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颠倒》 1、第一章 “陈妈妈,我真的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可以恢复常规训练了!” “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使恢复常规训练也没有任何意义,你的问题本来就不在于受伤。” z大的露天操场上,体育队训练的声音此起彼伏,而操场旁的体育馆门前,两名个子高挑的女性正在争论着什么。 年轻的学生左脚踝上缠着绷带,神情急切,语气哀求地道:“我会努力调整的,我的脚都好了,你看我跳起来一点儿也不疼。不是陈妈妈你说训练要持之以恒吗?我这这段时间都只在做恢复训练,我怕我再退步下去——” 年长的教练抬起手中的文件夹,冷淡地打断了学生的话语。 “沈鹤衔,如果这点事就能让你一蹶不振,那就当我这些年对你的培养都喂了狗,你自己打包好行李回家吧。” 沈鹤衔浑身一震,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教练,直到她远去消失不见也依然一动不动。 沈鹤衔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小村庄,家里唯一能满足她的就只有勉强不让她饿肚子。 在被陈培发掘之前,她的生活与同龄的农村孩子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个子高挑些以外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直到因为村里孩子越来越少,各个村庄的小学被合并去了镇上,二年级的她遇到了来支教的陈培,从此开启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作为穷人家的孩子,沈鹤衔早早就明白了生活的不易,当知道自己努力比赛获得名次可以挣钱后她就一心投入到了训练之中。 得益于先天条件的优越,教练的专业以及自身的吃苦耐劳,沈鹤衔很快开始崭露头角。 从8岁开始接触跳高至今,她获得了无数奖项,被国内称作女子跳高界的天降紫微星。 而与她辉煌的成绩相比,沈鹤衔的日常生活算得上单调至极。 一个人一生中最爱玩、最叛逆、最爱漂亮的年纪她全都投入到了训练和比赛中,除了吃饭、休息以及适当的学习以外,她几乎没有任何玩乐的时间,甚至没有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跳高在国内既不是优势项目,也不是热门项目,陈培认准了她这个好苗子后就一心带她,从不允许别人插手她的训练,甚至为了陪她来读大学扔下了准备高考的女儿。 正是因为这种全方位的管理,导致沈鹤衔不止在大学,也在省队中成了最难接触的人。 天降紫微星既是对她最高的褒扬,也是她身上最大的枷锁。陈培的不近人情慢慢也被传成了沈鹤衔的高傲、冷漠与难以接近,原本没有机会接触他人也最终变成了没有人愿意与她接触。 沈鹤衔被孤立了,等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点时,大一第一个学期临近结束。 经体班的学生虽然不全是同一项目的运动员,但一些基础训练还是可以一同进行的。然而团体训练中,只有沈鹤衔永远看起来形单影只,并且不论是同班同学还是省队队友都将此看作是她高傲的一种表现。 沈鹤衔既不擅长言辞,也不擅长校园生活,更不擅长交朋友,她唯一擅长的只有跳过那根细长的高杆。 可是现在她连最擅长的事也做不到了,那根细细的长杆于她而言仿佛变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三年来,她第一次输了国内的比赛,第一次在比赛中受伤,也第一次从陈妈妈眼里看到了失望。 她除了跳高以外没有任何特长,如果无法跳高了,那她又该怎么报答陈妈妈呢? 沈鹤衔就这么呆呆地站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悄然降临。 操场上已然安静了下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渲染得昏黄的路灯越发朦胧。 南方冬季的雨水没有滂沱的气势,却有着冷彻透骨的温度,很快侵蚀了沈鹤衔的体温。她抱着双臂慢慢地蹲下身,大脑中充斥了无数的念头,却又已经停止了思考。 “呜……” 似乎只有哭才能宣泄心中的情感了,不论多么艰苦的训练也不曾掉过眼泪的女孩第一次哭出了声音。 她对大学,对大城市一直都有着美好的憧憬,因为不是依靠优异的学习成绩考取的大学,她也一直希望可以更多地用比赛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是大学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她也一如过去那般没能交到一个朋友。 “怎么了学妹,是没有带雨伞吗?” 就在沈鹤衔失声痛哭之际,一道悦耳又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连绵的细雨似也被什么遮挡。 沈鹤衔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只有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嗯……不介意的话用这块手帕吧,我没有用过是干净的。” 沈鹤衔眨了眨眼,泪水自眼角滑落,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 小巧的阳伞在路灯下透出暖黄的光,缠绵的雨丝如晶尘般弥漫在空气中,沈鹤衔目之所及之处都像覆盖上了一层氤氲的滤镜,而在那柔光之后是一张美丽温柔的脸。 眼前的人沈鹤衔认识,因为对方在z大非常有名,是与她同一个学院的学姐——柳笙歌。 “学……学姐?” 沈鹤衔下意识喊了一句,然而想起与对方并不相识,一时又有些慌乱,伸手狼狈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看来你认识我,”柳笙歌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被她的反应逗到了,不过其中并不包含嘲笑,听起来轻缓而柔和,“哭过不要用手搓,眼睛会肿的。” 沈鹤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个情况,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先前的伤心。 大概是见她没有反应,柳笙歌主动用手帕帮她擦拭起了湿润的发丝。 “太阳伞虽然有点小,但总比没有要好,我带你一程吧。” “不不、不用了……” 沈鹤衔受宠若惊,彻底慌了手脚,一时不知该站起来还是该继续蹲着,更不知道如何拒绝或者接受这份好意。 “不用的意思是你要继续蹲在这里吗?”柳笙歌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离沈鹤衔越来越近,“我一直以为你们练体育的会很注意保重身体,还是说……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训练方式?” “啊……” 听到这里,沈鹤衔终于又忍不住抬起头来,柳笙歌已经蹲到她的面前与她对视着。小小的阳伞遮住两人头顶,在初冬寒冷的雨夜中隔绝出了一个温暖的小小空间。 “为什么那么惊讶?”柳笙歌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眼角,一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受伤的地方还很疼?如果站不起来我可以扶你。” 沈鹤衔愣愣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学姐你……认识我吗?” 柳笙歌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颦一笑间眼波流转,极具风情。 她听到沈鹤衔傻傻的问题,不禁失笑:“你那么有名,在z大想不认识你也很难吧?” 毕竟,沈鹤衔号称国内女子跳高界的紫微星。 想到自己的“有名”,沈鹤衔的目光不禁有几分黯淡。 她一直都觉得,那些赞美与褒扬不该属于自己。 “我、我之前的比赛输了……” “嗯……我认为那不叫输了,而叫赢得亚军。” 沈鹤衔一脸讶然地望着她,柳笙歌接着道:“而且是因为你在比赛的时候受了伤,现在伤怎么样了?” 她说着朝沈鹤衔的脚踝看去,沈鹤衔又是惊讶又是窘迫。 “学姐你怎么知道的……” 国内的赛事并没有太多观众,也很少有电视台直播,更别说跳高还是冷门项目,就算是家人也不会专门去看她的比赛。 “我怎么说也是学生会的干部,关心院内同学的赛事很正常吧?” 柳笙歌开玩笑般的口吻让这句话听起来似真似假,沈鹤衔无从分辨却也知道柳笙歌确实看了自己的比赛。 “对不起,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有些替你遗憾,但并不觉得失望,所谓竞技和比赛就是存在很多变数的,我相信这才是体育的魅力,对不对?” “……嗯。” 这些大道理沈鹤衔都明白,只是此刻的她实在无法用这些话说服自己。 陈妈妈不让她训练一定也是对她失望了吧?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在比赛中遭受过任何挫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在下一次的比赛中能够夺冠。”柳笙歌幽幽地望着她,漆黑的瞳仁中似有蛊惑的波光,“对不起,明明我们是第一次说话,我这样是不是太交浅言深了?” 沈鹤衔睁大了双眼,连忙摇了摇头。 “不不,我很开心……学姐你这样鼓励我……”她说着鼻子有些发酸,眼角又落下泪来,“我真的很开心……” “没想到赛场上看起来那么英姿飒爽的小学妹原来是这样一个爱哭包,”柳笙歌将手帕轻轻贴到她的脸颊上,鲜艳的唇瓣微微勾起,带着暧昧的促狭,“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就让这成为我和学妹的秘密吧。” 2、第二章 在认识沈鹤衔之前,柳笙歌对运动几乎没有一点儿兴趣,即使她所在的学院拥有着十分有名的经体班。 直到那一天在论坛中不经意地点开了一个视频,沈鹤衔那在空中游曳的体态不知怎么就在她的脑海中再挥之不去。 她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作运动之美,也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躯体之美。 沈鹤衔是天生的跳高运动员,不仅有着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而且拥有着纤细颀长的体态与柔韧轻盈的身躯。 柳笙歌曾一直认为,一六八是女性最完美的身高,不管是出于欣赏亦或是结交异性的角度来说。 因为对于普通女生来说,身高一旦超过一米七更甚至一米八,很容易会给人……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给男人造成压迫感。 而这对于想受欢迎的人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当然,沈鹤衔从某种角度来说并不是普通女生,她是一位运动员,一位获得过国际奖项的健将级年轻运动员,还被国内称作女子跳高界的天降紫微星。 看到沈鹤衔的第一眼,柳笙歌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成语:鹤势螂形。 她不仅完全没有因超过一米八的身高而现出丝毫高大笨重的感觉,也一点儿没有因为纤瘦轻盈的体型而看起来弱不禁风。 跳高运动员的运动服不仅布料稀少而且材质轻薄,为了尽可能地提高成绩,大多都会裸露出腰身。 沈鹤衔的腰几乎没有一丝赘肉,隐约的腹肌在小麦色的肌肤下若隐若现。 还有她那笔直修长的双腿,每一次迈出步伐都仿佛蜻蜓点水般轻盈。 准备、助跑、起跳,而后犹如一尾灵活的游鱼般轻松背越过那长长的横杆,再如羽毛般坠落在厚厚的防坠垫上。 沈鹤衔总是能在落下的瞬间借着之前的势头轻轻翻滚身体,并顺势起身走下防坠垫,动作一气呵成。 第一次从视频中看到那个比赛的身影时,柳笙歌就被吸引了。 跳高在国内并不是热门比赛,比起一般热门的对抗球类项目,大型比赛也少得可怜,所以尽管柳笙歌努力搜索了一番,也没能发现更多的视频。 幸好,这位女子跳高界的天降紫微星是她名义上的学妹,她最终还是找到了接触对方的机会。 “诶,外面那个是不是那个谁啊?” “呜哇好高,这得有一米八以上了吧?” “不不不,这得一米九了吧!” “她在外面干吗?等谁吗?” 收拾好提包时,柳笙歌听到同学们已经议论纷纷。她目不斜视地走出教室,而后看到了站在墙角的沈鹤衔。 * 沈鹤衔背着一个单肩挎包,有些局促地站在教室后门外。距离下课只剩几分钟,一想到马上又能见到柳笙歌,她就不禁紧张起来。 距离两人第一次说话已经过去两天,她今天是来还手帕的。说实话,直到此刻她还有一种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 沈鹤衔进入大学后交际圈依然十分狭窄,别说朋友,就连同班同学和省队的队友也不太熟悉。 但是柳笙歌在经管学院甚至是整个z大都非常有名,不禁外表靓丽、成绩优异,工作能力也十分突出,深受老师和同学的信赖与喜爱,所以就连沈鹤衔也有听说过她的名头。 在沈鹤衔心中,柳笙歌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女生,漂亮洋气、聪明温柔,纤细柔软。 在那次交谈之前,她甚至下意识地认为柳笙歌和自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至少也是电影明星那种级别,两人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可世界竟然如此奇妙,学姐在她最失落、最无助也最迷茫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沈鹤衔想到此处下意识摸了摸挎包里放着的手帕,回忆起那一日柳笙歌的温柔,脸上升起一抹红晕——虽然今天她还完手帕以后两人就不会再有来往,但她会一直珍藏这段记忆。 就在回忆间,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不一会儿就开始鱼贯而出,沈鹤衔连忙往墙边靠了靠,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一八六的身高实在让人难以忽略,更何况她在经管系也相当有名,很快引来了学长们的侧目。 察觉到他人的目光,沈鹤衔紧张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幸好不一会儿柳笙歌也出了教室。 “小鹤?”她看到沈鹤衔时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你在等我下课吗?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有很久、没有很久。” 柳笙歌望着她,眼中似有波光,唇角勾着笑意,语调轻飘飘地带着钩子。 “明明说了不用那么着急的。” 沈鹤衔涨红着脸,喃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有些局促地从书包里拿出手帕:“这个……谢谢学姐,我洗干净了。” 柳笙歌幽幽地望着她,没有立即接过来。 “学、学姐……” “吃过午饭了吗?” “诶?没、没有……” 柳笙歌笑着发出邀请:“那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知道有一家……哦,忘了,你们运动员是不是不能随便吃东西?” 沈鹤衔立马摇了摇头,语气慌张:“没有那么严格,只要保持好体重……” “那就好,”柳笙歌拉起她的手,“中午时间充裕吗?我中午被人爽约,你陪我去吃个牛蛙煲吧,我请客。” 柳笙歌的手纤细修长,掌心细腻柔软,沈鹤衔甫一被触及,就感觉手上触电了一般。 她一边想着冬天的静电好厉害,一边呆呆地被拉着走了几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不行不行,不能让你请客。” 柳笙歌停下脚步歪头看着她,在女生中还算高挑的身形在身为跳高运动员的沈鹤衔尽显小巧,轻抬的上目线颇现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连你也不能陪我吃吗?看来今天注定是吃不到牛蛙煲了。” 她语气失落,听得沈鹤衔又是羞愧又是心疼:“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中午有空的,我可以和你……啊对了,让我请客吧,我要谢谢学姐上次——” 柳笙歌露出了笑容:“aa,你陪我吃午饭,就当我上次陪你的回礼,饭钱我们aa,就这样。” 她笃定而强势的态度镇住了几乎没有交过朋友的沈鹤衔,单纯的女孩顺从地点了点头,脚步有些飘地被漂亮学姐拉走了。 体育生的生活几乎都围绕着训练与比赛,并为此需要充足的休息与调整,别说娱乐,大多时候学习时间也会被挤压。 大多有潜力,想要创造更好成绩的运动员都选择退役后再进入大学深造,不过沈鹤衔在陈培的强烈要求与多方面协调下还是顺利地进入了z大。 沈鹤衔当初迷茫过,虽然对大学有着强烈的憧憬,但也不希望耽搁训练,直到今天,她无比感谢陈妈妈做出的决定。 “看来你挺能吃辣的,”柳笙歌一边把牛蛙夹到沈鹤衔碗里,一边促狭道,“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呢。” 面对学姐无微不至的“关爱”,沈鹤衔受宠若惊。她刚啃完一只,碗里就会立即多出一只,这已经连啃四只了。 “学姐,你、你不吃了吗?” 柳笙歌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吃饱了,你多吃点,幸好你不排斥牛蛙。” 沈鹤衔惊呆了:“可是你才吃了一只啊。” “是啊,我肚子小,所以剩下的都交给你解决了,我们的大运动员一定可以的。” 沈鹤衔不知道柳笙歌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亲切,那么友好,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幸运再次降临了自己,就像那时候遇到了陈妈妈一样。 想到陈妈妈,想到跳高,想到近期的挫折,沈鹤衔脸上顿时现出了几分失落。她的经历和性格都太过单纯,一点儿也不懂得掩饰情绪。 见她突然沉默发呆,柳笙歌拿起一旁的湿巾亲昵地为沈鹤衔擦拭嘴角:“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嘴边沾酱汁了。” 沈鹤衔身体顿时绷得笔直,直到柳笙歌挪开手才敢恢复呼吸——有生之年里,她从没有和年龄相近的人如此亲密地相处过。 “学、学姐……” 柳笙歌放下湿巾,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饮料,笑眯眯道:“怎么,牛蛙还是没让你心情好一些吗?” 沈鹤衔慢慢放下筷子,喃喃道:“我、我只是……” 柳笙歌撑着下巴,眯着桃花眼看她:“嗯……美食不行的话,那学姐温柔的安慰呢?” 3、第三章 单纯。 看着沈鹤衔涨红的脸颊,柳笙歌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个词。 究竟是只有沈鹤衔这么单纯呢,还是运动员都……啊,不是的,就她所知,体育学院的男学生不少也很猥琐。 或者是因为经历简单,再加上是个女孩子? 明明是个身高一八六,获得了诸多奖项并被寄予了厚望的天才运动员,可她脸上羞赧慌乱的表情就犹如最纯真的孩子。 可爱。 柳笙歌第一次对女生产生这种想法,虽然对方的身高与外貌或许与标准意义上的可爱女生不太一样。 但不也很好吗?她的大学生活似乎会因此变得有趣一些了。 “谢谢学姐安慰我……” 沈鹤衔涨红了一张脸,害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 柳笙歌“噗嗤”笑出声,拍了拍她的手,脸色正经了一些:“小鹤……这么叫你可以吗?” 手指真长啊,与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骨节那么分明。 沈鹤衔点了点头,被美丽学姐温柔幽默又亲切的态度迷得晕晕乎乎。 “你听说过‘冒名顶替综合征’吗?” 沈鹤衔摇了摇头:“这是什么?” “嗯……应该算是一种心理疾病吧,很多在别人看来十分优秀的人总觉得自己不够好,认为自己的成绩是因为运气而不是实力,觉得自己冒名顶替了别人的成就,非常害怕有一天会被戳穿。” 沈鹤衔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有这种病吗?” “不信你可以用手机查一下。” 沈鹤衔听话地掏出手机,摁亮屏幕后才尴尬地道:“我、我的手机不能上网。” 柳笙歌看到她那质朴的功能机后也是愣了一下:“你一直用这个手机?” 沈鹤衔点点头,有丝窘迫:“我上网可以用电脑,打电话这个就够了。” 她的功能机是第一次比赛的时候陈培买给她的,那时候在市队,智能机需要上交。上大学后她不是没想过换手机,但后来发现完全用不着,也就没动力换了。 “你不用聊天软件的吗?” “有紧急事我和陈妈妈都是打电话的。” “和朋友聊天呢?” 沈鹤衔低着头:“我……我没有朋友……” 柳笙歌罕见地无语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那外出付款呢,打车呢?” “我一般不怎么外出,参加比赛的话都有陈妈妈一起,在学校吃饭有饭卡,我也会带现金。” 沈鹤衔颇有些无地自容,虽然不是很在意物质方面的东西,也不是买不起智能机,可此时此刻她觉得没有朋友、没有见识又土气的自己一点儿也不配坐在学姐面前。 就在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身影不知何时起身,悄然坐到了她的旁边。 “你看。” 一台手机递到她的面前,上面是已经搜索好的词条。 柔软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栀子花的香气幽幽传来,同时轻柔的语调在她身边响起。 “这就是‘冒名顶替综合征’,小鹤,虽然世界上的许多成功都需要运气,但我相信运动员的成功一定是依仗运气成分最少的人群之一,你们依靠着艰苦持久的训练才能获得好成绩,并且完全可以为此自豪。” 直到此刻,沈鹤衔才反应过来柳笙歌为什么会提到这个话题。学姐看出了她的烦恼,看出了她的迷茫,看出了她的不自信。 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溢出,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落在了手机上,也落在了柳笙歌的手上。 沈鹤衔慌忙想擦,一张手帕却出现在她面前,轻轻捂住了她的脸:“小鹤,换一台新手机吧,我来当你的朋友。我们可以聊聊天,有时间的话我还可以带你逛逛街。” 沈鹤衔一边呜咽一边点头,柳笙歌轻轻拍着她笔直的背脊,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啊,我刚才说的话好像不完全对。” 沈鹤衔正哭得头晕脑胀,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些话,不过柳笙歌很快告诉了她。 “运动员的好成绩除了需要艰苦训练以外,还需要天赋,譬如……良好的身体条件。” 因吃饭而脱去了外套,柳笙歌手掌下的身躯只穿了一件不算厚的长袖体恤,轻拍时可以摸出些许背脊的痕迹。 但那并不是因瘦弱而凸显出来的,柳笙歌能够感觉到,自己手底下的是一具多么饱经锻炼的身躯。 只是隔着衣服碰触到,她就能自动回想起对方比赛时的身形。 比一般女生更深一些的小麦色皮肤沾染着汗水,笔直修长又极具爆发力的双腿快速迈动,纤细柔软却又充满力量的小腹拱起弧度,她在空中跳跃,自如得像是水中的游鱼。 “学姐?” 沈鹤衔侧脸望向她,用手帕捂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哭得通红、泪眼汪汪的瞳眸。 “对不起,又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她及颈的朴素短发支棱着,比一般女生稍浓的长眉耷拉下来,乌黑的瞳仁浸润在泪水中,可怜巴巴中带着歉意,高挺的鼻梁连手帕也无法遮掩。 “没关系,再洗就是了。” 真糟糕啊。 柳笙歌摸着沈鹤衔的短发,喜忧参半地想。 就连长相也是她的口味。 五官端正又深刻,线条清晰但不冷硬,比女孩子更英气一些,但比男生更清爽干净。 更重要的是,小鹤是如此单纯真诚,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会相信一样。 “我、我买一条赔你吧。” “不用……嗯,倒也不是不可以,”柳笙歌稍作思考后改变了主意,“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买,还可以帮你物色一下手机。” 沈鹤衔眨巴着眼睛,说得怯怯的:“需要很久吗?我周日只有早上训练,不过现在期末了,我、我要复习……” 柳笙歌失笑:“怎么,学习上有困难?” “唔,”沈鹤衔一脸羞愧,“我不是凭成绩进z大的,所以学习方面……” 与柳笙歌所在的班几乎都是成绩顶尖的学生不同,同为经管学院的经体班学生属于特招,学习方面当然是不作强求的。 “我记得经体班的考试不是很难。” “嗯,而且老师也不会太为难我们,”沈鹤衔语气失落,“但陈妈妈说学习也很重要,她在好多人反对的情况下支持我读大学,我想至少应该在能力范围内好好努力一下。” “真是个好孩子。” 柳笙歌又摸了摸她的头,沈鹤衔看起来害羞却没有闪躲。 “你说的陈妈妈是你的教练吗?” “嗯,她之前也是跳高运动员。” 虽然有不少体育明星收入不菲,但大多运动员退役后就业困难。毕竟体育项目最终还是看成绩的,而有天赋的运动员又屈指可数。 跳高在国内并不是热门项目,虽然沈鹤衔目前已经是国内女子跳高第一人了,但论知名度和那些热门比赛的运动员有着天壤之别。 柳笙歌倒是很能理解这位教练的做法,也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为了沈鹤衔好。否则作为教练,肯定是更希望手下的运动员专注于训练和比赛,出了好成绩的话自己的身价也能提高。 “既然这样……”柳笙歌一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不如让我来帮你补习吧。” “啊?” “虽然我们不同专业,但我有看过你们的教材,而且有几位老师也一样,应该没问题。” “这……这太麻烦学姐了。” 沈鹤衔对这个提议相当心动,可是一想到可能会给柳笙歌添麻烦又烦恼退缩起来。 “最近我也在复习,只是顺便而已。” “这……” “还是说……”柳笙歌露出失落的神情,“我这样会让你困扰?” “啊?怎么会?”沈鹤衔完全不明白柳笙歌所说的困扰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道,“学姐,你愿意帮我复习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只是、只是我学习不太好……” 她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我从小就被说不够机灵,就算在练跳高之前成绩也不好,我怕……我怕学姐会被我气到……” 柳笙歌重新露出了笑容,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原来你是怕这个啊,你放心吧,我就算生气了也肯定不会骂你。” “唔——我还是希望不要惹学姐生气。” “哈哈,我可没那么容易生气。而且我认为你想要好好学习的主观能动性已经超过了很多学生,单凭这一点就很让人钦佩了。” 再次的夸奖让沈鹤衔开心又害羞,也再不好意思拒绝。 “那就麻烦学姐了?” “你尽管麻烦我吧,毕竟我可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啊。” 第一个朋友,听起来多么美妙? 柳笙歌非常庆幸,沈鹤衔之前过得是那么单调且无趣的生活,所以一点点关心,一丢丢赞美都能让她无比感动。 只要牢牢占据着这个位置,小鹤一定会带给她更多的惊喜吧? “谢谢学姐!” 她黝黑明亮瞳眸充满了信赖,真诚炽热的目光叫人浑身发烫。 “我们两人去图书馆复习的话肯定会被人围观的,我记得你们是单人宿舍吧?还是去那复习比较好。” 啊,这个孩子,一定还没有被复杂纠结又深邃暧昧的情感污染过吧。 4、第四章 “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已经期末了,你最近先把精力放到考试上,刚好也可以养一下伤。早上训练时间不变,非周日下午训练时间缩短一半,晚上训练暂停。” 陈培是一众人里最支持沈鹤衔兼顾学习的人,虽然没有要求她成绩要多好,但从没放弃强调学业的重要性。 她边说边甩了一件衣服给沈鹤衔:“洗澡前也给我套着,别感冒了。” 沈鹤衔慌忙接住抛来的衣服,擦汗擦到一半的毛巾歪歪地挂在了修长的手臂上。 “陈妈妈,学姐说能帮我复习,我可以带她回宿舍吗?” 陈培拿着文件夹的手顿了一下:“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柳笙歌?” 沈鹤衔跟着陈培长大,把她当半个妈,什么事都会和她商量,早在一周前刚认识柳笙歌的时候就和她提过了。 对于这位z大的风云人物,陈培略有耳闻,稍微调查了一下她的风评后就没有干预两人的来往。眼见着这个小徒弟在朋友的鼓励下重新振作起来,她对柳笙歌的印象还算不错。 “嗯嗯,学姐说我俩在图书馆肯定会被人围观的,所以不如回宿舍复习。” 得益于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沈鹤衔享受到了单人宿舍的待遇,不过她是个乖宝宝,在此之前还从没带人回过宿舍。 陈培严肃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罕有地显出了几分无语。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带朋友回宿舍学习还要和我汇报吗?” 沈鹤衔喃喃道:“可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招待学姐,她那么帮我,对我那么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她……” 陈培看着眼前单纯内向过了头的弟子,心头有几分无奈。其实她也不怎么擅长与人相处,没想到这个徒弟在人际交往方面比自己还木讷。 陈培想了想,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在对方小的时候光拘着她训练,其他什么都不让她接触。现在成绩是出来了,但进入省队后人际关系一塌糊涂,走上了和自己一样的孤狼老路。 师徒俩相顾无言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陈培道:“招待的话你去超市买点零食,实在不知道就问你学姐。我看她也不是想要什么报答才帮你补习的……这样吧,她要是喜欢看运动赛事,等下次有安排在本市的比赛,你送她几张门票。” 沈鹤衔眼睛一亮,认真地点了点头:“好,谢谢陈妈妈。” “钱还够吗?之前你说要买手机……” “够的够的,我还很多。” “好吧,那快去洗澡,别着凉了。” “嗯!” z大的综合教育实力在全国名列前茅,体育成绩却不很突出,因此这几年特招了不少运动员,也大力完善了体育设施方面的建设。 沈鹤衔训练完先去了配套的淋浴间洗漱,出体育馆时一眼看到了早已等在外面的柳笙歌。 “学姐!” 沈鹤衔忙不迭跑上前去,看到对方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又是心疼又是内疚。 “你怎么在外面等呢?多冷啊。” “学生会刚开完会,想着你训练差不多要结束了,顺路过来的。”柳笙歌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我买了点零食,待会儿学习的时候可以吃,你刚训练完应该也饿了吧?” “啊,零食……” “怎么?你们不能吃零食吗?”柳笙歌露出笑容,“你那么瘦,一点点应该没问题的吧?” “不是不是,”沈鹤衔本身就是不易胖的体质,加上训练量大,体重保持得相当不错,在吃方面没太大的限制,“零食应该我去买的,你帮我补习,我得好好招待你。” 柳笙歌轻轻瞟了她一眼,嘴角含笑:“和我算那么清楚干吗?” “可是、可是……” “好啦,”柳笙歌把袋子递给她,“既然你那么有心,那就请我吃饭吧。还有,袋子你拿着,我手冻死了。” “啊——”沈鹤衔反应过来,一边接过塑料袋一边握住柳笙歌的手,“真的,你手好冷。” 她刚洗完澡,身体又好,就算只是穿着一身不算厚的冬季运动套装,手掌也依然温暖。 柳笙歌不知怎么下意识缩了缩手,沈鹤衔应激般连忙放开,一脸慌张道:“对不起学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洗过澡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不安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柳笙歌挑了挑眉,一倾身主动拉起了她的手:“你干吗?我又不是嫌弃你,是怕你被我冻到。你如果不介意,那给我暖暖吧。” 沈鹤衔双眼一亮,喜上眉梢,一边拼命点头一边紧紧握住柳笙歌的手。她身形高挑,五指自然修长,几乎能把柳笙歌的手完全包进手心。 “学姐,我给你暖暖。” 她双眼亮晶晶的,神情单纯又带着一点儿羞涩,手心热得烫人——柳笙歌从没有在别人身上感受过这么灼热的体温。 沈鹤衔的手掌不像一般女生那么细腻,指腹间似乎还有一些薄茧,轻微地摩擦着柳笙歌的手背,叫她背脊发麻。 说实话,柳笙歌并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接触,在与他人的相处中,她一直保持着高岭之花的姿态。 不过她并不讨厌沈鹤衔的碰触,或者不如说,她很享受掌控两人的亲密度。 “那我们现在回宿舍?” “嗯嗯,我们回去。” 两人手拉手一同回宿舍,走在学校路上回头率颇高。 跳高在国内虽然不是热门项目,但沈鹤衔入校时学校贴吧和论坛都盘点过她,加上个子高挑,长得也不错,在学校里知名度不低。更别提旁边还站了个经管学院院花,校广播主持人柳笙歌。 沈鹤衔除了站在赛场上以外,其他任何时刻都不习惯被人瞩目。察觉到他人的目光后,她恨不得把脸埋进衣领里。 反观柳笙歌,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她对别人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享受着这种瞩目。她需要他人的赞美,需要他人的关注,需要他人的追捧来填充这具漂亮的皮囊,并为此费尽心机地维持着优秀的假象。 就连朋友,她也精挑细选——这其中当然包括了沈鹤衔。 一个冠军朋友,听起来多么美妙? 被艰苦的训练所包围的单纯孩子,不需要她花太多的时间和心思,就能够收获满满的,真诚的情感反馈。 柳笙歌喜欢这种感觉。 “呼,终于回来了。” 沈鹤衔打开房门,映入柳笙歌眼帘的是一间自带卫浴的单人小宿舍。 房间面积不大,东西也不多,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除此以外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角落里的运动器材。 “收拾得很干净嘛。” 柳笙歌一边打量一边从容地进入房间,沈鹤衔又是开空调又是搬椅子。 “学姐你先坐,要不要喝水?” 柳笙歌瞄了桌上仅有一个的杯子一眼:“用你的杯子?” “哎呀,我、我找找……” 她第一次带朋友回宿舍,当然是找不到别的杯子的。 “我不介意用你的杯子,你要是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我去烧水。” 比起学生宿舍,经体班的宿舍离教职工的公寓楼更近,用电也没有强制规范,开空调烧水都不会跳闸,如果会折腾,在宿舍煮火锅也不会被宿管骂。 “住宿条件确实比我们普通学生好不少。” 沈鹤衔在浴室烧了水,探头好奇问道:“学姐,你们是几人一个宿舍啊?” “四个人,不过我升大二后就搬出去住了。” “咦,可以不住校的吗?” “对,能开出证明就行。”柳笙歌四处打量着,转而问道,“你这里只有一张椅子,待会儿要怎么学习呢?” “我可以坐床上,把桌子搬过来就行。”沈鹤衔走过来,一边说一边已经把书桌拖到床边,“你看,这样就行了。” “嗯,”柳笙歌点了点头,作势解开外衣的扣子,“感觉有点热了,外套可以挂哪儿?” 宿舍房间小,空调开得足,不一会儿房间里就暖和了起来。 “我来我来。” 沈鹤衔忙不迭上手帮柳笙歌脱亚麻色的呢大衣,生怕怠慢了学姐。 柳笙歌非常自然地享受着她的服务,嘴里却笑道:“你这样照顾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这算什么呀,和学姐对我的帮助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沈鹤衔仔仔细细地挂好衣服,回来时柳笙歌已经自然地坐到了床铺上。 “我坐这里,可以吗?” 沈鹤衔愣了愣又连忙点了点头:“那我坐椅子……” “别,”柳笙歌拉住她的手拍了拍身边,“你也坐这,我好讲课。” 她抬着头,一张不着粉黛却依然明艳美丽的脸庞微微扬起,标致的下颌与修长的脖颈形成了漂亮的弧度,看得站着的小学妹一时发了呆。 沈鹤衔从没想过自己能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交朋友,更没想过她会来宿舍帮自己补习。 学姐只是坐在这里,就好像让她也和精致与漂亮沾上了边。 “怎么发起呆了?” 柳笙歌轻巧地将她拉坐到自己身边,沈鹤衔晕乎乎地坐下,只觉得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清淡柔和的栀子花香气从身边蔓延过来,入侵到了她从未沾染过任何气息的身体。 “学姐,你好香……” 她不由自主地这么说,像是只剩下本能在工作。 柳笙歌抬起手腕递到她面前,轻笑问道:“喜欢吗?我特意抹了点,还以为已经没气味了。” 沈鹤衔下意识凑近了一点儿,老老实实回答:“嗯,喜欢。” 5、第五章 喜欢。 这也是个美妙的词语,尤其是从沈鹤衔嘴里说出来,柳笙歌非常喜欢。 因为身边这个眯着眼,看起来一脸迷糊的小学妹看起来就不会撒谎。 虽然现在说的喜欢只是针对香气,但让她先习惯自己的气味是个很好的开端。 柳笙歌在这时拉了拉袖子,遮住手腕。 “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个,不过现在不是研究香膏的时候,我们要开始补习了。” “啊……”沈鹤衔如梦初醒,一张清秀的脸庞涨得通红,弱气又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 柳笙歌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她的短发:“乖,好好学习,期末考都合格的话,学姐给你奖励。” 经体班的期末考并不难,而且是半开卷的,老师给分也相当宽松。不过沈鹤衔平时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训练上,本身也不是什么天才型学生,复习起来还是稍显吃力。 幸好柳笙歌不仅自己成绩优异,而且相当会教人,事前还特地咨询了几个老师,帮她从头到尾规划了一遍复习顺序以及重点。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大致记住哪些内容位于哪个部分,考试的时候能快速找到就行。我帮你圈的那些重点词要记住,看到这几个词你就要知道对应的是哪个章节。” 沈鹤衔低头看得认真,连连点头:“我会努力记住的。” “这主要是应对考试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学习知识,就要平时多努力。我之后教你一些学习的方法,应该能省力一些。” 沈鹤衔并不如她自己所说的那么愚钝,至少在柳笙歌看来,辅导她不是一件困难且无趣的事。 “嗯嗯嗯,谢谢学姐。”沈鹤衔又是感激又是崇拜,“你说的好清楚明白,我第一次听懂那么多。” 柳笙歌放下笔靠到沈鹤衔肩头,闭着双眼露出了些微疲惫的神情:“那上午就先到这里吧,好像快到午饭时间了。” 今天是周日,沈鹤衔下午和晚上都不用训练。不过柳笙歌下午社团有活动,两人只约了早上。 “嗯……”沈鹤衔的语气有几分失落,看到柳笙歌的神态又连忙关心问道,“学姐,你是不是很累啊?” “还好,可能是隐形眼镜带久了,有点用眼过度。” “咦,学姐近视吗?” 柳笙歌掀起一点儿眼皮看向她:“你们运动员视力是不是都很好?” 沈鹤衔想了想:“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视力还挺好的。” 她说着挪动了一下身体,让柳笙歌靠得更舒服点。 “那学姐要拿下来吗?是不是需要隐形眼镜盒?我帮你拿。” 柳笙歌轻笑:“咦,我们小鹤原来这么细心体贴的吗?” 沈鹤衔顿时又是一阵脸红:“我……是因为盈盈也近视,她也戴隐形眼镜。” 柳笙歌高挑的眉尾耷拉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悄无声息地隐去。 “盈盈是?” 没有听过的名字,听起来应该是女孩子。 “盈盈是陈妈妈的女儿。” “哦?”柳笙歌稍微端正了一下坐姿,仰头看向她,“那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关系很好吧?” 沈鹤衔的笑容顿时消散,一脸失落地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以前还是队友,不过……盈盈和我不一样,她学习成绩很好,决定一心一意念书……我、我每次训练完都是汗,不太好闻,盈盈是很爱干净的女孩子……” 虽然没有直说,但柳笙歌听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和睦。或者应该说,沈鹤衔被单方面地讨厌了。 “盈盈不喜欢你吗?” 柳笙歌的声音又轻快了起来,带着一点儿循循善诱。 沈鹤衔抿了抿唇,低低道:“陈妈妈在我身上花了很多精力,而且盈盈今年就高考了,但陈妈妈还是陪我来上大学……” 一位出类拔萃备受器重的弟子,一个没有天赋不受重视的女儿,怎么想也不可能和睦相处——柳笙歌松了口气。 “所以你之前不肯牵我的手,是以为我会嫌弃你?” “我知道学姐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你总是香香的……” 在沈鹤衔眼中,柳笙歌太美好了,有时候只是靠近她,看到两人肤色的差别,都会给她一种学姐被自己玷污了的感觉。 柳笙歌轻笑:“那又不是我自己的香气,对了……” 她说着向一旁的凳子伸手,上面放着她的手提包。只不过她手是伸出去了,身体却不愿离开沈鹤衔,指尖和包的距离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鹤衔本来就十分会察言观色,又一直怕怠慢柳笙歌,立时心领神会,长臂一伸就把柳笙歌的提包拎到了她面前。 “学姐,你要拿东西吗?” 柳笙歌干脆收回了手,只嘴上指示沈鹤衔:“嗯,从外侧袋帮我拿一下香膏。” “是这个吗?” 沈鹤衔摸索出一枚精致的木制小盒,小盒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以及私房香三个字。 柳笙歌就着沈鹤衔的手打开了盒盖,一股清淡柔和的香气缓缓弥漫开,与柳笙歌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 “你不是说很喜欢这个气味吗?” 小盒里是米白色的香膏,有轻微使用过的痕迹。 柳笙歌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抹了一下香膏略微凹陷的中部,而后伸向沈鹤衔的后颈。 “学姐——” “别动。” 柳笙歌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沈鹤衔颈部的肌肤,而后跪直起身凑到她颈边嗅闻。 轻柔的发丝摩擦过沈鹤衔的肌肤,她甚至感觉到了柳笙歌轻柔的吐息。 太近了。 沈鹤衔浑身紧绷——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体会过女孩之间亲密腻歪的相处,训练和比赛占满了她生活的全部。 身边唯一年龄相近的人是盈盈,她却总是笨拙地惹对方生气。 其实她真的、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个可以一起打扮,一起逛街,一起说悄悄话的好朋友。 “嗯好了,”柳笙歌后退了一些,抬脸看向沈鹤衔,“现在你也香香的了。” 柳笙歌拥有着相较于常人更白皙的皮肤,在这个还不用为老去而烦恼的年纪里放肆地展现着它的柔嫩。 她的桃花眼似乎总脉脉含情,浅褐色的瞳眸看起来清澈透明,还有她秀气的鼻尖与粉红色的樱唇,微翘的下颌与纤细的天鹅颈。 美丽属于她,她也仿佛是美貌的代名词。 沈鹤衔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眼前漂亮的脸庞,还是那句“你也香香的”。 她只知道学姐总是给她带来新奇又美好的体验,总是能安抚她慌乱无措的心情。 沈鹤衔心想,如果自己也能变得美好起来,那一定是因为沾染了学姐的光芒。 所以她说:“那一定是因为沾到了学姐身上的气味。” “啊,这也很好,”柳笙歌笑着盖回了小盒子的盖子,扣住沈鹤衔的五指,把私房香包裹在两人的掌心之中,“这盒香膏就送给你吧,让你和我有一样的香气,怎么样?” “我一定不合适的。”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合适呢?”柳笙歌用另一只手安抚般摸着沈鹤衔的后颈,语调温柔,“我觉得你和香香的女孩子非常合适。” 沈鹤衔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当一个“香香的女孩子”,但又觉得柳笙歌的话是那么值得信任又那么难以拒绝,所以她回握了柳笙歌的手,抓紧了那盒香膏。 “学姐,我要怎么谢谢你才好呢?”她呢喃着,有几分苦恼,“总是只有你在帮助我,我没有什么能回报你,也想不到可以送你什么礼物。” 她贫瘠的送礼经历得到的只有最糟糕的反馈,她希望可以送柳笙歌最心仪的礼品。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或者说有什么想要我去做的事?” 柳笙歌笑了起来,明艳之中有些微得意与促狭。 “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只要我能做得到!你不用怕礼物太贵,我有一些存款……” “我才不想要什么昂贵的礼物呢。”柳笙歌捏了捏沈鹤衔的手,像是在惩罚她把自己想得那么物质,“嗯……我现在一时想不到,所以先保留吧。” 沈鹤衔不太懂:“保留?” “是啊,这算是一个愿望吧,一个你能帮我实现任何事的愿望,我要先保留。” 沈鹤衔有点惭愧:“我应该没有办法帮你实现任何愿望……” “哈哈,我当然不会说什么‘帮我摘下天上的星星’那种难以实现的愿望啦,我会考虑你的情况,不会让你为难的。” “啊,这样的话不论学姐提多少要求,我都会努力去做的。” 柳笙歌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点无奈:“你知不知道自己说了很不得了的话?你是怎么长到那么大的?是不是被人骗过很多次?” “咦?没有啊。” “那肯定是因为你接触的人不多,还有你陈妈妈在保护你。” 沈鹤衔有点脸红:“唔……” “将来接触的人多了,还是有点防备心比较好。” “嗯嗯,”沈鹤衔重重点头,“我会的,但学姐不一样,你不会骗我的。” 柳笙歌很满意这个答案,笑着靠到沈鹤衔的肩膀上:“知道就好。” 她最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弄坏了。 6、第六章 “学姐!” 沈鹤衔一边挥手一边开心地跑向柳笙歌,虽然刚刚训练完,但她看起来没有丝毫疲惫。 柳笙歌正在与学生会的同学告别,看到沈鹤衔身影,脸上的笑容不禁深了一些。 “小鹤。” 她平日的形象就已经十分光鲜,今天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愈发显出几分艳丽,看得沈鹤衔直接呆住。 “咦?” 站在柳笙歌身边的女生还没离开,看到沈鹤衔不禁“咦”了一声,对着柳笙歌道:“你说的学妹就是她吗?经体班的那个紫微星?” 柳笙歌斜睨了她一眼,半是玩笑半是不满地道:“小鹤有名字的,别叫紫微星。” “啊哈哈,我这不是没记住名字嘛,再说紫微星也不是啥坏名头。”长相可爱,性格活泼的女生笑嘻嘻地看着沈鹤衔,自我介绍道,“我是人文学院20届汉语言文学班的胡彤,和笙歌同为校学生会干事,也算得上是你学姐了。” 沈鹤衔仿佛这时候才发现胡彤,有些无措地看着她:“学姐好,我叫沈鹤衔……” “哎呀,真是个好名字,”胡彤毫不掩饰饶有兴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沈鹤衔,“鹤势螂形,不愧是跳远运动员。” 柳笙歌拉住沈鹤衔的手,对着胡彤没好气道:“什么跳远运动员,小鹤是跳高的。你不是还有事吗?赶紧去忙吧。” “别那么小气嘛,我的事不急。”胡彤看了眼两人握着的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笙歌,你什么时候和小鹤交上朋友的?怎么之前没说过?” “有什么必要特意说吗?还有,不准叫小鹤。” “怎么没有啊!小鹤可是咱们学校的明星,怎么都值得你特地提一嘴吧!”胡彤仿佛完全没听到柳笙歌的话,说着突然翻起了手提包,“对了小鹤,能帮我签个名吗?” “啊?” 沈鹤衔有些懵。 “行了,你别逗她,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要签名的?我都还没有呢。”柳笙歌摁住胡彤的手,无奈地道,“详细的我晚些和你聊,现在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呜哇哦~二人世界,”胡彤得到承诺十分干脆地放过了两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暂且撤退吧。小鹤学妹,咱们下次再聊。” 她说着还给沈鹤衔抛了个媚眼,并在柳笙歌反应过来前快速开溜。 “胡彤这家伙……” 柳笙歌露出苦恼的神色,沈鹤衔有些紧张地问道:“学姐,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她是跑过来的,比两人约定的时间稍早了一些。 “没有这回事,不过你也看到了,胡彤很热情,我是怕你吃不消。” 沈鹤衔点了点头,温厚笑道:“但胡彤学姐人很好。” 柳笙歌挑了下眉:“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人很好?” “她看起来很开朗友好。” “哦~看来你很喜欢她?” 沈鹤衔心思单纯,完全没察觉到话中的陷阱,老实点头道:“我想没有人会讨厌胡彤学姐这样的人吧。” 她一直很羡慕外向善交际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能感觉得出来胡彤的坦率与真诚。 “哼。” 柳笙歌放开她的手,自顾自朝前走去。 “诶?学姐!” “既然你那么喜欢你的胡彤学姐,不如陪她逛街去,干吗跟着我?” “啊?” 沈鹤衔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也敏感地察觉到了柳笙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苦思冥想着自己的错误。 “学姐,我又不认识胡彤学姐,为什么要陪她去逛街?” “那认识了就要陪她去咯?这不是就认识了吗?人家小鹤都叫上了。” 柳笙歌脱口而出的是沈鹤衔完全还无法领会的酸溜溜语气。 “学姐,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沈鹤衔落后了半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着柳笙歌,又是焦急又是不解。对方的语气与神情让她隐约有些眉目,只那讯号转瞬即逝,她仍然不得要领。 柳笙歌瞟了她一眼,见她可怜巴巴地耷拉着眉眼,心情愉快了一些。 “我怎么知道你哪里做错了?不如去问问你的胡彤学姐。” “胡、胡彤学姐?”沈鹤衔终于意识到对方的不开心可能与胡彤学姐有关,紧张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胡彤学姐说话?” 柳笙歌终于停住了脚步,抬眼看向沈鹤衔有些张皇的脸:“不算太笨嘛,虽然还不到你和她说话就不喜欢的程度。” 沈鹤衔脸色瞬时煞白,舌头像是打结了一般磕磕绊绊地道:“那、那我以后不、不会再和胡彤学姐……不,我不会再和学姐的朋友说话了,对不起,学姐你别生气……” 她的反应完全超出了柳笙歌的预期,或者应该说,与柳笙歌所期待的反应完全相反。 “小鹤?” 柳笙歌试探地拉住沈鹤衔的手,却发现平日一直温暖的掌心此时异常冰凉。 “对不起、对不起学姐,我不是故意要和胡彤学姐说话的……” “等一等、等一等小鹤,”柳笙歌扶着额角有些头疼,“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我没有不允许你和我的朋友说话。” “可学姐你不是说……” 沈鹤衔眼眶微红,目光中尽是不安。 柳笙歌叹了口气:“我不是气你和她说话,我是——” 她咬住唇瓣,犹豫着该不该由自己主动说出来。 明明她的计划是让沈鹤衔自己心领神会,胡思乱想才对,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呢? “是、是什么?” 沈鹤衔看起来紧张极了,柳笙歌抿着唇,挣扎良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你说你喜欢她。” “啊?” 柳笙歌紧紧抓着沈鹤衔的手,破罐子破摔般一口气道:“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就说很喜欢胡彤,比喜欢我还喜欢吗?” 看着沈鹤衔苍白的脸色与惶恐的神情,她最终还是主动将事态引导回了正轨上——因为孩子实在是太单纯了嘛,让她开窍还是要先给一些糖。 “怎么会?“沈鹤衔完全不明白柳笙歌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本能答道,“我当然更喜欢学姐。” “哪个学姐?” “笙歌学姐。” 柳笙歌的柳眉舒展开了一些,神情也松弛了许多。 “真的更喜欢我?” 沈鹤衔十分认真地狠狠点头,又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般道:“这不是当然的事吗?我和胡彤学姐才第一次见。” 听到这个回答,柳笙歌又有点不高兴了。 “那如果你们之后熟悉了呢?” 沈鹤衔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简单地思考了片刻便得出了答案。 “不会的,我肯定还是更喜欢笙歌学姐。” “这么肯定?” “当然啦,笙歌学姐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且还帮了我这么多。” 柳笙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掩饰般道:“小鹤,你第一次交朋友或许还不清楚,朋友之间也是会吃醋的。” 沈鹤衔眨了眨眼:“吃醋?” “是啊,”柳笙歌拉着她往前走,“如果我觉得你和我最好,可是比起我你更喜欢别人的话,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沈鹤衔似懂非懂:“原来是这样。” “不过我不会要求你不要和我的朋友说话啦,只要你觉得我比他们更重要就行。” “嗯嗯,学姐你放心,我肯定和你最好,不会让你伤心的。”沈鹤衔松了口气,又想起了一些往事,恍然大悟道,“难怪盈盈以前不让我和她的朋友们说话,原来是在吃朋友的醋啊。” “她不让你和她的朋友说话?” “嗯,她不想让我靠近她的朋友们,不过我们本来也不是一个圈子的。” “所以你之前反应那么大?”柳笙歌皱起眉来,“那个盈盈是不是总欺负你?”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叫盈盈的女孩对沈鹤衔的影响比她预想的更大。仔细想想就能明白,沈鹤衔跟着陈教练几乎算得上寄人篱下,而陈教练比起女儿又更重视这个弟子,她的处境想必十分艰难。 “没有欺负那么夸张。”沈鹤衔连忙否认,“盈盈是个挺好的孩子,我们只是有点合不来。” 柳笙歌心中升起了一点儿怜爱,也给那个叫盈盈的女孩记上了一笔。即便小鹤那时候还不是她的东西,她也很讨厌别人乱碰。 有时候伤害也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她可不希望总是从小鹤的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你总是把人想得那么好吗?” “我没有……” “算了,我们不要再聊别人,”柳笙歌紧了紧沈鹤衔的手,“上午你要全心全意地陪我逛街。” 在柳笙歌这段时间的辅导下,沈鹤衔的期末考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陈培给她多放了半天假。 两人约了一起去逛街,正好给沈鹤衔买手机。 寒假即将开始,不过像沈鹤衔这样的运动员基本没有假期,之后就要去省队的训练中心和其他田径队的队友一起训练,这也算是陈培给她的一个调整。 7、第七章 “我把我的号码和你原手机里的几个号码都存进去了,有没有什么想下载的软件?” 两人在商业中心逛了一早上,总算买好了沈鹤衔的新手机,沈鹤衔也买了一条手帕送给柳笙歌当作谢礼。 此时两人正在一家本地菜馆解决午餐,柳笙歌一边吃一边帮沈鹤衔设置新手机。 “我不太清楚诶,学姐你帮我下吧。” 沈鹤衔之前用的是从老家带来的号码,学生号一直闲置着,现在正好用在新手机上。 “常用的几个软件都已经下好了,其他我看着帮你装吧。”柳笙歌放下了筷子,专心致志地摆弄起手机,“对了,先把聊天软件登陆上去。” 沈鹤衔之前虽然没有智能机,但也会用电脑登录聊天软件,两人已经加过好友。 柳笙歌一边输入了她的账号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密码要我帮你输吗?” 沈鹤衔这时正戴着手套啃羊排,完全是抽不出手来的状态。 “嗯嗯,谢谢学姐,密码是syx20030921。” 虽说是自己下的套,但听到沈鹤衔全无防备地说出密码时,柳笙歌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一边输入密码一边教训道:“让你说密码就说密码啊,你怎么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呢?哪天银行卡里钱被人取了完了你都不知道。” “怎么会,我银行卡又不是这个密码。而且我□□里没什么东西,学姐知道密码也没关系。” 柳笙歌很高兴沈鹤衔对自己没有一点儿戒心,却又忍不住担心她对每个人都这样。 “需要号码验证,把你那个手机给我。” 沈鹤衔连忙用手肘推了推放在一边的功能机,不好意思道:“麻烦学姐了。” “倒是不麻烦,反正我吃饱了。”她自然地拿起手机查询验证码,想了想刚才的密码,问道,“你的密码那么简单,不会是生日吧?” 沈鹤衔一脸惊叹:“学姐你真厉害。” 柳笙歌摇了摇头:“这么明显怎么会看不出来啊?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是处女座,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咦,不是啊,这不是我的生日,是盈盈的生日。盈盈叫宋盈纤——syx,原来盈盈是处女座啊,我都不知道。” 手机“哐当”一声落在了桌上。 “啊,学姐?” “盈盈的生日?”柳笙歌一边拣回手机,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怎么用她的生日当密码?”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狗狗忠诚的对象如果不是主人的话,那不就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吗? “号码是盈盈帮我申请的,她随便填了个密码,我觉得挺好记的就一直没改。” 沈鹤衔说得好单纯,柳笙歌观察着她的脸色,慢慢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不如趁这个机会改一下密码吧,一直用别人的生日也不太好。” 哪里不好她没说,沈鹤衔也没问,非常信任地点了点头:“好啊好啊,让我想想……” “用你自己的生日怎么样?” “咦?” “你的生日是哪天?” “呜……”沈鹤衔皱着脸,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我的生日是四月一号……学姐,还是不要用我的生日了。” 愚人节生日,柳笙歌猜测她大概被谁捉弄过。 “这样啊……那用我的生日怎么样?” “用学姐的?可你不是说用别人的生日不太好吗?” “本人同意就没问题啦,当然,前提是你得记住我的生日哦。” “我肯定记住,学姐什么时候生日啊?” “那你可要记好了,2001年10月25日,忘了的话就登录不了账号了。” 两个手机都在柳笙歌手里,她嘴上说着,手里也开始动了,不消一刻就改了沈鹤衔聊天软件的密码,甚至把新下载的几个软件的账号密码也设置成了自己的生日。 “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方便地用手机联系了。”她把手机还给沈鹤衔,半开玩笑道,“就算放假回家也不准忘记学姐哦。” 沈鹤衔红着脸,老实巴交地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学姐的,不过我寒假要在省队训练,不会回家。” “过年也不回家?” “嗯,我们只有几天假,我妈妈也不在老家,去她那里太折腾了。” 柳笙歌想起沈鹤衔的手机里没有存父亲的号码,掩藏起好奇,状似随意地问道:“妈妈?你爸爸呢?”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啊,对不起……” “没事的,那时我还很小,已经记不太清楚了。爸爸去世后妈妈外出打工,奶奶在家照顾我。再后来遇到了陈妈妈,我大部分时间就跟着陈妈妈训练。” 柳笙歌知道沈鹤衔出身农村,但并不知道她家里的具体情况。她原本以为沈鹤衔那内向到有些自卑的性格是由于家庭的原因,现在看来倒不太像了——她说得太自然了。 “那你过年的时候是一个人吗?还是和你陈妈妈一起?” “不止和陈妈妈一起呢,还有盈盈和她爸爸放假后也会来这里,我们还会和我妈妈一起视频跨年。” “哦~”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柳笙歌心中的不适越发强烈,她强迫自己忽视,顺势问道,“那假期能出来玩吗?” “咦?” 柳笙歌笑起来:“我没说过吗?我是本地人。如果你假期还在h市,要不要出来玩?我带你。” “可以吗?学姐不用走亲戚吗?” “不用,我爸妈挺忙的,我一般也是一个人。” “好啊好啊!如果不麻烦学姐——” 沈鹤衔一脸兴奋,正满嘴答应,手边的功能机突然响了起来。 “咦?”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而后慌里慌张地脱下手套接起了电话,“喂?盈盈,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功能机的声音有些大,柳笙歌隐约听到对面有个声音清脆却语气僵硬女生在说话。 “怎么,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鹤衔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讨好,“你们放假了吗?学习是不是很辛苦?最近天气冷,你要……” “你又不是我妈,怎么那么啰嗦。” 那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耐烦,沈鹤衔不好意思地看了柳笙歌一眼,捂着嘴道:“对不起盈盈,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不是……” 电话那头的女声无理取闹着,沈鹤衔嘴笨脾气又好,急得满头大汗却说不出一句重话。 “你刚才用手机登录聊天软件了?” “啊?” “你买新手机了?” 沈鹤衔震惊于对方的消息灵通,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知道的?我才刚买呢。” “笨蛋,客户端会显示登录设备!”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我是刚买了一个智能机。” “你早该买了。” “你就是想问这件事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盈盈?” “为什么改密码了?” “啊?” “因为你从来不用手机登录,我发你消息你也没回,我还以为你被人盗号了,所以想登录一下。” “这样啊,”沈鹤衔不觉有异,老实回答道,“学姐帮我改的,一直用你的生日当密码不太好。” “为什么不太好?”少女气恼的声音大了一些,停顿片刻后转为了警惕,“学姐?什么学姐?” “是我同学院的学姐,”沈鹤衔语调轻快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手机也是学姐帮我挑的。” “你……现在和这个学姐在一起?” “嗯嗯,盈盈,我交到朋友了。” 沉默,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甚至让沈鹤衔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盈盈?” “小鹤,”柳笙歌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才悠悠然问道,“介意让我和盈盈聊几句吗?” “你想和盈盈说话?” “毕竟是我改了她的密码嘛,由我来解释比较好。” 沈鹤衔有些懵懂,但还是对着电话问道:“盈盈,学姐说想和你说几句话,你方便吗?” 对面沉默良久终于答应了一声:“你把手机给她。” 沈鹤衔对宋盈纤的怒火有种天然的敏感,小心地把手机递给了柳笙歌。 柳笙歌冲她笑了一下以做安抚,而后不动声色地开了免提。 “盈盈是吗?你好,我叫柳笙歌,是小鹤的学姐。” “你好,”那头的声音很僵硬,还带着未消的怒火,虽然礼节性地打了招呼,但下一句就是质问,“你凭什么改我的密码?” 柳笙歌轻轻瞟了沈鹤衔一眼,果然见她满是焦急与抱歉。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那我先道歉,不过就我所知,那个账号是小鹤的,我只是帮她改了个保密性更强的密码而已,应该没有哪里冒犯到你吧?” 她耐心又温柔,充满教养又讲道理。 “而且小鹤说这只是你帮她申请账号的时候随手设置的,我想应该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吧?” “你——那个账号是我申请的,是我送给她的,我可以要回来!” 啊。 柳笙歌终于明白了。 沈鹤衔那么多年都没能交到朋友的真相。 沈鹤衔“啊”了一声:“盈盈,你要要回去吗?” 宋盈纤还没说话,柳笙歌已经轻笑道:“看来这个账号对盈盈来说很重要,我们还是还给她吧。不过没关系,我送你一个数字更短的账号,比这个更好记,好不好?” 沈鹤衔虽然因为又惹到了宋盈纤而感到失落,但被眼前温柔漂亮的学姐一顿安慰,心情立时好了不少。 “好……就是又要麻烦学姐了。” 回答两人的是电话那头挂断后的长长忙音。 8、第八章 “学姐……” 自宋盈纤打电话过来之后,沈鹤衔就一直表现得惴惴不安。 “怎么了?”柳笙歌微笑着,态度温和,“是不是没吃饱?还要加菜吗?” “不是的,我吃饱了,”沈鹤衔深吸了口气,认真道,“对不起学姐,盈盈刚才态度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 柳笙歌保持着笑容,缓缓问道:“为什么你要代她向我道歉?” “毕竟她是因为我才——” “不管她是因为谁态度不好,该向我道歉的都不是你。老实说,在我眼里她不过就是个小朋友,我本来是不介意她的态度的。可如果你要替她道歉,我就有点介意了。” 沈鹤衔眨了眨眼,懵懂问道:“为什么?” “你替她向我道歉就意味着,在你心里你和她的关系比和我更亲近。” “啊……是这样吗?” “至少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柳笙歌握住沈鹤衔的手,轻轻用拇指抚摸着她手背上的关节,“小鹤,我说过的吧?我可是很会吃醋的。如果你觉得盈盈比我更重要,那我会很伤心。” 重要不重要的沈鹤衔没法比较,但她不想让柳笙歌伤心。 “学姐,我没有觉得盈盈比你重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盈盈相当于是我妹妹,照理说在她冒犯你的时候我应该阻止她,只是我……我做不到那样。我很抱歉让你有了这样的经历,我为自己的怯懦向你道歉,可以吗?” 柳笙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就接受吧,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沈鹤衔紧绷的神情放松了许多,下意识地回握了柳笙歌的手。 “学姐,你真好。” 柳笙歌笑眯眯地看着她:“哪里好?” “嗯,你又漂亮又温柔,而且还很成熟,我要向你学习。” “我很成熟吗?” 沈鹤衔狠狠点头:“你刚才的处理方式很成熟,要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那是因为你脾气太好了,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你?” “没有的,只是盈盈她……” “你那么让着她,是因为愧疚吗?” 沈鹤衔垂着脸,露出一抹苦笑:“盈盈以前说过,是我抢走了她的妈妈,陈妈妈也确实花了很多心思在我身上。其实盈盈没什么坏心思,只要顺着她,她对我的态度还是挺好的。” 啊…… 柳笙歌此时此刻终于可以确定,沈鹤衔身上那敏感自卑的个性来源于何处。 就像她之前所想的一般,伤害同样会在一个人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只是这个痕迹似乎比她所预想的还要深刻。 “我收回之前的话。” “什么?” 沈鹤衔因为她没头没尾的话不明所以。 “我说我收回刚才说盈盈只是一个小朋友的话,我现在非常生气。” “为什么?” “因为她欺负了我的朋友,所以我非常生气。” “她没有——” 柳笙歌瞪了她一眼,沈鹤衔连忙乖乖闭嘴。 “我生气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反驳我。” 沈鹤衔意外地很会审时度势,点头道:“谢谢学姐替我生气。” 柳笙歌没想到她那么机灵,一下没崩住,笑了出来。 “你还挺会说话的嘛。” 沈鹤衔也露出笑容:“其实我和学姐一样,觉得盈盈是个小朋友,没必要和她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学姐你说替我生气的时候我好开心。但我又不想学姐生气,我想学姐也开开心心的。” 她的话质朴又真诚,仿佛有直击心灵的力量。 柳笙歌的神情彻底柔和下来:“和你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这句话没有半分虚假,和沈鹤衔一起是她最放松的时候。虽然她并没有为沈鹤衔脱去伪装的面具,但她知道对方所言既所想,没有一丝掩藏。 所以她愿意为这个小学妹营造温柔成熟的假象,愿意陪她玩这场属于女孩间的友人游戏。 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真的有暴露的那一天,这个好脾气的学妹也绝不会背叛她。 “小鹤,下午要不要去我家?” “学姐家?” “准确地说是我租的房子,想去玩吗?” 沈鹤衔双眼亮晶晶的:“嗯嗯,我想去学姐家做客。” 柳笙歌租住的单人公寓离学校不远,一升入大二后她就向父母提出了请求。倒不是她有那么不喜欢和同学相处,只不过与人保持距离是维持女神形象最轻松的方式,而且她确实需要一些隐私空间。 公寓不大,但厨卫客厅一应俱全,柳笙歌不喜欢太复杂累赘的装饰,公寓整体偏简约风,客厅里只摆了一张两人座的小沙发,看起来并不打算用来招待太多人。 柳笙歌在回来前就通过手机远程开了空调,这时房间里已经暖洋洋的。 沈鹤衔拘谨地跟着柳笙歌进屋,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小公寓。 “先换下鞋子吧,”柳笙歌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给她,“看看合不合脚。” 沈鹤衔连忙弯下腰,仔仔细细地解起鞋带。她的鞋子几乎都是运动鞋,而且每双都价格不菲,她本性节俭,所以保护得异常用心。 “哇,刚刚好,学姐,这是男式拖鞋吗?” 沈鹤衔因为个子高,不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都很难找到合适的,有时候图方便就直接买了男款。 柳笙歌已经脱了外套换好了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么粉,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男式的吧?而且我这里可不会让男生进来,你是第一个来做客的。” “咦,那怎么——” “把外套也脱了吧,”柳笙歌伸手拉她羽绒服的拉链,“我想着你可能会来做客,特地买了双最大码的拖鞋。” 她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邀请沈鹤衔来家里当然不是临时起意。只不过要是没意识到宋盈纤的存在,她应该还不会那么快带沈鹤衔回来。 “学姐……” 沈鹤衔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和母亲聚少离多,陈培在生活方面也不是个细心的人,至今为止她还从没有被这样细致体贴地关照过。 “干吗一副要哭的样子?” 柳笙歌摸了摸她的脸,觉得被自己感动到的沈鹤衔非常可爱——就像是那种流浪了很久的,可怜巴巴的小狗狗被人捡回家,在得到了一些温暖和食物后就拼命摇着尾巴,献出自己全部真心的可爱。 柳笙歌喜欢被这样对待,喜欢被人当作全部,喜欢被无条件地信赖。 “因为学姐对我太好了。” “有好到让你想哭吗?” 她光鲜的外表需要他人的赞美和爱慕来支撑,在过去,这些他人通常都是男性。 “呜,真讨厌,我其实不爱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学姐面前总是哭。” “看来你在我面前很没有防备,”柳笙歌语调轻柔,带着几分诱惑,“小鹤,头低下来一些。” 在看到沈鹤衔后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支撑她的赞美和爱慕为什么不能从女孩子那里获得呢? 相较于那些愚蠢、肮脏又下流的男人,像小鹤这样的女孩子更可爱也更安全。 “嗯?” 沈鹤衔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还是听话地弯腰低头,柳笙歌踮起脚尖亲吻了她的脸颊。 “那学姐亲亲就不哭了。” 在沈鹤衔的一脸呆滞中,柳笙歌从容地拍了拍她的脸,而后转身走向客厅。 因为都是女孩子,所以就算稍微越界一点点也没有关系,她相信小鹤会为她保守秘密。 9、第九章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前几年大热的外国歌舞片,由柳笙歌精挑细选。然而沈鹤衔笔直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依然一脸呆滞,根本没有余力关注电影的内容。 沙发的大小足以容纳两个身形纤瘦的女生,但沈鹤衔的个子远超一般女性,两条长腿无处安放般蜷缩着,更显出几分拘谨。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停留在玄关处的那个亲吻上。 并不是觉得奇怪,当然更不是排斥,那个亲吻带给沈鹤衔的最大感受是喜悦与悸动。 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有着跳高的天赋,第一次越过那根高高的细杆,第一次赢得了比赛时的那种开心与躁动。 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跳动,身体也热得发烫,不用照镜子沈鹤衔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柳笙歌自然的态度告诉她,这样的行为一定是十分平常且普通的,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 她现在不止完全不敢看柳笙歌的脸,而且还一直想着被亲脸的感觉——沈鹤衔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怎么了?”柳笙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身体一歪靠到了她的身上,“不喜欢看歌舞片吗?” “没、没有,不是的,我……” 她根本就没认真看。 平日里就不善言辞的小学妹此时更加口笨舌拙,结结巴巴地吐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柳笙歌抬眼看着她,看着她发烫的脸颊,看着她闪躲的双眼,看着她鲜红的耳尖。 “你在想什么?”她眯起眼来,语调轻柔带着蛊惑,“说来听听吧,是什么让你在学姐身边还那么不专心?” 撒谎,掩饰以及蒙混过关对沈鹤衔来说难度都太高了,她是个老实过头的孩子,尤其是在柳笙歌面前。 “学姐刚才亲我的脸……” 沈鹤衔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认为这对柳笙歌来说应该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她只是在回答对方的问题,坦诚地告诉她自己在想什么。 “啊……”柳笙歌轻轻叹息,像是这时才发现她的困扰,“你不喜欢吗?对不起,我好像热情过头了。” 沈鹤衔连连摇头,着急否认。 “不是不是,我没有不喜欢!学姐你别道歉,我、我——” 我喜欢。 这本该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回答,沈鹤衔的脸却在她磕巴的话语中红得几乎能滴出血。 “嗯?” 柳笙歌扬起眉尾显出疑问,亲近的身体上散发着她所熟悉的香气。 沈鹤衔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口中跳出来了,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使用着比赛前冷静下来的方法平复心情,可惜效果并不怎么显著。 “小鹤?” 学姐叫小鹤的时候总是带着微扬的尾音,就像是小钩子般勾动着她的心。 “喜欢……” “什么?” 沈鹤衔坐得更加端正了,背脊挺得笔直,修长的双腿紧紧并拢,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紧张、羞耻却又无比认真地道:“我喜欢学姐亲我,我很开心。” 柳笙歌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摸向沈鹤衔及颈的短发。 “学姐喜欢诚实的孩子。” 沈鹤衔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头,好让柳笙歌摸得更顺手一些。她很喜欢被摸头,尤其喜欢一边被夸奖一边被摸头。 因为自小身高就远超同龄人,她很少像这样被当个孩子般对待。 “学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沈鹤衔不明白,从遇到柳笙歌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疑问就一直盘旋在她心头。 她当然可以把这归结于再一次得幸运,但能被陈培看中是因为自身有着跳高的天赋,她可以在此基础上努力,那学姐呢?学姐是因为什么对她好,而她又该如何回报呢? “对朋友好需要理由吗?”柳笙歌顺着鬓角摸到了她滚烫的脸颊,“再说了,你那么可爱,想对你好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可、可爱?” 沈鹤衔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形容。 “对,可爱。”柳笙歌跪坐起身,端详着沈鹤衔那张与一般女生相比更英气也更有棱角些的脸,笃定道,“很可爱。” 这是一张很能吸引女孩子的脸,即便本身的性向不为女,也很难不被这张脸击中。 在认识沈鹤衔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柳笙歌都以为她是那种在学校很受女孩子欢迎,享受着女孩子的追捧与围绕的帅气体育女生。 这样的孩子当然也很适合当朋友,只不过她并不想成为那些追捧她的女生之一。直到她从一些朋友那听到经体班传出的流言,直到沈鹤衔受伤,直到她真正接触到了对方。 说来还真是奇怪,在看到沈鹤衔的那个比赛视频前她根本就不认识对方,对女生喜欢女生这件事也只不过停留在概念上,却在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像沈鹤衔这样的女孩子一定会喜欢同性吧。 究竟是因为认知到她的形象太吸引女性,还是因为自己希望她喜欢同性呢? 柳笙歌现在已经分不清了。 但她发现,现实比她曾经设想的所有可能都还要美妙。 沈鹤衔确实会被女生吸引,本身却单纯得犹如一张白纸。她还没有被什么男或女的概念束缚,甚至还没碰触过比亲情更深刻的情感——她想自己应该感谢宋盈纤。 “学姐?” 沈鹤衔眯着眼,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她,眼里似乎有泪光。 太可爱了。 像印随的雏鸟,认主的狗狗,单纯、温顺又真诚。 柳笙歌捧着沈鹤衔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是因为你说喜欢,学姐才给你的特别奖励。” 她亲吻沈鹤衔光洁的额头,亲吻她微微上挑的眼角,亲吻她羞红的脸颊,亲吻她线条流畅的下颌。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带着些微嬉戏的意味。 柳笙歌享受他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感觉,喜欢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就能牵动他人的心弦——啊,那当然不是真的不经意,她更喜欢在鲤鱼池边撒下一把鱼饵,然后坐在最佳观众席上看鱼群争先恐后地拼抢。 但眼前的小学妹和那些养在池塘的鲤鱼不太一样,更漂亮,更单纯、更脆弱也更敏感,所以她愿意把对方带回家,更细致深入地饲养。 反正都是女孩子,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反正都是女孩子,就算做出些亲密的行为也算不上吃亏;反正都是女孩子,到头来各退一步也还能当朋友,她的秘密会被永久地保守。 “学姐……” 被奖励了个饱的小学妹塌着腰靠在于她而言实在有些矮的沙发背上,泪眼迷蒙地不知道望着哪里,看起来晕乎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喜欢吗?” 柳笙歌跪直身体,扶着沈鹤衔的肩膀,居高临下。她在最后也没有给予对方真正的亲吻,那对两人来说还太早了一些。 “嗯……” 沈鹤衔平日的声音会因为内向和不善言辞而压得有些低,但她开心和激动时的嗓音相当清亮,也相当中气十足。 但此刻的她窝在小小的沙发里,语调弱气绵软得像只刚断奶的小猫,惹人怜爱的同时也激起了柳笙歌的一些“坏毛病”。 “有别人这样亲过你吗?” 她俯下身在沈鹤衔耳边轻声问,手指还不安分地抚摸着对方纤细修长的脖颈,就像挠已经被主人逗累了的小狗的下巴一样。 虽然她并不觉得想要欺负可爱的生物是什么坏毛病,但平日里还是姑且压抑了一下。 “没有……” 沈鹤衔似乎有些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柳笙歌一半身体倚着沙发,一半身体靠着沈鹤衔,察觉到她的反应,故意用指甲挠了下她的喉骨。 “你怕痒?” 喉骨适时滑动了一下,小学妹紧张地吞咽着唾液,声音有些变调。 “嗯……” 柳笙歌低低笑起来:“那你怎么不躲?” 沈鹤衔泪眼望着她,唇瓣鲜红,气若游丝:“我怕学姐误会我不喜欢……” 啊…… 抚摸着脖颈的指尖顿了顿,柳笙歌看向那双被泪水浸润的乌黑眼眸,像是被什么引诱着一般低下了头。 喜欢欺负可爱的生物并不是什么坏毛病,那么想要亲吻他们肯定也不是。 柳笙歌轻轻碰了碰她稍有些干燥的唇瓣,而后顺着下巴一路吻向脖颈。 接吻还太早了的话,亲这里应该可以吧? 给坦诚的小狗狗奖励是理所当然的事,她这样做不过是想让狗狗更开心,进而更忠诚。 真要说起来,这件事难道不该怪小鹤吗? 那么没有常识,那么没有防备,又那么诱人。 说喜欢被亲的可是小鹤,她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学姐,只不过是在给努力过的小学妹一点儿奖励而已。 “学姐……” 沈鹤衔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一些,饱经锻炼的身体此刻酥麻得没有一丝力气。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对于柳笙歌所做的事却没有丝毫怀疑。 学姐柔软的身躯总是散发着香气,那些碰触和亲吻像是要把她的身体也变得柔软馨香。 学姐说这是给她的奖励,她喜欢这个奖励,希望这个奖励永不停止。 10、第十章 客厅里回荡着电影的声音,但已经无人在意。不大的双人沙发上,被亲的气喘吁吁,亲人的意犹未尽。 柳笙歌舔了舔下唇,似乎是在回味。沈鹤衔终于在过于刺激的感官体验中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可怜巴巴地叫着学姐。 “今天用了我送你的香膏?” “嗯……” 沈鹤衔平时训练需要经常洗澡,所以她一直舍不得用柳笙歌送的香膏。但今天是和学姐逛街,她早上洗完澡后抹了一些。 “为什么之前没说?” “我以为学姐知道……” 用同一种香就是有这点不好,上嘴了才刚发现。 “小笨蛋,我的和你的一样,你不说我怎么闻得出来?” 而且香膏本来也不持久,两人还吃了顿饭——刚才她不是闻出来的,是吃出来的。 “那我下次再用的时候和你说。” 沈鹤衔保证得好认真,柳笙歌心里动了一下,忍不住在她面前摊开了右手,眼中带了一丝期待和鼓励。 沈鹤衔眨了眨眼,福至心灵地把手放了上去。 “真乖!” 柳笙歌又奖励般亲了她一口,而沈鹤衔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脸上虽还有一点红晕,但开心与期待远超羞赧。 就连柳笙歌也感到意外,调·教的过程竟然能如此简单。最让她感到轻松的是,沈鹤衔没有丝毫要追问的意思。 虽说就算对方追问,她也早准备好了说辞,但沈鹤衔能就这样默认两人的相处方式,实在省了她很多麻烦。 或许这个小学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呆? 或许她也在期待着这种暧昧不清又不用负责的关系——这个念头让柳笙歌忍不住皱起了眉。 “小鹤。” 她一边抓紧沈鹤衔手掌,一边看向对方的脸。 “嗯?” 沈鹤衔懵懂地看着她,乌黑的瞳仁明亮透彻,饱含纯净与信赖。 柳笙歌笑了一下:“要不要换部电影看?感觉你不是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影片。”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孩子完全不可能有余裕去想那么复杂的事。 “我没有不喜欢,就是之前没看进去……” 沈鹤衔有点不好意思。 柳笙歌心情放松,一边玩弄着她的手指一边调侃道:“因为一直在想我的事?” 沈鹤衔红着脸诚实点头:“没有别人这样亲过我,我妈妈也没有。” 柳笙歌觉得有点好笑——当然没有哪个妈会这样亲女儿,被和妈妈联系上的她是不是有点失败啊? “我亲了你半天,你就这点感想啊?” 沈鹤衔抿着唇,迟疑片刻后问道:“学姐以后……还会亲我吗?” 柳笙歌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真的那么喜欢?” “嗯,”沈鹤衔似乎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相当亲密,通常情况下不会轻易发生的事,“学姐说是给我的奖励,是因为我期末考的成绩吗?如果我、我还想要……怎么做才能再得到奖励呢?” 自小参加比赛,可以说是靠着一次次的胜利改变了自身与家庭命运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奖励需要付出努力与成绩才能换取。 这下轮到柳笙歌惊讶了。 一方面是没想到沈鹤衔会对自己随便一说的借口那么上心,另一方面是更没想到对方还能举一反三,开始想着下一次奖励了。 她突然意识到,沈鹤衔单纯归单纯,但绝不愚钝,或者不如说,正因为单纯沈鹤衔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那不是太巧了吗?这正好也是她想要的。 “嗯……”柳笙歌佯装出思考的模样,直把沈鹤衔钓得忐忑不已,坐立不安后才缓缓开口,“暂时倒想不到具体要你做什么,不过,我喜欢给乖孩子奖励。” “我很乖的!” 沈鹤衔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妈妈、奶奶、教练甚至是宋盈纤,只要是她认定的人的话,她都很少会去忤逆。 当然,在这些人面前她绝对不会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很乖,即便是此刻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之后,她也发自内心地羞惭了一番。 但此刻的她就像是第一次被陈培选中,第一次和队友一起训练,第一次站在比赛场地上时一样,那么渴望表现自己,那么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同。 她希望有资格当学姐的朋友,希望这份友谊与亲密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希望即使学姐更了解她后也不会对她失望。 “小鹤,”柳笙歌忍不住笑了,“你真的太可爱了。” 她说着忍不住抱住了沈鹤衔,像是抱着最心爱的玩具,最疼爱的宠物。 这就是柳笙歌想要的,可爱的、单纯的、真挚的、忠诚的、温顺的大狗狗。 * “妈妈!” 个子高挑,相貌秀丽的少女甫一见到母亲就扔下了手中的行李,不顾拥挤的人潮向着陈培飞奔而来。 她身后跟着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一边追一边捡她扔下的行李,口中还担忧地叫道:“盈盈你慢点,小心点!哎呀,这么大的人了。” 他捡起这个丢了那个,又怕女儿毛躁受伤,一时好不狼狈。 “叔叔,我来吧。” 沈鹤衔没有打扰陈培母女团聚,逆着人群来到宋健身边,主动拎过了宋盈纤的行李。 “鹤衔啊,还好有你。”宋健扶了扶歪到一边的眼镜,看着不远处抱在一起的妻子和女儿,无奈中带着满足,“盈盈明明和你同岁,结果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只惦记着她妈。” 沈鹤衔笑了笑:“盈盈很久没见陈妈妈了,肯定很想她。” 陈培为了陪她过年也不回家,宋盈纤作为高三学生其实也没有几天假期,临到年关了才到h市。 宋健看了眼沈鹤衔,关心道:“你最近训练辛不辛苦啊?我听你陈妈妈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 因为女儿以前也练跳高,他非常明白运动员的辛苦。 沈鹤衔拉着宋盈纤的大包小包,一边和宋健聊天,一边慢慢向两人走去。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叔叔关心。” 比起和陈培的关系,沈鹤衔和宋健要疏远许多,倒不是她不喜欢这位叔叔,只是考虑到宋盈纤的心情,所以不让自己过分亲近。 “那就好,”宋健见她神色如常也就不再多说,冲着还挂在陈培身上的女儿道,“盈盈快来搭把手,怎么能把东西都扔给鹤衔呢。” 宋盈纤不情不愿地从母亲身上下来,扭头瞥了沈鹤衔一眼,兴奋开心的神情瞬间冷却。 她留着及肩的长发,相貌与母亲陈培有几分相似,不过面相更柔和,皮肤也更白皙。加上正是青春蓬勃的少女时期,看起来既靓丽又娇气。 “没事的叔叔,盈盈刚坐了车肯定很累,我来拿就好了。” 宋盈纤只瞟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轻快的声音变得又硬又倔。 “你听到了,是她自己要帮我拿的。” “你这孩子……” 宋健念叨了两句,却又拿这个女儿毫无办法。 陈培没有说什么,只对着沈鹤衔伸手:“你帮盈盈拎包吧,箱子我拉着就行。” “哦,好。” 沈鹤衔这次没有拒绝,乖乖地把行李箱的把手递给了陈培。 宋盈纤扭过头轻哼了一声,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她。 四人打车回陈培的公寓,沈鹤衔坐在副驾驶上,将团聚的喜悦留给了后面的一家三口。 过往的这种时刻,她多少都会感觉到有些失落,但此刻这种失落感减轻了很多。 她看着手机,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认认真真地回复起了消息。 听到特别消息提示音,柳笙歌和正在聊天的同学说了声抱歉,放下筷子用指尖点亮了屏幕。 小狗狗例行报备自己今天的行程,虽然早就知道对方今天要去接宋盈纤,但在看到那个名字时,柳笙歌还是感到了些微不适。 上次的那个电话让她印象深刻,她不觉得陈教练的这个女儿对沈鹤衔只是单纯的讨厌——这是她作为女人的直觉。 可惜的是她今天有约了。 柳笙歌想了想,给沈鹤衔发了条消息。 【小鹤,我今天同学聚会喝了点酒,你晚点能不能来接我?】 今天周日,沈鹤衔只有上午有训练,所以能和陈培一起来接宋盈纤。她顺着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只犹豫了片刻便给柳笙歌发去了肯定的答复。 两人约定好时间和地点,沈鹤衔想到今天能见到柳笙歌,一时竟有些迫不及待。 “陈妈妈,我下午能出去一下吗?” “嗯?你有什么事吗?” “笙歌学姐同学会喝了点酒,我想去接她。” “哦……”陈培点点头,“那你去吧,晚上别太晚回来。” 沈鹤衔在省队的训练基地有自己的宿舍,不过临近过年队里管得不那么严,陈培又是她的直属教练,这段时间她就住在了陈培那儿。 沈鹤衔正想答应,宋盈纤冷不丁道:“你学姐同学会上喝醉了干吗要你去接?你又不是她男朋友。” 沈鹤衔完全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愣了片刻后实事求是地答道:“学姐好像没有男朋友。” 宋盈纤噎了一下,气得柳眉倒竖。 “她没有男朋友所以你就要去接她吗?她去的是同学会,难道还没有个朋友能送她回家?” 沈鹤衔知道自己又惹宋盈纤生气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只弱弱解释:“学姐想提早走,又不想破坏同学们的兴致,所以才……” “所以就来浪费你的时间吗?她知不知道你没什么假期,还这么差遣你?” 11、第十一章 沈鹤衔第一次因为宋盈纤的口不择言有些气恼,语气认真又严肃地纠正她。 “盈盈,学姐没有浪费我的时间,也没有差遣我。她帮了我很多,我只是接她回家而已。” “你——” 宋盈纤第一次被沈鹤衔如此反驳,又惊又怒。 “好了盈盈,”陈培眼见着女儿越来越过分,出声打断她,“我知道你很久没见鹤衔想和她多玩一会儿,但也不能这样说她的朋友。” “什——我才没有!” 陈培不理她:“鹤衔的这个学姐人挺不错的,你要真这么担心,不如陪她一起去好了。” 宋盈纤已经气红了一张脸:“我才不要!我干吗陪她去接她学姐?” “你之前不是说想买新衣服吗?正好,等鹤衔送她学姐回家之后你们可以一起去买。”陈培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你们小年轻的审美我也不懂,你正好帮鹤衔挑几身衣服……” “我帮她挑?” “你比鹤衔会打扮点,难道还让她帮你挑吗?对了,”陈培说着摸出皮夹给女儿数钱,“别都买运动服了,她运动服太多。” 宋盈纤眉尾直跳:“妈妈,现在谁还用现金啊!我手机里有钱。” 陈培动作顿了下,把皮夹塞回了包里。 “那待会儿让你爸再转你点钱。” 两人说着说着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沈鹤衔在旁边一句话没说上,又是着急又是为难。 宋健听见了母女俩那不靠谱的对话,也看到了沈鹤衔的神态,连忙对着陈培道:“行了行了,我看也别转什么钱了,让鹤衔去接她学姐,我们带盈盈去买衣服。这大过年的也给咱自己整一身,来趟h市不容易。” “那鹤衔的衣服怎么办?” 陈培还惦记着徒弟,宋盈纤气鼓鼓地瞟了沈鹤衔一眼。 “她有那么好的学姐,你担心她干吗?” 陈培点点头:“也是,我看你那学姐挺会打扮的,你让她帮你挑几身衣服好了。你也大学了,该拾掇拾掇自己了。” 看到沈鹤衔无法融入校园生活,无法与队友和睦相处而变得愈发自卑内向,甚至前段时间还影响到了比赛后,她就像那种孩子大学前不许她早恋,大学毕业后巴不得她立即结婚的家长似的,急迫地希望小徒弟由外而内地开始改变。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她挺支持沈鹤衔和柳笙歌多多来往的。 “妈妈!” 宋盈纤一副快被母亲气晕的表情,陈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怎么了?” 宋盈纤说不出话来,只瞪着沈鹤衔。 “那个……”在几人没注意时,出租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到了路边,司机有些尴尬地开口,“你们的目的地到了。” “啊,对不起。” 沈鹤衔一边道歉一边付钱,宋盈纤挤着父亲下了车,似乎一秒也不想多待。 “笙歌,你没事吧?” ktv包厢中乐声嘈杂,握着话筒的两个男生正唱得撕心裂肺。柳笙歌坐在沙发正中央,周围男男女女围了一圈。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你们不要担心我,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的。”她面色绯红,眼波流转,“你们去唱歌吧,我朋友待会儿应该就到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都怪班长,劝什么酒啊。”离柳笙歌最近的女生埋怨着蹲在他们面前的高个男生,“笙歌一看就不会喝酒,万一醉了怎么办?” 被称作班长的男生手里端着一杯水,殷勤又歉疚:“对不起啊笙歌,我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喝酒,先喝点水缓一缓吧。你朋友什么时候过来啊?你要是撑不住,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吧。” 旁边立即有人开始起哄。 “好啊班长,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太狡猾了吧!” “你是班长你怎么能走呢?还是我来送吧,我开了车过来的。” 柳笙歌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中心人物,不仅与男生相处融洽,和女生的关系也十分和谐。 高中毕业后大部分同学都没有断了联系,而升入大学后,曾经一些不可言说的感情也在同学聚会中开始变得明目张胆。 听着一帮男生不着调的话,几个女生立即表示出了反感。 “送什么送?要送也是我们女生送,谁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快省省吧。” “就是,而且人家笙歌说了朋友会来接,那肯定是男朋友,你们都没机会了。”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八卦起来。 “笙歌你交男朋友了?” “不会吧,是谁啊!” 有八卦的,有紧张的,有试探的。 一开始那个随口一说的女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看向了柳笙歌。 “笙歌,你……你交男朋友了吗?” 柳笙歌轻笑了一声:“我哪有时间交男朋友?学习,学生会还有社团的事就够我忙活的了……来接我的是我的学妹。” “什么嘛……” “你果然还是一心学习啊。” “不是吧,真的没碰到心动的人?” “哎呀,要找出一个配得上笙歌的男生也挺困难的,她要真随便找了个水准不怎么样的男生我才幻灭呢。” “但z大学生的水准怎么也说不上不怎么样吧?” “学习好又不代表长得帅!” 女孩子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一堆男生听不下去了。 “什么啊,笙歌才没那么肤浅呢,她以前和我说过最重要的是内在!” “是啊,长得帅有什么用?温柔体贴更重要。” 有女生反驳:“你是说自己温柔体贴吗?还有看脸怎么就肤浅了?平时也没看你们少馋美女。” “就是,笙歌自己长得好看,找长得帅怎么了?人家有资本好伐。” 双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互怼着,最后有人把问题又引回了柳笙歌身上。 “什么内在外在的,重要的是自己喜欢,对吧笙歌?” 柳笙歌“嗯”了一声:“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感觉吧,感觉对了就行。” “哈哈你们没机会了,认识那么久了还能有什么感觉啊。” “话倒不能这么说,毕竟人是在成长变化的,”柳笙歌扫了一圈,双眼因醉酒而显出些微的朦胧,“或许时间的沉淀,经历的改变或者一些久别重逢都能带来不一样的感觉,不是吗?” 她说完这句周围似安静了几秒,只剩下歌曲的bgm还在回荡。 不过她很快就转向了身边的女孩,笑容真挚:“就像子涵,半年不见感觉和上次聚会的时候很不一样。不止越来越漂亮了,还成熟了好多,今天真是谢谢你照顾我。” 12、第十二章 “咳咳,”于子涵有点不好意思,“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我应该做的。” 关于柳笙歌那臆想中的男友风波暂且消停,她又劝周围的人去唱歌,人群稍微散开了一些,有去点歌的,有去打牌玩骰子的,还有人去组大富翁局。 但也留下了不少人,于子涵和另外两个女生还陪着柳笙歌说话,班长和几个男生也没离得太远,时不时就要来问一下柳笙歌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柳笙歌很快接到了沈鹤衔已经到达ktv门口的电话。 “我送你出去吧?”于子涵一方面不放心柳笙歌,一方面也有点好奇她的那个朋友,“或者让她进来接你?刚才你路都走不稳,真是吓死人了。” 要知道柳笙歌虽然和每个人的关系都看着不错,但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种莫名的距离感。她在醉酒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人,怎么都值得见一见。 “你学妹来了吗?”一旁的几个男生看到这边有动静立即围了过来,“让她进来接你吧?万一还需要帮忙,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多少抱着点看看来人究竟是不是女生的心态,理由倒是很正当。柳笙歌没说什么,只给沈鹤衔报了房间号,让她来包厢接自己。 “学姐!” 沈鹤衔到得比所有人预料得都快,连柳笙歌也怀疑她是不是跑过来的。而她一进来也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人甚至下意识脱口而出“好高”。 “小鹤。” 柳笙歌起身招呼她,身形还有些摇晃。 “学姐,”沈鹤衔看到柳笙歌脸上不禁一喜,急忙几步来到她身边,“你还好吗?” 因为穿得比较中性,个子又高,不少人第一眼把她误认成了男性。不过说了几句话大家就发现了,人家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 “我没事,就是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 她说得客气,沈鹤衔扶着她满脸担忧。 “学姐干吗这么说?这才不是麻烦我。” “笙歌,这就是你学妹啊?” 沈鹤衔光身高就已十分出挑,打扮虽然朴素,但相貌端正清秀,放在人群里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不知是因为身高还是别的什么理由,男生们一时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女生们倒是纷纷好奇八卦起来。 “她好高啊。” 柳笙歌已经顺势挨到沈鹤衔身上,笑着为她们做介绍:“小鹤是跳高运动员,得了很多冠军的。” “哇好厉害!” “不愧是你,认识的学妹都这么强。” “小妹妹,你多高啊?” 沈鹤衔先前一心担忧着柳笙歌,把社恐都忘了,直到这时才想起要害羞和无措。 “现在是一米八六。”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真高!” “你是不是还在长身体啊?” 沈鹤衔求救般看向柳笙歌,柳笙歌却只是微微一笑:“别紧张,她们都是我的同学,你叫姐姐就好。” 沈鹤衔就又乖巧地喊了句“姐姐们好”。 “好乖的学妹。” “哎呀真可爱。”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吓到她,她很害羞的。”柳笙歌靠着沈鹤衔,带着一丝歉意,“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等等,你的外套和包。” 于子涵从沙发上拿起柳笙歌的外套和包,递到一半却被沈鹤衔非常自然地接了过去。 “谢谢姐姐。” 沈鹤衔冲她感激地笑了一下,然后就为柳笙歌穿起了外套。 “看来笙歌是真的喝醉了,竟然会忘东西。” “还想着你要是没事了再多留一会儿呢,这么早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众人纷纷表示遗憾。 “假期还长着呢,我们下次再聚。”柳笙歌穿好了外套,人还靠着沈鹤衔,对着几个女生低声俏皮道,“今天我是真的有点撑不住了,下次我们组个女生局,不带他们男生玩。” “好啊好啊。” “到时候把你学妹也带上,让她给我们签个名呗。” 柳笙歌只是笑,挨着沈鹤衔对众人挥手告别。 出了略显嘈杂的包厢,沈鹤衔立时感觉到柳笙歌的身体似乎沉了一些。她连忙用了另一只手,把对方搂得更紧了一些。 “学姐,你还好吗?” “嗯……”柳笙歌的声音一下含糊了许多,原本保持得相当从容的表情也萎靡了一些,“我有点晕,之前吐过一次,胃还有点不舒服。” 沈鹤衔快心疼死了:“学姐,我背你吧。” “嗯~不要。” “为什么?我背得动你的。” 柳笙歌抬头看向她,眼角红得像桃花:“比起背,我更喜欢被你抱着。” 沈鹤衔被她看得心口发热:“那我抱着你。” ktv位于商场四楼,沈鹤衔是坐了自动扶梯上来的,想也没想就带着柳笙歌原路离开。 两人不止在校园里引人瞩目,优越的外貌条件也引得一些路人频频扭头。幸好沈鹤衔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柳笙歌的身上,根本没有余力去不自在。 就在两人下到一楼,准备从出口离开时,突有三人从她们身旁的一家运动品牌店出来,五人撞了个正着。 “陈妈妈!宋叔叔,”沈鹤衔有丝惊讶,“……盈盈,你们要买运动服吗?” 她惊讶的当然不是遇到三人,因为他们就是一同过来的。只是宋健很少穿运动服,宋盈纤自从运动员退役也不再买运动装,而陈培前脚才嘱咐了她别多买了,沈鹤衔还以为他们一家三口怎么也会逛点别的什么店。 “嗨,还不是你陈妈妈,”宋健语气有些无奈,“说要帮你看看鞋子。” 陈培有些尴尬,辩解道:“鞋子和衣服又不一样,她鞋子坏得快。” 宋盈纤绷着一张脸,目光死死地锁在柳笙歌的身上。 “小鹤,这位就是陈教练吧?” 柳笙歌在几人相遇时就调整了姿势,神情看着都清醒了不少。 “嗯嗯,这位是我的教练,这位是宋叔叔,还有这位……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盈盈,宋盈纤。” 柳笙歌笑容甜美,仪态大方,礼貌地向几人问好。 陈培冲她点了点头:“谢谢你之前帮鹤衔补习,她期末考得很好。” “帮助学妹是我应该做的。” 宋健本职教师,对好学生有着天然好感,忍不住称赞道:“不愧是z大的学生,真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宋盈纤显然还记着她改了自己密码的事,脸色奇差,在父母面前却没法发作,只能干巴巴地嘟囔了一句:“z大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能考上。” 13、第十三章 就在宋盈纤充满敌意地打量柳笙歌时,柳笙歌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少女相貌明艳,眉宇间却很有几分冷傲,作为陈培的女儿,曾经的跳高运动员,宋盈纤有着高挑纤细的身材。虽然没有沈鹤衔一八六那么夸张,但柳笙歌能确定对方一定超过了一七二,因为这是她今天穿鞋的身高。 虽然柳笙歌不认为女生个子高算什么优势,但她讨厌被人俯视的感觉,尤其对方还带着明显的敌意。 她心里那样想着,脸上却显现出和煦温柔的笑容:“这样说来,盈盈要成为我和鹤衔的学妹咯?” 宋盈纤震惊于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开口就称呼自己小名,一双杏眼瞪得浑圆:“谁要成为你的学妹啊!” 陈培惊讶地看向女儿:“你不要考z大了吗?之前不是还说——” “妈妈!”宋盈纤懊恼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她说完扭头就走,宋健连忙对着柳笙歌道:“不好意思,高三学习压力太大,她心情不太好,你不要介意。” “没事的叔叔,我也经历过,你还是快去看看盈盈妹妹吧。” 柳笙歌落落大方地表示谅解,宋健连忙追着女儿去了,陈培摇了摇头:“这孩子,我真是越来越不懂她了。” 沈鹤衔的情绪有些低落:“陈妈妈,那我先送学姐回家了。” “嗯,我们打算晚上就在外面吃了,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这……” 沈鹤衔一方面想将时间更多地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另一方面也想多陪柳笙歌一会儿,所以不想那么早回来。但她又不知道柳笙歌家是什么情况,怕打扰到对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教练,我妈妈晚上想留小鹤吃饭,还说一定要感谢她呢。” 陈培看着柳笙歌那张美丽的脸庞和诚恳的表情,不疑有他:“这样啊,那你别太晚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在沈鹤衔问她能不能带柳笙歌回宿舍补习后,陈培反省了许多。在交到如此优秀的朋友后,她觉得是时候让沈鹤衔成长了。 “我知道的。” 三人分别,沈鹤衔揽着柳笙歌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直到出了商场大门,还是柳笙歌先开了口。 “小鹤,我没有在意盈盈的话,你不用因此自责。” 沈鹤衔本来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没想到还被柳笙歌抢先安慰了,一时更觉得羞愧。 “学姐……” 户外的风有些冷,柳笙歌又往她的怀里钻了钻。 “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给我挡挡风,外面好冷啊。” “啊……” 沈鹤衔感觉到怀中身体的瘦弱,想都没想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将柳笙歌包进怀中。 “这样会好一点吗?” 因为个子高,身材又很纤细,所以沈鹤衔的羽绒服显得十分宽大。 柳笙歌几乎完全被笼罩在她怀中,本因为饮酒后而开始发凉的身体也被一团暖意包裹。她闻到了熟悉的香气,是自己在对方身上留下的印记。 “嗯……” 她伏在沈鹤衔胸前,近似贪婪地呼吸着,仿佛真有了几分醉意。太乖了——她好喜欢这种被全心全意信赖呵护的感觉。 “学姐,”沈鹤衔一手揽着她,一手拿着手机打车,这还是柳笙歌教她的,“你家在哪儿?我现在叫车。” “回我学校那边的公寓就好了。” “咦,你不回家吗?” “回家反正也是一个人,房子大更冷清。” 沈鹤衔明白了一些什么,将柳笙歌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下午会陪着学姐的。” “对不起骗了你陈妈妈,晚上你要没有饭吃了。” 柳笙歌似开玩笑般说道,沈鹤衔却觉得心口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般,有点疼又有点难过。 “没关系,我会做饭,学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她打好车就把手机塞回了兜里,两只手一起抱住了柳笙歌。 “你会做饭?” 柳笙歌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因为有羽绒服的束缚,两张脸一时离得极近。 “对啊,我很小就帮我奶奶一起做饭了,老家的灶台还要生火呢。”她说着离柳笙歌非常遥远的生活,脸上带着怀念的笑容,“一般的家常菜我都会做,学姐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柳笙歌眨了眨眼,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别的什么理由,眼底似带着几分泪意。 “牛蛙会做吗?” “学姐真的很爱吃牛蛙啊。” 沈鹤衔忍不住感叹。 柳笙歌环住她精瘦的腰肢,笑容有些迷蒙:“是不是觉得不太符合我的形象?” “不会啊,喜欢吃什么东西和形象没有关系,牛蛙确实很好吃。我会做的,学姐你想吃干锅蛙还是跳水蛙?啊,做成牛蛙煲也很不错。不过牛蛙要做得熟一些,否则——” 她唠唠叨叨地说着自己的烹饪经,柳笙歌却突然从背后攀住了她的肩膀。 “小鹤……” “嗯?” “头低下来一些。” 沈鹤衔乖乖低下头来,柳笙歌扬起下颌,红唇轻动。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沈鹤衔的唇瓣时,一道因惊疑恼怒而略显尖利的少女音打断了两人的互动。 “你们在干什么!” 沈鹤衔迷迷糊糊地从羽绒服领口里抬起头看向声源处,只见宋盈纤不知什么时候追了出来,这时正气势汹汹地冲向两人。 “盈盈?你怎么在这里?” “这不是重点!”宋盈纤一到两人身边就想伸手拉沈鹤衔的衣服,“你和你学姐在干吗?” 沈鹤衔只觉得莫名其妙,一边挡住她伸来的手,一边护住柳笙歌:“我们在等车,你干吗呀?” “我干吗?”宋盈纤看着她那张无辜的脸,都快气笑了,“你不觉得你和你学姐这样子不好吗?” “为什么不好?外面那么冷,学姐穿太少了,我帮她挡挡风。” “你们这样子挡风?” “不然怎么挡?”沈鹤衔问得好认真,好理直气壮,“盈盈,你怎么出来了?不逛街了吗?陈妈妈和叔叔呢?” 宋盈纤才不会给她引开话题,激动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刚才是不是要、要……” 只是她话到了嘴边,一张脸又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口。 柳笙歌这时已经转了个身,从沈鹤衔的外套里冒出了头,一张不知是被酒还是被热气熏得绯红的脸媚态十足,笑眯眯问道:“要什么?” “你——你这个狐狸精!” “噗——” 柳笙歌第一次笑得那么没品,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虽然个子比自己高,但行为举止都幼稚到不能再幼稚的女孩子,她只觉得太好笑了。 啊,忘了说,她也很喜欢看被抢了玩具的熊孩子破防痛哭的样子。 14、第十四章 “盈盈,够了!”沈鹤衔终于忍无可忍,“学姐是我朋友,请你不要对她那么无礼。” 她说得克制,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宋盈纤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一时愣在了当场。 柳笙歌嘴角挂着笑:“没事啦小鹤,我就当她是在赞美我了。” 沈鹤衔可不认为狐狸精是什么好词,只是看到宋盈纤呆愣的模样,也有些后悔说了重话。她本性温厚,又一直觉得亏欠了宋盈纤,所以自小到大都让着她,对她的话可谓百依百顺。 沈鹤衔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外面挺冷的,你要没什么事就快进去吧。” 直到此刻,宋盈纤才有点回过神,眼眶渐渐透出红来。 “沈鹤衔……” 她话说了一半,却因为哽咽卡在了喉咙里。沈鹤衔直觉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但刚叫的车已经到了路口。 “学姐,车到了。” 她个子高,视力又好,远远就看到了来车,柳笙歌探着头张望,完全没有要从她衣服里出来的意思。 “在哪儿呢?” 宋盈纤突然朝沈鹤衔的脸面甩了个袋子,然后转身就走。得亏沈鹤衔是运动员,反应比普通人快一些,伸手挡了下来。 “盈盈!” 她有些气恼——以前也不是没被对方甩过东西,但这一次柳笙歌就在她怀里,她怕东西砸到学姐。不过摸到手里后她发现东西很软,这股气恼便也消了一些,只当对方又在闹小孩子脾气。 “你不追上去吗?” 柳笙歌看着宋盈纤走远,幽幽问道。 “没事,等我回去再把东西还给她吧,车已经来了。” 沈鹤衔与宋盈纤相处了那么多年,也算摸索出了规律,第一条就是千万别在对方气头上去触霉头。 还给她? 柳笙歌有点想笑,嘴上却问道:“袋子里的是什么?” 沈鹤衔一只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护着柳笙歌坐进车里,只草草往袋子里扫了一眼。 “好像是围巾,幸好不是硬东西,否则砸到学姐就不好了。” 柳笙歌柔弱无骨般靠着沈鹤衔,笑眯眯问道:“你说,这围巾会不会是盈盈送你的?” 沈鹤衔下意识想否认,却在想起宋盈纤曾也用差不多的方式把“礼物”扔到过自己身上后不确定起来。 “如果是这样……”她想到这种可能只觉得万分愧疚,先前的那点气恼彻底烟消云散了,“那我回去要好好和她道歉才行。” “小鹤,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嗯?” “我是指,你要就什么事向她道歉呢?” “什么事……”沈鹤衔有点被问倒了,因为过去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到最后总是她向宋盈纤道歉的,“为我对她态度不好的事道歉?” “在我看来那绝对称不上态度不好,你只是在认真指正她的错误而已。即便这围巾是她送你的礼物,但她冒犯我以及朝你脸上扔东西都是事实,为什么你要向她道歉呢?” “这……” 沈鹤衔并不是那种非要和别人分个对错的性子,尤其是对她认定的自己人。如果自己道歉、退步甚至受点委屈就能让事情缓和平息,她是很愿意这样做的。 “小鹤,盈盈平时对别人也是这样的态度吗?她的人缘好吗?” 沈鹤衔想了想:“盈盈性子有点傲,不过很少对人态度那么差……她周围的朋友都挺捧着她的,以前虽然也有和人闹掰过,但人缘算不上差吧。” 柳笙歌轻笑了一声:“捧着你的可不一定是真朋友,你明白这个道理吧?” “嗯……” “她不让你靠近她的朋友,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怎么带朋友来家里玩吧?” “好像……从来没有过。” 柳笙歌幽幽叹了口气:“小鹤,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那样让着她其实是害了她。” “我看陈教练和女儿不怎么沟通,宋叔叔又很宠爱她。盈盈外表漂亮,成绩优异又擅长体育,不止她朋友捧着她,你也事事让着她,你难道不觉得她现在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小朋友吗?” 沈鹤衔张了张嘴,却没能反驳。其实她是明白的,柳笙歌说得非常有道理。 “她很快就要高中毕业了,而大学就像是个小社会,她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吃大亏的。” “学姐,我该怎么办?” 沈鹤衔有些迷茫,只能求助于最信任的人——能够一眼看穿问题的学姐一定也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对她百依百顺了,得让她习惯你不是她的附属品,得让她明白你有自己的想法,得让她学会长大。你要开始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柳笙歌伸手抚摸着沈鹤衔后颈的发尾,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师长,“就像今天一样。你为我发声真的让我非常开心,但我更希望你也能为自己发声,不要委屈自己。” “学姐……” 沈鹤衔鼻子有些发酸。 虽然这么多年让宋盈纤让成了习惯,但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委屈,有时候也会偷偷哭。她有时候真的好羡慕盈盈,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柳笙歌默默勾着她的脖子,让她弯腰靠到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头,像在安抚一条受了伤的大狗狗。 “你如果受委屈了学姐会很心疼的,所以为了不让我心疼,你一定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事事顺着她了,好不好?” 沈鹤衔重重点头,只觉得柳笙歌的怀抱无比温暖。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她,第一次有人心疼她的委屈,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为她着想。 沈鹤衔有点想哭,却又觉得好开心。她想以后自己一定要对学姐很好很好,一定也不让她受委屈。 “学姐,我都听你的。” “乖。” 柳笙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沈鹤衔乌黑的发丝,眯起的双眼中有微光浮动。 她才不在乎宋盈纤是不是小孩子气,又会不会在大学吃亏呢,她就是单纯不喜欢自家的狗狗对别人摇尾巴。乖巧的狗狗当然很可爱,但对每个人都很乖巧,她这个当主人的还有什么特别呢? 最可爱的当然是对主人绝对忠诚温顺,对外人保留利爪獠牙的狗狗。 至于心疼——这不是当然的吗?有哪个主人喜欢自家狗狗被别人欺负? 啊啊,光是想想宋盈纤打压了沈鹤衔那么多年,她就气得牙痒痒。最可笑的是,那个幼稚的小女孩还以为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拴住小鹤。 不行的,不行的啊,小鹤那么敏感单纯,这样只会让她害怕而已。只有灌溉给她更多甜蜜和温柔,她才会变成健康又有活力的大狗狗。 15、第十五章 “学姐,先喝点水吧。” 沈鹤衔扶起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柳笙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水。第二次来柳笙歌公寓,她已颇为轻车熟路。 “嗯……” 柳笙歌靠着沈鹤衔,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温水——事实上,她是真的不怎么会喝酒。虽然醉的部分几乎都是演的,但她讨厌酒的气味,生理上也无法接受酒精,只喝几口就会想吐。 为了让沈鹤衔来接自己,柳笙歌这次也算牺牲巨大。 “舒服点了吗?”沈鹤衔放了杯子去摸柳笙歌的脸,“好像还有点烫,你要不要去床上睡会儿?” 柳笙歌皮肤本来就白,喝酒又上头,一张脸到现在也没褪红。 “那你呢?” “我去买些菜,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附近有家大超市。” 柳笙歌睁开眼看向她:“你真要做饭啊?这里连调料都没有。” 她平日不开火,家里除了个小煮锅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厨具,连刀都只有一把切水果用的。 “没关系,我待会儿去厨房看看,缺什么超市应该都有的卖。” 沈鹤衔虽然一直专注训练,不怎么接触外界,但小时候跟着年纪大的奶奶生活,论独立自主和生活技能比起这个年纪的其他人强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嗯……不用我陪你去吗?” 柳笙歌是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有人愿意为她做这做那忙前忙后,她最乐得清闲。 她平日里费心养鱼,得到的最大便利之一就是很多事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有人会主动帮忙。 只不过以前她一直和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至今还没有人为她做过饭。 “不用的,我已经认识路了,学姐你好好休息。” 勤勤恳恳的小学妹一看就是任劳任怨的性子,某些方面虽然有点单纯和迟钝,但在照顾人方面确如她所预想的那般体贴周到。 柳笙歌非常满意。 “那晚点去行不行?”柳笙歌顺势一倒,蜷曲着身体侧躺到沙发上,枕着沈鹤衔的大腿道,“我头还有些疼,你能帮我揉一下吗?” 这当然没什么不好的,沈鹤衔开心于终于能为学姐做些什么,十指穿插进柔顺的发丝抵触到温软的皮肤。 “是哪里疼?这里吗?” 运动员的十指修长有力,只是几个揉捏就让柳笙歌舒服得头皮发麻,连背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轻轻“嗯”了一声,双脚有些难耐地蹭了蹭:“拇指往后颈那移一点儿。” “这里?” “嗯——” 沈鹤衔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一般,不但能照顾到所有难受的地方,被碰触的皮肤还会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柳笙歌只觉得这比去美容店做头部按摩还要舒适。 “学姐,你觉得怎么样?” “嗯,很舒服。感觉你手法很专业,好像有练过一样。” 沈鹤衔开心起来:“我们训练完有时候会和队友互相推拿,不过我没怎么按过头,学姐觉得舒服就好。” 柳笙歌听罢突然转了个身平躺在沙发上,沈鹤衔因手下脑袋位置的变化疑惑地低下头,却突然被伸来的手挡住了视线。 “学姐?” “刷过牙了吗?” 沈鹤衔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早上刷过。” 柳笙歌叹了口气:“以后随身带牙刷,每次吃完饭有条件都最好刷一下。保护口腔清洁十分重要,现在牙医可贵了。” “哦……” 沈鹤衔急速开动着脑筋,希望能理解学姐为什么会提这么突兀的话题,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想到最后都有些忐忑不安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学姐,是、是我有口臭吗?” 柳笙歌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可是个隐藏的洁癖加气味控,沈鹤衔身上但凡有一点儿不好闻的,她早就敬而远之了,哪里会费那么大的心力去勾搭对方? “学姐……” 沈鹤衔此时虽然不像之前以为被对方嫌弃时反应那么激烈,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了失落和羞耻。 因为小时候被宋盈纤嫌弃过,她一直都很注意卫生,却没想到原来别人都会随身带牙刷的。仔细想来,学姐确实每次吃完饭都会去一趟洗手间。 “闭上眼睛,把头低下来。” 柳笙歌没有解释,只是勾着沈鹤衔的脖子让她低下头。 小学妹毫不质疑她的话,乖乖俯下身,柳笙歌抬起下颌碰了碰她的嘴唇。 “学姐——” 沈鹤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想睁开双眼,却又被柳笙歌捂住了。 “现在不要看我。” “为什么?” “因为这个角度不好看。” “怎么会,学姐什么角度都好看。” 柳笙歌不是没自信,只是不想露出破绽。关系越是亲密越是容易暴露缺点,而缺点往往会让他人幻灭。她希望展现给沈鹤衔的都是自己想要展示的东西,至少在这个阶段,她要保持住自己“完美”的形象。 “小嘴真甜。” 沈鹤衔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我是说真的。” 柳笙歌又亲了亲她的脸:“这是给你的奖励。” 沈鹤衔晕晕乎乎地问:“什么的奖励?” “接我回家,帮我按摩,给我做饭的奖励。”柳笙歌亲了亲她的鼻尖,有些遗憾又有些促狭地道,“你要是刷了牙,学姐会给你更好一点儿的奖励。” 要吃的话,她当然要尝最好的味道,第一次果然不能那么潦草。 被捂了半张脸又满脸通红的沈鹤衔轻轻吸了口气,有些懊悔又有些期待地问道:“那、那我现在刷还来得及吗?” 柳笙歌吃吃笑起来:“来不及了。” 虽然很想现在就品尝一番,但大狗狗被逗得这么抓心挠肺、欲求不满的样子又让她实在难以割舍。 “呜……” 沈鹤衔的心情跌落谷底,柳笙歌甚至觉得能看到她两只下垂的耳朵。 “你帮盈盈也推拿过吗?” 沈鹤衔的思维着实是跟不上柳笙歌话题转换速度,加上心情低落,已几近放弃思考。 “嗯。” “小鹤,”柳笙歌贴到沈鹤衔耳边,语气突然变得十分认真,“你喜欢学姐的奖励对不对?” “嗯!” “那如果别人要给你这样的奖励呢?” “啊?” “如果那个别人是盈盈呢?” 沈鹤衔特别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盈盈才不会这样对她,盈盈肯定会揍她的! “你在想什么?” 柳笙歌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我、我在想盈盈……” “不准想。” “可是她不会——” “不管会不会都不准想,不论是盈盈还是别的什么人,”柳笙歌勾着她的肩背,一字一句地道,“这个奖励是最好关系的证明,你如果接受了别人,学姐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鹤衔心一慌,连忙保证道:“不会的,我不会的。我只喜欢学姐亲我,不会让别人亲我的。” 直到此刻,柳笙歌才终于彻底安心。 “乖~” 就算宋盈纤认识小鹤更久,待在小鹤身边的时间更多又怎么样呢?她会一点一点地去覆盖两人共同的回忆,一件事物一件事物地去代替。 只要守住两人的特别,不论是谁都无法取代她在小鹤心中的位置。 16、第十六章 柳笙歌醒来时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从厨房隐约传来的声音很快唤醒了她的记忆。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左右,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 “小鹤~” 她懒洋洋地叫了一声,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是很想动弹。 “学姐!”卧室的门很快打开了,沈鹤衔开了灯走到床边,轻声道,“感觉好点了吗?想吃饭了吗?” 柳笙歌到底还是没撑住睡了一觉,现在感觉好多了。 “嗯……”她拉着被子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有些迷离的桃花眼,“你做好了吗?” 因刚刚睡醒,她的嗓音还有些绵软低哑,沈鹤衔在床边的绒毯上跪下,乌黑的双眼专注地望着她。 “已经都弄完了,你想吃的话现在热起来就行。” 刚睡醒的柳笙歌气质比平日里更柔软一些,少了几分成熟,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这种不设防备的模样让沈鹤衔觉得自己和柳笙歌又亲近了几分,不禁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 “不好意思,全麻烦你做了。” “不麻烦,我做起来很快的,而且我也喜欢做饭。” 柳笙歌叹了口气:“真好啊,我完全不会做饭。” 与其说不会做饭,不如说她完全没想过要去做饭,也根本不想尝试。她讨厌处理食材,讨厌油烟,讨厌洗碗,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进厨房。 “那学姐以后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小鹤会做饭还真是意外之喜——啊,不过就算她原本不会,自己也可以让她去学嘛。 “嗯~”柳笙歌朝沈鹤衔伸出双手,“抱我起来。” 沈鹤衔二话不说搂住柳笙歌,将她从被窝里抱了起来。 “嘶——” 屋里虽然开了空调,但还是比被窝里冷一些,柳笙歌只穿了薄薄的睡衣,凉得不禁吸了口气。 “啊……我去拿外套。” 沈鹤衔反应过来想把她塞回被子里,柳笙歌却挂在她身上不肯下来,笑眯眯道:“你抱着我去拿,嗯……你能公主抱吗?” “你会着凉的。” 沈鹤衔嘴里这么说,手上却已经听话地执行起了学姐的指令,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那你就抱得紧一点儿,”柳笙歌已经完全体会到了这个小学妹的便利之处,“我要穿你的外套。” 她虽然不胖,但个子不算矮,好歹也是个成年女性的体重,可沈鹤衔能在完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抱着她直起腰,而且没有半点费力的样子。 柳笙歌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腰身,挂在沈鹤衔脖子上的手有点蠢蠢欲动。 “小鹤,你有腹肌吗?” “腹、腹肌?” 沈鹤衔像是听到了什么难懂的词一样,完全不明白柳笙歌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一茬。 老实说,每次和学姐对话她都有种自己很笨的感觉,因为她总是跟不上学姐的思路。 “对啊,跳高应该很需要腹肌吧?” 柳笙歌在看沈鹤衔的比赛视频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好这一口——啊,这么说似乎不太对,就算是现在,她对那些雄孔雀般展示自己大块肌肉的男性还是敬谢不敏。 但小鹤不一样,作为跳高运动员,她不仅需要力量,还要考虑身体的轻盈与身形线条的流畅,再加上身为女性又多了一分柔美,无论是笔直的双腿,修长的双臂还是精瘦的腰身,都直击她的好球带。 其实她早就想摸一摸了,这具饱经锻炼的身躯到底是什么手感。 “唔……学姐是指那种一块一块的腹肌吗?”沈鹤衔说得有些惆怅,“我的应该不算吧。” “才不是那种呢,哎呀算了,我自己摸。” 在柳笙歌看来,沈鹤衔已经完全是自己的狗狗了,摸个腹肌而已,又不会被天打雷劈。 “啊——” 沈鹤衔正走到客厅,没想到腰部突然遭袭,整个人震了一下,连忙停住了脚步。 “学、学姐……” 她怕痒,又不敢乱动,身体拧巴起来,不一会儿就有点瑟瑟发抖,声音都可怜地打着颤。 在睡前解决了后顾之忧的柳笙歌越来越肆无忌惮,隔着秋衣轻飘飘地摸沈鹤衔的腰。 “隔着衣服好像摸不太出来。” “等、等等学姐,”沈鹤衔想箍住她乱动的手臂,气息有些乱,“等一下——” 柳笙歌停下手促狭地看着她,逗道:“那么小气啊?” 沈鹤衔都快哭了:“我怕痒,你再摸下去我会把你摔了的。” “那我待会儿摸?” 沈鹤衔连忙点头:“嗯嗯,等学姐穿好衣服吃完饭。” 柳笙歌这才抽回手,满意道:“那就先放过你吧。” 沈鹤衔松了口气,连忙抱着柳笙歌去穿了衣服,又赶紧端了做好的干锅蛙出来。 看到色香俱全的晚餐,柳笙歌暂时把逗狗狗的事抛到了脑后。她中午本来就吃得不多,后面还吐了一回儿,这会儿是真饿了。 沈鹤衔用小煮锅把干锅蛙热上,又转进厨房端了一个清炒油麦菜和一碗番茄汤出来。 柳笙歌本来就懒,穿着沈鹤衔宽大的外套更加不方便行动,干脆就坐着连屁股都不挪动一下。沈鹤衔转进转出,帮她把碗筷调羹一套拿起,连饭也一块儿盛好了。 餐桌上的干锅蛙正煮得冒热气,沈鹤衔殷勤地夹了一块牛蛙放到柳笙歌碗里。 “学姐你尝尝。” 柳笙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学妹的服务,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牛蛙。 “唔——” “怎么样怎么样?” “好吃!” 柳笙歌是真的有点被惊艳到了,即使沈鹤衔说得头头是道,即使成品的卖相十分不错,她之前也只以为对方的手艺大概就是普通家常菜的水准,像牛蛙这种需要重口味调理的食材和店里比总归要差一些什么的。 但食物的味道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在她看来,沈鹤衔现在的手艺即便立马去开店也毫无问题。 “真的吗?太好啦!” 柳笙歌又尝了一下菜和汤,实在无法相信这是沈鹤衔做出来的。 “你的厨艺怎么那么好?” 沈鹤衔因为被夸而有些害羞,温厚笑道:“我爸妈以前是做厨师的。” “那现在呢?” “妈妈现在自己开饭店了,所以比较忙。” 沈鹤衔可以参加比赛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就好转了不少,有了启动资金后,她妈妈自己开了餐厅。 “可你小时候不是你奶奶带的吗?” “我奶奶也很会做饭的,她在食堂干过。” 柳笙歌看着沈鹤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家学渊源怎么没养出个小胖子,反而出了个瘦高瘦高的跳高冠军呢? 17、第十七章 柳笙歌第一次没有遵循只吃八分饱的习惯,竟然实打实地吃了将近一半的菜。 一方面是沈鹤衔的手艺着实不错,另一方面则大概是因为在家里,不用那么注意形象。 “好饱……” 她靠在椅背上,觉得有点撑。 “学姐先坐会儿,等好受点了再起来走一走。” 沈鹤衔给她倒了杯水,又收拾起餐具。 “那个……你放着我来收拾吧。” 柳笙歌说得有些言不由衷,毕竟她最讨厌的就是洗碗了。 “没关系,我顺手的事。” 柳笙歌虽然觉得那一点儿也不顺手,但还是连忙接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了。” 她说完立马觉得自己这假惺惺得有点过分,幸好沈鹤衔完全不在意,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了桌子。 柳笙歌看着她走进厨房,里面很快传来了洗碗的声音。 一切都非常完美。 她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这个小学妹对自己死心塌地了。 对柳笙歌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她有成就感,她已经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招手了。 “学姐。” 就在柳笙歌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时,沈鹤衔走出了厨房,手里还捧着一碗草莓。 “你洗完了?” 柳笙歌十分震惊,洗碗对沈鹤衔来说似乎真的只是一件顺手的事,只那么一会儿就都已经搞定了。 “对啊,”沈鹤衔将草莓放到柳笙歌面前,“学姐吃草莓。” “你买的?” “嗯嗯,超市刚好有卖。” 柳笙歌着实惊讶于沈鹤衔的开窍速度,明明刚开始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没想到现在都会主动讨好她了。 “你就不怕我不爱吃吗?” 沈鹤衔愣了一下,面色忐忑起来:“学姐不爱吃吗?可我记得你上次逛商场的时候吃过草莓奶昔,应该不讨厌草莓吧?” 何止不讨厌?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草莓了。 “我很爱吃,不过没想到那么小的事你都记得。” 沈鹤衔放心下来:“学姐的事我都记得。”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她的眼眶都有点酸酸的了。 柳笙歌一边拿起草莓一边问道:“今天总共花了多少钱?” “啊,不用了学姐——” “反正我知道你的账号,你不说我就给你转五百,应该够了吧?” “不用不用,不用那么多的。” “我看厨房的东西你都快添齐了,还有打车的钱,五百是不是还不够啊?” 沈鹤衔哪里是柳笙歌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 “没有,加起来就三百多点,没有那么多。” 柳笙歌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再为难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 “小鹤,不是学姐要和你算得那么清楚。”她语重心长地对沈鹤衔道,“我只是希望我们的朋友关系能更稳定更长久。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要一分一厘去计较,但如果我一直给你花钱,你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也会于心不安吧?” 沈鹤衔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所以啊,”柳笙歌把手中的草莓喂进沈鹤衔嘴中,“把这方面算清楚了,我们的感情才会长长久久,对不对?” 沈鹤衔“嗯”了一声,一边红着脸吃下草莓,一边也拿了一颗喂给柳笙歌:“学姐你也吃。” 柳笙歌切实地发生了沈鹤衔的变化,与两人刚相识那会儿的战战兢兢比起来,这个小学妹自在了很多,在两人的关系中更主动也更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她越来越觉得,沈鹤衔原本的性格或许并没有那么自卑和内向,造成之前那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宋盈纤。 “谢谢~” 她对着沈鹤衔笑了一下,而后轻轻咬住了草莓的尖尖。不像小学妹的一口吞,她就着对方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优雅又斯文。 沈鹤衔从来不知道一颗草莓能吃那么多口,还能吃得那么好看。就在她看得心口怦怦跳的时候,柳笙歌把最后一小块草莓卷进了口中。 舌尖擦过手指的触感让沈鹤衔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只觉得学姐的唇瓣比草莓更加诱人。 她想起学姐给过自己的奖励,也想起了下午买的那支牙刷。 “怎么了?”柳笙歌发现了她的坐立难安以及躲闪的眼神,明知故问,“还要我喂你吗?” 沈鹤衔连忙摇了摇头,拿了一颗草莓就往嘴里塞,手指碰到嘴唇时又想起了舌尖的触感,不禁猛地站起了身。 “嗯?” “我、我吃好了,剩下的都学姐吃吧。” 她说完就捂着滚烫的脸往盥洗室走,柳笙歌看着她的后背,调戏道:“你要去刷牙吗?可以用我的牙膏哦~” 沈鹤衔脸上火烧火燎地冲进盥洗室,企图用冷水洗脸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说实话,和学姐在一起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有些害怕。不是怕学姐,而是怕变得不像自己了的自己。 她更害怕的是学姐好像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么刚才她想的事学姐是不是也已经看透了呢? 沈鹤衔洗了脸刷了牙,对着镜子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敢往外走,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和柳笙歌撞了个正着。 柳笙歌穿着她不合身的外套,身形越现出几分娇小。 “学姐……” 沈鹤衔连忙想要避开,柳笙歌却拉住了她的手,笑眯眯问道:“刷完了?” “嗯……” 小学妹应的声音有些发虚。 “那去沙发上等我吧。” 沈鹤衔听出了一点儿弦外之音,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等柳笙歌从盥洗室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沙发上坐立难安地换了八百个姿势,整个人躁动难安。 “小鹤。” 在身边沙发陷下去的同时,沈鹤衔正襟危坐起来。 “学姐——” 青春期的本能让她期待着即将可能发生的事,内敛的性格又让她下意识羞赧。 柳笙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一把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揉搓起来。 “啊……” “碰了那么久的水,一直没抹护手霜吧?”柳笙歌细致地抚摸着她的掌心和手背,“女孩子的手可要好好呵护才行。” 沈鹤衔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得洁净整齐,从视觉上来说绝对是一双十分赏心悦目的手。 只不过在沈鹤衔自己看来,女孩子的手都应该像柳笙歌那样皮肤白皙,触感柔软细腻,所以每次相握时都有些自惭形秽。 “我没关系的……” 手掌,指节,指尖被一寸寸揉捏着,沈鹤衔有些痒却又不敢也不舍得躲。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柳笙歌抚摸她指腹的薄茧,轻笑道,“我的皮肤可是很嫩的,你也不怕弄疼我啊?” 沈鹤衔立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弄疼她。 “那不就行了?来,那只手。” 沈鹤衔乖乖递出另一只手,想的却是自己的手粗糙和弄疼学姐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18、第十八章 沈鹤衔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柳笙歌帮她涂抹护手霜之后很快开始品尝起了自己的饭后甜点。 等沈鹤衔反应过来的时候,秋衣的下摆已经被从裤子里抽出来了。 “学、学姐?” 沈鹤衔靠在沙发背上,两只刚抹完护手霜的手掌无措地举在半空中。 “嗯?”柳笙歌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 被轻薄了的小学妹虽有羞耻之心,但面对最喜欢信任的学姐生不出半点抵抗拒绝的念头。 不如说,她羞耻的根源之一就是意识到自己渴望被柳笙歌这样对待。 “没……没什么。” 柳笙歌微凉的掌心已经贴到了她的小腹上,沈鹤衔紧张地绷直了身体,耳边听到了对方感慨般的轻叹。 “啊……原来是这个手感。” 真是没有叫人失望。 柳笙歌何止是满意?简直是满意! 长年累月的训练让沈鹤衔平坦的小腹上没有一丝赘肉,薄薄的皮肤下能清晰地摸到肌肉的纹理。 柳笙歌顺着肌理往侧腰摸去,精瘦紧实的腰肢与臀胯所形成的弧度贴合着掌心,叫她挪不开手。 即使处于这样的静止状态,她也能感受到其中所蕴藏的力量,更不要说她还见识过对方如鱼跃长空的画面。 那样柔韧健美的身躯此时就在自己的手下,这怎么能不叫她陶醉呢? “啊……” 沈鹤衔已经开始低低喘息了。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明明不论是陈妈妈,盈盈还是其他队友碰她腰的时候,她都完全没有过类似的感觉,可当学姐这样做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沈鹤衔觉得自己的感官被无限地方大了,她能够听到自己如擂鼓般躁动的心跳,能清楚地感觉到柳笙歌的手指如何细致地抚摸着自己的腰腹,甚至能嗅闻到对方吐息中残留的薄荷牙膏气味。 她逐渐因泪意而湿润的视线最终落到了柳笙歌鲜红丰润的唇瓣上,她想起两人被宋盈纤打断的亲吻,想起自己没能得到的更好的奖励,想起学姐舌尖卷过手指的触感。 有一个瞬间,她甚至羡慕起了草莓。 “学姐……” 她受不了诱惑般低下头,希冀着温柔的学姐能心软地为她补上先前那来不及给她的奖励。 “嗯?” 柳笙歌本还沉浸在享用美好□□的满足中,没想到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沈鹤衔近在咫尺的脸。 小学妹痴痴地望着她,神情苦闷中带着渴望,黝黑的瞳仁因隐忍而饱含泪水。 太容易看穿了。 柳笙歌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大狗狗念念不忘她的奖励,想依靠撒娇和讨好向她讨要。 “学姐……” 内敛的性格叫沈鹤衔无法将诉求宣之于口,只能一遍一遍呼唤着学姐。 “怎么了?”柳笙歌明知故问,“是太痒了吗?” 沈鹤衔身体紧绷,小腹上的肌理因而更加明显。 “嗯……” “再忍一忍。” 坏心眼的学姐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小学妹已经完全被她划归为自己的所有物,“欺负”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平时训练会不会很辛苦?”柳笙歌向着沈鹤衔的脸凑近了一些,故意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你是不是经常受伤?” 沈鹤衔的注意力几乎完全被她张合的唇瓣吸引,压根没听清她问了什么。对方的靠近对她来说仿佛是一个讯号,她顺从地贴到柳笙歌唇边,低声强调自己的乖巧。 “学姐,我刷过牙了。” 柳笙歌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轻笑,心口酥麻到了极点。 “不是说来不及了吗?” 她已经很想答应了,但恶劣的本性不负所望地冒了头。她真的好想看看,如果一直不给狗狗喂肉骨头,狗狗会是什么反应。 明明本性那么害羞,明明不久之前还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相处,明明直到此时此刻还对这种关系懵懂无知,她却已经开始渴求更多亲密的接触。 柳笙歌想要看一看,她会为此做到哪种地步。 “唔……” 沈鹤衔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带着不解和委屈。因为在学姐这里得到过纵容和宠爱,所以她的欲望也开始膨胀。 她的内向,她的羞耻,她的害怕都被奖励的诱惑打败了。她甚至无师自通地读懂了柳笙歌的意愿,懵懂地意识到学姐的态度不是拒绝而是逗弄。 学姐抚摸着她腰腹的手掌是那么热烈,望着她的目光是那么蛊惑,近在咫尺的唇瓣又是那么诱人。 似乎只要她稍微主动一些,靠近一些,强硬一些就能得逞。 沈鹤衔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鬼使神差般贴上了眼前粉红的樱唇,口中最后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句对不起。 学姐那么温柔,就算她犯了一些小错误,也一定会原谅她的,对不对? 回应沈鹤衔的是柳笙歌隐带得意的轻笑,可爱单纯的小学妹比她所预期的更机灵也更热衷于她所期望的事,她确实地感受到了自己对对方的影响。 “坏孩子……要接受惩罚。” 她口中似在责备沈鹤衔,然而行动上却完全做出了相反的回应。对于只知道贴着自己的小学妹,她主动张开了唇瓣,让对方再也不用去羡慕草莓了。 她所谓的惩罚是跨坐到沈鹤衔的双腿上,让这个小学妹再也无力思考其他。 “嗯嗯……” 第一次被称呼为坏孩子的沈鹤衔羞耻到了极点,也快乐到了极点。 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无条件地纵容和宠爱着,原来并不只有循规蹈矩和忍受委屈才会被人接纳,原来并不是只有夸赞和褒奖才会让人开心。 柳笙歌的体重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然而当她紧紧拥抱着这具压在自己身上,给予自己温暖与柔情体验的身躯时,她又觉得重若千钧。 她的心从没有被填得那么满过,她被抚摸过的皮肤也从没有那么滚烫过。 她似乎已经无法思考,思维却又前所未有地清晰明了。她知道自己该像学姐一样,尝试着张开嘴唇,去品尝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奖励。 啊,或者该说是惩罚? 沈鹤衔尝到了薄荷的清新与牙膏的苦涩,或者还有一丝草莓的甜蜜。 柔软的,馨香的,润滑的…… 她就像回到了幼童时期,回到了用舌头辨别事物、认识世界的年纪,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她锲而不舍地去探寻描摹着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全新的领域。 就在沈鹤衔神魂颠倒之际,外套中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动作下意识地停顿,她的手本能地探向还穿在柳笙歌身上的外衣口袋。 “不准分心。” 然而在沈鹤衔碰触到口袋之前,柳笙歌扣住了她的手掌,倾身向上压去。她直起上身,紧扣沈鹤衔的十指将她压在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地品味着自己的战利品。 任性自私又喜欢享受的学姐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被第一次的美妙所震撼到的并不只有小学妹而已。 柳笙歌没有预料到自己有那么喜欢接吻,啊,又或者是小鹤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女孩所有独有的柔软与清新让她沉迷,笨拙又热烈的反应叫她得意。她占有戏弄着这只属于自己的宠物……或者说玩具,啊,无论怎样称呼都好,重点在于小鹤完全属于她。 仅仅是这一点,就让她心花怒放。 所以,在得到满足之前,她不会让任何事来打扰她们。 19、第十九章 沈鹤衔回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她轻手轻脚开了门,看到玄关与客厅都没有开灯才微微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那么晚回家,虽然已经和陈培通过电话,但她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就在沈鹤衔小心翼翼地换完鞋,准备摸黑回房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沈鹤衔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看清坐在沙发上的宋盈纤。对方双手抱胸,黑着一张脸,周身充满了低气压。 “盈、盈盈……” 宋盈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地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沈鹤衔心里有点打鼓,一方面是因为回来得有些晚,另一方面是因为先前对宋盈纤态度不够好,所以怕对方会发很大的火。 “我打电话和陈妈妈说过了……” “呵,先斩后奏算什么打过招呼?我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接?” 沈鹤衔想起那个没接到的电话,心一下就虚了起来——那时候她正在对学姐做坏事。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 因为柳笙歌说过这是两人的秘密,她下意识地想把事情敷衍过去,但还没说完就惊觉这是撒谎的行为,一张嘴立即闭得和蚌壳一样。 宋盈纤还在等她接下来的话,不耐烦地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沈鹤衔深深吸了口气,回想起柳笙歌先前说过的话,脚步缓慢却坚定地向沙发走去,“我没来得及接,这件事我已经和陈妈妈道过歉了。” 宋盈纤很了解沈鹤衔,就像沈鹤衔能轻易地察觉到她的怒气一样,她也能轻易地看出沈鹤衔有没有撒谎——不过这两项技能似乎都没什么实用性,因为宋盈纤从不掩饰自己的怒火,而沈鹤衔几乎从不撒谎。 所以听到沈鹤衔的回答时,宋盈纤非常确定那个没有接到的电话期间发生了一些什么。 “你答应过妈妈要早点回来的!”宋盈纤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明明是你食言了,为什么还能那么理直气壮?没想到只是上了一个学期的大学,你就跟人学坏了。” 如果放在以前,沈鹤衔一定已经向宋盈纤道歉了,但她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盈盈,她都不能再用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对待盈盈了。 “我没有理直气壮,”沈鹤衔努力镇定下来,尝试用平静地语气阐述自己的观点,“无论是没有接到陈妈妈的电话还是回来得晚了,我都感到很抱歉,也已经向陈妈妈道歉。但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只是假期去朋友家玩而已,还是在和陈妈妈打过招呼的情况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质问我。” 她确实对宋盈纤的怒气十分敏感,但说老实话,她很少去探究对方为什么这么生气,更遑论追根究底地反问。 柳笙歌的话让她反思了自己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一味地顺从盈盈,将她发火的原因单纯地归结于她讨厌自己是不是真的公平。 或许,她不愿意去了解盈盈,因为愧疚而几近于用逆来顺受的态度敷衍盈盈才是造成她越来越无理取闹的原因。 宋盈纤没想到沈鹤衔会这样反问,一时竟愣在了当场。只是半年没见而已,可眼前的人似乎已经蜕变成了她全然陌生的模样。 宋盈纤想要说些什么,唇瓣蠕动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她能说些什么呢? 说她只是在关心沈鹤衔吗?说她只是怕沈鹤衔被人骗吗?还是可以说,她只是想知道沈鹤衔和这个学姐是什么关系? 啊,她见得太多了。 那些想和所谓的“冠军运动员”当朋友的女孩,那些跟风追捧帅气女生的女孩,那些擅自假定她们的性向真正图谋不轨的女孩。 她知道她们是怎么看待沈鹤衔的,曾经的她也被这样对待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那个学姐的危险性。 否则只是一个非同专业的学姐而已,为什么要给沈鹤衔补习?为什么要更改她的账户密码?为什么要在假期让她去接自己? 这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我不是在质问你……”宋盈纤第一次在沈鹤衔面前感到无措,但她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强撑着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呵,你真以为别人拿你当朋友啊?在我看来她不过是拿你当便利好用的工具人而已,只有你在这边自作多情,还说什么交了第一个朋友那么热血上头。” 她多希望沈鹤衔能明白这些人,尤其是是这个学姐的用心,却又那么害怕她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你——”沈鹤衔气得满脸通红,她可以不在乎宋盈纤对自己的态度,却无法容忍她诋毁柳笙歌以及两人之间的情谊,“学姐才不是这样的人,她在我最失落难受的时候安慰我鼓励我,还帮我补习陪我买东西。你根本不了解她,也不了解我们的关系。” “你们的关系?”宋盈纤冷笑,“你是指你们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关系?” 她从没有见沈鹤衔和其他人这么亲密过,如果当时她没有赶到,两个人究竟会做些什么呢? 还有沈鹤衔……她真的明白这种亲密的含义吗? “那又怎么样?你和关系好的朋友不也经常搂搂抱抱吗?” 宋盈纤突的噎住了,只能用一双杏眼瞪着沈鹤衔。 沈鹤衔不甘示弱,把装有围巾的袋子递到她面前:“这个还给你。” 宋盈纤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要还给我?” “这是你的东西,我当然要还给你。” “哈——”宋盈纤气得发笑,“我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会拿回来的,你不要就扔了!” 沈鹤衔把袋子放到了茶几上:“你当时只是扔给我了,我没有收下你就不算送。我谢谢你送我礼物,但我不能接受你说我朋友的坏话,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 宋盈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嘴唇都发抖了。 “哈,你以为我想送你礼物啊?不,不是礼物,是我妈妈说让我送你的,我只是在完成任务。你不要就不要好了,以为我多稀罕你收下!” 真论吵架,沈鹤衔是绝对吵不过宋盈纤的。她讲完了道理也不接对方的气话,扭头就往自己房间走。 “沈鹤衔,你给我站住!” 沈鹤衔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也在生气。 “我不,你不收回说我学姐的坏话我就不和你好,我不和你好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她说完已经走进了房间,最后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宋盈纤——对方已经气得像只快爆炸了的河豚。 “盈盈,我不会再不分是非对错地向你服软道歉了,那是不对的。” 说完,她轻轻关上了门。 “沈鹤衔!!!” 客厅里女儿的怒吼穿透墙壁,陈培躺在床上一脸专注地看着电视中的体育赛事,宋健坐在床边满脸担忧。 “阿培啊,咱们真的不用去管管吗?” 陈培眼珠都没转一下:“小女孩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去呗,大人插什么手。没想到鹤衔上大学后真的长大了不少,看来也不用太担心盈盈了,等她上大学这脾气应该也能改改。” 宋健一脸无语,最后却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盈盈这别扭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20、第二十章 陈培所租住的公寓三室一厅,为的就是女儿和丈夫探亲时沈鹤衔也有房间住。不过在和宋盈纤闹矛盾后,沈鹤衔考虑着是不是住回队里的宿舍比较好。 “明天就放假了,你想住回宿舍也等放完假过完年吧。”陈培知道两个小姑娘闹了矛盾,不过她一贯认为小朋友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再说了,盈盈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估计她早消气了,就是还拉不下脸来。” 沈鹤衔没有陈培那么乐观,因为在过去,宋盈纤消气快的基础是她的主动道歉。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两人依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有预感这一次的冷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沈鹤衔心里难受却也不想再妥协,训练以外的时间她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娱乐,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事——和柳笙歌语音聊天,这给了她很大的慰藉。 “大年初一才放假,你们训练还真是辛苦。” 耳机那头传来柳笙歌的声音,沈鹤衔边做拉伸边回答:“其实还好,这段时间队里管得不严,有两个本地的队友直接住家里了呢。” “那你今晚要和你陈妈妈他们一起跨年吧?” “嗯呢,待会儿我要和陈妈妈一块儿准备晚饭,学姐呢?” 柳笙歌语气轻松,如开玩笑般道:“我啊……我准备煮个泡面。” “啊?学姐你——你还在公寓那边吗?你一个人?” 沈鹤衔以为柳笙歌父母再怎么忙,过年总是要一块儿的。 “其实也有亲戚让我去他们家过年啦,我不太想去。” “那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在国外。” 柳笙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沈鹤衔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才发现,原来总是成熟温柔的学姐也会有这样寂寞脆弱的一面。 “学姐……” 沈鹤衔第一次那么想陪在一个人身边,她想抱抱柳笙歌,想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可是,她明白陈培不可能让她在外面留宿,尤其还是大年夜。 “没关系啦,我早就习惯了。” 听到柳笙歌反过来安慰自己,沈鹤衔又是心疼又是惭愧。 “学姐,你之前说我放假可以找你玩,明天你有时间吗?” 柳笙歌的声音低了点,带着一丝促狭与暧昧:“怎么,那么快想我了?” 沈鹤衔一点儿也不遮掩自己的思念,老实回答:“嗯,我很想学姐。”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大年初一,你出得来吗?” “陈妈妈他们明天去游湖,我不是一定要去的。” 陈培的假期和沈鹤衔一样,所以虽然宋盈纤已经来了好几天,一家人也还没正式地去哪里玩过。 其实沈鹤衔早就考虑过明天不一块儿去了,免得宋盈纤玩得不自在。 “你明天来陪我,盈盈会不会又生气啊?” 柳笙歌当然不是那么为他人着想的人,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她不大喜欢的宋盈纤,她只是很想知道对方的反应。 “唔……”为了不让柳笙歌担心,沈鹤衔之前没有和她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其实盈盈一直在生我的气……” 她简单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情绪有点低落。 “我不去盈盈应该也能玩得开心点。” 才不会呢,她肯定会气炸了的。 听着电话那头沈鹤衔天真的猜想,柳笙歌只觉得好笑。当然,她绝不会提醒小鹤这件事。 “那你有想好去哪里玩吗?” “啊这……我、我查一查,学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沈鹤衔来h市后还没有真正出去玩过,除了那几个比较著名的景点以外,她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嗯……暂时想不到呢,明天你先来我家吧。” 柳笙歌在当地生活了快二十年,去哪儿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对她来说去哪儿玩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玩——老实说,这大冬天的那么冷,她压根不想出门。 “嗯嗯,好——”沈鹤衔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些声响,柳笙歌听到她答应了几声,接着便遗憾和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学姐,我要帮陈妈妈做饭去了。” 柳笙歌十分善解人意:“没事,你去吧。” “那学姐明天见。” “嗯,拜拜。” 挂了语音,柳笙歌聊赖地躺到了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她随意选的综艺节目,手机里各个群聊热闹异常,基本都是发红包的。 柳笙歌也例行说了一些话,参与了一下发红包和抢红包的活动,得到了一群朋友的热烈响应。 大年三十,几乎人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仿佛只有她和这份热闹格格不入。 柳笙歌将聊天列表往下拉了很久才找到备注着“妈妈”的聊天对象,两人最后的对话发生在两周以前。 大概谁都想不到,在外人面前备受瞩目的校园女神在自己家里完全是个透明人。 柳笙歌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其实在某一个瞬间,她很想让沈鹤衔立刻来自己身边,但理智阻止了她这么做。 因为事实上不管她如何傲慢地认定沈鹤衔是自己的所有物都无法改变的是,对方是一名无比优秀的运动员,不可能事事以她为先。 更不要说这个过年时节,但凡家庭正常的人都不会有时间和朋友出去玩。 或许,自己一开始就找错了目标? 柳笙歌支着脑袋反省起了自己的选择,然而当回想起几天前才刚刚品尝过的美妙滋味,她就又觉得这着实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遗憾罢了。 说到底,她想找的也并不是一个能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忠诚温顺又体贴顺眼的消遣对象,既可以体面地带出去见朋友,也不用担心被男女关系的绯闻缠身,还不用花费太多精力和时间去维护,思来想去都没有比小鹤更好的人选了。 柳笙歌自我排解了一番后又拣回了一旁的手机,在精心编过组的通讯录里挑选了一些人,而后群发了一组拜年消息。 手机几乎是立即开始了连续不断的震动,各种回复纷至沓来。 她露出满意的表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聊起天来——觉得无聊的话,那就多找一些人来聊嘛。 21.第二十一章 《神魂颠倒》全本免费阅读 吃完晚餐,沈鹤衔给妈妈打了视频电话,还兴奋地和讲述了柳笙歌的事。母女俩难得有时间好好聊一聊,等结束通话时间已将近10点。 因为职业的关系,包括沈鹤衔在内宋家全家都是早睡早起的人,加上明天还要早起外出,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大年夜,他们也没打算要熬夜守岁。 沈鹤衔出卧室准备去洗澡时,宋盈纤几人已经各回各房了,黑暗的客厅中只有她的卧房里漏出的几丝光亮。沈鹤衔看了一眼宋盈纤的房间,心情不禁一阵低落。 虽然从小到大两人都称不上是什么亲密的朋友,但这么久不说话也还是头一回。 那天晚上她其实是想和宋盈纤好好谈一谈,听听她的意见,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只是听到对方诋毁柳笙歌后,她的情绪就有些不受控制,进而开始意气用事。 她有时候非常讨厌自己的迟钝,曾无数次想,自己如果能够更机灵一点,更善解人意一点儿,是不是就能和盈盈和睦相处呢? 如果自己能像学姐那样,仿佛拥有看透人心的力量,一定就不会总是惹盈盈生气了吧? 想到这里,沈鹤衔越发迫不及待地想要早些见到柳笙歌。 她有好多事想和学姐说,既希望能够给予学姐陪伴,也希望能从学姐身上得到力量。 柳笙歌是在沙发上冻醒的,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才不过凌晨五点。外面的天几乎还是全黑,仔细倾听能听到一些零星的烟花爆竹声,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的区域传来的。 客厅里灯火通明,而电视已经跳回到了点播节目的界面。 柳笙歌拉了下胡乱盖在身上的薄毯,尝试着转动脖子和身体,只觉得一阵腰酸背痛。 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也忘了是怎么入睡的,只记得到最后所有群都安静了,也再没有人给自己发消息。 大概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吧。 柳笙歌还困得要死,艰难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准备去床上继续睡。她一边想着今天打死也不出门了,一边摁亮了手机屏幕,给置顶在聊天栏顶端的沈鹤衔发了一条消息。 因为怕自己这一觉睡过头接不到沈鹤衔的电话,她干脆先给对方发了家里电子锁的临时密码,让她到了可以直接进来。 如果是和小鹤的双人约会,比起外出她更喜欢在家里。 让柳笙歌没想到的是,她的消息一发出去就有了回复。 【学姐,那我现在就可以进去吗?】 看到这条消息,柳笙歌不禁微微一愣,指尖下意识摁下了询问的话语。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你家门口。】 似乎已经有所预感,却又仍然止不住震惊。 柳笙歌蹭地站起身走向门口,摁亮玄关处的智能屏,透过智能猫眼果然看到门外蹲了一个人。 “小鹤?” 她连忙开了门,那个蹲着也依然高挑的身形簌的一声站了起来,有些无措又有些喜悦地望着她。 “学姐,你也那么早醒啊?” 柳笙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 柳笙歌不信,去拉她的手,果然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她一边把沈鹤衔拉进屋里,一边埋怨她,“也不提早打个招呼,我要是起得晚,你就一直在外面蹲着啊?”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沈鹤衔平日就很早起床,今天因为惦记着柳笙歌更是早早醒来。她睡不着也就不在床上耗着了,因为昨晚已经和陈培打过招呼,早上只留了外出晨跑的纸条后就一路小跑到了柳笙歌这。 陈培的公寓也离Z大不远,跑步来柳笙歌这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她到了公寓门口才意识到柳笙歌很可能还没起床这件事,又不想打扰学姐睡觉,就在门口蹲了一会儿。 柳笙歌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口突地酸软。 “我不是在责怪你,”她用拇指轻轻抚摸着对方冰凉的手背,放软了语气,“我是心疼,你明白吗?” 其实在看到沈鹤衔的那一个瞬间,柳笙歌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换成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其他人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一想到被沈鹤衔这样牵挂着,重视着,喜爱着的是自己,她又油然地生出了满足,自得与些微的感动。 虽然确实有很多人追捧着她,但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学姐你别心疼,我真的才刚到,就等了一会儿。” 沈鹤衔说得一脸认真,却完全搞错了重点,弄得柳笙歌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我醒了想起给你发消息,否则你得在那蹲半天,”她拿了拖鞋给沈鹤衔,又伸手去拉她身上的羽绒服拉链,“外套脱了,陪我再睡一会儿。” 既然人已经来 22.第二十二章 《神魂颠倒》全本免费阅读 柳笙歌的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安稳到她醒来时甚至以为清早沈鹤衔的到来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当然,她很快发现了那不是梦境,即使沈鹤衔没有挨着她睡,她还是能清楚感觉到身边躺了个大活人。 对于强硬地拉小学妹陪自己睡觉这件事柳笙歌没有半点惭愧之心,不过考虑到自己起床时可能状态不佳,她姑且还是反思了一下这次决定的草率。 只是在当时那个她已经困得天旋地转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任谁也不可能把大清早上门的可爱学妹赶走,又或者自己蒙头睡大觉让她干坐着吧? 她可是最温柔体贴的学姐诶。 柳笙歌一边在心底为自己开脱,一边悄悄整理了一下发型和面容,确保自己没有太蓬头垢面,然后才慢慢转过了身。 对于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人来说,和人共享一张1.5×2的床实在是有点儿为难。 沈鹤衔面对着她侧躺在床的外侧,两人之间隔了一掌的距离。她显然还没醒来,一头短发凌乱地支棱着,睡颜乖巧,呼吸平稳。 为了能让身体都被盖住,她不得不委屈地蜷缩着腿,所以柳笙歌一转身就碰到她的膝盖。回想起清早对方脱去长裤时的场景,柳笙歌忍不住探手摸了摸,碰到的果然是光·裸的皮肤。 不知道是沈鹤衔火气旺不怕冷还是穿的长裤足够厚实保温,这大冬天的她竟然没有穿秋裤。 “嗯……”睡梦中的小学妹因为现实里学姐的骚扰而有了些反应,一边缩腿躲痒一边嘟囔着,“不要学姐……好痒……” 柳笙歌很高兴她没喊出其他人的名字。 “起床啦~”她往沈鹤衔的身边凑了凑,发现她热得像个火炉般,双脚忍不住往她腿间探了探,“小鹤~,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啦~” 她刚醒来不久,又故意压着嗓子,声音听起来又软又娇。 沈鹤衔身体微微一震,眼睑轻动,小扇子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而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学姐?” 她看起来还有些迷糊,下意识伸手揉眼睛,声音比平日听起来要低哑一些。 “哎呀真可惜,”柳笙歌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揉,“本来还想着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学学白马王子呢。” 沈鹤衔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声音含糊地道:“为什么要学白马王子?” “当然是为了把公主亲醒啦。” “啊……”沈鹤衔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笑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学、学姐,你醒啦?” “该我问你才对吧?” “我、我醒了……” 沈鹤衔略微有些遗憾,甚至下意识懊恼起自己怎么醒得那么快——这当然没有逃过柳笙歌的眼睛。 她明知故问:“怎么感觉你很失望?” 沈鹤衔确实很失望,不擅长撒谎让她无法否认,羞耻心又让她无法承认,只能可怜又不好意思地看着柳笙歌。 柳笙歌忍不住想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沈鹤衔虽然老实,但相当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就像那种小心思一眼就能被看穿,却因为实在太可爱而忍不住想要纵容的小狗狗。 面对这样的小狗狗,她当然会无法免俗地想要捉弄。 “可是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奖励你呢,”柳笙歌做出苦恼思考的模样,“啊……要是你之前抱着我睡,说不定就可以了。” “咦,可以吗?” “因为你很暖和啊,”柳笙歌动了动腿,“我超怕冷的。” 沈鹤衔这时才发现自己小腿间夹着柳笙歌的脚丫,“啊”了一声,满脸懊悔。 “我不知道……和盈盈一起睡的时候,她都和我划三八线的,我还以为学姐也不喜欢。” “你还和盈盈一起睡过?” “我刚住到陈妈妈家的时候一起睡过。” “哦……”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共同的回忆还真是多得令人发指。虽然柳笙歌觉得宋盈纤对自己来说完全没有威胁,但总是听到她什么都抢先自己一步,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小鹤,你应该知道我和盈盈是完全不同的人吧?” 沈鹤衔连连点头。 “那你以后就不要把和她相处的模式代入到我们之间,明白吗?” “嗯,我明白……之前是因为我没有别的朋友,”沈鹤衔当然知道两人的不同,否则她也不敢在柳笙歌面前那么积极地表达自己,“学姐,我现在抱你还来得及吗?” 她还惦记着奖励,就像一根筋的小狗忘不了她被许诺的小罐头。 作为运动员,还是在自己项目上已经比拼到国内第一的运动员,沈鹤衔的性格里多少是带了点执着和胜负欲的。 她不善于表达,却懂得总结经验,再用实际行动去争取——即便学姐说来不及了,只要她再努力一点,也还是可能得到奖励的,因为学姐是那么温柔。 柳笙歌挑了挑眉:“没有奖励你就不抱我了吗?” “啊……”沈鹤衔如梦初醒,连忙凑上前搂住柳笙歌,“不是的学姐,你还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柳笙歌佯装推了推她:“不要,感觉像是我讨来的。” “怎么会,不管有没有奖励我都会给学姐暖的,”沈鹤衔有些着急,主动用小腿夹紧了柳笙歌微凉的脚掌,“对不起学姐,我、我以前没有交过关系像你那么好的朋友,所以不知道能不能……” 她回忆着自己和柳笙歌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是惭愧。 从两人相识开始就一直是学姐在主动,明明她是那么珍惜这份情谊,却又因为与盈盈不愉快的相处经历而踌躇不前。 只要不主动就不会犯错,只要不主动就不会受伤,依靠着奖励小心翼翼地辨别着什么可以 23.第二十三章 《神魂颠倒》全本免费阅读 沈鹤衔或许还不明白这个亲吻的含义,但她十分明白自己感情的分量。除了妈妈,奶奶和陈妈妈以外,她想不出还有比学姐更重要的人。 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奇妙的缘分,原来人与人之间纽带的深厚真的可以不以时间的长短来衡量。 她过去足以称得上单调的生活因学姐的出现开始变得精彩,人际关系的困扰也就此烟消云散——原来无法交上朋友并不是她的问题,而只是因为还没遇上对的人。 是学姐打开了她的枷锁,是学姐帮她找回自信,也是学姐让她知道了与密友相处的快乐。 对学姐的感激与喜爱不断地在胸口累积,并开始向外涌溢。一定是因为她的语言太过贫瘠,无法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所以才会如此地躁动难安。 “学姐……” 沈鹤衔笨拙地亲吻着柳笙歌,甚至忘了要伸舌头,经验浅薄加上紧张与激动,她的表现绝称不上优秀。 但已经被好好鼓励过的狗狗只会勇往直前,没有技巧的话那就用热情去弥补——至少柳笙歌相当满意。 虽然与自己主导的亲吻还有着一些差距,但对方充沛的感情经由她的急切与热烈准确地传达了过来。 “慢一点儿小鹤……” 她抚摸着沈鹤衔的后颈,耐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舒缓她的紧张与激动,引导她调整呼吸。 虽然同样没什么经验,但柳笙歌的理论知识可比沈鹤衔充实得多。而且她似乎在这方面相当有天分,只尝试过两回就不仅无师自通,还能游刃有余地指导沈鹤衔。 要不然怎么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呢? “呜——” 沈鹤衔难耐地呜咽时,柳笙歌还有余力分心思考是继续腻歪下去呢,还是先去填饱肚子。 沈鹤衔处于一种微妙的躁动中,碰触柳笙歌似乎可以缓解她的心痒难耐,但缺乏技巧和不得要领又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欲求不满里。 “学姐,”沈鹤衔抻着脖子去蹭柳笙歌的掌心,甚至用脸颊摩挲柳笙歌的脸,企图从中获取更多的慰藉,“好喜欢你……” 除了喜欢,没有其他词语能够表达她的心情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极具冲击的,强烈到让她都感到害怕的感情。 这是和喜欢妈妈、喜欢奶奶、喜欢陈妈妈都不一样的感情。 “嗯……”柳笙歌奖励般地抚摸着沈鹤衔的短发与后颈,呼吸微微紊乱,“我知道。” 没有人会在听到这样真挚炽热的告白时不开心,即使告白的当事人可能还无法分辨这份感情的含义,她也已经从亲吻中感受到了它的分量。 或许是因为从沙发换到了床上,或许是因为脱去了更多累赘的衣物,也或许是因为沈鹤衔更加勇于释放自我,柳笙歌觉得每一次和沈鹤衔亲热的体验都要比上一次更加美妙。 啊,或许只是单纯地更加熟练了? 真糟糕,她觉得就算两人什么都不做,也能在被窝里这样腻歪一整天……只是她现在有些饿了。 就在柳笙歌还挣扎于该服从于哪种欲望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鹤衔磨蹭的动作稍稍一顿,微绷的身躯无言地表达出了主人的不满与不情愿。 柳笙歌平复了一下气息:“小鹤,帮我拿一下手机。” 沈鹤衔一手仍搂着柳笙歌,另一条手越过半张床,将床头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拿给了柳笙歌。 “乖,”柳笙歌一边抚摸着沈鹤衔的脑袋,一边接听了电话,“喂,子涵?” 打电话过来的是柳笙歌的高中好友于子涵,两人之前约过什么时候再攒个纯女生局,人家现在就是来问这件事的。 “我想着就先我们寝室的聚一聚,我问过了,她们初三开始都有空,你觉得哪天比较合适?” “我其实都可以,看大家什么时候方便吧?详细的我们可以在群里再一起讨论。” “我们刚才就在寝室群讨论呢,这不是见你没冒泡所以打电话问一问嘛。” “噢……我昨晚熬夜了,所以今天起得就有些晚。” “啊,那我的电话是不是把你打醒了?” “那倒不是,我之前就已经醒了,还没来得及拿手机而已。”柳笙歌玩着沈鹤衔的发丝,语气有些慵懒,“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