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夏油学长HE》 重生 雾原荆曾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直到一分钟之前。 ……怎么回事? 他皱起眉,扫视过眼前这片白茫茫的空间。这里空无一物,也看不到边界,没有人的气息,却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清冽的、带着笑意的。 “欢迎回来,荆。” “我不记得我以前有来过这里。”荆很细心地扣住了“回来”二字的字眼,“你是谁?” “系统GT-01,你可以直接称我为系统。”那道声音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语气正经起来,“你即将进入游戏世界,通关之后就可以完成‘重生’。” 游戏?重生? 根本就是轻一样的情节…… 六七年前、在荆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日本正处于轻繁荣期,东京大街小巷的书店里都能看到以异世界和重生为主题的文库本。荆在备考国家公务员考试之余也曾看过几本打发时间,所以大概知道一些套路。 但看和自己亲身经历是完全不一样的,荆从没想过这么扯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不是梦。 他已经死了,这一点荆非常确定。 在来到这个谜之空间之前,荆正协助公安抓捕两个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白天的东京,街道上总是人头攒动,四周嘈杂的人声干扰了他的听觉。因此,荆未能注意到潜伏在远处高楼上的狙击手。 子弹一枪穿心,他猛然跪倒在人群之中,被惊慌失措的行人撞得倒在了地上。 恐慌在街道上蔓延,人们像受了惊的鱼群似的四散而去,以倒下的荆为中心向四周逃跑。皮肤黝黑的金发青年在人群中快步逆行,艰难地挤到了他的身边。 “雾原,你……” 合上双眼前,荆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前辈不甘而痛苦的脸。 他怕给对方留下执念,所以一个字也没有说,直到身体器官逐渐停止运作,耳边传来的呼喊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也淡去。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之际,一股力量突然开始拉扯他,不知要带他去哪里。 短暂的混沌之后,荆再度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真是搞不明白。 既然他死都死了,就不能让他清净一点吗?还要把他扯来这里玩什么游戏。 还一副亲昵的口吻。 这系统是和他很熟吗?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我可以拒绝吗?”荆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能不能让我直接死透。” “……不行。” 不知是不是荆的错觉,他好像听到系统轻轻叹了一声。 “你最好配合一点,荆。”系统说,“你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就算不进入游戏世界也回不到原本的世界,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哦。” “游戏通关后,你就可以以游戏里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如果一直被困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他也挺为难的。 荆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系统笑着说:“乖孩子。” 荆不满:“不要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本来这几天他刚执行完一个大任务,正在休假中,出门买甜品的路上正好碰到前辈带着公安在抓人,因为前辈不方便露面,所以他就帮了下忙,结果甜品扔半路了不说,自己的命也帮没了。 名副其实的死亡假期。 虽说他一直以来运气都不怎么好,但这也太倒霉了! 他才二十八岁不到,正是作为警察在一线大展拳脚的时候,然而却英年早逝了。 想想就觉得心情很差。 现在忽然要被拽去游戏世界,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但根据他过往的经验,很大可能是后者。 荆盘腿坐下了,姑且听系统给他介绍这个游戏的世界观以及游戏模式。 “游戏世界里的日本与你过去所生活的日本无异,只是多出了诅咒和咒术师的存在。” 哦、灵异游戏是吧。 “诅咒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咒术师是负责猎杀诅咒的人类。”系统说,“你要扮演的是后者的角色,只要达成了主线的HE结局就算通关成功了。” 中间怎么迷之停顿了一下…… “明白了,就是《BLE○CH》那样的世界观对吧?” “嗯嗯~但是稍有不同哦荆酱,死神和人类之间是不存在矛盾的,但诅咒师和人类之间却并非如此呢。我不能剧透,所以关于这一点就请你自行在游戏里探索吧~” 这个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是怎样…… 好奇怪啊这家伙。 “你是系统,也看漫画吗?”荆问。 “看的。”对方笑眯眯地说,“别小看了现在的人工智能啊,混账。” ……有人格的系统真可怕。 不过脑内有个人能陪自己唠唠嗑的话,至少生活不会太无聊。 “现在我来教你用UI面板。”系统若无其事地开始进行新手教学,仿佛刚才笑着骂人的不是他一样,“你在心里喊一声面板,就可以唤出了。” 荆试了一下,成功了。眼前凭空冒出一张幽蓝的光屏。 “人物界面可以查看你的个人信息,‘关系’这一栏里记载的则是你接触到的npc的相关信息。游戏商城中可以购买你需要的道具,货币就是日元。” 荆在系统的提示下一一查看了界面,“关系”里还是空荡荡的,游戏商城里卖的都是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比如“能够读取心声转化为语言的外置发声器”、“能够以假乱真的义眼”、“封印颜值的黑框眼镜”、“戴上后就能降低存在感的鸭舌帽”等等。 这些东西是要用来干嘛……也就后面两个看起来很适合执行跟踪任务的时候用。 接着,荆打开了人物界面,查看自己的信息。光屏上跳出一行行文字: [姓名:狗卷荆(inumaki ibara) 性别:男 年龄:(目前)26岁 身高:(目前)180cm 身份:咒术师(准一级)、狗卷家长子 亲属:弟弟-狗卷棘 术式:咒言] “咒言”是什么…… 荆把视线集中在这两个字上,下方立刻显示出一排小字。 [咒言:高级术式,一种语言形式的诅咒,对咒力的消耗极大,如与被诅咒者实力相差过大,则有反噬自身的风险。 对目标人物使用命令句即可生效,生效后被诅咒者会按照咒言师的命令行动。通过通信工具使用咒言亦可生效。] “好方便……!”荆不禁感叹道。 要是他的世界里也有这么方便的异能力,那抓犯人连手都不用动了,他分分钟就可以成为搜查一课业绩之王。 等进了游戏之后先找个机会试试看咒言的效果吧。 “时间差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系统道,“游戏中你也可以随时跟我对话,有问题可以到时再问。” “但是有句话说在前头,我是不能够给你剧透的,也不能引导你做选择,只能为你提供不涉及剧透的情报,比如世界观信息。” “等等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要问!”荆连忙喊住他,“如果我在游戏里死了,会怎样?” 听系统的说明,游戏世界应该是相当高危的,那么就肯定会有丧命的风险。 “如果你死了……”系统低声喃喃着,而后忽然陷入沉默。 “你怎么了?死机了?”荆奇怪地咕哝着。 此时系统才再度出声,语气笃定地说:“不,你不会死的。” 真的假的啊…… 荆不知系统说出这句话有什么依据,不过他其实也没那么在意。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就算下场再惨还能比他被狙击手当街崩了惨? 荆站起身来:“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好。” 眼前白光乍现,刺得荆不由地闭上双眼。 十秒过后,刺眼的光芒消失了,荆用力睁开眼,瞳孔逐渐聚焦,视野从模糊一片变得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就是穿越的定番吧。 荆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于是想要坐起来,但努力了半天,发现只有手指能动。 “你受伤了。”系统提醒他,“重伤。” 荆在脑内嘀嘀咕咕地和系统对话:“这还用你说……” 他自从进入警察系统之后就没少受伤,甚至比这还严重的伤也受过,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但是重伤开局也太惨了吧?!系统凭什么肯定地说他一定不会死掉啊?? “这里不是医院吧?”荆扭动着勉强还能活动的脖子,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房间,而且装潢精致,收拾得干净整洁,采光也十分不错,透过朝南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花坛里随风摇曳的金色郁金香。 荆的视线越过花坛,能隐约窥见外面的广场。那里时不时有衣着讲究的男男女女路过。 “……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荆说。 光是这个房间的面积就已经比他在东京租的一居室还大了,更遑论屋外还有广场,荆已经能嗅到铜臭味了。 系统告诉他:“这里是盘星教的大本营。” “盘星教……?”荆完全没有听过这个词汇,换成警视厅内专门负责宗教事务的同事或许会知晓一二。 荆本打算再问一问关于盘星教的事,没想到此时房间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你已经醒了啊,比我预想中的要快一些。” 轻盈而平和的嗓音,让人联想到从山涧淙淙流过的小溪。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是从荆的角度看不到门那边的情况,只能等着人走到床边来。 “荆君,你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他知道我的名字,认识我? 来人在床边站定,荆终于得以看清对方的面容。 一个身着袈裟的年轻男人,戴着耳扩,略微过肩的黑色长发半披半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两只手袖在衣袖里。 和尚……? 而且还是“小有姿色”的那种和尚。 荆联想到许多年前曾经大火过的一部纯爱电视剧,男主角就是继承了家中寺庙的和尚,帅气多金,在他班上的女生中间特别有人气。 眼前这人,看起来就是那种能让女生们发花痴的和尚。 这种颜值应该不可能只是路人npc吧?说不定是什么重要人物。 荆在脑内喊了几遍系统,想问问这和尚是谁,却没想到系统已经不知在何时跑路了,一直没有回应他。 人工智能也会摸鱼? 荆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既然系统靠不住,那就只有他自己开口问了。如果被怀疑的话就用失忆当借口搪塞过去吧——虽然这也是穿越戏码的定番了。 荆张了张唇:“……你是谁?” 他艰难地挤出了几个音节,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我”不常开口说话吗?还是嗓子也受伤了? 但是荆并没有感觉喉咙有什么不适,猜想原因大概是前者。 一字一句都包裹着咒力的咒言师,或许一不小心就会将他人诅咒,从这点上来考虑的话,“我”不常开口说话也是正常的。 听到荆的询问后,和尚唇边的笑意消失了。 “你在和我闹脾气吗?荆君。亏我还好心地救了你呢。” 说起来,他是为什么会伤成这样的?又为什么会被这个和尚救? 荆心里的疑问不少。 游戏里应该都会有显示npc信息之类的设置。荆抓紧时间在UI界面里飞快地翻找,终于找到了这个选项。 勾选后,和尚的头顶便显示出了姓名和身份。 [夏油杰 盘星教教主] ……教主?? 也就是说这里的房产是属于他的?! 帅气多金的和尚。 纯爱剧男主!! 荆立刻就在心里给夏油杰打上了这样的标签,看向对方的眼神除了惊讶,也带上了几分对有钱人的敬重。 夏油杰看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道,“不像是在看恩人,也不像是在看敌人。” 嗯嗯—— 荆在心里附和地点头。 因为他这是看人生赢家的眼神。 夏油杰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同时拥有了地位和金钱,长得还不错,妥妥的人生胜利组。 相比之下,他这个工作了五六年存款还不足二十万日元并且运气奇差的倒霉蛋就是人生失败组。 ……越想越气了。 人得多倒霉才会在休假的时候被一枪崩了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气人的和尚,心想:要不就拿这家伙来试一下咒言的效果吧。 反正只是游戏而已,玩脱了就玩脱了。我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管他是教主公主救世主还是纯爱剧男主,无所谓。 荆一下子想开了,并且开始放飞自我地演戏。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和夏油杰到底是什么关系。 “抱歉,我才醒,脑子有点乱。”荆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没想到这句感谢却让夏油杰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你说这种话,也只会让我觉得你在耍我。” 荆:? 哈?? 恕他不能理解了!这是什么逻辑?? 他演得这么认真,哪里像是在耍人了! 荆生气了。 不好意思教主先生,人一直倒霉心眼是会变小的。毕竟我是幸运E,你就忍忍吧。 荆暗暗咬牙,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你说我耍人?那好啊,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耍人。” “……喂!等等!”系统的声音却在此时忽然冒了出来,语气很着急,“荆、你要做什么??” 已经晚了。 “亲我一下。”荆恶劣地扬起唇角。 简洁的命令句说出口后,荆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从自己的唇齿间涌出。 反噬 荆忘了很重要的一点——他还没有确认夏油杰究竟是比自己强还是弱,就贸然用了咒言。 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 是前者。 咒言生效了,但反噬。 夏油杰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垂首在荆的眉心处落下一个羽毛般轻而柔软的吻。 如墨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肩膀,搔在荆的鼻尖和面颊上。 荆嗅到一点点洗发水的清香,是很清爽的薄荷味,其中夹杂着些许橙花的甜香。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仿佛在过往的某时某刻,他也曾从某个人的身上嗅到过这香味。 好奇怪。 这会不会是“我”的记忆呢?荆想。 他现在用着狗卷荆的身份,说不定也共享了这个人的一部分记忆。 蜻蜓点水般的吻结束了,荆作为直男,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但恶作剧之后,他还是有点期待对方的反应的。 然而,被恶作剧的夏油杰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在荆的上方无奈地笑了笑。 “荆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是成熟一点比较好哦?” “而且,滥用咒言是很危险的。” 就在夏油杰话音落下的瞬间,反噬来了。 荆感觉到胸口和嗓间同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令他忍不住一口呕了出来。 夏油杰还没起身,被一口血喷个正着,衣领和胸口全都没逃过。 杰:“……” 现场血腥得像刚发生过杀人案,而始作俑者已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 夏油杰并不急于收拾现场,而是先直起身体看向门外,平静地开口喊道:“菜菜子。” 正透过门缝偷看的金发少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承认错误:“对、对不起夏油大人!我只是好奇……” “我不是要责备你。”夏油杰缓步走向门口,一只手握着门把将门推开,一只手轻轻覆上菜菜子的发顶。 唇角露出柔和笑意。 “麻烦你替我拿一套干净衣服过来好吗?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然后敲门就可以。” “遵、遵命!!”菜菜子立正站好,有模有样地向夏油杰敬了个举手礼。 “还有——”在菜菜子转身之前,夏油杰提醒了她一句,“你帮我和其他‘家人’们说一声。” “不要随意和咒言师交谈。” 菜菜子忙不迭应声,一溜烟儿似的跑掉了。 夏油杰关好门,回身去浴室接了盆热水,拿上干净毛巾,又回到了床边。 他用浸过热水的毛巾仔仔细细地帮荆擦去了唇角处略微干涸的血迹。 如果换做是数年前,看到荆这副模样,他恐怕很难承受。但现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这种情况了。 荆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暂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眉间是紧皱的。 “很痛吧?”夏油杰把沾染了血污的毛巾放进水盆里,用沾着水汽的指腹轻轻抚平荆的眉心,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着,“即便反噬这么痛苦,你也非要捉弄我不可吗?” “我就……这么让你觉得讨厌吗?” 没有回答。 咚咚—— 菜菜子送了衣服过来,敲响房门。 夏油杰收回流连在那张苍白面孔上的眼神,起身去门口拿了衣服,进浴室换掉沾了血的袈裟。 袈裟握在手中,他垂着头,一双紫眸盯着布料上的血迹,眼底平静无波。 这种样式的袈裟名为“五条”。 他日日穿着,是在用这种方式记住他的挚友——记住还有一个名叫五条悟的男人依旧在践行他所否定的道路、保护着他想毁灭的常理。 而他却没有用任何方式来记住荆。 因为那是他想要忘记却忘不掉的人。 流逝的时间已经证明了他想要忘记这个人的努力是徒劳的。所以,他决定动手。 - 不知过了多久,荆再度苏醒。 脑内响起系统的声音:“不要滥用咒言,很危险,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你而言。”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一睁眼就听到说教。 荆撇了下嘴角,说:“系统君,你和那位教主先生还真是连说教的口气都一模一样呢。” 系统陷入沉默,荆以为是自己怼到他的痛点上了,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开始查看UI界面更新的信息。 “……真是孩子气。” “哈?” “没什么。” 荆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光屏上了,的确没有听清系统刚刚在小声嘀咕什么。 不过那也并不重要。 荆看着人物面板上更新的战斗数据,嘀咕道:“我对教主先生用咒言却被反噬了,说明他现在比我更强?” “我可是咒力EX诶。” 战斗数据上显示着荆的各项能力值: [筋力A+ 耐久A++D- 敏捷A++A 咒力EX 幸运BE 术式A++] “诅咒和咒术师的定级并非只看咒力一项,而是综合起来考量的。”系统告诉他,“哪怕是没有术式的人,只要其他能力出众,也能够获得不错的评级。” “原来如此。”荆看着面板上的箭头标识,问,“箭头是代表属性下降的意思吗?” “没错。”系统道,“但原因不能告诉你,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荆叹了口气:“好吧。” “刚才的接触后,夏油杰的相关情报已经更新在‘关系’栏里了,你可以看看。”系统提醒道。 “身体接触是获取npc情报的条件?” “可以这么说,但你所能获取的情报是与接触程度相关的。”系统补充道,“比如打电话或者发邮件也可以算是‘接触’,但获取的情报就十分有限。” 荆一边听着他解释一边点开关系面板,关系列表里已经出现了夏油杰的头像,点开之后,可以看到大篇大篇的新情报。 “看来亲吻是相当高级的‘接触’呢。”荆舔了舔干燥的下唇,“不错,看来没白被反噬。” 系统道:“……希望你能明白亲吻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行为,玩弄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语气竟然有几分幽怨。 “你在替教主先生抱怨吗?”荆嘲笑道,“真纯情。” 荆作为一个钢铁直男、母胎sl的恋爱绝缘体,并不会觉得男人亲一下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系统又没声了,可能是生气了。 荆忍不住感叹:有人格的人工智能可真是麻烦啊。 而且“纯情”又不是什么贬义词。 荆没管系统,开始查看夏油杰的情报。 [姓名:夏油杰 性别:男 年龄:(目前)26岁 身高:(目前)185cm 身份:诅咒师(特级)、盘星教教主 亲属:/ 术式:咒灵操术 【战斗能力】 筋力A++ 耐久A+ 敏捷A++ 咒力A++ 幸运B+ 术式A++] ……特级。 如果准一级和特级之间应该还存在一个一级,这么说来他对夏油杰用咒言是跨了两级。 怪不得他直接被反噬到吐血了。 夏油杰是武僧吧?!这战斗能力看起来相当强悍……筋力A++,感觉一拳就能干死他这个脆皮耐久。 不过耐久D-是不是也太夸张了,是因为他现在受伤了吗?还是说他天生体弱? 等伤愈之后就开始好好锻炼吧。荆想。 他作为一个钢皮刑警,怎么也不能在游戏世界里沦为病弱菜鸡,那也太丢人了。 还有他属性下降的原因,总感觉另有隐情。 不过现在他接触到的东西还太少了,说不定在游戏过程中就能找到线索。 战斗数据下面还有一则夏油杰的人物小传: [东京咒术高专2008届毕业生,于2010年从咒术界叛逃,被咒术界除名。后成为诅咒师及盘星教实际上的掌控者,现如今依旧在暗地里积极活动着,与政界人物及财团高层来往甚密。] 荆:“……” 果然他的直觉没错,这家伙极其危险。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注:此人患有严重的厌猴症。] ……厌猴?? 他见过厌猫厌狗的,还是第一次见厌猴的。 夏油杰为什么会讨厌这种日常生活中几乎见不到的动物呢?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去动物园不小心被猴山上的猴子挠了所以留下了心理阴影之类的……? 动物园里的猴子有的挺凶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是大你两届的学长。”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调理好心情了,系统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哦——”荆发出了然的声音,“怪不得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还说教我。” 荆并不喜欢被人说教。 在通过国家公务员一类考试后进入警察学校训练的那段时间里,他听教官的说教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连晚上做噩梦都会梦到教官的喋喋不休。 “既然夏油杰已经从咒术界叛逃,而我还是咒术师,说明我跟他现在处于敌对关系吧?”荆若有所思,“那他救我干什么呢?”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只要放置不管就会自己死掉,都不需要夏油杰出手。 还是说,在夏油杰心里,他们之间的前后辈情谊比敌对关系更重要? 此时,系统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正因为你是咒术师,他才会救你。” 荆追问这句话的意思,但系统却表示涉及剧透,所以不能说,于是只好放弃。 看完了更新的情报,荆准备起身了。不知道他又躺了几天,身上的伤已经不怎么痛了,有几处在微微发痒,这是伤口正在痊愈中的证明。 荆尝试了一下,发现上半身已经基本上可以自由地动弹了,但骨折的小腿却没有那么快好,还打着石膏和夹板。 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是一个瘸子,就算这里对他来说是敌营,他想逃掉也没那么容易。 荆撑着身体,勉勉强强坐起来,把手探进枕头下边摸索。 因为瘸了腿,他现在无法做到转身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只能背对着摸来摸去。 系统:“你在找手机?” 荆:“嗯,既然受咒言所限不能随便说话的话,那就只能用手机打字来交流了吧。” 游戏商城里那个外置发声器看起来倒是很好使,但价格太贵了,竟然要五百万日元! 而商城右上角显示的存款数额只有十二万。 这两袖清风的感觉,还是那么的熟悉。荆在内心苦笑。 东京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了。自从他十八岁搬出福利院后,为了能够有个容身之地就开始自己打工攒钱租房子住,几乎存不下什么钱来。 现在虽然工作了有固定收入了,警察的福利待遇也很不错,但由于他总是太过倒霉经常遇到一些无妄之灾,导致工资总是像流水一般花个精光。 在他被一枪崩了之前,银行卡里的存款还有大概二十几万左右,只够交两个月的房租和维持日常开销。 系统:“手机不在房间里。” 荆摸索的手停下了:“……被夏油杰拿走了?” 说曹操曹操到。 吱呀一声响,门把被人从外面拧动了。 “已经醒了啊。”夏油杰推门进来,“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他换了身衣服,很正常的宽松白T配黑色运动裤,不再是那身散发着神棍气质的袈裟,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看上去就像会出现在东京街拍里的松弛感帅哥。 见荆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看,夏油杰像是能读懂他的表情似的,主动解释道:“袈裟上沾了血,拿去干洗了,还没送回来。” 荆还以为袈裟会有替换的,没想到只有一件。 “不用在外人面前露面的时候是不穿那个的。”夏油杰来到床边坐下,“因为太过显眼了。” ……这么说来这家伙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吧。和尚都是每天穿袈裟的。 “你似乎有话想说?”夏油杰注意到荆情绪复杂的眼神,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来,“电已经帮你充好了,还没有开机。” 是一只手机,屏幕左上角被砸碎了一点,细密的碎纹如同蛛网。 荆沉默地接过,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大感不妙。 夏油杰不可能提前预知他何时醒来,却恰到好处地在此时来了,还带上了他的手机。 这意味着,他的动向正被夏油杰监控着,这个房间的某一处或许安装了隐形摄像头。 他的手机说不定也已经被夏油杰看过了。 荆按下了电源键。 在等待手机开机的过程中,夏油杰取来一只黑色的口罩。 “为了你的健康考虑,还是暂时不要说话了。”他用手指勾着口罩绳挂到荆的耳朵上。指腹轻轻擦过耳廓柔软的皮肤,微痒。 “别嫌我啰嗦,现在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戴好口罩后,夏油杰又顺便替荆将碎发别到了耳后,“养好身体为重,你也不想让悟担心你吧。” ……谁? 荆对这个忽然冒出的人名感到十分迷茫。 但俗话说,无巧不成书。 手机才刚刚开机连上信号,就立刻有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人的备注是五条学长。 “接吧。”夏油杰的嗓音柔和,“悟肯定很着急。” 来电 听起来是十分善解人意的话语,可看着男人那双弯起的细长狐狸眼,荆实在很难把这句话当成是好心。 荆从夏油杰的视线里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现在他越发觉得,这人救下他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既然他的术式无法越级打怪,现在也只有先老老实实听话了。 反正他可以通过和五条悟的对话获取一些新的情报,不亏。 荆用指尖轻触屏幕,不知疲倦地震了一分多钟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嘀”的一声,电话接通了。 夏油杰单手撑着床沿,倾身凑近了些,朝着荆做了个口型。 作为刑警,读口型也是荆的专长之一,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夏油杰在向他说什么。 “免提。”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荆乖乖打开了免提。 下一秒,五条悟略显着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荆,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在哪?” 还没等荆发出声音,对方立刻就意识到荆是无法和常人一样回话的,于是换了更为平和的语气说道:“抱歉,你不用说话。如果你现在安全的话,就敲一下手机。” ……他现在算安全吗? 荆不由地抬起眼来看向面前的夏油杰。 夏油杰声称自己救了他,却又在暗中监控他,现在还要听他与五条悟的对话,其目的着实耐人寻味。 而且说到底,他是被夏油杰所救这个情报,本来就是由夏油杰灌输给他的,并不一定是真。 夏油杰会不会对他做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见荆迟迟没有做出反应,夏油杰干脆直接伸手替他敲了一下手机。 荆忍不住一眼瞪过去,夏油杰回以微笑。荆越看越觉得此人不怀好意。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听见了动静,似乎并未产生怀疑,接着说:“你没事就好。” “荆,你的委托人已经因为联系不上你急得找到高专来了,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能够出面应付他一下。” ……什么委托人? 荆对五条悟说的事完全是一头雾水,他连自己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就算见到了委托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 这次还是夏油杰替他做了回应,敲了一下手机作为肯定的回复。 “具体的情况我在邮件里跟你说吧。”正事说完后,五条悟忽然顿了顿,“……你真的没事吧?” 夏油杰在旁边盯着,不可能允许他做出否定的回答,但荆很不爽对方总是替自己回复,这次说什么都要自己答复五条悟。 他用不快的眼神盯着笑眯眯的男人,警告对方不要再随便碰他的手机。 而正当荆打算做出回应的时候,五条悟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知道你因为杰的事……和我有了隔阂。但,我希望你偶尔也能稍微依赖一下我。” 荆:??? “之后邮件联系吧。” 荆还没来得及消化五条悟那句信息量爆炸的话,对方就已经自作主张地结束了对话。 荆握着手机,满头问号。 床边的夏油杰歪了一下头,望着荆:“所以、你要怎么办?” “你打算依赖他吗?荆、君——” 刻意的音节停顿,刻意的尾音拉长,戏谑般的语气。 “如果你向悟求救的话,我想他立刻就会赶来把你带走吧。毕竟悟是个强大到想做什么都可以成功的人,我可敌不过他。” 好怪,但荆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怪。 他感觉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可光靠五条悟和夏油杰这几句不清不楚的话他也猜不出什么来,再怎么琢磨也只是徒劳而已。 话说,既然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好歹把之前的记忆都给他啊??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了! 荆在脑内控诉系统:“喂,为什么不把狗卷荆过去的记忆给我啊?” 系统说:“因为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什么意思?” “人类的大脑能够在短时间内处理的信息十分有限,如果一口气把狗卷荆过往二十几年的记忆都塞给你的话,你的大脑会因为超负荷而无法运转的。” “最坏的情况,可能会导致你的大脑严重损伤最终脑死亡。” 荆:“……” 系统:“嗯?” “……我只是有点没想到这个一点也不科学的游戏居然还讲科学。” 吐槽完,荆硬着头皮开始和夏油杰打字交流——在尽量不暴露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 【为什么你要用“求救”这个词?】 【你会伤害我吗?】 夏油杰低头看着这两行字,脸上的笑容淡去。 “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他低声道,“我们是敌人。” 说完这些后,夏油杰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说错话了?”荆很莫名。 系统叹了一声:“你的话太天真了。” “正如他所说,你们现在是敌人。你好歹要拿出对待敌人的态度来吧。” “……那个人,内心是有些敏感的。” 听了系统的话,荆更是迷惑。 因为夏油杰内心敏感,所以他表现得太过天真了反而让对方觉得生气? 难道夏油杰其实想被他骂?抖M?? “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荆说,“无论我说想求助五条悟还是不想,都会惹到夏油杰,所以才尽量不提这些。” 结果夏油杰还是生气了,好难伺候啊! 过了一会儿,有人送了晚餐过来,菜色丰富但营养健康,是专门为伤患定制的。 口是心非的家伙。 都生气了还让他吃得这么好。 荆看向窗外,夕阳金色的余晖已经穿过落地窗铺在了地面上。 肚子有点饿了。 为了让身体快点恢复,也得好好吃饭才行。 荆艰难地起身,支着摆在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桌边吃饭。 刚才的通话过后,面板里已经更新了五条悟的相关情报。荆一边享用病号餐一边查看起来。 [姓名:五条悟 性别:男 年龄:(目前)26岁 身高:(目前)190cm 身份:咒术师(特级)、五条家家主 亲属:父母、族人 术式:无下限] 战斗能力和人物小传尚未解锁,是因为接触程度还不够深。 “这个人也是特级……”荆有些惊讶,“既然是特级,那应该非常稀有吧,居然都和我认识吗?” 系统说:“五条悟不止是特级,他是最强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荆觉得系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隐隐含着笑意,像是很为五条悟的强大而感到骄傲似的。 “咒术师里的最强?” “不。”系统道,“他是不加限定词的最强,唯一的最强。” “不得了,这大腿也太粗了。”荆感叹道,“那我必须得向五条悟求助啊!” “不行。”系统否定了他的想法,“向五条悟求助是禁止事项。” “为什么?”荆有点困惑,“因为他太bug了?” 系统:“可以这么说。” “我还是想试试。” “你大可以试试。” ……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 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而正巧这时,五条悟的邮件发过来了。 【发件人:五条学长 标题:<工作事宜> 正文: t ibara 你的委托人黑木先生想要确认徘徊在他家中的咒灵是否已经祓除,以及他被咒灵夺走的物品是否已经取回。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更在乎后者,如果你已经拿到那样东西的话最好尽快交付给他,这家伙已经急得快要在高专闹起来了。 虽然我是非必要不揍人主义者(笑),但要是黑木先生闹得太过火的话我也是会出手的。所以为了你的委托人考虑,你就快点露面吧!我在高专等你(>^ω^<) by 人见人爱的satru】 在工作邮件里用颜文字,好可爱的最强啊……这叫什么,反差萌? 荆的心情稍微晴朗了一些,和系统说:“最强先生好可爱啊!” 系统:“哦。” 荆:“亏我还主动和你聊天,你好歹附和一声??” 系统用棒读语气附和了一句:“好可爱啊。” 毫无感情。 没意思。 荆撇了撇嘴角。 他感觉这个系统比他还小心眼。 荆看了眼给五条悟的备注。 ——学长。 夏油杰也是他的学长,那么结合夏油杰和五条悟对彼此的称呼来看,他们是平辈,很有可能就是同级生,而且是关系很要好的那种。 正常来说在关系一般的情况下,同学之间是不会互相称名字的,而是称姓。 而他和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呢?这一点还是先弄清楚比较好。 问问关系应该不涉及剧透吧? 荆直接问系统:“我和这两位学长的关系怎么样啊?” 系统:“谁知道。” 荆:? 怎么还闹上脾气了? 好难搞的家伙,和夏油杰是同款难搞…… 被系统拒绝了,荆也只好自己找线索。好在现在已经拿到了手机,如果夏油杰没有对它动什么手脚的话,里面应该留存着不少有用的东西,或许也包含委托的相关内容。 荆查看了一下邮箱的收发记录,发现他和五条悟之间的往来邮件非常多,平均一两天就会联系一次。有时是五条悟约他一起去探新开的甜品店,有时是五条悟去外地出差回来带了伴手礼想送给他,有时就只是单纯的闲聊,聊做委托时遇到的奇葩委托人,或者分享五条悟带学生时遇到的趣事。 闲聊时比较频繁提到的一个名字,是“棘君”。 这应该就是他的弟弟,狗卷棘。 原来他不止是五条悟的后辈,还是学生家长啊…… 一条条邮件看下来,荆发现大多数时候都是五条悟先发的邮件联系他。偶尔他也会发邮件找五条悟,一般都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或者在战斗技巧上的请教,又或者是询问弟弟在高专的近况。 相比于五条悟的热情和积极,他回复邮件的文字就显得客气许多。 荆从中感觉到一种淡淡的疏离。 他想起刚才五条悟在电话里所说的那句话。 他们之间因为夏油杰的事而产生了隔阂……并且看起来,是他主动疏远了五条悟,五条悟并没有疏远他。 他们三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荆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一定与夏油杰的叛逃有关。 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的问题先搁置一旁,荆又去翻看通话记录,发现从5月28日开始,五条悟就在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几天下来打了将近五十通。 而今天已经是6月2日了。 5月28日不一定是他受伤的日子,更有可能是五条悟发现他失联的日子。 按照五条悟平时联系他的频率来推算,他可能是在26或27日时受伤,并被夏油杰带到盘星教的大本营来的。 这么说来,他已经在这里养伤一周了。 一周的时间,足够夏油杰做很多事了。对方在房间里装了监控,还特意拿走了他的手机,不可能没有对手机做一点手脚。 作为刑警,荆的反侦察能力是很强的,他有能力拆开手机毁掉监控装置,但是现在手头没有工具,就很难办。 夏油杰肯定也不会让他得到这样的工具。 所以在和五条悟联系的时候,要以“手机里装了监控”为前提,不能肆无忌惮地瞎说话。 等离开了这里之后,他就能把监控装置拆掉了。 接着,荆点开备忘录,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然后他就如愿地发现了他想找的东西。 这条备忘录的创建时间是5月24日,里面记载着委托的详细内容: 委托人黑木先生拜托他祓除家宅中的咒灵,并取回其父留下的一只铁盒子。 该咒灵的评级为准一级,和荆的等级一致。 荆问系统:“你还在闹别扭吗?” 系统:“谁跟你闹别扭了?” 哈,口是心非。 荆没有戳穿他,直奔主题:“咒灵的准一级和咒术师的准一级实力是相近的吗?” 系统:“不是。” “按照咒术界的评级标准,准一级咒术师的实力是强过准一级咒灵的。” “竟然是这样……”荆喃喃道,“那就很奇怪了啊。” 既然理论上他的实力是高于目标咒灵的,那为什么他会受伤呢?而且伤得不轻,又是穿腹又是腿折的,能活下来都是命大。 关于这一点,荆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虽然他的面板数据比咒灵高,但对方可能拥有什么天克他的能力,导致他只能硬吃伤害。第二种可能是,在他祓除咒灵时,有别的人对他下了手。 但后者完全是荆瞎猜的,他对“自己”知之甚少,也不太清楚狗卷荆过去有没有结下什么仇家。 夏油杰或许知道其中的内情,但这人的话本身就不能尽信。 可他现在能问的人也只有夏油杰了。 想到这里,荆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一个相当不利的局面。夏油杰和他不属于同一阵营,可一无所知的他却只能从夏油杰这里获取情报,夏油杰只要想骗他就可以随便骗,他很难在不了解这个人的情况下去分辨对方的话哪句真哪句假。 这下麻烦了啊…… 荆有点沮丧地放下手机,抱起碗将快要凉掉的昆布汤一饮而尽。 天花板上,隐藏在通风口里的微型摄像头悄无声息地转动着。 发送失败 此时也正是夏油杰的晚餐时间。 宽敞的餐厅之中摆放着一张长桌,一身休闲装的男人坐在长桌的尽头、最上首的位置,两侧则坐着菜菜子和美美子两姐妹。 她们是被夏油杰收养的孩子,与他亲如家人。 立侍在两侧的女仆皆为夏油杰的信徒,她们恭敬地站在一旁,微微垂首。 女仆们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亦没有嘴,唯一的使命即时听从主人的吩咐,不会将任何一点消息向外传。 正餐之后惯例是餐后甜点,但夏油杰不吃,只有两个女孩儿美滋滋地品尝着口感松软的糕点。 菜菜子鼓着半边腮帮子,如同进食中的松鼠,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身旁的夏油杰,嘴里含糊地问着:“夏油大人……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啊?” 用完餐后夏油杰便拿起了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唇边漾起清浅的笑意,仿佛正在观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没什么。”夏油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脸上笑意不减,“小动物的吃播而已。” “我懂我懂!!”菜菜子眼睛一亮,如同找到了命中知己一样激动,“我也可喜欢看喰脑吃东西了,特别可爱!” 夏油杰一直无法理解菜菜子的审美。 “喰脑的模样……怎么也说不上可爱吧。” 菜菜子嘟起嘴:“诶??可我觉得它超可爱诶!” 正用刀叉将一块草莓慕斯“分尸”的美美子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姐妹,只一瞬便又重新低下头去。 菜菜子,真是单纯啊。她想。 等夏油杰起身离开后,菜菜子立马坐到了美美子的身边去,小声道:“美美子,你说那个咒言师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夏油大人要把他捉回来却什么都不对他做?” 美美子放下刀叉,纠正她道:“什么‘捉回来’,那个人是被夏油大人‘救回来’的。” “啊对对对!” “夏油大人应该有他自己的打算吧,我们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就好。”美美子提醒她道,“你也要记得离那个人远一些。” 菜菜子忙不迭点头。 菜菜子的性格太跳脱,美美子担心她要去招惹咒言师。 咒言是狗卷家的祖传术式,十分强大,不是她们能够招架的。 - 回复邮件之前,荆得先找找看委托人让他取回的那样东西。 荆没有战斗时的记忆,自然也不知道委托人父亲的遗物他到底找到了没有,只能先在房间里搜寻一下了,如果没有,那就再去问夏油杰。 荆拄着拐杖,艰难地在面积不小的房间里行走着。好在他很快就在置物柜内找到一只看起来有些可疑的铁盒,用老式锁锁着。 现在的人很少会用这种铁盒来存放东西了,重要物品更多用的是保险箱。荆一看便知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用的东西。 不过这下倒方便了。 荆微微一笑。 一名经验丰富的优秀刑警往往也会掌握一些阴险的技能。 他取下脸上的口罩,把里面金属制的鼻夹条抽出、掰了几下,插进锁孔,熟练地将锁打开了。 铁盒里躺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荆展开一看,果然是黑木先生的父亲留下的遗物。 这是一份已经经过了公证的遗嘱。 仔细读过遗嘱的内容后,荆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身为刑警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是案件的气息。 荆想了想,掏出手机将遗嘱拍了下来,然后将照片用邮件发给了自己,当做备份。 完事后,他打开邮箱回复五条悟。 【收件人:五条学长 正文: 五条学长: 我已经拿到那样东西了,但是我现在受了伤不能走动,能否将物品直接邮寄到高专呢? 狗卷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五条悟的回复就来了。 【发件人:五条学长 正文: t ibara 我问过了,邮寄的话黑木先生不是很放心。 这样吧,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把地址告诉我吧,我直接过去取,顺便把硝子也带过去给你治疗。 受伤了怎么不早说,你该不会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体还拖得起吧? by 人见人爱的satru】 怎么连五条悟也这么说……看来他受伤之前也是体弱的脆皮啊。 难道是因为咒言这个术式太强,游戏才给他强加了一个debuff? 荆不由地皱眉,然后重新打开了人物面板确认信息。 他没有记错,他的初始耐久的确是A++,这应当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出色的身体素质了。 狗卷荆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无法获得过去的记忆,让他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而且说是要打出HE结局才能获得“重生”,可荆到现在连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游戏难道就没有任务系统之类的东西存在吗? 荆在脑内一通狂嚎,硬是把生闷气的系统给嚎了出来。 系统:“……你好吵。” 荆理直气壮地说:“谁叫你不理我的?” 系统就该有个系统的样子,耍什么公主脾气呢。 要是让他找到了这个游戏的GM,他肯定得狠狠地投诉,让这个破系统扣工资! “这个游戏有任务可做吗?”荆问,“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渠道?” “任务啊……”系统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有吧。” 荆:?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有吧”? 这个系统真的靠谱吗喂! 系统又说:“明天更新任务系统。” 荆怀疑系统是想现做一个来敷衍他。 “至于赚钱的渠道,有很多。”系统道,“你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找一份工作,也可以通过接取咒术界发布的委托来赚取佣金。” “以你目前的级别,能接到的委托佣金都不会太低的。” 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系统又说:“但需要准一级及以上级别的咒术师来处理的委托本身就不多,如果不是很有难度的委托,大多数委托人都还是更愿意花费更少的佣金来雇用级别稍低的咒术师。” “哈……” 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想:要不再去考一次国家公务员考试算了。 虽然做警察也没有多富,但至少不穷。 荆瘫回床上,朝天花板的方向很快地扫了一眼,又立刻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刚刚他趁着找遗物的时候顺便也排查了一下房间,确认过自己能够碰触到的地方都没有安装监控设备后,剩下的选项就只剩一个了。 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这里的视野是最好的,可以拍到房间内的全貌,没有一个角落能逃得过监视。 可监视了他又能怎样呢?他一个受了伤的瘸子,根本跑不掉的。 该试试看向五条悟求助了。既然是最强,又是和他关系比较近的学长,五条悟应该是不会拒绝他的请求的。 虽说系统说不能求助五条悟……但电脑游戏都能开外挂了,这个游戏凭什么不能开外挂? 万一他真成功了呢! 荆打开邮箱,编辑了一条邮件。 【收件人:五条学长 正文:五条学长,我现在被夏油杰困住了,请救救我! 狗卷荆】 荆点击发送,邮箱却弹出了“发送失败”的提示。于是他又点了第二遍、第三遍,也全都失败了。 再把邮件的内容换成一句简单的“SOS”,依旧发送失败。 荆确认了一下手机信号和网络状态,都是正常的。 ……靠。 是系统在阻止他发出求救邮件? 荆想了想,再次删掉邮件的正文,改成与求救无关的内容。 【正文:五条学长,等委托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吧,你有想去的店吗?】 点击发送,成功。 这次五条悟是秒回。 【我想去池袋最近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听说那家的抹茶草莓大福超好吃!(-`3?-)】 荆在网上搜到了这家店,价格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此时五条悟又发来一条。 【对了对了荆君—— 我准备带班上的另外三个崽子过来蹭饭。放心吧,都是很懂事的孩子,不会吃掉你太多钱的:p】 请一个人也是请,请四个人也是请,荆倒是无所谓。 他看着五条悟发来的邮件,心中感叹道:最强喜欢吃甜品,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反差萌? 很巧的是,荆也喜欢吃甜食。 所以他对五条悟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爱吃甜食的没有坏人,这一点是肯定的。 荆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来,回复道:没问题! 与五条悟的闲聊暂时告一段落。荆放下手机,一边活动僵硬的脖子和胳膊一边寻思着:夏油杰为什么能放心地把手机交还给我呢? 而且他和五条悟通话时,夏油杰还替他回应。看起来,这人似乎是希望他能和五条悟联系上的。 他在邮件里和五条悟约好了要见面,说不定是正中了夏油杰的下怀。 荆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对劲。 夏油杰把他留在盘星教的大本营,究竟是想做什么? 荆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他并不是会因此就拖延行动的人,无法解决的问题先抛在一边,他要先把能做的事都做了。 比如,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顺便探一探地形。 荆继续躺了几分钟,然后起身拄着拐杖出了房间。 说不定门外会有守卫。 荆怀着警惕的心情拧开了门,门外的情况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走廊上并没有守卫守着他,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是因为觉得他反正也跑不掉? 荆扯了一下嘴角,慢悠悠地走向走廊尽头处的电梯。木质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还带着细微的回声。 他要先去这座建筑的顶楼,因为那里一定是视野最好的地方,比较方便他判断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 轿厢门缓缓地合上。 直到电梯开始上行,藏身在回廊拐角处的人影才终于从一片黑暗中走了出来。 夏油杰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头发,紫眸之中波澜渐平。 “真是太好了……”他喃喃自语似的低声叹道。 果然还是从前那个狗卷荆,没有变。 报酬 叮—— 电梯抵达建筑的顶层,轿厢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荆站在天台的围栏边,借着暮色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比他想象中还要大,是一座相当气派的建筑群,外观如同城堡,主楼前方有个宽阔的广场,两边是开满鲜花的花坛。而他所居住的房间则位于副楼的一层,窗户朝南,采光很好。 抬眼望去,远处的城市群里伫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铁塔。日渐西沉,光线越来越暗,在黄昏与夜晚交界之时,铁塔变成一道瘦长的黑色影子,如同从高处俯视着这座城市的巨大鬼魅。 荆是土生土长的江户子,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那座铁塔就是天空树,这里是东京。 荆根据自己的所见粗略估计了一下这片建筑群的占地面积,得出了至少这里不可能是东京市区的结论。毕竟东京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怎么也不可能腾得出这么大一片土地来建私人房产。 如果盘星教是一个非正当宗教组织的话,肯定会避开警力相对充裕的东京近郊,在人烟稀少且交通不便的地方建立据点。最坏的可能是,他现在正处于某个深山老林里,就算能够自己逃出去,也只有饿死的下场。 腿不能痊愈,就谈不上逃跑。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开局啊。 荆忍不住叹了一声,但并没有真的泄气。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放弃的死脑筋。 “我说你怎么不在,原来是跑到天台来了。”夏风裹挟着夏油杰平静的声音从荆的耳边拂过。 他来到荆的身边,顺着荆的视线看去。 “哦、天空树啊。”夏油杰随意地将小臂搭在围栏上,语气轻快地说起过往的回忆,“说起来,你作为预备生刚来高专见学的时候,我、悟、硝子,还有你,曾经一起去天空树玩过呢。” “在世界第一高塔上看到的风景果然非同一般,哪怕是现在我也会回忆起那种仿佛将万物尽收眼底的爽快感。” “你也在怀念那个时候吗?荆君。” 荆默不作声,视线依旧不偏不倚地落在正前方。他正试图通过天空树到这里的距离来估计自己所在的位置,并没什么闲情听夏油杰讲学生时代的往事。 好在狗卷荆这个人本来就极少开口讲话,所以他保持沉默也没什么奇怪的。 荆以为夏油杰已经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专心致志地在脑子里描画地图,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反应。 “荆君、”夏油杰扭头看向荆,似笑非笑,“你该不会天真地觉得,我真的会以为你忽然跑到天台来看天空树是为了怀念从前吧。” 荆心下一惊,猛地转脸看向身边的男人,对上那双藏着狡黠的狐狸眼。 “你想通过天空树这个地标来判断这里的位置,好让悟来救你,是么?” 荆:“……” 因为系统的阻止他没办法求助五条悟,但夏油杰说的前半句是对的。 太过敏锐了,这家伙。 荆不由地咬紧了牙关,遮在口罩下的唇角用力抿住。 而且夏油杰身上展现出来的那种从容,让他觉得对方并不是来到这里看到他盯着天空树才做出的判断,而是从最开始就料到了他会到天台来。 “很意外吗?其实我一直都比你以为的还要更加了解你哦,荆君。”夏油杰抬手拨开被风吹乱的鬓发,笑着说,“没错,这里是东京,距离咒术高专不过三小时车程的地方。” 他举起双手,伸出食指和拇指,朝着远处的某个方向比了个拍照的手势,将渺小得看不清轮廓的学校框在了这方逼仄的空间里。 “……悟就在那里,等着你的联络。” 荆望着夏油杰的侧脸,从他被阴影遮蔽的侧脸上读出某种很深的执念。 荆掏出手机,低头打下一行字。 【你希望五条学长来吗?】 夏油杰放下双手,插回运动裤的裤兜里:“不是我希不希望的问题,悟一定会来的。” “对于重视的人,他会亲眼确认对方的安危。” 原来在夏油杰眼里,他对五条悟而言很重要。 新情报get 荆试图问出夏油杰的意图。 【既然你打不过他,又知道他一定会来,那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 “当然是因为你的伤还没有痊愈啊。”夏油杰摊了摊手,“我很善良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荆有点不爽地打下这行字,胳膊一抻就将手机屏幕怼到了夏油杰的眼前。 超过社交距离了。 夏油杰向后退了一步,防止下一次手机直接撞到他鼻子上。 于是荆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并且死死地盯着他,一副“你不交代我誓不罢休”的架势。 “好吧,我的确有事找你。”夏油杰耸了下肩,“我救了你一命,要点‘报酬’不算过分吧?” 【你说的“报酬”应该不是钱吧。】 “没错没错,真是个聪明孩子我们荆酱~”夏油杰笑眯眯地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称赞荆,甚至直接上手去揉荆的头。 荆抬手挡开了。 【快点说!】 夏油杰敛去唇边的笑意,轻飘飘地抛出一句:“我希望你能留在高专,帮我盯着乙骨忧太。” 荆愣了愣。 夏油杰以为他愣住是因为犹疑,实际上是因为荆根本不知道乙骨忧太是什么人。 “放心,我不会逼你对自己人动手的——而且以你的性格也根本不可能那样做。”夏油杰说,“你只需要替我仔细地观察他,把握他的动向就好。” ……这是让他做卧底的意思?荆不禁敛眉。 只要答应了夏油杰,对方就会放他回去了。之后就算不履行约定,夏油杰也没法拿他怎么样吧。 荆很天真地想。 系统似乎是料到了荆会耍“小聪明”,提醒他道:“这个世界有一种名为‘束缚’的契约方式,一旦结下了‘束缚’,就不可违反,否则违约者就会面临未知的严重后果。” ……原来如此。 看来夏油杰就是想利用束缚来控制他吧?那就绝不可以轻易答应了。 荆想了想,问夏油杰。 【如果我不答应会怎样?】 “那就要请你一分不差地把这一周以来的治疗费住宿费和伙食费都支付给我了。”夏油杰掐指一算,“也就差不多一百万日元左右吧。” 荆:“……”好贵!! 这家伙该不会是靠敲诈变得这么有钱的吧?! 存款只有十二万的荆差点流下贫穷的眼泪。 【……让我考虑一下。】 很明显是用于拖延时间的话术,但夏油杰却好脾气地答应了。 “没问题,你可以明天早上再给我答复。”夏油杰很爽快地同意了,“只要你答应,我就把你送回悟身边。” 你人还怪好的呢…… 荆嘴角一抽。 天台门外,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夏油大人怎么在自言自语?他不会被臭猴子们气得疯掉了吧?!” “……不,是因为那个白色头发的家伙不能说话吧,好像在用手机打字和夏油交流呢。” “不能说话?!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知道吗美美子!” “不是‘不能说话’,是‘不能轻易说话’,你们两个有好好听夏油大人说话吗?”美美子轻轻叹了一声,“夏油大人不是还提醒了我们不要随便和他讲话吗?” “哈……”米格尔遗憾地说,“好不容易来了个有趣的家伙呢。” 菜菜子抬起手肘怼了他肚子一下,不满地说:“你什么意思啊米格尔,难道我和美美子不有趣吗?” 米格尔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我说的‘有趣’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真是的……到底你是日本人还是我是日本人啊。” 美美子淡淡地揭了姐妹的底:“菜菜子国语成绩很差。” “美美子——!!过分!!” 门外这么大的动静,天台上的两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夏油杰无奈地抬声喊道:“菜菜子、美美子、米尔格,你们出来吧。” 菜菜子第一个推开门冲了出去,一溜儿烟似的来到了夏油杰面前:“我来了夏油大人!!” 米格尔和美美子在她身后慢慢走了过来。 荆警惕地盯着这三个人——两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女高中生,其中一个穿着打扮很像太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黑皮壮汉,戴着大耳环和墨镜,应当是外国人。 可疑。 这些人也是诅咒师吗? “向你介绍一下,荆君。”夏油杰的脸上又挂起笑容,“他们是我的‘家人’。” 趁着夏油杰介绍的空档里,荆飞快地查看了这三人的人物面板,得知这对JK原来是夏油杰收养的孩子。 不过夏油杰自己也才三十不到,收养的孩子怎么都是中学生了,这是合法的吗?? 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双方打完照面后,夏油杰转向米格尔:“米格尔,可以拜托你把轮椅拿上来吗?” “好。”米格尔应声,立刻下楼去了。 轮椅! 这可比拄拐方便多了! 荆猛地扭头看向夏油杰,一双深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写着“是给我的吗是给我的吗”。 夏油杰弯眸:“是给你的。” 在场也只有荆一个瘸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今晚要去新宿玩,临走之前夏油杰温声细语地叮嘱了几句让她们多注意安全。 看起来就像真的家人一样。荆心想。 米格尔送完轮椅就吃晚饭去了。 荆坐上轮椅,这玩意儿他不是第一次坐,以前因公负伤的时候也坐过一阵。他熟练地推着轮椅转了个圈,又往前走了一段,正要推着它去电梯,背后的把手就被夏油杰抓住了。 “我来推吧。” 夕阳彻底沉没,云霞褪色,沉沉夜色将整个东京笼罩。 没有了自然光线后,荆发现自己的右眼忽然变得视野模糊起来,甚至难以看清电梯的轮廓。他用力眨动双眼,但右眼的视觉却并未恢复。 难以名状的不安在心底不断地扩散、蔓延。 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身后的夏油杰忽然停下了脚步,向前倾身。 男人过肩的长发垂落,擦过荆的耳廓。 两条有力的双臂骤然从荆的肩后探出,紧紧地圈住他的脖颈,小臂的尺骨抵在他的喉结上。迫于这个姿势,荆不得不向后仰去。 只要夏油杰继续用力,就能轻易勒断他的脖子。 “荆……我希望你也能够来到我这边。” 夏油杰炽热的吐息轻轻喷洒在荆的耳尖,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希望你也能够成为我的‘家人’。” “叮——” 电梯在顶楼停下,两扇门缓缓向外打开,轿厢顶部的灯光漏出来,打在两人的身上。 地上倒映出两道交叠在一起的黑影,形状扭曲如狰狞的怪物。 束缚成立 结果,夏油杰什么也没对他做。 出了电梯之后,荆就死命地推着轮椅飞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轮胎都快在地面上擦出火花了。 回来一摸后背,全是冷汗。 刚才他真的以为夏油杰打算勒死他。 毕竟现在的自己不仅浑身是伤行动不便,肉搏是肯定干不过的,而且连对夏油杰用咒言都会被反噬。 在夏油杰面前,他根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虽然是白捡来的第二条命,但也得好好珍惜才是。 要是游戏才开始没多久就GG了,也有点丢刑警的脸。 荆在黑暗之中摸到吊灯的开关摁下,房间霎时间被冷白色的灯光点亮。 身处在明亮的空间里,右眼的视觉也渐渐恢复了,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好奇怪啊,是夜盲症吗? 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它在明亮环境下视物是完全正常的,和左眼没什么差异。 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得到的结论也是夜盲症发病多见于双眼,几乎很少会出现单眼发病的情况。 也有可能他偏偏就是最少见的那种。 在暗环境里会右眼失明,这在战斗中很不利啊,等于直接失去了右边的视野,没办法注意到从右面来的攻击。如果这个缺陷被人知道了,毫无疑问他会被对方盯着右面袭击。 这件事就当做秘密好好保守吧。等从这里逃脱之后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了。 荆去浴室里接了盆热水艰难地擦洗完身体,换上了整齐摆放在房间衣橱里的干净衣物,回到床上躺好。 他现在行动不便,又被夏油杰监视着,没法到处跑,还不如好好休息,让身体快一点恢复。 按照系统的说法,明天任务系统就会开启了,他得养精蓄锐才行。 荆定好手机闹钟,正准备闭眼睡觉时,荆的手指不小心触到了相册。 他一下子又精神了。 对、还有相册啊!从照片里说不定也能获取一些新情报!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 荆想着重要的照片应该会放在收藏里,于是首先点开了收藏。 里面的照片寥寥无几。 荆按照时间线一张张往下翻。 最近的一张是狗卷棘入学咒术高专当天在校门口拍的纪念照,再往下是他自己从咒术高专毕业时拍的毕业照,拍摄时间是2010年的3月。 第三张是一张合照,背景是天空树。照片上有三个人,分别是学生时代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有一个留着棕色短发的女生,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荆推测她应该就是五条悟提到过的“硝子”。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脸上都洋溢着很有活力的笑容。 荆看了会儿这张照片里的夏油杰,又回想了一下今天皮笑肉不笑的夏油杰,一对比,真是判若两人了。 荆又往下划拉了一下,收藏相册到底。 最后的照片,是一张特写,拍的是散着头发的夏油杰趴在课桌上熟睡时的侧脸。 拍摄时间——2008年,3月。 - 眼前的画面微微摇晃着。 他轻轻拉开空座的座椅,坐在了夏油杰的邻座,对着睡去的少年举起手机,反反复复选取着不同的角度。 取景框里的夏油杰呼吸平稳,完全没有发觉他在做什么。 最终,他把手机架在了夏油杰趴着的那张课桌上,镜头聚焦在黑发少年轻颤的眼睫。 “咔嚓——” 快门声响起后,夏油杰眼皮一颤,醒了过来。 “……是你啊。”夏油杰用手肘撑着桌子坐了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语气懒洋洋的,“你今天下午有课吧,不用过去吗?” “我……有话说。” 似乎是惊讶于他忽然开口发出了声音,夏油杰的双眼微微睁大了。 “学长。” 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他,嗓音略带沙哑,语气却是那样的轻柔。 “毕业……快乐。” - “嗡——” “嗡——” 手机闹钟震个不停,荆瞬间从梦中惊醒,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梦,他明明睡了很久,却依然觉得浑身疲惫。 荆关了闹钟,将屏幕解锁,发现手机还停留在收藏相册的界面。 他昨晚好像是看着夏油杰的这张照片睡过去的,怪不得会梦到。但……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荆觉得,那似乎更像是一段记忆。 不过现在没空去纠结这些了,荆立刻打开面板,任务系统已经更新了。 荆查看了一下目前可以接取的任务。 【主线任务1:成为夏油杰的同伴 进度:束缚(0/1) 任务奖励:1,000,000円】 ……等等?! 一个任务就可以赚一百万?!真的假的?! 那岂不是这样的任务做三个他就能买下那个外置发声器了吗! 这个傲娇系统,嘴上总是和他闹别扭,结果出手还是蛮大方的嘛! 但再向下看去,荆的笑容就凝固了。 【支线任务1:与五条悟、家入硝子聊一聊学生时代的往事。 进度:与五条悟对话(0/1) 与家入硝子对话(0/1) 任务奖励:5,000円】 打发乞丐呢这是! 不过只是聊天而已,顺手做了也不是不行,毕竟对于存款只有十二万的他而言,蚊子腿也是肉。 而主线任务的这一百万也不是那么好赚的,缔结束缚只是个开始,一旦束缚成立,就会有许多麻烦事接踵而来。 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执行过卧底任务,但这次的性质明显和以往不同了。夏油杰看起来是反面的那一方,等同于他在为反派做事。 虽然不是他自己想做的…… 荆抱怨道:“这不是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吗?” 都把“缔结束缚”作为主线任务发布下来了,那他为了通关,也只有老老实实地去做了。 系统说:“这只是一个游戏。” “但我是警察。”荆说,“就算只是游戏,我也想要成为正义的一方。” 虽然时至今日,说自己的理想就是成为正义的同伴大概会被嘲笑,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否则他就不会考进警察系统了。 以他的学习能力和考试能力,其实完全可以选择更加轻松的部门,做个朝九晚五几乎不用加班的幸福公务员,不用整日与危险为伴,弄得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系统却反问道:“那么,‘正义’又是由谁决定的呢?” “哈?”在荆听来,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对于动物们而言,猎杀它们的人类毫无疑问就是‘邪恶’。如果它们也有思想的话,肯定恨极了把它们的同类残忍地解剖,做成料理、做成皮草的人类吧。”系统说,“因为现在地球的统治者是人类,所以人类决定了‘正义’。” 荆:“……” “我并不想和你谈论这些。”荆并没有因为系统的话而产生动摇,“我是警察,守护日本公民是我的职责,和谁统治地球什么的没有关系。” 系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保持沉默。 荆能感觉到对方此刻的安静并非是因为被他的话说服,而是在避免争吵。 尽管和系统绑定还没多久,但荆已经发现这个人工智能的性格是有点犟的那种。 可怕可怕……他怎么会觉得人工智能有性格啊。 荆顿时寒毛直竖。 现在是早上七点,荆起床换了身衣服,推着轮椅进卫生间去洗漱。 洗手台上的镜子映出他的面容,直到现在荆才终于好好看了看自己如今的长相。 可能系统是照着他的模样来捏狗卷荆的,他们的脸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发色。 他是黑发,而狗卷荆是银灰色。 正因为脸是一样的,所以荆也没怎么仔细对着镜子看过。 镜中人的发型还和多年前从咒术高专毕业时一样,一头银灰色的碎发,额发略微过眉,属于披散着有点显长但扎起来又很勉强的长度。嘴角边画着形状诡异的符文,是咒言的咒文。额发之下的两只眼睛都是深紫色的瞳孔,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荆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眯了眯眼睛,而后站起来,撑着洗手台的边沿向前倾身,直接把脸怼到了镜子前两厘米左右的位置仔细地观察起自己的右眼来。 从这个距离看的话,右眼瞳孔的颜色和左眼有着极其细微的不同,在冷色的光线之下是有点泛灰的。 异色瞳吗? 难道是右眼的视网膜发生了色素变性,才令狗卷荆患上了单眼夜盲? 荆在这方面的知识有限,除了之后再去医院检查之外别无他法,他自己瞎琢磨也不可能弄明白。 洗漱完毕后,荆便打算去做一做主线任务了。既然没有给他选择拒绝的权力,那他也只有先应下,看看夏油杰让他做卧底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 荆回到房间里,仰头朝着通风口的地方招了招手。 都要做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也就没必要演来演去了吧。 他对着监控摄像头,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夏油杰来了。 “衣服还合身吗?是新买的。” 男人并没有立刻进入正题,也并没有为荆发现了监控的事而感到意外,只是一边打量着轮椅上的荆一边浅笑着询问。 荆身上还缠着绷带,没法穿太紧的衣服,所以夏油杰提前就让人准备好了几套宽松简单的新衣,都是纯色T恤和宽裤脚的运动裤,布料非常柔软。 【还挺好穿的,谢谢学长。】 荆卖乖似的故意用了从前的称呼。 【昨天你说的事,我已经想好了。】 “你要拒绝吗?” 【不,我答应。】 夏油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是认真的?” 荆肯定地点头。 【当然。】 “那真是太好了。”夏油杰扬起唇,语气轻快,“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家人’了,荆君。” 荆看着他向自己走近,而后弯身。 额头轻轻相撞,温热的触感。 夏油杰在荆的耳边低声将束缚的内容说出,而后直起身来,满意地看到荆漂亮的深紫瞳孔微微震颤。 他笑着宣布—— “束缚,成立。” 密码 为表对荆的信任,夏油杰将安在他房间通风口内的监控撤掉了。 今天晚上荆就会被转移至东京都内的医院,等待五条悟前来接他。等家入硝子治好了他的伤,他就要按照与夏油杰的约定留在高专,监视那个名为乙骨忧太的少年。 夏油杰离去后,荆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窗外,面色复杂。 每隔几分钟就要咕哝一次。 “不对吧……!” “这已经是你说的第二十五遍了。”系统无奈,“你觉得哪里不对?” “贴额头是‘束缚’的必须流程吗??”荆很是困惑,他不能理解夏油杰刚才的行为,“不是吧??” 只是缔结一个契约而已,不至于吧?! 系统咳了一声,说:“只是贴一下而已,都是男人,不会怎么样的。” “你干嘛替那家伙说话啊?”荆拧起眉,“你到底是哪边的?” “……哪边都不是。”系统说。 可荆却莫名觉得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心虚。 这个人工智能,总给他一种在藏藏掖掖的感觉。 现在琢磨这些也没用,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傍晚,吃完了晚餐的荆被盘星教的人转移至医院。 等送他的人离开后,荆低下头开始编辑给五条悟的邮件。 【正文:五条学长,我现在正在产英会医院住院,病房是住院大楼十四层1428室。你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过来拿就好,我等着你。】 产英会是宫本财团旗下的一个慈善基金会,其宗旨就是要助力家境贫寒或身有残疾者成为能为日本社会做出贡献的精英,故名产英会。数年前,产英会成立了自己的附属医院。如今,产英会医院也是在东京都内颇有名气的私立医院了,搬入了新建的大楼,环境极佳。 宫本财团在荆原本的世界里也是存在的,虽然地位不及铃木财团,但也是财力相当雄厚且历史悠久的大财阀了。 宫本财团的名声如雷贯耳,但荆也是才知道其旗下的产英会居然和盘星教有所关联,而且是相当紧密的关联。要知道产英会对外宣传的时候,可是从没有告诉过公众自己与宗教扯上了关系的。 这件事也从另一个角度佐证了,夏油杰不仅仅是个特级诅咒师而已,他是相当有手段和城府的。 想攀扯上大财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有时候资本家们可是连警视厅的面子都不给。 等护士进来给荆换完身上的绷带,五条悟的回信也来了。 【t ibara:今晚学生这边有点事情绊住了,我明天早上和硝子一起来找你。】 荆刚看完这条,五条悟立马又发来一条。 【放心吧,和棘君无关,他很好。】 这老师也太好了吧,居然还特地汇报了一下弟弟的状况。 【好,那明天见吧学长~】 好了,现在他可以躺平等着五条悟来找他了。 荆美滋滋地靠在床头,打开面板看了一下任务列表,却发现主线任务的进度居然还是0。 “……我不是已经跟夏油杰缔结束缚了吗?为什么没有完成?”荆大惊失色,“我的钱呢?我的一百万呢??” 系统解释道:“要彻底履行完束缚,才算完成了任务。” 荆:“……” “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当然不是。钱财来之不易,一百万日元不是个小数目,不会这么简单就能得到,我以为你明白。” 好吧,他确实明白。 荆叹了一声:“行吧。” 反正他也已经做好了和夏油杰继续纠缠下去的觉悟了。 “说起来,那家伙今天只有早上露面了呢。”荆小声嘀咕着,“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负责转移荆到产英会医院来的是几名盘星教徒加上那个叫做米格尔的外国人,荆本想问一问夏油杰关于他受伤前的事,结果也没问成。 “当教主是很忙的。”系统说,“不止需要维系和信徒之间的关系,还要为组织筹措资金、与政客应酬,否则行事就会有诸多不便。” “你很了解嘛。”荆想了想,“也是,要是他不和宫本财团的人来往,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我转移到产英会医院来,还伪造了就诊记录和一周的入院记录。” 不过就他换药时和护士交谈下来的情况来看,负责他的医护人员似乎都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按照上面的吩咐行事而已。 说不定他们都以为他是医院高层的关系户,走了关系才得以转入病房常年处于饱和状态的产英会医院。 荆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继续探索自己的手机,试图从里面找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可备忘录翻来翻去,也就只有狗卷荆从前做过的委托的信息了。 ……对了,还有云相册。 荆查过,这只手机是前年才发售的,是相对较新的款式,而收藏相册里却有2008年的照片,说明狗卷荆有把重要的东西备份的习惯。 用手机打开云端后,荆输在用户ID栏输入了邮箱地址,然后对着密码栏发起了愁。 密码会是什么呢……一般为了安全起见,年轻人一般不太会用自己或是亲人的生日作为密码吧。 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日期之类的? 恰巧,对于狗卷荆而言很重要的日期,都在收藏相册里有一张在那天拍摄下的照片。 试试吧。 荆打开收藏相册,把那几张照片的拍摄时间记在了备忘录里,然后挨个输入密码栏试。 弟弟狗卷棘的入学日期,失败。 狗卷荆自己的毕业时间,失败。 和学长学姐一起去天空塔的时间,失败。 只剩最后一个日期了。 2008年3月21日,星期五。 高专2008届毕业生举办毕业典礼的日子。 荆在密码栏里输入“080321”,按下登入键的时候,右手拇指莫名有点颤抖。 他有一种没有由来的预感,这就是正确的密码。 ——登入成功。 屏幕显示上显示的终于不是“密码错误”的提示框,而是直接跳转到了云端账户的界面。 违和感。 荆握紧了手机,脑内的思绪有些混乱。 那天是08届毕业的日子没错,或许狗卷棘非常喜欢自己的学长学姐们才将这个日期设为密码,但…… 为什么收藏相册里的照片不是五条夏油和硝子三个人的,而只有夏油杰一个人? 他想起昨晚的那个不像梦的梦。 之所以说那不像梦更像回忆,是因为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时,他感觉到胸口像是充盈着什么感情似的,胀得有些酸涩。 醒来之后,疲劳感达到了高峰。 荆暂时放下手机,用手用力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然后又连做好几个深呼吸。 先看看云端里都存了些什么吧。 云端里有好几个文件夹,标题就是简单的日期,荆一眼就看到了两个有印象的日期,分别是2008年3月和2010年3月。 分别是夏油杰和他毕业的春天。 荆点开第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大几十张照片,照片里出镜的人主要就是四个人,五条、夏油、硝子,还有荆自己。 看起来这似乎是五条等人的毕业旅行,但不知道为什么荆也跟去了。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超越了普通的前后辈? 那个时候应该正是春假,荆不需要去学校上课。 看照片的背景,四人是跑到关西那边去玩了,荆看到了不少京都大阪那边的标志性建筑物,像是伏见稻荷大社的千本鸟居,还有清水寺等等。 除了这种正常的游玩风景照,还有不少搞怪的大头贴。 ……说起来,世纪初正是大头贴最流行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的大头贴还是比较正常的,只能加一加简单的相框和贴纸装饰。 现在流行的美颜大头贴就比较一言难尽了嗯嗯…… 荆想起一些下班后被女同事们拉去一起拍美颜大头贴的痛苦记忆,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生黑历史+N。 “五条学长也太喜欢做鬼脸了吧……”荆一张张地翻过去,努力憋着笑,“挺帅一张脸,怎么乱用。” 而且还很喜欢模仿搞笑艺人,五官都要扭曲了。 相比之下,夏油杰在拍照的时候就显得很冷静,表情不多,但很上相,非常符合荆对他“街拍里的盐系帅哥”印象。 家入硝子似乎对拍照的积极性不高,但还是会配合两个男同学摆pse,并且对两人截然不同的拍照风格适应良好。 而荆每次出现在照片里的时候就比较惨了,要么是被五条悟按着脑袋一脸不爽,要么就是被五条悟拽着嘴角被迫做鬼脸,总之就没几个表情正常的。 有几张荆和五条悟的合照里夏油杰也入镜了,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两人打闹,唇边挂着无奈的笑。 嗯,看起来就是很正常的前后辈嘛! 荆心里的不安稍微缓和了一些。 接着,他点开了2010年3月的文件夹,入眼第一张照片就让荆唇边欣慰的笑容凝固了。 ……这两个人是有什么毛病?? 两个大男人干嘛去拍情侣大头贴啊?!还脸贴脸?! 相框上的这个丘比特又是什么玩意儿啊啊啊啊! 系统:“噗。” 荆忍着崩溃,阴恻恻道:“你再笑我宰了你!” 系统坦然道:“我本来就不算‘活着’,自然也不怕‘死’。” 荆又做了个深呼吸。 忍。 他又抓不到这个人工智能,只能忍着。 稍微不那么气了之后,荆继续看后面的照片,双眼自动无视了夏油杰和狗卷荆拍的一系列丢人现眼的情侣大头贴。 其他照片都很正常,基本都是两人在外旅游时拍的双人照,其中有荆给夏油杰投喂烤串的照片,还有两人一起赏樱吃寿司卷的照片等等。看视角不像自拍。不知道是这次旅行还有第三个人在,还是他们找路人帮忙拍的。 还好没有再出现什么挑战他心脏的东西。 荆关掉文件夹,长舒一口气。 感觉看到脸颊贴脸颊了之后,贴额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能就是关系好才会这么玩嘛,狗卷荆本人肯定一定习惯了,只是他自己还不太习惯而已。 荆如此安慰自己。 快八点的时候,护士又过来给荆挂水。 只是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荆看到扒在她肩头的通体绿色的单眼怪物,眼皮一跳。 “这个丑东西该不会就是诅咒吧?”他问系统。 “没错。”系统低声道,“该工作了,咒言师先生。” 探访 那只长条状外形如毛毛虫一样的绿色诅咒挂在护士的肩上,尾巴还死死缠着她的腰,但护士本人毫无察觉,只是在放下铁制托盘后皱着眉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荆问她:“护士小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护士的脸色略显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她勉强地笑了笑,说:“可能是最近加班太多了,肩膀和腰都有点酸痛。” 但荆看她的脸色,觉得大概不止是“有点酸痛”而已。 “护士的不适是这只诅咒造成的对吧?”荆询问系统,“会有生命危险吗?” 系统回答:“根据诅咒的强弱和人类的健康状况,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危险。” 荆看向毛毛虫,大眼瞪小眼。 虽然他不知道感知咒力的方法,但是身体已经形成了记忆。 这条单眼毛毛虫身上的咒力很微弱,不仅弱小,看起来还不太聪明的样子,多半不具备智力。 当荆在脑内做出这一判断后,毛毛虫的头顶便显示出了一根红色的血条和它的等级。 [普通诅咒-四级] [100/100] 四级…… 据他这两天来的了解,四级就是最弱的那一档。 所以这条毛毛虫根本就是个杂鱼啊! 荆是准一级,完全可以秒了它,不需要担心反噬。 这将是他第一次用咒言祓除诅咒,荆心里有点小兴奋。 终于到了打怪的环节了!虽然只是个小怪。 一兴奋就会很容易得意忘形,这是荆的坏毛病。 他摘下脸上的口罩,望着那条毛毛虫低声道:“消失吧。” 微微沙哑的嗓音响起后,毛毛虫便在瞬间化为灰烬。 大成功! 不用动手的招式就是方便啊! 人民公仆,今天也日行一善了! 第一次祓除诅咒的成功让荆不自觉勾起了唇角,他正要去问护士有没有感觉身体舒服了一点,就见正在配药的女人已经扭过了头来盯着他,鼻尖微红,眼眶里蓄着泪。 “太过分了……”她哽咽着说,“我只是有点状态不好才来晚了而已,工作都会好好完成的,你怎么能叫我滚……” “消失”这个词的命令形也有“滚”的意思,荆用咒言之前忘了先和护士交代几句,结果就被对方误解了。 荆最怕看到别人哭了,他无措地想要开口解释,却又猛然想起自己不能随便说话以免诅咒到护士,于是只好重新闭上嘴去翻找手机。 但是已经晚了。 连着加了几天班的打工人已经因为他的一句话彻底破防,掉着眼泪从病房跑出去了。 荆:“……” 做了件好事,结果成恶人了,害得人家护士小姐大哭一场。 系统在他脑内笑得挺欢。 荆暴怒:“你倒是提醒我啊!” 系统很理直气壮:“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 - 翌日,产英会医院正门外。 “就是这里吧。”五条悟透过车窗看了眼医院气派的大门,摸了摸下巴,“离黑木先生的家距离不短啊,我记得那附近应该还有别的医院。” 坐在驾驶座上的家入硝子正在找地方停车,随口说了一句:“也有可能当天附近医院的救护车都已经出动了,所以才换了别家医院接收。” 东京是一座拥有一千四百多万人口的大都市,尽管医院不少,但医疗资源紧张一直是常态,最近的医院恰好因为人手或救护车不足无法接收急诊伤患也是很正常的。 五条悟点了点头:“也是。” “我明白你的想法,五条。”硝子还在操纵着方向盘倒车,“荆君身上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你会产生怀疑也很正常。” “但是这几年来,你好像有些担心过度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五条悟笑了笑,将双手插进衣兜里,向后靠了靠,“毕竟那家伙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可不像是已经放下了的样子。” “你也知道的硝子,杰一旦有了执念,就不会轻易放弃。他就是这么有韧性的人。” “要我说呢,你们两个倔起来根本就是半斤八两。”硝子停好车,将车钥匙拔出,“你的执念也够深的,五条。” “什么时候你们三个人都想开了就好了。从前听夏油倒苦水,现在听你倒苦水,我的皱纹都要变多了。” 车内不方便抽烟,硝子的口中含的是棒棒糖,从高专一路开车过来,她嘴里的糖也化得差不多了。 “哪有,你明明还是童颜美少女嘛!”五条悟笑着,讨好地用甜言蜜语哄自己的同期。 “轻浮!”硝子咬了咬嘴里光秃秃的塑料棒,催促道,“快点下车了。” 两人从车内出来并肩而行,一个留着棕色长发气质冷艳的美女御姐,一个戴着深色眼罩的银发可疑人士,一路上赚足了目光。 去往住院大楼的路上,五条悟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那双能够洞穿万物的六眼虽然被眼罩蒙上,但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的一切人和物上获取着情报。 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人类,身上的咒力十分微弱。医院是怨念聚集之地,时不时能看到一些四级咒灵,都没有到会危及人类生命的程度,它们的存在也算是正常现象。 有几只扒在人类身上的家伙,五条悟会借着搭话问路的机会顺手祓除,不费吹灰之力。 总体而言,这里的情况是正常的。 也是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五条悟回到了硝子身边,跟她一起等待上楼的电梯。 望着自己倒映在轿厢上的模糊而扭曲的影子,五条悟陷入了沉思。 即便荆的各方各面都受到了当年那件事的影响,但他依旧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弥补不足,作为一名优秀的咒术师从高专毕业了。 毕业以来,荆一直单独行动接取委托,虽然偶有受伤,但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除了这次失联。 大多数咒术师是通过咒术师系统来接取委托的,与高专关系紧密的部分咒术师则以高专为中介来获取工作。五条悟自己是后者,荆则是前者。 但这次稍有不同。 在他前往九州出差的这段时间里,黑木先生找到了东京高专,指名了要荆来完成这次委托,并付给高专一笔中间费用。 荆是东京高专的毕业生,通过东京高专来指名是无可指摘的正当程序。 并且,黑木先生此前也曾委托过高专派咒术师祓除诅咒,对咒术界是有一定了解的。而咒言师狗卷荆在咒术界是极为稀有且出名的存在,黑木先生会知道他、想要指名他,也很正常。 所以这次委托,乍一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在如此“正常”的情况下,荆偏偏就失联了,而且受了重伤,到了需要住院的地步。 五条悟怎能不怀疑。 太过正常,很有可能就是一种反常。 这是他的挚友“教给”他的道理。 “说起来,硝子。”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五条悟随意地靠在轿厢壁上,问:“我和荆约好了这周末要去池袋探店,你要一起吗?” “约会?” “不是。我打算把棘君他们也一起带去,啊、还有忧太。” “我还是算了,和冥冥姐有约。” “做美容之类的?” “嗯,还要陪她去做美甲,顺便喝酒。” “女子会啊~真好——”五条悟感叹道,“我最近超忙的,能抽出时间去探店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不如找个人帮帮你吧,五条。”硝子提议道,“要兼顾带学生和处理五条家的事,还得全国各地跑给其他人收拾烂摊子,长时间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吧。” 哪怕曾经的同期而今已成为举世无双的最强,在她的眼里也是个会累会疲倦的普通人。 “确实,要是我会影分身就好了。”银发男人扯了扯唇角,把双手从衣兜里拿出来像模像样地比划了几个结印的手势,沉声道,“影分身之术!” “你漫画看太多了。”硝子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点笑容来,“幼稚。” “谢谢你,硝子。”五条悟也笑,“其实我已经在找人帮我了,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 “那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了十四楼。电梯门一打开,就听见护士站那边传来小声的交谈。 尽管她们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是以咒术师们的耳力,还是能听得十分清晰。 “1428那个病人也太过分了吧?泽田也没做什么,他就要人家滚出去!” “可惜了,脸长得这么帅,结果说话这么难听!” “真是倒胃口啊……” “泽田真可怜,肯定非常受挫吧。” 五条悟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挺乐呵地和硝子说:“荆这小子有时候挺呆的。” 硝子瞅他一眼:“你有本事就当着荆君的面说。” “不要~他会打我啦!” 狗卷荆是少数几个敢上手揍这位最强的人之一。 28号病房在左手边走廊的最深处,是一间单人病房。硝子在病房门前停住,抬手叩了叩。 “荆君,是我和五条。” 考虑到荆不方便说话,她报完身份后便直接拉开了病房门。 银灰色碎发的青年安静地靠坐在病床床头,正在低头看一本书,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便扭过了脸来,一双深紫色的眼眸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 “硝子学姐……五条学长。” 沙哑却温柔的嗓音响起之际,站在门口的两人都不禁一怔。 除开战斗中使用咒言,荆上一次正常说话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七年多前的事了。 从前的狗卷荆虽然不方便说话,但性格非常活跃,偶尔也会从口中蹦出一些情绪化的字眼,比如“讨厌!”“过分!”或是“喜欢!”之类不含命令语气的短句。 可自从夏油杰离开之后,他就不再在战斗之外的场合说话了,连语气词都吝于发出,安静得像一只不具备语言能力的人偶。 回过神来后,五条悟静静地看了病床上的少年一会儿,犹疑地开口。 “荆……你没事吧?” 五条学长 这两天五条悟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荆的生活中,但他其实也只在照片里看见过五条悟的模样而已。此刻最强本人出现在了眼前,荆哪怕极力忍耐着好奇心,也不由地多看了对方几眼。 看起来……和几年前的照片里好不一样啊。 这个丑不拉几的眼罩是怎么回事?! 话说这人平常都是蒙着眼睛走路的吗?? 荆不清楚六眼的能力,看到照片里高中时代的五条悟戴着一副墨镜以为是耍酷,而这副很干扰视觉的眼罩在他看来就连耍酷都沾不上边了。 怪,就是怪。 但荆并未表露出觉得五条悟很怪的情绪,因为他想要和这位游戏Bug级别的人物搞好关系,还有五条悟身边的这位。 家入硝子,高专的医师。 想要通关游戏,讨好奶妈也是很重要的,否则在外面浪到残血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这就是荆一见到两人立刻就乖乖喊学长学姐的理由。 其实他还想喊得再甜一点,但常年不说话对他的声线影响很大,一开口嗓子就是哑的,想甜也甜不起来了。 总不能硬夹吧。 那样可就有点恶心了。 “荆……你没事吧?” 听到五条悟的询问,荆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他OOC了让五条悟觉得奇怪了吧?? 没关系的,反正这两个人也不会对他怎么样,他们可是好朋友来着。 荆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冷静打字。 【我没事的,放心吧学长!】 “你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比起五条悟的担忧,硝子更乐观一些,她由衷地为荆的改变感到开心,“我很喜欢听你这样叫我,荆君。” 五条悟站在她右后方,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事不宜迟,先开始治疗吧,硝子。” 硝子点了点头,来到荆的床边,低声对他说:“荆君,闭眼。” “很快就结束了。” 她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荆依言闭上双眼后,意识很快就坠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床边两人的对话。 “荆身上的伤怎么样?” “还好,多亏治疗得及时,基本都恢复得不错,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待会儿稍微观察一下,没问题的话你就可以带他一起回去了。” “你这就回高专了?” “嗯,毕竟今天是工作日,我也不好开溜太久。如果荆君还有别的状况你及时联系我就好。” “k.” “……等等,那我和荆怎么回去?” “自己叫出租,别总想蹭我的车。” “好过分啊硝子,我们之间的同期爱呢?” “同期也要明算账,要不你给我点油费吧?” “真是的,连你都被冥冥小姐带坏了……” 病房门被拉开又合上,荆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朝着门口的方向一转脸,就对上了那副怪怪的眼罩。 五条悟正坐在床沿低头看他。 “醒得好快啊,荆。”五条悟笑眯眯地问,“硝子已经给你治疗完回去了,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唔、” 荆发现身上既没了疼痛感,也没有了血肉重新生长带来的痒意,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发现本来还夹着石膏的小腿也可以动弹了。 好厉害…… 正常治疗至少还需要住院半个多月的伤,居然就这样完全愈合了? 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 “嗯,看来恢复得不错。”五条悟点了点头,提议道,“你下床来走两步试试?” 荆从鼻腔里轻轻应了一声,正要挪动双腿下床,就看见一只宽厚的手掌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躺了这么久,腿脚该僵了。小心一点,别伤刚治好就又扭了。” ……这是要他扶着的意思? 荆愣了一下。 其实荆觉得可以自己下床,但是五条悟的手都已经怼到他面前了,他要是还拒绝也未免太不给对方面子。 于是荆听话地将抬起左手,搭上了五条悟向他伸来的手掌。 略微粗糙,却又十分温暖的掌心。 在双手相握的瞬间,荆能从五条悟的身体里感受到澎湃的咒力,这股庞大的力量正被五条悟压抑着。 此刻,荆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会是最强。 荆握紧五条悟的手,从对方身上借力站了起来,好在没出丑,站得非常稳当。 算下来他在床上躺了也一个星期了,双腿确实有些僵,不过荆过去有过类似的经验,只要走得慢一点小心一点,就不会摔倒。 于是他就抓着五条悟的手从病房的这头走到那头,几个来回之后,双腿的僵硬感终于消退得七七八八,行走起来流畅了不少。 荆松开了手,隔着口罩低声朝五条悟说了声:“谢谢。” 五条悟笑了笑:“怎么这么客气。” 荆恍然想起他和五条悟之间是会互相打闹的关系,但是那已经是高中时代的事了。看近期他们的邮件往来,至少狗卷荆这边对五条悟是冷淡了不少。 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前已知的是,狗卷荆和五条悟之间产生隔阂是因为夏油杰的事,而夏油杰则认为狗卷荆对于五条悟而言非常重要。 这三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呢? 荆感觉自己有点像看小时说时被作者故意留下的大钩子勾得抓心挠肝的冤种读者,想知道故事的展开却怎么也看不到。 “系统系统!”荆又在脑内大喊起来,“你在吗?” 没有应答。 又摸鱼去了是吧,行吧。 荆想问问能不能把狗卷荆的记忆分成很多段慢慢塞给他,这样就不存在直接把大脑干废的问题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荆走回床边去拿手机,打下一行字。 【因为学长帮了我很多啊。】 有一说一,五条悟确实对他很好。不仅帮他和委托人进行沟通,还带了硝子来帮他治疗。谁不喜欢这样可靠又温暖的前辈呢? 【我感觉我现在已经可以出院了!】 “看样子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五条悟道,“你在病房里等着吧,我去帮你办出院手续。” 出院需要医生开出院医嘱,五条悟直接去把荆的主治医师喊了过来,让他确认一下荆的情况然后出具文件。 荆的就诊记录上写的一周前入院,实际上是昨晚才被转移过来,这一点主治医师是知道的,并且昨晚他也已经看过荆身上的伤势,认为还需要在医院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突然被喊过来开出院医嘱,医生的脑子都懵了。他进了病房,看见昨晚腿还瘸着的青年已经能够在病房内自由走动,腹部的伤口也宛如不存在一样,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这这这……”医生脸都吓白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些您就不必知道了,医生。”五条悟弯起眸,“您只需要确认他现在是否恢复了健康就好。” “哦、哦……”医生不由地做了个吞咽,“狗卷先生现在确实可以出院了,我去开医嘱、我去开医嘱……” 医生一溜烟儿似的出去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真是见鬼了啊……” 出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荆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把几件衣服和充电器塞进手提袋里,然后将手机揣进衣兜。 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不能忘。 荆弯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那只装有遗嘱的盒子。 “这就是黑木先生要的东西。”他将盒子递给了五条悟。 荆对这位最强咒术师有着天然的信任,他也说不明白这种感觉是源自何处。 “好。”五条悟接过,收好。 然后就看到五条悟在医院大门口的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自动车门在两人眼前打开了。 荆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搭出租可是很贵的! “你放心,钱我来出。”五条悟拍了拍荆的肩膀,“进去吧。” 听到这句话后荆麻溜儿地坐了进去。 贵就贵,只要别让他这个穷鬼出钱就行。 因为车上有司机这个外人,所以荆和五条悟都没怎么说话。 荆一个人坐在后座,把头靠着车窗,无聊地看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东京市辖区内共有二十三区,其中经济最为发达并且人口最为集中的则是都心六区,产英会附属医院就位于都心六区之一的港区内。 这一片也是荆相对熟悉的区域,因为人口集中的地方,发生案件的频率更高,荆过去曾参与过不少发生地为都心六区的大案调查。 而都心之外的地区,他就没有那么熟悉了。 刚刚上车后听到五条悟报给司机的地址是筵山,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更不知道筵山在哪里。 是什么不知名的观光地吗? 听名字感觉就在很偏僻的地方。 荆的感觉没有错,出租车开离医院之后,便从繁华的地段渐渐驶出,所过之地越来越冷清,最后直接钻入了山林,周围几乎没有人烟。 这里有种阴森的感觉,就连气温都比都心那边低了不少。 坐在车上的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伸手把车窗摇了上去,拿出手机来。 在见黑木先生之前,他还需要查一些东西。 “到了到了~”五条悟朝驾驶座谈了探头,“停在山脚就可以了。” “好的。” 出租车开走了,荆站在五条悟身后,抬头看了看眼前长长的阶梯。 ……好难爬。 这也是体能锻炼的一部分吗? 而且这里不是学校吗?怎么看起来一点人气都没有…… 一般来说学校附近应该都能听见学生们打闹的动静或是读书声,但这里似乎安静得有点过分了。 就在荆觉得奇怪的时候,位于阶梯之上的学校里就传来一阵轰隆声,犹如白日惊雷,把荆吓了一大跳。 ……这什么动静?? 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垮塌的声音。 “真是的。”身前的五条悟抬起手来搭在眼睛上方,比了个望远的手势,嘴里抱怨着,“我才走几个小时,这群崽子就开始破坏公共建筑了。” 荆:? 学生干的?? 咒术高专 荆大概能想到咒术高专培养的学生肯定不容小觑,但没想到居然能疯狂到这个地步。 刚才那轰隆一声,也不知道是砸倒了树还是墙。 这种程度的破坏放在警校里可是要吃处分写检讨的,并且上至警校高层领导下至教官都会不停地说教,还会将这种案例当做反面教材代代相传。 或许在这里就是正常的吧……嗯嗯。 荆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思想还没能完全融入这个存在异能的世界。 “大概是真希干的吧,这孩子每次上实战课的时候下手都有点不知轻重。”五条悟的语气倒是很轻松,“得上去看看了,要是破坏得太厉害,我也得跟着挨骂啊——” 五条悟抬起腿,正要踩上台阶,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扭头凑近了荆。 “对了,你失联的事我没有告诉棘君。”耳边响起男人略带笑意的悦耳嗓音,“可别说漏嘴了啊。” 荆被他的吐息弄得有点耳朵痒,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然后才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失联后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在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敢情他的亲人不知道这回事啊。 不过荆赞同五条悟的做法,如果是他的话,也会选择报喜不报忧,在事情的结果确定之前,何必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徒然忧心神伤呢? 荆跟着五条悟一路攀上阶梯,从看起来十分萧索的学校正门进去了。 室外的训练场一片狼藉,塌了一面墙,场内有一只咒灵还在四处逃窜。它断了一只手,身上沾满青色的血液,为了逃命已经慌不择路,直直朝着两人过来的方向冲去。 荆看到它头上的血条只剩下三分之一,显示出的等级是二级咒灵。 二级,那应该比医院里的那只毛毛虫厉害很多吧? 虽然这家伙现在看起来十分狼狈,但荆毕竟没怎么和咒灵接触过,不敢轻视对方。他抬起手,正要摘下口罩使用咒言,就听见身边的五条悟很淡定地说了一句:“回去。” 然后悠闲地伸出右手,食指一抬,那咒灵便像被定住了似的,卡在距离他们半米左右的地方无法继续前进。 此时,咒灵终于看清了这个银发男人的脸。惊恐之下,它立刻回身向反方向逃去,却正迎上挥舞着长矛的高马尾少女。 “所以我都说了别逃了啊,蠢货!”对方嘴角一扯,露出令人畏惧的狞笑,长矛瞬间刺穿了咒灵的脑袋。 咒灵消失了。 荆:“……” 刚才那个笑容是什么,好恐怖。 才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露出那种反派一样的笑容啊?! “结果最后一只也被真希杀掉了啊,好歹也给我们留点吧。” “鲑鱼。” 荆:? 鲑鱼?? 这个时候提食物他可真的要饿了啊! 四周的尘烟散去后,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出现在了高马尾少女身后不远处。 荆认得其中一个少年的脸——和他有着相同发色和瞳色的血亲,他的弟弟狗卷棘。 这个笑容很狰狞的眼镜少女应该就是五条悟提到的真希,而这只熊猫……有点意味不明。 不过既然会说话,一定是一只不同寻常的熊猫。 想到这里,荆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惊讶熊猫会说话这件事。 熊猫看到站在场边的两人,戳了戳身边的少年:“棘,你哥哥来了诶。” 狗卷棘注意到了五条悟身后的那道身影,立刻从同伴身边小跑着过来,一双明亮的眼眸中是掩不住的欣喜。 “腌鱼子!” “生筋子生筋子!” ……好抽象。 虽然荆也想到了弟弟肯定也和他一样不方便说话、会采取别的方式跟人交流,但没想到是这么抽象的方式。 可神奇的是,此刻他看到狗卷棘乖巧中透露着雀跃的面容,竟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懂得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 狗卷棘很开心。 跟着五条悟绕到操场来的时候荆看到了学生宿舍,咒术高专应该是住宿制的学校,平常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他在盘星教的地盘上待了一周,所以和狗卷棘至少也是一周以上的时间没见上面了。 怪不得对方看见他会这么高兴。 荆看到弟弟这副模样,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棘,你最近好吗?】 “鲑鱼鲑鱼!”少年忙不迭点头,又问,“大芥?” 荆琢磨了一下,觉得弟弟应该是在问他的情况。 【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要好好听五条老师的话哦:)】 五条悟正厚着脸皮凑过来看荆打的字,此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没错没错,一定要好好听老师的话做乖孩子哦大家——” 他抬眼扫视了一圈训练场:“话说、忧太呢?” 乙骨忧太是插班生,因为其存在过于危险,目前正在接受五条悟的看管,所以自转学以来就一直跟着真希等人一起上课——尽管他本人因为缺了几个月的课程,每次上课的时候都显得很局促慌乱。 熊猫回答:“忧太正在接受七海先生的单独指导。” 真希收了长矛,将卷起的校服衣袖重新捋下去,撇了撇嘴角:“没错,正开小灶呢。” 今天上午的实战课本该由五条悟来给他们上,但是因为需要临时外出,五条悟拉了自己信任的后辈七海建人过来帮忙看着学生们。 不过说是看着学生,其实也只有乙骨忧太一人需要格外注意,其他三名一年级学生已经是相当出色的咒术师了。 熊猫是校长创造的咒骸,这自不必说。狗卷棘承袭了咒言师一脉的祖传术式,入校之前就已经和曾经的狗卷荆一样是备受瞩目的人才。禅院真希虽然咒力极弱,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努力家,高专学生中论咒具的运用没人能比得上她。 只有一个月前才空降高专一年级的“特级”乙骨忧太,是个对战斗一窍不通的小白。 空有一只强大无比的咒灵,但却控制不住对方,一出手要么就是单方面挨打,要么就是酿成重大事故。 七海建人受前辈所托,当然不可能对乙骨忧太坐视不管,于是放出实战课用的一只二级咒灵和三只三级咒灵之后便提溜着乙骨忧太回教室了。 这家伙对战斗技巧一窍不通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得从最基础的理论开始讲起的那种。 得知乙骨和七海在一起之后五条悟也就不担心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最信任的后辈有多靠谱。 “你们完成练习就自己下课吧,我和荆有一些事要先去处理。”五条悟朝学生们道,“对了对了,这周末荆要请我们去甜品店吃东西,你们记得把时间空出来啊。” 荆:“……” 不提还好,一提又有点肉痛了。 【我先走了。】 荆正要转身跟五条悟离开训练场,余光却瞥见狗卷棘往前跟了一步。 好像很舍不得他走的样子,可怜巴巴的。 荆心里一软,转回来。 【棘,等我处理完工作再回来找你。】 面前的少年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走出一段后,五条悟才开口道:“棘君真的很喜欢你。” “但是又担心会打扰你工作,所以不好意思总是联系你。” 荆沉默着。 其实他自己也有一个弟弟,如果不是刚被收养在福利设施的那一年他们去新年参拜的时候被汹涌的人潮挤散了,现在应该还在一起生活。 想进入警察系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再找一找失踪的弟弟,可成为警察这几年时间以来,他依旧没有找到弟弟的下落。 雾原未由至今仍是失踪状态。 未由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若是还好好活着的话,应该和狗卷棘年纪相仿。所以尽管他不是真正的狗卷荆,他也愿意对这个弟弟好。 【学长,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没什么好谢的。”五条悟笑了笑,“毕竟你是我的后辈,棘君是我的学生,我们三个这么有缘分呢。” 两人一路往行政楼那边去,那里有会客室,专门用来接待委托人或是政府相关人员。五条悟已经提前联系过黑木武志,约好中午十二点在会客室见面。 此时距离约好的时间只剩五分钟了。 离行政楼还有大约两百多米远的时候,五条悟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电话。 “我是五条,我和狗卷已经在去会客室的路上了,马上就能到。” “嗯?” “哦——这样啊,明白了。” 通话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五条悟扭头朝荆道:“黑木先生说来的路上前面的车出事故了,现在路堵了,要晚一点到。” “不如我们趁这个时间去看看忧太?你还没有见过他吧,他是插班生来着。” ……乙骨忧太。 这是夏油杰让他盯着的目标对象。 听夏油杰第一次提起这位少年时的语气,乙骨忧太在咒术界应该是挺有名的,所以夏油杰才默认他知道这个人。 实际上荆连乙骨忧太的长相都不清楚。 趁此机会去探一探那个少年的底也不错。于是荆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五条悟带着荆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年级的教室。透过窗户,荆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金发男人正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底下的课桌前坐着一个黑发少年,穿着与狗卷棘等人不同颜色的校服,正趴在桌子上痛苦地狂揪自己的头发。 “就是他就是他。”五条悟隔着窗户指了指抓狂的少年,笑眯眯地告诉荆,“这小子和我一样,是特级哦。” 荆:? 可是这家伙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一个绝望的文盲啊! 目标 比起其他一年级学生,乙骨忧太的身板瘦弱了不少,一头软趴趴的黑发和白净清秀的面容,以及总是挂在嘴角的苦笑,使他看起来很像普通中学校园里很常见的性格软弱的书呆子。 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 实际上,乙骨忧太在来到高专之前的确遭受过数次霸凌,但与常见的校园霸凌新闻里的展开不同的是,这个看起来很文弱的少年居然成功地反击了。 “欺负忧太的几名同学被塞进了储物柜里,重伤。”五条悟并不急着带荆进去,而是站在教室外和荆讲起了将人带回高专的前因后果,“实际上动手的是附在他身上的那只咒灵祈本里香。但我认为……” 五条悟摇了摇手指:“如果忧太自身并没有反击意识的话,祈本里香是不会动手的。” 【所以你是觉得祈本里香的行动是受了乙骨同学的意志影响的。】 【或许并非乙骨同学被祈本里香附身,而是祈本里香受着他的控制……?】 “没错。” 荆拧眉。 【他是什么来头?】 “正在调查中。”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搞不好忧太的祖上是什么很厉害的古代咒术师呢。” “哎呀,真吓人。如果忧太真是天才的话,我也得有点危机感了呢~” 荆嘴角一抽。 这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很有危机感的样子。 “七海君的授课好像结束了,进去吧。”五条悟正要推门进去,又扭过头,“对了,刚才说的那些要对其他人保密哦,荆。” 荆乖巧点头。 刚一进去,五条悟就遭到了后辈不快的质问。 “五条先生,你不是说十一点之前就会回来吗?”七海建人直勾勾地盯着嬉皮笑脸的银发男子。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了,花的时间比我预计的久一点。”五条悟抬手连拍好几下七海的后辈,“辛苦你了七海——晚点我请你去吃巧克力芭菲怎么样?” 七海皱眉:“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喜欢吃那种甜腻的食物。” “诶——?”五条悟皱了下鼻子,假装无辜地对手指,“是你自己不要吃的哦,可不是我没还你人情!” 荆:“……” 好能夹一男的! 眼看着七海的脸越来越黑,荆轻轻咳了一声,伸手扯了扯五条悟的衣服,提醒他不要太过火。 “好啦好啦,我不闹了。”五条悟这才收了神通,恢复正色,“你去见过校长了吗?” “嗯。” “现在怎么想?” “我还是觉得我不适合做老师。” “是么。”五条悟耸了耸肩,“真遗憾。” 七海将放在讲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了自己的臂弯,朝五条悟道:“麻烦你再另外物色合适的人选吧,五条先生。” 他偏过脸,将目光投向五条悟身边的荆:“其实我觉得狗卷君也是不错的人选。” 什么、什么,怎么就说到他了?? 荆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讲什么。 七海下午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去处理,向二人道别后便匆匆离去。 此时,讲台下的乙骨忧太才弱弱地向五条悟打了个招呼:“五条老师……” 他一直在旁边听着,但是不敢随便插入大人们的对话。 五条悟身边跟着的青年他从未见过,但听七海称呼对方为“狗卷君”,心中便有数了。 他的同学狗卷棘有个哥哥,是五条老师的后辈,现在是一名独立执业的咒术师——这是他从熊猫那里听说的。 “这位……就是狗卷同学的哥哥吗?”黑发少年怯怯地询问。 “是的。”五条悟似乎顾虑着荆不方便说话,能帮他回答的就会直接帮他回答。 “狗卷荆,准一级咒术师,我的后辈。”五条悟向乙骨介绍道,“荆的术式和棘君一样是咒言,所以不便开口说话。” 【我一般用手机打字来交流。】 【初次见面乙骨同学 (^^ ) 】 乙骨看着荆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敲打,有点目瞪口呆:“好快的手速……” 五条悟搂过荆的肩膀拍了怕,哈哈笑着:“我们荆可是全咒术界手速最快的咒术师呢!” 荆:“……”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啊?! 但少年脸上却露出了敬佩的表情,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荆狂鞠了五六个躬,语气慌乱却充满了敬意:“您好您好!我是您弟弟的同学乙骨忧太!请多多指教!” ……都能看到重影了。 荆生怕乙骨把腰给鞠断了,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两下。 “好了好了,打招呼就到这里吧。”五条悟乐呵地看了一会儿,提醒乙骨,“快去食堂吃饭吧,不然要被抢完了。” 高专里的在读生虽然不多,但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进行高强度的体能或战斗训练,一个比一个能吃,去得晚了很有可能就吃不饱了。 “哦哦哦!”乙骨这才如梦初醒,“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然后便揣上饭卡一溜烟似的从教室里跑出去了。 荆目送着乙骨离去的身影,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快要咕咕叫了。 早上七点他在医院吃了一顿十分清淡的病号餐,然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吃任何东西,早就饿了。 荆再次伸手扯住五条悟的衣服,这次是恳求的意思。 一双潋滟的紫眸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 五条悟回头看向他。 【学长,我好饿……】 荆举起了手机。 “就等你这句话呢。”五条悟抬手揉了揉荆的发顶,“走吧,请你吃大餐。” 荆自从成年后就没被人这么揉过脑袋了,感觉脸都有点发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亦步亦趋地跟在五条悟身边。 要不是他现在身上连一枚5円硬币都没有,也不会这么丢脸地蹭饭了。 去祓除咒灵应该不会把银行卡带在身上,万一毁坏了还得费劲补办,所以多半是放在了家里。 在拿到自己的银行卡之前,他只能先厚脸皮地黏住眼前这位“金主爸爸”了。 今天上午接触了不少人,系统里的情报也更新了不少,荆准备趁着吃饭的时候顺便看一下。 咒术高专是由日本政府提供资金支持的特殊学校,虽然为了避开普通人类而建在了偏僻的筵山,但学校里的环境设施都是很好的,物资也充足。 学校的食堂分为学生食堂和教师食堂,后者更像是日式料亭,用餐处是一间间雅致的小包间,隔音效果很好,私密性极佳。 在双人包间里就坐点完餐后,荆就开始查看资料了。 点开更新情报之前他尝试着又喊了系统几声,但依旧没有回应。 ……这是怎么了? 这次摸鱼也摸得太久了吧。 荆算了算时间,系统大概是从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来到他的病房开始不见的,到现在也有差不多四个小时了。 该不会是死机了吧…… 可他点开面板的时候操作非常顺畅啊,不像是死机了的样子。 于是荆又开始回想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说错话惹到这个公主脾气的系统了,但想来想去也毫无头绪。 荆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首先打开了自己的目标对象乙骨忧太的资料。 [姓名:乙骨忧太 性别:男 年龄:(目前)16岁 身份:咒术师(特级)、咒术高专东京校一年级学生 术式:里香 【战斗能力】 筋力B 耐久A 敏捷B 咒力EX 幸运A 术式A++] 咒力EX……和他一样。 荆又切换到五条悟的信息,果不其然也是咒力EX。 也就是说论潜力的话,他和乙骨忧太都是有可能在将来与最强比肩的人么…… 乙骨的数据里比较低的筋力和敏捷两样,都是可以通过后期训练来提升的。五条悟自己大概也是看出乙骨的潜力了,才会有刚才的“危机感”发言吧。 而他…… 荆将自己的人物面板打开。 [耐久A++C] 荆原本以为自己的耐久之所以会从A++下滑到了D-,是因为受了重伤。可现在他接受了家入硝子的治疗,已经痊愈了,耐久却只是从D-上升到了C而已,甚至远不如乙骨这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少年。 这显然是反常的。 他的体弱另有原因,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被人施加了诅咒。 荆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猜想,还是因为与夏油杰订立束缚之时对方所说的话。 按照系统的解释,束缚本质上就是一种以未知惩罚为约束力的等价交换,约定的双方需要对彼此有对等的付出。 夏油杰想要荆帮他盯住乙骨忧太,那么就必须向荆付出一些东西,或是为荆做什么事。 “你帮我监视乙骨忧太,我会帮你找出在你身上施加了诅咒的诅咒师。” 那一天,夏油杰的确是这样说的。 对于荆而言,这句话无疑是新的线索。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身体的问题,很有可能跟夏油杰所说的这名诅咒师有关。 而他明明与五条悟和乙骨一样有着EX级的咒力,和相当强力的术式,却只是准一级咒术师,很可能也是因为遭到了诅咒导致实力下降。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和他这么大仇啊? “荆。” “荆……?” 身前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荆骤然回神,抬头看向对方,眼神有点茫然。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吧。”五条悟无奈。 荆摇了摇头。 五条悟将半满的茶盏推到了荆的面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刚才是在问你,要不要回高专做助理教师。” 助理教师 荆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 五条悟很轻易地就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点点头:“对,你。” 【为什么?】 “因为你很合适啊。”五条悟把手肘抵在木几上,用手托着脸,“七海君也这么说呢。” 荆这才恍然。 原来刚才七海说他是“不错的人选”是指的这个。 这么说来,五条悟原本物色的人选其实是七海,但七海拒绝了,所以又来问他。 什么嘛,那他是备胎咯? “你这是什么眼神。”五条悟望着荆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解释道,“别误会,其实你才是我心里的第一人选哦,我只是怕会被你拒绝,所以才试着去问了七海君。” “结果他也拒绝我了。唉——好伤心好伤心~” 荆在心中做着权衡。 说实话,他觉得靠接委托赚钱是在是太不稳定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比较想找一份可以拿固定工资的工作,不指望大富大贵,只要能稳定获得收入就好。 助理教师似乎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助理教师要负责些什么工作呢?】 “主要就是给我帮帮忙。”五条悟说,“因为我经常得东奔西跑,所以需要一名助理教师帮我照看学生。棘君他们还好,主要是忧太,他比较让人担心。” 照看乙骨忧太?那不是正中他……不、应该是说正中夏油杰的下怀了。 按照他与夏油杰的约定,他应该爽快地答应五条悟,然后借着助理教师地身份顺理成章地监视乙骨。 可机会摆在眼前,荆却有些犹豫了。 因为他并不知道夏油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地监视乙骨这个极具潜能的少年也就罢了,但万一夏油杰想要的是乙骨的命呢? 在搞清楚夏油杰的目的之前,他没办法履行束缚的内容。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吗?】 荆问五条悟。 对方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准备好的菜品端上了桌,两人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 荆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偷摸看系统里更新的情报,发现七海建人也是他的学长,比他高一届。 另外系统里还更新了一个世界观说明的栏目,里面有关于咒术界以及一些历史悠久的咒术师家族的介绍。荆津津有味地一篇篇看过去,像在看似的。 禅院、五条,没想到他今天一个上午见到的人里就有两个是出身于“御三家”的。 荆一行行地看过去,发现五条家的介绍里有很大篇幅都是在讲五条悟和五条家的祖传术式。看完之后,荆才理解五条悟当时是怎么用一根手指就挡住那只二级咒灵的去路的。 ……真的像游戏bug一样啊。 荆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对面正在享用料理的男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六眼,强大的祖传术式,滔滔不绝的咒力,还有本身具备的极高的天赋,怪不得这家伙是最强呢。 另外,这篇介绍里还说,现在的五条家早已不像过去那般人才辈出,完全靠着五条悟一人支撑。五条悟被五条家人视作神子,在家族中享有极高的威望,也很受爱戴。 这么看来,五条悟除了要工作、要带学生以外,还得处理家族事务,确实是很忙啊,怪不得要找个人帮忙。 再去看狗卷家的篇章,就只有寥寥数语。 ——狗卷家,传承千年的咒言师一脉,平安时代曾受皇室器重,迎来了一族最为繁荣的时期,后日渐式微,在江户时代彻底没落,人丁稀薄,仅有一支传承至现代。 仅存的这一支就是狗卷棘和狗卷荆兄弟,他们算是咒言师的末裔了。 也就是说,如果狗卷家的血脉断在了他们兄弟俩这里,咒言师就彻底灭绝了? 荆自己无所谓,他是孤儿,并不受家族、血脉传承之类的概念拘束,就是不知道狗卷棘怎么想了。 如果可以的话,荆想一辈子都不结婚。比起被养家带来的巨大压力压垮,他更想趁着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荆饱餐一顿,将面前的料理吃得一干二净,抬起头来时,他发现五条悟正撑着脸看他,眼睛都笑弯了。 这家伙……总是笑得很轻浮,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荆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手机。 【你看我干什么?】 “毕竟荆除了吃饭和战斗的时候很少摘下口罩嘛。”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得多看看。” ……这不会就是五条悟请他吃饭的理由吧? 荆眉心直跳。 五条悟是个相当狂热的甜品控,一份餐后甜点还不够,又点了第二份。他一边用筷子戳着小碟里软糯的抹茶麻薯一边打开手机查看,嘀咕道:“黑木先生那边还是没动静呢。” 【说不定是牵扯到交通事故里,被交警留下了。】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五条悟的筷子尖戳进了麻薯里,“毕竟急着要东西的人是他,他也没有故意拖时间晚来的道理。”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看吧?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 “也是。” 五条悟附和了一声,立刻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有一点久,大约过了一分半钟,电话才终于接通了。 “五、五条先生……”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有点喘,“抱歉,我这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你们再等等。两点半、两点半我一定赶到高专,你们一定要把我的东西保护好!” 还没等五条悟应答,通话就切断了。 桌前的两人对视一眼,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好可疑啊。” 【可疑。】 无论是在等道路疏通还是在配合交警工作,都不至于喘成这个样子。而且黑木武志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颤抖,带着点惊慌。 【学长,你知道黑木先生今天是从哪边过来高专的吗?】 五条悟略作回忆,然后说:“他说他今天上午在公司开完会就过来,所以应该是从港区出发的。” 五条悟报了一串地址,那是黑木一家所经营的家族企业——明川食品的大楼所在的位置。 明川食品在关东地区是相当有名的食品公司了,至少其旗下商品在东京的超市和便利店里都是常客。 荆在查看备忘录的时候也很震惊他的委托人居然是明川食品社长的儿子。 知道了黑木武志的出发地后,便有几条行驶路线浮现在了荆的脑海里。他在地图软件上搜索了一下相关道路的路况,的确发现了几处正处于拥堵状态的地带。 荆想了想,又去查找了最新的交通新闻。 黑木先生主动联系五条悟说出了事故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事了,按照东京那群记者们的速度,肯定早已经写好报道在网上发出了。 荆翻找了一下,找到一起发生在文京区的交通事故,时间上比较符合。这是一起追尾事故,一辆载着建材的大货车追尾了一辆小轿车,造成坐在后排的车主的父母当场死亡,起因是疲劳驾驶。 但是新闻里登载的照片除了当事车辆以外,只拍到了货车后方那辆轿车的半个车头,车主只照进来一只耳朵,无法判断此人到底是不是黑木武志。 这样一来,就无法确认这人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了。 就在这时,新闻列表最上方忽然弹出一个“new!”的提醒。荆立刻刷新了一下,看到新闻标题的瞬间双眼不由地睁大了。 五条悟问:“怎么了?” 荆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他看。 【[new!]明川食品社长之女黑木惠子不幸遭遇车祸已无生命体征!!】 五条悟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拧起了眉。 荆收回手,从标题点了进去。 大约是想靠时效性来抢占热度,紧急传上来的这篇报道写得非常简洁,只交代了起因经过结果。 黑木惠子在乘坐其弟黑木武志的轿车一同经过足立区时,因刹车失灵发生交通事故,从行车道撞向街边建筑,黑木惠子的太阳穴和腹部被碎玻璃刺中,于事故发生五分钟后心肺停止。而黑木武志也因为强烈的撞击而伤到了头部和左臂,轻伤,暂无生命危险。 五条悟也了这则报道,脸色越发沉重。 “没想到黑木小姐居然也在车上。”他道,“黑木先生并没有提过她也在。” 【我觉得不太对劲。】 【学长,你愿意听听我的想法吗?虽然只是猜测。】 五条悟点了点头。 【我看过盒子里的东西了,里面装着一份遗嘱,是黑木雄一先生留下的。】 黑木雄一是姐弟二人的父亲,已于上个月月中突发心脏病过世。 “我记得那个盒子是上了锁的。” 【我会开。】 “……你好像会不少奇奇怪怪的技能呢,荆。” 吐槽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人谈论正事。 荆继续在手机上打着字。 【遗嘱已经经过公证了,我确认过上面盖的公章,是真的,毫无疑问具有法律效力。】 为什么连公章的真伪都会辨别啊? 五条悟看向银发青年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荆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理所当然,还在飞快地打着字。 【最重要的是,这份遗嘱上写的内容,和我在新闻里看到的不一样。】 【新闻里写的是,黑木雄一在遗嘱中将手头百分之九十的财产都分配给了儿子黑木武志,并且指定其为明川食品的下一任社长。】 【而实际上,遗嘱里指定的下一任社长,是黑木惠子,财产的分配也是姐弟二人各百分之五十。】 话说到这里,五条悟自然明白了荆的意思。 “你怀疑黑木惠子的死、甚至是黑木雄一的死,都与黑木武志有关,对吗?” 荆轻轻“嗯”了一声。 五条悟道:“我也觉得他很可疑。” 而且可疑的地方不止荆所说的这些,这次委托本身也很可疑。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凝望着面前的荆。哪怕是隔着眼罩,任何与咒力相关的情报在这双六眼前也无所遁形。 他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荆的身上残留着些许属于另一个人的咒力。 ……杰的咒力痕迹,在眉心。 五条悟犹疑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合力 五条悟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开口。 今天前往医院接回荆之前,他已经吩咐了信任的下属去调查黑木武志,他还是打算等等调查的结果。 “你打算怎么办?”五条悟问,“如果你的猜测都是真的的话。” 【如果黑木武志真的杀害了自己的家人,那么即便他是我的委托人,我也不会姑息。】 【就算拿不到报酬也无所谓,我希望有罪之人能伏法。】 荆的答案和五条悟预想的一样。他的这个后辈从年少时就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而且身上的那股倔劲和杰有些相像。 是高专时期走得太近,所以多多少少被杰“传染”了吗? 五条悟将抹茶麻薯塞进嘴里,用力嚼吧嚼吧,双眼始终朝向荆的方向。 今天的抹茶味道稍微有点点苦啊。 时间已经快到两点了,荆问五条悟。 【学长,你下午不用去给学生上课吗?】 “不用。”五条悟摇了摇手指,“我是放养主义。” 【……真的没关系吗?】 “嗯嗯——”五条悟语气轻松,“就算发生了什么,我也可以立刻解决啦,而且这里可是高专内。” 高专是他除了五条家以外最为熟悉的地方,也是最为信任的安全之地。这些年来他待在这里的时间甚至比待在五条家还要长。 “还有些时间,不如我们去外面散散步吧。”五条悟提议道,“我要消化一下糖分。” 荆没有异议。他想顺便趁着这个时间把支线任务给做一点。 不过,要怎么聊过去的事才不显得奇怪呢? 两人从食堂来到操场,荆遥遥看到天空树的塔尖,灵感一下子来了。 学生时代他们曾经一起去过天空树! 【好久没去天空树了啊,那里的风景真是令人怀念。】 “确实。”五条悟摸了摸下巴,“那个时候还是小小一只的荆也很让人怀念,长大之后一点也不可爱了呢,头发揉起来的手感也不如十几岁的时候软了。” 荆:? 荆回想起毕业旅行时拍的那些照片,心里愈发确定这家伙在学生时代绝对很喜欢欺负他。 荆赌气似的说。 【我现在头发变得硬邦邦的还真是对不起啊!】 五条悟笑起来,看上去心情很愉快。 “我记得那个时候硝子叼着烟进去还被工作人员说教了,只好临时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根棒棒糖。”五条悟摇了摇头,摊手,“后来她说要戒烟,结果到现在还没成功,好像已经是第四年还是第五年了吧。” 两人步伐悠悠,从操场的入口处踱步到另一头的大树下,从山腰处眺望着百里外的城市风光。 就像高专建在了远离城市人烟稀少的筵山之上一样,成为咒术师的他们也已经完全脱离了普通人的生活,不再有平静的日常,不再有平凡的快乐。 “好像有很久没好好出去玩一趟了啊,有点记不清了。”五条悟唇边的笑意渐淡,声音也沉了下来,“和我同一届的东京校的学生只剩下我和硝子还留在咒术界了,京都校似乎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有人死去,有人退缩,有人与他背道而驰。 “诅咒是祓除不尽的,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人类,还存在着生与死。”五条悟轻轻吐了口气,“哪怕是我,也会觉得无力。” 荆安静地听着。 他完全可以理解五条悟的心情。作为刑警,他的立场和五条悟是相近的,明知道罪犯是抓不完的,犯罪也是不可能从人类社会消失,但还是疲倦地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走下去。 【别让自己太累了,学长。】 【你还有同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也是荆常用来安慰自己的话。只要是人,都会有软弱的一面,只要能学会与自己的软弱相处就好。 “你说得对。”五条悟偏过脸来,重新弯起眼眸,语调也恢复如常,“抱歉抱歉,最近有点忙昏头了,有些话在学生的面前也没办法说,所以才忍不住拿你当‘垃圾桶’了。” 荆神色柔和。 【我并不觉得情绪是‘垃圾’哦,学长。】 【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聊天 (~ω~*)】 【我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很适合当树洞哦!】 “荆真温柔啊。” 忽然被夸了这么一句,荆有些耳热。 眼睛是用来传递情绪的最重要的窗口。 可五条悟分明蒙上了双眼,荆仅从他的话语中也能感觉到某种难以名状的感情。 奇怪。 明明才是第一天和这个人见面,但荆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五条悟是个怎样的人。 听到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 你才是那个最温柔的人。 荆有些茫然。那一瞬间,他似乎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雾原荆还是狗卷荆了。 “嗡——” “嗡——” 五条悟衣兜里忽然传来的手机的震动,连着好几声。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封新邮件,和一通电话。 这么巧啊,来的正是时候。 五条悟不忙着接电话,先点开邮件看了一眼,唇角一扯,笑了。 荆投去困惑的眼神。 五条悟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近向自己,而后垂首在他耳边低声道:“荆,待会儿我们就这样……然后这样……” 荆先是一愣,听完五条悟的话之后又立刻点点头。 “好了,我们也该过去了。”五条悟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正是黑木武志。 “这么久没接电话,黑木先生该急了。” - “黑木先生,这边请。” 新田明朝风尘仆仆的男人微微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带入了会客室内。 整座高专都由和式建筑构成,用于会客的这间房间也是典型的和室结构,木门木窗,地上铺着榻榻米,中央放置着木几和蒲团。 “请您现在此处稍候,五条先生和狗卷先生马上就到。”新田明将沏好的茶水端到木几上,最后偷偷瞄了一眼男人身上风格怪异的装束,抱着木制托盘退了出去。 前几次这人来高专闹的时候都穿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怎么今天穿着一身运动服这么随便地就来了呢?脸上还有擦伤,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她感到十分纳闷。 新田明走在会客室外的回廊上,掏出手机正要给五条悟打电话,就看到两道身影出现在了转角处。 “五条先生!”新田明小跑过去,“黑木先生已经到了。” 五条悟比了个Ok的手势:“你先忙去吧新田君,这里交给我。” 这次五条悟依旧不急着进去,而是透过纸拉窗盯着屋中人的侧影看了一会儿。 那道影子显得非常不安,先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屁股坐下去之后又换了好几个位置。 荆明白五条悟这样做的意图,安静地在他身边等待着,直到对方轻声说:“进去吧。” “下午好啊黑木先生!”五条悟一把拉开拉门,故意很大声地和黑木武志打招呼,“听到你出了事故我们可担心了!您没事吧?” 黑木武志显然已经等得急了,见面的理解也全然不顾,完全没理会五条悟的问候便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 “我的东西呢?!”黑木武志焦急地询问。 五条悟一只手提起手提袋,一只手伸进去掏了掏,掏出一只铁盒来。 “您说的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黑木武志立刻伸手去抢,但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铁盒子的瞬间再也无法继续向前伸。 “这样可不行啊,黑木先生。”五条悟唇边笑容很深,“你身上可还沾着惠子小姐的血呢,直接碰您父亲的遗物会不会太失礼了呢?” 在听五条悟提起惠子这个名字的瞬间,黑木武志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因为交通事故发生的时候五条悟正在高专等他,绝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会说出这种话,充其量不过是看到了那群不嫌事大的记者发出的新闻了而已。 “……我已经换过衣服了,身上没有血。”黑木武志暂时收回了手,“很抱歉二位,我才经历了姐姐的离世,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失了礼节,请二位谅解。” 他此刻完全不似前几天来高专闹事要求见狗卷荆时的趾高气扬了,反而显得很客气。 这样的反常,当然是有原因的。 荆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黑木武志,一双深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在此时偏偏放低了姿态,是因为这个人太想拿到遗嘱了。 拿到,然后彻底销毁掉,掩藏他掉包遗嘱的真相。这应当就是黑木武志执着于此物的原因。 故意的拖延,还有刚才的无下限术式,都是为了测试黑木武志的反应,看这份遗嘱对他而言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 “谅解啊……”五条悟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你应该还有别的事需要企求谅解吧。” 他陡然压低了嗓音,声音很沉:“向你的父亲和姐姐——” 这次,黑木武志就不仅仅是震惊而已了,一张对于三十出头的男人而言过于圆润油腻的脸瞬间变得卡白。 黑木武志干笑道:“哈哈……您在说什么呢?我完全没有头绪。” 五条悟摊了摊手,故作无奈地叹气:“既然您还是打算装傻,那就没有办法了。” 他朝着面前的男人抬了抬下巴。 “荆,动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荆在此时配合地摘下了口罩。 “黑木武志,说出真相。” “你对你的父亲和姐姐都做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专门指名我来做这个委托。” 强大的咒力伴随着沙哑的声音一同涌出唇齿之间。 对于几乎没什么咒力的普通人而言,这是无法违抗的命令。 真相 “我说!我说!” 黑木武志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控制,他的嘴都无法停下来。 黑木武志惊惧地睁大了双眼。 他从未想过咒言居然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这才对嘛。”五条悟笑了笑,打开了录音,将手机放在木几上,“请讲吧,黑木先生。” “确实,父亲和姐姐的死都是我害的。”意识到自己根本反抗不了咒言的男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事情要从我们家的情况说起。” “我和姐姐是同父异母,我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二任妻子。因为这一点,从小姐姐就不喜欢我,我是男孩儿,她认为我的降生会夺走她的一切。其实她想的没错,父亲最开始是打算把我培养成明川食品的继承人的,但我在经商方面没什么头脑,也不善于管理,和姐姐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父亲对我这些年的表现很失望,最终还是决定要把公司交给姐姐,私下里定好了遗嘱并进行了公证。知道这件事后,我非常生气。”黑木武志睁开眼,眼眶通红,满脸都是愤怒与不甘,“我从小就在听他说对我抱有多么大的期望,说将来他的公司和财产都是我的……到头来这个老家伙却在最后关头背叛了我!” “不能原谅。” 黑木死死咬着牙,恨到外露牙龈的模样使他看起来像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知道遗嘱的事后我就去找他对峙,不过故意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他就被气得心脏病发作了。” “那个时候我是可以救他的,我明知道我可以救他,但我没有那样做。我看着他躺在床上翻白眼、抽搐,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最后变得双眼浑浊、四肢僵硬。说实话,我觉得非常痛快。”黑木武志冷笑了一下,“这都是他应该受着的,活该!!” “既然人已经死了,我当然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我在老家伙的房间里翻找那份遗嘱,想把原件销毁掉,自己重新弄一份。但是就在我找到东西的时候,忽然有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把我的手按住了,硬是把遗嘱夺走了。”黑木武志道,“我一转身,才发现老家伙居然变成了咒灵,他成了一只丑陋的大壁虎,扒在墙壁上,尾巴断成了一截一截。从我手里夺走遗嘱的就是他的几截断尾。” “我虽然有灵视能力,但也不过是个咒力微弱的普通人,实在没办法从老家伙手里把东西抢回来,而且他还一直在家里发出哭嚎一样的噪音,只有我能听到,几乎快让我崩溃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找咒术师来帮我。” “之所以指名狗卷荆,是因为我知道老家伙的特性。他的尾巴可以断成上百截,每一截都可以按照他的意志自由行动,一般的咒术师是没办法对付他的。所以我就想到了咒言师,如果是咒言师的话,就可以一次性将老家伙的本体和上百条断尾全部祓除。”黑木武志扭头看向荆,眼神阴森森的,“但是我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废物,战斗的时候把我家老宅毁了一片不说,还带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遗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五条前两天和我说了,你是受了重伤去住院了?”黑木武志语气嘲讽,“我听高专的人说你和老家伙一样都是准一级,按理说是比老家伙更强的,结果却弄得这么狼狈!” 荆:“……” 他可是差点没命了!这什么态度! 荆再次出声命令道:“不要说与问题无关的话。” 黑木武志对荆的贬低也只能到此为止。他恶狠狠地瞪了荆一眼,继续说道:“虽然没能取回遗嘱原件,但我还是伪造了一份新遗嘱,好让自己来继承公司,分到更多的遗产。但是姐姐却对伪造的遗嘱产生了怀疑,找我闹了好几次。” “今天也是,她跑到公司来闹,得知我要外出去取东西之后,就硬是挤上了我的车。从港区来筵山的路上,总共发生了两次车祸。” “第一次,的的确确是意外,就是发生在我第一次和五条先生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车辆追尾了,轿车车主的父母当场死亡。姐姐似乎是被吓到了,变得安静了许多。而我看到车祸的场面,却忽然有了‘灵感’。”黑木武志的眼神越发阴沉起来,那狠毒而冰冷的目光十分骇人,“我恨姐姐,恨她讨厌我、排挤我,让我一次次在人前丢了面子,还差点失去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所以我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段,观察好了周围的环境,故意装作刹车失灵,把她那一端撞向了街边。结果正是我想要的,她被碎玻璃刺穿了太阳穴和腹部,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出,很快就死掉了。” “交警来的时候,我为了演得更像一些,趴在姐姐的身上大哭了一场。这次连老天爷都帮我,行车记录仪也在事故中毁掉了,查不了记录。”黑木武志忽地笑起来,像是魔怔了似的,“她的脑浆和血溅在我的衣服上,我觉得好恶心,就在半路上买了套新衣服换掉。不过可惜,这边的穷乡僻壤连家西装店都没有,只能买到这身土得掉渣的运动服。” 荆心道,怪不得他眼睛是通红的,还穿了身明显不适合会见场合的衣服。 他冷眼瞧着面前眼神涣散的男人,想要把这人送进大牢的心愈发坚决。 成为警察的这几年来,荆经历过形形色色的案件,其中也不乏比黑木武志的所作所为更加过分的案例,但被戳穿后还这么疯癫的,确实少有。 或许黑木武志的确曾在小时候遭遇了姐姐的排挤和亏待,产生了心理阴影,再加上父亲不正确的教育,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荆并不会因此就对这个人产生什么同情。 黑木武志的不幸并不能成为他故意杀人的理由。 【你的父亲不把公司交给你是正确的。】 【你连人都做不好,要怎么做管理一家大企业的老板?】 “关你什么事!少他妈的来评判我!!” 黑木武志正激动,完全忘了自己在咒术师面前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了,扬起拳头直直冲向了荆。 “停下。”荆低声道。 简短的两个字,就令黑木武志定了原地,一动不能动。 “妈的!操!”黑木武志气得彻底昏了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劲地破口大骂,“我他妈就不该找你!什么狗屁咒言师!!” “你们两个怎么敢对我用咒术!我是一般民众,你们违反咒术界的规定了!”黑木武志指着两人,目眦欲裂,“我要去跟咒术界的高层举报你们!你们就等死吧!” “哈……那你去举报吧。”五条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你能保住自己不被警察抓的话。” 其实就算黑木武志举报成功,咒术界也不敢对他和荆怎么样。他是公认的最强,是御三家之一的家主,实力和地位都摆在那里,咒术界向来是敬他三分、甚至应该说是根本不敢招惹他的。 至于荆,则是他护着的人。 只要他还在,便没人敢再随便动狗卷荆。 【学长,我要报警了。】 荆举起手机通知五条悟。 五条悟道:“你报吧,正好帮警察朋友们冲一冲这个月的kpi。” 荆点点头,在一旁打报警电话。 这时,五条悟一屁股在黑木武志身侧的榻榻米上坐了下来,并且不停地挪动位置直至把人挤到沙发的边缘。 “五条先生……”黑木武志终于冷静了一点,“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还有问题要问您呢。”五条悟的胳膊直接搭上了黑木武志的肩膀,随手拍了拍。 “……什么?”黑木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您确定指名荆的理由已经说完了吗?”五条悟沉着声。 黑木的眼神显得很茫然:“说完了啊……” 他刚才说的,就已经是全部了。 五条悟的声音有点冷:“可我的下属却找到了在前段时间和您和盘星教的人接触过的痕迹。” 一听到“盘星教”三个字,荆的注意力立刻就被那一头吸引了过去。 他受伤的事,该不会真的和夏油杰有关系吧? 黑木武志觉得自己冤得要死:“我没有啊、真的没有!什么盘星教,我听都没听说过!” 五条悟望着黑木武志,再次追问:“真的?你最好乖乖说实话。” “真的!我都要被警察抓走了,还有什么理由要骗你们?” 五条悟若有所思。 怪了。 黑木武志无法违抗荆的咒言,所以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话。 他真的是自己决定要指名荆的么?还是有人曾为他参谋过、提供过建议? 下属发来的邮件里说,就在黑木武志向高专发布委托的两日前,他曾通过盘星教的信徒去见了一个人,猜测应当是盘星教的现任教主。 这位教主神秘的很,还一次都没有在盘星教据点以外的地方公开露面过。 躲躲藏藏的家伙……到底是谁呢? 五条悟唇角微抿。 纠葛 与诅咒相关的案件,无论是何性质,都一律交由警视厅的特殊事件搜查课处理,尽管该搜查课被划归在刑事部之下,但并不受刑事部的管理,而是直接对本厅的警视副总监负责。 五条悟作为五条家的家主和咒术界的核心人物,和特殊事件搜查课的课长曾有过数次接触。然而这位课长前段时间因为立功高升了,如今的特殊事件搜查课已经有了一位年轻的新领导者。 “……听说是从公安部调动过来的。”目送着黑木武志被刑警押上警车时,五条悟无聊地凑在荆的耳边和他说悄悄话,“金色头发,皮肤黝黑,不知道是日籍外国人还是混血儿呢。” 这熟悉的描述令荆不禁眉心一跳。 ……不会吧? 可是拥有如此鲜明特征的人,在警察系统里从来都是少见的。 难道前辈也和他一样不幸牺牲,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了?还是说,这个世界里也恰好有一个和前辈相似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好像都挺离谱的。 【日籍外国人是不能做警察的啦,学长。】 “原来如此,那就是混血了。”五条悟恍然,然后逮着荆就是一顿揉搓,“不愧是曾经梦想当警察的荆酱!知道得真多啊!” “唔、唔唔!” 荆嫌弃得想躲,但是现在这副孱弱的身体实在是逃不过最强的魔爪,银灰色的碎发被揉得乱七八糟,面颊在挣扎的过程中泛起薄薄的红,看起来就像一只恼羞成怒的炸毛猫咪。 “学长……讨厌!” 荆郁闷的声音透过口罩传了出来。 “嗯?生气啦?” 五条悟停了动作,撑着下巴端详起荆的面容来。明明被眼罩蒙住了眼睛,却故意做出一副在认真观察的模样,格外可气。 “你脸红了。” 如此直白的戳穿如同火上浇油。 荆一拳揍过来,五条悟没有躲。 砸在胸口上的拳头是意料之中的绵软。五条悟笑眯眯的,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眼前这个可爱的后辈和某人不一样,色厉内荏。别看炸毛炸得厉害,实际上打闹的时候根本不会认真动手。 而某人揍在他脸上的拳头却是真的很痛。 即便时隔这么多年再回想起来,依然觉得痛。 警察们已经收队离开了。 五条悟顺势握住荆的手腕,将人拉至身前。 荆踉跄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用歪头的小动作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五条悟一米九的个子,比荆高了小半个头。他朝着身前人微微垂首,嗓音比平时略沉:“麻烦你和我说真话。” 明明看不见那双眼睛,可荆却有种正被这人的视线直勾勾盯住的感觉。 六眼。 这双眼睛到底能看到多少东西呢? 荆被强烈的不安侵袭着,后背发着汗。 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右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愈发大了,像是怕他会挣脱逃走一般。 “你和杰见过面吗?” - “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 听见菜菜子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侧撑在榻榻米上小憩的男人这才睁开双眼,倦倦地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随手将滑落肩头的宽大衣领扯了回去,扭过头来。 “怎么了?” “喰脑吐了!!” 半空中漂浮着一只黑色海胆状的怪物,球状身体的中央裂开了一条血盆大口,正不停地往外吐着黄绿色的烟雾。 菜菜子围在它的身边,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 “可能是消化不良了。”夏油杰轻轻叹了一声,“我先把它收回去,让它好好休养一阵。” 他挥了挥袈裟宽大的袖摆。 “喰脑,回来。” 漂浮的巨大海胆便在瞬间化作白烟消失了。 喰脑是夏油杰在一年前收服的咒灵,只有二级,论战斗力,在他手中一众特级和一级咒灵中是完全排不上号的。但喰脑的能力却十分难能可贵——它能够吞噬人类的部分记忆,并且不留下任何咒力残秽。不过有时吃记忆吃得太多了,或是吃得记忆太“脏”了,就会出现这样消化不良的情况。 前段时间,他曾带着喰脑与明川食品的公子见面。 那只贪婪卑鄙的猴子气死了自己的父亲,又不敢承担后果,被黑木雄一化作的诅咒骚扰得几乎快要精神崩溃,于是就找到了他这里。 于是他就“好心”地给了黑木武志一些建议,又让喰脑吃掉了黑木武志脑海中关于他和盘星教的所有记忆。 不过,以那个人的敏锐程度,应该已经发现什么了吧。 想到这里,夏油杰的心情愈发愉悦起来。 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故意在荆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咒力残秽,故意在黑木武志的事件中留下了一丁点蛛丝马迹,既不会让警察发觉他动的手脚,又能让五条悟意识到他的存在,从而对沾有他咒力残秽的荆产生怀疑。 五条悟绝不会对荆动手,即便未来发觉了荆是卧底,也一定会将此事按下,暗中周全。 因为五条家对荆有愧,五条悟背负着家族的一切,他一定会替自己的族人还债。 这一点,夏油杰非常确定。 最理想的情况是,五条悟不得不一边提防着荆又一边护着荆,在保护乙骨的同时还得搜寻他的所在,在纠结与痛苦之中耗尽心力与精力。 如果最强没有弱点,他就来制造弱点。 这是一场心理战。 “夏油大人,喰脑不会有事吧?”菜菜子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担心。 菜菜子的趣味很奇怪,喜欢养奇奇怪怪的咒灵当宠物,喰脑虽然不会说话也不具备智力,但是海胆状的模样很合她的心意。 所以夏油杰有时会把喰脑放出来给她玩。 “别担心,过几天它就会恢复正常了。”夏油杰袖着手,“如果实在觉得寂寞,可以去猫咖撸撸猫的。” “哼——”菜菜子并不喜欢毛茸茸的生物,背着手别别扭扭地说,“那夏油大人陪我和美美子一起去。”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一声:“那好吧。”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给这对姐妹做陪玩了。 说起东京都内最热闹最适合游玩的地方,六本木当属其中之一,每当夜幕降临,这里就会迎来盛大的狂欢。 街道之上人潮汹涌,随处可见放学后偷偷跑来玩的成群结队的高中生,黑皮肤白皮肤的西方面孔,醉醺醺发酒疯的上班族,还有身着女仆装积极揽客的年轻女孩儿们。夜晚的六本木包罗万象,欢迎所有人的到来。 菜菜子不喜欢猫,但是美美子喜欢,姐妹俩进了猫咖里玩,夏油杰和米格尔两个成年人则在猫咖对面的店里喝酒。 夏油杰换下了那身打眼的袈裟,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像高中时那样把一头长发束在脑后,将细白的后颈露了出来。 夏天太热了。 即便坐在开着空调的酒馆内,心中那股燥热都挥之不去。 “二位的生啤和枝豆——” 麻利的女服务员将酒菜端了过来又很快地去了别桌。 夏油杰握住啤酒杯的杯柄,晃了晃酒杯,淡黄色酒液里的冰块互相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仰起头豪饮了几口,一杯生啤便没了一半。冰凉的液体顺着干涩的喉咙滑进胃里,麦芽的清香在唇齿之间扩散开来。 “果然夏天还是得喝生啤啊——”夏油杰重重将啤酒杯放在桌子上,长长地吐了口气,看起来很痛快的样子。 米格尔拿起筷子先去夹枝豆,用略显生硬的日语对他道:“空腹喝酒的话,待会儿会很难受的,夏油。” “没关系,我习惯了。”面对米格尔的关心,夏油杰也只是轻轻揭过。 米格尔似乎也见惯了夏油杰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的态度,只提醒了一句便不再劝说,转而问起那个已经离开的咒言师的事。 “夏油,那个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嗯?你说谁?”夏油杰托着下巴,明知故问地歪了下脑袋。 “白色头发的咒言师。” “他啊……”男人细长的狐狸眼弯了弯,“是我的后辈来着,高专时期的。” 成年人之间说话没什么顾忌。 米格尔道:“你看起来很喜欢他。” 从夏油杰突然将重伤的咒言师带回大本营的那天起,这人的心情就一直看起来不错。米格尔算是和夏油杰走得最近的人之一了,自然明白两人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夏油杰今天心情很好,问什么答什么。 “是啊。”他说。 “前男友?” “算不上。”夏油杰语气平常,“我单恋。” “……” 米格尔不说话了,又夹了点豆子把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嘴堵上。 夏油杰的性向不是秘密,他没有刻意瞒过,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常年相处的“家人”之中,只有过于单纯的菜菜子没有意识到。 酒过三巡,米格尔已经在对面趴倒了,醉得不省人事,夏油杰只有耳朵和脸红了,人还清醒着。 他的酒量还不错,是高专毕业后那两年里陪家入硝子喝酒的时候练出来的。 从前他总是扮演着“陪伴者”的角色,陪硝子喝酒,陪五条悟吃甜到发腻的食物,陪荆打电视游戏,他以为自己是不会觉得孤独的,孤独的是需要陪伴的人。 后来才渐渐地发觉,他错了。 走上如今这条路,夏油杰从不觉得后悔,他只是遗憾——遗憾喜欢的人没有站在他的身边。 想要荆成为他的家人。 这句话不是玩笑也不是威胁,是他的愿望。 所以即便耍手段玩算计,他也要让荆站在自己这边。 反正他早就是个疯子了。 酒劲渐渐上来了,变得模糊的视野有些摇晃。 夏油杰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掏出手机来,播出一个电话。 被诅咒的天才 “你和杰见过面吗?” 面对五条悟的质问,荆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被发现了…… 眼前这个男人,尽管表面看上去很没正形、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却是个非常敏锐仔细的人。 不过,故意等到警察都走了才问,是打算给他留一些余地吗? 荆不由地想起夏油杰之前说过的话。 夏油杰说,对于五条悟而言,他很重要。 至于重要到什么程度,就不知道了,荆也不敢轻易尝试。毕竟现在的他是肯定干不过五条悟的,一旦玩脱就不好了。 ……束缚的事,要告诉五条悟吗? 或许这个人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可如果告诉五条悟的话,就等同于他的卧底监视任务失败了,主线任务的一百万奖励肯定是拿不到了,而且他一旦违背了与夏油杰的约定,还会遭受未知的惩罚。 荆在心中纠结起来。 就在此时,掉线了很久的系统回来了。 “在过主线剧情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求助五条悟,这是游戏规定。”系统提醒荆。 ……对哦。 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荆默默地在心里向五条悟道歉。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真诚,荆小心斟酌着言辞,开口向五条悟道:“……抱歉,学长,我不知道。” “什么?”五条悟蹙起眉。荆的话显然不算是个答案。 “我……”荆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五条悟阻止了。 “没关系,你不用开口,还是打字吧。”五条悟说,“你承受不起反噬了。” 荆:“……” 听到五条悟这么说,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狗卷荆这个人对于五条悟而言有多重要呢? 哪怕五条悟对他起了怀疑,哪怕他很有可能和夏油杰、和盘星教有关,五条悟更关心的也是他会不会不小心遭到咒言反噬。 而他就要对这样的五条悟撒谎了。 真过分…… 荆低下头,手指轻轻敲在屏幕上,一字一句地编织着谎言。 【对不起,学长,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其实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从我去完成黑木武志的委托,到在医院醒来这段时间的事,我一丁点都不记得了。或许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那个人来见过我吧……我不知道。】 五条悟望着他:“……失忆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以为经过硝子学姐的治疗之后就会想起来的,但是没有。既然如此的话,应该不可能再想起来了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没错。 如果是因为脑部受创造成的失忆,那么通过反转术式治疗之后,就能回想起来。可荆却没有恢复记忆。 那就说明……有人对荆的记忆动了手脚。 五条悟想起黑木武志交代的真相时说的话。 他的下属分明就查到黑木武志曾与盘星教的人有过接触,可黑木武志在咒言的命令之下也依旧坚称自己根本没见过盘星教的人,还满脸的无辜,不像演出来的。 这简直就像是……失去了记忆一样。 或许是那家伙收服了能删除人记忆的咒灵、借此对荆和黑木武志都做了手脚也说不定。 至于为什么黑木武志身上没有那家伙的咒力残秽,而荆的身上却有…… 故意炫耀吗? 毕竟那家伙最清楚,只有他的六眼可以一眼就发现荆身上的咒力残秽。 真是性格恶劣啊,杰。 五条悟扯着唇无声地一笑,然后朝着荆抬起手来,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蹦。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荆下意识地睁大了双眼。他捂住自己的额头,眼神里是茫然和无辜。 “抱歉,我不该逼问你。”五条悟的语气恢复如常,重新把手插回衣兜里,“我明明就知道你不可能主动和他见面的。刚才语气太差了,别介意~” 弹脑瓜蹦难道算是道歉行为吗?! 荆皱起鼻子。 “看在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的份上,就别生气了吧荆酱——”五条悟拍拍荆的发顶,“走吧,会客室得锁门了。” 荆追在他身后从会客室离开。 【学长,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他见过面?】 演戏演全套,荆觉得还是这样问一下比较好。 五条悟说:“因为我看到你身上有他的咒力残秽。” 荆眨巴眼。 【哪里?】 “额头。” 果然!! 他就知道那个额头贴贴根本不是什么订立束缚的必须流程,就是夏油杰故意的! 让他被五条悟怀疑对夏油杰来说有什么好处?让他受一番惊吓很好玩吗?? 荆正在心里无数遍地控诉着夏油杰,却听五条悟又说:“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哈?” “我覆盖掉了。” 五条悟语尾上扬,声音听着很是轻快。 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五条悟刚才弹他的那个脑瓜蹦是为了什么。 “…………” 这两个家伙是野狗吗?!一个在他额头上做标记,一个又故意覆盖掉他额头上的标记?? 他又不是电线杆,靠! 直男脑袋的荆并不能理解五条悟和夏油杰互相竞争似的行为,他想赶紧回去找他的银行卡了。 ……对了,离开高专之前还要先去见一见弟弟,之前说好的。 【我要回去了。】 荆宣布。 “诶——?”五条悟对此意见很大,“不陪我约会吗?我好不容易有点时间!” 荆以为五条悟说的“约会”只是开玩笑的口嗨,但他得去做自己的事了,无论五条悟再怎么夹他也要坚决拒绝。 【我要回去了。】 荆冷酷地再次举起手机。 “好吧。”看他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五条悟耸了耸肩,“那我去见校长。” “就在这里分吧,bye~” “对了,明天记得答复我哦。” 荆点了点头,挥手送别五条悟。 等五条悟的背影渐远,荆才在脑内抱怨起系统来:“你这个死鬼,刚刚跑到哪里去了??” 系统:“……” “别学怨妇说话,不好笑。”他道,“没有跑到哪里去,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我。” 荆:? “真的假的,那为什么我喊你的时候你不出声?” 系统理所当然似的说:“不想出声。” 荆略作思索,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你不喜欢五条悟?”所以五条悟在的时候,系统才不想出声? “不是。” “那是不喜欢我和五条悟待在一起?” “……” 荆不知道系统的沉默是默认还是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他哼了一声,说:“怪脾气。” 荆没有再纠结系统的脾气,决定去找狗卷棘。 也不知道一年级生们下午是上课还是训练,总之先去教室找找看吧。 荆擅长记路,虽然高专整体面积不小,但还是顺利地找到了学生教室。 负责上课的老师不在,几个学生自然也不太可能老老实实地学习,正坐在一块儿聊天。 很巧的是,熊猫正在和乙骨忧太讲起他的事,狗卷棘时不时点头附和一声。 “棘的哥哥很厉害哦,还没入学高专的时候就被咒术界的高层视作‘极有可能比肩五条悟’的天才呢——” “鲑鱼鲑鱼。” “……还没入学的时候?”一旁的真希撑着下巴想了想,而后恍然,“啊、是说预备生制度吗?” “预备生制度?”这是乙骨转学以来第一次听到的陌生词汇。 “现在已经废止了。”熊猫解释道,“是高专从大概十多年前开始施行的旧制度,高专会从各大咒术家族里挑选出有潜力的孩子,让他们在中学的时候就提前到高专来见学,一般是在假期的时候过来。” “预备生的名额很少,好像一届就只会有一个人吧。” “哇……”乙骨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好厉害……” 高专每一届入学的学生人数本就很少,能够进入高专就读就已经证明了他们都是难得的逸才,这样说来,每届学生里仅此一人的预备生,就更是逸才中的逸才了。 乙骨对咒术界的了解不多,他好奇地问:“那狗卷先生现在已经是特级了吗?” 这次熊猫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扭过头来看了身边的狗卷棘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对方能不能说。 “鲑鱼。” 狗卷棘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同意后,熊猫才继续说道:“不是,狗卷先生不是特级,是准一级。” 乙骨愣了一下:“为什么……” “入学高专之后没多久,狗卷先生就遭遇了一起事故。”熊猫叹了一口气,“他被诅咒师诅咒了,身体变得非常虚弱,右眼也失明了。” “之后,狗卷先生被咒术界高层认定已经不具备超越五条老师的才能,原定的升级也被取消了。” “但后来他还是靠自己的努力升到了准一级。”熊猫敬佩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同情,“从各种方面来说,狗卷先生都挺厉害的。” “鲑鱼!”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真希嘀咕道,“就是那个‘陨落的天才’、‘神子的垫脚石’吗?” 真希并无恶意,她不过是在复述年幼时在禅院家中听来的传言而已,可这两个词汇却像触动了某个开关似的,令荆头痛欲裂。 怎么回事……? 伴随针扎似的疼痛浮现在脑海中的,是一段段闪回的记忆碎片。 过呼吸。 荆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急促且粗重,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好像快要站不稳了。 他急忙伸手扶住了墙面,另一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此时,听到喘息声的学生们终于意识到了教室外有人。 率先冲出去的是狗卷棘。 “哥哥……!”他急得出了声,“你怎么了?!” 神子的垫脚石 梅雨时节,东京接连数日见不到太阳,长长的木制回廊阴暗潮湿,看不到尽头。 银灰色碎发的少年站在回廊当中,被人堵住了去路。卤素灯冷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显病色。 “咦?你还在高专啊?” “听说你的升级举荐被取消了啊。是真的吗狗卷君?” “啊抱歉抱歉,忘了你不能说话了,那你就当没听见吧~” 又有一人噗嗤笑出声。 “这家伙,连回嘴都做不到啊,好可怜!” “你可别乱说话,小心被狗卷君诅咒哦?” “不会啦,咒术界公认的天才君兼希望之星怎么会跟我们这种庸才计较呢?” “噗、天才?” “我看现在要叫‘陨落的天才’才比较合适吧!” “没错没错!” “这下别说超越五条悟了,连他一根手指都不能及了吧,哈哈!” “天才君和我们一样变成五条悟的垫脚石了~” “哈哈、‘神子的垫脚石’!” 少年低着头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刺耳的嘲笑声,始终一言不发。 “……嘁。” “无聊,倒是说点什么啊,你这家伙。” “你是咒言师,但不是哑巴吧,喂!” 有人不耐烦地伸手推了少年一把,用劲不小。 少年的身体远不如从前,在这群未来的咒术师面前更是脆弱得如同一张轻飘飘的白纸。 他被推得向后踉跄了一下,身体却撞上一人的肩膀。 来人抬手扶了他一把,然后向前一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你们几个,不去上课,都堵在这里做什么?” 是厉声的质问。 堵住少年的二年级学生们看清这人的脸,顿时乱做了一团。 “糟了、是三年级的!” “夏油来了!快跑!!” 刚才还气势汹汹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们互相推搡着,不到半分钟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夏油杰冷眼看着他们离开,眸底是藏不住的厌恶。 他转过身来,握住少年的肩膀,放轻了声音:“荆君……你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低声道:“谢谢。” 听到对方终于开口,夏油杰稍微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你最近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别上课了,我去帮你跟冥冥老师请……” 袖口处忽然传来轻微的力道,是少年抬手拽住了他的校服衣袖。 “五条学长呢?” 很轻很轻的询问声。 夏油杰愣了一下。 少年以为他没有听见,提高了一点音量,又问了一遍:“五条学长呢?” “他在哪?” “我想见他。” 片刻的沉默后,夏油杰开口:“……他在五条家,已经有几天没来学校了。” “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少年缓慢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了解了,而后松开了扯着夏油杰衣袖的手,转过身去,慢慢往学生宿舍的方向走。 夏油杰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放下。 画面一转,变成了三年级教室外。 纸窗上映出两个人的侧影,一人拽着另一人的衣领,毫不犹豫地挥拳砸上去。 个子更高的那个踉跄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飞了出去,像是墨镜。 “你现在知道来学校了?”教室里隐隐传来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荆找你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另一人的声音很低。 “什么事?” “不能说。”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说’??” “杰,你别问了。” “他就在外面,我看到了。所以……你现在先别问了。” 夏油杰松了手,向后退了几步。 两道影子隔着几张课桌对立着。 教室外,悄悄站在走廊拐角处的少年转身离去。 - 荆艰难地睁开眼,感觉眼皮和脑袋都十分沉重。 ……刚才那些画面是什么?狗卷荆的记忆? “这是我们今天第二次见面了,荆君。”身边传来一个没有语调起伏的女声,“虽说早就知道你身体越来越差,没想到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啊。” 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过头,看到身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嘴里依旧咬着棒棒糖。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没有。” “那就好。” “学姐……” “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觉得……”荆顿了顿,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觉得,夏油学长和五条学长之间关系变差,有我的原因吗?” 其实这么难为情的话,荆有点不好意思问出口,可是他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艰难,实在是没办法打字了。 硝子听了荆的疑问,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微妙起来。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我这个吗?” 荆:“……?” 硝子指了指医务室内的某个方向:“这家伙也在来着。” “嗯嗯,我也在呢~”五条悟轻浮的声音传了过来,“啊、棘君就在我旁边哦,他很担心你。” 狗卷棘适时地发出关切的询问:“大芥?” 荆:“……” 靠!好想死…… 话说这家伙刚才绝对是故意不出声的吧?!可恶!好羞耻! 轻微的吱呀声响起,是五条悟从转椅上站了起来。荆猜到他要往自己这边走,赶紧把脸偏向另一边。 可这样一扭头,反而暴露了他微红的耳尖。 五条悟在病床边停了脚步,回答了荆刚才的问题。 “我跟杰本来就经常吵架,动手更是家常便饭,有你没你都一样,所以别自责。” “而且他早晚都会走的。” “……喂。” 见荆还是埋着脸不搭理自己,五条悟瘪了下嘴,伸手去捏青年泛红的耳尖。 他吹了挺久的空调,手指是冰凉的,弄得荆一个激灵。 “荆。”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理我。” 荆:“……” 更不想理了! “木鱼花!” 针对老师对自家兄长的戏弄行为,狗卷棘表示了强烈的不赞同。 “好了好了,既然人已经醒了,那我就回去了。”五条悟把双手插进衣兜里,“不打扰你们兄弟相处了。”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硝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气。 荆晕倒后这家伙跑来医务室等了快两小时,结果见了一面就这么跑了。 这样能追得到人才怪吧? “哥哥……” 狗卷棘已经坐到了病床边上,轻轻握住荆的手。 他很自责,要是他能早一点发现哥哥在教室外就好了。 哥哥是因为他才沦落到被人用那种绰号侮辱的,可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哥哥做。 【哥哥,真希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你就在外面,那些话也只是她从前在禅院家听来的,不是故意要中伤你。】 狗卷棘打下一行字,把手机屏幕转向荆。 他日常会用饭团的口味来表达情绪,和老师同学们进行简单的交流,一旦要说稍微复杂一些的话时,也是和荆一样用手机。 荆摇了摇头,露出安慰的笑容来,意思是自己并没有生气。 “只是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了而已。”他说。 狗卷棘却还是觉得难过。他俯下身体,轻柔地将荆抱住,脑袋靠在荆的胸口。 荆摸了摸弟弟毛绒绒的脑袋。 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和未由一样。 其实他看着狗卷棘的模样,觉得这少年的眉眼和未由有点相像,但又不敢确定,怕是自己因为太过思念弟弟而产生的错觉。 荆想起五条悟之前提起的那位新上任的课长,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目前来看,这个世界除了存在咒术这样的异能以外,其他方面都和他原来所生活的日本一模一样。如果这个世界的人和物都能和原来的世界一一对应上的话,那么…… 那么,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狗卷棘,很有可能就是年幼时与他失散的未由。 说实话,荆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狗卷棘的性格也和未由那么的相似。 他的未由也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很善良,很体谅他,很爱他。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他可能没办法再把这个世界当做游戏来看待了。 “喂、”荆在脑海里问,“这里到底是哪里?” 系统答非所问:“这里是高专的医务室。” “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于是系统又另找借口搪塞:“涉及剧透的情报我不能说。” 荆有点郁闷:“算了,我不该指望你。” 他查看了一下任务系统,发现支线任务里的谈话任务已经完成了,大约刚才和硝子聊的那几句也算是任务内容吧。 五千円到账,虽然很少,但好过没有。 荆又躺了一会儿,等到身体差不多能动弹了,才从病床上起来。 他还得回家找银行卡,这事是重中之重,要是找不到的话,不仅他没饭吃,弟弟的生活费也要没了。 狗卷棘得住在学校里,不能和荆一起回家。在高专门口,他依依不舍地与荆挥别,直到荆的影子消失在了长长的阶梯之下。 荆穿过山林,走了约莫七八分钟才来到筵山下的小镇子,可以搭车了。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啊啊啊啊!! 荆崩溃了半分钟,然后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网购软件,然后成功在订单记录里找到了自己家的地址。 原来他住在丰岛区,在靠近池袋的地方。 现在地址是知道了,但要怎么回去才好呢?这座小镇太偏僻了,到处都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似乎连公交都没有。 荆正要进镇子里面去找人问问,就看到一辆中型巴士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车上只有一名乘客,是一个黑色头发、发型酷似海胆的少年,约莫十几岁的样子。 见少年下车,荆连忙上去,正准备问对方要怎样离开这座镇子去市区的时候,就见少年望着他,纤长的眼睫一眨,轻轻“啊”了一声。 “你是五条先生的……” 决心与谎言 “你是五条先生的……朋友?” [伏黑惠 中学生] 荆看着少年的头顶显示出来的身份,心想:哇,难得的普通人……吗? 如果是普通中学生的话,怎么会认识五条悟?! 看起来好像和他也见过的样子,但应该不熟。 为了不露馅,荆故意装出一副正在回忆的模样。 “我叫伏黑惠。”黑发少年很有礼貌地说,“您不记得我也不奇怪,我们也只是在春天的时候偶然碰见过一次而已。” “今年春假,我跟着五条先生一起来过一次高专,就是那个时候。” 【原来如此。】 虽然荆还是不知道这个中学生是谁,但再说想不起来就有点不礼貌了。 他不欲与少年做过多的交谈,于是将话题岔开。 【你来找五条先生吗?他现在还在高专里。】 “是的。”伏黑惠点点头,“您有事要离开是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简单的告别了,伏黑惠便挎好了肩上的制服包,朝着高专的方向小跑过去。 载他过来的那辆巴士还停在原地,荆过去问了司机,得知这是在东京都心和这座小镇子之间来往的专用巴士,只要有客人就会启程。 于是荆便安心地乘上了车。 - 伏黑惠攀上长长的阶梯,来到了咒术高专内。 从中学开始,每个长假他都会来到高专跟随五条悟修行,平常周末有空的时候也会来。 两人之间与其说是师生,更像是“不太负责任的监护人”和“被放养但自主性很强的小孩”这样的关系。因此,在正式进入高专就读之前,伏黑惠还是习惯性地称呼那个人为“先生”,而不是“老师”。 明年春天新入学的一批学生要在今年秋季时就定下名额,暑假结束后高专会组织一次入学考试,选拔有资质的新生。 尽管伏黑惠作为五条悟的弟子兼禅院家的遗珠,基本上已经算是内定了其中一个入学名额,但他不会因此就松懈了练习,最近这段时间往高专跑得更勤了。 今天周五,一下课他就坐车来了。 在中学里,伏黑惠的名字是个令问题学生们闻风丧胆的存在,但在高专里,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鸡仔。 连正经咒术师都还算不上的那种。 只有入学高专后,才能获得相应的咒术师评级。 在前辈们的面前,伏黑惠表现得很谦虚,没有比他更讨人喜欢的后辈了。 熊猫一看见黑发少年的身影,便打开教室的窗户招呼他过去。 “惠——吃蜜瓜吗?” “吃——!” 伏黑惠遥遥地回答完,便朝着一年级教室的方向跑去。 刚在教室门口站定,就看到扎着高马尾的禅院真希眼镜片忽地一反光,然后抬起手里的咒具长矛,一刀将桌上摆放着的硕大蜜瓜连同课桌一起劈成了两半。 乙骨惊慌失措:“啊啊啊啊怎么办!又要挨校长的骂了!” 熊猫朝着少女扭过头:“真希,你太用力了……” 真希尴尬地推了下眼镜:“……抱歉。每次砍东西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把目标想象成咒灵。” “……嘿咻。” 靠谱的狗卷棘眼疾手快地将差点落地的大蜜瓜接住了。 熊猫惊叹:“棘!ch!” “生筋子。” 目睹了一切的伏黑惠:“……” “好热闹啊。”他干笑了一声,拉开门进来。 “惠。”狗卷棘将蜜瓜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朝少年挥挥手,“昆布。” “好久不见,狗卷前辈。”伏黑惠道,“说起来,我刚才下车后在山脚下遇到狗卷先生了。” “真稀奇啊,他好像很少会来高专吧。” 比起和高专依旧联系紧密的冥冥和七海等咒术师,狗卷荆属于毕业后和高专派系渐渐疏远的那一类,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单独活动。 “好像是和五条老师过来一起交付一个什么委托。”熊猫将仔细地蜜瓜平均分成了五等分,嘴里不忘说着高专内的新鲜八卦,“那个委托人好像杀人了,还惊动了警察。” “呜哇……”伏黑惠接过熊猫递来的一片蜜瓜,嘀咕着,“咒术师的生活这么精彩啊,还要抓犯罪的委托人?” “也不是啦,大概只有狗卷先生会这样。听棘说他成为高专预备生之前原本是准备按部就班地读到大学然后去考警察的。”熊猫道,“对了,这只蜜瓜是忧太在静冈那边的亲戚寄过来的哦。” 乙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亲戚关心我,寄过来好多,我一个人实在是吃不完,所以就想拿给大家一起分享。” 伏黑惠很乖巧地和他道谢,说:“原来是静冈产的蜜瓜,怪不得这么甜。谢谢你,乙骨前辈。” “真乖巧啊,惠。”熊猫感叹道,“要是明年新入学的后辈都像你一样可爱就好了——” 尽管伏黑惠并不觉得“可爱”二字是适合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但还是勉强接受了前辈真心的夸奖。他告诉熊猫:“听五条先生说,好像今年还会在地方上组织考试。” 所谓的“地方”,就是指东京以外的区域。往年咒术高专东京校的招生范围仅限于东京市内,外加御三家的子弟,但由于近年来的招生情况越来越不理想,所以从下一届开始,就要考虑从地方招生了。 “高专也是真是没落了啊。”真希将长矛收好,也去拿了一片蜜瓜,“建校之初哪有这么萧条。” 目前的东京校,三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才勉强过十人。而在大约十年前、他们的老师五条悟尚在高专就读的时候,一个年级还能有十几二十个人左右。 “毕竟从事这一行完全是在拿命工作嘛。”熊猫道,“咒术师也是人,会恐惧死亡是很正常的事。” 咒术师的超高死亡率也是造成如今东京校萧条至此的最主要原因。 一旁的乙骨好奇地问:“大家是为什么想要成为咒术师的呢?” 他原本就要被咒术界高层处刑,是后来被五条悟带到这里来的,其实心里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成为咒术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成为咒术师的潜力。 “大概是……”伏黑惠歪了下头,略作思考,“顺其自然?” 因为他的监护人五条悟是咒术师,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走上了这条路。 熊猫点点头:“其实我们都差不多啦。” 熊猫本身就是咒骸,而狗卷棘和禅院真希都是出身于咒术家族的人,对于他们而言,成为咒术师的确就是顺其自然的事。不过,在走上这条道路之后,他们也在成长的过程中对咒术师的身份有了新的理解和追求。 “但是我哥哥和我不一样。” 突然响起的机械男声把乙骨吓了一跳。他扭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原来是狗卷棘在用手机打字,又用语音功能把内容读了出来。 “棘果然是个兄控啊。”熊猫笑了笑,“好久没见你表达欲这么强了。” 因为不便说话,狗卷棘很少会和人进行复杂的语言交流,顶多也就是用表示饭团口味的词汇简单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 在同期们的印象中,他上一次用手机打字交流、难得地说了很多很多话,也是在提起狗卷荆这个哥哥的时候。 “哥哥是因为想要帮助弱者,才决定成为咒术师的。” “在我觉醒术式的时候,哥哥已经是很优秀的咒术师了。所以,我才想要追随哥哥的脚步。” “还有,我想找到那个诅咒了哥哥的家伙,帮哥哥报仇。” - “哦?棘君是这么说的啊。”五条悟翘着腿,左手托着下巴,在转椅上悠哉地转了一圈,“不错,是个好孩子,很为哥哥着想。” “这样的话,就算将来我不在了,也可以放心地把荆交给他了呢~” “您在诅咒自己吗?”伏黑惠眼皮一跳,随后淡淡地说,“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我想您会长命百岁的,五条先生。” “好过分——!”五条悟故意拖长了尾音,撒娇似的扑在自家小孩后背上,“你怎么能说自己的监护人是祸害呢?惠~” “刚才的话只是玩笑而已啦。”他笑眯眯地说,“我会活到最后的,因为我要亲手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也包括你哦,惠。” 伏黑惠被他的话肉麻得寒毛直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请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说罢,他抬起手嫌弃地拍了拍,像拍脏东西似的把某个没有大人样的成年男性从身上拍了下去。 五条悟瘪了瘪嘴,又回到转椅上赖洋洋地靠着,交叠的双手随意地放在腹前,语气也懒懒的:“我下个星期要出差,周末大概也不在学校,你就不用来了——” “又出差?”虽然这几年五条悟出差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伏黑惠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这次要去哪里?” “还不知道。”五条悟仰头望着天花板,嘀嘀咕咕,“唔、也有可能就在东京市内……吗?” “……哈?” “你不用知道。”五条悟拿了支笔在手里一下下转着,灵活的五指将水性笔转出了残影,“就算我不在高专你也要好好备考,可别给我丢脸。” 伏黑惠点点头:“那是当然。” 在今天的修行开始之前,重情的少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说起来、五条先生。”伏黑惠问道,“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勉哥的消息了,他还好吗?” 伏黑惠口中的“勉哥”,是五条悟的堂弟,比五条悟小两岁。在他刚被五条悟带回去的第一年,五条勉对他很是照顾,有空的时候还会帮他辅导家庭作业。 也不知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五条家中就没有了五条勉的身影。伏黑惠问起时,五条悟只说,勉是离开日本到西方咒术界进修去了。 “那家伙,似乎是和国外的美女咒术师看对眼了。”五条悟语气轻快地说,“或许这辈子都要醉倒温柔乡咯——” 伏黑惠有些惊讶:“竟然是这样……” “嗯嗯~”五条悟站起身来揉了揉少年酷似海胆的黑发,“所以你就别惦记他了。” “勉不会回来了。” 五条勉 ——记录。 五条勉,2007年春进入高专就读,与狗卷荆、伊藤奈奈同班,指导教师为一级咒术师冥冥。 同年6月,被东京校秘密处以强制退学处分,并开除学籍。 后下落不明。 ——现在,五条家地下密室。 “勉君——”五条悟靠在密室的石壁上,抱起胳膊叹了口气,“这都多少年了,秘密一直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被关在能够隔绝咒力的特制铁牢之中的青年盘腿坐在单人床上,神色淡漠:“你知道的,悟。我一直是个嘴严的人。” “从我筹划这件事开始,就打算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了。” 五条悟咂了下嘴。 “你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可恨。” 五条勉是五条悟父亲的兄弟生下的孩子,这对堂兄弟都是长相肖父,有着如出一辙的银发和苍蓝色眼眸,和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最大的区别是,五条勉的右眼眼睑下生着一颗小小的泪痣,使他清丽俊秀的脸上多了几分哀愁的气息。 尽管有着相似的出身和容貌,两人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五条勉并未能承袭五条家的祖传术式,在咒术上的造诣也与自己被视作神子的堂兄相去甚远。 但对于耀眼的堂兄,五条勉心中的感情更多的是仰慕,而非嫉妒。从能够记事之时起,五条悟就是他生命中的太阳。 不知不觉中这份感情变得愈发扭曲,他不允许任何人与五条悟争辉。 “你处处为那家伙顾虑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可怜可笑。”五条勉抬起头来,因为常年不见光而越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似的笑,“你想知道诅咒师的去向,直接把狗卷荆带到这里来让他问我不就好了。” 咒言这一术式用在审讯上再方便不过,五条悟当然明白这一点。而且如今的狗卷荆实力也已经超过了五条勉,不存在咒言反噬的风险。 但—— 狗卷荆并不知道当年的诅咒师事件,背后竟是自己最要好的同学在主导。 而五条勉之所以会对荆下手,正是因为他。 那件事的真相,是五条悟在有意地隐瞒。这些年来他试图做出一些偿还,但荆已经因为杰的离开而与他渐行渐远。 在向高专报告了五条勉所犯下的罪行之后,他以五条家少主的身份要求自行处理家族的罪人,将其带回了家中密室,秘密囚禁至今。 而直到现在,五条勉依旧对逃走的诅咒师的去向缄口不言。 荆的身体因为诅咒而变得虚弱,失明的右眼尽管已经替换成了仿真义眼,但因为不完全适配身体,依旧存在夜盲的问题。 如果不杀掉那个诅咒师,荆的身体就永远无法恢复原样。 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有些厌倦与五条勉的拉扯了。 五条悟轻轻吐了口气,缓步走到牢笼之前,朝里面的五条勉勾了勾手,温声道:“勉君,过来。” 五条勉已经许久没听到过堂兄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了,尽管心中有些犹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五条悟走近。 来到铁栏杆前方之时,那只手猛然捉住了他的衣领,向后用力一拽。 五条勉的脸狠狠撞上冰冷坚硬的铁栏杆,疼得几乎面目扭曲,被撞得最狠的鼻梁发凉发麻,带着腥气的暗红色液体涌出了鼻腔。 “你想耗,那我就陪你继续耗着。”五条悟垂首望着脸上溅了血污的青年,冷声道,“不过有件事你别忘了,你是幕后主使的事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我会留你一命,那家伙可未必。” - 嗡—— 嗡—— 陌生号码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打进来,忍无可忍之下,荆终于放下手头的事,去接了电话。 “荆君——” 夏油杰悦耳的嗓音传来,尾音绵延,略带醉意:“怎么样,见过乙骨忧太了吗?” 不出意外,是来问情报的。 这家伙明知道他不便说话,干嘛非要打电话过来啊? 感觉隔着电话都能闻到酒气了。 荆嫌弃地皱眉。 他随手拿过放在茶几上的平板,用ai朗读自己打下的文字。 “见过了,看起来很普通,和一般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荆是故意这样回答的,他隐瞒了与五条悟的对话,也是希望夏油杰能够放弃针对乙骨忧太的想法。 顺便,也能试探一下对方。 “普通啊……”夏油杰道,“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被定级成特级的人,可不会普通哦。” 听到夏油杰这样说,荆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这人并没有在他的手机里安装窃听设备,所以还不知晓五条悟对于乙骨忧太真实身份的怀疑。 不过保险起见,手机还是得拆开检查一下。回到家找到银行卡后,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了一小部分存款出来,然后去家附近的五金店买了拆手机用的工具。 因为不清楚夏油杰是否监控了他的手机使用情况,所以购物他也打算全用现金。 “你到底想对乙骨做什么?”荆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要监控他的动向?” 夏油杰很爽快地告诉了他:“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有意图地收集强力的咒灵作为自己的武器,但一级以上的咒灵本就稀少,还有一部分被咒术师们祓除了,我能收集到的一级以上咒灵数量就会很有限。” “但是,数量上的不足,只需要祈本里香这一只咒灵就能填补上。” 收集咒灵作为武器…… 荆的表情沉了下来。 按照世界观里的介绍,仅是一只特级咒灵就拥有能够摧毁一座城市的力量。夏油杰收集那么多强力咒灵,是为了什么? 摧毁日本?甚至于摧毁人类社会? 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但在绝大多数人类都是无法对抗咒灵的普通人的情况下,好像也有实现的可能性。 若夏油杰真有这样的野心,那么祈本里香于他而言,或许就是核武器一般的存在了。 荆不好问得太直接,于是迂回地套夏油杰的话。 “难不成你觉得得到了祈本里香,就能实现你那个疯狂的想法吗?” “当然不。”夏油杰轻笑一声,“这只是其中一个必要的步骤罢了。” “猴子们繁衍的速度如同增殖的病毒,不一口气毁灭他们的话,他们很快就会重新占领这个世界。” “为此,我要先排除一切可能干扰我的障碍。” 猴子……? 荆回想起夏油杰的人物信息里特别备注的“厌猴症”这个词。最初他天真地以为夏油杰是真的讨厌猴子这种动物,现在听来应当是对人类的蔑称了。 怪不得夏油杰会和政界人物与财团高层来往,在咒术界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一件疯狂的事,需要的财力物力可不少啊。 寄托于宗教组织来行事,也很容易骗到一些脑子不清醒的人来做他的爪牙。 或许那张脸也能起到蒙骗人的作用。 荆想到夏油杰清俊的面容和狡黠的狐狸眼,嘴角一抽。 细长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地敲击着。 “你有赢过五条学长的信心吗?” “正面一对一开战的话,没有。”夏油杰似乎对此胜券在握,语气十分轻快,“但是我会赢的。” “如果你愿意站在我这边的话,我们的赢面会更大。但很可惜,我也只能靠‘束缚’来逼你帮我了,荆君。” 听这人的语气,还挺开心的。 荆有点恼了,反问他:“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不会违背‘束缚’吗?” “没错。”夏油杰道,“因为你一定不敢赌‘代价’。” 荆沉默。 夏油杰的的确确为他设了一个死局。 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要是想逃离盘星教的大本营,他只有答应和夏油杰订立束缚,而违背束缚的代价,他是不敢随便赌的。 因为代价的范围过于宽泛,未知的惩罚有可能落在他自己身上,也有可能落在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身上。 在不确定这个世界到底真的只是“游戏”,还是真实存在的“平行世界”的情况下,荆不可能拿任何一个人作赌。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陷入绝境,那他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荆稍微活动了一下微僵的手指,打下一句话。 “卑鄙。” 夏油杰并未反驳荆对自己的评价,笑盈盈地问:“我和米格尔正在六本木喝酒,你要来吗?” “不要。” 毫无感情的AI男声话尾一落,荆便立刻结束了通话。 他一把抓过茶几上的工具,手法略显粗暴地开始拆手机,像是在用手机泄愤似的。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智能机比从前的翻盖手机难拆很多,荆费了半天劲,终于拆明白了,然后掀开锂电池,发现电池背面用隐形胶布贴了一张不足1毫米厚的芯片,约莫成年男人的小指指甲盖大小。 荆用镊子将芯片从锂电池上分离,又是一通拆,判断出这玩意儿应该只是个微型定位器。 变态。 荆皱起鼻子,在心里骂骂咧咧。 都已经有“束缚”这层保险在了,还要随时掌控他的所在位置吗? 把芯片摘出来之后,荆重新把手机安装好,再开机。 没想到开机完毕后屏幕上首先跳出来的竟是刚才那个加密号码发来的短信。 夏油杰:装回去。 荆:“……” 应该是刚才他拆芯片的时候信号断联,被夏油杰察觉了。 但装是不可能装回去的,没有人喜欢随时被监控的感觉。 荆把系统叫出来问:“我稍微对夏油杰恶作剧一下应该不算违背束缚吧?” 他只是答应了要帮夏油杰监视乙骨忧太,又不是一定得对夏油杰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系统:“……不算。” 系统:“你要做什么?” 荆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我要把这个玩意儿黏到楼下猫猫的身上去。” 甜品店之行 狗卷荆在距离池袋不远的街区租了一间单身公寓,是一居室的标配,可以自己动手做饭,面积不算很大。 傍晚回来的时候,荆看到楼下有一只白色的猫咪,纯粹的苍蓝色竖瞳宛如宝石。它趴在公寓楼梯下的空间里,懒洋洋地睡觉,并不怕人,对从自己身边路过的荆毫无反应。 荆对着猫咪拍了几张照片,发邮件给五条悟,说:学长,像不像你?(=^?ω?^=) 五条悟很快回复道:嗯,是只帅哥猫!荆酱有眼光( =∩ω∩= )m 荆憋着笑,回:我瞅了一眼,它是公公。 五条悟:…… 荆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柔地抚摸了几下猫咪的脑袋。 绝育过的猫居然会在附近游荡,很有可能是被弃养了。又或者,它本就是流浪猫,是公寓附近的人怕野猫继续繁殖下去才带它做了绝育。 谁知道呢? 总之,是个有点可怜的孩子。 所以从五金店回来的时候,荆顺便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猫条,投喂了这只猫咪。 猫咪迈着轻盈的脚步跑到荆的面前,仰着小脑袋一下一下地舔着宝贵的食物,模样显得很乖巧。 这样看着又不像那个人了。 荆想:五条学长这辈子应该都没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吧? 一支猫条舔到一半的时候,五条悟的邮件又来了:……荆,你是不是该把我加回来了,邮件用着好不方便,我都没法发表情包了。 荆:? 五条悟:我说Line。 ……原来你们用Line啊! 荆在手机上没有找到Line的图标,还以为狗卷荆不爱用。 但说实话,现在这个年头不用Line聊天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荆把Line下回来,重新加了五条悟的好友,对方很兴奋地立刻发了一连串的猫猫表情包过来。 五条悟:明天十点在店门口见哦~ 五条悟:[猫猫窃笑.jpg] 荆:好~ 才回复完五条悟,又有人发了新消息过来。是家入硝子。 硝子:咦,你把Line下回来了啊? 硝子:不是嫌五条太烦了所以才卸掉了么。 硝子:刚才这家伙突然跑来跟我炫耀说你把他加回来了。[兔子沉思.jpg] 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荆:没事,我现在不嫌他烦了。 硝子:还是嫌弃一下比较好哦。 硝子:否则这家伙会得寸进尺。 硝子:这是学姐的善意提醒~ 看来硝子学姐是过来人啊。 荆正在心里嘀咕着,硝子发来的下一条消息却让他愣住了。 硝子:白天棘君也在,所以没能问你。你右眼现在感觉怎样了? 她怎么会问起右眼的事? 荆想了想,回复道:右眼一到晚上或者昏暗的环境,就无法视物了。 硝子:看来排斥反应还是有些严重。毕竟换的是义眼,没办法尽善尽美。 硝子:如果继续恶化下去的话,一定要及时联系我重新手术。 荆:好的! 硝子的话解开了荆心中的迷惑。今天熊猫跟乙骨说起他的时候,有提到他的右眼在诅咒师事件中失明了,但现在他的右眼白天视物正常,只有晚上看不见,原来是因为硝子帮他动了手术。 游戏商城里的那只义眼会不会是高阶替代品呢? 不过那玩意儿比外置发声器还要贵,他暂时也买不起就是了。 荆不再想这件事,回到公寓中准备正准备拆手机的时候,就接到了夏油杰打来的电话。 他下楼去把芯片贴在了猫咪脏兮兮的项圈内侧,又回去了。 洗完澡后,荆疲惫地躺倒在了单人床上。 大概是因为只有C等级的耐久,再加上今天还昏倒过一次,荆觉得自己精神不是很足,折腾了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真的已经很累了。 结果连闹钟都忘了定,就蜷缩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九点多的时候,荆被一条银行余额变动的通知短信吵醒了。 他在床上一通乱摸才终于摸到了手机,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辨认着上面的文字,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百万円入账了。 “……哈?!” 荆吓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么多钱忽然入账,不会是电信诈骗吧?! 好在很快他就看到了五条悟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帮你争取了一下,还是把委托费拿到了,记得好好感谢我哦( =∩ω∩= )m 天哪这是谁家的亲学长?! 荆瞬间感动得老泪纵横,要知道他现在的存款都只有十二万円而已。 荆回复了一连串表示感谢的表情包。 好几次人情欠下来,五条悟的邀约他不答应好像就太不礼貌了。 荆轻轻叹了一声,又说:昨天你说的助理教师的事,我答应。 五条悟:好耶![猫猫开心.jpg] 五条悟:那我就去跟校长说了~ 这会儿已经快要九点半了,再不出门就该迟到了。 荆赶紧起床洗漱,匆忙地出门去坐地铁,勉强踩点来到了那家新开的甜品店门口。 银发男人已经带着学生们等在店外了,看见荆的身影便遥遥招手:“荆——这边——!” “……学长!”荆刚小跑过来,就被凑近的五条悟一把搂住了肩膀,吓得下意识出了声。 原本沉默不言的狗卷棘似乎是吃了醋,上前扯住了哥哥的手腕,朝着五条悟小声嘀咕:“木鱼花……!” “棘君真小气——”五条悟很幼稚地做了个鬼脸,“我就不放!” 其他三人:“……” 这位举止轻浮的老师时常会做出一些不符合年纪的孩子气举动,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但出门在外,还是难免觉得有点丢脸。 荆也不想再吸引更多路人的视线了,抬手把五条悟拍开。 【请你自重,学长。】 【至少在学生们的面前要有个老师的样子吧?】 五条悟撇了下嘴角:“好吧,知道了。” 于是又把双手捅回了衣兜里。 乙骨有点惊讶,轻声和身边的熊猫说:“五条老师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啊?” 熊猫用手挡着嘴低声回他:“听说棘的哥哥还敢揍他。” “呜哇……!”这下乙骨是真的惊叹了,“果然是个不得了的人啊……” 那头,荆问五条悟。 【话说学长、熊猫君就这样出来没关系吗?】 会说话的熊猫,虽然外表挺萌的,但是会吓到一般人吧? “嗯嗯没关系。”五条悟伸出根手指晃了晃,“待会儿我就跟店员说,他是穿着玩偶服演儿童话剧的打工仔。” 荆:“……” 好像也不是不行。但熊猫君说话的时候嘴会张开啊,一看就知道不是穿着玩偶服的人类了。 玩偶服里面能看到人的脑袋的。 但五条悟最终还是成功地把熊猫带进了甜品店。不是靠这个蹩脚的谎言,而是靠……脸。 面对质疑的店员,五条悟直接抬手把蒙住眼睛的黑色眼罩一揭,露出那双如同璀璨星空般的苍蓝眼眸来,银发服帖地垂下,半遮住眉心。 ……一下子就从可疑的眼罩怪人变成受欢迎的帅哥了呢。 荆无语地看着解除颜值封印的五条悟一口一个“店员小姐姐”地叫着,很快就把犯了花痴的店员小姐哄得头脑不清了。 “搞定咯——”五条悟转过身来靠着收银台,把摘下来的眼罩套在手指上随意地转来转去,“找个地方坐吧大家~” 熊猫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天天戴着眼罩的啊?” 真希随口道:“不是为了出手的时候可以摘眼罩耍帅吗?会有种‘解除封印’的感觉。” “啊——我明白了!动画里面经常会有这种角色呢~” “他就是这么浮夸的家伙。” 荆听着学生们的吐槽,心里也默默地表示赞同。 几句话的功夫里,学生口中的耍帅浮夸男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来,用手肘轻轻怼了一下荆,刻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愉快的笑意。 “你觉得我和那只太监猫谁比较好看?” ……谜之胜负欲。 荆眉头一跳。 为了不当着晚辈们的面被这家伙纠缠,荆选择了哄着他。 【你比较好看。】 “不愧是荆,眼光拔群~” 荆微微侧头,正好看到五条悟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张脸在视野里放大的时候,是真的精致到无可挑剔,挺有冲击力的。 女店员的花痴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能够欣赏同性的颜值是一回事,超过安全距离就是另一回事了。 直男荆无情地抬手把越凑越近的五条悟挡开。 【学长,你想当众挨揍吗?】 五条悟看完这行字,眉头紧皱:“荆,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半个小时之前你还在感谢我呢!” 没有戴眼罩的五条悟,眼睛里充盈着丰沛的情绪,整个人都变得更加生动起来,让荆有点不习惯。 好在几人落座之后,五条悟就把眼罩重新戴了回去。 这家甜品店前段时间才新开张,上了不少颇受好评的新品,而且还在优惠活动期间,可谓是物美价廉。 为了答谢五条悟帮他讨薪,荆让对方随便点。 于是五条悟一个人点了四五样,学生们每人也各点了一样想吃的,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服务员上餐。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也有件事要宣布。”五条悟指了指身边的荆,“从下周一开始,荆就要作为高专的助理教师工作了,主要是负责辅助我。” “忧太,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跟不上的课程,都可以直接找狗卷老师哦。” “好、好的!” 狗卷棘听到这个好消息,双眼瞬时亮了起来。 荆担任助理教师,也就意味着以后他们可以经常在学校里见面了。 荆注意到弟弟明亮的眼睛,忍不住抬手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又过了约莫七八分钟,甜品上齐了。 荆拿起刀叉正要开动,衣兜里的手机却忽然狂震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昨天的那串加密号码打来的。 ……夏油杰。 糟了啊。 荆紧张得浑身僵硬,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尤其是在五条悟就贴着他坐着的情况下。 人生节点 五条悟察觉了身边人的异样,扭过头问:“荆,你怎么了?” 荆吓得立刻就把电话给挂了。 “不用接吗?” 【是骚扰电话啦。】 荆麻溜地把夏油杰的号码拉黑,打算等今天的场子散了之后再把人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但夏油杰很执着地要找荆,不一会儿就换了另一个加密号码给荆发信息: 你今天早上去掏了垃圾桶还钻进了下水道? 定位器你放到什么东西身上了? 荆:“……”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要找他。 趁着五条悟和学生们都在吃东西,荆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字:猫。 然后又发了一条:我现在和五条悟在一起,你别找我了。 原以为这么跟夏油杰说了之后,对方就该识相地不再骚扰他了。没想到夏油杰还在继续给他发消息:约会? 荆额角青筋一跳,回:不是!!! 好烦啊这家伙,像那种缺乏安全感一直查男朋友岗的女人一样! 五条悟总是很关注荆的动向。 他见荆黑着脸,又问:“又有人骚扰你?” 荆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立刻把这个号码也给拉黑了,并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不再看任何消息。 眼不见心不烦。 周末甜品店内的客流量很大,时不时有女生从他们这桌路过,对熊猫发出惊叹。 “呜哇是熊猫,好可爱!!” “是穿的玩偶服吗?感觉像真的熊猫一样诶!” “哎呀,那个银发男生好帅——” “哪个哪个?有三个银发诶!” “下巴上挂着口罩的那个!“ “真的诶~~” 就知道熊猫君在一定会给他们吸引来不少关注。 荆轻叹了一声,装作没听到,继续吃自己点的舒芙蕾。他出门之前连早饭都没吃,正饿着呢。 旁边的五条悟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空着肚子来的,如同风卷残云一般解决掉了五份甜点,发出十分满足的感叹:“味道不错,多谢款待——” 真希早就吃完了,挑眉问他:“接下来做什么,各自行动?” “也可以,等下午两点再一起回去吧,集合地点就定在地铁站。”五条悟抱起胳膊宣布,“解散!” 熊猫一手一个,捞起真希和乙骨就跑:“走!我们去看电影!!” “呜哇啊啊啊啊啊熊猫同学你慢一点——” 学生里只剩下狗卷棘还坐在原地,安静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老师和哥哥,双眼一眨不眨。 “棘君。”五条悟笑望他,“你不和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吗?难得出学校一趟呢。” 狗卷棘一言不发,只是把视线全集中在了五条悟的身上,眼神里隐隐透露着不满。 【学长,你有点碍事。】 荆举起手机。 【老师一个人找个地方玩吧,接下来是我和哥哥的二人时间。】 狗卷棘也举起手机。 五条悟:“……你们兄弟两个合起伙来霸凌我是吧?” - “被耍了呢。”夏油杰盯着手机屏幕,忽然冒出一句。 正在一旁对着小镜子补妆的秘书菅田真奈美一头雾水:“……什么?” “我装在荆手机里的定位器不知道被他放在了什么东西身上。”夏油杰单手撑着脸,另只手摇了摇手机,闪烁在地图上的红点本该代表着狗卷荆的所在位置。 “七点多的时候,定位在垃圾场,刚才又跑到了下水道。” 菅田真奈美掩着唇,噗嗤一声笑出来:“大概是放在猫猫狗狗身上了吧。” 她将小镜子和口红收进化妆包里,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是赞叹和佩服。 “狗卷先生好厉害啊,竟然发现了手机里的定位器,还拆了出来。” “是啊。”夏油杰不知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唇,“荆会很多一般人不会的技能。” “听说以前也是一位很出色的咒术师呢。”菅田真奈美遗憾地说,“要是能够成为我们的同伴就好了。” 要是能够成为同伴就好了。 夏油杰也在心中默默地说着。 但是他从许多年前开始就很清楚地知道,从年少时就把保护弱小当做梦想的狗卷荆,是不可能成为他的同伴的。 与荆订下的束缚,说到底是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夏油杰主动结束了关于荆的话题,提起另一件事:“新房产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布置打扫完毕了,随时都可以转移。”菅田真奈美回答。 夏油杰轻轻点头。 自从盘星教掌控在了他的手上,便以迅猛之势迅速扩张着,如今无论是信徒人数还是财力都已经远超当年。 盘星教在东京有超过十处房产,由于夏油杰尚在被咒术界通缉不便出面,所以这些房产全都挂在他的秘书菅田真奈美名下。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夏油杰会定期在不同的据点之间转移。 黑木武志事件后,五条悟必然已经猜到了他与盘星教之间存在着联系。因而,又到了该转移的时候了。 狡兔三窟。 这场捉迷藏游戏,还得继续陪五条悟玩一段时间。 “舞台”尚在筹备之中,还没到他该亮相的时候。 秘书的手机铃响了。 菅田真奈美接完了电话,向夏油杰道:“夏油大人,中间人已经带着您要的人来了。” “请他们进来吧。” “是。” 菅田真奈美领了命出去了,很快就在大门口把两人接了进来。 胡子拉碴的西装男人身边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及腰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身着黑色一字肩短袖和浅蓝色热裤,神色十分冷漠,看着像是十几岁的年纪。 “我把你想要人的带来了,夏油。”孔时雨介绍起身边的少女来,“她叫黛比?费舍尔,来自西方咒术界的诅咒师,同时也是一名天才黑客,因为黑进了英国皇家咒术学院的系统盗走了机密资料而遭到了驱逐。” “多谢。”夏油杰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黛比,问孔时雨,“她会讲日语吗?” 他初中的时候是个优等生,英语成绩还算不错,但自从进入咒术高专之后就没正经上过英语课了,从前学过的那点东西也忘个精光,要他跟英语母语者交流还真有点困难。 “我是日英混血。”少女主动出声了,十分标准的日语,没有一丁点外国人的口音。 “那可真是太好了。”夏油杰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在正式欢迎你加入我们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黛比小姐。” “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诅咒师呢?” “因为人类很肮脏,他们的存在即是对地球的污染。”黛比说话时如同机械人一般,没有语气的起伏,着实算不上悦耳,“有件事告诉你们也无妨。” “我盗走的资料,是一份涉及英政府政要的机密名单。” “名单?” “有一个跨国地下组织在悄悄进行人口贩卖,贩卖的对象是出身于普通人家却拥有强力生得术式的孩童或是孤儿。” “买家是?” “欧洲大陆上一些即将没落或是打算快速扩张势力的咒术家族。英政府有官员参与其中,暗中给予那个组织一些便利,同时还从购买孩童的咒术家族那里收取贿赂。” “儿童贩卖……”夏油杰的眼神冷下来,“那确实是无法原谅的事。” 就结果而言,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够进入咒术家族系统学习咒术不算是一件坏事,但参与进来的官员们的出发点并不是想让孩子们获得幸福,而是把他们当做商品来交换自己的利益。 光这一点,就够肮脏的。 - 或许是因为黛比的话,晚上在天台喝酒吹风的时候,夏油杰久违地回想起了糟糕的童年,和早已死于他手的那对夫妻。 夏油杰自己正是黛比所说的类型,出身于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几乎没有咒力的人类,他却生来就拥有咒灵操术这样强大的术式。 他并没有因此就觉得自己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天选之子,因为越是强大的术式就越是难以掌握,想要运用自如往往伴随着严苛的条件或限制。 比如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需要一个相当强悍的大脑和远超常人的精神力与控制力,狗卷一族的咒言则要牺牲与他人的正常交流、还要随时面临可能遭到反噬的风险。 而使用咒灵操术的前提条件则是——他需要比他想捕获的咒灵更强,强到足以击败它们。 可觉醒术式的时候他才七岁,别说打败它们了,他都没有那些咒灵一半高。 从前和奶奶一起住在乡下时,村子里人不多,咒灵也不多,日子清净,平淡而幸福。后来夏油杰被父母接到东京去上小学,经常被大都市里过于密集的咒灵吓得哭鼻子,好几次被坏心眼的咒灵追得到处跑。 看不见咒灵的父母无法为年幼的夏油杰提供任何帮助,还觉得他总是一惊一乍的又哭又跑像是鬼上身一样,特别晦气。 甚至请了和尚来家里做过法事。 当然,没有任何作用。 就在夏油杰绝望地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在咒灵们的骚扰中度过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银发男孩。 在当时的夏油杰看来,那是个很奇怪的小孩子,一直用黑色的口罩蒙着下半张脸,不怎么说话,只用随身携带的儿童手机打字交流,但却能用简简单单的几个音节就驱散了骚扰他的咒灵。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遇见和他一样能看见那些怪物的人,于是忍不住向对方倾吐了自己的烦恼。 银发小男孩告诉他—— 【你可以去筵山找一个名叫夜蛾正道的男人,他会教你怎么用咒术。】 自此,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搬入高专 在五条悟厚脸皮的死缠烂打之下,狗卷兄弟还是勉为其难带上了他。 离开甜品店后的下一站是……动物园。 “欸——??”五条悟顿时泄气地耷拉下两条胳膊,“你们有没有搞错,难得来都心玩一趟你们居然要去动物园??不能干点更有意思的事吗!” 荆问:【比如?】 “女仆咖啡店?” 荆的眼神里透露着无语。 【轻浮。】 【果然应该扔下你的。】 狗卷棘附和地点了点头:“鲑鱼。” “好吧,动物园就动物园,等我买个票。”五条悟掏出手机一顿操作,快速买好了电子票。 周末动物园人不少,三人在外面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入场。 五条悟跟在兄弟俩身后,发现他们喜欢小动物的这一点如出一辙,尽管都不方便讲话,但从亮晶晶的眼眸里也能看出他们有多开心。 波澜起伏的人生里难得的平凡而幸福的日常——五条悟深知,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守护的东西。 于是心里的怨言少了一些,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荆的身边,借着身高的优势帮荆挡开拥挤的人流。 一行人一路从入口处逛到位于动物园中心的猴山。荆体力差了些,已经有点累了,站在围栏边喂猴子,身边的弟弟趁着这个时候和几个同学在群组里聊天,五条悟看到附近有甜品车,就去买了三根。 “给,体力不足的时候就得补充糖分。”五条悟递给兄弟俩一人一根。 荆点头致谢,摘下口罩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软乎乎的。 五条悟一边吃着自己的,一边用余光去看荆的模样,唇角弯起,笑意微不可察。 ……好甜。 这家的会不会甜过头了? 他胡乱地想着,思绪跳脱。 发现了杰踪迹的事,要不要告诉荆呢? 不,还是算了吧。 五条悟捏着吃了一半的,再度开口:“对了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荆轻轻地“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下周我要出差,一整周,我班上的孩子就交给你了,尤其是忧太。”五条悟道,“我不一定能及时接听电话,如果有什么实在搞不定的事,就直接找校长吧,他会帮你。” “哈哈、我好像在说废话,你和校长本来就熟嘛。总之别和他客气!” 荆表面平静地点头,内心却打出一串问号。 他和校长很熟??这又是什么时候给他加的设定啊! 荆在脑内把系统叫出来,问:“高专校长是谁?和我很熟吗??” 系统:“夜蛾正道,咒骸师,从前和你的父母有些交情。” “友情提示你一下,夜蛾正道是重要NPC,见到他之后你可以开启新的任务和游戏新功能。” 荆感动地说:“你这么划的系统居然还会开发新功能,你真的长大了!” 系统:“……” 系统又开始装死不吱声了,荆没管他,吃完了就打算继续喂猴子。 看着在猴山里上蹿下跳的猴子们,荆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误会夏油杰以为他真的厌猴的事,忍不住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汗颜。 不过一个好好的咒术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反人类份子呢? 在夏油杰从咒术界叛离之前的那几年里,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荆——”五条悟将双臂交叠随意地撑在荆身侧的围栏上,将荆的神思唤回,“你嘴角沾了絮。” 荆回过神来,立刻就往裤子口袋里摸,但是一无所获。 手帕没带,纸巾好像落在甜品店里了。 另一侧的狗卷棘见状,正要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手帕的时候,却见自家老师已经抢先一步把手帕拿了出来。 少年动作一顿,面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没带的话就先用我的吧。” 五条悟不是把自己的手帕给荆,而是直接上手帮荆擦掉了糖絮,而且擦得很仔细。 狗卷棘瞳孔地震。 老师怎么了,今天怎么格外殷勤?! 他一低头,立刻和同学们在群组里聊起这件事。 荆望着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玩笑似的打下一句话:【怎么了学长,要出差一周看不到我觉得寂寞了吗?】 五条悟看了也只是笑了笑,说:“是啊,我会想你的。” 他要去找杰的事,不能让荆知道。 这家伙绝对会跟过来的。 到时候,场面只会更加混乱。 即便已经过去七年多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杰抱着遍体鳞伤的荆站在尸海血泊里的模样,五条悟依旧会觉得心惊。 曾经他是一个不懂善恶的人,是挚友夏油杰让他心里模糊的善恶观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后来,夏油杰却全盘否定了曾经的自己,选择离开。 重伤醒来后的荆责备他没有把杰带回来,甚至为此疏远了他。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没有人能把那时的夏油杰带回咒术界,除非—— 消息提醒音响起,五条悟低头查看邮件。 是夜蛾正道发来的消息。 【悟,你做好觉悟了吗?】 五条悟把手机侧了一下,以防身边的荆看到屏幕上的文字,拇指飞快地敲打着。 【嗯。】 【如果事态发展到不可回转的地步,我会亲手杀了他。】 【老师,帮我看好荆。】 【拜托了。】 ——除非,杀了夏油杰。 - 周一清晨,荆带着行李箱早早地抵达了咒术高专。 他目前的住处离这里太远了,上下班通勤很麻烦,为了助理教师的工作,他打算搬进高专的教职工宿舍居住,这几天就会找时间把原来的房子退租,再把剩下的物品都转移过来。 上午的第一节课九点才开始,荆打算先把东西放到宿舍里去。 负责接待他的辅助监督是新田明。 “狗卷老师,这边。” 总是精神饱满的金发女人走在前面为他引路,带着荆来到了教职工宿舍——其实就在学生宿舍的最顶层。 目前高专的在职教师不多,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宿舍顶层一共十个房间,五条悟走廊尽头右手边那一间,校长和另外两位老师住在左手边的三间。 “就是这里了,405号。”新田明简单地为荆做了介绍,“校长在401,五条先生在您旁边的404,不过他现在住教职工宿舍的时间不多,不出差的时候每周会有一半的休息时间待在五条家。” “听说您和五条先生是只差一届的前后辈,所以就特意把二位安排在隔壁了。” “一年级的学生目前都住在一层,二年级学生在二层,三年级的话,从暑期开始就要跟着各自的老师参与长期实习了,不太会在宿舍里,所以四楼还是比较清净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新田明道,“五条先生除了教学任务以外还负责对接警视厅的特殊事件搜查课。如果他不在的这一周那边恰巧有事找我们的话,可能也需要您出面处理一下。” 荆比了个Ok的手势。 不得不说,这事正中他下怀。正好他也想确认一下那位新上任的课长到底是不是降谷前辈。 新田明朝荆浅浅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荆打开房门,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新房间,中途收到夜蛾正道的联系,让他开始上课之前先抽出点时间见个面。 荆看了眼时间,放下手里的活儿,直接去找夜蛾正道。 系统说这位校长是重要人物,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重要法。 敲门进去后,荆看到夜蛾正坐在阴暗房间的正中,手里缝制着一只鳄鱼形状的布偶。 绿绿的,特别丑。 荆扫了一眼,发现房间里遍地都散落着布偶,配合这黑暗潮湿的环境,还有形似可疑人士的墨镜大叔,实在是很像鬼屋。 忍住吐槽的冲动,荆敲下一行字:【校长,您找我有事吗?】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夜蛾正道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像从前一样喊我正道叔就可以了。” “哦、我忘了你不方便讲话。算了,你先坐。” 荆接稳对方扔过来的蒲团,挑了个还能下脚的位置坐下了。 两人的对话达成的瞬间,荆脑内响起一声提示音。 支线任务更新了! 荆连忙打开任务系统,看到支线任务栏里多出了一个新任务。 【支线任务3:与夜蛾正道聊一聊夏油杰。 进度:与夜蛾正道对话(0/1) 任务奖励:5,000円,开启新功能“回忆印象”】 ……聊夏油杰啊。 荆对这个人的过去和现在都知道得太少了,要聊都不知道从何聊起。 结果却是夜蛾正道先主动提起。 “我听悟说,杰最近很有可能来见过你。” 荆点了点头。 夜蛾正道问:“你觉得他有什么目的?除了悟以外,你应该是最懂他的人了。” 荆:“……” 完蛋,撒了个谎现在还得自己圆过来。 为了完成主线任务,荆此刻不能将夏油杰对乙骨忧太抱有企图的事说出来,只能用一个新谎来圆之前的旧谎。 【可能是在犹豫要不要杀了我吧。】 “唉……”夜蛾正道看完这行文字,忽然叹了一声,“当初你介绍杰到我这里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非常乖巧听话。” “他很有天赋,我当时真的觉得他能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咒术师。” “没想到你们三个,现在弄成这样。” “真是造化弄人啊。” 夜蛾正道说完这些,荆就看到支线任务3显示完成了。 紧接着,“回忆印象”功能开启。 荆迫不及待地点开,想看看这是什么新玩意儿。 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副画功很烂的画,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随便几笔涂出来的涂鸦。 涂鸦画的是一个小男孩,银发紫眸,戴着口罩,笑得很开心,但是眼睛像铜铃、嘴巴像香肠,头发像随风飞舞的海草。 ……这不就是他吗? 谁画的啊!这么抽象!! “很抽象吗?” 系统的声音忽然冒出来。 “这是小孩子画的,你能不能有点包容心?” 经他这么一说,荆这才注意到这幅涂鸦下方显示的一排小字介绍: 夏油杰七岁时在小学美术课上的画作。 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是他画的啊,还怪萌的!” 一想到这幅抽象大作出自那个又帅又癫的和尚之手,荆就笑得有点停不下来了。 直到系统重重咳了一声提醒他:“你别看画了,看看新功能。” “你收集到的每一个‘印象’都会绑定一段记忆,只需要选择使用就可以暂时进入回忆时间。进入回忆时间后,现实时间就会陷入时停状态。” “那还蛮有意思的,我来试试。”荆一边琢磨着这个新功能今后能不能用来卡bug,一边点开了涂鸦,选择使用。 眼前的墨镜男人果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一动不动了,紧接着,四周的景象慢慢淡去。 荆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没有人烟的街道上,周围都是旧式的一户建住宅。 身侧的这栋房子,门牌上写着“夏油”。 这里是夏油杰的家? 一切起始之因 荆抬头望向门牌,很快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对劲。以他本人的身高,就门牌是不需要死命仰着头的。 他抬起手来看了看。 ——白嫩的、短小的、还有点肉肉的两只小手,手背和手掌上有几处泛红的擦伤。 这显然是属于小孩子的手。 “嘻。” “嘻嘻——” 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荆感觉到轻微的咒力波动,立刻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 两栋公寓楼之间阴暗狭窄的小路里,一只形似大青蛙的丑陋咒灵正一步步地朝着一个黑发小孩逼近,手掌即将贴到对方的脸上。 黑发小孩后背抵着砖墙,瑟瑟发抖,面白如纸。 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强作镇定。 “我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肉的。” “如果你真的特别想吃我的话,不如等我再长大一点……” 荆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巷子的入口处,却听到受害儿童冒出这么一句话,有点哭笑不得。 “又来、一个。” 大青蛙发现身后来了人,怪笑着转过身来,舞动着爪子。 “小孩,好吃——” 然后便朝着荆大步疾跑了过去,脚蹼踩得地面微震。 荆皱起眉。 按照他如今的战斗习惯,他打算先给大青蛙一记回旋踢再来一发上勾拳。他毕竟做了几年的刑警,比起不熟练的咒术,还是更习惯于用体术。 但,这具孩童的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荆的身体不受他控制地连着退了好几步,然后摘下了口罩。 下一秒,中气十足的清脆童声响起。 “消失吧!!” 大青蛙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扁,变成了地上的一滩青蓝色血水。 同时,荆感觉到嗓间传来一阵刀割般的剧痛。 ……是咒言的反噬吗? 一个孩子能有多强的力量,强行击杀了一只具有语言能力的咒灵,这起码得十天半个月说不了话了。 小孩子就是莽啊…… 荆在意识里问系统:“现在是原本的狗卷荆在操控身体吗?” 系统:“没错。回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你无法改变,只能旁观。” 荆不太喜欢坐以待毙的感觉,但也只能接受。 他打量了一番那个惊魂未定的黑发孩子,问:“这个就是七岁的夏油杰吗?” 七岁的小孩子还未完全长开,但从清秀的眉眼里已经能隐约看到成年后夏油杰的痕迹。 小夏油杰灰头土脸的,一头黑色碎发显得乱糟糟,白皙的脸颊有点婴儿肥,一双紫眸很是明亮。 他并不惧怕用几个字眼就杀死了一只怪物的荆,小跑着来到荆的面前。 “谢谢你救了我!” 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比我还小,但是好厉害啊!”小夏油杰激动地握住荆的肩膀,然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太兴奋了,又尴尬地收回了手,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蹭的灰。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样能看到那些怪物的人,所以没控制住……” 看小夏油杰如此热情,自己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荆难免感觉尴尬,他正在思考在这个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他要怎么和人交流的时候,身体又擅自动起来了。 他往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只颜色粉嫩且贴满了卡通贴纸的……儿童手机。 ……这玩意儿在二十年前应该卖的很贵吧?难道是狗卷荆的父母还在世时给他买的吗? 荆走了个神的功夫,屏幕上已经打下了一串字。 【我叫荆,是个咒言师,出身于咒言师一族。】 【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居然能看见咒灵,好厉害啊~~】 小夏油杰耳朵有点红。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我说……” “我爸妈都是看不到的,每次跟他们说我能看到可怕的怪物,他们都觉得我是鬼上身了,是个不祥的孩子。” 【那是他们无知!!】 【对了,你有术式吗?】 “……术式?”小夏油杰困惑地歪了歪脑袋,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词汇。 【就相当于格斗游戏里的‘奥义’~~可以用来消灭咒灵的那种!】 【比如我的术式就是咒言,可以用声音来攻击咒灵。】 小夏油杰想了想,说:“攻击咒灵的手段好像没有,但是我可以操控咒灵。” 小狗卷荆瞬间睁大了眼睛,很是期待地望着对方,脸颊红扑扑的。 【怎么操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小夏油杰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颗颜色浑浊的小珠子。 “我也是意外发现的……如果我打败了一只怪物,我就可以把它变成这种东西,然后、吞下去的话……”他将小珠子塞进嘴里,紧闭着双眼用力咽下去,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把东西咽下去之后,小夏油杰将两只摊开的手掌并在一起,喊了一声那只咒灵的名字。 “糊糊,出来。” 一团看起来黏糊糊的小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上,颜色透明,没有固定的形状,很像史莱姆。 糊糊发出啾啾啾的叫声,扭来扭去。 小狗卷荆显然是觉得这玩意儿怪可爱的,还特意凑近了去看,用指尖戳了一小下。 糊糊:“啾啾啾!!” 小夏油杰把名为糊糊的史莱姆咒灵收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只能收服这种比较小的……”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呀~】 【等你以后长大了变得超强之后,刚才那只大青蛙也不在话下!】 【我有预感,你会变成超强的咒术师的!】 【就连在很多古老的咒术家族里也不是所有孩子都能生来就拥有这么强的术式哦!!】 小狗卷荆很激动,打字打得飞快,连在他体内旁观的荆也忍不住感叹这孩子小小年纪的,掌握的词汇量倒是不少。 “……谢谢。”小夏油杰的眼眶有点湿润,“你能这样肯定我,我很开心,荆君。” “你人真好。” 【哼哼~毕竟我可是打算成为警察的!我最喜欢帮助别人了!】 【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吧!】 【你可以去筵山找一个名叫夜蛾正道的男人,他会教你怎么用咒术。】 【将来你要成为超厉害的咒术师,让你那对无知的父母开开眼!】 小狗卷荆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沓彩色便利贴,写下一串号码和一个地址,交给小夏油杰。 【我将来也很有可能会去东京咒术高专,毕竟我爸爸妈妈都是咒术师呢~~】 【说不定今后有缘,我们会在那里再见哦。】 他笑着,眉眼弯弯。 幼年的夏油杰所画下的,正是当时所见的小狗卷荆的笑容。 回忆就此结束,眼前的夜蛾正道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起过去。 “我没能做一个引导学生走上正途的好老师。” “你和悟当时都发觉了杰的异样,只有我对此一无所知……” 荆还没回过神来,左耳进右耳出。 刚才他作为旁观者目睹了小夏油杰和小狗卷荆的相识经过,再加上那幅看上去丑丑的却画得很认真的画……有些事他想不意识到都难。 ——他就是那个改变了夏油杰人生的人。 如果他没有让夏油杰去找夜蛾正道,没有说有缘在咒术高专再会,夏油杰现在或许只是一个能够看见咒灵的普通青年。 怪不得夏油杰和他说话时,仿佛在怨着什么的样子。 怪不得夏油杰那样偏执地想拉他入伙。 他就是一切起始的因。 系统难得温柔的声音响起:“荆,你怎么了?” 他总能轻易地察知荆的情绪。 荆喃喃着:“我以为狗卷棘和夏油杰是高专时期才认识的,原来不是。” “是我害了他吗……?” 其实,如果面对同样的情况,他也会和五岁时的狗卷荆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个因为能看见咒灵而遭到父母的嫌弃、又没有足够的能力从咒灵的骚扰中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他想要帮助对方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让这孩子学会咒术,变得强大。 可结果,夏油杰确实变强了,他是如今人才凋零的咒术界中难得的天才,还未从高专毕业时就已经名列特级,但最后却成了诅咒师。 野心勃勃,想要倾覆人类社会。 “我想,他从来都没觉得是你害了他。”系统说,“荆,别多想。” 荆没有应声。 夜蛾正道的声音唤回了荆的思绪。 “对了,荆,今天喊你来见我,主要是为了乙骨忧太的事。” “什么?” “我需要和你说明一下他的情况。虽然咒术界高层同意把乙骨交给东京校来看管,但并不意味着乙骨已经通过了他们的考察。对于高层而言,他依旧是颗危险的不定时炸弹。” “悟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格外注意。” “——不要让他放出祈本里香。” “否则,乙骨很有可能会被处刑。” 而就在荆从夜蛾正道处离开前往学生教室的路上,他再次收到加密号码发来的信息。 【想办法让乙骨放出祈本里香。】 【我要亲眼看看诅咒女王的英姿。】 荆:“……” 夏油杰这人怎么回事!啥不能干就让他干啥?? 最特别的你 特级过怨咒灵,祈本里香。 即便荆还未曾见过乙骨将这只咒灵释放出来,光听这个前缀就知道那会是个多么恐怖的家伙了。 以他现在这个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不会被对方一拳捶个稀巴烂吧? 荆在意识里嘟嘟囔囔起来,动用着自己微薄的咒术知识来分析夏油杰这个无理要求的可行性。 “如果提前放下帐的话,就不用担心祈本里香会伤及无辜人员。” “但是相对的,要是乙骨君控制不住祈本里香的话,我就很有可能会死。” “要是我死了的话,夏油杰就失去他在高专的耳目了。” “而且五条学长出差回来之后事情肯定会更加无法收场。” “这应该不是那家伙想看到的局面吧?” 荆有时会忍不住在思考的时候碎碎念,但现实里怕触发咒言,在意识里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他想怎么嘀咕就怎么嘀咕。 动不动就耍小脾气的系统竟然也很给面子地听着,问:“所以你得出的结论是?” “夏油杰会出手帮我的!”荆胸有成竹地说,“哼哼,他肯定特别舍不得我!” 他本意是想说,夏油杰肯定特别舍不得他这个宝贵的卧底,但说出来却带了点暧昧的歧义。 系统无语了一小下,然后才再度开口道:“他当然会帮你,你们现在是同伴。” “还有我说过,你不会死的。” 荆却狐疑道:“你是不是怕我太怂推不动剧情,所以故意用这种话激我?” “你怂吗?”系统笑了一下,听着像是被气笑的,“上来就命令人亲你……谁会觉得你这种家伙怂啊?” “怎么还跟我翻起旧账来了!”荆咕咕哝哝,“你就这么惦记我让夏油杰亲我的事啊。怎么,你也想亲我一口试试吗?” “你……”系统叹了一声,“算了。” 本次斗嘴又以系统的主动弃权而暂时告一段落。 荆得意地扬起唇角,视线重新集中在训练场上的几道身影上。 这节是格斗课,四个学生正好可以分成两组,荆就让他们先各自练习,自己在脑内摸会儿鱼。眼下,刚开始学习战斗技巧没多久的乙骨忧太已经被禅院真希猛烈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 “真、真希同学,矛要戳到我脸上了!呜哇啊啊啊啊!” “放心,不会毁你容的!” 真是的,没个特级的样子。 荆无奈地摇摇头,轻巧地从训练场的观众席跳了下去,来到乙骨的身后,左手托住少年的后背,右手则无比精准地抓住了长矛矛身。 真希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练了这么久的出招速度,却如此轻易地被对方的眼力捕捉。 “乙骨君,看好了。” 尾音轻轻落下的瞬间,银发青年已经转动手腕抓着矛身转了一圈。 真希因为握着长矛的手劲太大,忘了收回力道,胳膊差点跟着转动的矛身被扭了。慌乱之下她下意识松了手,立刻就被趁机缴了械。 “我的……” 真希跟着向前踉跄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武器被荆夺走拿走手里把玩,眼神还有点懵。 一时间,脱离危机的乙骨和偷摸观战的熊猫都愣了,而狗卷棘则肯定地点了点头,满脸都写着“不愧是我哥哥”。 因为咒言的命令而将荆缴械的过程看得无比清晰的乙骨用力睁大了眼,不禁喃喃道:“好厉害……” 荆因为受到诅咒而变得身体虚弱,这件事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荆刚才肯定不可能是靠蛮力成功的。 是靠巧劲,还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荆把长矛还给真希,对方小声道了句“谢谢”。 荆低头打字。 【这就是我要给你们上的第一课了。】 他没做过老师也没教过别人格斗术,但还是努力学起警校时期教官们教导他们时的语气。 【——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 【真希用矛的力道很好,速度虽然也很快,但还稍有欠缺。在前面的战斗里分析出这一点之后,就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防守了。】 【力道大,也就意味着握着武器的时候也很用劲,这时候如果伸手抓住长矛,真希就会因为惯性而稳不住身形。为了真希保证自身的安全,自然也就会下意识地松开长矛。】 【这个时候,就能很轻易地夺走武器了。】 【所以在面对攻势特别猛的敌人的时候,不要一味地后退,往前上才有打破局面的可能。】 乙骨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谢谢您的指导。” 【你们现在再来对练一次试试。】 荆往后退了几步让出场地,看真希和乙骨第二次交手。 之前在聊起乙骨忧太的时候,五条悟曾经和他说过,乙骨的悟性其实是很好的,只是因为起步太晚加上对自己自信不足,所以才总是跟不上大家的步伐。 对于这样的孩子,荆觉得给出具体的指导会比较合适。 真希再次挥舞着长矛朝乙骨攻去,这次她吸取经验有意识地控制了抓着长矛的力道,但因为还不太习惯这种收敛力道的攻击方式,势头比刚才弱了一些。乙骨照着荆交的方法缴械,虽然中途被真希夺回了枪没能完全成功,但也凭此成功地制造出了真希的破绽,竟然还将真希逼退了几米,有来有回地与她过了几招。 对于乙骨这样长期被孤立且容易陷入自我怀疑的人而言,让他重新树立起信心也是很重要的一步。 虽然乙骨小小地占了一次上风,这场对练最终还是真希赢了。 长矛架上了乙骨的颈侧,练习便点到为止。 但这次少年并没有因为失败而感到懊恼和失落,反而非常开心。 “我成功接了真希同学的矛了!!”乙骨兴奋地欢呼起来。 荆也满意地点点头。 真希负手将长矛背在身后,有点不自在地站在一旁没出声。 刚才乙骨得到了荆的指导,她却没有。不仅被指出了一堆问题,还没有获得一句夸奖。 荆注意到她的反应,了然地扯了下嘴角,掩唇轻咳一声,让学生们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这里来。 【真希、熊猫、棘,接下来你们三个挨个来和我对练吧,我看看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 真希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但又像是怕被人发现她很高兴似的抬手推了推眼镜:“……那我先来。” 但荆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体力,三个人挨个指导完,他已经累得像条死狗一样快要趴下了。 眼看着荆摇摇晃晃的快要倒下,狗卷棘立刻上前把人扶住,摘了荆脸上的口罩让他多透气。 “要不还是送老师去医务室吧。”乙骨担心地说,“万一脱水昏倒就不好了。” 四人意见达成一致,抬尸体似的把荆抬到了医务室。 硝子这会儿正闲着,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几个学生嘿咻嘿咻地抬着人放到了病床上,咬了咬嘴里的棒棒糖杆笑着问:“这又是怎么了?” 熊猫说:“刚才狗卷老师给我们上格斗课,累到了。” 硝子闻言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取来针管给荆先推了一针葡萄糖,感叹似的低声喃喃:“我都快不记得你以前活蹦乱跳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如今的荆,就连身体自然恢复的速度也比常人慢了许多,这一睡恐怕又是一下午。 硝子下午有事需要外出,临走之前她看到青年皱着眉侧身蜷缩在病床上的模样,还是回过身来去另拿了一只枕头塞进荆的怀里。 荆很快就抱紧了枕头,睡颜舒展了不少。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硝子轻声叹着,抬头揉了揉荆的银发,拉上医务室的门出去了。 荆收紧胳膊死死抱住枕头,渐渐沉入梦境。 其实直到刚才为止他都还保留有一点意识,或许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的缘故,才睡得并不安稳。 现在医务室关了灯,完全陷入黑暗,荆才彻底睡熟。 梦里,又是和之前一样的第一人称视角。 眼下生着泪痣的少女撑着脸坐在桌对面,笑起来时容颜妩媚。和如今不同的是,那时的她还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还会为了烦心同期们的事而一根又一根地抽烟。 “你不会想问我该怎么平衡对待五条和夏油的态度吧?” “是……因为学姐你和他们都相处得很好,所以我想请教一下。” “你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不开心是吗?” “……嗯。” 少女葱白的指尖一下下地点着下巴,眼睛望向天花板,似在认真思索。 “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荆君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最后她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并不存在什么方法,我之所以能和他们两个都相处的好,是因为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哦。” “就算我忽然冷落他们一下,或者说几句话怼怼他们,他们也只会笑哈哈地略过去,不会觉得怎么样的。” “但是你不一样哦,荆君。” “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举动,都会让他们在意。他们会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他们怀抱着怎样的心情。” “我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你是最特别的那个人。” 黑沉沉的房间里,唯有放在枕头边的荆的手机不断地亮屏又熄屏。 有电话不断地打进来,又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来电显示是——匿名。 药剂 睁眼时,家入硝子已经不在了。 荆撑着身体勉强坐起来,迷迷糊糊间回想起刚才的怪梦,开始狂敲自己的脑袋。 系统损他:“本来就不聪明,再敲要变傻子了。” 变不变傻子不知道,但是感觉要变gay了! 荆在昏暗的医务室里呆坐着,像一只泄气皮球。 梦里硝子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这是灵异题材的攻略游戏吧??没有什么奇怪的男男感情线吧?? 荆问系统:“你这是个什么游戏?” 系统说:“你想把它当成什么游戏都可以。” 不如不说! 荆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又道:“我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 系统:“说说。” “总是梦到狗卷荆高专时期的事,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这几个人出镜率很高。”荆若有所思地喃喃着,“梦里都是第一人称视角,该怎么说呢……代入感太强了,不太像是梦。” 更像是狗卷荆的记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想,应该不是梦。” 然后牛头不对马嘴地冒出一个问句:“你相信灵魂自主论吗?” “……哈?”荆愣了愣,“非要说的话我压根不信那些非科学的东西,所谓的灵魂不就是大脑的意识吗?人死了意识也会跟着一起消失。” “不过如果是现在这个世界观的话,说不定真的有灵魂存在吧,毕竟都有咒灵这种东西了……灵魂自主论,是说□□灭亡后,灵魂依旧能存在吗?” “没错,灵魂自主论,说白了就是认为□□只是灵魂的载体。”系统用沉静平和的声音缓缓叙述着,“但事实上,灵魂和□□是不可分割的关系。” “□□是灵魂的在外表现,灵魂则是□□的内核。” “如果灵魂还留存于世,□□就能够以另一种形式再生。同理,如果□□还保存完好,那么灵魂的痕迹就有可能依旧残留在其中。” “按你这么说,人类岂不是可以永生不死?”荆皱起眉,显然不是很能理解这个说法。 “不。”系统很干脆地否定道,“弱小的人类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能够实现生死闭环的只有——” “咒术师。”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听着系统的话,荆忽然意识到,他们刚才不是在说梦的事吗?怎么话题就转到□□和灵魂上去了?? 荆还没来得及细想,系统就提醒他:“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荆的思路一下子中断了,他从枕头边摸过手机,看到某个加密号码在他睡着的时候打了四五次电话过来。 啥事啊,这么急。 荆正要发信息去问,夏油杰的信息就先一步到了。 【如果人还活着就出来见一面,会有咒灵给你带路。】 咒灵? 高专周围不是有结界吗?咒灵怎么进来啊! 荆正奇怪,就听到医务室门口传来细小的叫声。 “啾啾啾……” 他猛然扭过头去,看到有只糯叽叽的小玩意儿正试图从门下方的细窄缝隙往里钻,透明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压扁了。 啊、这家伙是狗卷荆童年回忆里的…… “史莱姆!!” 荆恍惚间叫出声,然后又飞快地死死捂住嘴。 透明史莱姆咒灵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成功钻过了门缝,弹力十足的身体立马恢复了原状,一个飞弹朝着荆扑了过去。 ……然后无比精准地黏在了荆的脸上。 荆:“呜呜呜呜呜!!” 快要不能呼吸了啊啊啊啊啊! “快……下来!” 抓狂地用了咒言。 透明史莱姆立刻就从荆的脸上掉了下来,坐在他的小腹上,两只椭圆形的眼睛无辜地望着荆:“啾啾!荆大人!” 是如同四五岁孩童那般稚嫩的声线。 荆却因为史莱姆能口吐人言而一下子僵住了。 他低头望着对方,谨慎地打量着。 会说话的咒灵……这家伙该不会超强吧?! 荆很难不联想到某部异世界人气作品里的魔王史莱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这只史莱姆会说的话非常有限,或者更应该说,它除了啾啾叫以外就只会两个词。 荆大人、杰大人。 简直就跟刚学会说话只会喊爸爸妈妈的小孩子一样啊…… 让这家伙来带路真的没关系吗?荆表示怀疑。 史莱姆的手感是软软糯糯的,有点像冷藏过的鸡蛋布丁。荆揉了揉它几把,感觉有点上瘾。 乖乖任摸了一会儿后,史莱姆就跳下了病床,落在地面后又扭过圆嘟嘟的身子来看了看荆,似乎是在示意荆跟着它走。 史莱姆弹跳性不错,跳一次可以走三四米的距离,荆走在它身后不远处,原本还有点担心小家伙被人发现,但路过的辅助监督们却对史莱姆视若无睹,如常地和荆打了招呼。 好奇怪啊……这家伙的能力是隐身? 可是他却能看到。 荆跟随史莱姆一路来到筵山山脚下的那座小镇,在镇子里绕来绕去,最后到了一家位置偏僻的咖啡馆。 一身袈裟装扮的男人正坐在落地窗边的位置喝咖啡。 还真是招摇过市啊……之前不是说过袈裟太显眼了不会总是穿着么。 荆推开玻璃门进店,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但店员却依旧在柜台后面坐着,并没有要招待新客人的意思。 这里难道是夏油杰用来监视高专动向的据点吗? 店员异常的反应让荆不由地警觉起来。 史莱姆几个弹跳,落在了夏油杰大腿上,兴奋地喊道:“杰大人!杰大人!” “辛苦你了,糊糊。”夏油杰轻轻拍了一下史莱姆的头顶,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你的任务结束了,回去休息吧。” 坐在他怀里的咒灵立刻就消失了。 荆在夏油杰的对面落座后,对方立刻将手边盛着甜点的瓷碟推了过去。 “草莓奶油华夫饼,你喜欢的。”夏油杰狭长的狐狸眼弯着,“没有下毒哦。” 他倒是不怕夏油杰下毒,而是担心这家伙又想了什么新招来坑他。 荆也没跟夏油杰客气,摘下口罩拿起餐叉先把华夫饼上的草莓吃掉了。 “好吃吗?” “……嗯。” “太好了。”夏油杰用手肘抵住桌面,撑着脸笑盈盈地看着荆,“看来这家店还是有存在价值的。” 【你还真是大胆啊,在筵山山脚下搞些手脚,不怕被五条学长发现吗?】 【五条学长是甜品控,绝对会来这家店的吧?】 “来就来啊。”夏油杰说得很是坦然,“我的店是合法经营,他难道还能强行拆除吗?” □□头子讲合法,荆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你把我喊出来有什么事?】 荆决定直接切入正题。 “当然还是为了乙骨忧太的事。”夏油杰从袈裟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我要你把这个用在祈本里香的身上。” 原木色的咖啡桌上摆放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不知是什么的暗红色液体,目测大约有5ml左右。 【药剂?】 “这是兴奋剂……或者应该说,是咒灵专用的狂暴剂。”夏油杰将手收回去,缩在袖中,“注射完这种药剂后,咒灵会在短时间内陷入狂暴状态,失去理智,发挥出所有的力量。” 【短时间是多久?】 “五分钟。” 好长…… 在高强度的战斗中,五分钟已经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了。要是真的让祈本里香陷入完全暴走的状态,他一个人能顶得住吗? 夏油杰从荆紧皱的眉心看出他的担忧,温声道:“放心,我会在附近观察情况的。” “如果场面失控,我会出手。” 之前还躲躲藏藏的夏油杰,竟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大胆啊…… 荆眼神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五条学长出差的事是不是?】 【不会是你故意把他支开的吧??】 夏油杰读完荆手机屏幕上的字,轻轻一笑,但什么也没说。 荆也料到了夏油杰不可能把全部的计划都告诉他,便也只能尽量问情报,能问出多少是多少。 【好吧,我换个问题。】 【你确定你只是想要祈本里香,不会危及乙骨忧太的性命对吧?】 夏油杰点了点头:“没错。” “或许我该向你再阐述一遍我的理念,荆君。”夏油杰摊了摊手,那模样还真有点像即将开始传教的神棍。 “我想创造的是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该死的只有肮脏丑陋的猴子。所以我是不会轻易向咒术师、尤其是乙骨君这样未来可期的年轻咒术师下手的。” 这是大实话。 但还有剩下半句话,夏油杰没有说。 ——若是把祈本里香剥离之后,乙骨忧太变成了一只没有用的废物猴子的话,杀不杀那就另说了。 得知夏油杰不打算杀乙骨,荆稍微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好了,荆君,收下它吧。”夏油杰道,“最迟这周五,我就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机会。” 荆看到任务系统里多出一个新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2:让祈本里香陷入完全暴走状态 进度:注射5ml狂暴剂(0/1) 任务奖励:500,000円】 五十万……给的还真大方啊! 荆忽然觉得五百万的外置发声器也没有那么难得到了。 可是就在即将接取任务之际,荆又开始犹豫了。 他想起夜蛾正道的话。 祈本里香暴走,那肯定不会是小动静,就算事先设置好帐,诅咒女王的现身恐怕也瞒不住咒术界的人吧。 到时候就算夏油杰不杀乙骨,乙骨也会被咒术界高层处刑的! 【可是校长说如果乙骨同学放出了祈本里香,就会被处刑。】 荆还是把担忧说了出来。 “这就不是你跟我需要担心的事了。”夏油杰语气轻快地说,“放心吧,悟会想办法解决的,毕竟是他的学生。” “在这一点上,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夏油杰说得认真,话语里对五条悟的信赖不似作假。 好奇怪啊这两个人……不是决裂了么?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 不过,这话说得也没错。还有五条学长在呢。 荆自然而然地选择了相信五条悟,仿佛心里已经习惯性地会去信赖这个人似的。 荆接下了任务,小心地将玻璃瓶装进了口袋里。 华夫饼快要吃完的时候,夏油杰忽然道:“荆君,能陪我到镇子上走走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荆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这会儿已经傍晚了,赤红的天幕之中游云流动。 两人在街道上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夏油杰忽地停下脚步看向天空。 “我记得那天的天空也是这样的颜色。” 哪一天? 荆也跟着抬起头来看天,赤金的色彩虽然美丽,但看久了总觉得有点瘆人。 身边的男人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 “悟抱着你,对我说……” 像是电影放完后片尾曲渐渐淡出似的,夏油杰的声音消失了。 荆扭过头去,人已经不见踪影。 梦魇 荆懵了。 “他是怎么消失的?!” 系统道:“你猜。” 荆:“……” “咒术师就是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普通人类做不到的事。”系统的口吻里带着荆不能理解的谜之骄傲。 荆:“……看来是我还没能适应这个超能力世界观。” 事实上他对于咒术师世界里的“强”还没有一个很具体的概念。比如五条悟的强到底是十步杀一人的强,还是堪比核弹一个大招就能使一个国家覆灭的强呢?同为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和五条悟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而他作为和五条悟、乙骨忧太同样的咒力EX,身体恢复之后的上限又能到哪里呢? 荆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山脚下,慢悠悠地爬高专门口的长阶梯。 闷不做声许久的系统忽然憋出一句:“你倒是问一下。” 荆茫然:“问什么?” 系统反问:“你就不好奇夏油杰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吗?” “啊、这是可以问的吗?”荆嘀咕,“我还以为这算剧透不能问呢。” “这确实算剧透,但是你不问的话我很难给你发任务。”系统冷淡地说完,反手甩了个任务给荆。 【支线任务4:找到夏油杰叛逃时遗失的物品。 进度:遗失的物品(0/1) 任务奖励:500,000円,获得新“回忆印象”】 支线任务,但五十万。 荆咂了下嘴:“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忽然变得好大方啊系统君。” 系统:“当然是因为任务有难度。” 荆又重新看了一遍任务说明,不禁皱眉:“叛逃时……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夏油杰是从高专毕业两年后被咒术界除名的,算下来差不多有七八年的时间了,那会儿丢的东西他得上哪找去。 而且是在没有狗卷荆记忆的情况下。 这就是五十万円任务的含金量吗! 阶梯快爬完的时候,荆收到弟弟发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可爱弟弟的邀请,当然是一口答应。 荆去学生食堂找到了坐在窗边的狗卷棘,对方已经点好了餐等着了。 狗卷棘给他点了一份烧汁牛丼,外加一只草莓大福,还有一盒葡萄味的蔬菜汁,都是荆喜欢的食物。 是雾原荆喜欢的,也是狗卷荆喜欢的。 荆心里又升起那股异样的感觉。 狗卷棘天生是很沉静的性格,当然也有因为咒言限制不方便说话的缘故,兄弟二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没有过多的交流。但狗卷棘的眉眼柔和,显然很享受和哥哥独处的时间,哪怕只是一起简单地吃个饭。 这一点,也和未由很像。 荆趁着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地抬起眼来打量着对面的少年。 “……哥哥?” 没一会儿,狗卷棘发现了,向荆投来疑惑的目光。 荆赶紧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事都没有,又埋下头去咬软糯糯的大福了。 仲夏的傍晚,东京被闷燥的暑热包裹。 高专位于山林里,虽然比城市凉快,但蚊虫也多。从食堂到宿舍短短的一小段路,荆胳膊和脚脖子上都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赶紧跑上楼去找花露水。 四楼,零星有几个房间亮着灯,荆隔壁的404房门紧闭着,没有光。门口名牌下方挂着一张迷你小白板,上面是五条悟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三个字。 ——外出中。 字迹有些潦草。 看夏油杰今天那副笑而不语的样子,五条悟大概就是被他故意支走的。 也不知道人现在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不对。 荆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五条悟都是被游戏系统ban掉不许他求助的bug级人物了,怎么会有危险。他倒是该担心一下夏油杰会不会趁着五条悟不在高专的时候又搞出什么事来。 荆直觉,放出祈本里香应该不是夏油杰的全部目的。 这个人不会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敞开来给人看的。 荆在走廊上盯着五条悟的房门呆立了一会儿,直到系统幽幽的声音响起:“你要看多久?” 荆这才发现自己太出神了,尴尬地收回目光,但嘴上却还是不肯落下风:“怎么,你吃醋了?” 又是一阵哑口无言。 荆满意地拉开了405的房门,从收纳杂物的储物柜里找到了花露水。 坐在榻榻米上掀起裤管,看到脚踝和小腿肚上各有一个大蚊子包,荆不禁咂舌,一边往上面狂抹花露水一边在意识里抱怨道:“为什么高专的结界不能防蚊子呢?” 蚊子明明就比咒灵还要可恶吧,这结界一点也不智能。 系统企图在此时扳回一城:“是你自己的血型太吸引蚊子了才被咬成这样的吧,还怪结界。” 荆不满:“你这是针对B型血的血型歧视!” “……什么血型歧视,不要自己造一些怪词。”脑内的男声轻轻笑起来。 一种奇怪的感觉又在心底蔓延开来。 荆觉得自己好像刚才才在哪里听到过相似的笑声——如同薄荷一般清冽的嗓音、带着些许鼻音,连语尾那个轻快的上扬都是相同的。 是在哪里呢? 荆只要试图继续想下去,脑内就会像蒙了一层雾一样变得模糊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离答案已经很近了,但就是跨不过最后一步。 难道他身上的那个诅咒还能造成脑雾的效果? 要不抽空再去硝子学姐那里检查一下脑子吧…… - 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油杰说的那些话,这一晚荆又做了怪梦。 但与前几次的梦不同,这回虽然也是第一人称视角,他在梦中看到的画面却是一片黑暗的。 没有图像,只有声音,而且有些模糊。 “杰!荆!你们没事吧?!” “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这些人都死了。” “我杀的。” 夏油杰的声音要更近一些,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但梦里夏油杰说话的语气却比现实里的夏油杰更加冷淡、疲倦、了无生气。 “……哈?” “你在开什么玩笑?”远一些的那个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荆听见了会生气的。” “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今后不会再见了。” 荆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正随着夏油杰的步伐轻微摇晃着,那种不太稳当的感觉令他陷入极度的不安。 他嗅到浓重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但很快,包围着他的血腥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甜的橘子香。 荆意识到他似乎是被放到了另一个人的怀中。 “……你什么意思?” 这次听清了,是五条悟的声音。 又是、这两个人啊…… “荆就交给你了。” “我可以相信你对吧,悟。” 五条悟嗓音一沉,隐隐带着怒气:“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要杀了这些人,我不理解,也不会试图去理解你。” “但是杰、你至少应该说个明白——” “你要去哪里?” “你想做什么?” 夏油杰轻轻叹了一声。 “从今往后,我的未来就和你们无关了。” “从我杀人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悟。” 周围骤然响起咒灵咆哮的怪声,从声音判断至少有四只以上。 “现在请你来做选择吧,最强。” “你要抱紧他,还是杀了我?” 对话声消失了,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荆骤然惊醒,噩梦带来的眩晕感令人反胃,他撑着身子坐起,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干呕不止。 胃液不停翻涌着,似乎立刻就要返上食道了。 后背发着冷汗,将T恤轻薄的布料浸湿。 几乎在同一时刻爆发出来的各种负面生理反应几乎要将荆压垮,好不容易结束了干呕,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指和脸颊的皮肤都在发麻。 这是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 荆努力地调节着自己,直到他打开了床头灯,看到空调被上湿了一块,才仓皇地屈指蹭了蹭眼角,湿润一片。 他竟然流泪了。 或者应该说……是狗卷荆流泪了。 荆恍然想起白天时系统和他说过的那些关于灵魂与□□的论点。 假如这个世界并非游戏,他所使用的这具身体和身份也并非是系统生成,而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一个人的话—— 那么这些梦,就是狗卷荆残留在身体里的灵魂痕迹。 “荆,你很难受吗?”系统担忧的声音响起,语气难得急促,“如果身体特别不舒服的话,就去找硝子。” 可是眼下荆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他还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他的推测都是真的,那原本的狗卷荆去了哪里? 难道已经死在了黑木武志事件里那只咒灵的手下、所以才消失了? “荆、荆……!” 系统还在紧张地呼唤他,荆终于回过神来。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认真道:“GT-01君,我问你一个问题,不涉及剧透,请你回答我。” “……你问吧。” “原本的狗卷荆是不是已经死了?” 宽敞的房间内再度陷入寂静,已经有些年头的挂式空调缓慢地上下扫风,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就在荆以为系统这次又要用沉默糊弄过去的时候,对方忽然开口了。 “……不。” “他还活着。” 五条家地下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荆又开始背后冒冷汗了。 如果狗卷荆还活着的话,那他这个占了人身体的鬼魂算是怎么回事?鬼上身? “那他去了哪里?”荆立刻追问。 “这个不能说。”系统道,“有些事情并非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因为我也正处于某个规则的管控之下,想说也说不了。”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既然系统说不出口,那逼问也没用了。 荆感觉到胸口燥燥的,爬起来打开了窗户透气。 在黑夜里无法视物的右眼一阵阵地跳痛着,令荆困意全无。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之所以会进入到这个所谓的游戏世界并不是全无原因的。自己一定和这里存在着某种联系。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荆就接到了辅助监督打来的电话。 新田明总是很有活力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早上好狗卷老师,刚才我接到警视厅的联络,那边的负责人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委托要交给我们,麻烦您代替五条先生去一趟警视厅。” 事情来得真快啊,偏巧是在五条悟不在的时候。 该不会就是昨天夏油杰所说的那个“机会”吧? 荆轻轻“嗯”了一声。 “好的。”新田明道,“那八点半我在学校门口等着您。” 荆麻利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临走之前给弟弟发了信息: 【棘~今天上午我有事要外出,你和其他三人说一下,上午就自由活动吧,但是不要离开学校哦~】 狗卷棘的回复来得很快:【了解![敬礼.jpg]】 荆在八点半准时乘上停在校门口的黑色轿车,由新田明负责将他送到警视厅去。 狗卷棘站在宿舍的走廊上朝下望,看到车驶离后,才重新打开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封陌生地址发来的邮件。 【棘君,如果你想知道那个诅咒师的下落,明天上午就单独出来见一面吧。 九点钟,我在五条家对面那条街上的和菓子店门口等着你。 当然,这件事不可以告诉荆君哦~】 邮件是昨夜快零点的时候收到的,离邮件发送人所说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 狗卷棘在班级群组里转达了上午自由活动的消息后,便匆忙地离开了高专。 为什么见面地点会是在五条家附近呢?而且这个人说话的口吻也让他觉得有点熟悉。 狗卷棘心里有些不安。 还差三分钟到九点的时候,狗卷棘在和菓子店的门口见到一个身着袈裟的高挑男人,及肩的黑色长发半披半扎。 只是看到对方的侧影,狗卷棘就觉得有些熟悉。 黑发男人很快就注意到狗卷棘的到来,扭过脸来朝他招了招手,语气轻快地打了声招呼:“棘君,好久不见——” “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啊。” 看清男人面容的瞬间,少年深紫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哥哥高专时期的学长、五条老师的同期、那个杀了上百人后被逐出咒术界的诅咒师……夏油杰! 在夏油杰叛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恶名在外。至今咒术界里有人提起这个人时,都会说他是高专建校以来不可磨灭的污点、是百年来最穷凶极恶的诅咒师。 但事实上,狗卷棘对于诅咒师身份的夏油杰并没有什么认知,留在回忆里的印象和人们对夏油杰的评价令他感到十分割裂。 因为第一次见夏油杰的时候,狗卷棘还是个六岁的孩子。为了解救被诅咒师绑架的他,哥哥差点就要受很严重的伤,在危急之时第一个赶来帮助哥哥的人,就是夏油杰。 绑架事件后,遭受了诅咒的哥哥变得身体虚弱、发挥不出原本的实力,在高专的日子并不好过。陪着哥哥一起走过这段低谷期的人,也是夏油杰。 明明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才对……为什么? 狗卷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但对方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怀里还抱着一只很可疑的咒灵,形状像史莱姆。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棘君。”夏油杰面带微笑,很是悠闲地和少年唠起家常来,“我可是还记得年幼的你死死抱着荆君的腰不肯松手的可爱样子呢。” 狗卷棘警惕地盯着他,右手已经伸向了校服立领的拉链,摆出了防备姿态。 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是无用的,在面对比自己强出很多的敌人时,咒言这种会对自身造成反噬的术式就显得十分不利。 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如今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和特级相抗。 “别紧张,棘君。”夏油杰摸了摸手里的史莱姆,“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相反,我找你出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狗卷棘的眼神显得有些困惑。 夏油杰解释道:“正如我在邮件中所说,今天的事事关当年那名诅咒师的下落。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吧,那件事并非意外事故,而是针对荆君专门设置的陷阱。其幕后主使,现在就被你的老师五条悟秘密关押在五条家的地下密室之中。” “什……” 夏油杰所说的话过于令人震惊,狗卷棘不自觉地漏出了声音。 “因为种种原因,这件事的真相被瞒了下来,知道的人除了悟和高专的高层外,就只有我。”夏油杰道,“那名诅咒师已经销声匿迹数年,唯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就是密室里的那个家伙。” “悟问不出来的情报,如果是你的话就可以问的出来、用咒言。”男人平和柔缓的嗓音带着某种奇妙的诱惑力,“你就不想为了哥哥做点什么吗?棘君。” 狗卷棘望着男人的面容,内心越来越动摇。 他当然是想的,没有人比他更想揪出那名诅咒师,让哥哥的身体恢复原样。 他的哥哥狗卷荆,曾经是被咒术界高层认为是有希望与五条家的神子比肩的天才,原本不该停留在平庸的准一级,可以走得更高更远。 可后来却沦落到被高专其他学生嘲笑欺凌、被高层视作弃子的地步。 一切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成了哥哥的软肋,才让人有了胁迫哥哥的底气。 哥哥原本可以不必遭受那些的。 狗卷棘伸向立领拉链的手顿住,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无力地垂在了腿侧。 “……我明白了。”他哑声道。 “好孩子。”夏油杰的手掌轻轻落在少年银色的短发上,眼底笑意更深,“没有枉费你哥哥辛苦把你养大。” 尽管知道身为特级的夏油杰不可小觑,但狗卷棘还是没能料想到这人竟能带着自己进出五条家如无人之境。 去往地下密室的路上他们屡屡与五条家的人擦身而过,可对方却对他们视若无睹。 狗卷棘微微抬起眼来看向天空,庇护着五条家的结界依旧存在着,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而且据他所知,这结界是他的老师五条悟的手笔,绝对是坚不可破的。 然而,夏油杰却抱着一只咒灵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狗卷棘不由地回想起刚才在倒闭的和菓子店门口夏油杰异常的举动。 这家伙很突然地把那只史莱姆塞到了他的怀里——虽然很快又拿了回去。 难道这些异常的现象是因为这只咒灵的术式吗? 狗卷棘不得其解。 总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关押着幕后之人的地下密室。 和五条悟面容有几分相似的银发青年正靠坐在墙边闭目小憩。 狗卷棘看到他眼睑下那颗小小的泪痣,立刻就认出此人是谁。 ——是哥哥高专时期的同班同学,五条勉。 哥哥刚刚入学的时候,带着他和同学五条勉、伊藤奈奈一起到外面的店里去吃饭,五条勉还曾经抱过他、给他买过玩具。 但绑架事件后没多久,这人就忽然不见了踪影。 那时候后辈伏黑惠还住在五条家里,他曾听惠提起过,说五条勉是去西方咒术界修行了。 ……原来如此。 狗卷棘死死盯着银发青年,眸底一片冰凉。 原来是哥哥是被最信任的同期算计了。 密室里忽然响起轰隆一声,是夏油杰暴力拆卸掉了关住五条勉的牢笼,扔垃圾似的把扭曲的铁栅栏扔在了一旁。 “勉君,你还真是悠闲啊。”夏油杰收回右手,袖在袈裟宽大的袖摆里,“这么久没见,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听到夏油杰的声音,五条勉这才慢慢睁开眼,眉心蹙起。 “……是你。” “你怎么进来的?”五条勉神色警惕,“悟呢?” 夏油杰耸了耸肩:“可能在九州,又或许在四国,谁知道呢?” “你还真有本事。”五条勉抿紧唇角,“我真没想到你能进到这里来。” 夏油杰叛逃的时候五条勉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关于外界的事,他只能通过时不时会过来找他的堂兄五条悟知晓一二。 得知夏油杰被咒术界通缉的时候,五条勉的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堂兄因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不可能真的要他的命,所以顶多只是一直把他囚禁在地下密室里。但夏油杰可是不同的…… 为了给狗卷荆报仇,夏油杰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他。 本以为被驱逐后,夏油杰永远不可能再对他产生威胁,可现在…… 五条悟被支走了,没人能救他。 为了保住性命,得先把夏油杰哄走才行。 五条勉捏了捏紧张到发汗的掌心。 降谷前辈 “怎么,你也要来问那个人的下落?”五条勉一边问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站在夏油杰身后的少年。 他总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但漫长的囚禁岁月让他的脑子变得迟钝了不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没错。”夏油杰点了点头,“你愿意主动开口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告诉你也无妨。”五条勉道,“他躲到九州南方海面的奄美群岛上去了,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不在那里,我就不知道了。你大可以去找找。” “你倒是意外的很配合啊,勉君。”夏油杰眼神玩味,“不愿意告诉悟的事,你却这么轻易地告诉了我?” 五条勉说出了编造好的借口:“我不愿意告诉悟,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他为了狗卷荆东奔西跑的样子,太窝囊了……!” “我不明白,他到底看上狗卷荆哪里了。”提起荆,五条勉的神色立刻就冷了下来,“五条悟该一直做高高在上的神子,不让任何人成为他的牵绊。” “狗卷荆是他的绊脚石。” 五条勉发泄情绪似的说了一通,又忽地冷静下来,扯了扯唇角:“至于你的话,就无所谓了。” “你尽管去为了狗卷荆奔波吧,我无所谓。” “你对悟的偏执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夏油杰感叹似的摇了摇头,“为了他,你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夏油杰的表情未见怀疑,就在五条勉以为他已经信了自己的话时,对方却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勉君,你这种某口谎言的人所说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糟了! 五条勉立时绷紧了后背。 只见夏油杰扭过脸去朝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温和一笑:“棘君,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让这个骗子说出真话吧。” 棘……是狗卷棘?! 这下五条勉终于想起来了。 当年他还和狗卷荆是同期的时候,狗卷棘只有六岁,太过年幼了,所以他一下子没能认出狗卷棘长大后的样子。 既然夏油杰带了咒言师来……那就没有办法了。 五条勉绝望地闭了闭眼。 银发少年拉下立领的拉链,咒力在唇齿间凝聚,蓄势待发。 “五条勉,说出诅咒了我哥哥的那个诅咒师的下落。” 在咒言的命令之下,五条勉不受控制地开口了,可答案却不尽人意。 “……我不知道。” 心中燃起的希望在五条勉话音落下的瞬间破灭了。 狗卷棘骤然睁大双眼,一时间难以控制住情绪。他冲上去一把拽住青年的衣领,用颤抖而嘶哑的嗓音质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说清楚!” “当年为了提防被咒言师问出他的去向,我让他无论去哪里都别告诉我。” “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 似乎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五条勉一把推开了拽着他衣领的狗卷棘,自暴自弃地开始倾吐最真实的想法。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允许任何人与悟争辉!” “狗卷荆就该一辈子做个没用的废人,这是他把神子从云端拉下来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勉君。”夏油杰阖眼叹息一声,而后缓步向着五条勉走近,把人逼进了墙角,“说到底,你不就是嫉妒悟的眼里看到了荆君,却没有看到你吗?” 这句话精准地踩中了五条勉的雷区,他猛然抬起头来,眼白布满了血丝,原本清秀的五官变得扭曲狰狞起来:“你说什……” 他妄想对夏油杰动手,但迟钝的身体早就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夏油杰有力的五指先一步掐住了五条勉的脖子,将人摁在了墙壁上,手背青筋突起。 “唔……唔唔!” 五条勉在他手中做着无用的挣扎,一个字也说不出了,苍蓝的瞳孔上翻,如同离了水后濒死的鱼。 “喂、停……” 狗卷棘见情况不对,正想冒险阻止,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了咔哒一声。 五条勉的手臂脱力地垂了下去。 人已经死了。 夏油杰随手将尸体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五条勉没了血色的面孔,淡淡道:“可悲的家伙,想必悟都不会为你的死掉一滴眼泪吧。” 狗卷棘亲眼看到夏油杰如捏死一只蚂蚁似的杀了一个人,不禁毛骨悚然。 他也是想替哥哥报仇的,但更多的是想帮哥哥恢复身体,而不是杀了他们。 对他而言,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是很难承受的事,哪怕对方是做下了坏事的恶徒。 可对于夏油杰而言,杀人仿佛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而此刻,杀人者神色淡定,甚至露出些许清浅的笑意来,掸了掸衣袖后转向他:“不用害怕,棘君,我不会随便杀咒术师的,更何况你还是荆君的弟弟。” “刚才你想用咒言阻止我对吧?”夏油杰不认同地摇了摇手指,“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哦,棘君。”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法跟荆君交代啊。” 下一秒,狗卷棘感到后颈一痛,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 同一时刻,警视厅大楼。 荆和新田明一同下了车,在楼下见到了负责接引他们的女警察。 “请问是狗卷先生和新田小姐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女警引着两人进入大楼,登记完毕后带他们从访客专用通道进去。 荆跟在女警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警视厅的布置陈设,和他的世界里一模一样,甚至在一楼值班的保安都是他认得的面孔。 但他的世界里并不存在什么“特殊事件搜查课”,所以荆对这个部门也挺好奇的。 对于那位新上任的课长更是感兴趣。 电梯从三楼往下降,很快就来到了一楼。 轿厢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传来一男一女两人的交谈声。 “高木君、你的报告写完没有?” “没、没有……” “总是这么慢慢吞吞的可不行啊!” ……嘶。 荆看到那两人的面孔,不仅倒吸一口冷气。 佐藤美和子、高木涉。 这两人是他在搜查一课的同事,虽然隶属于不同的支队,但每天在警视厅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可在这个世界里,两人并不认识荆,一边交谈着一边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搞什么啊、真的是…… 荆有点头痛,这个世界让他越来越搞不明白了。 新田明注意到荆的脸色变了,小声询问:“狗卷老师,您哪里不舒服吗?” 五条先生临走之前交代过她一定要好好照看狗卷老师,她可不敢懈怠半分。 荆摇了摇头。 电梯停在了第十层,这里和忙碌的刑事部不同,显得很冷清。 荆从前也是不太到上面的楼层来的,对第十层并不熟悉。 女警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两下门,恭敬道:“降谷先生,高专的两位老师已经到了。” “请进。” 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荆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他绝对不会听错的,那就是前辈的声音! 荆强作镇定地进了办公室,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底。 标志性的金色碎发、深色皮肤、紫灰色的眼眸,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 降谷零。 一想到这个世界的降谷前辈大概也不认识他了,心里难免有点寂寞。 “两位请坐。”降谷零很客气地起身迎接他们,在对面的沙发落座。 开始谈正事之前,新田明先帮荆解释道:“不好意思降谷先生,因为术式的缘故,狗卷老师只能通过打字交流。” “不碍事的,二位怎么方便怎么来就好。”身着浅灰色西装的金发男人交叠着双手放在大腿上,“那么话不多说,我们直接开始正题吧。” “今天请高专诸位过来,是因为昨晚刚从刑事部转过来一个很麻烦的案子,不算紧急,但相当棘手。”降谷零将案件情况娓娓道来,“加藤议员父母居住的老宅里出了一件怪事,每天一到黄昏,花园的地面就会裂开一条缝隙,等太阳落山了就会自己合上。” “这条裂缝,并不会主动造成什么危害,但只要有生物试图从上面跨过去,就会凭空消失。”降谷零拿起茶几上的平板,打开一个视频,转过去给荆和新田明看。 这是一段老宅的监控录像,正好拍到老夫妇两人养的猫从缝隙上跳过去时消失的一瞬间,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那画面显得格外诡异。 降谷零放下平板,接着说道:“这条裂缝每天都在扩大延长,目前已经横亘了整座老宅,房子已经是无法住人的状态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消失的只有一只猫,但如果放任裂缝继续扩大,就很有可能波及到住在附近的人,到时候问题就严重了。” “因为这一案件的潜在威胁巨大,又涉及议员的家属和房产,希望狗卷先生能够谨慎处理。” 荆点了点头,然后打下一行字。 【前辈,请问方便让我查看一下自裂缝出现以来的老宅监控吗?】 荆听得入神,下意识地用了最习惯的称呼,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降谷零看到“前辈”两个字,有点困惑地拧起眉:“狗卷先生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荆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尴尬地笑了笑。 【刚才手滑打错了,不好意思……】 降谷零只是客气地说:“没事,那稍后我让人把录像和其他相关资料整理好发给你。” 出办公室的时候,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金发男人一眼。 办公桌前的降谷零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朝他温和地一笑。 前辈…… 荆迈过门槛,把门带上了。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相熟的人,对方却完全不认识自己,荆的心情有点微妙。 回到车上,荆试图给那个加密号码发送信息。 【加藤议员的案子就是你说的那个“机会”吗?】 按下发送键,却显示发送失败。 荆有些恼怒地又狂点了好几遍,全都是失败,根本发不过去。 气死了! 只许夏油杰联系他,不许他联系夏油杰? 系统问:“你生气了” 荆口是心非:“才没有!” 不管是不是,总之先回高专把乙骨捎上吧。 正午阳光炽烈,荆从车里出来,被光线晃了下眼睛。 等瞳孔终于聚焦之时,他看见站在树木阴影下的那道身影。 夏油杰抱着透明史莱姆,笑容满面地朝他招了招手。 荆连忙扭头去看身边的新田明,但对方明明正对着夏油杰的方向,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怎么这么邪门…… 难道是因为夏油杰怀里的史莱姆吗? 荆偏过头去暂时不看那张欠扁的脸,定了定心神后告诉新田明:【新田小姐,我还想在镇子里买点东西,你先上去吧。】 【对了,麻烦帮我告诉乙骨同学一声,让他在咒具仓库里等着我,我很快就过去。】 混乱 新田明独自上了阶梯,荆则跟在夏油杰的身后,又去了那家甜品店。 和昨天一样,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女店员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刷手机,直到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她抬起头来看到夏油杰的脸,了无生气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夏油大人!”女店员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您要光临店里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呢——” 依旧是对荆视若无睹。 “是临时决定要过来的。”夏油杰温声道,“小松君,你先去忙吧,我和荆君单独待一会儿。” “……好的。”小松不情不愿地退开了。 荆站在夏油杰身后看着他俩,眉心跳了跳。 就知道这邪..教头子会利用美色哄骗人! “荆君,这边。”夏油杰牵起荆的左手腕,动作自然到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等他想指责夏油杰随便动手动脚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松开了。 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感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干脆背到了身后。 两人各自在圆桌两边落座。 荆问:【你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见你了。”夏油杰把怀里的史莱姆放到桌面上,“看,糊糊也很想你哦。” 史莱姆在桌子上弹了两下,啾啾叫着蹦进荆的怀里,很亲昵地蹭来蹭去。 荆揉着它,心想:好像狗啊…… 这家伙是夏油杰养来当宠物的吗? 【你哄骗别人的花言巧语对我可没用。】 “真是冷淡啊,荆君。”夏油杰满脸无辜,“我对你说的可不是花言巧语,全都是真心话呢。” 【真的?】 “真的。” 荆忍不住想起在盘星教据点时夏油杰说的那句“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家人”。 那句话也是认真的吗? 如果是的话,梦魇之中他对五条悟说的“荆就交给你了”又算是什么呢? 搞不懂。 荆心里莫名的有点不痛快,而搞不清这种未知情绪到底来源于哪里的感觉更是令他郁闷。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只咒灵吧?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它还在。】 荆转移了话题。 夏油杰的眼神凝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糊糊很好用哦,所以我一直留着它,它的术式很特别。” 这时,系统提示有新功能更新了,荆打开看了看,是“咒灵图鉴”。 咒灵图鉴将目前为止荆见到过的咒灵按照等级高低的顺序排列了出来,糊糊是二级咒灵,点开就能看到它的资料。 [咒灵名:糊糊 性别:未知 年龄:(目前)20岁 等级:二级 类型:功能型咒灵 术式:神隐(可以自由地将自身或触碰过自身的人的身形隐藏起来,并消除周身的咒力波动,但术式效果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咒灵生平:诞生于夏油杰幼时饲养过的宠物犬糊糊想要守护小主人的执念,自夏油杰七岁起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是极为罕见的能够靠爱意不断成长的咒灵,拥有相当于人类五岁小孩的智力。] 荆:“……” 还真是狗啊! 怀里的糊糊很是欢脱地轻轻弹跳着,看上去对他非常喜欢。 荆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原来咒灵也不全是些恶心的东西嘛…… 虽然变成了一只怪物,但现在的糊糊应该过得非常幸福吧。毕竟狗的寿命很短,但咒灵只要不被消灭就不会死去,它可以一直陪伴着主人。 不过糊糊原本就是能够说话的吗? 荆回忆了一下,童年那段记忆里的糊糊好像只会啾啾叫来着。 “上午你应该已经和特殊事件搜查课的人见过面了吧。”夏油杰以一种很放松的姿势靠坐在单人沙发上,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加藤议员父母居住的老宅位于秋留野市,人口密度比都心要低得多,很适合让诅咒女王大展拳脚。” 荆嘲讽地说:【你都想毁灭人类社会了,还在乎祈本里香会对城市造成多大的破坏么?】 “不,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个。”夏油杰道,“只是因为现在还需要低调行事。” 夏油杰的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他的计划目前还在筹备之中,暂时还没有将自己暴露在明面之上的打算。 这让荆稍微松了口气。 还有时间。 如果能在不违背束缚的情况下阻止夏油杰的行动,那自然再好不过。 荆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套出情报的机会,而且他发现夏油杰有时是愿意回答他一些问题的,所以他完全可以直白地问出口。 就算夏油杰不想回答,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狗卷荆这个“后辈”身份的含金量还真是不一般啊…… 【连和高专关系紧密的特殊事件搜查课都能利用,你还真是厉害啊。】 【那么你的人,是在议会还是在警察系统呢?】 这个问题其实荆心里大概有了答案。降谷前辈的为人他是知道的,绝不可能做任何对于日本政府和日本公民不利的事,肯定是不会和夏油杰有什么勾连的。至于那位加藤议员就难说了,毕竟政客都是利益动物,整天搅和在权力斗争之中,难免会失了本心,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但,也不排除夏油杰在警视厅的其他部门安插了人的可能性。 “从公安部调过来的人,我可不敢随便招惹啊。”夏油杰笑了笑,回答得模糊。 【看来我真的应该去参加一下国家公务员考试,等我进了公安部你就不敢像现在这样来惹我了吧。】 荆阴恻恻磨牙。 夏油杰哄孩子似的哄着他:“哎呀哎呀,如果是我们家荆君的话一定能够轻易做到吧~” 【我认真的哦?】 【到时候我会亲手把你这个蛊惑人心的臭和尚抓起来的!】 夏油杰却只是托着下巴笃定地说:“不,你不会的。” “或许你会去放弃做咒术师去当警察,但不会进公安部的。”夏油杰道,“你想做的是帮助弱小的人,而不是捍卫日本政府利益的人,不是吗?” ……被说中了。 荆脸上的表情微僵。 他生前曾经有过一次调动到公安部的机会,但是他放弃了,依旧留在搜查一课做一线刑警。正如夏油杰所说,公安的职责与他的理想相悖。 不、不对。 夏油杰说的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狗卷荆的想法,可是他却下意识地觉得是在说他。 难道狗卷荆本人从理想到观念都和他这个外来者一致吗? 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荆的脑内又开始混乱了。 系统说狗卷荆还活着,会不会是指,他就是狗卷荆? 或许他们真的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处于不同的平行世界,由于外界种种因素的影响而拥有了不同的人生经历。等他找回了所有的记忆,就意味着狗卷荆的完全复活。 可这样的话,他作为雾原荆度过的二十多年时间又算是什么? 自我意识的混乱令荆头痛欲裂。 对面的夏油杰注意到荆愈发苍白的脸色,不由地拧起眉。 “你哪里不舒服?”他平缓的语气难得变得急促起来,“我送你回硝子那里。” 夏油杰关切的语气不知为何令荆的心口涌起一阵酸楚,他无意识地向眼前的男人袒露了自己的脆弱。 “学长……”荆低声喃喃,“我的头……很痛。” “怎么会突然头痛?”夏油杰骤然起身,来到荆那一侧,“会不会是义眼出了什么故障,压迫到头部的神经了……” 他轻轻抬起荆的下巴,垂头查看右眼的情况,但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我觉得你需要做个更加周密的检查,高专的医务室只有简单的检查设备,查不出什么,你还是来一趟产英会医院吧。” “当时那个诅咒带来的影响,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扩大……” 夏油杰想起被他掐死在五条家地下密室里的五条勉和那名至今不知下落的诅咒师,眸底一片冰凉。 五条勉的死于他而言亦是毫无价值,他只是在拿这个家伙泄愤罢了。 他不想让荆的身体就这样下去,既然今天的审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那么他就只能继续大海捞针了。 只要那个诅咒师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把对方揪出来。 荆的状态显然不是很好,额角一直在往外冒冷汗,紫眸略微失焦,遮挡在口罩下的嘴唇颤抖着,漏出沙哑含糊的字眼。 “我是……谁?” “学长、我……” 作为咒言师,出现这样混乱的状态是很危险的。再来一次严重反噬,夏油杰怕荆真的会醒不过来。 “荆,别说话。” 夏油杰俯身将微微颤抖着的银发青年揽入怀中,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人伏在自己胸口。五条袈裟胸前的衣料被苍白的五指抓得起了褶皱,但夏油杰并不在意。 抛去前尘旧事,抛去理想与立场的对立,此时此刻他只想做荆的依靠。 夏油杰收紧圈住荆腰身的手臂,对方不由自主地又往他胸前凑了凑,攥紧衣料的五指稍微松了些。 “你的记忆似乎发生了一点错乱,但是没关系。”夏油杰抬起手,轻轻拍打着荆的后背,“我不会认错人的。” “毫无疑问,你就是狗卷荆。” 卷丹百合(1) 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该离开了。 所说五条悟已经被他故意支开,但高专内还有夜蛾正道在坐镇,他并不想与曾经的恩师陡然碰面。 尽管舍不得怀中人的体温,夏油杰还是轻轻抚过那头柔软的银发。 “荆君,我要走了。” 荆还未完全从混乱状态中缓过劲来,下意识地抓住了袈裟的衣袖。是想要挽留他的意思。 “乖、我们马上就会在秋留野市再见的。”夏油杰轻轻拉开荆的手,语气如多年前那般柔和,仿佛他还是从前那个能够带给人温暖的夏油学长。 “要好好休息,保重自己。” 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乌云沉沉压下,惊雷轰鸣,倾盆大雨陡然落下,细密如丝。 夏油杰的背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荆独自在店内坐了一会儿,直到神思完全恢复平静。 系统格外的会看空气,直到现在才低低出声:“我想你应该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心里明白就好。” 又是因为那个无形的规则吗? 荆眼睫颤了颤,整理着思绪。 他之前有一些误解,以为系统就是掌握着游戏规则的家伙,以为ban掉五条悟这个最强外挂、不可以剧透主线剧情等等规则都是系统制定的。但现在看来,系统也是规则的遵从者,处于某个不可抗力的约束之下。 这个不可抗力会是什么呢?高于一切的神明? 但荆觉得,若神明真的存在,也不会这么无聊地跑来戏弄渺小的他。 荆问系统:“如果你或者我违反了规则,会怎么样?” 系统说:“会付出代价。” “代价”这个词汇,倒是让荆产生了一些既视感。 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或得到某样东西,而制定一个或若干个特殊规则,进行等价交换。如果违背了规则,就要付出代价。 “束缚”不正是如此吗? 他正在进行的这个游戏,正如同一个扩大版的“束缚”。 “不要过度思考,荆。”系统注意到荆若有所思的神情,提醒他道,“人类这种动物,越是思考就越容易陷入疯狂,你现在精神状况本来就不稳定,会坏掉的。” 荆轻轻呼出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 而且比起枯坐在这里想一些没有结果的事情疯狂内耗,还不如先把眼下能做的事情都做好。过去他正是靠着这样的精神把弟弟未由拉扯大、考上A类大学后又顺利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的。 他在山下待了有一会儿了,想必乙骨忧太已经在咒具室里等着他了。 从店里离开的时候,荆看了一眼店员小松。夏油杰离开后,她又恢复了那副无所事事对谁都不在意的模样,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荆觉得这人很是奇怪,仿佛活着就是为了在这里迎接夏油杰的每一次到来似的。 要么是小松太痴,要么就是夏油杰忽悠人忽悠得太狠。 “门口那把透明的伞是夏油大人让我留给你的。”小松头也不抬,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语气里有些不耐。 “……谢谢。”荆简短地道了谢,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大雨里。 看小松并不喜欢自己,荆立刻拿起伞走人了。 初夏的暴雨最是来势汹汹,这才开始下十分钟不到,高专门口阶梯上流淌的雨水就变得像小瀑布一样了。 荆趟着雨水快步前往咒具室,到的时候裤脚已经湿了大半。 刚要推门进去,就和正准备出来的乙骨忧太撞了个正着。 别看乙骨忧太今年才十六岁,但他发育得快,身高直奔一米八而去,体型已经和荆这个成年人差不多了。 这结结实实的一撞让荆脆弱的身板摇了摇,差点就要往后栽去,还好他反应快立刻把右脚向后一踩稳住了,尾椎免于一难。 “老师!!”乙骨慌张地伸手扶他,像搀百岁老人似的把荆搀进屋里去了,“你还好吧狗卷老师?” 【……我也没有那么脆弱啦乙骨同学。】 乙骨挠了挠脸,笑容苦涩:“毕竟才认识您不到一周的时间,您就已经在高专里晕倒过两次了。” 第一次是意外听到学生们的对话应激了,第二次是上实战课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累趴了。 也难怪在乙骨眼中成了病弱老年人的形象…… 荆想,得赶紧把那个诅咒师找出来解除诅咒才行啊,总是这样病歪歪的还能做成什么事? 夏油杰说会帮他把那个人找出来,也不知道事情的进展如何了。 乙骨问:“您忽然叫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马上有一个任务,我打算带上你一起去。】 【你还不能自如地控制祈本里香,还是挑一样咒具带上比较好。】 “真的吗?!”乙骨露出惊喜的表情。 他一直觉得真希用的那杆长矛很帅,但他因为战斗不太娴熟,此前都是用五条悟给他的竹刀来练习的。 【真的:D】 “不过我记得咒具好像很贵……” 【你现在是高专的学生了,可以以租借的形式使用这里的咒具,只要别弄坏就行。】 【听五条前辈说你更喜欢用日本刀,去里面挑一把吧。】 【挑完了记得和新田小姐说一声,登记一下。】 “好的!” 少年亮着眼眸小跑到咒具室深处去,荆任由他挑去,自己则慢慢踱步到仓库另一侧。 咒具室里的武器品类不少,除了长矛、日本刀这样的冷兵器外,还有□□。荆眼前的武器架上,摆放的正是一排排各种制式的枪,有手枪,也有狙击枪。 刑警配的都是手枪,对于荆而言自然也是手枪用得更顺手,不过他在警校时狙击成绩也不错,只要瞄准用的右眼不突然出故障的话,狙击枪也是很好使的武器。 最终荆还是各挑了一把,以备不时之需。 乙骨挑好了刀出来,看到荆手里拿着一长一短两把枪,有些惊叹:“原来狗卷老师用的是枪啊!据说咒具里□□上手会比冷兵器更难……” 想使用枪类咒具,就需要使用者对咒力有非常精准精细的控制力,要用咒力包裹住子弹,才能对咒灵产生伤害。相较之下,用冷兵器只需要把咒力附着在刀刃上就好,操作起来更简单。 荆之所以敢挑两把枪,正是因为他在这些天里发现狗卷荆的身体对于咒力的感知和操控力都非常强,几乎不用他这个没做过咒术师的外行再去适应什么,那些精细的操作对于狗卷荆来说已经是肌肉记忆了。 【对我来说的话,枪更顺手。】 【趁着下雨,我来和你说一下委托详情吧。正好资料也发过来了。】 暴雨没有持续太久,东京的天空很快就放晴了。两人登上辅助监督开来的车,一起坐在后座上。 乙骨低声问荆:“老师,为什么这次委托只带了我啊?熊猫同学他们呢?” 【他们之前跟着五条前辈做过几次委托,已经很有经验了。你的话,还只做过一次委托吧?】 荆心虚地找了个借口。 【这次正好锻炼你一下。】 乙骨很是感动:“谢谢老师……” 【说起来,这几天都没有看到祈本里香出现过,你已经能控制住她了吗?】 “并没有……”乙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里香只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或许是因为我在高专的生活太平稳了吧。大家都对我很好,所以里香没有感觉到敌意。” 乙骨以为荆是在担心他不小心放出里香来造成事故,于是坚定地保证道:“老师,我一定会努力控制好里香的!不会再让校长赔钱了!” 荆:“……” 看起来前几次里香事故的受害情况相当严重啊。 荆悄悄握紧了衣兜里夏油杰给他的狂暴剂。 如果只是破坏建筑的话,还好,但他不想让乙骨同学受伤。无论如何,乙骨都是他的学生,而且五条悟临走之前还托付过他。 盘踞在老宅里的那只本体不明的咒灵,应该相当强悍,否则就很难逼乙骨放出里香。 至少是在一级以上。 以狗卷荆现在的实力,是比较难应对的。 荆低下头,又重新把平板上监控视频的进度条拉到了最开始。 这条裂缝第一次出现是在6月9日,今天是6月16日,正好一周时间。 在6月9日到6月13日的监控里,花园里的花绝大多数都还是花骨朵,但是在14日黄昏那只猫凭空消失的第二天,花园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还是花骨朵的花全都绽开了,那过分鲜艳的色泽看上去很是诡异。 荆查了一下花园里种的这些花的种类,是卷丹,正常花期应当是在七八月。 议员父母因为裂缝的出现和猫的消失惊吓过度,并没有意识到卷丹的异样。 荆想,看来那只可怜的小猫是成了卷丹的养分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那条裂缝很有可能是咒灵的嘴,这家伙如果完全苏醒与地面分离后,不知道会有多么巨大。 咒言无法越级打怪,看来的确是需要放出祈本里香才能解决问题了。 夏油杰这家伙…… “已经到了。”新田明在老宅附近把车停下,“周围的居民已经提前遣散,请二位放心。” “那么,我就先把‘帐’放下了。” 巨大的黑色帷幕缓缓落下,将两人笼罩其中。而在新田明的帐完全闭合的一瞬间,另一层帐悄无声息地在内部张开了。 夏油杰和米格尔站藏身在老宅隔壁别墅三楼的房间里,看着下面的情况。 “夏油,你真是坏心眼。”米格尔用蹩脚的日语嘀嘀咕咕,“你没有和咒言师说实情吧?” “我要是说了,荆君就不会带乙骨忧太一起来了啊。”夏油杰轻声笑了笑,“他还和从前一样单纯,真是太好了。” 卷丹百合(2) 房间的窗帘是拉上的,只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用于观察外面的情况。 高大的黑人青年抱着胳膊靠在侧面的墙壁上,望着窗边的夏油杰。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把喜欢的人拖进狩猎祈本里香的行动里来。” 他所了解的夏油杰,是温柔的、会替人着想的,越是重视的东西,便越会小心翼翼地珍藏。按照夏油杰以往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会以避开狗卷荆为前提来部署行动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利用束缚来逼迫狗卷荆帮他们做事。 “我本来是打算避开荆君的,但是……”夏油杰抬起右手,用食指尖点了点太阳穴,“从半年前开始,我一直频繁地做着一个梦。” “梦?” “对,是个噩梦。” 他说:“梦里,我为了夺取祈本里香,策划了一场名为‘百鬼夜行’的行动。我把荆君引向京都,想让他远离最危险的战场,但他早就看清了我的意图,根本没有走。” “他在高专外拦住了我,我不得已出手,最后——” “荆君不惜承受严重的反噬,和我同归于尽。” 这确实是个噩梦了,没有人会想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落得这样的结局。 米格尔在心里唏嘘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夏油杰唇边的笑容略带苦涩:“说实话,他宁愿一换一也要杀了我,确实让我有些沮丧。虽然这只是个梦,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做得出来。” “当不得不有人做出牺牲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 米格尔感慨地说:“这种牺牲精神、该怎么说呢……虽然很令人敬佩,但我实在难以苟同。” “所以这个梦才是你改变主意将狗卷荆牵扯进来的原因?” “也可以这么说吧。”夏油杰叹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持续半年反反复复做的梦,我想一定不寻常,可能是预知梦,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我很难放心。” “如果他无论如何都想要阻止我的话,我自然要把他摆在一个不能阻止我的立场上。” 最好的选择,就是与荆订立“束缚”。 夏油杰知道,荆有太多的软肋——弟弟、悟、硝子、冥冥,还有远在京都的同期伊藤奈奈……他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绝对不敢赌违反“束缚”的代价。 “不过,夏油,我觉得你还不能完全掉以轻心。”米格尔提醒他道,“‘束缚’说到底是个文字游戏,而咒言师可是最擅长玩弄文字的人。” 夏油杰只是微微点头,兀自回忆起噩梦里的所见所闻。 其实还有一些东西他没有和米格尔说起。比如噩梦里的荆在死亡即将来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夏油学长……我想守住五条学长想要守护的东西。” 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胸口酸胀。 他没有办法去要求狗卷荆什么,因为他们甚至都没有成为过恋人。 从年幼初相识,到少年时谈笑生欢、并肩而战,相伴的日日夜夜沉淀成无法言说的心绪,落在毕业旅行时那个鼓足了勇气的偷吻里。 荆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 那只刻了字的戒指,也落在了尸海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后来天各一方,他偶尔也会想,如果他能早一点言明喜欢,他们的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从前夏油杰是不会想“如果”的。他早知自己疯狂的理想能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早知自己在一步步走向覆灭,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心中忽然又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他想要避开那个糟糕透顶的结局。 - 【乙骨同学,你要小心一些,尤其注意脚下。我看完监控视频,猜测我们脚下踩的地面很可能就是那只咒灵的本体。】 “……呜哇!”乙骨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几步。 【它敞着那条裂缝,怕不是在守株待兔啊。】 【或许是在等它最想要的猎物。】 也不知这只咒灵是夏油杰故意放在这里的,还是原本就盘踞在此处、恰好被夏油杰利用了。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它在等的猎物大约就是乙骨忧太了。 那只猫已经化为了卷丹的肥料,但从监控中花骨朵绽开花瓣的时间推移上看,消化一只动物是需要耗费不少功夫的,因此不用担心被咒灵吞入后会立刻死亡的风险。 不过即便如此,荆也不会让学生先去涉险。 【我们先去花园,你跟在我身后,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 【这次和平常的击杀练习不一样,不必非要斩杀咒灵才能打开帐。我已经提前告知过新田小姐,如果半个小时后我们还没能杀了那家伙,就暂时把帐打开放你出去。】 “好的!” 乙骨条件反射般的应下,而后才意识到荆的言外之意。 ——这次委托相当凶险,有可能有荆在也搞不定,荆这样说,是想让他在危急关头自己先逃走。 想到这里,乙骨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虽然总是有人觉得他外表软弱,但他从来不是会任由身边人遭受苦难的性格。里香的附身让他从很小的年纪就没了朋友,直到来到高专,他才终于能正常地进行社交,和老师同学们说说笑笑,体验普通人该过的生活。因此,他会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看到荆迈开了步子朝着花园而去,乙骨也立刻跟了上去,将背在身后的咒具抽出。 荆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给手枪装弹上膛,动作非常娴熟。 日渐西沉,赤金色的阳光落下,夏风吹拂时,花园里的一丛丛卷丹百合花枝摇曳,格外娇媚动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荆和乙骨身上的咒力波动,就在荆的右脚即将落下的瞬间,花园的地面瞬间张开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黑色裂缝,明摆着就是想把荆吞进去。 但荆反应极快,在听到地层深处传来的细微开裂声之时就已经做好了要掉头的准备,立刻收脚后退,顺便还给了两发子弹。 咒灵的偷袭扑了个空,但子弹落入裂缝后也消失无踪了。 “老师!后面——” 身后忽然响起乙骨紧张的提醒声,荆听到脑后仿佛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毫不犹豫地一个下蹲。 两发子弹险险擦过随风而动的银色发丝,凿进围住花园的高墙之中。 原来如此……是类似于空间系的能力啊。 这个遍地都是异能力的世界还真是危险。 荆的额角渗出一点冷汗。自己射出的子弹忽然从另一个方向射向自己这种事,显然违背他一直以来的战斗常识,但事到如今,也唯有逼迫自己尽快适应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人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从小就是这样。 首先要判断咒灵能力的发动规则,尽量获取情报。 这次荆没有浪费子弹,而是在起身之后抬脚把附近地面的鹅卵石踢向了裂缝。 那几颗石头消失的下一秒,又立刻从荆的侧面出现了。 乙骨忧太已经回过神来赶到荆的身边,主动挥舞着刀鞘将石头击落。 “看来这家伙是可以把吞入裂缝中的东西传送到任意方位的啊……”黑发少年拧着眉,“偏偏老师的咒具是远距离攻击的类型,正好被克制住了。” ……没错。 荆不由地扭过脸看了乙骨几眼。 这孩子看上去老实率真,脑子倒是蛮灵活的,立刻就明白了他的举动是在试探咒灵的能力。怪不得五条悟看好他。 头脑、勇气、天赋,成为一名优秀咒术师需要具备的品质乙骨忧太都有了,只要好好地打磨这块璞玉,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物。 “老师,这里还是由我来应付它吧,麻烦您用咒言辅助我。”乙骨说完,便一刀插在泥土之中,将自身的咒力注入刀身。 瞬间,地面深处传来痛苦的低吼,原本还算平整的大地忽地扭曲起来,如同波浪般翻涌。 乙骨还没来得及拔刀,差点没能站稳,荆立刻扶了他一把,揽住少年的肩膀带着他向外跳去。等他们齐齐落地后,刚才翻涌着的泥土已经凝结成一只巨大的怪物,比周围的别墅还要高,浑身上下开满了橙色的卷丹百合。 “……好大,好像比里香还要大。”乙骨抬头望了望遮挡住夕阳的巨人,一时也有点咂舌。 刚才那一刀是为了让咒灵显露本体,不然它一直埋伏在暗处就会让他们陷入被动,但这家伙的体格实在是太超出想象了。 荆和乙骨像两只渺小的蚂蚁,被掩盖在了咒灵的阴影之中。 [卷丹-一级咒灵] [5000/5000] 好厚的血条…… 荆还依稀记得自己在医院瞬杀的那只四级诅咒的血条只有100,这家伙直接翻了五十倍啊。 看到系统提示资料更新,荆立刻点开咒灵图鉴扫了一眼。 卷丹的术式名为空间转移,可以将吞入自身的东西转移到任何方位,也可以将活物吞噬化为自己的养分。但这个术式同样是有限制的,只是图鉴里没有直接写明。 话说这家伙浑身上下开的花到底是武器还是铠甲呢? 荆飞快地打量过卷丹,看到它腿上有五朵卷丹已经凋谢了。 他扯了下唇。 这么巧啊,最初射出去的两颗子弹,还有后来踢入缝隙的三个鹅卵石,加起来不正好就是五吗? “刚才砍我的臭小子,是你对吧?!” 卷丹发出愤怒的咆哮,身上的百合花瓣瞬间化为利刃朝着乙骨冲去。 荆立刻摘下口罩。 “回去!” 花瓣们停在了半空中,调转方向原路飞向卷丹,但却并没有刺伤他,而是乖乖地回到了花蕊边上。 “……啧。” 荆忍不住咂了下嘴。看来这些花瓣是认主的,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 卷丹不甘心地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砸了过来,察觉到危机临近,祈本里香没有等待乙骨的召唤,就立刻冒了出来。 “里香?!” 正在气头上的诅咒女王一拳砸了回去,愤怒的童音响彻上空。 “不准!欺负!忧太啊啊啊啊啊——!” 虽然里香的体型不如卷丹大,但力量上是她更胜一筹。 她一拳逼退了卷丹,然后跟着两拳就往对方身上砸,可刚挨到卷丹身上的百合花,拳头就像是被阻塞住了似的,无法再前进分毫。 ……原来既是武器又是铠甲啊。 看来得先把这些百合花解决掉才行,不然里香可能也拿这家伙毫无办法。 趁着里香应付着卷丹,荆把乙骨拉近,指了指卷丹的腿,哑声开口道:“五。” “……诶?”乙骨懵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荆的意思。 这孩子这会儿咋又不机灵了呢? 荆无奈地准备再度开口,却见乙骨露出恍然的神色。 “五!您是说五条老师马上就会赶过来救我们对吧!” 荆:“……” 你小子别太喜欢他了! - “阿嚏!!” 五条悟一把拉开储物柜的门,被飞舞的细尘激得打了个大喷嚏。 “……啧、谁这么想我。”他揉了揉发红的鼻尖。 一旁的七海建人凉凉道:“您不要再自作多情了,请专心工作。” “可是在这里翻东西也毫无意义啊,七海君。”五条悟摊了摊手,“我的六眼已经检查过了,这栋别墅里没有任何咒力残秽,也没有可疑的人或物。” “这世界上也有六眼注意不到的东西,五条先生。” 七海说着,将书桌一只抽拉起来不太顺畅的抽屉完全打开,从侧边窄窄的缝隙里摸出一个比成年男人的拇指盖略大一些的东西。 若非细心如他,这玩意儿就要被忽视过去了。 “看。” 金发男人摊开手掌,将躺在掌心的物件展示给五条悟看。 那是一枚圆形的浮雕徽章,上面雕刻的图案是一朵卷丹百合。 这是日本一家著名慈善基金会的会徽纹样。 “产英会……”五条悟低声喃喃着,眉心微蹙。 数日之前,他正是从产英会医院里把狗卷荆接出来的。 卷丹百合(3) 周一上午,五条悟匆忙地在房间门口的留言板上写下了“外出中”三个字,与后辈七海建人、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一同赶赴九州。 九州岛位于日本西南部,与东京所在的关东地方隔了整整半个日本。 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盘星教在佐贺、大分及宫崎三县都秘密建立了据点,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吸收新教徒。昨天三人已经去过了大分县,而据点已经人去楼空,今天又赶到了宫崎,也是同样的情况。 一栋空荡荡的别墅立在那里,不仅一个鬼影都见不到,甚至连里面的家具都已经落了灰。 这个结果其实也在五条悟的预料之中,他虽然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要杀死夏油杰的觉悟,但也知道要抓到那家伙并非易事,毕竟咒术界已经通缉了夏油杰七八年,到如今也没个结果。 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连咒术界高层都快把这个被定性为“近百年来最穷凶极恶的诅咒师”的人给忘了,可他还记得,每一天都记得。 当年夏油杰走时逼他做选择,要么放下荆杀了杰,要么抱紧荆放走杰,他选了后者。 或许夏油杰认为这样就已经算是了断了,但在他看来,那一天却是一个新矛盾的开端。 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以为不让荆卷进自己的事中来就能万事大吉,实在是天真得可笑。 还说些什么“荆就交给你了”这种让人耳酸肉麻的话。 全都被荆听到了啊,蠢货。 眼睁睁地看着挚友离去后,他背着受伤的荆准备回去时,肩膀上的布料湿了。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弯腰捡起了遗落在尸海里的那枚银色的戒指。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形式把那样东西交到荆的手上。 虽然事已至此,交给荆了也已经无济于事。 他知道荆的理想,那是与杰的妄想背道而驰的另一条路,所以他相信荆不会主动和那个人有任何的牵扯。 但,荆却为什么偏偏会住在产英会医院呢? 五条悟回想起夏油杰留在荆眉心的咒力残秽,以及荆的失忆说辞,不由地抿紧了唇。 “五条先生。” “五条先生?” “嗯?”五条悟回过神来,“怎么了七海。” “刚才我才说过请您专心工作,您又当做耳旁风了吧。”七海建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还是说,这枚徽章让您想起什么了吗?” “……不。”五条悟否认了,“没什么。” 他舒展了眉心,已经恢复了平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都说狡兔三窟,杰那家伙看来连‘三窟’都不止啊。也是,毕竟是像狐狸一样狡猾的人嘛。” 五条悟用食指拨了拨黑色眼罩的边沿,他心里有事憋着的时候总会有点不自在的小动作,知道这个习惯的人不多。 “这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夏油先生很有可能已经透过盘星教和财团有所勾连了。”七海一边说着,一边谨慎地将那枚徽章收入随身携带的皮夹。 “七海酱!” “……请不要用那种恶心的叫法来称呼我。您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一边对杰用敬称一边又在敌视他的样子好可爱哦——” “五条先生,别以为我会像狗卷君一样容忍你的恶劣行为。” “啊、说起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呢。”五条悟随意地靠坐在书桌边沿,“快点搜查完佐贺的那一处据点,我们就回去吧。” “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不是。”荆不由地叹了一声,继续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它的腿,五朵花,谢了。”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挤牙膏似的说话,但加上动词的话很有可能会变成命令句触发咒言。面对乙骨忧太这样的咒力怪物,他要格外小心才行,免得咒灵还没打倒,先被反噬给干倒了。 这次乙骨明白了。他恍然道:“也就是说,要想破除它身上这些花瓣铠甲,就得逼它不停地用术式,消耗掉身上的卷丹百合。” 荆点了点头,又用一个词汇提醒他。 “猫。” 乙骨很快地明白了荆的意思。 “您是想说,只是一只猫的养分就能让它获得巨大的能量。万一它身上的卷丹百合消耗完了,想再吃个活物补充能量就不好了,对吧?” 荆再度点头。 “我会小心的,也请老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乙骨认真说完,又朝着里香喊道,“里香——你先回来——” “忧太?”里香没有恋战,立刻收了拳飞快闪现回少年的身边,狰狞的面容上写满了少女般真挚的期待,“怎么了怎么了,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乙骨道:“你用分散的攻击逼他多用自己的术式,我会在你身后替你挡掉被转移过来的攻击的。” “忧太……”里香感动得不行,她用枯瘦的爪子揉了揉泪汪汪的眼睛,“嗯!我一定会做好的!你要好好地看着我哦,忧太!” 眼看着卷丹又要攻过来,里香立刻回去阻拦。按照乙骨的话,她搓了十几个咒力球朝着卷丹扔过去,下一秒咒力球们就出现在了里香的身后。 乙骨动作飞快,立刻护在了里香身后,挥剑将咒力球一颗颗劈开。 他们配合得极好,仿佛天生就带有超凡的默契。 祈本里香虽然是咒灵,但却保留了作为人类时的人格。对于乙骨忧太而言,她并不仅仅只是一只阴魂不散的背后灵而已。 看着眼前的画面,荆实在很难对里香下手。 如果她完全失控陷入暴走状态的话,就算活过了今天明天,也一定会被赶回东京的五条悟祓除。 而乙骨也会因此受到打击。 荆又摸了摸衣兜里的药剂,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 还是先去帮乙骨同学吧。 他暗自做好决定,却在正要从墙后出去的一刻,被人从背后伸手捂住了嘴。 另一只手则环住了他的腰,扣在他小腹一侧上。 一股柔和的檀香香气悄悄涌入鼻腔。 “荆,你的任务已经到此结束了。”夏油杰的唇轻轻擦过荆的耳侧,炽热的吐息搔过皮肤,令他耳热。 “你就在这里安静地看着吧。” 男人的胸膛隔着衣物紧紧贴着荆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对方安定平和的心跳。 而荆却正相反,因为夏油杰的忽然出现,他从呼吸到心跳全都乱掉了。 他知道夏油杰肯定会来,但想不到会是这个时候。 不是说等局面无法控制的时候才会出手吗? 是计划临时有变,还是……夏油杰那句话本来就是骗他的? “我是骗你的,荆君。”紧拥着他的男人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今天这场行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观察祈本里香哦。” “我要直接将她夺走。” 荆骤然睁大双眼。 五条悟不在,现在的确就是夺走祈本里香最好的时机。 是他太天真了,居然信了夏油杰的鬼话,以为夏油杰打算徐徐图之。 似乎是察觉到了荆的情绪,夏油杰温声安抚他道:“没关系的,荆君,你不必觉得愧疚,毕竟一切都是我逼你做下的。” “就算乙骨忧太今天死在了这里,你也还是那个善良正直的狗卷荆。” “恶人只有我。” “悟会保下你的,无论你做过什么。” “因为你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你也不用觉得拖累了他,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威胁咒术界高层那些烂到骨子里的老东西了。” 檀香温暖而醇厚,是寺庙佛堂之中最常见的香味。 夏油杰身着袈裟,受着教徒们的信仰和供奉,是他们眼中宛若神佛般的存在。 而此刻,这个人却用着最温柔的语气,一刀一刀地扎在他的心头。 哪里是什么神佛,分明是对他施以酷刑的恶魔。 为什么……? 夏油杰这样戏耍他,是在报复那个故意捉弄的吻吗? 荆想问,但是他被捂着嘴,问不出口。 令他不明所以的情绪又充盈在心头,左胸口仿佛快要炸开了。 回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如同走马灯一般加速放映着。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只是针对乙骨忧太这一件事,而是针对过往的每一桩每一件。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吻他又装作无事发生,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五条学长说“荆就交给你了”那样的话,为什么要孤身离去,为什么不兑现他们之间的诺言。 帮助弱小、保护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不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吗? 不对、怎么回事…… 脑子里冒出的这些想法是谁的? 荆又开始被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将他的灵魂撕成两半。 额角不断地冒着冷汗,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滑。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夏油杰捂住荆嘴巴的左手上,沉静的紫眸之中有一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地逝去。 他缓缓松了左手,落在荆的小腹前,将人环抱起来,收紧手臂。 “荆。”夏油杰垂首,用额头轻轻抵着荆的后颈,“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改变,共同实现理想的诺言也已经无法兑现,那不如就……一同坠入深渊吧。” “到我这边来。” “……拜托了。” 他放软了语气,似祈求。 卷丹百合(4) 为什么,要执着至此。 在胸口翻涌着的心绪又究竟是什么? 搞不明白。 从身后传来的心跳也好,拥抱带来的温度也好,都只会令他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更加混乱。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疼痛了。每失去意识一次,他对自我的认知就变得更加模糊。 荆分不清楚,到底是狗卷荆的灵魂在用这种方式驱赶他,还是他们本就是互为彼此半身的同一个人。 但无论如何,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是雾原荆也好,狗卷荆也罢,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乙骨忧太被杀。 “……抱歉,这件事我回答不了你。” 从干燥的嗓子里挤出声音来的瞬间,荆抬起手肘,毫不留情地向后撞去。 夏油杰一时未及反应,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肘击,痛得闷哼一声。 荆趁此空档,立刻从墙后冲了出去,眼前的画面令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卷丹身上的百合花已经在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合作之下全部凋谢了,但就在乙骨挥刀朝着卷丹斩去之时,它的身上瞬间张开了狭长的黑色裂缝。 而且,不止一道! 这家伙,是故意的! 自始至终它都张开过一道裂缝,就是为了诱导他们的思考,让他们以为它只能张开一道裂缝。等他们消耗尽了那些卷丹百合后,再利用数条裂缝来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变数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荆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反噬不反噬的问题,毫不犹豫地大喊:“乙骨同学、里香!逃!” 咒言即刻生效,一人一灵的身影瞬间闪现至花园墙外。 荆嗓间涌上一股腥甜。 ……还好。 只是这点程度的反噬的话,他还能受得住。 “荆君,还是希望你能记住,我们现在是同伴关系。”身后传来夏油杰故作无奈的声音,“我劝你不要做这种让我为难的事哦?” “束缚约定的内容只是‘帮你监视乙骨忧太’而已。”嗓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荆只能勉强挤出嘶哑的声音,“我只是帮他逃离危险而已,没有问题吧。” “束缚”是文字游戏。 即便夏油杰靠着束缚让他不得不帮忙做事,他也没必要一定要按照夏油杰的话来行事。 只要不违背“监视乙骨忧太”这个前提,他完全可以钻“束缚”的空子。 “是、确实没什么问题。”夏油杰望着回过身来的荆,狐狸眼弯了弯,“但是凭现在的你,想在我面前耍花招还是太难了。” 如今的日本咒术界仅有四名特级,而夏油杰能够名列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术式——咒灵操术。 咒灵操术能够收服的咒灵数量是没有上限的,这也就意味着,夏油杰的力量可以无限地膨胀,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源源不断的有咒灵诞生。 如果说五条悟的强在于深不可测的咒力和压倒性的生得术式,那么夏油杰的强就在于无法预估的潜力。 他离开咒术界已经数年,谁又知道这些年里他又收服了多少强大的咒灵呢? 眼前的卷丹就是其中一个。 “这可是你亲口夸过厉害的术式哦,荆君。这些年,我可用它收集到不少好用的咒灵。” “看着吧——” 夏油杰话音落下的瞬间,乙骨忧太面前的花园墙壁骤然张开一条裂缝。 这下真是打了个猝不及防,黑发少年还来不及反应,身影就消失无踪。 墙外传来里香的惊叫。 “忧太?!你去哪里了??” 荆心道不妙,匆忙之下直接抛下了夏油杰,朝着还未闭合的裂缝冲了过去。 夏油杰着实没想到荆能莽成这样,反应只是稍慢了一些,就没能把人捉住,伸出的右手僵硬地悬在半空。 他收回手,垂首看了看摔碎在脚边的暗红色药剂,没忍住低低骂了一声。 这下老宅之中只剩里香和卷丹对峙着了。里香并不在乎卷丹,她只在乎乙骨忧太去哪了,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了一阵,然后又搓了个咒力球用力朝着卷丹扔过去。 “把忧太还给我!泥巴怪!!” 卷丹没有五官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条嘴,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 “不好意思,我都吃掉了。” “那两个咒术师,会变成我的养分——” “啊啊啊啊啊!” 里香忽地爆发出尖利的叫声,咒力伴随着声浪外泄,令老宅附近的地面剧烈震动起来,花园的高墙也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痕。 结果没用上狂暴剂她就自己发疯了。 夏油杰冷眼看着疯狂破坏着四周建筑、扒下别墅房顶就往卷丹身上砸的祈本里香。 她的咒力进一步膨胀了,不知是因为盛怒,还是出于无法保护乙骨忧太的懊恼。 夏油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从屋顶砸下来的瓦片,低声命令正与里香周旋的卷丹:“让她一个人发疯去,先回来。” 收到命令的卷丹立刻缩小了身体,把自己变成一颗拳头大小的泥巴球,趁着里香不注意飞快地逃窜回了夏油杰的身边。 泥巴球浮在男人面前,语气毕恭毕敬。 “夏油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吐出来。” “……诶?可您不是说让我把黑色头发的咒术师吃掉吗……” “银发的那个吐出来。” 夏油杰的语气很冷,吓得泥巴球眼泪汪汪。 “那个、夏油大人,同一时间吃下去的东西只能一起吐……” “毕竟就算是您也不可能做到把晚上吃的咖喱里的土豆块单独消化掉、只吐胡萝卜出来吧……” 夏油杰:“……” “算了,那就一起吐。” “好的、但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催吐,大概一个小时……” “可以。” 泥巴球开始努力地抠自己的嗓子眼,与此同时,原本藏身在另一栋别墅里待机的米格尔来到了夏油杰身后。 “夏油,是不是计划不太顺利?” “何止是不顺利。”夏油杰抬手揉了揉眉心,“根本是彻底被搞砸了。” 他无法夺取与别的咒术师存在主从关系的咒灵,所以打算借用卷丹的术式强行分开乙骨忧太和里香,让乙骨忧太被卷丹消化掉,这样一来,里香身上的主从关系就能解除了。 结果现在荆追着乙骨也进了卷丹的肚子里,他总不能真让荆和乙骨一起去死。 只能先把两个人都放出来,再另做谋算了。 从今天的这场战斗来看,乙骨忧太身上有些做咒术师的天赋,但羽翼未丰,要杀了他并不难。 问题在于祈本里香。 今天亲眼看见,夏油杰才发现她对于乙骨忧太的执着有点出乎预料了。 这次没能得手,接下来祈本里香肯定会更加严密地保护乙骨忧太,说不定一步都不会离开他身边。 ……真是受不了。 一只咒灵和一个不中用的咒术师,搞什么纯爱剧戏码。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夏油杰眉眼间有些烦躁的情绪,“等卷丹把人吐出来,高专那边的援军也该到了。” 他倒不是怕援军,毕竟只要来的人不是五条悟,他都能应付。 只是现在还需要暗中行事。 私下里,夏油杰与财团、与政界人物都有来往,一旦他暴露在了明面上,这些秘密关系也将跟着浮出水面。 如此一来,定在冬天的那个计划就没办法顺利实施了。 - 一个小时后,荆和乙骨在黑色轿车的后座醒转。 “你们醒了啊。”副驾驶上传来夜蛾正道的声音,“没事就好。” “怎么回事……怎么昏过去了?”乙骨刚睡醒,还有点迷茫,直到从后视镜里看到夜蛾严肃的面容才一下子坐正,“校、校长……” 此时负责开车的新田明向他们解释了不久前的情况。 “本来我按照狗卷老师的吩咐,打算在半个小时候就解除‘帐’的,但却怎么也解除不了。我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于是就紧急联系了校长。” “不过等校长来的时候,‘帐’又能解开了。然后就看到你们躺在花园的矮树丛里,周围的建筑全都倒塌了,损坏非常严重。” “啊、对了,还有花园里那些卷丹百合也全都不翼而飞了。” “那些卷丹百合是咒灵身体的一部分来着。”乙骨道。 “原来是这样。”新田明恍然,“那大概是因为咒灵已经被二位祓除,所以花才跟着消失了吧!” “祓除……”乙骨垂着脑袋轻声嘀咕着,语气有点疑惑,“真的祓除了吗……怎么感觉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他只记得自己遭到卷丹的偷袭,被裂缝吞噬了,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毕竟咒灵不是什么慈善家,在占绝对上风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放过两个咒术师呢?如果卷丹还活着的话,那他和狗卷老师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啊? 乙骨困惑的表情透过后视镜映入了夜蛾正道的眼里。 今天这个委托的确是怪了点。 夜蛾扭过头来,看向靠在车窗边瞳孔失焦的荆,把话头抛了过去:“发生过什么,你还记得吗?荆。” 荆轻轻摇了下头。 荆的状态明显不对,眼底非常恍惚。 人不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他没法和自己的叛逆学生交差啊。 Shit! 夜蛾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这校长是越当越没威严了,竟然还得被曾经的学生现在的员工骑在头上撒野! “对了。”夜蛾又道,“悟说他那边的事提前处理完了,明天上午就会回来。” 听到五条悟的名字,浑浑噩噩的荆终于有了点反应。 “……这么快?” 夜蛾想起五条悟临走前的叮嘱,只含糊地说了声:“目标很狡猾,他们被溜了一圈,没什么收获。” 荆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知道,是夏油杰为了方便行动而设法将五条悟支开的,既然五条悟要回来了,说明夏油杰暂时不会有什么新动作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这次放弃了夺取里香,但这一关总算是阴差阳错地度过了。 而且看夜蛾正道和新田明的反应,应该是没有发现里香曾被放出来过的事,也并不知道夏油杰曾经在老宅附近出现过。 是夏油杰清理掉了咒力残秽吗?还怪仔细的。 昏睡过后,头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但遭受了反噬的嗓子还未能恢复,像被烈焰灼烧似的疼。 回去之后找硝子学姐领点药吧。 荆轻轻吐了口气,抬手按压着太阳穴。 忽然,揣在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新消息来了。 荆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打开手机一看,是加密号码发来的短信: 【荆君,明晚八点在产英会医院见。】 荆这才骤然想起夏油杰说要让他去医院做检查的事。 才发生过那样的事,这家伙居然若无其事地又约他出去啊…… 荆有点不想搭理这人,扫了一眼信息就把短信删掉了,转而去看还没处理的LINE消息,发现五条悟也找过他,就在半个小时之前。 五条学长:荆,我明天回东京哦[猫猫wink.gif] 五条学长:给你带了佐贺的土特产,感谢我吧哼哼~ 五条学长:对了对了、我有一家超级想去的店,你可以陪我去吗?就当做是土特产的回礼吧! 五条学长:明晚八点,在南新宿~ 荆:“……” 要不是知道这俩人确实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他真的会以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在联合起来整他! 随机debuff 系统的声音幽幽地冒出来:“荆,你要去哪边?” 荆:“……” 说实话,他现在感觉挺无助的。 荆很诚恳地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不能给你建议。”系统说完,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想,一个成年人应该明白身体健康和玩乐哪个更重要。” 荆:“……喂!” 干嘛啊,口口声声说不能给建议,结果根本就是在偏向夏油杰嘛! 荆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喜欢夏油杰还是讨厌五条悟?” 系统装傻充愣:“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电脑程序而已。” 荆呵呵冷笑。 这家伙小脾气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自己是个电脑程序? 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推掉五条悟的邀请,或者另外再约时间。因为他确实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不安,体虚也就算了,现在脑袋也仿佛出了什么毛病,还是得做个检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问题。 说不定只是精神分裂了呢! 不过在夏油杰的地盘上做检查真的没问题吗?这家伙会不会趁着检查的时候对他做什么手脚,或者把他当做实验体之类的? 他刚被夏油杰罢了一道,实在是没法再轻易信任这个家伙。 好,那就把夏油杰也鸽掉吧! 荆犹豫了半天后,最终在AB两个选项中选择了C。 他给弟弟狗卷棘发消息:棘~明天陪我去医院一趟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休息时间,但荆等了好一会儿,狗卷棘都还没有回复。 明明之前回复消息都很快的,这是怎么了? 周末的时候五条悟拉荆进了一个LINE群组,里面有这届一年级的四个学生,加上他们两个老师,一共六个人。 荆打开群组问:小棘现在在高专吗? 回复最快的是熊猫:他在,不过还在睡觉。 真希: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有点神情恍惚,吃完就回去睡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坐在荆身旁的乙骨也在看群聊消息,担心地问:狗卷同学没事吧?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 熊猫:家入老师来帮忙看过了,说没什么事,可能只是太累了精神不济。 荆:没事就好。 熊猫:狗卷老师,你和忧太什么时候回来? 荆:正在车上,就快到了。 熊猫:这次遇到的咒灵很强吗?我看下午校长也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荆:是一级咒灵,苦战了一番来着。 真希:哈?! 真希:下次这种苦活累活就让我来干好了,我比忧太扛揍! 乙骨:真希同学…… 荆:放心,我会轮流带你们去做委托的~ 五条悟::( 荆正要发表情出去,看到五条悟的消息陡然冒出来,拇指一顿,有点心虚。 五条悟:荆酱!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却在群里聊天?? 五条悟:哈特痛痛QAQ 荆:…… 荆:对不起学长,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拒绝你。 五条悟:??? 五条悟:你这不是直白地说出来了吗! 五条悟:我要闹了!我要闹了! 五条悟:陪我约会!!! 感觉被吵到眼睛了。 荆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五条悟会被删掉了。 群聊里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新消息,是学生们在无情嘲笑五条悟的幼稚行为。 荆无奈地切回小窗,和五条悟单聊。 荆:抱歉啦学长,我明天想去下医院,要不新宿那家店就下次再约吧? 五条悟:你受伤了?下午的委托很棘手吗? 荆:没有啦,是偏头痛。 这次五条悟没有立刻回复,隔了一会儿才道:会不会和之前的失忆有关? 荆想起自己对五条悟扯的谎,更心虚了。 五条悟:我想陪你去。 荆:啊、 五条悟:不准连着拒绝我两次。 五条悟:我也是人,我也会伤心的QAQ 荆望着这句话,一时有点分辨不出五条悟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故意装可怜。 “别理他,他装的。”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这家伙就是这么给人设陷阱的,同情他你就输了。” 而荆心里其实已经动摇了。 “我觉得让他一起跟去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有点吵而已。 系统:“那你答应他吧。” 系统:“呵呵。” 荆:“……” 荆还是选择了答应五条悟,但依然打算带上弟弟。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虽然他和五条悟是俩大男人,但一起去医院好像有点暧昧了。 捎上弟弟的话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嗯嗯!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系统冷冷地为荆带来一个噩耗,“你有一个任务失败了。” 荆:?! 都是被夏油杰这家伙气得,他都忘了还有任务这回事了! 荆连忙打开任务系统查看,主线任务2后已经标上了两个刺眼的红字——失败。 任务详细里用小灰字标明了失败原因:药剂毁坏,无法使用。 荆一摸衣兜,原本装在里面的小玻璃瓶不知道何时不见了踪影。 而且不光是药剂没了,夏油杰显然已经放弃了这次行动。游戏又不能读档,不可能有重来的机会了。 “……任务失败了会怎么样吗?”荆硬着头皮问。 “倒扣奖励金额,并获得随机debuff三个,持续时间六个月。”系统道,“再友情提醒你一下,主线任务失败累积三次,会被直接判定游戏不通关。” 荆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系统话音刚落,荆就看到眼前弹出几行字: [通用货币-500,000] [获得随机debuff:Luck dwn] [获得随机debuff:极端天气抗性降低50%] [获得随机debuff:精神疾病倾向增加20%] 荆:“……”太狠了! 他打开属性面板,发现原本E等级的幸运值已经下降到了F。 荆颤声问:“所以极端天气抗性降低是指……” 系统:“简而言之,就是炎热天气更容易中暑,寒冷天气更容易感冒。” 所以他即将从一个脆皮倒霉蛋升级成处于发疯边缘的脆皮倒霉蛋。 “……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荆忍不住发问了,“你这个破游戏不给我发金手指也就算了,还变着法儿削我??” 系统:“加油,你可是搜查一课的黑马刑警啊!” 黑马刑警又能如何,按这个削法他是五条悟都没用! 荆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好一阵。 虽然倒霉到了极点,但今天好歹还是有了点慰藉。 尽管整座老宅在战斗过程中几乎被夷为平地,但大度的加藤议员并没有计较这次的损失,免去了高专方面的赔偿费用,正常支付了委托费用。 委托费一共三百万円,荆和乙骨一人一半。 晚上,钱到账了。 荆一边核算着账户余额一边在心里嘀咕:就算是活菩萨在世,也不可能完全不计较毁坏的房产吧? 这位加藤议员多半就是夏油杰那一方的人,或许夏油杰另外给了他别的补偿。 这家伙,在这些方面的工作倒是做得挺细致的。 多加了一层帐,清除了现场的咒力残秽,不让别人发现祈本里香被放出的事,让乙骨免于处刑。 打点好了加藤议员,不让高专承担赔偿,让他免于追责。 与极致的疯狂格格不入的温柔,令荆觉得很是别扭。 当然,他并不会因此就轻易原谅夏油杰的欺骗和算计就是了。 截至目前,荆的账上一共还有二百一十多万円,起码生活上是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但想从那个抢钱似的游戏商城里买点东西还是很困难。 游戏商城里其实也有咒具可供购买,但荆之所以选择了暂时从高专咒具室里租借,是因为商城里那玩意儿实在是太贵了! [特级咒具·游云] [价格:500,000,000円] 这个天价荆看一次就肉痛一次,他上一次见这么多零还是处理一桩银行抢劫案的时候。 荆有点泄气地关掉了商城界面,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上床沉沉睡去。 今天过得实在是太累了。 - 次日上午,五条家门口。 “那么,我就先回高专向校长汇报情况了。”七海建人仍旧坐在车内,朝拉开车门出去的五条悟道,“证物也会一并交过去。” “嗯嗯、辛苦你了七海~”五条悟关上车门,笑嘻嘻地同后辈道别,“拜——” 待轿车开走,男人扬起的唇角才落了下来。 和七海大老远地跑去九州搜了一圈,连夏油杰的影子都没见到,最后的成果只有一枚产英会的纪念徽章,五条悟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而且不知怎的,自从离开东京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是很安稳。 夏油杰行事谨慎,过去七八年的时间里都未曾露出过破绽,怎么突然就暴露了好几个据点呢? 最坏的可能性是——夏油杰就是故意引他离开东京的。 只要夏油杰出现了,他就会追着对方跑。这一点,夏油杰自己最清楚。 恐怕真是中了那家伙的招了啊…… 一进家门,五条悟就立刻前往地下密室。 他没有在密室里安排守卫,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他在五条家四周设下的结界就是最好的防护。 可没想到,如今的夏油杰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进了五条家。 五条悟望着被拆卸掉的铁栅栏和空荡荡的牢狱,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五条勉不见了,不知是死是活。 紧握在掌中的手机忽然响起铃来,是家入硝子打来的电话。 “……硝子。”五条悟接起电话,“有什么事吗?” “那个、五条。”硝子低声喃喃着,不敢相信似的语气,“我刚刚好像……看见夏油了。” 35.疑心 《如何与夏油学长HE》全本免费阅读 听到硝子口中提到那个人,五条悟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现在在哪,我马上来找你!”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在担心硝子的安危。相比起多年前对夏油杰的爆发和离去只一味地感到愤怒和不解的自己,现在的他能更清醒地意识到挚友走上的那条路是多么的决绝。 他和硝子如今已成了夏油杰的绊脚石了。 但凡接触过游戏的人都知道打团战要先杀奶妈,更何况是向来心思缜密的夏油杰。 他很确定夏油杰不会杀硝子,可会不会用别的方法限制硝子的行动就难说了。 不管是站在高专的立场上还是作为硝子的同期和好友,五条悟都没法不为家入硝子担心。 可电话另一头的硝子却冷静的多,她听出五条悟语气里的焦急,连忙道:“你先别着急、五条。先听我说。” “我现在很安全,没有任何事。”她试图安抚五条悟的情绪,“我说的是‘好像’看见了,也有可能是我认错了人,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硝子说的有些犹疑。 虽然硝子让他不必担心,但五条悟却直觉现在还不是能完全放心的时候。 “怎么回事?”他问。 硝子这才在电话中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她轻轻叹了一声,“今天上午我为了医疗器材采购的事在港区这边出外勤,这家器材商同时也在为宫本财团名下的产英会附属医院供货,器材商负责人和我提起了一件事情。” - 一小时前,港区。 “今天真是辛苦您跑这么远来一趟了,家入小姐。”一身灰白色系西装裙装束的永山绪实与硝子并排走在街道上,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的皮质手提包,“后续器材的备货和运输我会让我的助理和您对接。” “没问题。”硝子将落在肩头的棕色长发撩到背后去,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么枯燥无味的工作就聊到这里吧,你想先去逛街,还是先去吃东西?这附近的店都还不错哦。” 永山绪实认真严肃的面容上终于显露出一丝笑意来:“硝子,你该不会想大白天就开始酗酒吧?” “那倒不至于。”硝子摇了摇手指,“我说的是拉面店哦。” 硝子从高专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学校的医务室里做医师,同时负责药品和器材等医疗用品的采购。她和永山绪实是在五年前通过工作认识的,聊过几次之后发现性格合得来,便成为了朋友,后来每次谈完了工作,就会一起在附近走走逛逛,随便唠一唠嗑。 两人在拉面店等上餐的时候,永山绪实说自己还会在东京待两三天,周末时再返回神奈川。 “这次来这么久啊,又有大生意吗?”硝子笑着问。 永山点了点头:“我们公司不是还和产英会有合作么,最近产英会要给名下福利设施里的医务室更换新设备,所以要从我们公司订一批新货。待会儿我要先去港区的那家儿童福利院看看情况。” “那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好啊。”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快十点的时候,她们搭了出租一路过来,在福利院门口下了车。 “我们进去吧,绪实……” 回过身来的一瞬间,硝子的余光扫过街对面的地铁口,而后骤然定格在一个留着黑色长发、身着休闲服饰的高挑男人身上。 “抱歉绪实,你先进去吧,我忽然想起点事。” 硝子急匆匆地说完,撇下朋友立刻朝着斑马线的方向大步走去,但很不巧赶上了红灯,等她终于过完马路到了街对面时,那道身影已经在地铁口消失了。 她一路找进了地铁站,冒着扭脚的风险小跑着快步下了楼梯,载满了乘客的地铁却已经合上了门开走了。 即便如此硝子也没有放弃,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车厢,想看看人挤人的内部有没有熟悉的面容。但很遗憾,最终并未能找到她刚刚看见的那个人。 硝子有些泄气地目送着地铁远去,在月台的长椅上坐下,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 硝子尽量把事情的经过说的详细,为五条悟提供更多的信息。她的这位同期虽说看上去不太正经,但脑子却是一顶一的好使,过去他们三人共同做的每一次委托都是最好的证明。 不同于夏油杰缜密细致,五条悟的头脑主要体现在他总能发现旁人发现不了的盲点,为他们带来新的突破口。 跟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很安心。 高专时期的过往如同旧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着,只是画面已经翻了黄,再不复当年的青葱色彩。 硝子捏了捏鼻梁,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这次五条悟竟意料之外的安静。 “五条?” “……没什么。” 五条悟含糊过去,继续说道:“又是产英会,真可疑啊。” “你还记得吗硝子,半个月前荆失联几天后重新出现,就是住在产英会附属医院,我们一起去接的。” 这么近的事,硝子当然也还留有印象。她附和一声,又听五条悟说:“这次我和七海去九州,就是为了搜查盘星教暴露出来的几个据点,但是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显然是那家伙把我们摆了一道。” “不过好在七海细心,他在宫崎据点的房间里发现一样遗漏的东西,就是产英会的纪念徽章。” “所以我想,你看到的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杰。” 硝子喃喃道:“去医院时你就说了可疑,我还不信,看来你的直觉是对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那个人的消息,没想到一有动静就是重磅炸弹啊。”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五条悟道,“毕竟他有一个那么疯狂的理想,只身一人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需要借助宗教的力量扩大势力范围、招揽有共同志向的人。想要在如今的日本社会里有所动作却不将自己暴露在明面上,就需要财力和权力的支持。” “与产英会之间的关联,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硝子:“你的意思是,政府里也有人在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