭懿的，但会弄脏衣服。 有琴昭懿抬步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然而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一阵石块滚落的声音传出。 这不寻常的声音吸引了有琴昭懿的注意，她停住脚步，转头寻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处碎石堆，不同寻常的是此时却有一截白皙的手臂从碎石底下伸出，方才正是这只手推开了底部的一块石头所发出的动静。 最底下的石头被推出，连带着上方的石块也一齐滚了下来，尹雪怡在这一刻终于看见了外界微弱的光芒，她几乎喜极而泣，奋力地伸出另一只手臂努力将自己前面的石块全都清理掉。 当视线变得清晰时，尹雪怡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双鞋子和黑色衣袍的下摆，她艰难的抬起脑袋，视线上移，最终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眸子。 那双向来平淡的眼睛第一次带了不一样的情绪，有琴昭懿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女人，她对这个人稍微有那么点映象，这是自己的下属，就在不久前因为那头妖兽的精血反噬给炸飞了。 “你竟然没死？”有琴昭懿开口，声音依旧清冷，眼底带着些许的疑惑。 尹雪怡无声张了张口，却一时间什么也没说出，再次看见有琴昭懿，她心底控制不住地生出一股愤怒的情绪。 明明眼前这人就是害得自己丢了条命的罪魁祸首，这会儿竟然高高在上的站在自己面前，疑惑的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死。 尹雪怡此时狼狈不堪的被趴在碎石堆下，原本白净的脸上满是灰尘，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之前吐出来的血迹，她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面前的那滩泥土都被血液染成红色。 有琴昭懿则衣服整洁，甚至连头发都没乱，相比之下尹雪怡实在是凄惨至极。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过了好几秒，大抵是觉得无趣了，有琴昭懿收回视线，转过身便要离去。 察觉到对方将要离开，尹雪怡一时间也顾不上生气了，慌张地伸手想去抓住有琴昭懿的衣摆，她实在是太累，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推开身上的石头。 她开口，声音嘶哑到自己都认不出来，“圣女大人……等……” 然而带血的手掌最终还是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摸到，有琴昭懿也没有停下脚步。 尹雪怡还愣愣地保持着抬手的姿势，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头都没有回。 004 最终尹雪怡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成功从碎石底下爬了出来，来不及过多休息，她虚弱的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出口。 偌大的洞穴已经岌岌可危，四处全是碎裂的石块与裂纹，看得出来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能造成这种动静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自己会被碎石掩埋，自然也是拜有琴昭懿所赐。 “这个妖女……” 尹雪怡越想越气，有琴昭懿不光拿自己当炮灰，还非常没良心的见死不救，明明只需要她动动手指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结果这妖女竟然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当真是冷血无情，丧尽天良。 尹雪怡艰难地走出山洞，此时天空已经蒙蒙亮，重见光明让尹雪怡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她也顾不上地面脏不脏了，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环顾一圈，入眼的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尹雪怡这才发现外界的人貌似少了一大半，众人零零散散地分散坐着，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势。 “怎么会这样……” 外界的惨烈程度看起来丝毫不比山洞内要轻，尹雪怡没有跟着人群一起逃跑，不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按道理大家把那只妖兽给引了出去，有琴昭懿当时也在外面，不应该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吧？ 等等，有琴昭懿好像直接进山洞了，是后面才杀了那头妖兽。 尹雪怡算是想明白了，这是外界的人也被有琴昭懿当做诱饵了，方便她可以顺利拿到那一株灵芝。 一时间，尹雪怡也不知道自己逃过了妖兽追杀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后面没有遇见有琴昭懿那就好了。 看着这一地的血液与断肢，如果没有系统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一命，估计自己的尸体也会永远被掩埋在碎石堆下。 尹雪怡心情复杂，总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堵在了胸口，脑海里也是一团乱麻，这样的日子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与她幻想中穿越后该有的生活也天差地别。 大抵是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实在是太过悠闲，以至于尹雪怡都快忘了自己现在是魔族之人，身处魔窟的事实。 更别提顶头上司还是魔族内都避之不及的有琴昭懿。 过了好一会儿，尹雪怡郁闷地叹了口气，内心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没有实力去违逆有琴昭懿，也改变不了现状。 而且还必须这么憋屈的在有琴昭懿身边待满三年，才能回到正确的时间线。 如今只是和有琴昭懿待了一天，尹雪怡就差点死了两次，她简直没法想象待在这妖女身边自己该怎么活过三年。 “你……需要伤药吗？” 突然出现的女声打算了尹雪怡的思绪，尹雪怡抬起头，就见一个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对方腿上也受了伤，不过总体看起来比自己要好多了。 尹雪怡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头发乱糟糟的，浑身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手上的伤更是无法直视，十指血肉模糊。 被对方这么一提醒，尹雪怡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然伤成了这幅样子，先前被压在碎石堆下时，她根本顾不上指尖的疼痛，后面大概是痛麻木了，逃出来后也一直没去处理伤势。 “谢谢。”尹雪怡真诚地道了声谢。 她并不认识面前的女人，对方能好心帮助自己，让尹雪怡久违的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给你。”女人伸出了一个玉质的小罐子，然后顺势在尹雪怡身边坐下，道：“将里面的药膏涂在伤处便好。” “我叫严宛，你呢？” 尹雪怡接过药罐，并没有介意严宛坐在自己旁边，“我叫……连姣。” 她还并不太习惯“连姣”这个名字，刚才差点下意识说出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严宛点点头，试探着问道：“听说你和齐计之前都在大长老手底下当差？” “嗯。”尹雪怡点头，这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吗？”严宛又往尹雪怡身边凑近了些，颇有些套近乎的意思，语气期待：“那个……我的腿受伤了，待会儿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走？” 尹雪怡没过多思考，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那当然可以。” 不过是搀扶一下而已，尹雪怡自问还是可以做到的，就是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脏了，她很想去洗个澡，但现在根本没有地方供她清洗身体。 于是尹雪怡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圣女大人呢？”尹雪怡换完衣服，现在早已经到了上午时分，她这才发现好像一直都没看见有琴昭懿的身影。 “圣女？”严宛想了想，然后又摇摇头，“不太清楚，圣女大人好像出了洞穴后就不见了。” 两人正说着有琴昭懿的行踪，结果有琴昭懿就突然出现了，她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衣袍染上了几滴血液，有琴昭懿冷淡开口：“走了。” 尹雪怡和严宛当即明智的闭起嘴巴，不再去讨论有琴昭懿相关的事情，伸手将严宛给拉起来，尹雪怡搀扶着严宛走在队伍的最末尾。 众人无声地跟着前方的黑衣少女，没有人知道这一次目的地将是哪里，又需要做些什么，有琴昭懿很显然并不打算告知大家接下来的计划。 一晚过去死了一大半的人，队伍的气氛肉眼可见的低迷，一路上尹雪怡只安静地扶着严宛前行，树林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鸣。 忽然间，一阵狂风袭来，突兀出现的大风让众人来不及反应，不少人下一刻就被吹翻在地，撞在了身旁的树上。 好在尹雪怡眼疾手快的搂住了一截树干，另一手拉着严宛，这才稳住了两人的身体，没有被狂风吹飞。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改死的人类，你们竟敢杀了我的孩子，我定要你们碎尸万段！”愤怒的声音响彻树林。 紧接着一只体型足有汽车大小的鸟类妖兽便飞了过来，直直地冲向人群。 尹雪怡瞬间感觉头都大了，之前大家都在原地休息，怎么可能会杀了这鸟兽的孩子，当时分明只有有琴昭懿一个人不在场。 联想到有琴昭懿袖口上的血迹，尹雪怡心道这有琴昭懿搞事的能力也太强了吧，就那么些时间，这妖女竟然又去杀了一头实力强大妖兽的孩子。 坏事是有琴昭懿一个人干的，那妖兽却将目标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简直是无妄之灾。 “快躲开！” 严宛大喊一声，眨眼间那只大鸟便已经距离人群不到十丈，尹雪怡也不敢耽搁，立刻拉着身旁的人窜到几米之外的地方，躲开了大鸟的冲击。 狂风刮起地上的树叶，原本脆弱的落叶猛地射向人群，尹雪怡不可避免的被打中，叶片划过身体，竟如同被刀片划伤一般，留下一道道血痕。 尹雪怡离得较远，威力有所下降，割出的伤口只有浅浅的一道，再加上并没有伤到致命的位置，幸运的没有受什么太大伤害。 那些离得近的人可就倒霉了，好几个人直接被这锋利的叶片割断动脉，命丧当场。 有琴昭懿站在最前方，受到的冲击自然也最大，她抬起手，一股无形的能量隔开了袭来的树叶，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长发随风飘舞。 她皱了皱眉，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杀了几只鸟兽罢了，结果竟被这只大的给找上门了。 鸟兽在有琴昭懿身上嗅到了来自幼崽鲜血的味道，几乎肯定了这伙人就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 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鸟兽很快判断出敌人的大致实力，最前方黑衣服的女人让它直觉很不好对付，以防万一，鸟兽决定先将周围的那群杂鱼给清理干净，然后再对付实力最强的那一个。 鸟兽快速的掠过人群，锋利的爪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割开了几人的喉咙，它的速度不停，飞速收割着沿途的生命。 “快跑！” 严宛眼看局势不妙起来，立刻转头对着尹雪怡喊道。 尹雪怡自然也看见了那血腥的一幕，立马拉着严宛向后跑去，此时剩余还活着的人也顾不得有琴昭懿还在前面，他们就这么跑了会不会受到责罚，总之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原本就站在队伍最末尾，现在尹雪怡离那鸟兽最远，她一刻不敢停歇，拼命用着逃命的法术，期间还拉着受了腿伤的严宛。 然而那鸟兽扇动翅膀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身后一声声惨叫声也越来越清晰。 尹雪怡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她转过头一看，震惊地发现那鸟兽竟然已经杀光了自己身后的所有人！ 现在就剩下自己和严宛还在逃命，后面除了有琴昭懿还站着，再也看不见其他活人。 鸟兽目光锁定最后两个奔跑着的人类，它一个俯冲加速，两方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一大截，眼看着马上就要追上前面的二人。 目睹这一幕的尹雪怡被吓了一大跳，刚想再次加速逃跑，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人拍了一掌，抓着严宛的手掌也一下子被挣脱开，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飞去。 尹雪怡转过头，眼底还带着不敢相信地看着严宛，却见严宛快速收回了先前被自己抓着的手腕，另一只手甚至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 “你……”尹雪怡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哽咽着全都咽在了嗓子里。 严宛没有理会尹雪怡，一刻不敢停歇地施展逃遁的法术消失在了原地。 005 这一幕莫名让尹雪怡回想起不久之前，她也是这般看着有琴昭懿离自己越来越远，将自己抛弃在原地，不一样的是这次她竟是被相信之人背叛。 尹雪怡知道严宛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再这么下去的话，两人肯定会被那鸟兽追上，而丢一个人去垫背，或许还能拖延几息鸟兽追赶的速度，为严宛增加几分活下去的可能。 这些道理她自然都明白、可以理解，但内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感觉到一阵憋屈。 尹雪怡不理解的只是，明明在那种时候她都没有一丝丢下严宛的想法，结果到最后自己反而成为了被丢下的那一个，实在是让人寒心。 尹雪怡能听到后方那已经近在咫尺的鸟鸣声，这种距离之下，她根本没有躲避鸟兽攻击的可能，尹雪怡认命般闭上了双眼，至少这样她死后不至于凄惨的死不瞑目。 她确信有琴昭懿是没有那么好心，会在自己死后帮自己闭上眼睛的。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尹雪怡感觉到有巨大的阴影从自己头上快速掠过，飞行间带来的疾风吹得尹雪怡头发凌乱，脸颊也被鸟羽的锋芒划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鸟兽全场目睹了严宛将尹雪怡推开的场面，它当场就断定那个狠心的女人绝对是阴险狡诈的性子，这样的人可万万不能让她给逃跑了，否则说不定就要出什么大乱子。 所以它再次加快了自己冲刺的速度，放弃攻击自己脚边的尹雪怡，决定要先杀了严宛。 至于尹雪怡，这个人的实力不算太强，想来是对鸟兽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被鸟兽下意识给忽略了。 尹雪怡摔在了地上，她睁开眼，躺在地面有些迷茫地望着天空，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下来。 几秒后，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叫声：“啊！” 严宛的惨叫声让尹雪怡成功回过了神，意识到现在可并不是自己该躺着的时候，她立马从地面惊坐起身。 有琴昭懿这会儿也终于赶到了此处，一路上全是躺着的尸体，只有尹雪怡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地上。 很显然，这是其他人全都阵亡，只剩这么一个貌似不太聪明的人了。 “圣女大人……”尹雪怡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黑衣少女。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至少这一刻，有琴昭懿站在自己旁边给尹雪怡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对比那只杀人不眨眼的鸟兽，貌似只要不惹到有琴昭懿，这位圣女大人还是不屑去杀死自己的。 有琴昭懿垂眸，只淡淡看了一瞬便收起目光，手掌握于剑柄之上，黑眸直视着前方那头鸟兽。 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但尹雪怡看懂了，这是漠视，就像是看待路边的蚂蚁。 谁会在意路边蚂蚁的死活呢？ 一脚下去没有踩中，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踩死了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尹雪怡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不能指望有琴昭懿救自己，这位圣女大人赶过来也只是因为鸟兽威胁到了她自身的安危而已，与其他人无关。 就算尹雪怡这群人被鸟兽全部杀死，只要威胁不到有琴昭懿本身的利益，对方肯定就无所谓。 在这种处境下尹雪怡想要活下去，还得靠自己。 “恶毒的女人，受死吧！” 鸟兽解决完严宛，转身就见有琴昭懿已经到了自己身后，这会儿它也顾不上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活着，鸣叫一声之后急速飞了过来。 这种级别的战斗可不是尹雪怡能掺和的，那鸟兽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飞跃了二十米的距离，尹雪怡来不及使用逃遁的法术，只能身体往一旁扑去，远离有琴昭懿身边。 对付先前那头血阳棕熊时，有琴昭懿显得游刃有余，此时她却微微皱着眉，黑眸紧盯着鸟兽的身影，明显是认真了起来。 尹雪怡这才注意到有琴昭懿貌似换了一把剑，先前对方一直挂在腰间的是一把精致华丽的白色长剑，现在却拿着一柄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佩剑。 剑刃尚未出鞘，剑鞘与剑柄皆是普通的黑色，外表没有花纹与宝石点缀，连剑穗装饰也没有，乍一看实在是平平无奇。 东西看着平凡，拿它的人却是有琴昭懿，连带着尹雪怡都觉得这把剑神秘了起来。 鸟兽已经到了眼前，下一刻长剑出鞘，滔天的煞气爆发，煞气浓烈到几乎几乎凝聚成实质，尹雪怡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阵暗红的黑烟，然后就听到鸟兽痛苦的鸣叫声。 尹雪怡没看清有琴昭懿究竟是怎么出剑的，回过神时就见鸟兽一边的翅膀已经被斩下了一半。 “我天……”在旁边围观的尹雪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击导致鸟兽巨大的身体一下子砸落到地面上，顾不上去看自己的伤势，鸟兽用两脚着地的姿势站着，眼睛紧盯着那把斩伤自己的武器。 出人意料的是这把剑看着并不锋利，刃钝且有不少豁口，漆黑的剑身锈迹斑斑，如果忽略掉剑身上不断冒出的煞气黑烟，这分明就是一把报废多年的黑铁长剑。 “你是魔族的人？！”鸟兽语气惊讶。 有琴昭懿却只是盯着斩出的伤口，她原本预想的是一剑斩下整只翅膀，但危机时刻这畜生偏移了身体，最后只砍下了一半。 “该死的！今日你必须死在这里！” 鸟兽根本不给有琴昭懿作答的时间，能拿着这把剑，对手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它不能让这黑衣少女活着回去告状，否则自己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琴昭懿同样不打算放跑这妖兽，一人一兽很快扭打在了一起，这一次鸟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再加上吃了小瞧对手的大亏，有琴昭懿也不像最开始那般容易斩中鸟兽。 战斗的余波根本不是尹雪怡可以承受的，趁着那一人一兽忙着对付彼此，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尹雪怡立马远离了现场，躲到一个不会受影响的地方旁观。 “系统，我能趁现在逃走吗？”尹雪怡在心里问。 如果有的选，尹雪怡根本不想待在有琴昭懿身边，现在无疑就是最好的逃跑时机，她要是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上这么好的机会。 而且尹雪怡有种直觉，就算自己逃走了，有琴昭懿肯定也无所谓，根本不会去找自己。 【请宿主不要有这种想法！】 系统紧急制止了尹雪怡想逃跑的念头，告诫道： 【如果宿主现在逃跑了，那就无法按照原定的轨迹进行下去，无法完成这具身体的宿命。】 【这将使宿主无法再次穿越，未来也会发生不可预料的糟糕变化！】 “好吧……”尹雪怡叹了口气，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果尹雪怡忍不住逃跑了，这种事情一旦被别人发现，那她可就成了魔族叛徒，不仅在正道那边人人喊打，还会被魔族通缉追杀。 顶着这种身份，还没办法穿越，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宿主加油！系统相信你一定可以在有琴昭懿身边存活三年的！】感受到尹雪怡意志消沉，系统鼓励地道。 尹雪怡有气无力地开口：“希望吧。” 转过头去看远处的战局，尹雪怡这才发现这一人一兽竟然越打越向自己靠近了，先前战斗的地方也早已经一地狼藉。 那只鸟兽浑身狼狈，一只翅膀已经被完整的砍下，身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几乎将它染成了红色。 反观有琴昭懿，她只是衣服凌乱了一些，脸色苍白了几分。 这么一对比，有琴昭懿明显占据上风。 尹雪怡感觉得出来，那鸟兽身上散发的威压比有琴昭懿要强，在境界上应该是鸟兽更强，而现在却被有琴昭懿压着打。 魔族圣女果真不是浪得虚名，有琴昭懿真的很厉害。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子下去必输无疑，鸟兽彻底疯狂起来，不再有任何的保留，燃烧精血一下子爆发出了先前不曾有的巨大力量。 有琴昭懿一个不慎被鸟兽震退，身体后飞撞在了一颗树上，此时距离尹雪怡不到五米。 尹雪怡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巧的落到了自己前面，她下意识就想逃跑远离有琴昭懿，然而下一刻尹雪怡就身体一僵，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紧接着一阵无法反抗的法力就裹挟着尹雪怡，带着她直直地向着鸟兽的方向而去。 尹雪怡：！！！ 为什么会这样？！ 尹雪怡看向有琴昭懿，这是在场唯一一个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 有琴昭懿表情无疑是更冷了，似乎是对自己被鸟兽震退不满，黑色的眸子里藏着汹涌的怒意，随手就将身旁的一个人丢了出去。 她要一招解决了这胆大妄为的畜生。 至于尹雪怡，更像是随手丢过去泄愤的一个工具。 006 尹雪怡简直祸从天降，偏偏她根本挣不开有琴昭懿的法力束缚，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离那狂暴状态中的鸟兽越来越近。 “这回怕是真要死了……” 这鸟兽境界比有琴昭懿还要高，尹雪怡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抵抗的能力，更别说自己现在甚至动都动不了。 眼看着对面的敌人忽然丢了个人过来，尤其这人还只是一个实力弱小的人类，鸟兽感觉自己受到了有琴昭懿的侮辱，愤怒一挥那仅剩一只翅膀，将眼前的人类一翅膀拍飞。 尹雪怡只觉自己像是被疾驰的列车撞了个正着，一阵剧痛之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身体则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有琴昭懿没有在意刚才被自己随手抛出去那人的死活，她目视前方，眼里仿若燃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下一招，这畜生必死无疑。 * 【宿主！快醒醒！】 尹雪怡意识朦胧间，总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系统的呼唤声，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让她听不真切。 “好困……” 眼皮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一般，她现在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尹雪怡下意识便想继续睡下去，然而系统的声音却在脑海里喋喋不休，大声叫唤个不停，吵得尹雪怡根本睡不着。 【尹雪怡你快醒醒啊！再不起来有琴昭懿该走了！】系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声音大得几乎喊破音。 “有琴昭懿……这是谁？”这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尹雪怡陷入思考。 尹雪怡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人貌似是魔族的圣女，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同时还是一个很坏的女人。 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想起自己被鸟兽拍飞的一瞬间，尹雪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尹雪怡猛地睁开双眼，发现此时自己正趴在地面上，身体有种被人将全身骨头一寸寸折断般的疼，连每一次呼吸换气都是一阵的疼痛。 睁开眼已经快耗尽尹雪怡所剩无几的力气，她虚弱地趴在原地，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宿主，你受重伤了。】 尹雪怡当然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一团糟，这一次简直都快赶上先前在山洞内的伤势了，不同的是这次系统不能帮自己修复身体。 “不行，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然真要死了……” 尹雪怡尝试着想自己爬起来，然而手臂却使不出什么力气，反倒是拉扯到了伤势，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死心地又努力了几次，除了徒增伤痛之外，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该死的……”尹雪怡都忍不住要绝望了。 这时，远处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男声：“圣女大人，已经取下那妖兽的内丹了。” 尹雪怡隔着一段距离听不太真切，不过还是一下子认出了这是记忆中齐计的声音，这具身体曾经和齐计一样在大长老手底下办事，虽然关系并不亲近，但认出对方的声音自然不成问题。 来不及去思考对方究竟是怎么从那鸟兽手底下活下来的，只要有活人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就好。 “救……救命……”尹雪怡虚弱地开口求救，然而发出的声音却声若蚊蝇，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远处的齐计也果然没有听见尹雪怡拼命发出的求救声，依旧在自顾自说着什么。 尹雪怡的心沉入谷底，总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 有琴昭懿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她阖着眼，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嘴唇缺乏血色，就这么看的话，倒真像一个弱不禁风的病弱美人。 一旁的齐计没有那个胆子敢直视对方，低着头专心汇报着。 保持静坐姿势的有琴昭懿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眸子看向某个方向，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耳边说个不停的声音实在让她感到厌烦。 齐计对于危险的预知一直很准，及时停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一时间，此处再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传出，安静地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有琴昭懿站了起来，抬步向着前方走去，齐计不明白她的用意，谨慎起见留在原地没敢跟上去，只能静静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在某个地方停住了脚步。 尹雪怡看着自己前面的黑色衣摆，她费力地抬起了头，此时已经是日头正盛，逆着光使得尹雪怡看不清对方的脸孔。 “圣女大人……” 努力了半天，结果来的人是有琴昭懿，这让尹雪怡声音带着梗咽。 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被压在碎石堆下的时刻，那时尹雪怡也是这么看着有琴昭懿，乞求对方能帮助自己。 但是有琴昭懿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有琴昭懿低下头，看着那只胆大妄为抓着自己衣服下摆的手掌。 尹雪怡实在是太怕这个绝情的女人又头也不回的走了，为了抓住这一丝生机，她费劲全力抬起了手，抓住了自己面前的衣服。 “圣女大人……求您……救救我……”尹雪怡抬起头，声音哽咽、低声下气。 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地向这个害得自己如此凄惨的罪魁祸首乞求帮助，心中一阵酸涩，这辈子没有做过如此憋屈的事情。 有琴昭懿看清了底下人的脸，她记得这张脸，前不久在血阳棕熊的洞穴内见过，当时对方也是这么狼狈的躺在自己脚边。 看这身衣服，好像自己刚才随手抓了个人丢向那鸟兽，也是这家伙。 竟然还没有死么？ 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明明说着乞求自己的话，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怒意与憋屈。 有琴昭懿忽然没了砍掉这人手臂的想法，反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尹雪怡看不懂有琴昭懿为什么问了个无关的问题，但为了活下去，她还是有些木讷地开了口：“连姣。” 她刚说完，一个小玉瓶就从上方落了下来，直直地掉在了尹雪怡面前。 有琴昭懿转过身，并没有解释什么，尹雪怡愕然发现自己紧紧捏着对方衣摆的手指此刻竟然抓空了。 看了看有琴昭懿转身离开的背影，尹雪怡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玉瓶，她伸手将它捡起，拔开瓶盖。 尹雪怡从瓶子里倒出了一颗红色的丸子，闻着有股浓烈的药香味，光是吸上这么一口，顿时感觉身体中的疼痛都缓解了几分。 这是疗伤药！ 007 将药丸服下，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尹雪怡被苦得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住想吐的冲动将药丸吞了下去，顿时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有琴昭懿给的药丸很管用，尹雪怡吃了之后没过多久便恢复了一些力气，至少可以支持她从地上爬起来。 尹雪怡颤颤巍巍地站着，为了避免摔倒，她解下自己的长剑，暂时充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有琴昭懿的方向，停在了距离有琴昭一米的地方。 “圣女大人，谢谢您。”尹雪怡开口，语气真诚。 虽然有琴昭懿有时候确实不干人事，但给自己的药还是挺管用的，能这么快就让尹雪怡恢复力气，想来也知道定是品质极高的疗伤药，以尹雪怡这个层次肯定是不配拥有的。 否则以尹雪怡当时的伤势，怕是至少也要躺个两三天才能下地。 有琴昭懿没有什么反应，她坐在光滑的石面上，眉眼间写着几分烦躁，尹雪怡看着她，这会儿才发现对方的脸色竟不比自己红润多少。 被两个人围着有琴昭懿烦躁的情绪更明显了，她不耐地挥挥手，打发命令道：“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有琴昭懿的话并没有明确的指定对象，尹雪怡和齐计互相看一眼，然而看着尹雪怡此时连站立都费劲的样子，齐计选择了主动转身离开。 尹雪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要服从命令，但考虑到自己还没完全恢复，走路甚至都靠要拐杖，她愣是硬着头皮留在了原地。 期间她悄悄看了有琴昭懿一眼，想观察一下对方的态度，却发现有琴昭懿已经阖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根本没有去管旁边站着的尹雪怡。 少女乌黑的长发贴着脸颊垂下，肤白唇色也浅，黑色衣袍染血，此刻安静地坐在石头上，闭着眼睛的时候浑身锋芒收敛。 实在是完全想象不出来，这看着病弱的少女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尹雪怡不敢多看，匆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有琴昭懿的直觉精准地可怕，她怕这人睁开眼后会随手挖了自己的眼睛。 这种事情有琴昭懿绝对干的出来。 就这么安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尹雪怡没多久就坚持不住了，只觉得自己腿都已经开始发麻，她忍不住悄悄挪了挪脚步，想坐到不远处另一块石头上。 有琴昭懿坐着的那块石头足够两个人坐下，但尹雪怡没那个胆子去坐，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一个地方。 察觉到有琴昭懿依旧安静安静坐着，尹雪怡胆子大了不少，放轻脚步一点点远离有琴昭懿身边，然后如愿以偿地坐了下来。 尹雪怡无声长舒一口气，疲惫的身体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现在不用再站着，充当拐杖的长剑自然也暂时用不上了，被尹雪怡轻轻地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尹雪怡刚想转起头，视线却忽然瞟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只见自己坐着的石头正后方，一个女人睁着眼睛躺在地上，她浑身带血，肚子上有一处巨大的撕裂伤口，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尹雪怡毫无准备地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整个人被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张脸，更是让尹雪怡心情复杂。 地上的女人正是严宛。 尹雪怡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而已，竟然就碰巧坐在了严宛的尸体旁边。 再一次见到严宛，对方这样一副凄惨的死状，而自己却活了下来，尹雪怡一时间感叹万千。 怕是严宛也没想到，当时她将尹雪怡推开为的是自己活命，却反而救了尹雪怡一命。 看着严宛死不瞑目的样子，尹雪怡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虽然当时她确实怨恨严宛推开了自己，但又莫名能理解对方的做法。 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过了好几秒后，尹雪怡最终还是转过身子，她眼神怜悯地看着地上的女人，说到底这也只是个为了活命而不惜一切的可怜人罢了。 而且对方还给自己上了一课，让尹雪怡明白不能再用以前的那一套为人处事对待魔族之人。 轻轻叹了口气，尹雪怡弯下身子，伸出手打算合上严宛的双眼，然而当她的手掌抚上严宛的眼皮时，掌心处却传来了一阵被睫毛划过的痒意。 尹雪怡动作一顿，手臂也一下子僵住，她震惊地想道：“刚刚……严宛是不是眨了眨眼睛？” “不会吧……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尹雪怡觉得肯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管怎么想，一个原本死了的女人突然眨了下眼睛都是一件惊悚的事情。 除非……严宛根本没有死…… 尹雪怡将信将疑的抬起了手掌，严宛依旧保持着先前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尹雪怡忍不住又凑近了点，她近距离地观察着严宛的脸。 然而这一次，尹雪怡却震惊地看见严宛的眼球貌似向着自己的方向微微转动了一点，而后一行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流了下来。 尹雪怡被惊地说不出话来，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严宛的鼻子下，果然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呼吸，像是风中脆落的风筝，随时有可能断掉。 她竟然真的没有死！ 准确的严宛虽然活着，但已经生命垂危，确实快死了，比尹雪怡先前的状态都还要糟糕一些，至少尹雪怡当时还能喊出声。 肚子上的撕裂伤口导致严宛大量失血，换做是现代她这会儿早就没命了，也就是修士的身体素质强，才勉强撑到了现在还没有断气。 “现在要怎么办？” 尹雪怡不懂医术，有琴昭懿给的药丸也只有一颗，她根本救不了如今命悬一线的严宛。 而且，自己真的要救她吗？分明是她先背叛自己的…… 尹雪怡在原地陷入纠结，她看着严宛的眼泪，心里乱糟糟的。 “你在干什么？” 后方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尹雪怡的思考，她转过头，就见有琴昭懿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尹雪怡侧过了身体，她顶着有琴昭懿自上而下的目光，没由来得生出一阵紧张感，“圣...圣女大人。” 有琴昭懿的视线略过尹雪怡，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带血的严宛。 “圣女大人，她还没有死。”尹雪怡注意到有琴昭懿的视线变化，开口提醒道。 有琴昭懿只是淡漠地看着，她一眼便看穿了严宛的状况，没什么感情地道：“快死了。” 尹雪怡忽然沉默了下来，她抬头看着有琴昭懿，眼底是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方才有琴昭懿救了自己，如果她想的话，她现在自然是同样能救活严宛。 有琴昭懿忽然眯了眯眼睛，视线一下子锋利了不少，她盯着尹雪怡看了好几秒，仿佛已经将尹雪怡的心思彻底看穿，开口语气肯定：“你想救她。” “不……” 尹雪怡被有琴昭懿看得心慌，被这样一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盯着，总有种自己所有秘密都会被看穿的错觉。 她不自觉都声音弱了不少，“我没有……” 这话说得实在是没有底气，任谁听了怕是都不会相信。 有琴昭懿当然也没有相信，她看着尹雪怡，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怒意，冷哼一声：“呵。” 尹雪怡察觉到有琴昭懿貌似生气了，并且眼神还越来越恐怖，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些。 然而下一刻，有琴昭懿忽然伸手抓住了尹雪怡的手臂，将原本坐着的尹雪怡一把从石头上拉了起来，力气之大尹雪怡还没彻底恢复的身体根本抗拒不了。 小臂上的骨头被有琴昭懿捏的一阵疼痛，尹雪怡嘶了一声，顾不上疼痛，她震惊于有琴昭懿竟然亲手拉着自己，明明之前都非常嫌弃的样子。 尹雪怡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她连忙开口：“圣女大人，您.…..” 这句话还没说完有琴昭懿就强行拉着尹雪怡走了起来，尹雪怡一个踉跄，没说出口的话被咽回喉咙里。 下一刻周围的场景变幻，周围的树木与尸体消失，尹雪怡愕然发现有琴昭懿竟拉着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尹雪怡定眼望去，竟然还远远的看见了齐计的背影，这是两条岔路的分界处，路边有一间写着茶铺牌匾的小铺子，专为路过的行人提供茶水解渴。 大概是这么一天的战斗下来实在累了，齐计难得见到一间铺子，当即坐了下来，打算喝口水再去为圣女大人寻找可以落脚的客栈。 “来一壶烈酒！” 齐计也不管人家是一间茶铺，魔族之人向来任性惯了，他张口便对着店家提出了要一壶酒的要求。 尹雪怡有些疑惑看着眼前的场景，搞不懂有琴昭懿干嘛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这妖女到底在发什么疯......”尹雪怡在心里嘀咕。 有琴昭懿甩开握着尹雪怡的手掌，冷冷地盯着尹雪怡，“你不是喜欢救人么？” “那就去杀了那个男人。” “什么？！”尹雪怡不可置信地反问。 008 “有琴昭懿疯了吧！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杀齐计？！” 尹雪怡想不明白原因，更不愿意服从命令，她不想无缘无故去杀死自己的同伴，不然自己和有琴昭懿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往后退了两步，表情抗拒，边退边道：“不……圣女大人......我做不到，我不能这么做。” 如果可以的话，尹雪怡更希望大家都做到善待他人，少一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世界自然就和平了。 但可惜这终究只是她不切实际的愿望而已。 有琴昭懿看着一旁尹雪怡下意识逃避的模样，只觉得可笑，眸色更冷了几分，其中还带着戏谑，冷言道：“你既然想当好人，我劝你现在去杀了他。” “不。” 尹雪怡依旧是抗拒的表情，大着胆子继续反抗有琴昭懿，“我不会杀他的。” 人一旦没有了底线，就会沦为欲/望的奴隶，成为只会略夺弱小的恶魔。 尹雪怡的底线就是不能滥杀无辜，她不想做便是肯定不会去做，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魔族之人，她也不愿与其他人同流合污。 虽然她也很怕死，但是在这种问题上，尹雪怡表现的非常倔强。 尹雪怡以为有琴昭懿肯定会发怒当场杀了自己，谁知有琴昭懿听完只是不屑地轻笑一声，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着道： “那便在此处看着吧。” “那个男人看不见也感知不到我们，同样的，你也别想能着给他传递消息，或者去阻止他。” “直到你下定决心要杀了他。” 尹雪怡沉默着没有回答，她能感觉到有琴昭懿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恶意，如今对方却没有干脆地杀了自己，反而还和尹雪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联想到有琴昭懿之前惜字如金的模样，这怎么看都非常的可疑。 除非……对方有比杀了自己更能解气和有趣的事情。 尹雪怡知道恐怕接下来的事情不简单了，她并不了解有琴昭懿，但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她想象不到对方究竟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以至于有琴昭懿语气中竟然那么肯定自己会杀了齐计。 虽然知道接下来怕是有不好的事情等着自己，但尹雪怡别无他法，她只能在原地静静站着，至少现在，她没办法违心去杀掉一个活生生的同伴。 齐计确实没有察觉到有琴昭懿和尹雪怡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他将武器随手丢在茶桌上，正等着自己点的烈酒端上桌。 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看见外面来了客人，忙迎了出来，但听到齐计要求的烈酒后，一脸为难的走到齐计身边。 他委婉地道：“客官，本店是一间茶铺，不卖酒的。” “没有？” 齐计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啪地放在了木桌上，力度之大使得桌面都微微凹陷了下去。 “现在还有没有？” 他是带着任务出来的，并不想杀一些弱小的凡人徒增事端。 这锭银子足够好几个这样的茶铺了，中年男人还在犹豫，铺子里却走出来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她看着桌子上的银子，连忙拉住欲言又止的男人。 这老板娘打扮的女子明显为人圆滑多了，她微微一欠身，笑着道：“酒是自然有的，只不过是自家酿的酒，这一带路过的商队不多，大多喝的也是不影响赶路的清茶。” “如果客官您不嫌弃的话，妾身这就为您端上来。” 齐计倒也不指望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能喝上什么美酒佳酿，他在魔界的住所内放了许多名酿，这会儿也只是想喝点酒解渴罢了。 于是随意挥挥手，打发这女人为自己去取酒。 尹雪怡看到这里都觉得一切正常，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微微转头瞥了有琴昭懿一眼，只见对方此时同样注视着前方，一副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的样子。 收回视线，尹雪怡继续看下去。 女人开心地收下了桌上的白银，转身走进铺子内，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酒坛走了出来，她拿起一个陶碗，亲自为齐计倒了满满一碗的酒。 她将陶碗放到齐计面前，“客官，请用。” 看着碗内清亮透明的液体，虽是这户人家自酿的粮食酒，但闻着气味足够浓烈，齐计对此还算满意。 伸手端起酒碗，齐计仰起脖子将碗内的液体一饮而尽，然而酒液才入刚口，齐计忽然站起身，一把将手中的碗砸在地上。 “啪！” 陶碗被用力摔碎，碎片四溅。 在场的人皆是被齐计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面对着愤怒的齐计，女人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客官……怎、怎么了……” 齐计一转头，将口中的液体尽数吐了出来，他拿起武器之后一脚踹翻面前的木桌，酒坛随之破碎，其中的酒液也打湿地上，全部洒了出来。 “杂碎！你管这叫酒吗？！” 他怒不可遏的道：“竟敢拿这种东西糊弄我！” “客...客官......” 女人明显被他这一吼给吓到了，手掌扶着身后的桌子，开始小幅度的后退，同时口中辩解道：“这当然是酒啊……我二人只不过是做些小本生意的，怎敢糊弄您？” 齐计冷哼一声，“呵！还敢嘴硬！” “既然如此...”说着，齐计就举起了手里的长刀，他眸子一暗，“那你们便去死吧！” 齐计手起刀落，近距离之下对面的女人根本无处可避，她一届凡人的反应速度怎快得修士的刀，刀刃毫无阻力地割开喉咙，下一刻便见血花喷溅，一颗人头就已落地。 他的刀太快了，女人到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角落在了地面上。 可她明明看见自己的身体还站在原地…… 现场安静了一瞬，没有人想到齐计会突然动手，直到那具失去脑袋的身体瘫软倒地发出一声闷响，中年男人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看着地上的那具女尸，大喊一声，声音几近破音，“娘子！！！” 可惜地上的脑袋失去身体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再回应他，他呼唤的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鲜红的血液成喷射状淌了一地，与地上的酒液混在一起，哪怕是浓烈的酒味也盖不住其中的血腥气息。 ... 远处，尹雪怡看着突然动手杀人的齐计，和地上的那具无头尸体，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乎是几秒钟之间，原本还喝着酒的齐计不知怎的就愤怒地摔了碗，接着就举起武器杀了眼前的女人。 就好像原本平稳行驶着的列车，突然一下子坠入崖底，等到尹雪怡反应过来时，齐计已经杀了其中一人。 尹雪怡回想起齐计杀人之前说过的话，听起来像是对于女人端给他的酒非常不满意，然后才暴怒杀人。 但是，仅仅是因为酒不合心意就杀人，这也太残忍了吧！ 不对，他本来就是魔族的人...... 滥杀无辜、手段残忍，向来是魔族之人最知名的标签，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觉得杀死一个凡人有何不妥。 尹雪怡的心沉了下去，她下意识转头去看有琴昭懿，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有琴昭懿想给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了。 有琴昭懿同样正看着尹雪怡，二人的视线对上，明明尹雪怡现在的年龄比有琴昭懿大，身高也比对方高上一截，此刻却不自觉就落入下风。 有琴昭懿的眼神锋利的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刺中了尹雪怡，她开口，语气平淡地阐述：“那个女人死了。” 说到这，那双黑眸又锐利了几分，“是你害死了她。” 有琴昭懿这话字字扎中尹雪怡的心脏，尹雪怡第一次担上杀人犯这种沉重的罪名，心中一阵慌乱，第一反应当然是辩解：“不，我......” “我早便让你杀了那个男人，是你选择放任他继续坐在那里，才导致他杀了那个女人。” 有琴昭懿根本不给尹雪怡说话的机会，出声打断了尹雪怡，她语气加重，字字诛心，“所以，是你害死了她。” 她不知何时竟已走到了尹雪怡的面前，近距离之下，尹雪怡根本躲避不掉有琴昭懿的视线。 就好像内心有什么东西崩掉了一般，尤其是有琴昭懿那锋利的目光根本避无可避，对方直接道出了事实，尹雪怡甚至连逃避都做不到。 她想说服自己是齐计杀死了那个女人，与自己无关，有琴昭懿的那番话却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有琴昭懿错开身子，方便尹雪怡看到前方的场景，她面无表情地道：“看吧，另一个男人也要死了。” 果不其然，齐计刚杀完那女人，视线就已经锁定在了中年男人身上。 而那男人看着地上妻子的死尸，随手抄起一条板凳就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大喊着：“你竟然杀了我的娘子！我和你拼了！” “不要！！！”尹雪怡顾不上有琴昭懿还站着旁边，就想立马冲过去阻止男人的行为。 然而她才刚跑出去两步，身体就忽然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哪怕尹雪怡拼尽了全力，这层屏障却依旧牢不可破地阻挡在面前，凭尹雪怡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尹雪怡的喊声同样没有传出去，她看见那中年男子还在奋不顾身冲向齐计，妄图拿着一条木质的板凳砸中齐计。 这一切自然都是徒劳，齐计是拥有金丹期修为的高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竟然敢妄想打败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齐计很干脆地往前斩了一刀，他甚至不需要动用法力，单凭他这一刀斩出的剑势就足够将这胆大妄为的人类切成两半。 尹雪怡再一次亲眼目睹了一人的死亡，这一刻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地想打破屏障都已经毫无意义。 内心忽然生出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身体也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尹雪怡顺着屏障跌坐在地面上。 “为什么......” 尹雪怡抬起头，看着有琴昭懿，整个人像是风一吹便要碎了般的脆弱，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了朝气的眸子此刻都黯淡了不少，“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有琴昭懿居高临下的看着尹雪怡，她开口，语气冰冷强硬，“我说过，除非杀了他，你做不到其他的任何事情。” “而你，刚才并没有动杀心，只是无能地想着去阻止。” “因为你的软弱无能，代价就是又有一个人因为你死去。” 尹雪怡一下子沉默了，心态都被对方击溃，平日的坚强也不复存在，内心是止不住的委屈，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无力开口：“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009 有琴昭懿自然不可能去回答。 折磨比自己弱的人需要理由吗？并不需要。 她只是看不惯，于是就这么做了。 从一天前开始，她便注意到了这么一个人，当时有琴昭懿杀了一个胆敢出声质疑自己的男人，在她看来这是很合乎情理的事情。 她不杀这么一个人，这批新来的手下不会听命于自己，果然，在杀鸡儆猴之后，没有人敢再去违抗自己的命令。 唯独有个女人，停住脚步往那具死尸的脑袋上盖了一块白色的手帕。 在后方围观的有琴昭懿当即眯了眯眼睛，只觉这一幕实在刺眼，那名叫连姣的女人起身后，那块手帕也立马被四分五裂，碎片被路过的微风吹散。 再到这群手下被鸟兽追杀时，有琴昭懿看见连姣在拉着另一个受伤的女人逃跑，明明一个人可以逃得更快，却非要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最后又在危急时刻被对方抛弃，何其可笑。 最让有琴昭懿不能理解的事，连姣在发现亲手抛弃自己的女人还残留着一口气时，居然还有救她的想法，实在是蠢到家了。 那一刻，有琴昭懿忽然想明白连姣身上一直让自己觉得刺眼的东西是什么了，这是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蠢货们口中的善良。 为什么魔族之人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她不能理解，同样不能接受。 连姣不是想做个好人吗？有琴昭懿偏要让她成为同自己一般的恶人，抱着这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扭曲心态，她选择了把尹雪怡抓过来。 看着跌坐在地上，一脸失魂落魄的尹雪怡，有琴昭懿并没有理睬她的问题，反而抬起头凝望着前方。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茶铺外，齐计毫不费力的就杀了两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凡人，轻松的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甚至都不需要动用法力，这一刻，他心中因为先前被鸟兽追杀带来阴云都一下子消散了不少，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自信。 他呼出一口浊气，冷眼看着地上这一对亡命鸳鸯，手腕一抖，甩下刀刃上残留的血液，不屑的道：“蝼蚁就是蝼蚁，竟敢妄图对付修士，简直是螳臂挡车。” 齐计杀完这二人，倒也没急着离开，反而找了个干净的板凳坐下，彷佛在等待着什么。 几息之后，两个小男孩忽然从铺子内跑了出来，这兄弟二人原本在铺子后方的家中劈材，先前中年男人的怒吼声吸引力两个孩子的注意力，连忙跑出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然而不曾想见到的却是爹娘二人已经尸首分离、血肉模糊的尸体。 “爹！娘！” 看着年纪稍大的孩子率先跑了出去，跪在中年男人几乎被砍成两半的尸体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推了推男人的肩膀，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无所不能的父亲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甚至还在期盼着男人能再次睁开双眼。 然而事实总是与期望背道而驰，希望的事情往往都不能实现，已死之人怎么可能睁开眼睛，回应他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男孩陷入了震惊与不可置信之中，这会儿年纪小一些的孩子才回过了神，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声音颤抖： “大哥……爹娘怎么了……” 坐在板凳上的齐计倒也乐得看着眼前兄弟相亲的一幕，这样的话，接下去的杀戮才能为他带来一丝乐趣。 他很享受看到其他人面对至亲之人死在面前时痛苦表情，应该说有很大一部分魔族多少都有点这种残忍的嗜好。 否则光是轻轻松松地就把人给杀了也太无趣了，人在濒死前的垂死挣扎才更有趣。 他早察觉到这地方不止有先前死的那两人，后面貌似还躲了几个人，既然已经做了这种事情，自然要彻底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现在这两个小孩主动逃出来倒也省去了他亲自去抓人的麻烦，正合齐计的心意。 远处，原本背靠着屏障，跌坐在地上的尹雪怡还以为事情结束，她正沉浸于纠结与自责的内心情绪当中，结果却忽然听见了小孩的喊叫声，她心中一惊，连忙转过头看向屏障之外，就见两个孩子出现在了茶铺的门口。 这两个男孩是死去那两人的孩子！ 看着那兄弟二人因为失去至亲而一脸茫然的样子，尹雪怡却是一阵内心焦急，这两个孩子为什么要现在跑出来？！ 快逃跑啊！！！ 而此时那两个男孩不仅没逃走，其中的大哥还从父亲的尸体旁边站了起来，他看着坐在前方的齐计，不怕死的向着齐计走近。 大哥站在了齐计面前，他捏着拳头，眼里写满了仇恨，红着眼愤怒质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阿爹、阿娘？！是不是？！！！” “哟。” 齐计看着眼前对自己怒目圆睁的孩子，只觉得新鲜，他换了个翘二郎腿的姿势坐着，上下打量了这孩子一眼，嗤笑一声，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对，是我杀的，我不仅砍了你娘的脑袋，还顺手将你爹给劈成了两半。” 他昂起下巴，语气嚣张且充满挑衅，“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小子你想怎样？” 尹雪怡一颗心都沉到谷底，这小孩亲眼见到了那两具血腥的尸体，不仅不想着逃跑，这会儿居然还不怕死一般地去质问齐计，等待二人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不要和他说话！！！快逃！”尹雪怡跪在地上，也不管那两个小孩能不能听见，几乎是祈求般拼命冲着二人喊道。 她在心中无声地祈祷，求求了，快逃跑吧，不要再死人了…… 然而她的声音除了同样身处屏障内的有琴昭懿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听见，外界的人看不见，也听不到屏障内的任何动静。 有琴昭懿站在尹雪怡身后，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只会做一些无谓挣扎的尹雪怡。 她的声音在尹雪怡听起来无疑于催命的魔咒，冰冷又残酷地陈述道：“那两个小孩也要死了。” “除非你现在去杀了他，不然他们都会死。” 而另一边，大哥听见齐计果真是残忍杀害自己至亲的凶手，这恶徒此时不仅毫无悔过之意，甚至还主动挑衅自己，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赤手空拳地就跑了过去，嘴里大喊着：“啊啊啊！我一定要杀了你！！！” 齐计看着这个身高堪堪与坐着的自己持平的小屁孩，此时却说着一些不切实际的狠话，还一脸愤怒的冲了过来。 “哈哈哈哈！” 他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齐计只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指腹抵在男孩的额头上，都不屑于动用武器，就已经使得男孩不能再靠近他分毫。 这种幼稚的小孩说要杀了自己，和一只蚂蚁说要杀了大象有什么区别？ “可笑。”远处静静围观的有琴昭懿说出了自己的评价。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自不量力。 “还不去吗？”有琴昭懿这话是对尹雪怡说的，她冷静地提醒道：“你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尹雪怡同样看见了男孩被齐计轻松控制住的场景，听着有琴昭懿的评价，她无法反驳，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被愤怒冲昏头脑，仅凭一腔怒火就冲向了危险的敌人，甚至最后齐计只用一根手指便让他动弹不得。 在旁来看来确实是可笑，但她却是笑不出来，此时此刻的自己和那个小孩又有什么区别？ 她弱小的没有力量去反抗有琴昭懿，又不够果决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去杀死齐计，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死去。 到头来，最可笑的是她尹雪怡，至少那个孩子还拥有哪怕自己一无所有，也敢于去反抗齐计的勇气。 尹雪怡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眸子黯淡，手掌却握在了剑柄之上。 …… “小鬼！我不仅杀了你爹娘，接下来我还要杀了你弟弟！哈哈哈哈哈！” 齐计看着在自己面前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控制的小孩，只觉实在是有趣，当即决定先不杀他了，他很想看看这个小孩面对自己杀了他全家时的表情。 “不行！该死的！你放开我！” 大哥听见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居然还想杀了自己的弟弟，顿时着急了，更加努力的想挣开齐计的控制。 然而不管是他想前进或者后退，那根手指都仿佛黏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一般，让他在原地无法进退。 齐计随手施了个咒，使男孩被禁锢在原地，接着他收回手指，拿起了身旁的长刀，起身就向着另一个小孩的地方走去。 另一个小孩明显被吓傻了，这会儿只会呆呆地看着齐计靠近，也不知道逃跑，大哥看着齐计拎着刀起身，他立马大喊道： “住手！你给我回来！你不能杀了他！！！” 殊不知他越是这么说，齐计反而越想看看弟弟死亡之后他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他踩过淌满血液的地面，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盯着眼前被吓得连连后退的小孩，笑道：“放心，我的刀很快的，不会疼。” 屏障内，尹雪怡第一次拔出了属于自己的那把长剑，她站起身，眼睛目视前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逃避是没有用的，她必须要去救人，她要杀了齐计。 尹雪怡踏出一步，顺利通过了原本阻挡着自己的屏障，她手握长剑，在齐计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步步靠近。 年纪小一些的弟弟被门槛绊倒，此时已经跌坐在了地上，不远处大哥依旧在奋力地大喊，甚至开始辱骂齐计，希望将对方的转移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而齐计却不为所动，骂人的话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可比这个小孩骂的要恶毒粗鄙多了，现在他只想看到自己杀光这小鬼全家时，他会是怎样一种让自己愉悦的表情。 齐计已经走到了弟弟的跟前，他慢悠悠地举起了自己的刀，并不担心被自己盯上的猎物会逃跑。 “这个距离，可以赶上。” 尹雪怡已经走到距离茶铺只有三十米，她抬步往前，正准备施展法力瞬移过去，身体却再一次遇上阻碍，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竟无法再往前移动分毫。 这种感觉尹雪怡很熟悉，是有琴昭懿的屏障。 “不对，这里为什么会有屏障？！” 尹雪怡看着已经举起刀的齐计，她瞳孔微缩，已经没有再耽误下去了，尹雪怡只能紧握住手中的长剑，拼尽全力向前斩去，砍在了面前的屏障之上。 这一击几乎用出了尹雪怡能使出的最强力量，剑刃砍在屏障上像是砍中一块无比坚硬的岩石，反震的力量之大使得尹雪怡虎口直接裂开，几乎快握不住这把剑。 然而这道屏障却并没有随之破裂，依旧稳稳地阻挡在正前方，阻挡着尹雪怡向前的步伐。 而此时，齐计的刀已经开始挥下。 “不行！等一下！” 尹雪怡大喊一声，握着带血的剑柄，她顾不上手上的伤势，疯了般挥剑砍在前面那无形的屏障之上。 她还差一点点就可以达到了，还差一点点，只要打破这道屏障就可以救下那两个小孩，尹雪怡真的要疯掉了，她一边挥剑一边愤怒地道：“为什么碎不掉？！” “该死的，快点碎掉啊！！！” 眼看齐计的刀已经落下，即将斩中底下的小孩，这会儿尹雪怡却依旧被这无形的屏障阻挡着，她绝望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声音带上了祈求，“拜托了，快点碎掉，快点碎掉……” “叮！” 剑刃斩在面前的空气墙上发出金铁碰撞的声响，前方传来一阵惨叫声，尹雪怡只见血花飞溅，齐计刀起刀落，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鲜艳的红线。 尹雪怡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旁的大哥也中止了辱骂的话语，不可置信地看着齐计的背影。 齐计转过身，长刀染血，血珠顺着刀身滑下，最后坠落在地面，在地上留下一朵红色的血花。 “解决了，小鬼，下一个就是你。”齐计抬起手，隔着一段距离刀尖直指前方失魂落魄的男孩，残忍地道。 …… “为什么会这样……”尹雪怡双眼无神的小声喃喃，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明明自己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齐计，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救不了那两个孩子？ 她只差一点点就能阻止齐计的恶行，到最后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 尹雪怡攥紧了手掌，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裂开的伤口处血珠一滴滴落下，她转过头，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有琴昭懿，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再也顾不上对方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我已经决定要杀了齐计了，你为什么挡着我？！” 听着尹雪怡以下犯上的质问，有琴昭懿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不少，她步步逼近，在尹雪怡面前停下脚步，黑色的眸子直视尹雪怡的眼睛，极具压迫感，像是在直面深不见底的危险深渊。 虽然压力倍增，但尹雪怡却倔强地没有躲开。 “呵。你说为什么……” 有琴昭懿眯了眯眼睛，表情阴沉的可怕，反问道：“你真的有杀了他的决心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想继续当你的好人？” “你……”尹雪怡无言去反驳，只觉得内心最深处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戳中。 “你去杀他，也只是因为当时的情况迫不得已，因为你想救那两个小鬼，实际上你只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根本没有真正杀了他的决心。”有琴昭懿的眼神更冷了，尹雪怡如今的表现根本不是她想看见的那般。 不仅无趣还浪费自己的时间，有琴昭懿剩的耐心不多了，不满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有个小孩没死，给我下定决心去杀了他。” 说到这，有琴昭懿的眼里带上了浓重的杀意，“否则，你也一起去死吧。” 尹雪怡沉默下来，却忽然注意到了对方话语里的不对劲。 还有个小孩？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尹雪怡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男孩被齐计给杀害了，难不成还有个孩子躲着没出来？ 不会吧…… 尹雪怡感觉一阵不妙，她立马转过头，仔细寻找起另一个孩子的身影，然而她看了一圈，除了这一地的死尸之外，茶铺内再也没有看见除齐计外的第二个活人。 齐计貌似同样没有察觉到这茶铺之内还有活着的人，他谨慎地蹲下来，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四个人的尸体，自己杀了这一家人，自然不能再留下活口，灭门必须要灭个一干二净，省的以后自己夜长梦多。 确定地上这四人死的不能再死后，齐计才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将武器收回刀鞘内，准备离开这里，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带着圣女大人的任务出来的，这会儿他已经在此处耽误了不少时间，必须尽快离开。 齐计转身，一步步向外走去，路过地上的尸体时连头都没低一下，径直踏过尸体走出茶铺。 眼看着齐计的身影渐渐远去，尹雪怡却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容易结束，果然，下一刻尹雪怡就见身旁的有琴昭懿动了动手指，而铺子旁的一间小木屋内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像是罐子落地发出的声音。 “糟了……”尹雪怡的视线看了看那间木屋，随后又转移到齐计的身上。 这突兀的声音在死寂的环境中听着格外清晰，齐计一下子顿住了脚步，视线转到那间原先被他忽略的木屋之上。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间木屋，手掌重新握上刀柄，无声将那把刚杀了四个人的长刀抽出。 尹雪怡同样是看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她才是那个躲藏着的孩子一般紧张。 齐计已经走到了木屋外，他狐疑地打量了两眼面前的这扇木门，门从外面上了锁，不能直接推开，但这明显不能阻挡齐计，他抬起腿猛地踹在了木门之上，哐当一声那扇门便向后倒去，露出了内部的场景。 透过齐计的背影，尹雪怡能看见此时一个瘦弱的女孩蹲在屋内，她双手捂着嘴，看着突然踹开木门的齐计，眼底写满了害怕。 真的还有一个孩子…… 010 “大意了，差点漏杀了一个，原来这屋内还有个漏网之鱼。” 齐计也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藏了个小孩，好在这孩子不小心砸碎了一个罐子，不然自己还真发现不了她。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快点杀了这个小鬼然后离开吧。 女孩则是一脸惊恐地望着门口手拿长刀的凶恶男人，她先前因为犯了错误，而被罚锁在这间木屋之内反省，却不想全程听到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好在那个歹徒并没有发现她藏在木屋内，并且已经准备离开，可谁知一个陶罐却莫名从柜子上落了下来，她慌忙地想伸手去接住，却还是晚了一步。 罐子砸落在地面之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这一下着实把女孩吓得不轻，她不确定凶手是不是已经离开、会不会听见，偏偏这间木屋又没有可以逃出去的窗户，木门还被上了锁，她被完全困死在了里面。 而后一个男人一脚踹开了上锁的木门，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与那凶手的声音一模一样…… 女孩后怕地往后退了退，就见齐计抬步踏入屋内，他背着光，面色不善地向女孩走来，手中长刀反射着刺眼的寒光，女孩只能一退再退，根本不敢近距离面对齐计。 但这间木屋本就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随着齐计一步步逼近，她的后背很快就靠在了墙壁之上，后方再也无路可退，只能惊恐地看着齐计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一刻，女孩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先前自己听见的那些痛苦的惨叫声，她瘦弱的身体因为恐惧开始颤抖，强忍着才没有让眼眶中的眼泪落下。 这个孩子安静得让齐计提不起半点杀她的兴趣，但偏偏又不得不这么做，只好决定杀人的时候干脆一点，杀完了就立马走人。 “不、不要过来......”她声音颤抖，却因为害怕而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 这一次有琴昭懿没有再催促尹雪怡，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如果尹雪怡还不能闯过这道屏障，那有琴昭懿将会毫不留情地杀掉这个女人。 尹雪怡看着齐计离女孩越来越近的背影，她原本带血的手掌猛地砸在面前无形的空气上，撞得指关节一片血肉模糊，持续的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尹雪怡勉强保持着思维的清醒。 她的精神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绝望痛苦的情绪纠缠着尹雪怡，让她感到快要喘不过气来，偏偏她还不能就此崩溃逃避，否则就又会有一个人死去。 “决心……” 据有琴昭懿所说，她必须有拥真正去杀死齐计的决心，才能走出这道屏障。 然而时间不等人，尹雪怡根本不知道怎样才算拥有杀死一个人的决心，那一头的齐计就已经彻底走到了女孩的面前。 齐计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尹雪怡的思维都停滞了一秒，就在几分钟前，她同样是在这个地方，明明只差施展一道法术就可以去杀死齐计，救下那两个小孩。 但因为这道无形屏障的阻挡，任凭尹雪怡使出浑身解数，她都无法再向前行行进一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孩子被齐计残忍杀害。 如今这一幕即将再现。 “来不及了……” 尹雪怡根本打不破面前的障碍，就算打碎也肯定赶不过去了，尹雪怡被无力与绝望的情绪包裹，到最后她连一个人都救不了…… 齐计的长刀落下，尹雪怡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已经不想再看见血液在空中绽放的模样。 然而与预想中的情况不同，尹雪怡竟意外听见了齐计吃痛的叫声。 女孩的手臂颤抖着，连牙齿都在无意识地打颤，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刺目的红色液体一股股流出，打湿了她的手掌，她却依旧紧紧地握着手中锋利的匕首，加重力度往前刺得更深入了一些。 齐计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面前身高才堪堪只到自己腰部的小孩，此时却握着一把匕首，在齐计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腹部。 若不是因为女孩不够高，怕是这一刀就该是刺向齐计心脏的位置。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刺伤了？”齐计简直不敢相信。 明明这只是一个矮小瘦弱，见到自己就控制不住发抖的小孩。 她竟敢伤我…… 女孩眼看着齐计陷入了呆滞的状态，她自知自己不可能杀死眼前的男人，立马松开了手中的匕首，连滚带爬地一个闪身，就绕到了齐计身后，然后快速向着出口的位置跑去。 远处的尹雪怡都被她这大胆的举动看呆了，根本想象不到这样一个瘦小的孩子是怎么敢举起匕首，勇敢地刺向齐计。 她实在是太瘦了，再加上过度紧张的情绪，跑起来止不住地大喘气，却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齐计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小孩逃跑了，他一把拔出匕首，一只手捂住腹部持续出血的伤口。 这种伤口当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齐计却是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凡人小孩所伤的事实。 心中猛地燃烧起汹涌的怒火，齐计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那道荒乱逃跑的瘦小背影，怒道：“小鬼！你死定了！” “我要将你的皮给拔下来，再一寸寸剁碎你的手脚！” 女孩听着身后齐计愤怒的声音，她心中一阵慌乱，在路过木屋的门槛时差点摔了一觉，好在及时稳住了身体，彻底跑出了木屋。 她从昏暗的屋子内重见天日，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一地鲜红的血液与不完整的尸体，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她却根本没有时间去缓和情绪，此刻后方还有一个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恶徒。 然而凡人逃跑的速度又怎么可能快得过修士呢？ 下一刻齐计便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眼前，小女孩一惊，连忙想要转过身体继续逃跑，齐计的速度却比她更快，伸出手掌一把拎住了女孩的衣领，硬生生又将她拽了回来。 逃不掉了！ “跑？你还能跑到哪去？”齐计嗤笑道，一边随手捏了个法诀，将眼前的小孩固定在原地，再也没办法逃跑。 他收回手，重新抬起长刀，残忍地开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女孩绝望地看着长刀自己砍向，但她已经没有第二把匕首了，更何况有了上一次的刺伤，齐计定然会有所防范，此刻她只能绝望地紧闭起双眼。 “噗呲”一声，刀刃刺穿身体的声音传出，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女孩的脸上。 但是……这并不是她的血。 发生了什么？ 女孩茫然地睁开眼睛，就见眼前齐计的身体内刺出了一截染血的长剑，这一击贯穿心脏，剑刃上附着着的法力一瞬间便搅碎了齐计的心脏。 齐计的动作一下子顿时，手中的长刀随之落地，连带着束缚在女孩身上的法术也一并消失，他艰难地回过头，临死前想看一看杀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结果却见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连……连姣……你……”齐计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说，但因为心脏破碎，下一刻便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女孩睁大了眼睛，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救她的是一个女人，对方比她高太多，逆着光叫人看不清相貌。 然后女人弯下了腰，她终于得以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对方浑身狼狈，看上去简直比自己还像一个遭到追杀的人。 她听见对方温柔的开口，“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尹雪怡询问着，伸出手，想替眼前的小孩擦去脸上的血液，却不曾想自己的手掌上满是伤口，反倒是蹭了这小孩一脸的血。 她赶紧拿袖子擦了擦，这才算是将血擦干净。 眼看面前的小孩只会呆呆地看着自己，尹雪怡只当这小孩是被吓到了，毕竟她才这么点大，全家就被齐计残忍杀害，甚至还差点丧命。 “谢……谢谢。” 过了好几秒，女孩才回过了神，小声地对着尹雪怡道谢。 直到听到这小孩正常说话，尹雪怡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才终于放松下来。 终于……自己终于救下了一个人。 尹雪怡转头看了眼齐计倒在一旁的身体，回想起对方临死前那不可置信与疑惑的眼神，尹雪怡的心情算不上太好。 她还是杀了齐计，如果齐计没有死，那尹雪怡和眼前的这个小孩都会死。 不一样的只是这个小孩会被齐计杀死，而尹雪怡则是被有琴昭懿杀死。 听着后方传来的脚步声，尹雪怡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她直起腰，拔出还插在齐计胸口的长剑，一脸复杂的看着有琴昭懿。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圣女大人。” 有琴昭懿淡淡扫了一眼齐计的尸体，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一击毙命。 “你杀了他？”有琴昭懿问了个没意义的问题。 尹雪怡不动声色地往右站了一步，将女孩挡在自己身后，然后才点点头，语气沉重，“是……” 有琴昭懿看着她的小举动，忽然笑了，问道：“你觉得你成了那些所谓的惩恶扬善，手刃恶徒的好人了？” 尹雪怡不知道有琴昭懿又在发什么疯，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差点被对方逼得精神崩溃，现在并不想再去招惹有琴昭懿。 于是态度还算恭敬地道：“属下没有。” “你有。”有琴昭懿很肯定地道。 她自顾自接着道：“连姣，你以为你杀了那个男人，你就是什么好人吗？” “你可知原本便是这户人家想害他，在他的酒里下毒，他才愤起杀人？” “你可知这本来就是一家黑店，来往的路人商队凡是在此处饮茶的皆会被毒害？”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看见了他在杀人，却不知道他杀了这些人，只是在为民除害罢了。” “否则你以为你身后那个不到十岁的小孩，是怎么做到匕首刺得又准又快？你觉得她没杀过几个无辜的人吗？” 尹雪怡被有琴昭懿这一连串的话砸晕了，脑子都快反应不过来，她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尹雪怡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女孩。 女孩在听到有琴昭懿的话后便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还有人知道他们这一家干的这些勾当。 她本能地便想隐瞒下这些罪行，但面对着尹雪怡询问的目光，她却无论如何也撒不出谎，只能羞愧难当地低下头，“是的，她说的是真的……” “所以啊连姣……”有琴昭懿看着对面尹雪怡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笑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和我不一样呢？” “我们都是恶人。” 011 老实说，虽然有琴昭懿满手的血腥，但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杀人，比起简单的杀死某个人的生命，摧毁一个人的心灵明显更让有琴昭懿感到愉悦。 尹雪怡站在原地陷入沉默，脑子里一片空白，还在消化着有琴昭懿说的话。 什么？齐计竟然是因为那个女人在他的酒里下毒，所以他才杀了她…… 这里是个黑店，专门干一些谋财害命的勾当……而自己不仅误会了齐计，甚至还杀了他！ 所以……其实是我做错了吗？ 尹雪怡低下头，看着就躺在自己脚边的尸体，齐计的心脏部位已经空空如也，大片大片的鲜红顺着伤口蔓延而出，尹雪怡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竟站在了一滩猩红的血泊之中。 齐计依旧保持着临死前的表情，眼睛睁大，嘴唇半张开，显然是还有话未说出口，就已经死亡，永远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尹雪怡茫然地抬起手掌，入目的是一片红色，手指渐渐松开，掌中的长剑随之掉地，她却无心顾及，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掌早已经染满了鲜血。 哪怕尹雪怡此时一言不发，明显陷入了自我怀疑状态，有琴昭懿却依旧没有停止嘲讽与数落。 “连姣，你好心帮助她人，换来的却是在危急时毫不犹豫地被人抛弃。” “你认为齐计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结果反而是被他杀的那一家人下毒谋害他在先。” “当真是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有琴昭懿没有去管尹雪怡会不会受打击，她抬头望着远处天边的朝阳，淡淡开口：“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善心向是最无用的东西。” 世界就如同一座森林，每个人都在不停扮演着猎手与猎物的角色，你不杀人就代表别人不会杀你么？ 善良什么的，有琴昭懿从来不信。 有琴昭懿的话说完，现场一片安静，尹雪怡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宿主，你别听她瞎说……】 潜水了快一天的系统再次上线，它见尹雪怡只攥着拳头不说话，再加上实在是被虐的有点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决定来安慰一下尹雪怡。 【宿主想知道为什么地球明明有那么多人，系统最后却选择了你吗？那当然是因为宿主是一个真正有善心的人啊，即使身处魔界这样恶劣的环境内，也依旧会相信光明。】 【包括系统为宿主修复身体也是一样，正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未来会拯救无数人的性命，所以这个世界的意志才愿意给宿主第二次生命，哪怕你现在还并没有做到那些事情。】 【所以啊，善良怎么可能会是蠢呢？宿主你不要听有琴昭懿胡说八道。】 “我没有信她说的。”尹雪怡回应道。 接着她抬起头，目光直视有琴昭懿，这一次眼神里不再充满无助与迷茫，反而写满了坚定，尹雪怡开口，“圣女大人，我确实是不够聪明，会被人欺骗，会被一些表面给蒙蔽，但我从来不认为善良是一无是处。如果人拥有了力量，便开始肆意妄为，这个世界定然会变得生灵涂炭，成为人间炼狱。” “如果再来一次，就算知道是那一家人谋害齐计在先，我还是会去救人的，他们犯下如此的罪孽，被齐计杀了算是死有余辜。但是至少……不要牵扯到这些小孩子，她们无法选择自己是不是自愿来到这世间，无法去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立场。” “身为罪人之子而出生，就一定是有罪的吗？没有谁生来便是恶人，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只是受大人影响而迫不得已，同样又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罢了，只是一个弱小的可怜人。” 尹雪怡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实在像是正道那边派来的卧底，但她还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哪怕自己的反驳有可能惹恼这个喜怒无常的魔头，因此丢了性命。 面对有琴昭懿投过来的目光，尹雪怡顶着压力与她对视，手背在身后护住了后方的女孩，“所以圣女大人，罪责就让我一个担好了，请您……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她这一连串的话说完，现场静悄悄的，尹雪怡看着有琴昭懿，却看不出对方的情绪，同样猜不透她是什么想法，有琴昭懿只像平常一般冷淡地盯着尹雪怡，偏偏她这样才更让尹雪怡担忧，因为说不准下一秒这个人就会突然暴怒发疯，指不定又要做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尹雪怡这两天下来算是看清了有琴昭懿的一点———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真正的恶魔，看着冷淡只是因为对大部分人都抱着漠视的态度，内里实际满是疯狂与残忍。 或许是觉得无趣了，最终有琴昭懿什么也没说，她收回目光，转过身自顾自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没有再理会尹雪怡，尹雪怡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而后坐在一条干净的板凳上，周围满是血腥的断肢与尸体，她面不改色地端起一个茶杯，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茶水定然是凉的，用的茶叶也并不是平时喝的那些珍贵灵茶，只是在镇子上随便买的一些普通茶叶。 眼看着有琴昭懿端起茶杯就要喝一口，尹雪怡身后的小女孩却忽然出声，紧张地大声喊道：“不、不要喝！那茶里有毒！” 有琴昭懿当然听见了她的喊声，却眼睛都没转一下，自动忽视了女孩的声音，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能喝的……”女孩见对方完全没理自己的劝告，声音也越来越没有底气的逐渐变小。 倒是尹雪怡诧异地转头看了这小孩一眼，感受到对方情绪紧张，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她不会有事的。” 晋升金丹之后修士便会彻底脱离凡胎肉/体的范畴，身体素质自然不是凡人可以比拟的，先前齐计也喝了下毒的酒，照样是什么事都没有，还能扛起刀杀人，这种普通的毒药对有琴昭懿那更是和没有差不多。 女孩不懂为什么，但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身体却并未放松下来。 先前有琴昭懿一语道破了她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尤其是尹雪怡不光救了自己，说的那番话还让她动容，此时直面尹雪怡，她只觉得实在是羞愧难当，不敢去直视尹雪怡的目光。 尹雪怡只当这孩子还在害怕，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蹲下来与女孩的视线持平，柔声道：“不用害怕了，已经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春桃。”女孩手指抠着衣角，低着头，小声道：“姓氏的话……我忘记了。” “忘了？” 尹雪怡眨眨眼，第一次见还有不记得自己姓什么的人，旋即她便疑惑起来，这小孩不是和她的双亲还有两个哥哥一起生活在一起吗？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嗯。” 春桃点点头，道：“我很小的时候和爹爹一起路过这里，然后爹爹死了，他们看我年纪尚小没有杀我，我便一直留在这里，帮他们做些杂活。 尹雪怡了然，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忽然感觉齐计杀了这一家人，或许也正是给了春桃一种解脱。 她继续问道：“你还记得你娘和其他的家人在哪里吗？” 如果春桃还记得自己的家人在哪里，虽说有琴昭懿肯定不会那么好心专门把春桃给送回去，但尹雪怡可以在镇子上花钱雇一个人送她回家，只要愿意花钱，哪怕是把她塞进顺路的商队里也是可以的。 春桃却摇了摇脑袋，“我娘在生下我之后便去世了，其他的家人爹爹没有和我说过。” 尹雪怡听完有些头疼，现在这一家人全死了，这荒郊野外的把春桃一个人丢在这里明显不现实，太危险了，而把她带去附近的镇子上的话，她一个小孩子，说不定又会被什么人给拐了。 看样子，只能把她给带回魔界之内了…… 在有琴昭懿的圣女行宫之中根本没人敢造次，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位圣女大人会不会一不高兴就把人给杀了。 当然，有琴昭懿身边死亡率最高的还是尹雪怡这种会被她当炮灰使的下属，因为有琴昭懿长时间都待在外界，那些在宫殿内负责打扫卫生和干一些杂活的仆从只要不惹到有琴昭懿，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尹雪怡看了看春桃，又转头看了看有琴昭懿，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尹雪怡能不能带人回去，这个要看有琴昭懿的意思，毕竟这位才是主子。 联想到自己才反驳了有琴昭懿一次，再加上有琴昭懿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尹雪怡感觉这事实在是有点悬…… 尹雪怡心里没底，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一定不可能，于是她严肃地对春桃道：“等一下尊称那位为圣女大人明白吗？不要惹圣女大人生气。” 春桃赶紧点点头，哪怕她见识不多，不用尹雪怡提醒，她都能感觉到那个黑衣少女身上自带的上位者气势，一看就知道肯定身份不简单。 至于后面那一句，春桃光是看着有琴昭懿就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更别说惹对方生气，给春桃十个胆子她都不敢这么干。 “走吧。” 尹雪怡站起身，伸手拉住了春桃的小手，有些心虚地一步步向着有琴昭懿坐着的地方走去，两人走到茶桌旁，尹雪怡恭敬地开口：“圣女大人，属下可以带这个孩子一起回星月宫内吗？” 闻言，有琴昭懿转过了头，她先是看了一眼尹雪怡，然后目光下移，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春桃。 这个女孩身材瘦小，看着发育不良，浑身衣服都是带补丁的，要不是衣服还算干净，倒真和路边行乞的乞儿差不多。 春桃见有琴昭懿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身体一下子紧绷了不少，几乎都想躲到尹雪怡身后去。 但同时她又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现在茶铺一家人被杀了，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她看得出来尹雪怡这是在争取把自己带回去。 为了不辜负尹雪怡的心意，也为了给自己谋一线生机，她有些结巴地开口：“圣、圣女大人。” 面前的黑衣少女却并没有回话，看着她皱眉的样子，春桃也紧张了起来，生怕对方不同意，开始大着胆子道：“圣女大人，我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做的，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求您大发慈悲带上我吧！” “没有灵根，注定与修炼无缘，一辈子都是个没用的凡人。”有琴昭懿神色鄙夷，将春桃点评了一番。 然后她收回目光，毫不顾忌女孩的感受，淡淡道：“我星月宫是装废物的地方么？” 这话听得春桃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个世界的人口超百亿，但具有灵根的人却是万里挑一，凡人和修士的世界极度割裂，简直宛如两个世上的人一般。 尹雪怡倒也没想到有琴昭懿开口这么伤人且毫不留情，但是想一想有琴昭懿那恶劣的性格，又莫名符合她的人设，尹雪怡也一下子尬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放下手中的茶杯，有琴昭懿站起身，略过二人向着茶铺外的方向走去。 “圣女大人？”尹雪怡看不明白她这是要去哪。 有琴昭懿并没有停下来等尹雪怡，“回魔界。” 如今带出来的下属除了一个尹雪怡，其他人全死光了，就连有琴昭懿自己也受了伤，现如今已经没有再停留在外界的必要，自然该回去休整疗伤一番。 “可是……” 尹雪怡欲言又止，她看着有琴昭懿离开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看被自己牵着的春桃，春桃大概是被有琴昭懿的话打击到了，此时异常的失落，低着脑袋不说话，看上去实在可怜。 察觉到了尹雪怡的纠结，春桃主动松开了被牵着的手，不想让尹雪怡为难，她吸了吸鼻子，道：“姐姐你走吧，谢谢你救了我。” 尹雪怡却根本做不到把这么一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孩子丢在这荒郊野外，她又重新伸手拉住了春桃，硬着头皮带着她一起向前走去，安慰道：“没事，我带你一起走。” 有琴昭懿虽然说话难听了一点，但是也没明确说不可带回去吧？ 那应该就是可以的吧…… 最后尹雪怡还是顺利把春桃给带回了星月宫，尹雪怡赌对了，有琴昭懿对她带回去一个小孩子的态度根本就是无所谓，反正又不需要有琴昭懿去操心多一个人的吃穿，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她，她连尹雪怡这种看着和正道间谍一样的家伙都敢带回去。 当然她们也不可能是走回魔界的，魔界并没有固定的入口，这是一片特殊的空间，需要通过传送才能进出，她们这一次传送出来，自然也留了一个传送口方便她们回去，明明只是出去了不到两天而已，再回来却只剩下三人，一切恍然一场梦境一般。 有琴昭懿一回魔界便不知去了哪里，尹雪怡也懒得去管她的行踪，巴不得这辈子都不想见，她牵着春桃回到星月宫内，春桃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一路上忍不住的四处张望。 “姐姐，这里就是魔界吗？”春桃好奇问道。 从前春桃只听说魔界之人都是穷凶极恶的恶徒，而魔界更是被形容得宛若人间地狱一般的阴森可怖。 实际上真正的魔界并不是传闻中的寸草不生，终日见不到阳光，相反这里反而是鸟语花香，一片生意盎然的模样，不过尹雪怡倒是有听闻魔界边缘的地区是一整片的沙漠。 尹雪怡点头，带着春桃在星月宫内穿梭，“对啊，还有，我的名字叫连姣。我现在带你去找星月宫的掌事，让她给你安排个活干，你平时就待在星月宫内部，可千万不要跑出去了。” “嗯嗯，我知道了。”春桃乖巧地点头。 “还有，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要惹事。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不要惹圣女大人生气！” * 有琴昭懿抬步走进殿内，抬眼望去，偌大的宫殿之内只有一个老人负手而立，他穿着一身简朴的麻衣，明明浑身没用任何的法力波动，却莫名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圣女殿下，你来了。”有琴昭懿来时未发出半点声响，他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老人转过身，看着浑身带着些狼狈的黑衣少女，神色柔和。 “大长老。”有琴昭懿没有了对待尹雪怡时的冷淡，语气竟意外的尊敬。 大长老盘腿坐在一块坐垫之上，有琴昭懿则坐到了老人对面。 他主动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茶杯被推到有琴昭懿面前，一时间茶香四溢，还有一股灵力波动飘出，这是一杯灵茶，喝一壶甚至可以让一个有灵根的凡人直接完成筑基，只是产量稀少，极难买到。 “一路辛苦，喝口茶吧圣女殿下。”大长老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在关心小辈。 与面前的这杯灵茶对比一下，先前有琴昭懿喝的那简直不能叫茶，闻着这股茶香，有琴昭懿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她端起玉质的茶杯，温热的茶水入口，身体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连带着有琴昭懿苍白的脸色都一下子红润起来，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呼。”有琴昭懿呼出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有琴昭懿忽然一皱眉，弯腰捂着心口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昭懿！你……” 有琴昭懿却伸手打断了大长老，她拭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喘着粗气道：“无碍。” 012 有琴昭懿重新坐直身体，神色如常，平静地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如果不是地上的那滩血迹，与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当真看不出来她才吐了一口血。 大长老看着她，他的境界比有琴昭懿高太多，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有琴昭懿此时的身体状况，于是皱了皱眉，面色凝重，“昭懿，你动用了紫霄？” 有琴昭懿自知这事瞒不过大长老，便大方的承认了，“嗯，出了些意外。” “昭懿，我叮嘱过你现在不能用这把剑的。”大长老语气严肃了不少，然而看着对面生性冷淡却又倔强无比的少女，最终他只能叹了口气。 这孩子虽然在大部分时候都很听长辈的劝告，但在某些方面却格外的倔强，任谁说都不会听。 大长老无数次想派几个法力高强的长老随身保护有琴昭懿，防止她在外陷入危险时无法应对，可每一次有琴昭懿都会回绝，就算强制派了一名长老跟着她，她也会想个办法将其甩掉。 大长老的神色放缓了不少，想开口再次劝一劝，有琴昭懿却早有预料一般提前出声打断了大长老，她语气清冷又强硬：“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不需要劳烦那些长老专门跟着我、保护我。” “好吧……” 听到她坚持这么说，大长老对此只能作罢，有琴昭懿的实力不算弱，而且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看得清局势，不会去轻易招惹自己实力之外的麻烦。 再加上身为魔族圣女，身上自然有一堆的保命底牌，所以魔主和长老们才敢让她一个人出去瞎晃。 魔族向来鼓励小辈们多多出门历练，积累战斗与杀戮的经验，整日待在洞府内修炼是培养不出真正的人才的。 “那便不说这个了。”大长老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他继续道：“我这次唤你前来，自然是有事要同你说。” “昭懿啊，你可知现在这魔宫之内，你这位圣女大人的风评是怎样的吗？” 有琴昭懿没想到大长老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她当然不会去关注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不甚在意地道：“我没关注过这些。” 大长老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现如今大家都说，圣女大人是个杀人不眨眼，喜怒无常的主子，是个真正的魔头。” “这样不好吗？”有琴昭懿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算是一种变相的夸奖。 魔族之人，不就应该是心狠手辣、无法无天的吗？ 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向来是个值得称赞的榜样。 大长老闻言不禁汗颜，尤其是感觉到有琴昭懿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后，他抬手扶着额头，颇感头疼。 思考了一下措辞，大长老才开口，语重心长地道：“昭懿，身为高位者，给下属的不能只是一味的害怕，他们或许会因为畏惧而屈服你，但却无法真正的服从你，这样是办不成大事的。你是圣女大人，将来是要接任魔主的位置的，要懂得御下的权术。” “当然，这不是说你就必须一点威严没有，你想想魔主大人，魔界之内会有人不害怕他吗？但同样的，所有人也都尊敬信任着魔主，对待下属，向来都是要恩威并施的。” “我听负责传送的下属报告，这次你带出去的人又所剩无几了？” 有琴昭懿还在思考着大长老向自己传授的大道理，这些话她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听到后面的那句话，她下意识答道：“嗯，剩一个人。” 大长老忍不住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批人应该是不到十天前被调到你那边的吧。” 有琴昭懿沉默了，她并不记得这一批手下是什么时候来的，她身为魔族圣女，手底下缺人了当然不需要她去操心，甚至不需要她开口，就会有其他人把这些安排妥当。 “如今你才出去了不到两日，就已经又死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大长老能猜个七七八八，有琴昭懿把下属当炮灰用的事情瞒不过大长老，他认真道：“昭懿啊，你不能总是让下属去送死，或许你能用武力去压制他们一时，但总一天会遭到反噬的。” “凡是被派到你手下当差的下属都活不过一月，已经死了太多人了，现在魔宫内没有一个人敢做你的手下。昭懿，以后我不会再派人去你那边了，你现在只剩下一个手下，先学会怎么和手下相处吧，让她愿意成为你的心腹。” “等你学会了这一课，百年后魔主大人也好更放心地让你接手魔族大业。” 有琴昭懿皱着眉，默默消化着大长老的话。 没有手下倒没有什么，顶多以后很多事情会麻烦一些而已，也仅限于一些麻烦，不能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要自己对手下好一点，还要培养一个心腹？有琴昭懿只感觉迷茫，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长老站起身，他走到有琴昭懿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眼前的少女寄予厚望，“去吧，我会派人给你送些伤药的，你先在星月宫内疗伤，这个月便不要再外出了，先彻底恢复好伤势然后再外出吧。” “切记，伤势未好之前，不可再强行动用法力，更是万万不能再用紫霄剑了。”大长老话音严肃了不少，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加重了语调。 有琴昭懿点头，“我明白了。” * 从大长老的行宫内出来，有琴昭懿在回去的路上依旧在思考着与大长老的这番对话，同时一边回想魔主的一些行为，想明白究竟应该怎样才能达到让其他人怕自己的同时，还能信任自己。 这对于有琴昭懿来说，实在是一个从未遇到过的难题，她向来自由惯了，行事之前也不会去思考别人会怎么想。 现在要让她改变这种思维，有琴昭懿很不习惯。 有琴昭懿行走在魔宫内，一路上遇见的路人纷纷驻足向她行礼，她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所有人在见到有琴昭懿将目光投向自己后皆会紧张起来，如果时间超过了两秒，紧张则是会变成明显的恐惧，再接着看下去的话，那人就很有可能会直接崩溃。 “圣女大人饶命啊！属下知错了！” 冷眼看着眼前满身大汗，正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男人，有琴昭懿没什么表情，只居高临下地俯视男人，淡淡问道：“你做错什么了？” “属下……属下……” 男人结巴了一瞬，然后立马磕头答道：“属下不该大胆妄为去直视圣女大人，也不该见到圣女大人后没有第一时间行礼！” 他的额头因为不停地用力磕在石板上而开始流血受伤，鲜血顺着额头流下，男人却丝毫不敢停下磕头求饶的动作。 听到他的回答，有琴昭懿没有说话，静静盯着这个莫名其妙对着自己求饶的人。 求饶的声音持续不停歇，她忽然感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火焰愈烧愈烈，最终燃烧掉了她的理智，有琴昭懿愤怒地一挥袖子，下一刻男人便四分五裂，碎肉落了一地，鲜血四溅而开，再也发不出任何聒噪的声音。 “蠢货！”有琴昭懿怒骂了一声。 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跪地求饶？ 难道她有琴昭懿就是个杀神吗？ 显然此时怒火占据上风，有琴昭懿已经把“恩威并施”这个词给彻底抛到了脑后。 有琴昭懿是真的生气了，接下来但凡碰见一个人便盯着对方看，她表情阴沉，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愤怒，这可把路过的路人给吓了一跳，当即不由分说地开始求饶，结果便是步入了那个男人的后尘，成为一摊碎肉。 面多这个已经是第六个向自己求饶的人，有琴昭懿再也没有了耐心，她干脆地了结这人的性命。 有琴昭懿一阵地心烦意乱，这一刻莫名想起来那个叫连姣的女人，这个女人实在是大胆，不仅敢和自己对视，甚至还敢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 当时有琴昭懿并没有在意，现在她忽然感觉这个连姣竟然如此以下犯上，胆大妄为。 这么想着，有琴昭懿已经走到了星月宫内。 尹雪怡刚把春桃给安排好，那位掌事对于她带来了小孩进星月宫并没有多问，很利索地安排好了一起，因为春桃年纪尚小，她只需在宫殿内做些打扫卫生的轻活。 这会儿尹雪怡正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她这种下属住的位置在宫殿的最东边，星月宫身为圣女的行宫，内部面积极大，尹雪怡要走回去最快的路线当然是走直线，也就是从中间的正殿那边穿过去。 想着反正有琴昭懿不知去了哪里，绕路又实在是太麻烦，尹雪怡便选择了最省时的路线。 结果她便遇上了刚好外出归来的有琴昭懿。 “我怎么运气这么差……” 尹雪怡腹诽一声，在有琴昭懿走到自己身边时老老实实地停在了一旁，等着有琴昭懿先行走过，低着头还算恭敬地道：“圣女大人。” 然后预想中有琴昭懿直接离开的画面却没有发生，尹雪怡反而看见那双鞋子就此停止前进，反而面向了自己。 尹雪怡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有琴昭懿，不明白这人又要干什么。 有琴昭懿却什么也没说，她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尹雪怡知道这位圣女大人怕是又杀人了。 不知道谁又惹怒了有琴昭懿，虽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貌似平静，尹雪怡却看得出来这双黑眸底下还残存着怒火。 等了好几秒对面的人都没什么表示，尹雪怡忍不住问道：“圣女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看着这么淡定的尹雪怡，有琴昭懿被抛到脑后的恩威并施又冒了出来，她思考了两秒该怎么具体实施其中的“恩”，最后掏出了一个玉瓶伸到尹雪怡的面前。 尹雪怡看懂了这是有琴昭懿要给自己东西，但是无缘无故的她给自己东西干什么？ 以防是自己误会了，尹雪怡问道：“呃……圣女大人，这是给我的？” “蕴灵丹。”有琴昭懿言简意赅。 尹雪怡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蕴灵丹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它的功效。 丹药内蕴含丰富的灵力，品级高的蕴灵丹甚至能让人吃一颗直接提升一个境界，当然仅限于元婴之下提升才这么明显，境界越往上想要突破便越困难。 如果是别人给的，尹雪怡肯定就接受了，但是这可是有琴昭懿…… 尹雪怡根本不敢接下这东西，连忙摆手拒绝道：“不不圣女大人，我不需要这个！” 她的话刚落下，尹雪怡就听见玉瓶碎裂的声音响起，有琴昭懿脸黑了，手掌一瞬间收紧，手中的玉瓶被捏碎，碎片刺穿掌心的血肉，血液瞬间冒出，然后滴落在石板上。 尹雪怡不敢说话了，怀疑面前的人下一秒就会直接杀了自己。 有琴昭懿语气里带着怒意，不容拒绝。 “接着。” 尹雪怡没办法，只能伸出手放到有琴昭懿的手掌底下，带着温度的血液一滴滴落在掌心，一颗沾满鲜血的丹药被放到了尹雪怡的手掌中。 “吃掉。”有琴昭懿吩咐。 尹雪怡看着手上带血的丹药，心里有些抗拒，觉得没法下口，但面对着有琴昭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最终她只能将这颗丹药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药力开始发挥作用。 眼看着尹雪怡乖乖吃下这颗蕴灵丹，有琴昭懿才转身离开，说好的恩威并施，此时更像是在恐吓强迫。 尹雪怡看着她彻底走远，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难吃……” 一股血味。 013 尹雪怡回到住处，反复灌了好口清水，口腔内那股血腥的味道却始终挥之不去。 莫名其妙吃了有琴昭懿一颗蕴灵丹，尹雪怡可不相信这位圣女大人会这么好心，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事在等着自己。 正这么想着，尹雪怡就感觉到有一个人踏入屋内，后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连姣大人，圣女大人吩咐，要您立马过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尹雪怡万般不愿意地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拿起一块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回应道：“好，我现在过去。” 来者是星月宫的一名侍女，侍女往往都是没有法力或者堪堪筑基的人担任，在魔宫之内地位最低，负责做一些杂活，虽然都属于是手下，但尹雪怡这种有实力的无疑比她们的地位高多了。 大概是因为这是圣女大人的行宫，星月宫内是见不到男性的，之前还有那么一两个男性的手下，但经过前两天的折腾，已经全部死在了外面，只剩下尹雪怡这么一根独苗活了下来。 “我给您带路。” 那侍女微微欠身，然后转身带着尹雪怡走出门外。 尹雪怡跟上她的脚步，好奇询问道：“圣女大人这么突然叫我过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侍女听到尹雪怡提起有琴昭懿，她的后背立马紧绷了不少，手指纠缠在一起，思考了两秒才开口：“这个……圣女大人做事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属下不敢妄论。” “好吧……” 这人一听到自己提起有琴昭懿便害怕的不行，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东西，尹雪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路安静无话，过了几分钟后，前方带路的侍女终于停住了脚步，仿佛前方藏着什么凶猛的野兽一般，她没到门口便停了下来，有些紧张地道：“圣女大人就在寝宫内，您要是没什么别吩咐，那属下便先行告退了。” 看出来这侍女根本不敢靠近有琴昭懿，尹雪怡也不难为她，点点头，“嗯，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去忙吧。” 听到自己不用陪同进去，那名侍女立马放松了不少，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快步离开了原地，尹雪怡则独自踏入其中，穿过殿门继续向内，路过一片花丛便能看到一扇敞开的大门，两名侍女正站在门外守候，尹雪怡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屋内传出了一股浓烈的药材香味。 尹雪怡抬步越过门槛，向屋内望去，第一眼却并没有看见有琴昭懿的身影。 “圣女大人？”尹雪怡轻声开口，有些不确定有琴昭懿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直到彻底走进屋内，尹雪怡听见右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循声转头望去，这才发现有琴昭懿此时正盘腿端坐着。 她手中端着一只白瓷碗，低头轻轻吹了吹其中还冒着热气的液体，昂头将药液一饮而尽，有琴昭懿放下瓷碗，然后才看向了门口方向的尹雪怡。 不用对方开口，尹雪怡主动走了过去，站在有琴昭懿身后。 有琴昭懿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一名侍女动作利索地端走桌上的瓷碗，等到她离去，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尹雪怡和有琴昭懿两个人。 “你方才去哪了？”有琴昭懿淡淡开口，带着几分不满。 尹雪怡老实回答：“我就在星月宫的住所内。” 听到这个回答，有琴昭懿忽然转过了头，抬眼看着尹雪怡，皱了皱眉头，眼神不善：“谁准许你乱跑了？” 尹雪怡听得一头雾水，自己这不是老老实实的一直待在星月宫里面吗？哪里乱跑了？ “没有我的允许，你该时刻跟着我，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有琴昭懿继续道。 尹雪怡有些不情愿地点头，“好的，圣女大人。” 她确实把这事给忘记了，身为手下是该时刻跟随着主人，保证主人安全的，哪怕这位圣女大人根本不需要自己来保护，尹雪怡身为有琴昭懿唯一的手下，必须要一直跟着对方。 有琴昭懿看尹雪怡一脸的不情不愿，原本正想惩罚一下这个不听话下属，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转过了头，眼睛死死盯着屋外的方向。 “圣女大人，听闻这一次外出历练，您又受了重伤？”一个男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明明是一些关心的话语，但经过这人说出口，却更像是在嘲讽一般，语气止不住的阴阳怪气。 尹雪怡只觉现场气氛微妙，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看有琴昭懿的反应。 有琴昭懿隔着一堵墙盯着屋外的男人，眼神是尹雪怡从未见过的阴鸷之色，她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吐出一个名字：“有琴承业。” 这个名字尹雪怡有点印象，自古以来魔族便被有琴家族牢牢掌控着，而这个有琴承业算是这一辈里除了有琴昭懿之外最出色的一个小辈。 甚至尹雪怡还听过一些不靠谱的传闻，据说在上一任圣女死亡后，长老们公认的是有琴承业该继承这个位置，成为圣子培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选择了年纪更小的有琴昭懿…… 就算那个传闻不是真的，但看现在这个情况，两个人关系不好肯定是事实！ 尹雪怡顿时感觉不妙，自己这个时候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这两位的针锋相对给波及。 但是很可惜，她现在根本没法退走。 有琴承业踏入屋内，他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有琴昭懿的眼神，笑道：“昭懿，你还是那么不懂得尊敬兄长。” “不过没关系，兄长我向来疼爱你这位妹妹。” 他在“疼爱”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虽然是笑着说话，笑意却浮于表面，任谁都知道此人定是来者不善。 出人意料的是，有琴昭懿并没有直接发怒，反而是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有琴承业，笑道：“是么兄长？不如你将你的破地魔剑赠予我如何？” 破地魔剑是有琴承业的本命剑，本命剑与使用者的神识相通，如果本命剑受损，使用者也会遭到重创。 “不要开玩笑了昭懿。” 有琴承业眯了眯眼，眼神是一下子冷了不少，他在有琴昭懿对面坐下，一副知心好哥哥的模样，开口说道：“兄长可是听闻昭懿你出门历练又受了重伤，特意亲手为你制作了一份疗伤滋补的药膳啊！” 他说完，门外便立马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此人明显是有琴承业的亲信，一脸肃杀之意的朝着三人走了过来。 这哪像是来送药膳的，分明更像是来搞刺杀的。 一碗卖相极好的药膳被放在了桌上，汤色呈淡红之色，汤内漂浮着几片红色的花瓣，还有一些尹雪怡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一股股清甜的香味飘出，这么乍一看倒确实让人很有食欲。 然而尹雪怡却生不出半点想喝的想法，只觉得这汤十有八成是被下了毒的。 不然凭借这两人糟糕的关系，这有琴承业怎么会真的那么好心送一碗滋补的药膳过来？ 有琴昭懿垂眸看了看被摆在面前的瓷碗，并没有去喝。 “怎么？难不成昭懿你还怕我会对你下毒？” 有琴承业挑了挑眉毛，表现出伤心的模样，自顾自道：“真是让兄长寒心啊！我就算再怎么六亲不认，也不敢害魔族圣女吧？” “该不会……是你不敢喝吧？”有琴承业语气一转，目光挑衅。 二人的目光逐渐燃起了些火药味，有琴昭懿忽然道：“连姣，你来喝一口。” 在一旁努力假装自己是个木头的尹雪怡突然被提到，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不敢相信的反问：“啊？我？” 不用尹雪怡去询问原因，有琴承业先开了口：“昭懿，我特意为你煮的药膳，你却让手下来喝，这也太让兄长伤心了。莫非你还在怀疑我会在药膳里下毒？” “不过是试毒罢了，兄长又怎知你看不见的时候，不会有别的人往这碗药膳内下毒呢？” 有琴昭懿看向站在有琴承业身后的亲信，“就比如他。” 不给有琴承业继续说话的时间，有琴昭懿转过头看着尹雪怡，催促道：“连姣。” 尹雪怡：…… 顶着有琴昭懿能杀人一般的目光，尹雪怡被迫向前走了两步，一股锋利感觉悬在脑后，刺得尹雪怡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尹雪怡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按照有琴昭懿的话照做，下一刻自己就会人头落地。 在心里默默把有琴昭懿骂了一通，尹雪怡蹲下身子，伸手将瓷碗拉到自己面前，碗中淡红色的液体正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尹雪怡却觉得这更像是裹了蜜糖的砒/霜。 应该不会真的有毒吧…… 尹雪怡心里没底，又感觉有琴承业不应该这么莽才对，要是有琴昭懿真喝中毒了，到时候大长老肯定会去找他麻烦。 抱着这种想法，尹雪怡拿起了碗中的勺子，她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只轻轻抿了一口勺中的液体。 入口是一股清甜中带着奇特花香的味道，尹雪怡难以去形容，不过无疑是好喝的，像是在吃糖水。 她放下勺子，转头去看了看有琴昭懿，惊喜于自己竟然真的没有中毒。 “圣女……” 然而尹雪怡话都没说完，下一刻就感觉体内升起钻心般的疼痛，喉咙内弥漫着铁锈味，她控制不住地吐了一大口血，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噗呲”一声，又是一阵血花四溅。 有琴承业身后的亲信当场被分尸，有琴昭懿下手的动作太快了，有琴承业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你！”有琴承业亲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有琴昭懿杀死，顿时燃起怒火。 有琴昭懿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有琴承业，冰冷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谋害魔族圣女，当杀。” “好好好！”有琴承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少女，冷笑一声过后，终于撕下了伪装。 他恶狠狠地开口：“有琴昭懿，十日之后，阴芒山见。” “这一次，我定要杀了你！” “你若还有胆便来应战，我会让魔主和大长老看到你根本就不配站在这个位置！” 有琴承业说完愤怒地便拂袖离去，只留下有琴昭懿依旧端坐于原地。 血腥味弥漫开，门外守候着的侍女走入屋内，开始动作熟练地收拾地上的那具碎尸。 有琴昭懿低下头，看着自己被吐了一滩血的衣服，与那只死死拉着自己的手掌。 “救……” 尹雪怡几乎说不出话，一张嘴便又是一口鲜血被吐出来，只能扯着有琴昭懿的衣服不撒手。 014 有琴昭懿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裙，此时裙摆上却被尹雪怡吐了一大口血，那只带血的手掌还紧紧拉着裙摆，留下一个血色的掌印。 大概因为是杀了有琴承业的一个亲信，有琴昭懿此时的心情还算不错，她低头看着尹雪怡，眼里竟没有什么不耐的情绪，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随手把药丸塞进了尹雪怡的口中，像是在给猫咪投喂零食。 尹雪怡混着口中的鲜血将药丸给吞下，顿时感觉心脏处的疼痛减缓了不少，一股温和的能量在体内游走，修复着体内断裂的经脉。 至于手中那一截被紧攥着的裙摆，有琴昭懿轻轻一扯，就将其给抽了出来。 尹雪怡躺着地上大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手臂才恢复了力气，她双手撑地爬了起来，一时半会根本没力气站着，干脆坐在了原地。 “该死的妖女，竟然让我给她试毒！”尹雪怡在心中说道。 那有琴承业明显就是不怀好意，他送来的东西没有问题才奇了怪了。 偏偏有琴昭懿明知道有问题，还让尹雪怡去喝一口，关键尹雪怡还不能反抗…… 尹雪怡愤愤地看着有琴昭懿，这个人年纪不大，心思实在歹毒，尹雪怡每一次和她在一起时都准没好事发生。 这才只和有琴昭懿相处了三日而已，尹雪怡就差点死好几次，她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要怎么和有琴昭懿这种人一起相处三年。 有琴昭懿忽略掉来自身旁愤怒的视线，她伸出手，手指白且修长，指尖捏住勺子轻轻提起，将它放在了碗下的托盘之上，而后端起那碗淡红色的药膳，凑到嘴边浅抿了一口。 味道是甜的。 一旁的尹雪怡被她这一番举动给看呆了，都忘了自己原本还在生气，用震惊且疑惑的眼神盯着有琴昭懿，看着对方又咽下了一口碗中的液体。 大概是尹雪怡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惹眼，有琴昭懿放下碗，转过头皱眉看着尹雪怡。 尹雪怡与有琴昭懿对视，仔细观察了有琴昭懿两秒，确定对方好像是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完全不像自己喝下之后就开始吐血。 “圣女大人……这碗汤不是有毒吗……”尹雪怡迟疑着问。 有琴昭懿却淡然反问道：“谁说有毒了？” “啊？”尹雪怡迷惑了。 “这无根花熬出来的汤本就应该是大长老那边派人送来的，怎么可能会有毒？”有琴昭懿低头将碗内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继续道：“想来有琴承业只不过是半路刚好碰上了，便被他拿了过来罢了。” 有琴承业故意那么说，也只不过是为了让有琴昭懿根本不敢喝而已。 尹雪怡一下子愣住了，按有琴昭懿这么说，那这碗东西岂不是根本就没有毒，她欲言又止：“那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重伤吐血啊？！ 有琴昭懿放下碗，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尹雪怡，没有那个耐心再过多解释。 到这会儿，也不需要有琴昭懿多说，尹雪怡忽然自己就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吐血，分明就是有琴昭懿这个妖女故意弄的！ 当时尹雪怡离有琴昭懿最近，她要想对自己做些什么，自然是非常好下手。 而有琴昭懿这么做，只是想杀掉有琴承业身后的那个亲信罢了。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那碗汤根本就没毒，有琴承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且不说现在本就受伤了的有琴昭懿能不能打赢，杀了这么一个人怕是也会有一堆后续的麻烦。 但另一个人可就不同了，有琴昭懿贵为魔族圣女，杀掉一个手下而已，没有长老会去责怪她，所以她便以怀疑有毒的名义让尹雪怡去替她试毒。 而一碗本就是用来疗伤的汤怎么可能会有毒呢？有琴昭懿便重伤了尹雪怡，然后在第一时间杀掉了那名亲信。 有琴承业自然是察觉到了有琴昭懿暗地里出手，还迅速击杀了自己的得力手下，所以最后时刻他才那么的生气，直接撕破脸皮对有琴昭懿宣战。 想明白这些事情，尹雪怡只感觉浑身发寒，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又成了有琴昭懿算计中被牺牲的一环。 对方在出手的时候肯定不会去考虑自己会不会因此死掉的，她只需要达到这碗汤看上去有毒的目的就好。 也幸亏尹雪怡自身修为不差，这一击只受了重伤。 “这个人……真的是天生的恶人。”尹雪怡心道。 这么一想，倒还真符合有琴昭懿表现出的人设，像是她可能干出来的事情。 尹雪怡对此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什么也没有说。 谁让她的顶头上司就是这么一位杀人不眨眼，又冷血无情的圣女大人呢？去追问有琴昭懿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尹雪怡只是很平静地收拾好桌面，将那只空了的碗放回托盘上，起身端起托盘，交给门外守候着的侍女，“撤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有琴昭懿难得的一直很安分，星月宫内再没有外人来访，有琴昭懿也不主动出门，在寝宫里静养恢复伤势。 尹雪怡倒也乐得这样，有琴昭懿并不会要求尹雪怡一整天都跟着她，通常是早上看着有琴昭懿服药，到了下午有琴昭懿就会开始修炼。 往往这时候尹雪怡就会被打发走，在星月宫的娱乐方式实在不多，再加上和其他人根本不熟，尹雪怡只能去找春桃，陪春桃玩一玩小孩子喜欢玩的游戏。 时间一晃来到十日后，这一日尹雪怡照常起床之后来到有琴昭懿身边站岗，却发现有琴昭懿并没有再无所事事地坐在庭院内，反而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手中则拎着一把雪白的长剑。 “圣女大人？您这是？”尹雪怡看着对方一副随时要出门干架的样子，不确定地问。 有琴昭懿端起桌上的那碗疗伤汤药，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养，她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面色也不再像最开始那般苍白，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将碗中的液体一口气喝完，有琴昭懿放下碗，她向来不喜欢解释太多，开口吐出几个字：“阴芒山。” 听到这个有些耳熟的地名，尹雪怡不禁愣住了，这个地方不就是当初有琴承业离开前提到的地方吗？ 当时有琴承业正处于气头上，尹雪怡就只当他是在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情况下，才放出来的一些无意义狠话，为的只是挽回颜面。 就类似“放学别走”这种，尹雪怡从小到大可听得多了，也没见哪一次真的有人在门口堵自己。 “真要去吗？”尹雪怡感觉有些不靠谱。 阴芒山处于魔宫内一处人烟罕至的后山，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过去，她们从星月宫走过去路程不短，要不少时间。 尹雪怡并不是很想白跑一趟，委婉开口道：“圣女大人，万一有琴承业根本不在那里呢？或许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有琴昭懿却根本没听尹雪怡的劝告，自顾自向着门外走去，淡淡道：“他会在的。” 虽然不知道有琴昭懿哪来的自信这么肯定，但看着她已经离自己而去的背影，哪怕是尹雪怡再不情愿也只能跟上对方的步伐。 尹雪怡这一趟出门连剑都没有带，她没料到有琴昭懿真的会去赴约，再加上在星月宫内又不会碰上敌人，便没有佩剑的习惯，毕竟她最大的危险可能还是来自这位圣女大人，有琴昭懿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尹雪怡怕是也抵抗不了。 有琴昭懿当然不可能等待尹雪怡回去取剑，尹雪怡想了想，反正是有琴昭懿和有琴承业约架，与自己没一点关系，干脆就这么空着走出星月宫。 现在时辰尚早，太阳才升起不久，空气中泛着一股薄薄的水雾，尹雪怡只当这一趟是早起出门散步，一路跟着有琴昭懿越走越偏辟，来到了阴芒山内。 有琴昭懿的脚步没停，尹雪怡也不好出声打断，只是越走越感觉不靠谱，一路上除了她们来时踏出的脚印之外，周围满是杂草丛生，显然是很久没有人来到这里了，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有琴昭懿终于停了下来，尹雪怡穿过周围比自己人还高的杂草，走到有琴昭懿身旁向前望去，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一瞬。 一路上四周全是杂草丛生的景象，到了这里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前方是一大片空旷的平地，四周被山体围绕，像是硬生生在山脉中/央开辟出了这么一片空旷地带，地面铺满了铭刻着神秘符文的石板，这些石板看上去年代久远，坑坑洼洼的，有些石板表面呈深黑色，像是血液干涸过后留下的陈年血迹。 “这是什么鬼地方……”尹雪怡忍不住小声喃喃道。 此时，偌大的空地上，有一个人已经比她们先一步到达，他在有琴昭懿露面的一瞬间便看了过来。 “有琴昭懿，今日，你我决一死战！”有琴承业已然拔出了剑，开口道。 有琴昭懿拔剑，将那把雪白的剑鞘丢给身旁的尹雪怡，并没有说什么挑衅的话，只是拎着长剑走向她的对手。 尹雪怡抱着有琴昭懿的剑鞘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一刻忽然想起来魔族内一项古老的传统。 如果有两个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可以前往生死台内决斗，届时只要内部的战斗开始，除非里面的人死了一个，或者同归于尽，否则外界任何人都无法进入其中打断战斗。 尹雪怡有些懵：“不对，这两个人是来真的啊？！” 015 如今这两人将要打起来，尹雪怡当然不可能去劝架，她本就是被有琴昭懿带过来的围观群众，这两哪一个死了都和她这个下属没什么关系，更别提有琴昭懿和有琴承业的实力都比尹雪怡要强，她就算是有心想要阻止，怕是也没那个实力。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一个围观群众。 尹雪怡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二人，一个是当代魔族圣女，一个是据说小辈内实力最强的有琴承业，光是听着二人的名头，便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不简单，恐怕会有一场精彩的大战。 至于哪一个会赢？尹雪怡押有琴昭懿一票，毕竟这位可是在百年后人尽皆知的大魔头，反观有琴承业，尹雪怡可不记得自己有听系统提起过这个人。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这并不妨碍尹雪怡期待这两人打起来。 有琴昭懿在距离有琴承业五丈的位置停下脚步，二人隔空相望，眼底皆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一次有琴昭懿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严肃。 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有琴承业确实很强，甚至到现在都依旧有部分长老觉得自己不应该成为圣女，这个位置应该让给有琴承业。 如今十年过去了，这种矛盾早已经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她与有琴承业也该有个了结。 “动手吧！有琴昭懿，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有琴承业剑指对面的少女，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嗤笑一声，玩味地开口道：“希望你现在不像从前那般不堪一击，否则的话，就这么轻松地杀掉你也太没成就感了啊。” 听到有琴承业故意提起从前的事情，有琴昭懿的眸子控制不住又暗了几分，明显是在酝酿着怒火，她并不擅长在战斗时出言讽刺对手，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证明一切，瞬间举起长剑，向着有琴承业的方向冲刺了过去。 她这一击带起一阵势不可挡的气势，没有过多的试探和拖泥带水，一出手便是威力强大的杀招，明显就是奔着快速杀死对手而去。 有琴承业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现在有琴昭懿已经出手，他冷哼一声，根本不打算防御抵挡，同样用出了一击杀招，直接硬碰硬，比得就是谁的威力更强。 现场已经开始战斗，地面写满符文的石板被激发，空中自动升起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尹雪怡此时待在屏障之外，根本不怕内部的战斗会波及到自己。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眨眼睛两把长剑便剑刃相交，场内发出巨大的碰撞声，而后两人同时被巨大的力量反噬，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二人的面色皆是白了几分，有琴昭懿被震退了数十步，而有琴承业则是在第九步时便勉强稳住了身体。 这样的情况有些出乎尹雪怡的意料，但她也没想太多，只当有琴承业这么一个大男人，肯定比看着病弱的有琴昭懿要站得更稳。 抱着这样的心态继续看下去，随着场中二人的交手越来越频繁，尹雪怡的面色也越来越古怪。 “什么情况……” 尹雪怡看着脸色苍白的有琴昭懿，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在尹雪怡的预想中，这二人的战斗应该会非常激烈，但不管怎么说，有琴昭懿都会占据上风。 然而现实情况却恰恰相反，此时占据上风的竟然是有琴承业，甚至可以说每一次拼招有琴昭懿都弱了对手几分，以至于体内受到的内伤越来越重。 反观有琴承业，虽然同样表现的不轻松，却也比有琴昭懿好了太多。 “不会吧？有琴昭懿这要输了？？？”尹雪怡看得一脸懵。 她赶紧在心中询问：“系统，有琴昭懿不会要死了吧？” 如果有琴昭懿这会儿死了，那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尹雪怡可是必须要待在有琴昭懿身边三年才能再次穿越！ 系统大概也没料到有这种事情，提醒道：【宿主，系统无法预测未来的发展！我们来到了错误的时间线，确实有可能导致蝴蝶效应的发生，改变未来事情的走向。】 【所以请宿主确保尽量不要改变一些大的事情走向！】 尹雪怡听懂了系统的意思，“那她现在是不是不能死？” 【对！有琴昭懿在百年后是魔族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果她现在意外死亡，未来一定会出现很糟糕的巨大变化。】 尹雪怡听完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她伸手放在了面前那道无形的屏障之上。 先前二人战斗时那么激烈的余波打在屏障上都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波动，尹雪怡的法力远不如这两个人，结果自然是可以想象。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已经不是尹雪怡愿不愿意去救人了，而是她根本破不开这道屏障，无法靠近有琴昭懿。 生死台内的战斗一旦开始，除非有人死亡或者同归于尽，否则外界的任何人都不可入内。 这种情况下，尹雪怡就算把魔主给找了过来怕是也无济于事。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外面安静地看着，默默在心中为有琴昭懿打气。 屏障内，有琴昭懿对比来时明显狼狈了不少，她出发前简单用发带绑起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此时发带却断成了两截。 有琴承业抖了抖手腕，将剑上斩下来的那缕青丝抖落在地，他昂着下巴看着对面狼狈的少女，语气不屑：“有琴昭懿，你还是这么的不经打，这么多年一点进步都没有。” “呵。” 有琴昭懿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听到有琴承业的嘲讽却不怒反笑，她眼底逐渐染上疯狂的神色，仿佛平日里的冷淡都是伪装，这一刻的疯狂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她满不在乎地将手中那柄雪白的长剑丢在一旁，下一刻手中出现了一把通体生锈斑驳的漆黑铁剑。 有琴昭懿一手握着剑，剑身划过另一只手的掌心，剑刃染血，滔天的凶煞之气一瞬间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 煞气的浓重程度让人误以为是自己进入了无间地狱一般，无数冤魂死前的哀嚎此起彼伏，在耳边不停叫嚣着索命的话语。 如果心志不坚的人站在这里，怕是光听见这群魔乱舞的声音便会直接煞气攻心而死。 “紫霄剑……” 有琴承业认出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他诧异地看着有琴昭懿，咬牙切齿道：“你疯了有琴昭懿！” 在外面围观的尹雪怡算是第二次见到这把铁剑，上一次还是在有琴昭懿对付那只鸟兽时，虽然这把剑同样威力不俗，但明显没有达到现在这么夸张的程度。 那浓烈的煞气哪怕尹雪怡距离很远，面前还有一层屏障阻挡，都同样是感觉到一阵心悸，耳边犹如趴着一只恶鬼，断断续续回响着恶毒的诅咒声。 她简直不敢想近距离接触到这股煞气会是什么样。 “紫霄剑？那柄剑叫紫霄？”尹雪怡听到有琴承业的话，有些疑惑的询问系统。 系统科普道：【是的，紫霄剑是魔族的圣剑，乃是上古时期初代魔主的佩剑，他被仙门联手封印之后只有这把剑被留了下来。】 明明是一把魔剑，却用着“紫霄”这么一个充满道意的名字，倒是让人不由得好奇其中缘由。 尹雪怡在看到这把剑带来威势之后便不再担心有琴昭懿会落败，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之下，有琴承业是肯定抵抗不住的。 看样子不用自己再担心有琴昭懿会不会死了。 有琴昭懿没有理会有琴承业的声音，只当对方这是在做一些死前无意义的挣扎，她一剑斩出，并不需要多华丽的剑招，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之下，攻势势如破竹。 没过多久有琴承业就败下阵来，口吐鲜血身体倒飞出去，最后又狠狠地砸在地上，血液中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碎片。 他体内的经脉寸断，金丹破碎，胸口被结结实实捅了个对穿，之所以没有立马死去，还是因为深厚的内力勉强维持住了心脏的跳动。 但这种情况之下，他又能支撑多久呢？ 有琴昭懿一步步走到有琴承业面前，她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紫霄剑，剑尖对准地上那人的心脏。 其实她本可以不这么干，有琴承业已经处于濒死的边缘，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死去。 已经到了这一刻，有琴承业干脆不再去躲有琴昭懿的攻击，他疯了一般地大笑起来，哪怕是笑得牵扯到了伤口，惹得他一阵咳嗽也停不下那笑声。 “有琴昭懿，你果然就是个废物哈哈哈哈！你除了能拿起这把剑之外，根本用不了紫霄剑！” “果然废物就是废物，上一代圣女可以毫无负担的使用紫霄剑，你却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长进没有，你说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太弱了，如果没有这把剑，现在躺在地上的肯定就是你了！” “你现在杀了我又能怎样？你也要死哈哈哈哈！我们一起死哈哈哈！” 有琴昭懿沉默着，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剑柄，一剑又一剑的捅着底下有琴承业的身体，刺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血洞，让尹雪怡看不清此时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直到有琴承业的笑声越来越弱，再也发不出刺耳的笑声，身体被捅成了一个筛子，她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有琴昭懿看着底下血肉模糊的尸体，忽然也开始笑，她脸色苍白，浑身染血，笑得病态且疯狂：“我是废物？那你是什么？被废物杀了的蝼蚁吗？” “你才是废物！现在是我杀了你有琴承业！” 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然而下一刻便身体一软，径直倒在了地上。 一旁围观的尹雪怡已经彻底懵了：“等等，这是同归于尽了？” 016 阻挡在前方的无形屏障消失，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尹雪怡再也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她只能愣愣地看着场中，此时两个浑身带血的人躺在石板之上，一动不动，仿若两具尸体。 “有琴昭懿不会真死了吧……” 尹雪怡实在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明明有琴昭懿都已经赢了，最后却无缘无故地倒下，再联想到有琴承业死前说过的话，尹雪怡这会儿还真不确定有琴昭懿是否还活着。 她望向有琴昭懿的身影，因为距离太远，视线看不真切，尹雪怡只能抬步踏入生死台内，一步步向着有琴昭懿的位置走去。 屏障才消散不久，场中的硝烟还未彻底散去，空气中满是尘土与细碎的沙砾，一缕缕的深红色煞气随风飘散，好在脚底下的石板材质特殊且坚硬，抗住了这些威力惊人的攻击，并没有随之破裂。 路过一把雪白的长剑时，尹雪怡蹲下身子将其捡起，这是有琴昭懿先前随手丢掉的那把佩剑，剑鞘现在都还在尹雪怡手中。 她低头粗略的打量了一番手中的长剑，发现剑刃上还刻着灼雪二字，字迹很浅，尹雪怡近距离观察之下才发现了这两个小字。 “灼雪？是这把剑的名字吗？” 现在没那么多的时间留给尹雪怡去探究，她只好将长剑插回剑鞘之中，继续向前方走去。 尹雪怡抬起头，视线继续停留在远处的有琴昭懿身上，她一步步走近有琴昭懿，期间有琴昭懿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躺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握着紫霄剑，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尹雪怡的脚步未停，眼看着自己越来越靠近有琴昭懿，此刻的心情却无比复杂。 她一方面觉得应该让有琴昭懿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这个女人就是个大魔头，还害得自己好几次险些丧命，将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她的手上。 另一方面系统又告诉尹雪怡不能让有琴昭懿在这个时间段死亡，否则蝴蝶效应出现，未来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大麻烦。 两种情绪交杂着，以至于尹雪怡自己都说不清现在是更希望看到有琴昭懿还活着还是已经死去，尹雪怡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尊重天意。 如果有琴昭懿还活着那自己就带她回去治疗，如果她已经死了，那只能说明有琴昭懿命数已尽。 现场只有尹雪怡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持续一段时间过后，脚步声终于停止，尹雪怡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脚边的少女，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阴影，脸色苍白，唇边还残留着一道血痕，衣服则染上了大片的血迹。 有琴昭懿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像是一具不会说话的精致人偶。 “圣女大人？”尹雪怡不太确定对方现在是什么情况，谨慎地开口，轻声唤了一句。 躺在地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尹雪怡见状大着胆子蹲了下来，打算探查一下有琴昭懿是否还有呼吸，她伸出手，食指向着对方的鼻底探去。 然而手指才刚伸出去没两秒，地上犹如人偶一般的少女却忽然睁开了双眼，黑色的眸子先是看了看那只试图靠近自己的手掌，而后眼珠转动，盯住了蹲在一旁的尹雪怡。 对上有琴昭懿那双平日里向来冷漠的眼睛，尹雪怡的手指一下子僵在空中，她眨了眨眼，确定这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又轻声询问了一句：“圣女大人？” 有琴昭懿没有回答，她像是累极了，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呼出，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时，竟能从眼底看到明显的疲惫。 尹雪怡目睹了那一战的激烈程度，不用想也知道有琴昭懿此刻定是消耗过大，再加上受了内伤，她这么久一直躺在这里，估摸着就是因为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既然有琴昭懿还活着，说明她命不该绝，尹雪怡决定遵从天意的安排，履行一下身为圣女下属的指责，将有琴昭懿带回去疗伤。 尹雪怡愣在空中的手掌转而放在了有琴昭懿的肩膀上，她握住底下人带有骨感的肩头，将有琴昭懿的身体上抬，开口道：“圣女大人，你坚持住，属下现在就带您回去疗伤。” 有琴昭懿这会儿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根本无力去反抗尹雪怡，使得尹雪怡很轻易就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来了一点，而后下一秒，有琴昭懿毫无征兆地从口中吐了一大口血出来，鲜红的血液洒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这可把尹雪怡给看呆了，瞬间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愣在原地。 有琴昭懿接连又吐了好几口血，然后才有力气将眼睛转向尹雪怡，尹雪怡能看得出来对方眼中的嫌弃，她这会儿莫名有些尴尬，原本自己的确是想救人的，就是一不小心，误打误撞地加重伤势了。 “呃……圣女大人，要不然我将您放下来？”尹雪怡提议道。 有琴昭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眼神复杂地盯着尹雪怡，这是尹雪怡没有想到的事情，如果是平时，有琴昭懿肯定会用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尹雪怡看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好闭上嘴，安静等着有琴昭懿的吩咐。 “我要死了。”有琴昭懿沉默几秒，面无表情地开口，她声音沙哑虚弱，却语出惊人。 “……什么？” 尹雪怡感觉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能把自己要死了说得像我今天中午要吃什么一样平淡？ 有琴昭懿不再看着尹雪怡，眼睛往上注视着天空，此时晨间的太阳正高高悬挂在天空，天是蔚蓝的，云是软绵的，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她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我的经脉断了大半，再过一会儿我就该死了。” 尹雪怡不相信的往有琴昭懿身体中注入一道法力，感知着有琴昭懿体内的状况，而后就被对方伤势震惊到了。 经脉何止是断了大半，光是尹雪怡感知到的便断了至少八成，甚至有琴昭懿的体内连几块完好的内脏都没有，器官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她现在还能开口说话，纯粹是因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勉强吊住了她的性命，但这明显也不是长久之计，恐怕很快就会失去作用。 尹雪怡这会儿也顾不得强制把有琴昭懿拉起来会再次加重她的内伤了，把人就这么放在这里她肯定会死的，甚至都不一定能支撑到尹雪怡找来帮手治疗。 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尹雪怡将有琴昭懿从地上给扶了起来，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么搀扶着她一步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期间有琴昭懿又控制不住地吐了好几次血，这些血落在地上，更多的却是吐在了尹雪怡的身上，将尹雪怡白色的衣裙上染上了一块又一块的红色。 “圣女大人，我现在带你去找人治疗。”尹雪怡道。 魔宫内有阵法压制，除了那些位高权重者，其他人根本用不出传送类的法术，尹雪怡此刻只能带着有琴昭懿一步步快步走回去，或许有琴昭懿并不受到阵法压制，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根本用不出任何的法术。 “咳咳……” 有琴昭懿被血给呛到，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这一下子又牵扯到了伤势，原本就苍白的面色再次白了几分，她看着尹雪怡，目光里带着疑惑，似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救自己。 明明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愤怒，明显就是因为迫不得已才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现在却又这么积极地拯救自己。 “连姣……” 有琴昭懿开口，她现在太虚弱了，甚至不能一口气说完一句话，尹雪怡以为她有什么吩咐，转过头去看有琴昭懿。 “你杀了我吧。” 尹雪怡一下子脚步都停住了，震惊地看着有琴昭懿，“圣女大人……你在说什么……” 有琴昭懿只是平静地开口，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快要死了，你杀了我吧。” “你不是想杀我吗？” “那就动手吧。” 尹雪怡瞳孔微缩，一时间竟没有反驳，就这么愣在原地，看上去像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一般。 有琴昭懿确实快死了，这个时候给她一刀也只是让她更干脆的上路而已，只要用有琴承业的剑，这两个人死后谁会怀疑是尹雪怡干的呢？ 【宿主请不要杀她！有琴昭懿死后，未来的世界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事情将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系统生怕尹雪怡真的一剑捅死有琴昭懿，连忙跑出来劝告。 “不用你说，我没想杀她。” 尹雪怡摇摇头，她只是考虑了一瞬间便选择了放弃，先不说亲手杀了有琴昭懿会不会影响未来。 光是现在，尹雪怡都不能保证有琴昭懿能不能撑到自己带着她走回去，既然这样的话，再多此一举去杀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尹雪怡看着有琴昭懿，道：“圣女大人，我不会杀你的，我会带您回去找人治疗。” “是么……”有琴昭懿表情恍惚，没料到尹雪怡竟然会选择拒绝。 下一刻，尹雪怡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她低下头，才发现有琴昭懿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匕首，而此刻，那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尹雪怡不可置信地去看有琴昭懿，身旁的少女却笑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死吧。” 017 “你……”尹雪怡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全卡在喉咙里，竟语塞了。 有琴昭懿垂眸看着那道伤口，接着手指无力地松开匕首，手掌落下垂在身前，她刚才用最后一点力气刺了尹雪怡一刀，现在已经无力再抬手。 有琴昭懿眼里带着些失望的神色，可惜自己实在是太虚弱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这一刀竟刺偏了。 在她的预想中，这一刀原本应该正中心脏才对，此刻却偏了几分，且因为力度太轻，刀刃只刺入了一半，并不能直接要了尹雪怡的性命。 看着她一脸虚弱却又因为没有杀死自己而失望的样子，尹雪怡只觉得内心怒火中烧，实在是快气炸了。 自己好心救有琴昭懿，结果这个女人不感谢自己就算了，竟然还反手给了自己一刀！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尹雪怡再也压抑不住积攒已久的怒火，她冲着有琴昭懿开口，这一刻再也顾不上地位的尊卑，大声的直呼其名，“有琴昭懿，你是疯了吧？！” “这样很好玩是吗？” 尹雪怡被愤怒占据头脑，都下意识忘记了疼痛，她抬起手，握着刀柄一把将胸前的匕首给拔了下来。 没了匕首的阻挡，撕裂的伤口处鲜血顿时一股股的流出，尹雪怡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握着匕首狠狠地往有琴昭懿身上刺去。 有琴昭懿此刻已经意识昏沉，根本没有阻挡的想法，锋利的匕首毫无阻力地刺入她的体内，刀刃整个扎入锁骨下方。 “不扎到你身上就不知道痛是不是？”尹雪怡怒道。 大概是觉得一刀还不够解气，她又毫不留情地将匕首拔出，往有琴昭懿的腹部再来了一刀。 尹雪怡抽出带血的匕首，一把将其丢在地上，愤愤地道：“我不管你了，你一个人自生自灭吧！” 有琴昭懿的身体状况原本就可以说是一塌糊涂，这会儿又连续被尹雪怡刺了两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尹雪怡说的话，当尹雪怡再去看她时，就发现有琴昭懿早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整个人无力地靠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尹雪怡的肩膀上还架着有琴昭懿的手臂，她现在肯定已经倒在了地上。 看着有琴昭懿因为失血过多而更加苍白的脸，尹雪怡有种把这个人给丢在这里，然后一走了之的冲动，并且念头十分强烈。 尹雪怡就这么生气地看了有琴昭懿好几秒，最后却弯下腰把人给横着抱了起来。 将人稳稳抱在怀里，尹雪怡抬步继续向前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道：“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和你这么一个疯子待在一起。” “有琴昭懿你是不是有病？自己今天来寻死就算了，还非要拉着我过来围观，你就不能安静的一个人去死吗？” “你现在要死也给我撑到有人来救你的时候，省的其他人怀疑是我把你杀了。” 仗着有琴昭懿陷入深度昏迷，尹雪怡把压在心里的憋屈全给骂了出来，她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却并始终没有彻底解气，反而感觉一阵别扭。 尹雪怡别扭的点在于明明自己就很想把怀里的这个人给丢了，让有琴昭懿自生自灭，谁让她先前白眼狼的捅了自己一刀。 结果自己不仅没把她给丢了，还不得不抱着她去找人治疗。 有琴昭懿要是死了，未来就会发生改变，只会造成更多的人死亡，尹雪怡始终记得系统的劝告，她连捅有琴昭懿两刀的时候都下意识避开了要害位置。 最终尹雪怡只能叹口气，放弃了把有琴昭懿丢掉的想法，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此时有琴昭懿嘴唇发紫，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再加上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分明就是一副马上要断气了的模样。 按照魔族的底蕴，只要有琴昭懿还剩一口气，肯定能把她给治好，但是现在她的呼吸都快断了。 尹雪怡因为受伤在持续失血，本就有些头晕，现在更是感觉头疼，当即抱着有琴昭懿跑了起来，开始争分夺秒地往山外赶去，一刻不敢停歇。 阴芒山距离魔宫内其他的建筑实在是太远了，尹雪怡来的时候便跟着有琴昭懿走了很久，现在她受了伤，还要带着有琴昭懿这么一个累赘，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偏偏她又很缺时间，有琴昭懿的失血情况比尹雪怡严重很多，再加上经脉和内脏受损严重，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的，往往要停顿个两三秒才能吸一口气，明显就是要不行了。 尹雪怡越跑越慢，已经开始头晕眼花起来，她忍不住低头对有琴昭懿抱怨道：“都怪有琴昭懿你这个天杀的，现在好了，不光你自己活不下去，我们两个都要死了。” 大概是上天难得眷顾了尹雪怡一次，在她几乎都快站不住的时候竟幸运地碰见了一名路过的长老，尹雪怡赶忙大声喊道：“长老，救命！” 尹雪怡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名长老转头注意到了自己，接着便身体一软，连带着怀里的有琴昭懿一起摔在了地上。 虽然有琴昭懿那一刀没有正中心脏，但到底是刺中了心口的位置，尹雪怡强行抱着有琴昭懿跑了那么久，这会儿看见那名长老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同样是晕了过去。 …… 也不知自己晕了多久，尹雪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星月宫住所内熟悉的屋顶。 “我这是被人救回来了吗……”尹雪怡意识朦胧的喃喃道。 “连姣姐姐！你终于醒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稚嫩的童声，紧接着春桃的脸就出现在尹雪怡的面前。 春桃惊喜地看着尹雪怡，她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当初尹雪怡浑身是血的被人抬了回来，这可把春桃给吓坏了，她空闲的时候便来看望尹雪怡，现在见到床上昏迷的人醒来，自然十分激动。 “春桃？” 尹雪怡转过头看着趴在床边的小姑娘，抬手想去揉一揉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然而手臂才抬到一半便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疼痛，痛感并不算太强烈，但同样也不好受。 “嘶——”尹雪怡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春桃见状连忙道：“连姣姐姐你胸口受伤了，将你送回来的那个姐姐说这些天都尽量不要再牵扯到伤口，不然伤口有可能会裂开的！” 尹雪怡只能放下手臂，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又问道：“春桃，我昏迷多久了？” 春桃此时端着个水杯走了过来，“今天是第四天，连姣姐姐喝水！” “谢谢。” 尹雪怡坐了起来，从春桃手里接过水杯，她昏迷这几天滴水未尽，现在喝口水嗓子都舒服了很多。 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尹雪怡这才想起来还没问有琴昭懿相关的事情，自己拼死拼活把有琴昭懿给带了出来，但是她伤得实在是太重了，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有没有活下来。 如果有琴昭懿死了，那尹雪怡可就亏大了，尹雪怡为了救这个女人可是白挨了有琴昭懿一刀，还昏迷了好几天。 尹雪怡将水杯还给春桃，连忙问道：“圣女大人怎么样了？她现在还好吗？” “圣女大人？” 春桃如实答道：“圣女大人在昨天就已经回来了，但是圣女大人的情况也不算好，同样受了很重的伤，还被罚了三个月的禁足，现在星月宫内的任何人都不能再出去了，外界的人也不能进来。” “连姣姐姐，你和圣女大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春桃好奇地追问道。 尹雪怡看着她，不是很想让小孩子知道这些事情，抬手轻轻拍了拍春桃的脑袋，“没什么，碰上坏人袭击了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倒是没想到有琴昭懿竟然比自己醒得还早，明明有琴昭懿当时都快死了。 尹雪怡估摸着长老们肯定把有琴昭懿杀了有琴承业的事情给瞒了下来，否则春桃不应该会不知道这种大事。 “对了连姣姐姐，圣女大人有吩咐如果您醒了，就去找她！”春桃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是听到尹雪怡提前有琴昭懿才想起来。 “我？” 尹雪怡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她是救了有琴昭懿没错，但是尹雪怡当时同样是气昏了头，还捅了有琴昭懿两刀…… 虽说有琴昭懿当时已经晕过去了，但尹雪怡可不确定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不仅骂了她，还刺伤了她。 尹雪怡一路上胡思乱想，来到有琴昭懿的寝宫内，她走入内部，却并没有看见有琴昭懿的身影，甚至连守候在门外的侍女都被遣散了。 她只好继续往内部走去，没记错的话这后面还有一处庭院，有琴昭懿平时很喜欢坐在一棵大树下的秋千上。 走入庭院内，尹雪怡果然远远地看见了有琴昭懿的背影，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正安静地坐在秋千上，脑袋斜靠着一旁的绳子，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尹雪怡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向前，然而她这才刚踏出两步，坐在秋千上的人就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一下子转过了头。 “圣女大人。” 尹雪怡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观察有琴昭懿，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缺乏血色，并不比受伤的那天要好多少。 有琴昭懿原本警觉地望着后方突然出现的人，但看到来者是尹雪怡之后，神色又变得正常，眼底带着疲惫，只淡淡看了尹雪怡一眼便收回目光，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伤得太重了，这两天时常会感到困倦。 尹雪怡见有琴昭懿没什么表示，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前方那道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背影，心道：“这应该是不记得那些事情了吧？” 018 有琴昭懿被禁足了，现在星月宫内的人无法出去，外界的人同样也无法入内，听着像是被彻底封闭了起来，一直要持续三个月。 对于尹雪怡来说，这却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这三个月她可以安心待在星月宫内，不用再害怕有琴昭懿又惹出什么事端，自己还得连着一起受累。 说是禁足，尹雪怡觉得更像是长老们强制让有琴昭懿好好养伤，她伤得太重了，即使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体内寸断的经脉也必须静养才能慢慢恢复。 被关在星月宫内尹雪怡倒也乐得自在，有琴昭懿短时间都用不出法力，只能老老实实待着，作为下属的尹雪怡也可以跟着休息三个月。 尹雪怡昨日苏醒过后便守了有琴昭懿一整天，在发现对方貌似不记得自己那些以下犯上的举动后，便彻底放松了下来。 今日，她照常起了个大早，大概是有了修为的缘故，自从穿到这具身体后尹雪怡的睡眠总是很浅，往往只需要睡半个小时就能恢复精力，早上可以精准地在某个时刻准时醒来。 尹雪怡刚洗漱完准备出门，房间的大门就忽然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个看着十几岁的女孩从外面跑进来，因为太着急没看见门口的门槛，甚至还差点摔了一跤。 女孩稳住身形，一脸焦急地看向屋内的尹雪怡，语速飞快地道：“不好了连姣姐姐，春桃她今日在圣女大人的寝宫内扫地，却不小心把里面的一盏琉璃摄神灯给摔碎了！” “什么？” 尹雪怡认出来面前是女孩是个名叫小翠的姑娘，大概是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性格非常活泼，同春桃关系也很好。 她花了两秒反应过来小翠究竟说了什么，然后便感觉一阵头疼。 琉璃摄神灯是多年前大长老特意给有琴昭懿送来的一件宝物，放在身边有着静心凝神、去除杂念的效果，修炼冥想起来事半功倍，还可以减少梦魇与心魔的发生。 这东西金贵却又十分的脆弱，只要灯盏被摔碎，里面的摄神虫便会死去，从此失去效果。 小翠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杨姑姑说，按照宫里的规矩，春桃会被罚三鞭骨鞭。” 骨鞭是魔界内惩罚下属的一种特殊刑具，鞭子看着和平常的皮鞭没有任何区别，打在身上不会留下伤痕，却会留下一种特殊的法力，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感。 法力越低的人挨上这么一鞭，痛感便越是强烈，没有法力的凡人大部分都熬不过两鞭，春桃那种瘦弱的小孩，估计是一鞭子都受不住。 “圣女大人知道这件事吗？”尹雪怡这种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询问道。 小翠被尹雪怡的冷静给感染，擦了擦眼泪，摇摇头道：“圣女大人还未起，杨姑姑就没有去汇报，所以圣女大人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尹雪怡闻言松了口气，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至少有琴昭懿现在还不知道，那就还有拯救的余地，她道：“春桃和杨管事现在在哪里？你带我过去，就说是我打碎的。” “啊？可是……” 小翠听到尹雪怡的话，却反而迟疑了，虽然她才来魔宫内侍奉圣女大人不久，却也是听说过骨鞭的威力的。 寻常人被打个两鞭就很可能承受不住而死亡，更不说现在可能会罚三鞭…… 正是因为知道骨鞭的可怕，小翠才会觉得春桃肯定活不下去了，结果现在尹雪怡却说要去顶罪。 尹雪怡看出来了她的担忧，拍拍小翠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法力越低的人抽起来才越疼，抽在我身上最多疼一会儿，不会留下伤势的。” 这倒也不是尹雪怡在逞强，骨鞭本就是用来惩罚那些身份低微的下人的，她有法力可以去抵挡骨鞭内的力量，被抽三下不可能会受伤。 小翠见尹雪怡这么说，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道：“她们就在圣女大人的寝宫之外，等圣女大人更衣过后就会进去汇报。” “那不是快没时间了？” 往往尹雪怡按照规定去有琴昭懿身边站岗的时候，她就已经起床了，尹雪怡不敢耽误，连忙跑出屋内。 眼看着尹雪怡快步跑了出去，小翠也立马跟着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连姣大人等等我！” 二人一刻不停地跑到了寝宫之外，原本正准备带着春桃去领罚的杨管事听到后方的动静，回过头就看见尹雪怡带着小翠跑了过来。 “小翠你怎么也过来了？”杨管事看着小翠，尹雪怡过来她倒是不惊讶，毕竟尹雪怡需要整天守候在圣女大人的身边。 春桃看见尹雪怡气喘吁吁地来到自己身边，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羞愧地低下了头，道：“对不起连姣姐姐，我太粗心了，不小心把圣女大人的东西打碎了。” 她并没有向尹雪怡诉说即将受到惩罚的害怕，反而是第一时间道歉，这让尹雪怡感觉一阵心疼，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没事，不用怕。” 尹雪怡随即看向杨管事，语气里带着些恳求，“杨管事，那盏琉璃摄神灯是我打碎的，不关春桃的事。” 杨管事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尹雪怡在为春桃顶罪，按道理来说这肯定是不被允许的事情，但看了看一旁春桃，这孩子才不到十岁，肯定连一鞭都承受不住。 她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于心不忍，于是转过头去看着小翠，吩咐道：“小翠，待会儿你和春桃就留在外面，不要进去。” “可是……明明就是我……” 春桃明显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小翠连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给抱住禁锢在原地，“好了春桃，你就不要给杨姑姑和连姣姐姐添乱了。” 几人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就有几个侍女从寝宫内走出，这是她们已经服侍好圣女大人晨起洗漱的意思。 尹雪怡跟在杨管事身后一起踏入其中，并没什么紧张的情绪，就如同自己只是照例来到有琴昭懿身边守候一般。 穿过一段长廊，杨管事带着尹雪怡来到一个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她虽然时常跟在有琴昭懿身边，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寝宫的外围区域，这还是她第一次深入到寝殿。 “圣女大人。” 杨管事停在寝殿之外，先通报一声，听到里面的人没什么反应，然后才推开门，带着尹雪怡走入内部。 有琴昭懿此时刚喝完今日送来的汤药，一旁的侍女正在小心翼翼地收拾桌子，她看着从门外走进的二人，没有去理会后方的尹雪怡，只是淡淡地看着杨管事。 “圣女大人，连姣她今早摔碎了那盏琉璃摄神灯。”杨管事顶头有琴昭懿的目光，言简意赅地汇报道。 有琴昭懿听到那盏灯被摔碎，依旧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只是目光转动看了尹雪怡一眼，眼里没有发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让尹雪怡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按照规定，该罚三鞭骨鞭。”杨管事继续道。 有琴昭懿直到这时才有的些别的动作，她抬起手，张开手掌，不用任何吩咐，一旁的另一个侍女心领神会，连忙去取出骨鞭，恭恭敬敬地放到她的手上。 握住手里的鞭子，有琴昭懿站起身，她走向尹雪怡，停在几步之外的位置，像是在例行公事，声音一贯的冷淡：“跪下。” 尹雪怡听话照做，杨管事这时已经退到了一旁，她之前还有些紧张，现在则因为有琴昭懿没有发现真相而放松了不少。 原本下属犯了错误应该由各宫的管事自行惩罚，但由于摔碎的物品太过珍贵，这才必须由主人亲自动手。 有琴昭懿居高临下看着尹雪怡，她握住皮鞭，眼底带些着不耐的情绪，倒不像是因为那盏灯碎了而烦躁，只是单纯因为需要自己动手而不耐烦。 扬起手中的鞭子，有琴昭懿并没有特意去施加力道，她现在依旧虚弱，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浪费力气，只是看似随意地抽了一鞭子下来。 皮鞭抽在身上，尹雪怡第一感觉是轻飘飘的，根本算不上疼，紧接着她便察觉到有一股力量进入了自己的体内，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痛感深入骨髓。 “嘶——” 尹雪怡想到过这东西很疼，没想到抽在身上居然会这么疼，这还是在自己有法力抵挡的情况下。 这东西能一鞭子抽死人的传闻果然是真的。 随即她又感觉有些庆幸，还好抽的是自己，不是春桃，尹雪怡倒是能扛得住，最多痛一点，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第二鞭接着落下，尹雪怡忍着痛感愣是一句话没说，一直熬到了第三鞭抽完，她才喘了口气，心道：“终于结束了。” 然而奇怪的是有琴昭懿并没有离开，反而依旧站在原地，尹雪怡不由得疑惑地抬起头，就见有琴昭懿眸子黑沉，语气冰冷： “欺上瞒下，加两鞭。” 有琴昭懿再度挥起了手中的鞭子，这一回力度重了不少，连续两鞭打在身上，不光是鞭子本身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鞭子内渗出的力量同样是一阵剧痛。 尹雪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她这么抽了两下，一下子疼得蜷缩在了地上，宛如承受剔骨之刑，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 骨鞭被丢在了地上，有琴昭懿看着地上的人，“今日起，一月之内，你跟着其他人一起打扫寝宫，做侍女该做的事情。” “散了吧。” 说完有琴昭懿便自顾自离开了寝殿，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圣女大人这是又生气了，一个个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杨管事连忙上前将尹雪怡扶起来，关切问道：“没事吧？” 她在听到圣女大人发现顶罪的事情后简直被吓得都不敢呼吸了，好在圣女大人根本没有深究下去。 “没事……”尹雪怡有些虚弱摇摇头。 疼过了那一阵之后，现在尹雪怡已经好多了，虽然被有琴昭懿罚了，她却不后悔这么做。 杨管事不敢违抗有琴昭懿的命令，尹雪怡也不好意思让她为难，主动跟着今日在寝宫轮值的侍女一起来打扫卫生。 她身为有实力的下属，这些低等的工作是不可能让尹雪怡去做的，有琴昭懿这么罚她，在外人看来，修士如果沦落到干这些粗活，带来更多的反而是耻辱。 尹雪怡却没这种想法，她毫无心理负担地跟着其他人一起擦地。 整座星月宫占地非常大，圣女大人的寝宫自然也小不到哪里去，往往都是好几个人轮值负责一个不同的区域，尹雪怡却没有休息的时间，她一直忙到了天黑才总算是可以下班了。 这会儿她刚浇完花丛，面前的这种花习性特殊，必须在晚上特定的时间去浇水才能活得下去。 尹雪怡放下水瓢，现在已经很晚了，大部分侍女都已经回去就寝，寝宫内除了她以外只剩下几个守夜的侍女还停留在这里。 “好累……” 尹雪怡揉了揉肩膀，正准备离开寝室回去洗个澡，却忽然被一个侍女给拉住了。 那名侍女道：“圣女大人让你进去。” “啊？我？” 尹雪怡认出来这人是经常守候在有琴昭懿身边的一个侍女，貌似还是负责服侍圣女大人的起居。 “圣女大人让我去做什么？”尹雪怡忽然有点疑惑。 对方却只是冷冰冰地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尹雪怡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闭上了嘴。 尹雪怡跟着那人一起走入寝殿，她转头左右看了看，却没有看见有琴昭懿的身影，前面的人脚步没停，带着尹雪怡继续往内部走去。 二人停在了一扇门外，侍女带路到这里便毫不留情地转头退了出去，也不解释一句，只留下尹雪怡一个人站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圣女大人？”尹雪怡将信将疑地对着这扇门喊了一声。 里面果然传来了有琴昭懿的声音。 “进来。” 直到听到有琴昭懿的声音，尹雪怡这才相信真的是她要找自己，抬手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温热的水汽。 尹雪怡向里看去，屋内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一股香味混杂着药味充斥内部，一面巨大的屏风遮挡了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一旁的架子上挂着好几件衣服。 尹雪怡走入其中，顺手合上了背后的大门。 而后她绕过屏风，总算看见了有琴昭懿的身影。 水池里，有琴昭懿转过头，她湿发贴着脸颊，大部分头发落在白皙的后背上。 水汽氤氲，有琴昭懿开口：“过来，给我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