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万人迷在修罗场杀疯了》 第1章 四福晋(1) 【本文食用指南:重度无脑玛丽苏×苏爽×一见钟情×万人迷×修罗场×独宠×甜宠×无固定Cp×每个小世界都是1v1×不要仔细推敲×作者逻辑废×别找茬别找茬×存在即合理】 【逻辑条理缜密者,脑子请存放这里,记得带走哦】 星云斗转,沧海桑田。 大千世界的虚无空间里,绝色纤弱的女子站在其中,她手捧着心口,秀眉微蹙,一派弱质纤纤,病态娇柔。 她名为施夷光,又名施挽,而世人称她为……西施。 施挽从没想过,即便身死之后灵魂来到了这个陌生的虚无空间,她原来的心痛病竟也跟了过来,若非那系统团团承诺,穿梭在三千小世界中能积累功德,从而让她再复生一次,她当真是想就此魂飞魄散罢了。 而积累功德的方式,便是夺得旁人的真心……真心的感激,真心的亲情,真心的爱情。 尤其是气运最为深厚之人的真心。 心口一阵闷痛,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冰凉的湖水漫过口鼻的窒息,她微微俯下身,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显得缥缈。 那一面通往小世界的轮回镜自昏暗中亮起,她轻咳一声,就听得那系统团团独有的清脆童声说道。 【挽挽,来了】 施挽顺着亮光望去,只见对面走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眉清目秀,端庄秀雅,一举一动皆是温婉守礼。 走近了一看,女子隐约是怔愣了一下,随后垂下眼轻声问道。 “您是仙人吗?” 仙人? 施挽自嘲的弯了弯唇,她不过也是个死于非命的孤魂野鬼罢了。 然而她到底也是个温柔的性子,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不甚明显。 “你只需知晓,我能帮你。” “你所求为何?” 女子恍惚着心神,她从未见过如此容色之人,哪怕是花开百朵的紫禁城里的娘娘们,也莫不如其两分,或许,她真的能如愿。 她神色哀戚,一瞬间周身的浓郁怨念都尽数涌了上来,声音哀婉。 “妾身为雍亲王胤禛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名为思馥。” “妾身一求,让我的弘晖能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二求……” 她停顿了一瞬,神色凄苦,眼底是一片心如死灰的茫然。 “若仙子能做到,就让四爷所得皆失,求而不得吧。若是做不到,也无妨。” 她骨子里就是个温柔极了的人,唯恐自己所求会给旁人带来负担,心里唯有一片慈母之心天地可鉴。 瞧着她的神魂越来虚弱,已然是要进入轮回道了,施挽走上前,手指点在她的眉心,一缕白光闪过,她的声音低低响起。 “你会如愿的。” 转瞬间,思馥的魂魄便消散在了虚无空间里,她前身的所有记忆全都涌入了施晚脑海中,而她将用她的身份,为她完成心愿。 系统团团的本体是一个白色的小团子,这会儿正飘了过来,脆声叽叽喳喳道。 【挽挽,你该去了】 【不过,我可以让你抽一次奖哦】 施挽抬起眼,疑惑的看向它:“抽奖?” 系统团团在她跟前转了一圈,紧接着,一个光润的水幕显现了出来,上面涌动着一个个淡黄色的小方块。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试探的点开了一个,那小方块顺势翻了过来,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小字。 “云娇雨怯。” 看着她美目中满是茫然的神色,系统团团“嘿嘿”一笑,难得的有了些不好意思。 【晚晚,反正你的脸是会跟过去的,这就是个小福利啦,我送你的】 云娇雨怯,指女子的娇羞之态。 施挽好似明白了什么,瞥了一眼白茫茫一团的小团子,下一刻,她就合上了眼。 …… 深秋,四贝勒府。 傍晚时分,已经有了些凉意。 正院里,思馥坐在床边,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弘晖,眼眶微红,面色苍白一片,娇美的眉眼间满是忧色。 身旁的贴身侍女乘云也是忧心不已,轻声劝慰道:“福晋,大阿哥已经吃过药了,会好的,您还是要当心身子,去歇息歇息吧。” 思馥摇了摇头,默默地垂着泪,声音有些低柔的哽咽:“我要陪着弘晖。” 她拿起帕子轻拭着眼尾的泪痕,一旁的乘云还是止不住的一阵恍惚,她自小服侍福晋,可再看到这张脸还是止不住惊艳。 在她看来,恐怕满京城压根就没有比她们福晋更貌美的人,可为什么四爷就这么眼瞎呢?一味的偏宠着那矫揉造作的李侧福晋,对福晋只是相敬如宾。 那李侧福晋仗着生了二阿哥弘昀,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就明目张胆的挑衅福晋。 福晋性子好,可这也不是她们不敬主母的理由。 正当她暗中腹诽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望去,是向来冷峻少言的四贝勒没让人通传便走了进来。 她连忙躬身行了一礼:“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 她的声音不算小,可坐在床边的纤弱女子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胤禛神色不变,看着床边昏睡的嫡子,眼里也带着几分忧色,他摆了摆手,乘云只能不放心的退了下去。 沉默了片刻,他也坐在了床的另一边,隐约是叹息了一声,低声道,“福晋,苦了你了。” 思馥没有转过身,她声音轻柔,又有些哭过之后的沙哑,不刺耳,倒有种莫名的婉转。 “只要弘晖没事,妾身怎么都不辛苦。” 胤禛眉梢微动,下意识的抬起眼望了过去,看着她那弱质纤纤的模样,他鬼使神差的往前走了过去,伸出手,犹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怕,还有爷在呢。” 闻言,思馥原本极力克制的泪意再也忍不住了,她仰起脸,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男子,发出小声的抽噎声。 “爷,妾身真的好怕,弘晖的身子本来就弱,一场风寒也可能会让他受不住……” 说着说着,她兴许是觉得太过羞怯,便垂下眼,就近搂住了他的腰身,明显察觉到他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轻抽泣着。 她方才说的什么,胤禛已经听不清晰了,他神色怔松,眼中还犹自浮现着方才泪眼盈盈的惊鸿一瞥。 他与福晋夫妻十几年,朝夕相对,怎的就没发觉,她有一张桃花玉面呢? 细细一想,记忆中好似一直都是这张脸,只不过往日里福晋过于规矩守礼,谨言慎行,就连房事,也要熄灭了烛火才肯,鲜少在他面前露出这等娇弱之态。 倒是他的不好了,竟让这般的明珠蒙尘多年。 作者说:温柔娇软美人×宠妻狂魔皇帝 第2章 四福晋(2) 思绪回转间,胤禛抬起手,轻轻的揽住她的腰身,哑声道。 “莫怕,有爷在呢。” 隔着一层布料,手下是不盈一握的细腰,他微微收紧,明显的察觉到她僵硬了一瞬,随后抽噎着抬起头来。 看在胤禛的眼中,女子云鬟雾鬓,面如凝脂眉似月,一双秋水剪瞳,睫毛浓密纤长,微微一颤,那圆珠儿的泪滴就将落未落的挂在上面,唇色稍淡,妩媚纤弱,当真是一张琼脂花颜。 眼尾一抹氤氲的微红,更给她添了几分娇弱的风情。 胤禛喉结微动,手中的力道慢慢加重,另一只手探了过来,用指腹为她抹去了那几点湿润,随着他的动作,女子的娇颜也染上几分羞红。 他顿了顿,看着那饱满的唇瓣,鼻尖也若有若无的萦绕着一股幽香,他气息明显变得粗重了许多,不受控制的低下头,却被她下意识的躲开。 唇边扫过她的侧脸,胤禛合上了眼,轻轻喘息着,方才险些迷失的心神渐渐清醒。 他从不算是个重欲之人,平日里跟在太子后头踏踏实实的办差,还要小心翼翼的藏住已经有了苗头的野望,更是不敢疏忽。 进后院的时候不多,相比较夫妻多年依旧规矩木讷的福晋,当然是娇柔粘人的李氏更能引起他的兴致,且李氏肚皮争气,先后为他生下了两儿一女,自然也就多宠了一些。 李氏虽说骄横愚笨了些,但在他跟前却是另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是以,他也只觉得是女子的娇憨罢了,却从未想过,如此偏宠一个侧福晋,会让嫡福晋的处境有多艰难。 他自以为已经给了嫡福晋足够的体面与敬重,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若不是今日听高无庸提及弘晖染上了风寒,他怕是还会往李氏院子里去。 出于对唯一嫡子的爱护与担忧,才初一进府就来了正院。 一瞬间涌起的欲念始终平息不了,他顺势将思馥抱在了怀中,沙哑着声音问道。 “躲什么?” 被紧紧扣住了腰身,思馥垂下眼,红着脸小声说道。 “爷,于礼不合。” 又是这句话。 若是往常听到她这般扫兴,他大概是会直接拂袖而去,可今日却罕见的多了几分耐心。 “规矩是守给外人看的。” “怕甚?” 思馥抿了抿唇,声音娇柔又低落,又带着几分轻微的哽咽。 “妾身担心弘晖。” 胤禛沉默了片刻,而后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放轻了声音哄道。 “爷问过府医了,弘晖已经发过热了,一剂药下去,等明日醒了也就好了。” 良久,思馥轻轻点了点头。 见此,胤禛有些心热,手指轻点她的腰身,另一只手穿过腿弯,下一瞬就把她打横抱起往正屋走去。 她微弱的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随后便是沉默的羞意蔓延。 乘云心下一喜,远远的跟在后头,让另一个大宫女闲月留在侧屋里照顾弘晖阿哥,她则是守在了正屋门口。 眼瞅着福晋和贝勒爷的感情有所好转,她心里高兴着呢,总不能让李侧福晋一个妾室频频的仗着得宠,就下福晋的脸面。 …… 刚进了屋,乘云就轻手轻脚的把门给关上了。 胤禛抱着怀中羞涩的软玉温香,轻柔的把她放在了床上。 屋里只点着一根烛火,昏黄的烛光中,他抬起女子的脸,险些被那潋滟柔美的一眼勾了魂去。 往日里只知福晋规矩内敛,却不想,是如此的温柔娇羞。 气息逐渐变得灼热起来,他俯下身正要吻过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喧闹声。 动作顿住,他拧眉细听着。 “……贝勒爷,弘昀阿哥病了,求您去瞧瞧吧,侧福晋的眼都哭肿了,奴才求见贝勒爷……” 他已然听出来了,是弘昀病了。 乍一听闻,他一时有些迟疑。府中子嗣不多,除了嫡子弘晖,便是李氏所生的弘昐与弘昀了,可弘昐两岁便夭折,他便又少了一子。 如今弘晖病未愈,弘昀又病了,且李氏腹中还怀着孩子,他有些意动,可又顾念着如今是在正院,李氏如此光明正大的截人,着实是过于放肆了。 在昏暗中瞧了他一眼,思馥唇角微弯,语气却变得极为失落低婉。 “贝勒爷,您还是去瞧瞧吧。” “李氏身怀六甲,无论如何,爷都应该去宽慰一二的。” 一片混乱中,胤禛耳中只能听到她缱绻绵软的声音。恍惚中垂下眼,就瞧见她漂亮到了极致的眉眼,上面萦绕着委屈,眼中隐约还闪着泪光。 只这么一眼,他就好似定在了原地,外面的那些吵闹声全都不做数了。 色令智昏,他果真也只是个寻常的庸碌男子,被美色绊住了脚。 可这等容色哪里是旁人能抵挡的住的,且李氏惯爱装模作样,无病呻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惯的她恃宠生娇。 想明白了之后,他不再游移,走到窗前沉声说道。 “病了就去找府医,爷又不会治病。” “让李氏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猖狂。” 听他这么一说,那本来还扯着嗓子嚎的侍女瞬间哑了声,一瞬间冷汗淋漓,却也不敢放肆了。 看着她灰溜溜走远的背影,乘云没忍住“呸”的一声,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颇为扬眉吐气。 方才她是真的害怕贝勒爷就这么被李氏用这种小花招给截走了,毕竟往常又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福晋也都只是默默垂泪。 可今日不同,大阿哥还病着呢,福晋更是伤心欲绝,李氏这个不安分的,连这个时候都要不遗余力的给福晋添堵。 想到这里,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着,贝勒爷还不算是眼盲心瞎到底。 屋内与她所想却极为不同。 胤禛本以为将那扫兴的侍女赶走,就能与让他心痒难耐的佳人共度良宵。 可就这么一会儿,思馥就开始轻轻抽泣了起来,连他想要一亲芳泽,也被她轻轻推开。 “贝勒爷怎么不走?” 胤禛有些怔愣,听出她话里淡淡的埋怨,他本该动怒的,可却压根气不起来。 只能凑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放低了声音轻哄道。 “爷不走,爷今日陪着福晋。” 第3章 四福晋(3) 他心里明镜似的,想必是他多日以来的冷待让她心生恐慌,一时间倒是多了几分自责。 屋内复又恢复了一片静谧,昏黄的灯光打在眼前女子的侧脸上,映衬着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柔美。 胤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抚住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扣在腰身,下一瞬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他压在了床上。 他眸中满是散不去的欲色,且越来越浓郁,气息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在他又要吻上来的时候,思馥侧过了脸,一只手轻轻的推拒着他的胸膛,抿了抿唇,无声的抗拒着。 胤禛僵了一下,随后眯起了眼,语气也变得极为紧绷。 “你不愿?” 沉默了片刻,她小声抽噎着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哀戚。 “妾身身子不适,怕是不能服侍爷了。” “弘晖还没醒,妾身去瞧瞧他。” 她说完就要走,可胤禛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推不开,移不走,放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思馥面色羞红,轻声细语的说道。 “爷,让妾身起来吧。” 如此娇软的声线,压低声音说起话来,就跟撒娇一样,挣扎间弄的他浑身都紧绷着,眸色也越来越暗沉。 “莫要再动。” 一开口便是嘶哑至极的声音,思馥从其中嗅到了不同的意味,没敢再动。 良久,胤禛的气息才渐渐平复,他深深的看着眼前女子,随后咬着牙从她身上翻过,看着她羞怯的模样,多少气也暂时消下去了。 他坐在了床边,思索着改口出了正院的可能性,耳边又传来她清软的声音。 “爷,若是难受,不必硬撑,去宋氏院里吧,妾身不介意的。” 话是这么说,胤禛虽有些意动,可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好在如今欲火已经平息,若是就这般走了,明日福晋定会成为旁人的谈资。 他心里有些微痒,不愿让这般女子经受这般难堪的境地。 须臾,他解开了外袍,只着里衣躺在了床上,合上眼沉声道。 “爷不去,睡吧。” 合上了眼,别的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轻微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紧接着,身边便是一沉,一股掩不住的淡淡幽香钻了过来,似梅又似兰,并不十分馥郁,却也让他喉间发痒,无法忽视。 本想顺势将她搂入怀中,尽管不能行敦伦之事,也能亲近一二,可没想到她另盖了一个被子,缩到了墙角,一副离他远远的架势。 他的心情一瞬间跌落到谷底,心里知晓,她定是还在埋怨他往日里的不管不顾,尽管明了事出有因,可心里还是一股不悦升起。 他没再动,浑身笼罩着低气压,虽心下不愉,可着实有些疲惫,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最里边的思馥平躺在床上,外衣褪去,一头青丝尽数落在胸前,昏暗中,那双极美的眼睛却格外亮。 察觉到身边人已经沉睡,她垂下眼,在心里轻轻唤道。 “弘晖已经度过死劫了吗?” 紧接着,一个清脆的童声在她的意识里响起。 【挽挽,你放心,团团出品的保命丹,必属精品,弘晖已经保住了。】 它虽说是个有部分能力的系统灵球,可对人类世界的弯弯绕绕却陌生的很,只能疑惑的问道。 【挽挽,许愿人说要让四阿哥所得皆失,可是你还是她的嫡福晋,要怎么做才好?你会不会被连累?】 女子唇角微弯,摸了摸察觉不到熟悉疼痛的心口,她轻声喃喃道。 “自然是要让那最有权势之人,主动奉上。” 原主为费扬古的嫡女,额娘是皇室的一位多罗格格,姓爱新觉罗,与皇家沾亲带故。是以,彼时的孝懿皇后在临终前,择了她为当时的四阿哥胤禛的嫡福晋。 原主自小便备受宠爱,被教养的端庄温婉,取名为思馥,也是有着心如明镜,温柔贤淑的蓄意。她是四阿哥的贤惠福晋,也是弘晖的温柔额娘,可好景不长,弘晖八岁那年便一病不起,继而夭亡。 许是遭了后院的算计,许是身子弱经不住一场病,嫡长子弘晖就这么没了。 众所周知,四阿哥府中子嗣最少,可她从未动过任何手脚,也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每日里对着弘晖往日里的衣物伤心欲绝,默默垂泪。 嫡子殇,侧室挑衅,当时已经被封为多罗贝勒的胤禛却不管不顾,反倒是一心迷恋上了与众不同的马尔泰家的二格格,马尔泰若曦,并多番追逐,纠缠了将近二十年…… 思及脑海中的所有记忆,思馥只觉得头昏脑涨,合上了眼,想起她这么多年的任劳任怨,谨慎妥帖,心下暗叹。 无论如何,既是她所愿,那她便要竭力成全。 …… 翌日。 今日休沐,胤禛便待在了府里,没多久,十三阿哥胤祥就来了四贝勒府,二人在书房待了许久。 弘晖今日已经退了烧,瞧着面色也有了些红润,思馥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柔声问道。 “弘晖,还难受吗?” 弘晖才六岁,模样随了她,长得白净秀气,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一双眼睛倒是随了爱新觉罗家,一脉相承的丹凤眼,笑起来弯成了月牙,又乖又软。 “额娘,不难受了,我自己来吧……” 他性子内敛,又极爱害羞,尤其是对着温柔的美人额娘,稍微多说几句话就容易脸红。 瞧着他乖巧可爱的模样,思馥也弯唇笑了笑,端起一旁的药碗,摸了摸温度适宜,先用木勺喂了他一口,温声问道。 “苦吗?” 尽管很苦,可弘晖觉得,良药苦口,他喜欢让额娘温柔的喂他。 “不苦,额娘喂的,都不苦。” 思馥不禁莞尔,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唇角的药渍,顺着他的心意,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门口一阵脚步声,她顿了顿,转头望去,瞧见的便是面色沉沉的胤禛,以及……肆意风流的胤祥。 看着胤禛仍旧脸色不好,好似在与昨日的她置气一样,她并没有在意,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了一边,又给弘晖擦了擦嘴角,这才起身福了一礼。 “妾身见过贝勒爷。” 停顿了一瞬,她又接着柔声唤道。 “十三弟。” 胤祥本就被那一眼看的晃了神,这会儿更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不知所措的握了握拳。 “四嫂不必多礼。” 第4章 四福晋(4) 许是还带着昨夜的郁气,胤禛的态度不冷不淡,只“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了片刻,才转而看向弘晖。 “弘晖如何了?” 看着额娘垂眸端着药碗站到了一边,弘晖抿了抿唇,睁大眼睛看着他,脆声说道。 “阿玛,多亏额娘费心照料,弘晖已经好了。” 胤禛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发顶,却被他下意识的躲开,他的手就僵在半空中。 小孩子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他多日来的忽视冷待,到底是让弘晖心中有了隔阂。 蜷缩着手指收了回来,他冷着一张脸,虽说是情有可原,可那也不代表他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与他生疏,心中难免不快。 思馥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了桌子上,略显拘谨的搂住了弘晖的小肩膀,柔声解释道。 “爷,弘晖大病初愈,精神有些恍惚,怕是困了。” 一旁的胤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一张芙蓉面上露出了那般脆弱的神情,心下不由得一紧,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道。 “四哥,既然弘晖困了,就让他歇息吧,想必四嫂也累了。” 胤禛神色稍缓,看了眼思馥一派柔弱娇美的模样,却始终没有对他露出几分求和的意愿,他总有种莫名的躁郁,沉声道。 “既如此,爷改日再来看弘晖。” 说完他还停留了一瞬,随后置气般转身就走,一只手还背到身后,攥着自己的辫尾。 胤祥迟了他几步,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俊逸风流且有一颗难得的侠心,瞧见向来稳重端庄的四嫂处境竟这般艰难,他便先一步起了怜惜。 转头之时,正巧瞧见了思馥轻抬的眉眼,那双状若秋水的眸子就望进了他的眼中,他手指攥紧,心中一片慌乱,耳根也有些发热。 他以往从未注意过,四嫂竟有这般洛神之貌,怕是满京城的春色加起来,都远远不及。 压抑着心中无端升起的萌动,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四嫂,也莫要太累了。” 思馥唇角微弯,笑得一派温柔端庄。 “十三弟慢走。” 最后又看了她一眼,胤祥才转身朝外面走去,只是脚步略显匆忙。 思馥垂下眼,看着向来聪慧过人的弘晖,无奈的点了点他的眉心,柔声道。 “那是你阿玛,为何要这样?” 弘晖依赖的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心,虽说年纪小,可他什么都懂,格外认真的说道。 “阿玛对额娘不好,弘晖心疼额娘。” “阿玛可以有许多个儿子,可额娘却只有弘晖,弘晖也只有额娘。” 思馥神色怔松,看着他纯净的眼中满是依赖与心疼,突然间心下一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 “好,弘晖是好孩子。” 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这辈子定要平安长大,长寿长安才好。 * 过了几日,弘晖的病彻底好全了,而胤禛却从未再来过正院,她也未曾示好。 像是有意在跟她置气一样,每日里变着花样的往李氏的闻香院送赏,却又拘着她,不让她往正院跟前挑衅。 倒是让李氏颇为纳罕,爷每次来了就冷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她心里揣着几分忐忑,也不是什么聪慧之人,自然也就消停了下来。 宫里传了信,德妃担忧大病初愈的弘晖,思馥只好带着弘晖坐上马车朝紫禁城驶去。 若非德妃传信,多日不曾进宫,她也是打算要去请安的。 * 永和宫。 牵着弘晖的手刚进了正殿,思馥就察觉到一道极为犀利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她面不改色的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身边的弘晖也被她教导的乖巧守礼,有模有样的跟着行礼,童声清脆。 “弘晖给玛嬷请安,玛嬷万安。” 德妃虽不喜她这个由孝懿皇后挑选的儿媳,但对于弘晖这个嫡孙还是很看重的。 见此童趣的一幕,脸上就先带了几分笑,对着他招了招手。 “弘晖,快来玛嬷这儿。” 她一张容白脸,妆容精致,却也遮不住眼角的细纹,依稀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风韵楚楚,这会儿带着笑意,倒是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弘晖担忧的看了眼低眉敛目的额娘,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摸了摸他温热的手,低声关怀了几句,德妃这才抬眼看向仍在行礼的思馥,笑意减淡。 “免礼吧。” 思馥有些摇晃的站直了身子,如弱柳扶风般纤弱,看的德妃眼皮子跳了跳,心下更是不悦,还没等说什么,就瞧见了她微微抬起了眼,露出了那张方才被掩盖的桃花玉面。 德妃心下一惊,抓着弘晖手臂的那只手也渐渐收紧,着实没留意过,这个被她磋磨忽视了多年的儿媳,竟还长了这么一副好颜色。 想来也是,当年这乌拉那拉氏嫁与胤禛的时候,也才只有十岁,经过这十几年的沉淀与滋养,说是长开了也情有可原。 况且,长得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又有何用?性子却沉闷无趣,还不是留不住老四,任由府中的妾室肆意挑衅。 思及此处,她神色稍缓,慈爱的拍了拍弘晖的小手,又让大宫女春芝拿了糕点坐在一边吃着,这才收回了脸上的笑意,皱着眉头看向思馥。 “老四福晋,如今天越来越凉,弘晖染上了风寒,你这个做额娘的罪过最大。” 瞧了眼她抿唇娇柔的模样,德妃心中莫名火起,接着说道。 “老四府上子嗣不多,你这个做嫡福晋的必定要有容人之量,本宫挑了几个性情温顺且家中善生养的,待会儿回府的时候,你便领走吧。” 无论她说什么,思馥都是端庄顺从的应了下来,丝毫没有不敬忤逆之意,倒是让德妃心里的火不知从哪撒起了。 良久,她也觉得无趣,又定定的看了一眼她的脸,便打发她带着弘晖出了永和宫的门。 走到宫道上,只觉凉风习习,思馥俯下身,给弘晖把身上的小披风系紧了,这才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迎面来了一个极面善的老太监,穿着打扮皆是上乘,瞧见她的模样隐约是愣了一下,开口先带了一副笑脸,和气的说道。 “奴才李德全给四福晋请安,万岁爷听闻福晋带弘晖阿哥进宫请安,心里惦念着弘晖阿哥身子骨如何,便让奴才走了一趟。” 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李德全的态度多了几分恭敬,低声道。 “福晋带着弘晖阿哥去给万岁爷请安吧。” 思馥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随后敛去眼中所有的思绪,轻声应了下来。 “有劳李总管跑一趟了。” 李德全打了个千儿,臂弯托着拂尘,落后一步走在她身侧,低头笑道。 “福晋客气。” 第5章 四福晋(5) 乾清宫。 一片静谧中,康熙推开了已经批阅完的奏折,阖上了眼。 他身子微微后仰,倚躺在了椅背上,手指轻点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窗外的光线若有若无的打在他面上,透出一股玉白模样,轮廓清隽,英气十足。 大权在握了几十年,他眉宇沉沉,龙章凤姿,周身是掩盖不住的威仪。 须臾,门口传来了些许动静,紧接着,便是李德全的恭声禀报声。 “启禀万岁爷,四福晋领着弘晖阿哥来给您请安了,求见万岁爷。” 康熙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幽深的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略显疲惫的揉了揉额间,他坐直了身子,沉声道。 “传。” 李德全低声应下。 下一刻,便从门外进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本是随意一瞥,目光却无端的凝滞了些许。 一旁的孩童像模像样的恭敬行礼,玉雪可爱,很是俊俏。 身边的那女子一袭浅绿色旗装,云鬓乌发,极为守礼的微垂着头,只能瞧见露出的一小截霜白的皓腕,虽是弱质纤纤,却有着宽松旗装也遮不住的身段风流。 他阴沉着脸思索着,莫不是最近入后宫少了,才让他见着个女子就开始移不开眼,尤其是,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儿媳。 正想摆摆手让她们起身,就听得那女子轻声细语的开了口。 “儿媳携弘晖,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圣安。” 他刚抬起的手就此顿住,那嗓音娇柔婉转,恰如娇莺初口,莫名的让他指尖一痒。 他抬眼望去,耳边犹自听着弘晖清脆的童声,可目光却隐隐落在了思馥身上。 “孙儿弘晖给皇玛法请安,皇玛法吉祥。” 约莫几息过去,才响起了低沉的声音。 “免礼。” 他目光没有移开,自然瞧见了那女子隐约是松了口气的神态,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蜷缩,姿态端庄。 手指微微摩挲着,他唇角微动,开口间先含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弘晖,过来皇玛法这边。” 思馥只觉得拘谨,察觉到了一股威势极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垂眸遮住眼中的神色。 耳边听着康熙的传唤,可弘晖却还是先转头看向了她,她心下难免不安,牵住儿子的手往前走去,低声告罪,嗓音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轻颤。 “皇阿玛恕罪,弘晖大病初愈,并非有意不敬,都是儿媳的错。” 自进了乾清宫的门,她便无一处不恭谨守礼,可眼下情势不对,上首之人又迟迟不出声,她拿捏不准态度,便忐忑的抬起眼望了过去。 一直朦胧的那张桃花玉面终于映在了康熙眼底。 在康熙眼中,女子生的肌骨莹润,眉目如画描,殷红的唇,雪白的肤,可称为姿容绝色。 此刻正眼尾泛红的瞧着他,一抹雾气萦绕在眼中,秀眉微蹙,藏着几分未知的忐忑,颇为拘谨,却是楚楚可怜。 没有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多久,他目光像是锁在了她的眼中,面色沉沉,神色无一丝变化,可那只垂落在桌下的手却是缓缓握住,心中掀起一片消不去的涟漪。 …… 他不动声色的身子前倾,喉结滚动着,低沉的声音多了几分哑意。 “无妨。” 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他眸色暗沉,心口处微痒,语意不明道。 “过来。” 瞧见思馥微微睁大了眼睛,眉宇间暗藏着一丝慌乱的疑惑,玉面薄红,我见犹怜。 康熙垂下眸子,遮掩住了不明的情绪,唇边有了些弧度,唤道。 “弘晖,还不快过来?” 她这才微松了紧绷的神色,红唇紧抿。 弘晖好似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氛围,不过他到底年纪小,怎么也琢磨不出,闻言,便走上前去,板正的站在康熙跟前,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这才脆声道。 “孙儿向皇玛法请罪,是孙儿一时失敬,与额娘无关,还请皇玛法不要责怪额娘。” 他个子小,行起礼来其实并没有这么标准,神态却端正极了,倒是让康熙朗声笑了出来。 余光还是稳稳的落在思馥身上,可他却是双手拍了拍弘晖的手臂,语气也变得温和。 “眼下可好全了?” “皇玛法不曾责怪你,也不曾责怪你的……额娘。” 弘晖心下一松,脸上这才有了笑容,稚气未脱,羞赧的挠了挠头,小声说道。 “孙儿已经好了,多亏额娘日夜照料。” 听着他几句都离不开额娘,康熙便顺理成章的将目光光明正大的放在了思馥身上,面不改色的夸赞道。 “你是个贤惠得体的。” 看着乖巧伶俐的弘晖,思馥唇角微弯,眉眼柔和中满是温柔,可受“云娇雨怯”的作用下,两颊未语先羞红。 “是皇阿玛过誉了。” 笑语盈盈间,康熙却是被她晃了下神,垂眸思索着。 他往日里的耳目不少,自然能知晓四阿哥胤禛与嫡福晋相敬如宾,且过多偏宠妾室一事。 前几日又得知老四唯一的嫡子病重未愈,甚至险些夭亡,他便是动了怒,想着传召嫡福晋与嫡子入宫,一是关怀弘晖,二是敲打老四,不论如何,嫡妻当敬重。 他自小便是活在皇阿玛宠爱董鄂妃的阴影下,从未得过几分关爱,更是厌恶宠妾灭妻的行为,自然对老四也没几分好脸色。 而眼下……瞧着面前这绝色佳人,他颇为困惑,老四的眼光竟这般挑剔的吗? 思绪回转只在一瞬间,他仍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眼中却流淌着几分笑意。 “并非过誉,当赏。” * 他难得这般和颜悦色,候在一旁的李德全微微低下了头,掩盖住了脸上的感慨之色。 伺候万岁爷几十年了,他平日里最是了解不过,万岁爷威严愈重,倒是难得能和四福晋相谈甚欢。 他一时间很是唏嘘,低下头没有露出端倪来,只是心里却开始暗自琢磨起来了。 四阿哥如今在太子身后办差,近些日子也得了些夸赞,而这个时候四福晋又得了万岁爷的青眼,倒也是好事一桩。 太子可是万岁爷最疼爱的儿子,四阿哥跟着他,前途差不了。 乾清宫内一片紧绷的氛围,有弘晖童言童语的说着话,倒也不显得十分怪异。 须臾间,门口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遥遥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皇阿玛今日听起来兴致不低,可有什么趣事,也让儿臣听听?” 第6章 四福晋(6) 人未到,声先至。 思馥眸光微动,好似是下意识的侧过身,就正面瞧见殿门口进来了两人。 为首的年轻男子丰神俊朗,身形高挑清瘦,眉眼与康熙有几分相似,五官轮廓清隽柔和,气度高华,芝兰玉树。 这便是太子胤礽了。 而他身后则是紧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容冷肃,姿态隐隐带着些许谦卑,便是弘晖的阿玛、她名义上的夫君,四阿哥胤禛。 如今太子简在帝心,与康熙父子情谊深厚,他自然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太子身边,充当一个好弟弟了。 迎面对上了她的目光,胤禛神色怔愣,倏然间面色一紧。 对着对喜爱且寄予厚望的嫡子,康熙未开口就先含了几分笑,余光好似掠过一旁女子的脸上,朗声道。 “左右什么都瞒不过你,今日你侄儿弘晖病愈,又来乾清宫请安,朕心里着实熨帖。” 随着他话音刚落,眉眼含笑的胤礽就先侧目望了过去,恰好对上了思馥尚未收回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怔松,唇边笑意微顿。 即便下一刻那女子就略显慌乱的垂下了眼,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出神。 自小在皇宫里长大,他竟从未见过有比这女子更鲜艳的好颜色,秋水般的眸子,桃腮杏面,眉眼间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意味,宛若秋月。 到底是康熙精心教导出来的,心计城府都不缺,他也只恍惚了一瞬,便移开眼看向了弘晖,借以掩饰方才的反常,笑道。 “儿臣只说大老远就能听到皇阿玛的笑声,想必当真是开怀不已了。” “弘晖今日气色不错,四弟妹也难得一见。” 猝不及防被他点了名,思馥唇角微抿,恭谨的福了一礼,柔声道。 “给太子爷请安。” “不必多礼。” 胤礽下意识的便想要伸手虚扶一下,可突然间察觉到什么,他指尖微顿,蜷缩着收了回来,面上含了几分担忧。 “这弘晖看起来消瘦了许多,既病了许久,四弟,怎的也不见你请个太医瞧瞧?” 看着弘晖板板正正行礼的模样,他心里也起了几分爱惜之意。 “四弟,孤不得不说你几句,你这个阿玛当真是不太合格。” 经他这么一说,身后的胤禛才算有了几分存在感,袖口下的拳头紧握,他低眉敛目,尽管心中紧绷着一根弦,可面上却是惭愧的。 “是弟弟的疏忽。” 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康熙目光沉沉,心思转瞬间便开口训斥道。 “你这哪是疏忽?朕看你是压根不上心!一味的偏宠那个侧福晋,对待唯一的嫡子弘晖也不甚关注,不可宠妾灭妻,朕素日教导的,你都当耳旁风了?” 被他当着妻儿的面这般训斥,胤禛心下一紧,却丝毫不敢反驳,只能低垂着头,任由皇阿玛把气撒了。 余光瞧见思馥隐晦且感激的目光,康熙喉结微动,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他面色沉郁,一锤定音道。 “既然你如此拎不清,便把弘晖送到宫里来,与弘皙一起,朕亲自教导。” 这下不光是胤禛,就连胤礽也面露惊讶,心底暗自揣摩着皇阿玛究竟是何用意,左右是个孩子,他扬唇笑了笑。 “皇阿玛英明,正巧弘皙嚷嚷着缺个伴,弘晖来了,正合适。” 不同于他的态度温和,胤禛可就是实打实的震惊了,到底是摸不准康熙的脉,便试探性的问道。 “皇阿玛,弘晖年纪还小……” 他只开了个头,就被康熙语气沉沉的打断。 “就是年纪小,才要细细教导,未免在你的府中被忽视,从而左了性子。” “老四,朕不是在跟你商量。” 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胤禛很是心惊肉跳,恭敬的低头应了下来。 “儿臣遵旨。” 思馥本该是欢欣的,毕竟,不管康熙存的是什么念头,能被他亲自教导,对弘晖来说都是一件倍加荣幸的事,可她到底还是有些不舍,福身谢恩的时候,语气中就带出来几分端倪。 “儿媳遵旨。” 听出她话里掩藏的失落,康熙眸色一暗。 弘晖年纪小,对思馥还过于依赖,闻言,便仰起头好奇的问道。 “皇玛法,进宫被您教导,还可以每天见到额娘吗?” 康熙沉默了片刻,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期待神情,他眼中划过笑意,佯装不悦的沉下了脸,浓重的威势散开。 “弘晖,皇玛法让你进宫是为了开蒙学识,你怎能一味地挂念额娘?” 见他突然间动了怒,弘晖虽有些担忧,却并不怯怕,他恭敬的行了一礼,条理清晰的说道。 “皇玛法,自弘晖记事以来,每每便是额娘细心照料,衣食起居从不假手于人,弘晖并非有意冒犯皇玛法,而是担忧额娘惦念,皇玛法,弘晖知错。” 这一席话落地,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尤以胤禛为甚。 他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在皇阿玛和二哥面前实在臊得慌,他这个阿玛确实做的不合格。好在他向来冷脸惯了,也没人能瞧得出来他的不自在。 一片沉寂中,胤礽唇角微翘,温声开口道。 “皇阿玛,弘晖倒是一片难得的赤子之心。” 康熙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明明满含担忧,却还是克制着没有出声的思馥,又定定的看了弘晖片刻,突然间和缓了神色,笑了出来。 “既如此,你住在宫中,朕便准许你额娘可每两日前来宫中探望,如何?” 弘晖已经是惊喜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应了下来。 “孙儿多谢皇玛法!皇玛法最好了!” …… 弘晖被留在了乾清宫,思馥倒是与胤礽二人一同退了出来。 走远了些,她停了下来,就像是随时在关注着她的动作,那两人也停了下来。 没去看胤禛欲言又止的模样,思馥迟疑片刻,还是走上前福了一礼,轻声细语道。 “方才多谢太子殿下。” 胤礽负手而立,他眉眼俊逸,姿态闲适,目光在她浅淡羞红的脸上顿了顿,而后笑道。 “无妨,弘晖是个好孩子,孤很喜欢。” “不当谢……弟妹。” 第7章 四福晋(7) 马车上。 思馥端庄的坐在一侧,低垂着眼,神色温婉,却带着几分落寞。 无声的沉寂过后,对面面色紧绷的胤禛先低声开了口。 “福晋,弘晖能留在宫中,是一件好事。” “得皇阿玛亲自教导,向来是只有弘皙才有的待遇,如今弘晖也……” 正说着,他突然哑声了,因着对面的女子发出了轻微的抽泣声,不悲痛,但可怜。 他伸出手想要帮他拭去泪痕,可却被她躲开,便顿在了半空中,随后默默垂下。 沉默了许久,他隐约像是轻叹一声。 “福晋,爷知晓你舍不得弘晖。” 说话间,思馥微抬起头,那张像是染了红霞的脸也映入他眼中,娇艳欲滴,可鼻尖微红,眼尾也微红的啜泣模样,更是让他心下一软。 他们是年少夫妻,十几年来,福晋向来是温婉恭谨的,很少在他跟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让他不知所措的同时,更是心生悸动。 “爷,妾身不是舍不得弘晖,得万岁爷教导是弘晖的荣幸,妾身怎会如此不识抬举?” 迎着他暗含怜惜的目光,思馥眨了眨眼,长睫上挂着的几滴泪珠霎时间就掉落了下去,她手中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一边轻声细语的喃喃道。 “妾身是心疼弘晖大病初愈,心里还在担忧着额娘,他才多大啊,就……” 她没再往下说,可胤禛却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堵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强行拉住了思馥的手,声音也有些沉闷。 “是爷不好,是爷这些年对你们母子二人关心太少了。” “弘晖是个好孩子。” 本来心里还对于她推拒躲避自己而郁气满满,可如今瞧见她这般模样,瞬间就软了心肠,再想不起因何置气了。 说到底,还是他为人夫为人父的,做的不对,让她们母子二人受了委屈。 【挽挽,他好像后悔了。】 系统团团的童声响在她的识海中,思馥神色不变,借着拭泪的动作遮掩住眸光微闪。 “不如何,他还应该更后悔。” 团团好似在思量着什么,没多久就开口道。 【挽挽,康熙起的是掠夺之心,太子的是觊觎之心,胤禛的是愧疚之心,胤祥的是怜惜之心,他们的目光都频频落在你身上,有朝一日转化成真心后,你就赚了。】 【如果再多几个心,挽挽,你这一趟就来的值了!】 说到最后,他竟隐隐的兴奋了起来,声音本就像小孩子,思维也简单,这会儿与其说是一个冰冷的系统,倒不如说是个有人情味的孩子。 思馥眼中流淌着笑意,心绪宁静又平缓。 真心吗?她曾经得到过一人的真心,可却又亲手将他背弃,恐怕,死于非命她也并非全然无辜。 冷风萧瑟中,她的心也一片寒凉,没有一丝涟漪,车帘被微微吹起一片缝隙,又悄然落下,隐隐露出了她那张昳丽的脸,一闪而逝。 不远处的糕点铺旁,一个身形高大的英俊男子突然间愣了神,他穿着打扮皆是不俗,腰间还挂着佩剑,眼瞧着马车走远,竟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 “二哥,你看什么呢?” 耳边是一个清脆的女童声,男子回过神来,掩饰住自己的反常,而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妹妹想吃什么?快些挑选。” 女童乖巧的应了一声。 鼻尖满是糕点的浓香,男子的心中却觉得有些空荡。 …… 翌日。 坐在正屋内,思馥颇有些昏昏欲睡。 乘云也了解些始末,虽骄傲于弘晖阿哥入了康熙爷的眼,保准气的李氏饭都吃不下,可却也心疼福晋思念儿子,郁郁寡欢。 突然间,她思绪一转,脸上也露了笑,蹲在思馥跟前,低声细语的说道。 “福晋,奴婢这几日听了件新鲜事,说给您听个热闹。” 思馥挑眉:“那便说来听听。” “听说前几日,八福晋的妹妹明玉格格与侧福晋的妹妹若曦格格起了冲突,竟直接把若曦格格从台上推了下去,伤势不轻。” “可奇怪的是,若曦格格醒来之后,性子就变得极为跳脱,行为也很奇怪。” “就昨日,还当街拦了贝勒爷和十三爷的马,若不是贝勒爷及时勒住了马,恐怕她也要非死即伤了。” 思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张晓已经穿越过来了,想必如今还在困惑挣扎,自己究竟是张晓,还是马尔泰若曦? 四贝勒府和八贝勒府本就是比邻而居,那边出点什么动静,向来是这边最先知晓。 也因此,若曦这几日闹出的鸡飞狗跳的所有事迹,全都在四贝勒府的下人口中流传,全当热闹看了。 乘云又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福晋,那若曦格格好像格外招人喜欢,不仅八阿哥驳了嫡福晋的面子向着她,就连十阿哥也都因着她,将自己的生辰宴交给了侧福晋举办,这可真是把八福晋的面子扯到地上了。” 闻言,思馥突然间想到原剧情中与若曦情同知己的胤祥,便抬眸问道。 “那十三阿哥呢?” 乘云想了想从隔壁听来的消息,随后摇了摇头。 “福晋,十三阿哥好似对她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殊优待。” 端起一旁的茶轻抿,思馥抬眼望向窗外,唇边隐隐有笑意清浅。 …… 另一边的皇宫内。 刚下了朝,随着胤禛去永和宫给德妃请了安,胤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在宫道的拐角处,又遇见了胤禩一行人。 如今太子地位稳固,九子夺嫡之势还未露出端倪,是以,几个不同阵营的兄弟明面上的关系都还说得过去。 “四哥,十三弟。” 胤禩身形挺立,面上一派笑意温和,胤禛虽面无表情,却也微微颔首。 而在他身旁跟着的是胤禟则是挑了挑眉,看着出神的胤祥,出声调侃道。 “十三这是被谁把魂都给勾去了?” 他这么一说,胤?瞬间来了精神,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道。 “九哥,十三是不是又找了哪个红颜知己?” “之前的那个我还没见过呢!” 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胤祯也起了兴趣,目光灼灼的往最边上的胤祥脸上瞟。 被兄弟们这么打趣,胤祥心下一慌,面色也僵硬了下来,因着他眼前随即浮现的,便是最不该肖想的那人。 第8章 四福晋(8) 手指无意识的蜷缩着,他佯装镇定的扬唇笑道。 “九哥十哥可别拿弟弟取笑了,只不过一时困倦晃了神罢了。” 胤禟挑了挑眉,那张过分昳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显是不怎么信的,可也懒得深究。 一边的胤?则是撇了撇嘴,好在他心思浅显,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咧开嘴笑眯眯的说道。 “八哥,我跟你回去,正好看看若曦在做什么。” 胤禩依旧是笑意温和,微微颔首。 “十弟倒是挺跟若曦合得来。” “嘿嘿,八哥,我是觉得,若曦太与众不同了,平常遇到的格格们全都是规矩守礼的,太死板了,若曦就不会啊,她活泼可爱,脑子里总有想不完的鬼点子。” 胤?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气,他本就是浓眉大眼的长相,倒是凭空多了几分敦厚之感。 他话音刚落,十四胤祯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还是提了一句。 “若曦是不错,只不过有时候过于跳脱了些,规矩学的也不够好。” 这么一说,胤?就不乐意了,他眉头皱了皱,很是不赞同。 “十四弟,若曦那是不受拘束,自由自在,若都是如京城里的女子那般,把规矩都刻到了骨子里,那就不是若曦了,你不懂。” 胤祯并不十分赞同,英气的眉眼扫向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是是是,知道十哥你喜欢她。” “老十四,你,你可别乱说……” 胤?的脸破天荒的红了一片,倒是让众人都看了个新奇,一时间朗笑声不绝入耳。 这几个兄弟凑到一块,胤禛寡言,胤禩温和,胤禟懒散,胤祥心里又藏着事,也就只有出了名的铁憨憨老十最是活泼,还有一个尚且年轻气盛的老十四沉不住气,两人时常斗上几句嘴,洋溢着一片欢快的气息,让最沉闷的胤禛都能看个趣。 出了宫门,胤?便嚷嚷着跟胤禩回八贝勒府。 如今也只有她对若曦的兴致最浓,到了地就连忙跳了下去,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眼下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胤禟懒得掺和,就跟着就跟着去了一墙之隔的四贝勒府,胤祯虽说与亲哥的关系别别扭扭,但也没到互相仇视的地步,就也跟着进了四贝勒府的门。 …… 思馥正卧在榻上小憩,乘云便放轻了步子走了过来,轻声唤道。 “福晋,四爷回来了。” 睫毛微颤,她缓缓睁开了眼,乍一醒,里边便好似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透着股慵懒的美。 在乘云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瞧着天色尚早,思馥抿了口茶水,声音温婉,语气却极为淡然。 “乘云,昨日从宫里带过来的美人,记得调教一番,早早的送去前院,让贝勒爷挑选,到了夜间……便近身服侍吧。” 闻言,乘云有些犹豫,心里直打鼓。 “福晋,九爷、十三爷和十四爷也来了前院,这青天白日的,会不会……” “无妨。” 思馥坐在妆台前,拿起殷红的口脂盒,指腹轻点,而后贴在自己的唇上。 她抬起眼,看着镜中目盼神清的美人,肌肤似雪,却因着这一点殷红,无端的多出了几分娇艳来。 “都是自家兄弟,爷岂是这般小气之人?” 乘云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嫡福晋青天白日的给前院送女人,还是在自己的兄弟跟前,这不是贝勒爷小不小气的问题吧…… 福晋近日的做法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不过好在她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足够忠心,也不会去追问,对她来说,只要主子舒心,那她才不管贝勒爷难不难堪、丢不丢面呢。 乘云刚领了命离去,外边的闲月就走了进来,轻声细语的回禀道。 “福晋,贝勒爷身边的高无庸来了,说是,爷请您去前院待客。” “知晓了,让他先回吧。” “是。” 等闲月走了出去,思馥才站起身,目光看向窗外高无庸低头离开的背影,神情没什么变化。 若是胤禛不遣人来请,身为嫡福晋,且又是那几人的四嫂,为了不失了礼数,她也是要去一趟的。 【挽挽,这几人都是将来参与九子夺嫡的,气运深厚,若是将他们的真心拿到手,最是值当了。】 听出它话中显而易见的愉悦,她也弯唇笑了笑。 对她来说,那些不完全是旁人的真心,而是能支撑她往返前世的筹码,自然是越多越好,越醇厚越好。 …… 前院。 这四人倒是难得聚上一次,是以,胤禛便使人早早备上了酒菜,喝了几杯酒打头,闲话也就多了些。 “我说四哥,听说你还被那若曦格格拦过马?” 胤禟一只手执酒壶,另一只手端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又来了一杯,活脱脱就是一个酒鬼的模样,他唇边还含着调侃的笑意,动作间倒是尽显风流。 胤禛瞥了他一眼,还是那副沉闷的神情,沉声道。 “十三弟也有份。” 他这么一说,胤禟的目光移开,落到了闷头喝酒的胤祥身上,挑眉问道。 “十三弟怎的学你九哥我喝酒?” 许是喝了几杯酒,心里莫名的郁气散了些,胤祥扬唇笑了笑。 “九哥真是好生霸道,喝杯酒也算是随你?” “那我出钱多开几家铺子,你岂不是就要说我断你财路了?” 他这般调侃,让胤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了低声道。 “听你这口风,莫不是想学我与民争利了?” “九弟。” 胤禛瞧了他一眼,他才挑了挑眉,收敛了些,毕竟这句话乃是皇阿玛当初知道了他在民间敛财,当众训斥他的话。 不过他脸皮也够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民争利怎么了?照他来看,这世上最值得去追逐的东西就是钱了,花了还有,没了再赚,他总有法子能捣鼓到大把的钱。 皇阿玛如今看不上,说不定有朝一日,那国库里还没他的口袋里重呢。 须臾,院中突然间传来些许动静,胤禛眉头微蹙,下一刻就瞧见高无庸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斟酌着回禀道。 “爷,福晋遣人送了几个女子过来,说是……” 看着几人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身上都出冷汗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说是让爷挑一挑,夜间服侍。” 席间的氛围一僵,胤禛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阴沉了起来。 胤禟则是缓缓的移开目光,隐约能瞧见院中的几个环肥燕瘦的女子。 若不是情势不合适,他都想吹一吹口哨了。 四嫂真乃奇人也。 第9章 四福晋(9) 气氛莫名的有些沉闷,胤祥心里有隐忧,生怕那女子会落了埋怨,便只能岔开话题,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四嫂来前院了吗?” 胤禛不言,一边的胤祯则是瞥了他一眼,到底是年轻气盛,唇边翘起的弧度都险些压不下去,他清了清嗓子,又抬头看了眼那几个女子,这才朗声道。 “四哥,四嫂还挺体贴你的。” 听着他们一言两语,胤禛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的对着还在一旁候着的高无庸吩咐道。 “送回正院。” 高无庸一脸为难,迎着九爷和十四爷调侃的眼神,只能尴尬的退了下去。 胤禟正想要笑出声,就对上了胤禛冷冷的目光,他无趣的撇了撇嘴。 不过他向来是个随心的性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走到了门边,刚要去瞧瞧高无庸是怎么把那几个女人送走的,迎面却瞧见一个姿态端庄的女子进了前院的门,正侧过脸,好似在吩咐高无庸什么。 他眯了眯眼,不过须臾间,那女子就转过了脸,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待到离得越近,模样就越清晰,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往日里他的相貌在众兄弟中便足够盛,皆因他有着一个美人额娘,宜妃便已经是皇宫里难得的最为貌美的那一茬嫔妃了,可眼前这女子,更是远盛多矣。 由远及近,女子活脱脱就是一副圣颜仙姿,肤如凝脂,宛如温玉,眉如细柳,眸如秋水,当真是他从未见过的绝色。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女子分明就是…… 迎着他直勾勾的目光,思馥脚步微顿,随后便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他跟前,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柔声唤道。 “九弟安。” 许是只沉默了几息,胤禟一只手背到身后,不受控制的摩挲着,随即侧过身,让开了门,低声颔首道。 “四嫂。” 思馥弯唇笑了笑,一举一动皆是温婉似水,出于礼数,她便轻声寒暄了几句。 “九弟怎的不进去?” “外面已经有了凉意。” 明明是端庄到了骨子里的人,耳边的嗓音却是无比娇柔,胤禟眸色幽深,不过片刻,便已经平复了过来,又是往日里那副模样,挂着笑挑了挑眉。 “方才听了个热闹,便想着出来瞧瞧。” 听出来她话里话外的调侃,思馥颊边多了几分薄红,垂下了眼轻声道。 “没什么热闹了,九弟还是进去吧。” 说话间,她正要掀开帘子走进去,抬起的那只手却扑了空,抬头一瞧,已经被他抢先一步高高掀起,那张俊美出挑的脸上含着笑意。 “这是弟弟该做的,怎么能让四嫂亲自动手呢?” 听多了他往日里的混不吝性子,思馥移开了眼,柔声应下。 “多谢九弟。” 说罢便径直进了里屋,在他眼中,只余那个纤细窈窕的背影,鼻尖隐约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他垂下眼静默了片刻,唇角隐约是微扬了一些,随即便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面不改色的跟着走了进去。 …… 越往里走,里边的胤祯无所顾忌的调侃声,就越清晰,自己亲哥的冷脸可完全吓不到他,左右他本就看不惯老四。 “四哥,四嫂一片好心,你给人送走做什么?” “你整天沉着个脸,别给人吓到了。” 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他喝了一杯酒就释放了本性,眼看着胤禛的脸越来越黑,他笑得就越欢实。 突然间外面传来些许动静,他若有所感的转过了头,瞧见来人的那一瞬间,面上的笑意就彻底僵住了。 须臾,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很是局促的唤了一声。 “四嫂。” 仔细一瞧,他耳根都红了一片,神情莫名的有些呆愣羞赧,讷讷说不出旁的话来。 往日里不是没见过四嫂,可今日这么直面着,恍惚间才发觉,四嫂竟是这般……他形容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女子,堪称国色。 自一进了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思馥垂下了眼,颊边呈现薄红,是一副说不上来的娇羞之态,可她的神情却是极为温婉的。 对着几人微微福身,她唇边含着笑意清浅,柔声道。 “贝勒爷,九弟,十三弟,十四弟,妾身来迟了,还请莫怪。” 胤禛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只眼中透出几分烦躁的火气,却只能强压着不表露出来。 望着那困扰他好些天的女子,胤祥呼吸一窒,既为自己心中升起的大逆不道的念头而感到心惊肉跳,却又在瞧见她的一瞬间心下欢喜,片刻间,他暂且摒去所有不伦的思绪,扬唇笑起,语调温和。 “四嫂,不迟,弟弟们也才来没多久,是我们叨扰了。” 他这么一开口,犹在愣神的胤祯才算缓了过来,连忙摆了摆手,笨拙的找补着。 “对,四嫂,才刚来没多久,而且……” 他忍不住又抬眼看向她,声音越来越低。 “你能来就很好了。” 胤禟也跟着走了进来,面上仍旧笑着,大咧咧的坐到了自一旁,含笑道。 “坐啊,四嫂。” 迎着这几人的注目,思馥颇为不自在,她微微摇头,笑意清浅。 “不了,你们吃喝便是,我便是来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尽管跟四嫂说。” 说到这里,她才总算与浑身冒冷气的胤禛对视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他沉声说道。 “爷不需要什么服侍的,福晋还是全都领回去正院伺候吧。” 在几个弟弟跟前,他极力忍着心中的不满与烦躁,昨日自皇宫里回来,他还满心以为两人已经消除了隔阂,不说鹣蝶情深,那也定是相敬如宾的,正如他如今的想法,是想要和福晋好好做一对恩爱夫妻的,可她却毫不顾忌的给他的前院送女人,还送的这么光明正大,让他如何能不恼? 他心中这般想着,面上也就带出几分来,而几人眼睁睁的看着思馥抿唇红了眼,低声细语的回道。 “爷,是额娘吩咐的,妾身,妾身也……” 瞧着她隐忍至极的模样,饶是胤禟这个向来没心肝的,都忍不住心中烦闷,怜惜不已。 第10章 四福晋(10) “四哥,额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赐下了人,四嫂怎么能拒绝?” “额娘不也是为了你着想?” 胤祯皱着眉头看向冷脸的胤禛,话里话外诸多维护。 “这事,不怪四嫂。” 胤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个向来不亲近的弟弟训斥了一通,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看着眸光潋滟的思馥,他语气也还是硬邦邦的。 “爷又没说怪你。” 思馥弯唇笑了笑,接着便又轻声道。 “方才妾身已经吩咐了高无庸,将那几人送去了前院的偏房,额娘的吩咐,妾身不敢不从,怎么处置,就由爷说了算。” “左右府里人也不多,爷就是都留下了,也是好的。” 胤禛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握紧,看着那女子表面温顺,实则暗藏锋芒的模样,心中郁气横生,旁的福晋都是恨不得与自家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她倒好,想着法的给他院里塞人,左不过是拿额娘做借口罢了。 想到这里,他更是觉得烦躁,索性直接应承了下来,也顾不上是在兄弟跟前了。 “既如此,那就留下吧,劳烦福晋给她们个名分,再拨几个院子给她们住。” 话音刚落,他就紧紧的盯着思馥的神情,企图从里面看出几分的落寞神伤来,可却并没有如愿,她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柔声应了下来。 “自当如此,爷放心便是,妾身会置办妥帖的。” 他闷头喝了一杯酒,没再说话,对面的胤禟倒是看出了几分猫腻来,这一对向来相敬如宾的夫妻,看起来倒也没那么和乐。 咂摸出味儿来,他眼中的笑意更浓,只偶尔看向那女子的目光,却是莫名悠远。 待到思馥礼数周全的退了下去,胤禛心下烦闷的多喝了几杯酒,倒是没瞧见他的几个弟弟全都跟过去的目光。 真是乐哉。 …… 回了正院,思馥便倚在窗边的软榻前,耳边听着团团如同汇报战利品一样愉悦的声音,她唇边也含着笑意。 【挽挽,胤祥已经转化成爱慕之心了!他是最快的一个哎,胤禟的也是觊觎之心,胤祯的是萌动之心。】 【挽挽你真厉害!】 思馥轻轻的揉了揉眉心,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当年她不就是凭借着这一张脸,帮了那背弃她的家国吗? 思及此处,她合上了眼,遮掩住那一闪而过的冷意,心底一片寒凉,眼中也少有温度。 左右她本就不自诩为什么善良的好人,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就算是多算计几分,对她来说也并无不同。 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 晚间,许是为了和她置气,胤禛便真的宠幸了一个德妃赐下的女人,她给的名分是格格,可他却又难得任性的将那女子抬成了庶福晋,口称既是额娘所赐,便要给够体面。 对此思馥并无异议,做足了一个贤惠的嫡福晋该做的事,甚至还大方的赏下去不少额外的分例,也算是与他“夫唱妇随”了。 胤禛生不生气她不知道,但她却是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在他赶过来质问之前,就坐上马车往皇宫驶去。 至于理由?自然是想念儿子了,需要去他的皇阿玛那里瞧瞧弘晖。 * 进了宫门,出于礼数,自然是要先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而她来到的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传到了乾清宫里。 今日休沐,康熙正低眉敛目的站在桌前,执笔写着一张大字,可却明显的有些神思不属,刚把笔搁置在一旁,余光就瞧见李德全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 他抬眼瞥了过去,沉沉的舒了一口气,问道。 “何事?” 李德全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半边脸,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恭声回禀道。 “启禀万岁爷,四福晋方才进了宫,眼下已经去了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将近一刻钟的沉寂,李德全的头越发的低,额间都冒了冷汗,心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疑不定。 自那日四福晋离宫,万岁爷便下了死命令,若是四福晋再进宫,便要即刻回禀。原先他只以为,万岁爷是怜惜看重弘晖阿哥的缘故,可方才他下意识的一瞥,就咂摸出不对劲来了。 那纸上影影绰绰写的是“思馥”二字,而这却又是四福晋的闺名。 如此说来,万岁爷如此怜惜的哪里是弘晖阿哥,分明是弘晖阿哥的额娘才是啊! 他只恨自己方才为何要多那一眼,知晓了这天家的是非伦常,只能低着头让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降低。 良久,正当李德全浑身僵硬的时候,上首才传来康熙泛着冷意的声音。 “做好你该做的。” 他心下一凛,慌忙的就跪在了殿中间,语气愈发恭敬。 “奴才是万岁爷的奴才,自当无论何时都为万岁爷效力。” “您是天子,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他变着法的表忠心,康熙倒是多瞧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路过他旁边时还停了下来,嗤笑一声。 “你倒是个滑不溜秋的。” 说完他便踏出了乾清宫的门,李德全猛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连忙跟了上去,压低声音又说道。 “奴才所言句句真心。” 在他看来确实如此,自太皇太后薨逝,万岁爷如今大权在握,威势愈重,少有不得意之时,自当是该享有天底下最尊贵的供养,还有……最美的女子。 如此说来,万岁爷对四福晋起了心思,也是情有可原,是他一叶障目,一开始就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想来也是,万岁爷的孙子也不少,其中最为看重的便是太子爷家的弘皙阿哥,怎的就因为这一次弘晖阿哥遭了一场罪,就突然间另眼相看了呢? 还不是因着那个温柔贤淑、貌若天仙的四福晋的缘故。 只是,这么一来的话,若万岁爷当真能得偿所愿,那四贝勒的处境可就尴尬了,自己的嫡福晋被皇阿玛瞧上了,恐怕怎么说出去,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左右他只是一个奴才,还是万岁爷身边最忠心的奴才,他只要当好差便是了,至于四贝勒惨不惨的,关他什么事呢? 他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而康熙却是因着他的话微微眯起了眼,途径御花园,瞧见已经凋零了不少的花朵,他眼前却总能浮现那张娇怯的脸,挥之不去。 李德全说的没错,他是天子,自是做什么都是应当的,左右是老四宠妾灭妻不知珍惜,那他起了心思要将那女子救出苦海,有错吗? 当然没有。 第11章 四福晋(11) 永和宫。 思馥行礼后便坐在了一侧,如今弘晖被康熙要到了身边亲自教养,饶是德妃,也不敢轻易为难她了。 瞥了眼她那晃人的容貌,德妃到底是心气不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那日赐下去的几人,眼下如何了?” 听出她的试探,思馥神色恭谨,语气温婉,没有一丝不得体之处。 “额娘放心便是,那几位都安排进了后院,封为格格,有一位格外讨爷喜欢,还被爷破例封为了庶福晋。” 听她的口气,并没有任何吃味不平,反倒是格外宽宏大方,倒是让德妃摸不准她的脉了,不管是后院还是后宫,都是需要争宠的,即便她是嫡福晋,可若是没有夫君的爱护敬重,又如何能在后院里有几分威严呢? 可她却是实打实的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任凭老四宠爱谁,都不甚在意,难道是说,乌那拉那氏的女子,当真能贤惠至此吗? 她心里极不愿意承认这个猜想,这女子是已故的孝懿皇后挑选的,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说明她的眼光极好?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下郁气横生,当年佟佳氏抢了她的儿子,甚至连早死了也能让胤禛频繁惦记着她,从而对自己的亲生额娘不亲近,这口气,她如何能咽的下去。 思及此处,她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茶盏微微用力的放在了桌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殿内格外明显。 不光思馥一脸惊惶无措,行至门外的康熙也顿住了脚步,他神色莫测,摆了摆手,阻止了那小宫女的通报。 “如此甚好。” 瞧着她坐于下座那一副端庄的模样,德妃轻嘲的扯了扯唇,语气也稍显刻薄。 “如今老四年纪也不小了,可府里却还是只有那小猫三两只,子嗣不丰,便是你嫡福晋的错处。”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有弘晖一子,也不知是不是当初伤了身子,若是不能再生下嫡子,那就要大度些,多给府里添些人,也好为老四绵延子嗣。” 看着思馥一瞬间苍白的面色,却更是柔弱不已且楚楚可怜的模样,德妃心头的火越烧越盛,说起话来也愈发没了忌讳。 “你是嫡福晋,便要宽宏大度,不可如此善妒不容人,若真是如此,不光本宫饶不了你,就连万岁爷那边,怕是也容不得你。” “朕今日才知,德妃好大的威风。” 一个泛着冷意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德妃心下一慌,抬眼就瞧见康熙正大步走了进来,面色是十足的阴沉冷峻,看着她的目光都好似夹着冰碴子一般,让她陡然间变了脸色,惊惶不已。 她慌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躬身行了一礼,手心都有了一股黏腻的感觉,恭声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康熙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叫起,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余光瞧见思馥自怔愣中回过神来,正要起身行礼的时候,他却突然出了声。 “老四福晋,弘晖正在乾清宫,你便去瞧瞧他。” “李德全,带路。” 他此时的威势极重,就连德妃都不敢有丝毫怨言,咬着牙坚持着行礼的姿势,思馥恍惚了一瞬,只能犹豫的应下。 “皇阿玛,儿媳告退。” 说完她便垂眸退了出去,却总能感觉到一道侵略性极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久久没有收回。 李德全倒是很有眼力劲儿,知晓了万岁爷的心思,他自然是对这位目前的四福晋极尽恭敬,话里话外多说了不少。 “福晋,弘晖阿哥很受万岁爷看重,与弘皙阿哥也合得来,您放心便是。” 思馥颇为内敛的笑了笑,眼中却是一片漫不经心的随意。 “多谢李总管告知。” 李德全头垂的越发低了,恭声道。 “福晋客气。” …… 德妃身子都摇晃了,面色苍白,康熙才沉声说了一句。 “起来吧。” 那股劲儿刚松下去,她险些直接跌倒在地上,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搀扶住了她,才堪堪的站在了原地。 可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心里是一片惧怕的恐慌,毕竟在康熙跟前,她向来就是扮温顺柔弱的谢语花才受得宠,即便近些年不怎么侍寝了,也能在他心里多些分量。 可眼下却被他瞧见了苛责儿媳这一幕,恐怕多少会影响在他眼中的形象吧? 她强自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扬起笑脸,语气轻柔的说道。 “万岁爷,臣妾去给您沏一壶茶,您常说臣妾的手艺好呢……” “不必了。” 她刚想试探的转过身,就被康熙语气凉凉的打断了。 “朕不渴。” 看着德妃面色僵硬的抬起头来,他心念一转,沉声道。 “你担忧老四府中子嗣不丰,朕可以理解,可又怎能一味的苛责嫡福晋?” “弘晖被教养的很好,老四福晋的功劳不小,怎能被你如此敲打折辱?” 德妃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却还不敢反驳,只能讷讷道。 “万岁爷,臣妾只是训诫了几句。” “训诫?” 康熙一只手背到身后,轻轻摩挲着,眸色一片幽暗。 “如何训诫也轮不到你,自有朕来,你若是实在担忧,便给老四的府中多赐下几个人,在朕往日里的印象中,你都是和气贤淑的,可不想今日竟如此磋磨儿媳,实在是让朕太失望了。” 德妃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开头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就被他一连串的重话给吓到了,而后就又听到他最后吩咐道。 “既如此,你就在永和宫禁足一个月吧,朕如今不想见到你。” 话音刚落,他就大步朝外边走去,脚步隐隐约约有些许急促之感,听着耳边几声恭敬的“恭送皇上”,德妃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一脸丧气的跌坐在了地上。 虽说罚的不重,可这却是真切的意味着,她这么多年在万岁爷跟前营造的温柔谢语花形象已经轰然倒塌了,还惹了他的厌烦,日后要再想出头,几乎是不可能了。 她咬牙切齿的埋怨着,都是因着老四和老四福晋,她才会遭此大难,恐怕这个儿子是天生跟她犯忌讳。 想到这里,她无比庆幸还有十四这个备受万岁爷宠爱的小儿子,即便到时没了宠爱,她还有儿子可以依靠。 她这边极力说服着自己,那边的康熙已经是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思,终于进了乾清宫的门。 第12章 四福晋(12) 门外李德全规规矩矩的守着,康熙刚一进门,就听到了那女子娇柔婉转的声音,让他倏然间停顿了一下,眸色愈深。 “……额娘一切都好,弘晖要乖巧,听皇玛法的话……” “弘晖会听话的,不让额娘担忧。” 他眼中好似翻涌着莫名的情绪,随即便大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瞧见了那女子笑得温柔的半边脸,极尽柔美。 思馥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却对上了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她面色一紧,连忙牵着弘晖的手俯身行礼。 “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弘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便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行礼。 “孙儿弘晖给皇玛法请安,多谢皇玛法让额娘进宫看望弘晖。” 他人虽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都是极有条理,一点也不怯场。 看着她们母子二人恭敬俯身的身影,他的目光都放在了思馥垂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从他的角度,甚至都能瞧见她因着慌乱而轻颤的长睫。 唇角微微勾起,他眼中更多了几分笑意,低声道。 “起,不必多礼。” 思馥心下微松,神色依旧恭谨端庄,柔声细语的说道。 “多谢皇阿玛,皇阿玛日理万机,还要忧心弘晖,实在是辛苦……” 康熙就在她跟前负手而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就这么沉沉的看着她,看着那张殷红的唇慢慢吐露出低软娇柔的话,看着那张芙蓉面上逐渐染上红晕,娇羞不已。 他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紧,手背上青筋尽显,眸色也变得一片幽深,直到她略显无措的抬起眼,与他的目光撞上,这才哑声开口道。 “朕不觉得辛苦。” “弘晖天性聪颖伶俐,定是你这个额娘平日里教导有方,朕应该赏你才是。” 他的语气越来越低,眸中的情绪已经浓烈到不想要遮掩了,思馥心慌意乱的移开了眼,一只手下意识的攥紧的袖口。 潋滟的眸子里升起一片水雾,心下已经察觉到了他并不隐晦的心思,吓得她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皇阿玛,儿媳,儿媳不用赏。” 瞧着她怯怕到屡屡逃避的目光,甚至连眼尾都泛红的模样,康熙心里的痒意愈发难挨,他轻咳一声,略微收敛了些,勉强让自己移开了视线。 “朕说该赏,那就是该赏,你何必推诿?” 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思馥无话可说,只能垂眸小声应道。 “皇阿玛说的是,儿媳知晓了。” 又看了她一眼,康熙便伸出了手,在她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的时候,摸在了弘晖的头上,余光瞧见她尴尬且羞红的俏脸,他眼中笑意加深,语调温和。 “弘晖很聪慧,朕并没有费太多心神。” 听着地位最崇高的皇玛法这般夸赞他,哪怕是性子沉稳的弘晖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羞赧的挠了挠头。 然而下一刻,康熙就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更加温和的对着他嘱咐道。 “昨日朕教你写的字,去御书房把他拿过来给你额娘瞧瞧。” 即便再聪慧,弘晖到底也是年幼懵懂,闻言便兴冲冲的应了一声。 “是,皇玛法,弘晖这就去。” 而被康熙淡淡的扫了一眼的李德全也心下一凛,连忙跟了上去,不由得咋舌。 御书房与乾清宫相距不是甚远,可哪里就轮得到弘晖阿哥一个小主子去拿了,万岁爷分明就是想找机会与四福晋独处,才拿这个当了借口。 看着一旁笑得灿烂的弘晖,他低下头遮住脸上的唏嘘,心下暗道,弘晖阿哥哟,看样子,你皇玛法是铁了心的想做你皇阿玛了哟。 …… 乾清宫内陷入一片静谧,只有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犹在耳侧,思馥早已察觉出了不对之处,迎着眼前的男子深沉的目光,她唇角紧抿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 “皇阿玛。” 内敛的性子让她也说不出什么失礼的话,只是尽量躲避着那灼人的视线。 须臾,康熙终于低声开口道。 “你在躲朕。” 思馥垂眸不言,那只攥着衣袖的手却越发用力,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似乎是在作着无声的抗拒。 见此,康熙唇角微勾,没有再步步紧逼,而是大步走向了桌前,看着桌面上铺开的白纸,他提起笔,抬眉望了过去。 “可愿帮朕磨墨?” 迟疑了几息,思馥还是妥协般的走了过去,她走的极慢,到了桌前,才柔声应了一句。 “儿媳遵旨。” 她着重了强调了“儿媳”二字,试图用这一层身份来提醒他,不可越界,也不可荒唐。 可她这般略显笨拙的提醒,却让康熙觉得犹如蚍蜉撼树,唇边的笑意更深。 侧目瞧着她动作轻柔,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在地下墨渍的映衬下,更是如同被打磨的白玉一般,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晶莹。 他目光始终未移开,勉强克制住了想要触碰那只手的念头,呼吸也逐渐发沉。 瞧着已经有了着墨汁,康熙执笔凑了过去,便见她瞬间僵直了手,不敢再动,他动作微顿,随后不紧不慢的沾染了些许墨迹,而后移到了纸上。 思馥神色稍缓,发觉那只手有些许的疲累,便收回换了另一只手,望着他正在神色专注的写着大字,她抿了抿唇,不经意间瞥了过去,却陡然间睁大了眼睛,手中动作也僵住了。 那纸上赫然写的是她的闺名,他竟是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康熙停住了笔,将那张纸拿了起来细细端详,余光看到她已经是面露震惊的盯着他手中之物,他还大方的往一旁递了递,挑眉道。 “是这两个字吗?” 思馥没有回答,那张堪称为圣颜仙姿的脸上一片苍白,鸦羽色的长睫轻颤着。 康熙心有不忍,他将那张纸放在了桌上,还是低声询问道。 “思馥有心如明镜之意,朕观你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心中可懂了朕的意图?” 她如何能说得出口,只能垂下了眼不再去看,娇柔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儿媳愚笨……不懂。” 第13章 四福晋(13) 侧目瞧着她明明怕极了却还是强作镇定的模样,康熙心下一软,并没有步步紧逼。 他扯下腰间的盘龙玉佩,抬手递给了他,眼中含笑,挑眉道。 “不懂无妨,朕有的是耐心。” “说好了赏你,便将此物拿去。” 知晓有多贵重,思馥定然不能顺理成章的收下来,她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脸露出了那一片薄红,轻声细语道。 “皇阿玛,这太过于贵重了。” 哪料这一次康熙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退步,反倒是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 接触的一瞬间,他只觉手中娇软至极,指尖不禁轻颤了一下,不舍放开。 可看着她双目潋滟的含着水光,眼尾泛着一抹红晕,这般可怜又极美的模样,心里像是被轻轻的拨弄了一下,不疼,但痒。 “皇阿玛……” 那酥软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险些没忍住心下磅礴的欲念,多有唐突,幸而他强忍住了,喉结上下滚动着,掩盖不住略显粗重的气息,他好似不经意的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心,感受到她僵住了的那一瞬,才收了回来。 瞧着她好似劫后余生的庆幸松懈,康熙突然间笑了出来,低声道。 “叫皇阿玛作甚?” 思馥唇角紧抿着,手中被迫的握紧了那个玉佩,怯怕的抬眼看向他,只瞧见他眼中陌生却又灼热的幽深,她僵硬的垂下眼,轻声道。 “皇阿玛是天下万民之父,自当作为表率。” 康熙唇边犹还挂着淡淡笑意,眸色更显暗沉,他指腹轻点着桌面,须臾间,意味深长道。 “既是万民之父,而非一人之父,又有何不能随心所欲,得偿所愿?” 思馥握着玉佩的手渐渐收紧,面色苍白又羸弱,却还是反驳道。 “天理昭昭,众目睽睽,万岁爷是明君。” 康熙唇边笑意更深。 “明君何为,政绩与功勋自当可论,又与风流韵事有何相关?” 他嗓音低沉,语气随意且轻松,却让思馥无话可说,只能执拗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便是不能。” 倏然间,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思馥借机往后样旁边退了些许,下一刻,弘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殿外。 “皇玛法,额娘。” 他脸上还挂着天真灿烂的笑容,手中拿着一张纸,先是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这才语气雀跃的递给了思馥。 “额娘,快看,是皇玛法亲自教弘晖写的。” 接过那张纸轻轻展开,看着儿子纯真的笑脸,又迎着康熙并不纯粹的目光,思馥垂下眼,捏着纸边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弯了弯唇,柔声道。 “弘晖真厉害。” 一只手摸了摸弘晖的头,转头看向含笑的康熙,当着孩子的面,她只是低声谢道。 “劳烦皇阿玛费心了。” 康熙眉梢微挑,也跟着她摸了摸弘晖的头,语调和煦,却是意味深长。 “无妨,左右都是朕的孩子。” …… 出了乾清宫的门,思馥便往宫外走去,过了长长的一段宫道,迎面却碰上了从毓庆宫出来的太子胤礽,他此时眉头紧锁,面色沉沉,显然不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思馥犹豫了一瞬,还是侧过身微微行礼,垂下眼不去瞧他,嗓音也稍显紧绷。 “太子殿下万安。” 娇声入耳,胤礽停下了脚步,眯了眯眼看着她如弱柳扶风般的身段,朝中诸事繁杂,他也是疲惫不堪,如今倒像是缓了缓,颇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想要伸手虚护住她,可却被她下意识的躲开,他僵了一瞬,只能慢吞吞的收回手,不急不缓的应道。 “四弟妹不必多礼。” 胤礽负手而立,思绪一转,不由得温声问道。 “弟妹入宫可是为了弘晖?” 她从乾清宫的方向出来是作不了假的,可一思及方才殿内发生的混乱,又心下慌张,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 “正是。” 胤礽还想再说上几句,就瞧见她好似很急迫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端庄从容,匆匆行了一礼,便小步子的走远了。 自觉不妥,便又回头望了望,随后又垂下头,脚步略显急促的往前走去。 而那涵盖着万种风情的波光潋滟一眼,却让胤礽怔愣在了原地。 直到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须臾,他沉沉舒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涌动的绮念,大步往乾清宫走去。 …… 马车到了四贝勒府外,乘云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下来,耳边听到隔壁的八贝勒府传来一阵嘈杂声。 思馥抬眼望去,就瞧见一个模样清丽动人的女子正往外跑来,神情颇为愤愤不平,却被几个侍女给拦住,又硬生生的给她拉了回去,她口中还嚷嚷着。 “你们这是限制我的个人自由,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放开我,我要出去……” 随着八贝勒府的门被“嘎吱”一声关上,那片声音也渐渐飘远。 思馥收回了目光,等进了四贝勒府的门,乘云才小声嘀咕道。 “定是那西北来的若曦格格,当真是一天也不能安生,整日里闹出笑话来……” “福晋,她可真是一点也不像个闺阁格格,在王府里闹了个人仰马翻,又当面不敬八福晋,这会儿还总想着往外跑,八侧福晋看起来挺温吞的一个人,怎么有个这样的妹妹?” 思馥悠闲的抚了抚发髻,眉眼轻抬,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那又如何,左右是八贝勒愿意惯着罢了,不足为奇。” 说到这里,乘云也认同的点了点头,一边又给她说着才听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那日之后,若曦格格还妄图接近十三爷,可惜十三爷对她却很是冷淡,不过……” 迟疑了片刻,乘云瞧着她娇美的侧脸上是一片从容的平静,便低声道。 “听说贝勒爷倒是对她颇为不同。” 闻言,思馥目光一凝,唇边竟也隐约有了笑意。 看来他们还真是一对命中注定的鸳鸯吗?纠缠在一起也好。 她即便是要入了那后宫,也绝非要是自己主动勾引筹谋,必定要让那权势最高之人,自愿的双手奉上。 由此来作为她手中,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第14章 四福晋(14) 进了正院,竟然瞧见胤禛独自坐在桌前,好似是在等她。 她脚步顿了顿,便提着裙摆走了进去,轻声唤道。 “贝勒爷怎会在此?” 就着午后的光线,胤禛抬眼看向她,那张仍旧秀雅绝俗的芙蓉面映在他眼中,却只有表面的客套和恭谨,没有一丝爱意流露出来。 他本来被强自压下的郁气瞬间又涌了上来,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语气不悦。 “福晋今日匆匆进宫,倒是让本王好找。” 他摆明了是来找茬的,思馥看了他一眼,就坐在了另一边,轻声细语的说道。 “妾身实在是惦念弘晖,便入宫去瞧了瞧。” 胤禛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的躲开。 气氛又陷入一片沉寂,他面色沉沉的看着那绝美的女子,只冷冷道。 “福晋既然回府,明日请安时便要好好关照一下云馨,勿要让她受了委屈。” 云馨便是他昨晚封为庶福晋的女子了,德妃赐下的,姓柳,家道中落。 思馥唇角微翘,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妾身自会贤惠得当。” 许是对着她的态度气闷不已,胤禛站起身便甩袖离开了正院。 徒留思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背影。 …… 一晃几天过去,这日八贝勒府可谓是热闹非凡,十阿哥胤?的生辰宴便是在此举行。 思馥装扮的并不十分隆重,便是不喧宾夺主的用意,看着沉着脸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的胤禛,她笑意温婉,便跟着他去了一墙之隔的八贝勒府。 迎面便遇到了面色不好的八福晋明慧和她的妹妹明玉。 瞧见她之后,明慧好似是怔愣了一下,出于礼数,还是强撑起笑脸,福了一礼。 “四哥,四嫂。” 明玉则是盯着她的脸看,满眼惊艳,又莫名羞涩,便跟着姐姐行了一礼。 “明玉给四贝勒、四福晋请安。” 胤禛向来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只微微颔首,思馥则是走上前虚扶了一把,柔声道。 “八弟妹不必多礼,明玉格格请起。” 在她温柔和煦的态度中,明慧也稍稍放下了心,暂时压下了郁气。 “四嫂来的早些。” 明玉也盯着她瞧了许久,向来活泼的性子如今竟莫名的内敛起来了。 她们女眷在此,到底是不方便,最后看了思馥一眼,胤禛便去往了前院。 看出他们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明慧垂下眸子,便带着她往女眷的院里走去,走到荷花池边上,迎面却瞧见了侧福晋若兰和她的妹妹若曦。 双方都是体面人,即便关系不和,哪怕是为了八贝勒府的颜面,也不会闹到今日这种场合。 若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恭声道。 “妾身给嫡福晋请安,给四福晋请安。” 听她这么一说,若曦当即就愣住了。四福晋,那岂不就是历史上未来雍正皇帝的孝敬宪皇后?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目光控制不住的往思馥脸上瞟,心里止不住的惊叹,这么多人考古清朝历史,可怎么从没人说过,孝敬宪皇后竟然长得如此貌若天仙,在她看来,怕是连多少现代的当红明星都远远不及。 这般出众的美貌,可历史上的雍正皇帝竟也舍得不独宠,那她不由得深深好奇,将来备受宠爱的年妃是何等美人,才能越过这么一位正妻,得雍正皇帝专宠多年。 想到了那天在大街上遇到的四贝勒,倒是颇有冷面王爷的模样,长得还挺帅。兴许是慕强心理,对于这位将来九龙夺嫡的最终赢家,她总是忍不住多关注几分。 正出神间,忽听得那不讲情面的八福晋轻咳一声,紧接着,姐姐若兰又扯了扯她的衣袖,隐晦的朝她使着眼色,她这才反应过来,在这封建的清朝,盯着别人的脸看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更何况,这人的身份还比她尊贵。 她瞬间收回了心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极为生疏且别扭的行了一礼。 “若曦给四福晋请安,给……嫡福晋请安。” 看出她一系列的反应,思馥唇边笑意清浅,柔声道。 “若曦格格不必多礼。” 听着她的声音,若曦再一次感叹,不愧是孝敬宪皇后,连声音都这么温柔好听。 她脸上的表情着实太好懂,可看在明慧眼中却是无比怪异,不过在外人跟前,她倒是不会过多为难,只淡淡的应了一声,若兰和她想法一般无二,维持着明面上的平静。 可他们两个的妹妹却都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即便斗嘴吵了起来,明玉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撇嘴道。 “马尔泰若曦,你今天穿这一身红,是想抢谁的风头?” 若曦很不服气,不顾若兰的阻拦,撸起袖子指着她的鼻子就回嘴道。 “穿什么衣裳是我的自由,要你多嘴啊,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 明玉气鼓鼓的指着她的脸,扬声道。 “你姐姐不过是个小妾,我姐姐才是八阿哥的嫡福晋,谁知道你们使了什么龌龊手段,才让十阿哥把寿辰交给你们,竟还有脸我面前叫嚣?” 若曦双手握拳,两眼冒火的瞪着她。 "你不服气就去找八阿哥啊?凭什么在此辱骂我和我姐姐……" “我就骂了,怎么了?贱蹄子,毒娼妇……” “我打死你!” 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吵了,可这次却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了起来,没完没了的怎么也分不开,一个扯头花,一个咬手臂,口中还不停的咒骂着,转瞬间就双双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掉进了荷花池。 “扑通”一声,这场面着实惊到了几人,思馥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便跌倒在了地上,耳边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 前院聚在一起的几位皇子都听到了动静,匆忙间赶了过来。 但第一眼看到的却并不是水里扑腾的两人,而是面色苍白的跌在地上,神色娇怯的思馥,那是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让人忽略的模样。 转瞬间,她身边就无意识的围上来几人,胤祥满眼急切,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揽住腰身将她搀扶了起来,胤祯也着急忙慌的扶住她一只手手臂,口中喃喃问道。 “四嫂,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胤礽缓缓收回了欲伸出的手,眸色极暗的扫了思馥一眼,随即看向了一旁最为名正言顺却是面色铁青的胤禛,他唇角微动,不紧不慢的瞥了眼怔愣的胤禩和胤?。 “还不去救人?”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听着耳边明慧和若兰焦急的呼声,连忙跳进了荷花池。 第15章 四福晋(15) 直到两人一人救上来一个,这场闹剧才暂时停歇。 胤礽眉梢微挑,看着思馥娇颜一片薄红的挣脱开那两人的手,他垂下眼,遮住了那一瞬间的幽深。 十三和十四是未成婚的弟弟,即便是大庭广众下焦急的搀扶了一下四嫂,在旁人看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出格的事,但若是他方才没忍住伸了手,那对她来说,怕不是什么好事。 思绪转圜间,他打量了一圈众人,除了胤禛面色阴沉着以外,他其余弟弟们的目光,可却是都若有若无的往那人身上瞟呢。 果然,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不瞎,除了老四。 实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们几人的不自然之处,因着那刚被救上来的明玉艰难的吐出几口水之后,便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若兰上前担忧的询问,还被她猛的推开。 “你走开,呜呜呜,姐夫,你们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胤禩还怔怔的没有反应,那边的若曦却是刚缓过来,看着被推倒的姐姐,又听着明玉刺耳的哭嚎,她挣扎着站起身,手指着她的脸,厉声喝道。 “你闭嘴!” 明玉下意识的住了嘴,憋着泪意抽泣腔不敢吭声,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齐齐转过目光。 在这种极为安静的氛围中,明玉憋屈的哭声就格外明显,一旁的明慧已经是心头火气,看胤禩没有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拉偏架,她也算多了几分理智,顾忌着众位阿哥都在场,只冷冷问道。 “侧福晋,你妹妹这是何意?” 若兰方才就觉得眼皮子直跳,她连忙抓住了若曦的手,语气满是歉意。 “福晋,若曦不是有意的……若曦,快向明玉格格道歉!” 若曦犹自不服气,甚至还想上前踢明玉一脚,愤愤不平道。 “姐姐,她说你是小妾,侧福晋怎么了?大家都是平等的,八贝勒爷喜欢谁才最重要,她凭什么骂你……” 若兰被她又一的糊涂发言气的眼前一阵发黑,恰在此时,胤礽突然间轻笑一声,对着一旁面色稍显尴尬的胤禩笑道。 “八弟,你府中的若曦格格,倒还真是骁勇。” 胤禩垂在衣袖里的双拳紧握,面上是恰到好处的谦卑。 “太子爷说笑了,若曦是性格跳脱了些。” 他话音刚落,若曦的目光就“唰”的一下移了过来,看向了面如冠玉的胤礽,心下啧啧感叹,原来这个历史上被两废两立的太子竟还长得像模像样的,只是可惜喽…… 想到这里,她看过去的目光里就带了几分不自觉的怜悯,而准确捕捉到的胤礽则是缓缓眯起了眼。 胤?也忽的反应了过来,不受控制的看了眼面色薄红的思馥,突然间觉得耳根一热,掩饰性的大声说道。 “是啊,太子爷,若曦就是这个性子。” 眼见众人准备和稀泥,明慧沉下脸给明玉擦了擦水渍,虽说她也知道这事自家妹妹也不占理,可她好歹也是嫡福晋,怎能万事都被侧福晋那边夺了风头,心里想着,未免脸上就带出来几分。 倏然间,思馥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了两声,顿时便吸引了所有人本就没怎么移开的目光。 她低眉敛目的没有抬眼看,踩着花盆底鞋走上前,瞧着这一场混乱的闹剧,柔声细语的劝慰道。 “弟妹消消气,如今人已经救上来了,还是先回屋里换件干净的衣裳,让她们喝些热汤,以免感染了风寒为好,其余的,不妨先放一放,左右你们都是一家人,也不好说两家话。” 她语气极温柔,听得身旁的几人都频频望了过来,明慧也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图。 无论如何,今日都是十阿哥的寿辰,即便是关系再不合,在外人看来,她们都是八贝勒府的人,矛盾再激化,岂不是让旁人白白的看了笑话,尤其是太子爷也在,若是传到皇阿玛耳中,她们怕是都吃不了好果子。 看着她面色稍有缓和,思馥用手帕掩口,轻咳了一声,柔弱的身形颇有种摇摇欲坠的意味。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胤禟却罕见的出了声,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略停顿了一瞬,随后懒洋洋的说道。 “四嫂说的是,八哥,这到底是你们府里的事,我们就不掺和了,赶紧找人好好照顾着呗,不然一会儿再打起来就不好了。” 因着与胤禩关系亲近,他说话向来随心所欲,一边走上前又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状似无意道。 “我说四哥,四嫂方才跌倒了,也不知有无受伤,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而一旁的思馥讶异的抬眼看向他,却正对上了他扫过来的目光,眼底好似有一片莫名的焦灼,她弯唇笑了笑。 “九弟放心,我没事。” 胤禛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神色慌张的想要上前询问,可又因着方才的事暗自置气,只硬邦邦的问了一句。 “当真没有受伤?” 胤?这个粗心大意的都看出不对劲来了,他皱着眉看了过去,瞧见思馥明明很柔弱,却还要强作端庄的委屈模样,突然间心里一阵火升起。 “四哥,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四嫂如果受伤了她会说出来吗?” “你平时脾气臭也就算了,对着四嫂竟然也这样,哼。” 他到底是弟弟,混不吝的话说上几句也没什么,可教训的话还是说不出口,只是向来心思浅的他倒是难得有这般动怒的时候。 胤禛被他说的面色紧绷且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的胤禩余光瞥过一派绝美娇柔的思馥,突觉心下一动,眸光微闪,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 思及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他处置,便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波动,安排人将若曦和明玉领了下去,本来若曦还不愿意息事宁人,可瞧见向来温柔的姐姐若兰难得沉下了脸,唬的她终于老实了。 等那几人各回了各院,一群人中,便只剩下了思馥一个女眷。 她有些慌乱的垂下了眼,在他们几人若有若无的目光注视中,受“云娇雨怯”的作用,不受控制的羞红了脸,恰似朝霞映雪,娇艳夺目。 第16章 四福晋(16) 一片微妙的沉默中,胤礽清润悦耳的嗓音就格外明显。 “左右府邸离得也近,弟妹若是不舒服,便回去让府医瞧瞧。” 没等思馥来得及有反应,一向大大咧咧的胤?却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他挠了挠头,朗声道。 “四嫂,让四哥送你回去吧。” 迎着众人隐晦的目光,思馥抬起眼看向一直不言的胤禛,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羞怯,却还是强作端庄的摇了摇头。“无妨,妾身无事,劳烦太子爷与十弟忧心了。” “还是莫要扰了十弟的寿宴。” 她话音刚落,胤禛刚要说出口的话就此咽了下去,神色莫名有些郁卒。 他身边的胤祥却是垂下了眼,遮住了不合时宜的焦灼。 方才他情急之下的举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然是冒犯了,若是此时再流露出非同寻常的情绪,可就真的是出格了。 * 寿宴好似没受几分影响,实则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包括胤?这个寿星。 出于礼数,思馥走之前便先离席,由八贝勒府的宫女领着去了正院,去瞧一眼始终没出现的八福晋明慧。 倒不是明慧不识大体,而是明玉落水后被救了上来,又被若曦吓唬了那一通,精神恍惚之下便发起了高热。 尽管她迫切的想出去站在八贝勒身边主持大局,以免总是被侧福晋抢了所有体面,可明玉迷迷糊糊中拉着她不让走,到底还是妹妹更重要,她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躁动,耐下心来看着她,又请来府医煎了药。 思馥进来时,她正在怔怔出神中,经过一旁贴身宫女的提醒,这才发觉了她的身影,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四嫂。” 思馥与她行了个平礼,而后眉眼柔和,温婉的笑了笑。 “席间并无旁人,我自作主张过来想瞧瞧明玉如何了,倒是叨扰八弟妹了。” 看着她晃人的容貌,饶是明慧,也不由得有些许恍惚,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可被她强自按捺下去,语气和煦的说道。 “多谢四嫂关心,明玉方才喝了药,如今已经睡了过去,再醒来应当也就好了。” 说话间,她状似不经意间揽着思馥的手臂往床边走去,经过一旁的梳妆镜时,又下意识的抬眼望了过去。 瞟了眼铜镜中被衬得黯然失色的自己,她面色一紧,抓着思馥手臂的力道也下意识的收紧,听到她轻微的“嘶”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连声歉意道。 “四嫂,我不是有心的,我是太担忧明玉了……” 思馥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随即微微摇头,笑意好似一如既往。 “无妨,八弟妹莫要心急,明玉格格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转的。” 因着莫名的心虚,明慧垂下眼连连附和,佯装失落道。 “但愿如此,多谢四嫂吉言。” * 没多久,思馥便起身告辞了。 今日她身边没带着乘云和闲月,便只能独自一人往前院走去。 刚越过正院,行至小道,迎面便遇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八贝勒胤禩。 她脚步顿了顿,侧过身停了下来,而胤禩走到她跟前也停了下来,清俊的面上一派温和的笑意,看不出旁的情绪,对着她微微颔首道。 “四嫂怎会在此?” 思馥垂眸应道。 “八弟。” 瞧见周遭并无旁人,她抿了抿唇,端庄得体的说道。 “我来瞧瞧八弟妹和明玉格格。” 胤禩面上不动如山,眸色却深了些,他一只手负于身后微微摩挲着指腹,语气依旧温和。 “让四嫂费心了。” 思馥摇了摇头,说了这么几句话,她也略微放松了些,唇边笑意清浅。 “无妨,我没费什么心,受惊的是明玉,妥帖照顾的是八弟妹。” 微风吹拂,胤禩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不浓,但极幽远,他目光微灼的看向思馥露出的一小截雪白后颈,突然间开口问道。 “四嫂当真没伤着?” “并无。” 思馥移开了眼,面上是一派客套疏离。 “八弟还是去瞧瞧弟妹吧,我先回府了。” 胤禩微微颔首。 “也好。” 等思馥的身影从身边走远,他侧过身,目光始终落在那一处,眸色明明暗暗,隐约暗含探究,却不甚清晰。 * 回到了四贝勒府,沉着一张脸的胤禛便被召去了皇宫,他欲言又止的瞧了思馥一眼,还是不敢耽误,急急的进了宫。 思馥眉梢微挑,在乘云的服侍下卸去珠钗首饰,又净了面,这才懒懒的斜倚在床边的软榻上,合上眼小憩。 【挽挽,那个八贝勒的真心有点奇怪耶】 耳边传来团团的疑惑的童声喃喃,她缓缓睁开了眼。 【挽挽,他对你有觊觎之心,可却隐隐有些不对劲……】 思馥眸光幽幽,眉宇间一派闲适,隐隐透着一股悠远意味。 须臾,门外一阵嘈杂声,她蹙眉望了过去,瞧见的便是一向沉稳的闲月惊惶失措的样子,甚至还险些跌倒在地,她声音都在发抖,小声道。 “福晋,外面,万岁爷……” 【是康熙故意把胤禛召进了宫,又领着太医秘密的来府中找你,挽挽,他就在外面】 思馥已经全然换了一副神色,她面色苍白的坐起身,紧接着便瞧见康熙大步走了进来,高大挺拔的身形造成极大的压迫感,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她慌乱且不知所措的移开了眼,颤声道。 “皇,皇阿玛,您……” 康熙瞧着她不施粉黛的娇弱模样,心下就先软了一块,低声道。 “朕听说你受伤了,便来瞧瞧。” 一旁的闲月已经是接近于震惊的瑟瑟发抖了,牙齿不知不觉的都在打颤。 万岁爷,万岁爷竟然对福晋有这般心思,可福晋是他的儿媳啊!怎么能,怎么能…… 正在混乱的胡思乱想时,下一刻她就被轰了出去,眼睁睁的看着门口站着一个同样瑟瑟发抖的老太医,那只提着药箱的手都在颤抖。 她瞬间平衡了,心情也诡异的平复了些。 对上李德全暗藏威胁的眼神,又识趣的低下了头。 第17章 四福晋(17) 屋内的氛围隐隐透着一股紧绷的暧昧。 思馥坐在软榻边,看着那高大威严的男子逐渐靠近,她怯怕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皇阿玛……” 看着她娇怯慌乱的模样,康熙瞬间心下一软,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 “可有受伤?” 思馥移开了眼,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裙摆,强作镇定的轻声道。 “并无。” “皇阿玛,您,您不该来的。” “因何不该?” 康熙唇角拉平,眸色沉沉的盯着她被自己咬住的唇角,伸出手试探的轻轻覆在她的小脚踝上,垂眸问道。 “这里不疼?” 思馥不语,娇颜薄红,睫毛轻颤着摇了摇头。 “这里呢?” “这里也不疼?” 他的手先是覆在脚踝,又到了小腿,而后到了膝盖边缘,思馥面色彻底羞红,惊惶无措的摇了摇头,急声道。 “皇阿玛,是脚踝,是右边脚踝痛。” 闻言,康熙略显遗憾的收回了手,迎着她泛着雾气的眸子,他纡尊降贵的蹲下了身,小心翼翼的脱下她的罗袜,在她慌张的要往后撤时,终于如愿的抓住了那小巧盈润的脚。 她的肌肤太过莹白,是以脚踝边的一片红肿就格外显眼,如同最美好的画卷上平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被他这般大咧咧的看光了脚,思馥侧过了脸,倏然间便小声抽噎了起来,将原本愣住的康熙猛的惊醒。 他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目光中闪过几分心疼之色,可还是没松开手,只是凑近了她,语气低柔的问道。 “莫哭,朕帮你涂药,好不好?” 向来自持威严的帝王罕见有这般温柔的时候,思馥好似是怔了怔,下意识的抬眼忘了过来,看在康熙眼中,便是她泪盈于睫的楚楚可怜模样,那几滴泪珠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漂亮的瞳仁像是被水洗一般,莹润透亮,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眸色微深,一只手无意识的磨磋着,而后拧眉转过头吩咐道。 “李德全,把伤药送进来。” 门外的李德全猛的打了一个激灵,眼珠子转了转,连声应下。 “奴才遵旨。” 做到他这个位置,光有资历和眼力劲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要通过只言片语学会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万岁爷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心里就得疯狂思索着。 万岁爷只说了送伤药,却并没有提太医,想必是四福晋伤的不重,万岁爷想与四福晋独处一番,最重要的是,四福晋伤的很可能是脚踝和小腿,那他就得仔细着了,哪里是他一个阉人能不小心瞧见的,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思绪转圜只在一瞬间,李德全指挥着仍旧没缓过神的老太医慌忙的找出所有对症的伤药,随后又找了个托盘放了上去,便果断的交给了一旁低眉顺眼的闲月,又冲她摆了摆手,让她赶忙送进去。 闲月有些惊惶,可看着李德全暗含敲打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了内屋,她低垂着头,压根不敢抬头看,恭恭敬敬的将手中之物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恭声道。 “皇上,伤药送到了。” 听出是个宫女,康熙紧皱的眉头微松,沉声道。 “嗯,下去吧。” “是。” * 察觉到脚踝上一股微凉湿润的感觉,思馥垂眸看向他,他正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帮她把红肿的伤处揉开,并没有几分痛意,取而代之的些微的酥痒。 其实本就不严重,只不过在八贝勒府里跌倒那一下蹭到了,她走了这一路都没发觉不对劲,没想到他…… “皇阿玛。”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派人盯着我?” 康熙面色一僵,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抬起眼,看着她秀眉微蹙,美目圆睁的模样,他难得有了些心虚的感觉,后知后觉的找补着。 “朕,朕是担心你……” 趁着他不备,思馥收回了在他手中的脚,往后退了退,侧过脸闷声道。 “您是皇阿玛,我是儿媳,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贝勒爷若是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她絮絮叨叨的担忧着旁的男子,即便那个男子是他的儿子,她的夫君,可康熙还是一阵郁气上涌,径直坐到了她身边,沉声道。 “知道便知道,朕巴不得他早知道。” “你!” 她越是震惊羞恼,他就越诡异的觉得心下舒缓,强自性的又把她的脚踝抓在手中,轻柔的揉了揉,嘴上却丝毫不饶人。 “老四宠妾灭妻,连朕都有所耳闻,你怎的还如此念着他,对他死心塌地?便没有读过一句诗吗?” 思馥一脸怔松,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诗?” “君若无情我便休。” 他这句话一落,思馥便是恍惚的看了他一眼,瞧出他眼中的深沉,就知他并没有调侃玩笑,他竟然认真的。 失语了许久,她才艰难的发出声来。 “我是贝勒爷的嫡福晋,是弘晖的额娘。” 康熙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想要伸出手触碰一下,却还是克制住没有动,他从未像此刻般庆幸过,庆幸自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庆幸自己还有为所欲为的资本。 他微微俯身靠近,嗓音极为低沉。 “当年是朕给你们赐的婚,老四还可以有专宠的侧福晋,甚至有德妃赐下来的格格,他何曾将你放在眼里。” “他宠妾灭妻,不敬嫡妻,不在乎嫡子,表面忠心耿耿的追随太子,实则野心勃勃,这些朕早就知道。” “可笑他还自作聪明的以为所有人都被他蒙在鼓中,这样的心怀不轨且心机深沉之人,当真是你的良配吗?” 他本就是出了名的嘴毒,尤其是说起亲儿子来,更是恨不得抽丝剥茧的一条一条的细数罪过,起码胤禛眼下便是被说的一文不值了。 沉默片刻,思馥失神的垂下了眼,耳边又传来他的低声诱哄声。 “朕可以,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吗? 思馥怔怔的抬眼看向他,恍惚间并没有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可鸦羽色的长睫却在微微颤抖,娇怯的眸光流转间,让他移不开眼。 第18章 四福晋(18) 像是解除了某种威压,正院复又变得空荡,乘云和闲月面面相觑的守在门口,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担忧与后怕。 而思馥却气定神闲的倚靠在软榻上,合眼小憩。 【挽挽,你又拒绝了他,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团团有些困惑不解的声音犹在耳边,她不急不缓的睁开了眼睛,眸色冷凝,不见丝毫惊慌。 “不会,轻易得到的,总不会过于珍惜,他只会迁怒于我那个名正言顺的夫君。” “毕竟,他儿子可是历朝历代出了名的多。” 团团的脑袋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听出她胸有成竹,便也没再担忧。 【挽挽,我现在可操控的灵力不多,不过你放心,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的】 思馥垂下眸子,唇角微弯,她不知这系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也不知它的目的究竟是为何,但却是显而易见的对她抱有善意的。 如此也就够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康熙面无表情的回到了乾清宫,看着叠成一摞的奏折,他一只手不停地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如此沉默片刻,才沉声开口道。 “四阿哥回去了吗?” 李德全规规矩矩的低垂着头,恭敬的回禀道。 “启禀万岁爷,四阿哥还在校场练习” 座中,康熙稍显冷峻的眉眼轻抬,语气好似漫不经心道。 “老四向来骑射不佳,四力半的弓他用起来都费劲,日后在子侄跟前也是没有颜面,为了他的颜面,以后每日下朝,都需单独去校场练上两时辰才好。” 他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席话,让李德全止不住的暗暗咋舌,看来万岁爷还是迁怒四阿哥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皇上既然瞧上了那天仙似的四福晋,那作为四福晋名正言顺的夫君的四阿哥,可不就是太过碍眼了吗?哪怕他心下茫然无知也无用。 更何况,四阿哥也并非无辜之人,干过的糊涂事也不少,皇上明面上是求而不得的迁怒,心里却指不定怀着给四福晋出气的念头呢,亲儿子又如何,如今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皇阿哥了。 心绪思索只在一瞬间,下一刻,李德全就恭声应道。 “万岁爷说的是,想必四阿哥定会感念皇恩浩荡。” 感不感念他不知道,但四阿哥累个半死是肯定的。 事实正是如此,两个时辰的“折磨”下来,他只觉得手臂酸涩疼痛,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可他却一句不好的话也不能说,只能佯装感激涕零于皇父的用心良苦,可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近日他的差事办的也还不错,也踏踏实实的在太子身后跟着,明面上没有丝毫越矩之处,可为什么皇阿玛开始变得奇奇怪怪了? 在朝堂上屡屡看他不顺眼不说,分给他的差事也都是最枯燥最垄杂的,甚至还每日都单独留下他胡乱的训斥一番,最让他感到痛苦的就是骑射。 他本就不精于此,能拉动四力半的弓已经是极限了,可皇阿玛却非要逼着他每天都要加练,他还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每日疲乏至极,回府之后别说去和思馥生闷气了,就连正常的生理需求也没有精力了,只能倒头就睡。 没有了争宠的由头,一时间王府里倒是陷入了难得的风平浪静中,一墙之隔的八贝勒府却是因着那若曦格格的缘故,整日里鸡飞狗跳。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晚宴的这一天。 两府临近,思馥装扮好出了府门,正在胤禛的搀扶下上马车之际,忽而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正落在了她身上。 她停顿了片刻,状似无意的回过了头,却是瞧见了旁边的马车上,温文尔雅的八贝勒胤禩正在朝她淡笑颔首,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她眉眼柔和的浅笑着,随即转过了头,笑意变淡,坐进了华丽空旷的马车里,眼底含着若有所思。 对面的胤禛则是满脸遮不住的疲惫,本就少言,这会儿更是被逃不掉的拉弓骑射折腾的沉默寡言。 看着娇美动人依旧的嫡福晋,他本来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平息了下来,嘴唇动了动,伸出手便想要覆在她手上,却又被她下意识的躲开。 他顿时沉下了脸,数不尽的郁气自心底涌起,冷声道。 “福晋这是何意?” “嫁给爷十几年了,怎的突然间躲避起来了?这便是你的为妻之道吗?” 思馥没有抬眼看他,只微微侧过脸,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那一片莹白似雪的肌肤,还有微微颤动的长睫。 她的嗓音极细,极软,往日里是刻意伪装出来的端庄合身份,眼下却是轻声喃喃道。 “妾身不是一向如此吗?” “是爷在心里定了妾身的罪。” 闻言,胤禛有些哑然,看着她乌黑的发髻,他想要抬手,却只觉的酸痛不已,只能郁闷的垂下了头,老老实实的没再出声。 马车缓缓驶动,胤禩却是眯起了眼,目光与方才的温和全然不同,反倒多了几分探究与痴迷。 他周身的气势与往常差别极大,并非是纯粹的温和笃定,而是一种莫名的苍凉与深沉。 良久,待到属于四贝勒府的马车在视线中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了一个黑点,而后消失不见,他才不紧不慢的收回了目光。 府内嫡福晋明慧满脸笑意的走了出来,待到瞧见不远处的若兰与若曦相携而来时,笑意便收回不少,对着他语气低柔。 “贝勒爷,可以走了。” 若曦撇了撇嘴,隐晦的白了她一眼,又被一旁的若兰轻微的扯了扯袖子,这才收敛了下来,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 “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嫡福晋吉祥。” 胤禩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脸上转了转,在格外灵动的若曦眉眼上停顿了片刻,接着便温声道。 “免礼。” 他并没有与任何一人同乘马车,而是自己独骑一马往皇宫走去,转过身的一瞬间眸色也随之变暗。 远远看向了紫禁城的方向,唇角拉平,握着缰绳的手慢慢收紧。 第19章 四福晋(19) 时至傍晚,乾清宫。 弘晖乖巧的坐在一旁吃着点心,身旁是昏昏欲睡的弘皙,他好奇的看着康熙状似认真的看着手中奏折的样子,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忍住小声问道。 “皇玛法,您的折子上的字怎么是倒着的?” 康熙面色僵硬了一下,随后轻咳一声,强做淡定的将奏折放到了一边,目光止不住的往外瞄。 “朕没看。” “朕在思考。” 弘晖将手中的点心都塞进了嘴里,秀气的小脸上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 “皇玛法在思考什么?” 许是这些时日康熙待他太过慈爱温和,便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局促不安,自然而然的与他亲近了起来。 这几句话的功夫,弘皙也清醒了过来,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 “思考什么?课业做完了吗?” 他比弘晖年长三岁,九岁的年纪身高开始抽条,已经有了小少年的模样,模样随了胤礽,格外俊秀,眉宇间却又夹杂着几分英气,聪慧过人。 见两人的目光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康熙摇头失笑。 “你们两个,何时好奇心这般重了?” 正说着,殿外李德全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恭声道。 “皇上,时辰到了,几位爷和福晋们也都已经入席。”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康熙就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大,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和煦。 “你们两个,快去各自找自己的阿玛额娘吧,许久未见,他们定是想念的。” 弘皙的反应不是很大,毕竟他与阿玛胤礽是常在乾清宫碰面的,太子妃向来与他不亲近,亲额娘李佳氏又一心只有荣宠富贵,把他当做邀宠的工具,他自懂事起便也不亲近她了。 所以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好惊喜的。 可弘晖就不一样了,满脸惊喜的行了一礼,就要跑出去见额娘,弘皙着实是太过好奇,这位四婶究竟有什么魔力,才能让弘晖这么依赖爱重于她,每天都把额娘挂在嘴上,甚至连他阿玛都…… 眼珠子一转,便跟着他身后跑了出去。 康熙擦了擦有些汗湿的手心,便大步往外走去,出了乾清宫的门,脚步肉眼可见的急促了起来。 设宴是在体元殿,他一眼便瞧见了座席中温柔娇美的思馥,身边围着的便是弘晖和弘皙。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侵略性,思馥下意识的抬起眼望了过来,刚好与他四目相对,他眸色愈深,而她却慌乱的垂下了眼。 又是这样。 每次见了他都要逃避,他难道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皇上驾到!” 耳边是李德全的扬声通报,他怀揣着满腔的郁气,抿唇走了进去,方才还在喧闹的众人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坐在了最上首,以胤礽为首的众人恭敬的起身行礼。 “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福寿安康。”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若曦也混在人群中,借着前人的遮掩,她好奇的抬起头看了过去,想知道历史上那个“擒鳌拜、平三蕃”,被称为千古一帝的康熙皇帝,究竟长什么样子。 只看了一眼,她就慌忙低下了头,无他,在她眼中,康熙皇帝的神情冷峻,模样清隽,隔着这么远,她好似都能察觉到那股睿智深沉的目光扫了过来,心下一阵惊惶,不敢再看。 直到此刻,她才对自己的陡然穿越有了股真切感,她是真的穿进了这个三百年前的封建王朝,在这里,皇权至高无上,人命如草芥,任何一个不仔细的行为,都可能会害了她。 她抿了抿唇,强自抑制住过快的心跳,那显得无比低沉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准确的落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都免礼,今日不必太过拘束。” 起身的时候,她又下意识的抬眼过去,就瞧见了那貌若天仙的四福晋,无论见到过多少次,她还是会止不住的一阵恍惚,也只有这般美丽又温柔的四福晋,才会是史书上那个娴静谦和的孝敬宪皇后吧。 可惜,这样美好的女子却没能得到雍正皇帝的偏爱,前有李氏,后有年氏,哎,这吃人的封建社会,从后院到后宫,几乎是困住了她的一辈子。 想到这里,若曦有些伤感,前些时日她一直想着受伤出车祸,想知道能不能再回到现代,可事实证明是回不去了,她只能在这个时代以马尔泰若曦的身份活下去,而非二十一世纪的张晓。 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一旁的若兰担忧的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 “怎么了?” 若曦这才勉强从满心迷茫中回过神来,她强笑着摇了摇头。 因着对四福晋先入为主的好感,她如今连看未来皇帝、如今的四阿哥的眼神都不对了,只觉得男人果真都是一种类别,古往今来都是一样。 她的心思没人知晓,坐在一侧的思馥却是无聊间喝了几杯酒,关怀了一番弘晖,就瞧见弘皙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弘皙,怎么了?” 迎着她美眸疑惑的目光,弘皙突然间有点紧张,他咧开嘴笑了笑,小声道。 “四婶,你长得可真好看。” 怪不得阿玛总会趁着教导弘晖的时候,借机打听他额娘的喜好,甚至他方才还无意间瞧见,阿玛看着四婶的侧脸都出神了。 在他这个年纪,甚至还是皇家子弟,基本上该懂的也都懂了,况且,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四婶这么美的人,连他见了都心生欢喜,阿玛喜欢也不怎么稀奇。 瞧见阿玛朝他招手,他便拉起了弘晖,笑嘻嘻的对着思馥说道。 “四婶,我带弘晖去找别的弟弟玩。” 说完便牵着弘晖的衣袖往前边的座席走去,思馥无奈的摇了摇头,唇边笑意清浅。 她本就不胜酒力,眼下虽意识还清晰,可脸上已经一片薄红了,眉宇被间醉意弥漫,衬得她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显露的娇憨之色。 一时间,席间几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尤其是最上首,她却还一无所知。 席间靠下,一男子怔怔的盯着她的方向,手中的酒杯倾斜,洒出了一半的酒,他方才如梦初醒。 身旁的同僚稀奇的看向他,调侃道。 “亮工,你怎的像丢了魂一样?可是要娶妻了?” 年羹尧摇了摇头,俊俏的脸上一层薄红,只目光有些许的闪烁。 “没影的事。” 他没想过,那日惊鸿一瞥的女子竟是四贝勒的嫡福晋,这般尊贵的家世身份…… 莫名的,他心里一阵空荡的失落。 * 须臾,思馥只觉得有稍许头昏目眩,瞧见一片觥筹交错中无人在意这边,便揉了揉额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想要去外边透透风。 她自觉不引人注目,却是一叶障目。 康熙眼睁睁的看着她略显笨拙的退了出去,他手指缓缓握紧,随后便起身跟了出去。 第20章 四福晋(20) 明镜高悬。 思馥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慢吞吞的往前边走着。 殿内是一片觥筹交错,庭外则是宁静如水。 迎着夜间的凉风,她昏沉的思绪也变得清明了些,走到了凉亭中坐了下来,隐约像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垂眸不言。 一阵沉稳中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思馥唇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不过须臾间,那人就来到了她跟前。 就着朦胧的月色瞧着她的娇颜,康熙只觉得方才急切的郁气已经消散了大半,余下的便是满腔柔情。 他蹲下身,脊背微弯,双目近乎于眷恋的看着她惊惶抬起的水眸,低声道。 “你醉了?” 思馥迷茫的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歪了歪头,软声道。 “我没醉,我只喝了两杯,就两杯而已。” 她眸光潋滟光华,双颊映红,竟罕见的露出了娇憨之态,在昏暗的光线下美的惊人。 康熙只觉得心都软了下来,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想要伸手抚在她的侧脸,又怕她会一如既往的躲开,僵持了片刻,他那只手缓缓紧握,轻声诱哄道。 “好,没醉,馥儿没醉。” 闻言,思馥迟钝的垂眸看向他,酒劲上来,她眼中少了几分清醒,却大多都是一塌糊涂,疑惑的呢喃道。 “你是谁,你是皇阿玛?” 康熙唇角拉平,眸色也逐渐变得暗沉,语气低沉,却极为认真。 “朕是你的夫君,未来的夫君。” 他仗着她此时不够清醒,便无所顾忌的肆意哄骗。 “你已经应下了朕,会入宫陪朕。” 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微微摇头,口中小声反驳道。 “不,不是,我不是……” 许是多了几分酒意的侵蚀,康熙原本所有的沉闷与压抑都尽数迸裂开,只余下一片本能的渴望与掠夺。 他缓慢的站起身,随即在她逐渐变的慌乱的视线中弯下腰,越来越近,直至鼻尖相触,他呼吸粗重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吻了下去,噙住了她的唇瓣,一只手扣在她的后颈让她的所有挣扎都变得徒劳。 被迫与他唇齿相依,思馥原本混沌的思绪终于缓了过来,她发出微弱的嘤咛声,眼尾渗出了泪珠,却还是只能被他操控,逐渐沉迷。 凉亭内一片撩人的缠绵春色,守在不远处的李德全老脸一红,兢兢业业的看守着,心下感叹,万岁爷既然已经挑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那恐怕离四福晋入宫不远了,毕竟,谁能忍得住不给心悦之人一个名分呢?莽夫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万岁爷。 就是不知道万岁爷会给四福晋什么位分了,若是低了,会被惠宜德荣四妃死死压着,受委屈也未可知,可若是往高了给,那多高才算是高呢?毕竟不光是四妃,就连后宫里的庶妃们小主们,也都是生育过皇子公主的,若是让一个新人压了下去,依着常理,恐怕也说不过去。 可话又说回来,整个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太皇太后又仙逝了,如今的太后又不掌权不管事,万岁爷就是铁了心的非要宠着,谁又能置喙一二呢? 想到这里,李德全连忙打起了精神,耳听四面,眼观八方,好在眼下乾清宫设宴,并没有旁人出来乱逛。 可不远处,在灌木丛的遮掩下,有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隐匿了身形,恰巧能瞧见亭内那一幕,虽面上波动不大,可瞳孔却是肉眼可见的震了一下。 胤禩从未想过,他鬼使神差的跟着思馥走了出来,竟会猝不及防的撞见这般荒唐且不可思议的一幕。 皇阿玛竟然心悦四嫂,竟然…… 心中是翻江倒海的震惊,可他却强自镇定下来,细细思索。 他沉沉的面色一半投射着月光,一半彻底藏匿在了黑暗中,这般明暗交错下,也让他遮掩了许久的秘密,逐渐浮现出水面。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前世老四登基为帝的那一日,他便在府中幽愤暴毙了。 可再醒来,却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兄弟还未有明面交锋的这一年,回到了太子依旧地位稳固,九子夺嫡尚未发生的这一年。 他近乎是狂喜的认为,这是长生天怜悯他败的凄惨,便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比前世还要更早的筹谋,他的目标从来都是登临帝位。 前世他有前朝众多的拥护,也有着九弟十弟十四弟的支持,本是意气风发的必赢之局,却还是棋差一着,输给了老四,尽管不甘,可他也知道,在皇阿玛心里,他从来就没有资格罢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心有不甘,他想要当上皇帝,想要让额娘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想要让追随他的弟弟们能有个好下场,想要让老四不痛快。 一切都如他所设想的一般,经过缜密的算计筹谋,他在皇阿玛那里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也让老四本就升起的野望早早的摆在了皇阿玛眼皮子底下,若曦也如前世一般来到了八贝勒府,他一如既往的待她和气,可却再没有投入一丝感情,在他看来,那是注定会属于老四的女人。 可唯一的一个变数,便是四嫂。 他的记忆好似变得一片混乱,他一心只有大业,从未关注过原先的四嫂是不是这般模样,只记得是一个极为温婉贤淑的女子,任凭老四和若曦虐恋情深,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不满,最后虽当上了皇后,可应当也是不幸福的。 他从不知道四嫂的模样是这般的天姿国色,这般惑人心弦,甚至就连皇阿玛都……这是前世所没有的,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重活一世,才让原先蒙尘的明珠,展露出了属于她应有的光彩。 若真是这般,老四眼瞎不轻,那他也是与四嫂渊源颇深……听说她闺名为思馥。 思绪回转,他垂下眸子,掩盖住了其中的幽深暗沉。 既然如此,这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迹象,若是皇阿玛将那女子抢进宫,那他不光是能看老四的笑话,日后也能…… 待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在满人中,父死子继,是常态。 第21章 四福晋(21) 回府的马车中。 思馥像是兴致不高,一直低垂着头,隐约像是昏昏欲睡,纤细的身形缩在一旁,看起来格外娇弱。 胤禛则是满身酒气,只觉得头昏脑胀,压根就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更没发觉那过于娇艳欲滴的唇。 今日席间不知为何,老八老九几人轮番上阵的灌他的酒,即便他酒量不差,也已然是有了大半的醉意。 马车停在了贝勒府门口,胤禛紧皱的眉头略松,揉了揉额角,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思馥,想要说什么却转头就忘,只能先一步下了车。 胤禩比他早来一步,此时正静静的站在门口,面上带着笑意的调侃道。 “四哥可是喝醉酒了?” 被他灌了这么多酒,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胤禛都有点瘆得慌,强自性的站直身子,连连摇头。 “无,无妨。” 他嘴上这么说着,可那满身的酒气,踉跄的步伐,还有满脸的昏红,却是骗不了人的。 胤禩移开眼,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紧闭的马车帘上,下一刻,一只纤细凝白的手就伸了出来,掀开了帘子,露出了那张瑰姿艳逸的脸,果然,唇瓣略带些红肿,他唇角紧抿,目光灼灼。 越过了昏昏沉沉的胤禛,他一只手背到身后,佯装从容的走了过去,温声道。 “四嫂,我扶你……” 不知怎的,胤禛突然间精神一振,思绪有了一丝清明,正要上前,却听得思馥轻柔的婉拒声。 “不劳烦八弟了,我自己可以。” 话毕,她便小心翼翼的扶住马车边缘,略显笨拙的跳了下来,身子摇晃了一下,胤禩下意识的就想要伸手搀扶,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便僵住了动作,瞧见她脸上疏离的浅笑,他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四嫂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酒。” 他好似调侃的说出口,思馥却不受控制的面色薄红,轻声道。 “只是小酌了一杯罢了,让八弟见笑了。” 胤禩依旧笑意温和,只是眸色略深了些。 思馥没再同他打机锋,只是微微颔首,她转过身,眼瞧着高无庸已经很有眼力劲的搀扶住了胤禛,便也跟着进了府。 转瞬间,门口就变得空荡荡的。只余胤禩一人站在其中,伫立良久。 按理来说,今日是十五,也该在嫡福晋的正院歇着,可高无庸心里又门儿清,这两位主子好像还因着柳庶福晋的事不痛快着呢,思来想去,他还是硬着头皮把胤禛领去了思馥的正屋,走到门口,看着她依旧温婉的神色,连忙赔了个笑脸。 “福晋,您看这……” 思馥只微微一笑,语调温和。 “我身子乏了,不方便服侍贝勒爷,还是送去馨兰院吧,让柳氏仔细着些伺候。” 高无庸瞬间面上一僵,心里叫苦不迭,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恰在此时,胤禛迎着门口的凉风,头脑中昏沉的感觉也减轻了些,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那女子眉梢处内敛的冷淡,沉声道。 “爷不走。” 思馥惊讶的瞧了他一眼,迟疑着刚要说什么,就听得他冷冷的补充道。 “高无庸,还不扶爷进去?” 高无庸赶忙搀扶着他走了进去,总觉得很是尴尬,把他放在了床边,就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和乘云闲月两人大眼瞪小眼。 正院的树枝好似被一阵风吹拂,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转瞬间就归于一片平静,并无人发觉。 屋内的氛围一片莫名的沉寂。 胤禛半躺在床边,看着不紧不慢的坐在妆台前的女子,仅仅一个侧脸,就晃了他的眼。 她慢条斯理的摘下发间的珠翠,动作轻柔的梳理着纤长的青丝,不发一言。 这种安静的氛围下,胤禛略显急促的呼吸也平复了些许,他迷迷糊糊的好似睡了一觉,醒来又发现不知过了多久,可她仍旧坐在妆台前。 看着窗外黑蒙蒙的夜色,他借着酒劲站起身来,脚步有些凌乱的走到她跟前,俯下身,看着镜中的娇人,眸色逐渐变深,哑声问道。 “福晋,你喝醉了?” 明明他比谁都要醉的离谱,还要挣扎着看向她。思馥唇角微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妾身没醉。” 胤禛定定的盯着她的唇看了片刻。 “你的嘴,为什么这么红?” 思馥眼中的笑意更深,柔声回应道。 “许是因着酒的缘故。” 她的声音极其娇柔酥软,听在胤禛耳中,只觉得哪里都痒,心中升腾起了无穷无尽的渴望。 醉意弥漫,他忽然间气息粗重了起来,浑身的气血下涌,静默了没多久,便猛的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床边走去。 思馥惊呼了一声,挣扎着想要下来,他虽拉弓的力气不甚大,在兄弟中也是倒数,可挟制住她却是绰绰有余,甚至她越挣扎,反倒是越助长了他的兴致。 本能的力道放轻柔,把她放在了床上,随即便倾身覆了上去。 思馥猛然侧过脸,躲开了他凑上来的炙热的吻,语调微扬,带着一股恼意。 “放开!贝勒爷,你果真是醉的不轻,妾身让人给你煮醒酒汤……” 然而跟一个醉鬼是没有道理讲的,尤其还是心怀郁气、觊觎已久的醉鬼,他急促的喘息着,眸色暗沉且一片迷蒙,原本冷峻的面上一片潮红,低声喃喃道。 “你,你本是爷的福晋,为何要躲?” “福晋,弘晖久不在府中,我们,我们再给他生一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他所有的思绪都被执拗的情意侵占,他想是他错了,他不该因着与她置气就去宠幸别的女子,他想与福晋重修为好,他们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不是吗? 她在挣扎,她为什么在挣扎,她还没有原谅她吗? 胤禛心里莫名的一阵委屈,他低下头想要紧紧的抱住她,可却突然间听到“嘭”的一声,好像是门被踹开的声音,他迟钝的怔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厚重的力道猛的扯开,顺着那个力道直接摔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拳头就落了下来,他只觉得浑身都疼,那人下了死手。 艰难的睁开眼睛,他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与他对视的,竟是皇阿玛冰冷漠然的目光,好似压抑着极其浓重的怒火。 他瞬间停止了挣扎,眼睁睁的看着皇阿玛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将默默垂泪的思馥抱在怀中,声音极其轻柔的抚慰着她。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荒谬,他不知所措且震惊的看着皇阿玛抱走了他的嫡福晋,一步一步,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第22章 四福晋(22) 当垂眸看着她含泪潋滟的娇颜,康熙的心疼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他不想要再屡屡纵容她的心意,不想再一直隐忍克制了。 就如今日一般,会让她受到伤害。 毕竟胤禛是她明面上的夫君,若非他早早遣人护着她,早早的发觉了不对劲之处,怕是今日也来不及赶来救她。 女子不愿,如何能强求? 他不愿强求她做自己不喜不愿之事,他隐忍了许久,可今日,不想再忍了。 做了几十年的皇帝,经历过的波折变故不知几何,如今大权在握,他只想护住怀中这一心悦的女子。 他是情急之下策马而来,如今便是置于马背上,将她轻柔的拥在怀中,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一手扣住她的细腰,放缓了力道,低声抚慰道。 “别怕,有朕在呢。” “朕会永远护着你,没有任何人再敢伤害你。” 思馥被他正面搂在怀中,她双手依赖的攥住了他胸前的衣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须臾,怯怕的抬起眼看向他,盈盈泪光闪烁着,更衬得她眉眼绝俗。 “皇阿玛,您,你怎么会来?” 每当她露出这副娇怯的神态,康熙就只觉得自己被拿捏了,他心里酸软一片,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想随心的俯身吻她。 他唇角微抿,眸色暗沉,却满是庆幸和心疼之色,就连嗓音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嘶哑不堪。 “因为,朕担心你。” 所有的挣扎自苦全都汇成了这一句话,他冷峻的轮廓在昏暗不已的光线中显得尤为柔和,好似彻底放下了某种束缚和枷锁。 思馥没再说话,而是垂下眼依偎在他怀中,遮掩住了一闪而逝的笑意,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唇角微翘。 夜色弥漫,一路无言,在他温柔且小心翼翼的爱护中,马停在了乾清宫外。 康熙翻身下马,后又将她抱了个满怀,一手托住腿弯,一手护住腰身,便大步往内殿走去。 一路追随的暗卫悄无声息的现了身,默不作声的把马儿牵了下去。 李德全恭敬的守在门口,在他的身影进去之后,便力道极轻的将门关上,随后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担忧之色。 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能让万岁爷这般不管不顾的将四福晋带进宫来,这层窗户纸恐怕也要彻底戳破了。 他抬头望了眼后宫的方向,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下暗叹,看来,这后宫的天要变了。 康熙动作轻柔的将怀中女子放在了床上,随即蹲下身,仰头看着她,她好似还在委屈怯怕,他语气温柔且郑重。 “别怕,有朕在呢。”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思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有种莫名的执拗。 僵持片刻,终究还是康熙先妥协了,他上了床,强劲的手臂一揽,便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半是抚慰半是轻哄的搂着她躺了下来,把自己的胸膛给她做枕头。 摸了摸她略显凌乱的青丝,他心下软塌塌的,轻声细语的哄道。 “睡一觉,听话,好不好?”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许是这个怀抱太过温暖,思馥原本有些微僵硬的身子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在他轻柔力道的抚慰下,她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听出她呼吸清浅又平稳,康熙轻拍她肩背的手才慢了下来,直至彻底停住。 温香软玉在怀,他满足的喟叹一声,可眸色却是极为幽暗,明明灭灭,翻滚着许多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良久,等怀中女子睡熟,他垂下眼,手指轻柔的将她额间的乱发拂去,目光柔和的注视了许久,再次合上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明黄色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康熙低下头,很轻柔的在她仍泛着湿润的眼尾吻了一下,而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李德全板正的站在殿门口,忽听得一声“吱呀”响动,抬头便瞧见康熙大步走了出来,敛眉侧目交代道。 “召钦天监正使去御书房。” “乾清宫不许任何人进入。” 他连忙应下,随后派人去传召,又吩咐人守在乾清宫,这才脚步急促的跟着走远的康熙去了御书房,心里有点摸不准万岁爷究竟是什么打算。 * 钦天监正使恭谨的走近御书房,殿内烛光昏暗,在帽檐的遮掩下,隐约能瞧见万岁爷坐在上首,神情模糊不清,气势却惊人。 他连忙跪了下来,恭声道。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良久的沉默,他一动也不敢动,心里慌得可怕,直到那低沉压抑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才松了口气。 “起来吧。” 他下意识的擦了擦额间的汗,强忍住不平坦的呼吸,站起身来。 康熙睁开了微阖的眼,指尖轻轻的点在桌面上,发出一种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 他眸底黑沉一片,看着殿中恭敬垂首的人,沉声问道。 “你就职多久了?” 正使不知他所为何意,只能打起精神来,规规矩矩的回禀道。 “回禀皇上,已有十六年了。” 康熙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一只手微微摩挲着指腹,语气略有些虚浮。 “朕只问你一句,你必定要如实道来,否则,性命不保。” 闻言,正使浑身一震,牙齿都有些打颤了,低下头万分恭敬的回道。 “皇上放心,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片刻,在一片冷清的沉默中,康熙低声问道。 “朕究竟是不是克妻的命格?” 正使把为官以来做过的所有好事坏事全都回忆了个遍,还以为是被抓到了什么错处,结果没想到皇上问的竟是这么个问题,他瞬间松了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将所观察到的天象在脑海中回转了一圈,他心下稍定,连忙恭声回禀道。 “回禀皇上,如今紫薇星位于正中,且光芒正盛,天府星位于一侧,本该是相辅相成之象,并不存在相克一说。” “皇上是真龙天子,福泽鼎盛之人,定会惠及万民,惠及妻儿,相克一事,更是无稽之谈。” “当真?” “当真。” 他面色镇定的侃侃而谈,也让康熙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原是如此。 他并非是克妻之人,也断不会伤害到思馥。 心下踏实了,他沉沉的舒了一口浊气,眉宇间似有似无的透露着轻松之态。 既然如此,那皇后这个位置,只能是他心爱的女子,才能坐得。 第23章 四福晋(23) 一路回到乾清宫,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女子恬静娇美的睡颜,康熙目光柔和,心中软胀不已。 须臾,他低下头,在她的眼尾处印下一个很轻柔的吻,一触即分。 昏黄的烛光下,他清隽入骨的面貌不甚清晰,可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温柔至极的气息。 自八岁登基以来,他从未如此心悦过一个女子。 不忍她受任何委屈,不想强迫她的意愿让她入了宫闱,不愿让她难过。 可如今他一味的退步纵容,却还是让她猝不及防间受到了伤害,除了那次的亲吻,他从未舍得强迫冒犯她半分,胤禛是怎么敢的。 思及此处,他胸口郁气翻涌,眸中满是压抑的黑沉,好似风雨欲来。 他本想徐徐图之,却不想让她受委屈。 既然如此,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即便熟睡中也依旧蜷缩不安的女子,康熙站起身走向了前殿的桌前,执笔蘸墨,面无表情的写着什么,而本该熟睡的思馥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分明是一片清醒。 【挽挽,他在写和离圣旨,还有封你为皇后的圣旨】 团团有些好奇不解。 【为什么他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你们的关系在人间来说不是不伦的吗】 【他难道不怕旁人说嘴吗】 思馥神色不变,只唇角微翘,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他是皇帝。” 他是皇帝,便没有什么做不到的,除非是心有顾虑,或是……不肯。 只要他想,就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只要他想,就能违逆伦理纲常,让心爱之人光明正大的成为他的皇后。 世间事哪有什么强行的不得已,单看他的心诚不诚便是。 康熙自然是心诚的。 将最后一个字置于纸上,他长舒了一口气,扔掉了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缓缓合上了眼。 他大可以用最简单的法子,譬如宣扬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病逝,譬如李代桃僵,册封费扬古养在深闺的嫡次女为皇后,自此,明面上谁也不敢有任何异议,也可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可他不想。 若是那般行事,无论明面上伪装的有多合情合理,有多完美无缺,皆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永远都不再是她自己。 思馥就是思馥,他不愿让她披上旁人的身份伪装,他只想让她名正言顺且光明正大的坐上皇后之位,享受天下万民的供养,她会是大清的皇后,也是玄烨的妻子。 任何人皆不可与之相比。 他是大清的皇帝,大权在握了几十年,前朝后宫无有挟制,如何不能给心爱女子应当有的体面了? 窗外是一片昏暗的光线,月亮被乌云遮盖,可周围却有着数不尽的繁星点点,转瞬间便是旭日东升。 * 四贝勒府。 胤禛自混沌的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酸痛,只觉得像是处在冰天雪地中,冷的的止不住的发抖,不一会儿又只觉得热的发烫。 艰难的抬起沉重的眼皮,他杂乱无章的思绪逐渐回转,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入目所及,便是熟悉至极的床围,他强忍着身上钻心的疼痛坐起身来,昨夜的记忆全都涌进了脑海中。 “嘭!” 门外的高无庸猛然间听到屋内传来沉闷的响声,心下一紧,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瞧胤禛正狼狈的趴在地上,面上满是遮不住的伤痕,呈灰败之色,额角青筋暴起,双目几近赤红。 他心底有些酸涩,赶紧走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让他坐在了床边,耳边却传来他压抑至极的嘶哑声。 “福晋呢?” 高无庸唇角紧抿,低垂着头没有言语。 可他却执拗的又问了一遍。 “福晋去哪了?” 高无庸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自是知晓这对贝勒爷来说有多难以接受,就连他昨夜眼睁睁的看着万岁爷踹开门抱走了福晋那一幕,都觉得不可置信,可事实就是这般,万岁爷是天下之主,贝勒爷如何能与之抗衡?他暗自摇了摇头,低声道。 “爷,那位是万岁爷。” 胤禛久久无言,神色冷凝,忽而间嗤笑一声。 他自是想起来昨晚都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想承认,也不愿相信,他向来尊敬敬仰的皇阿玛竟然明目张胆的抢走了他的嫡福晋。 皇阿玛竟对他的嫡福晋有情…… 为什么?凭什么?简直是荒谬至极! 他面色铁青,心口满是浓烈的怨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却又觉得酸楚不已。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僵硬的抬眼望去,却是李德全领着圣旨走了进来。 随着李德全不紧不慢的缓缓开口,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目眦欲裂的死死盯着那明黄色的圣旨,皇阿玛可真是他的好阿玛啊!这竟是强迫他们夫妻二人和离的旨意,甚至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 宠妾灭妻,为父不慈,结缘不合,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一别两宽…… 胤禛双拳紧握,几乎都要掐出血痕,他额角青筋暴起,险些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是想笑这旨意的荒唐不伦,更是想笑他自己的可悲窝囊,因为,他没有任何底气可以与皇阿玛对抗,他只能接受这个理由,这个宣判。 李德全宣读完,看着他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也是心生唏嘘,却还是走上前,将圣旨递了过去。 “四贝勒,快接旨吧。” 胤禛久久不动,他也没催促。 良久,他才僵硬的伸出了手,将那代表着屈辱的圣旨拿在了手中,手中的力道慢慢收紧,越来越紧,余光瞧见李德全就要转身离去,他急急的低声问道。 “她如何了?” “皇阿玛会怎么对她……” 李德全脚步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他脸上还有青紫的伤痕,是康熙昨日亲手打的,面色更是惨白憔悴无比,双目无神,只余一片不甘的麻木。 此次出宫的第二件要务便是要去乌拉那拉府宣读圣旨,恐怕不过半日,万岁爷要册封原先的四福晋为皇后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京城,此时先一步告诉了他,也无妨。 带着几分微弱的同情和感叹,李德全缓缓开口道。 “自当是册为国母,珍视之。” 第24章 四福晋(24) 事实上,就连李德全自己也是震惊万分,他先前有猜测过万岁爷会心悦补偿,可却是实在没想到,万岁爷竟直接册封了四福晋为皇后,甚至还大张旗鼓,光明正大。 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着实让人动容,于那未来的皇后娘娘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归宿了。而四贝勒即便再恼恨,也不能改变一丝一毫的结果。 李德全刚出了四贝勒府的门,迎面就瞧见八贝勒立于不远处,他没有多言,还算恭敬的打了个千儿,便转身离去了。 胤禩微微颔首,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又瞥了眼四贝勒府的牌匾,神色没什么变化,只眸中闪过暗芒,心下揣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来,皇阿玛还是忍不住了,昨夜的动静虽说隐晦,可他对于隔壁的关注非比寻常,多少了解个始末。 老四失了人,对他来说是乐得看个笑话,就是不知,皇阿玛对那人的在意有多重了。 他垂眸转过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甘之色。 *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乌拉那拉氏、乃领侍卫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 “慈着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着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 乌拉那拉府中。 随着李德全宣读完圣旨,不光觉罗氏震惊恍惚,就连费扬古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万岁爷竟,竟册封馥儿为皇后,他的女儿做了十几年的四福晋,一直是温婉守礼,恭谨有加的,怎的突然间就与四贝勒和离了?还不声不响的就要做皇后了? 圣旨上有再多的溢美之词,也掩不住是父夺子妻这个事实,虽说女儿登临高位他是有惊异的隐秘欢喜的,可同时也有不少隐忧,万岁爷究竟对馥儿有几分真心? 他是皇帝,是世间最尊贵的人,有他护着,自然是万事无忧,可那也就意味着,一旦有朝一日情意耗尽,背负骂名的就只有他的女儿了。 可皇权至上,他们不能有丝毫不满,馥儿也不知是自愿,还是被强夺…… 他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李德全也不催促,而是笑眯眯的将圣旨递了过去,语调温和中隐约又多了几分恭敬。 “大人快接旨吧。” 费扬古目光落在了那明黄色的圣旨上,迟疑了一瞬,连忙接了过来,他面上带着笑,低声打探道。 “李总管,万岁爷那边……” 他并没有直言,可人精似的李德全还是明白了过来,打量着卖未来的承恩公一个好,他扫了眼周围,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道。 “大人放心便是,万岁爷已经将皇后娘娘接进了乾清宫。” “爱重非常。” 他只说了这两句,费扬古已然是放下了悬着的心。无论如何荣耀门楣,只要他的女儿无碍便好,这些年来,思馥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也不知在四贝勒府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又进了宫…… 目送李德全的身影远去,恍惚许久的觉罗氏终于回归神来,面色征松的看着他手中紧握的圣旨,喃喃道。 “这,这太过于荒唐了……” 费扬古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沉声吩咐府中的下人散开,这才松了手,把她拉进了屋内。 “夫人慎言。” 他又怎不知此举荒唐,可既然皇上下了旨,那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接下来,况且,对他们乌拉那拉一族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 与他来说,虽也有爱女之心,可还是牵挂着家族,觉罗氏则是一心牵挂女儿了。 “馥儿她怎能受得了。” 她眼含热泪,自是心疼不已,声音哽咽着说出口。 “这哪怕是放在寻常勋贵人家,也是不……” 费扬古轻叹一声,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温声安慰道。 “夫人莫要过于忧心,皇上既然给了馥儿如此体面,那定是不许旁人说道的,届时,你也可递牌子进宫瞧上一瞧。” 觉罗氏沉默片刻,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 随着李德全功成身退的回了宫,这桩旨意也传遍了前朝后宫。 一片震惊的哗然。 胤祥策马过街,径直停在了四贝勒府门口,他翻身下马,大步跑了进去。 正院的正屋中,胤禛颓废的坐在地上,周身围绕着一股沉沉的暮气,一动不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迟钝的抬起了头,望见的却是胤祥沉怒的脸。 “为何会如此?” 胤祥强压着心里无尽的慌乱,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问道。 “为何?” 片刻的沉默中,胤禛已然从他不同寻常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间嗤笑一声,满脸冷嘲之色。 “为何?我如何能知道为何?” “我不知为何皇阿玛会肖想我的嫡福晋,不知为何会被夺了妻,甚至也不知为何……” 他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只手紧紧握拳,咬牙切齿道。 “就连你,我一直以来的好弟弟,也对自己的四嫂怀有觊觎之心!” 胤祥并没有反驳,他垂眸蹲下身,良久,才低声道。 “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因着一时的怜惜而生了爱慕之心,可却从未敢有过失礼的行为,怕会污了她的眼。 本以为此生只能这般交集了,可皇阿玛突如其来的圣旨让他瞬间恍惚不已,怎会如此呢?为何会如此呢? 屋内一片沉寂,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切都已成了定局,他们又如何能与皇阿玛抗衡呢? 那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那是皇帝。 胤祥站起身,遥遥看向窗外,他轮廓疏朗秀雅,只眸色乌沉沉的,眉宇间的生动意气也全都归于一片沉寂。 他只心疼,那般好的女子却始终不得安生。 四哥待她不算好,这些年本就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皇阿玛又强夺而去。 他是最没有资格为她忧心的人,可却始终放不下心。 第25章 四福晋(25) 不光前朝震惊不已,后宫也着实因着这两份圣旨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毕竟,自孝懿皇后薨逝,宫中再未有过高位嫔妃,万岁爷连皇贵妃都吝啬册封,更遑论皇后之位了。 可如今却猝不及防的封了皇后,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那新皇后竟还是原先的四福晋,是儿媳,也是旁人之妻。 先不说没有人敢嚼舌根,大肆谈论新后的往昔身份,就说皇上竟然对一个相当于二嫁之人如此情深,还给了她这般的尊荣体面,这才是后宫嫔妃们最恍惚与向往之事。 毕竟,她们虽无权置喙,可却还是会在心底羡慕嫉妒这新后,能得万岁爷如此爱重。 如今太皇太后已然薨逝,万岁爷大权在握了几十年,前朝后宫,还真没有能挟制之人,他想要宠爱一个女子,更没有人能够阻拦。 * 永和宫。 德妃才堪堪熬过了一个月的禁足,迎面就得知了这一在她看来荒唐无比的消息,自是惊骇不已,恍若在梦中。 那个向来受她磋磨敲打的儿媳,竟然摇身一跃成了中宫皇后?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直接狼狈的跌倒在了地上,险些吐出一口心头血。 被宫女搀扶起来,她面无人色的站在殿中,心里的不平和惊吓达到了顶峰。 万岁爷究竟是何时瞧上的那乌拉那拉氏,还下旨勒令老四与她和离,佟佳氏那个贱人为何如此阴魂不散,选的儿媳本就不招她喜欢,而如今却又越过她成了皇后,与她共侍一君不说,还死死的将她压在底下。 难怪,难怪那日万岁爷会为了乌拉那拉氏出头,她当日怎么就没瞧出来呢?那么一张狐媚子的脸,不就是个会勾人的吗? 她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来,无论如何,如今已经成了定局,就算她再恼怒,再气闷,也没有丝毫办法可以转圜。 毕竟,是万岁爷亲自下的旨,也是万岁爷给了那狐媚子这般的偏爱与体面,前朝后宫有谁能够与之抗衡呢? 没有。 正是这一清晰无比的认知,才让德妃如同抓心挠肝般的郁卒难受。 为什么?凭什么? 她再不甘,也只能强自的憋在心里,毕竟,她如今在康熙眼里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了。 暂时蛰伏才是合适她的生存之道。 * 乾清宫。 思馥迷迷糊糊自一片昏沉中醒来,她伸出手遮挡住投射而来的光线,睫毛微颤,耳边就传来一个低沉却温柔至极的声线。 “醒了?” 她动作僵了一下,昨夜的记忆尽数涌了上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如今处于乾清宫。 片刻的怔愣后,思馥连忙坐起身来,抬起眼看着床前清隽的男子,一时间很是不知所措,面上不自觉的羞红了一片,轻声细语道。 “我、皇阿玛……” 听着她的称呼,康熙眉目微沉,可却是轻柔的执起了她的手,柔声道。 “不可再唤皇阿玛,朕已下旨你与老四和离,如今,你并非朕之儿媳。” 瞧见思馥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唇角微翘,又温声补了一句。 “而是朕的皇后,朕的妻。” 这句话的效果不亚于平地惊雷,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由震惊转为恍惚,继而茫然。 “万岁爷何故……” 思馥下意识的搅弄着手指,面上满是无措,可她到底是个温柔恭谨的性子,饶是眼下,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她所有的慌乱无措,看在康熙眼里都是无可代替的珍宝,在她的手心上印下一吻,他低声喟叹道。 “何故?” “朕也不知究竟为何故,朕只知道,此生从未这般心悦过一个女子,不愿你受苦,不愿你委屈,只想让全天下最尊贵的身份置于你的名讳之上。” “朕想让你做皇后,想让你做朕的妻子,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讳,朕也无惧。” 女子垂下了眼,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只有那不停颤动的长睫和紧抿的唇泄露了些许。 康熙轮廓柔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语气极为低柔。 “思馥,你是朕心爱之人,你早就知晓的。” “朕从未隐瞒过。” 思馥久久无言,在一片静谧又灼热的氛围中,她试探性的抬起眼,便对上了男子温润的目光。 大抵是从未经历过这般离奇荒唐之事,她呼吸略显急促,有些语无伦次的喃喃道。 “可是……” “可是,弘晖,我的弘晖……” 听她如此一言,康熙面上却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色。 他本还在暗自忧心她对老四还有没有余情,却苦于心魔不敢直言相问,眼下观她唯一的顾虑便是弘晖这个亲子,也不由得心下稍安。 “这不难。” 他弯唇笑了出来,伸手轻柔的将她鬓边的乱发拢到耳后,看着她羞红的玉面,含笑道。 “弘晖既是你亲子,那就也是朕的亲子。” “改弘为胤便是。” 他好似轻描淡写的就做了如此混不吝的决定,思馥还处于茫然的怔愣中。 良久,她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她紧紧握住,只能艰难的发出声来。 “万岁爷,这,这怕是不妥。” “如何不妥?” 康熙目光沉沉,里边却含着笑意,低声诱哄道。 “弘晖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难道你想让他留在老四身边,被妾室磋磨?” 自然不是。 思馥不知为何,话题是会转变到了这个层面,她思绪被他带乱,还尚有理智的辩驳道。 “并非如此,只是,妾身的身份,弘晖乃是您的……” 康熙已然是摸准了她的命穴,虽说柔中带刚,却也最是良善心软,便坐在了她身旁,揽住了她的纤细的眼神,微微收紧,感受到了她无意识的僵硬,他眸中闪过笑意。 “你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朕的皇后。” “弘晖也只有一个身份,便是朕的第十九子,胤晖。” 任孙作儿这种堪称荒唐的行为,他也无畏做下,毕竟那孩子着实可怜乖巧,且都是爱新觉罗子孙,不必计较良多。 更何况,弘晖乃是她的骨血,她的爱子,他既心爱怀中女子,便不吝啬于爱屋及乌,给予弘晖身份与体面。 至于胤禛……无权干涉朕之决议。 第26章 四福晋(26) 兹事体大,朝堂上众说纷纭。 劝阻反对者有之,维护皇权与皇后者有之,中立不言者也有之。 当今天子迎娶已和离的儿妻入宫为后,着实罕见且荒谬,更何况,二人和离还是天子亲自下的旨意,这其中,是不是四贝勒心甘情愿所为,恐怕还得打个问号。 毕竟,今日四贝勒已经称病不朝了,究竟是他对皇父心生恼怒刻意退却,还是天子直接将他踢出局了呢? 谁也不知。 看着大殿中争辩的脸红脖子粗、丝毫没有体面的众臣,康熙只冷眼旁观,并未置一言。 良久,似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原本喧闹如菜市场般的声音终于渐渐地小了下来,其中吵嚷的最凶的几人,也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心下惶惶不已。 不过须臾间,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纷纷垂下了头。 康熙把目光投向了最左边,以胤礽为首的皇子们赫然恭敬的垂立在侧。 “太子,你可对此事有所不满?” 胤礽随即上前,他神色恭谨,身形如青松般挺直,眉眼微垂,恭声道。 “儿臣无有不满,谨遵皇阿玛圣旨。” 他乃中宫嫡子,正儿八经的东宫太子,如今出言,怕是比朝臣们吵上几架都更有说服力,一时间,众臣面面相觑。 迎着道道目光,胤礽垂下的眼帘却是遮住了其中的暗色,如实所言,他是无尽震惊恍惚的,甚至昨日圣旨下发之时,他还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知晓那女子风华万千,他亦是心所往矣,可他着实是没有想到,就连皇阿玛也对她情有独钟,甚至不惜引起朝臣后宫非议,也要光明正大的迎娶她为皇后。 易地而处,他不知自己登临高位之时,能否也有如此真心魄力呢? 他不知道。 那女子成了皇后,连带着弘晖也变相的成了嫡子,他倒不是担忧弘晖会威胁他的地位,也不是担忧如今所谓的皇后会威胁了他的地位,他只是觉得,有些许的不甘,在心中缓慢的发酵。 饶是他如此心智都出神恍惚许久,更遑论其余皇子,皆是低头不言,却也不出声反驳。 康熙面无表情的扫视着他们,英挺的眉眼带着一股冰凉的冷意,忽而沉声问道。 “你们呢?你们也对朕册封皇后有所不满?还是在为你们的额娘心有不平?” 几人皆是心下一惊,与太子上赶着别苗头的大阿哥胤禔自然是不能落于他后太久,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便梗着脖子粗声粗气的附和道。 “皇阿玛,儿臣也无有不满,自是谨遵皇阿玛圣旨。” 而后立于后侧的胤祥先一步出列,恭声应道。 “儿臣谨遵皇阿玛圣旨。” 他心里是一片波涛汹涌,眼中也满是低落的黯然,可在此刻都尽数归于平静,既然他什么也改变不了,那就只能祈祷她能顺利平安的在皇阿玛身边得取高位,一生荣华。 他话音刚落,胤禩便垂眸出列,温声应道。 “儿臣谨遵皇阿玛圣旨。” 有他们四人带头,剩下的几位低头不语的皇子也纷纷出列,向上位表忠。 胤禟:“儿臣谨遵皇阿玛圣旨。” 胤?:“儿臣谨遵皇阿玛圣旨。” 胤祯:“儿臣谨遵皇阿玛圣旨。” “……” 殿中的皇子,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全都恭恭敬敬的站了出来表示支持皇阿玛,甚至还对这位新鲜出炉的皇额娘敬意满满,甚至连原本的侄子变成了所谓的四不像的弟弟,也都欣然接受。 惊呆了一众朝臣。 你们爱新觉罗家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可是皇族啊!不是城外的地主乡绅!这立的可是一国之母啊!又不是普通的填房或续弦! 原本的四嫂或四弟妹都成皇额娘了,原本的大侄子转眼间就成了弟弟了,虽说皇上威仪愈重,天威难测,可这些个天潢贵胄竟一个反对的都没有!你们有没有问过四贝勒的意见?你们礼貌吗? 心里是这般想的,可迎着康熙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朝臣们皆是闭口不言,瑟瑟发抖的站在原地。 其实以大阿哥为首的众皇子们的想法倒是很好理解。 如今康熙御极数十年,威严愈重,且大权独握,他既已经下了旨意,那皇后的位置便是板上钉钉了,何必再过多纠缠惹火上身呢? 更何况他们业已长成,甚至多半都已娶妻生子,宫中的额娘也都年岁不小,早就过了强求宠爱的时候了,如此一来,便也无关痛痒。 且太子的地位稳若磐石,那有了中宫皇后,最应该有危机感的,不应该是太子吗?连太子都不动如山,他们着什么急啊? 最重要的事,难道这件事最该色变的不是老四吗?当了皇后的是他的和离之妻,甚至连唯一的嫡子也都归了皇阿玛,他连一丝一毫的选择权也没有,与他们的局外人相比,老四怕是心有郁卒且悲痛不已吧? 啧啧啧,反正对他们来说,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啦。 而以胤礽为首的,与思馥有所交集的几人……皆是心下酸涩,静默不语。 本以为只是明月高悬,入了旁人之怀,只管观望便是了。可那轮明月却又硬生生的被夺走,换了一个更尊贵之人享有。 其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就连胤禟这个没心肝的,还有胤?这个脑子少根筋的,都忍不住心下郁郁,更遑论其余几人了。 跟皇阿玛掰腕子又掰不过,自己又没有能力扭转乾坤,除了乖乖顺服,又能如何呢? 瞧见众人皆是不语,康熙面上仍不动声色,良久的静默中,他冷哼一声,徐徐开口道。 “众卿皆是好本事!连朕的内宫之事也要掺和一二,莫不如,这皇家权柄,朕也分于诸位一二?” 这可谓是诛心之言,众臣心下大骇,纷纷跪地陈情请罪。 “皇上恕罪,臣绝无此心!” 跪伏于地,众臣只觉得心惊肉跳,几乎是转瞬间就冷汗涔涔,在此等高压之下,混沌的大脑疯狂运转,这才方觉出办了蠢事。 即便皇帝再过荒唐不伦,可事关内宫,他们也不该如此插手其中,更何况当今天子可称为英明神武,并非昏庸之辈。 皇后的名头听来金光闪闪,可说到底也是皇帝的枕边人罢了,虽有关国祚根本,但不多。 左右若是日后有什么非议,也是冲着皇帝和皇室去的,他们操这么多心又是吃力不讨好。 何必呢? 第27章 四福晋(27) 想明白了这一点,再有帝王的威势笼罩在前,众人自是连连请罪,不敢多言。 纵观全场,康熙当即发作了几个叫嚣的最狠之人,降职革职不等。 朝会也这般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未有旁人再敢以臣子之身插手天子决议。 …… 宫闱内。 以胤禩为首的几位皇子转身去往了后宫,名为给良妃与宜妃还有德妃请安。 行至御花园,看着鲜艳的满园春色,胤?心情很是低落,垂着头不发一言。 “十弟,兴致不高?” 瞧出他的反常,胤禩心下了然,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语调温和的侧目询问了一句,胤禟也慢吞吞的抬眼看了过去,他好似是叹了一口气,闷声道。 “八哥,我是觉得,四嫂她……” “十弟慎言!” 胤禩面色一变,连忙打断了他,放眼望去没有旁人,这才松懈下来,沉下脸低声道。 “宫墙内,你说话也该有个忌讳。” “如今哪还有四嫂,只有我们的皇额娘罢了,莫要说胡话。” 胤?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就是觉得心里意难平息。 尽管他与四嫂的交集不多,可却觉得,那般毓秀天成的女子,不该入此深宫磋磨。 哪怕他向来是个万事不过心的痴愚莽直性子,也还是忘不掉那一日的惊鸿一瞥,心有独钟不外乎如是。 他是蠢笨,可他也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这些逾越且又大逆不道的念头,又怎好对旁人言呢?哪怕是他最亲近的兄弟,也不行。 思绪回转,胤?唇角紧抿,沉默的点了点头。 “八哥,我知道了。” 他自以为隐藏颇深,可最为了解他的胤禟又怎能看不出来呢? 胤禟移开眼,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训斥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侧目看向了高耸的宫墙,只觉得,当皇帝可真好啊,像皇阿玛一般,瞧上了那美人,哪怕是费尽周章也要将她夺与自己身侧,光明正大的给她荣宠加身。 那她呢?她会因此怨恨,还是惧怕,或是沉迷呢? 他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浊气,再多杂乱的念头,也都与他无关,左右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局外人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垂下的眼帘却遮住了一闪而过的不甘。 最小的胤祯也是一言不发,低垂着头,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 看着这几个向来亲近的弟弟,胤禩心下暗叹,到底是心思浅,将自己萌动的心事暴露的如此明显,可他却又做不到再去约束责怪他们,因着他自己,也不是全然的光明磊落。 可是如今他既重来了一世,许多变数也接踵而来,尤其是如今的皇后。 虽不知究竟是好是坏,但他今生最大的执念必定还是要夺嫡为帝。 当初皇阿玛在朝堂上的声声斥责谩骂还犹在耳,“辛者库贱妇之子”更是诛心之言,额娘病逝,他被囚禁,所求皆废。 怨吗?自然是怨的。 恨吗?也不是不恨的。 可他又能如何呢?招兵买马、举兵造反吗? 他做不到,也不想做。 他想要用尽所有筹码,所有谋算,所有先机,堂堂正正的去赢一次。 他们不仅是君臣,也是父子,他做不出这种违逆祖训之事,即便要做皇帝,他也要皇阿玛亲口认可,让皇阿玛知道他并非一无是处,他不输于太子,不输于老四。 他要保全他的亲近之人,保全他的额娘,保全八贝勒府所有人,保全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保全……他自己。 眼前闪过那张昳丽的娇颜,胤禩突然间有了片刻的恍惚,心下微哂。 本以为他已经是铁板一块,却不想竟还是有了薄弱之处。 就算皇阿玛如今将她立为皇后,那又如何呢?他会老,也会死。 应当是他阴差阳错的重生回转,才引来了那女子此生接二连三的变数,就连他的兄弟们也无一不…… 乌云散去,阳光浮现,胤禩唇边的笑意不显,眸色却忽明忽暗,无论如何,他始终认为,既然是由他所引起的变数,那也就证明,他与她才是今生该有的羁绊。 …… 乾清宫。 昏黄的光线透过半开的窗,影影绰绰的洒落在了窗边的软榻左右,那妩媚纤弱的女子安静的躺在其上,眉目微阖,秀眉微蹙,似是有数不尽的愁绪萦绕,却怎么也遮不住这一张极美的脸,堪称为玉质天成。 康熙脚步轻缓的进了内殿,入目所及,便是这么静谧柔美的一幕,他本就满涨的心更是猝不及防的软了软。 行至榻边,他弯下腰,看着连睡梦中都愁绪不展的女子,一阵的心疼涌来,俯首在她的眼尾处落下一个轻而灼热的吻,抿去了挂在她长睫上的泪珠。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额间,思馥睫毛轻颤,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漂亮的瞳仁忽而迷茫,却是如同宝石般光辉夺目。 甫一有了意识,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她们离得太近了。 他的亲吻刚离开,思馥就倏然间红了脸,难掩娇怯的抬眼看向他,那一眼明晃晃的风情委实晃人。 康熙此时只觉得,心里既痒且痒,他眸色暗沉的盯着那如同献祭般猎物的女子,一只手轻柔的覆在她纤细的后颈,气息慢慢的粗重了起来,随后便随心的俯下身凑了过去。 就在将要吻在她唇上的一瞬间,思馥惊慌的侧过了头,温热的唇瓣便划过了她细嫩的面颊,留下一阵酥痒的痕迹。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羞怯的娇颜,那只手从脖颈间下滑,继而搭在她的腰间,扣住细腰的同时,将她往怀中揽了过来,到底是舍不得对她说重话,便只低声轻哄道。 “怎的躲了?” 他的语气是旁人少见的温柔,又是贴的极尽,灼热的气息打在思馥脸上,她眨了眨眼睛,微微转过身。 “一是怕。” 思馥面色略显苍白,却还是没有丝毫怯懦的抬眼看向他,柳眉如叶,秋瞳似水,眉宇间的灵动极为惑人。 “二是羞。” “三是恍惚不知今夕几何。” 她的言中意康熙尽数能懂,扣在她腰身的手却是越发收紧力道,随后轻轻揉捏,感受到她短暂的僵硬,他眼中满是笑意,情意也剥不去,含笑柔声道。 “无需怕,无需羞,今夕,乃是你我良辰花烛之时。” 第28章 四福晋(28) 如今才刚过傍晚,乃至于天边尚有余辉。 康熙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清澈而瑰丽的瞳仁,那里边倒映着他的模样。 看出她仍有羞怯之意,许是对他并未敞开心扉,他眸色微沉,随即俯下身,轻柔而不容拒绝的吻在她的唇瓣上。 那只挟制住她腰身的手也随之收紧,透过掌心,他能察觉到怀中女子在微微颤抖。 可这次,他没有再度怜惜。 思馥微仰起头,被动的接受着他的侵略与摄取,唇齿相依间,如灵蛇一般互相交缠,彼此的气息围绕,温热的气息打在了对方的脸上,既麻且痒,她却无法逃脱。 两只手更是下意识的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那是一种潜意识中极为依赖的姿势,或许,自从那日将她从四贝勒府救出,他就隐隐已经有了不同之处,起码对她来说是可以信任的,可她自己却不得而知。 康熙便是发觉了这一点,并加以妥帖的使用。 他肆意的勾勒着她灵巧的唇舌,汲取着她口中所有的清甜,剥夺着她细密的气息,可谁料到,最先迷失的,却是他自己。 他一只手轻柔的揉捏着她纤细至极的腰身,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脆弱的后颈,几乎是以一种极为掌控的姿态圈住了她。 他享受这种与她亲密交欢的感觉,不多时便气息粗重,眸中灼热的像是燃了一团名为欲望的火,轻易灭不得。 自心悦于她之日,他已经忍了许久,也克制了许久,最多不过是一亲芳泽,可如今终于等到了她以一种合情且合理的身份来到了他的身边,焉能还有忍耐之理。 鼻尖若有若无的一阵说不出的幽香,他本就很难自控的气血更是尽数下涌,艰难的从一腔躁动的情潮中回过神来,两人也已经是紧紧贴合的亲密无间了。 思馥被他紧紧的覆在身下,想要躲避他看似温柔、实则凶猛的侵略,却始终不得章法,她压根招架不了这般浓烈的情潮,只能用两只没什么力气的手,轻轻的推拒着他的胸膛。 “唔……” 她的力道太小,恰如隔靴挠痒,可那一小声微弱的嘤咛,康熙倒像是被定了身,慢吞吞的停了下来,依依不舍的自她的唇瓣上离开。 微微喘息着看向她,目光透着一股暧昧的粘稠,他眼中的女子姝色无双,香娇玉嫩。 一双含情凝睇眼欲说还休,雾气隐隐环绕,更是我见犹怜,冰肌莹彻,细润如脂,娇怯的神态如霞光荡漾。 腮晕潮红,春色无边。 康熙便又要忍不住的凑上前索吻,却还是克制住,只与她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不喜欢吗?” 他的嗓音沙哑到了极致,乍一听便是压抑着数不尽的绮念,炙热且幽暗的目光与她对视,只余一片并不隐忍的心动。 “你要习惯,你要试着接受我,好不好?” 思馥自一片浓烈的昏沉中平复过来,她长睫微颤,看着面前的天子好似能总览万物的眸子,里面却写满了情意和忐忑。 她轻轻的喘息着,致使鸦羽色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上投落出一片娟秀的剪影,泛着红晕的桃花面看起来如同凝脂玉,剔透且不染纤尘。 良久的沉默后,她唇角微抿,极轻的应了一声。 “嗯。” 只这一字,康熙却如获珍宝,心底止不住的狂喜涌上心头,灼烧的他心口热烫酥软。 一直压在心上的担子终于落了下来,他眉眼弯弯带着笑,疏朗俊雅的轮廓也柔和了下来,整个人都泛着一股得偿所愿的蓬勃意气。 他此时再也无法克制了,大手一挥便放下了床帐,将他们两人的身形朦胧的掩盖。 “馥儿,朕真的很欢喜。” 思馥没有开口,只是垂下眼作出一副羞涩的模样,却也让他心软至极。 方才仅仅算是浅尝辄止的亲近,他已经有了汹涌不堪的欲念,如今正是将要疏解之时。 一片旖旎中,他的气息越发粗重,双目接近于克制的猩红,放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继而覆盖住温软的山峦。 这是他自打一亲近开始,就觊觎良久的美物,迫不及待的就要握在手中。 触碰到的一瞬间,思馥微微颤抖了一下,发出了软而媚的轻喘声,霎时间让他僵硬住,接着便是更激烈的探寻与索取。 她本就是只着里衣,眼下更是衣衫半褪,露出了似霜雪般的晶莹肌肤,还有那隐在雪地里的巍然山峰。 心上人这般春光外露的勾人模样,康熙只觉得所有的理智与清明全都消失殆尽,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中所握之物。 正当他想要褪去最后一层遮羞布之时,殿门口传来李德全苦哈哈的试探声。 “万岁爷,十九阿哥求见,可要召见?” 他有些晃神的愣住了,而思馥却是猛然间反应过来,将自己的衣裳复又围上,难掩急切的抬眼望向他,眸中还残留着几分氤氲的春色雾气。 “是弘晖,让我见见弘晖吧,好不好?” 康熙骤然回过神,这才想起,是他前几日将弘晖记名为了他的十九阿哥,连玉牒都已经改在了他与思馥的名下,名字按说也已经改为胤晖了,或是再重新择取一个,可毕竟是叫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哪里能轻易转换的过来呢? 就像是这个在外人看来荒唐无比的身份转换,在弘晖看来,又岂能不荒唐呢? 自欲望中平复过来,他垂下眼看着眼前急切的女子,伸手拭去了她眼尾的湿润,温声细语道。 “傻姑娘,我怎会阻拦你与弘晖相见?” “别怕。” 思馥下意识的抓住了他抚在面上的手,漂亮的眉眼带着一股哀求的意味,纤弱的身子微微靠近了他,却让他的心如同擂鼓般狂跳了起来。 “万岁爷,你一定要疼他,你既说心悦我,便要对弘晖好,那孩子向来乖巧,却又最是敏感……” 她突如其来的顺从和依赖,让康熙心下酸软的同时,眸中也溢满了情意,他低声许诺道。 “他如今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了,我岂会不疼他?” “我既心爱于你,便必定会善待你的骨肉,善待你欢喜的一切。” “如此,你也会欢喜。” “这才是我最向往之事。” 第29章 四福晋(29) 弘晖被李德全恭恭敬敬的请进了乾清宫。 他向来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此刻却像一个小炮仗一般,猛的跑了进去,看到了旁边坐着的康熙,他小脸紧绷,一把就扑进了思馥的怀里,控制不住的小声抽泣着。 “额娘……” 思馥吓了一跳,也来不及询问什么,就连忙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细语的安慰道。 “弘晖别怕,额娘在呢。” 听着额娘温柔的声音,扑在熟悉至极的怀抱中,弘晖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是终于定了下来。 他不知道近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阿玛和额娘怎么就突然间和离了,紧接着,额娘又被他向来敬爱的皇玛法册立为了皇后,连带着他也成了皇玛法的孩子。 这一切的比变故对他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来说,都有些太难以接受了,事到如今,他还犹自懵懂茫然,不知所措。 他担忧额娘,尽管他这个年纪再不懂世事伦常,可也知道从皇子福晋变为皇后这个天差地别的变化有多荒谬,他不为皇阿玛担忧,也不为自己的未来迷茫,他只担心额娘是不是自愿的。 在他眼里,皇玛法固然是经天纬地之才,也是掌权天下的至尊皇帝,还是他尊敬且爱戴的长者,可若是牵扯到了额娘的身上,他便再也不能保持原本清澈乐观的态度了。 额娘是他的母亲,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他不想让任何人伤害额娘。 是皇玛法强迫的吗?额娘是不得已而从之的吗?他又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以前的皇玛法、如今名义上的皇阿玛呢?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他的脑海中蹦出,他眨了眨眼睛,眨去了大滴恐慌的泪珠。 电光石火间,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当日皇玛法如此看重于他,将他留在乾清宫中,与弘皙堂兄一起接受他的亲自教导,究竟是因着怜他不得父宠故而心慈,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的额娘呢? 皇玛法是对额娘早有图谋吗? 他犹豫着不敢认同,可事实却几乎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只是尚且年幼的他并不能准确无误的理解且了然这种感情,这种念头。 许是果真母子连心,思馥也能感受到他心里的不安和恐慌,她垂下眼,面上是一片温柔慈爱,细心的抚慰着他几近崩溃的情绪。 这副场景,倒显得一旁的康熙有些碍眼了。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到底还是没出声搅了她们母子之间的温情。 弘晖发泄了一番,而后心里的担忧又占了上乘,仰起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 “额娘,你是愿意的吗?” “还是皇玛法强迫于你?” 康熙:“……!!!” 知道他向来早慧,思馥秀眉微蹙,轻柔的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 “虽世事无常,可额娘并非被迫,晖儿,莫要担忧。” 听她这么一言,一边面色紧绷忐忑起来的康熙这才舒缓了神色,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仍旧稚嫩的弘晖。 到底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孩子,左不过是从孙子变成儿子了嘛,他心态倒是接受良好,只是这么看,这孩子好像有点抗拒。 他一时间也犯了难,思馥是他心爱之人,可弘晖又是她的爱子,他定不能委屈忽视,只是这该怎么拿捏与这孩子相处的分寸呢…… 这边他还正犯难呢,就看到弘晖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神色认真的说道。 “额娘,既然皇阿玛待您甚好,那儿子就放心了,儿子一向敬仰皇阿玛非常,却没想如今竟做了亲父子,儿子心里着实高兴。” 闻言,思馥一时间有些怔松,却又听得弘晖对着康熙脆声道。 “弘晖如今也可以叫您一声皇阿玛了,皇阿玛,额娘向来温厚贤淑,您既与她结为夫妻,那弘晖便祝您和额娘伉俪情深,鸾凤和鸣。” 康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朗笑出声,清隽的面上挂着温和且慈爱的笑意,竟是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语气很是松快。 “好,以后弘晖就是阿玛的好儿子!” 弘晖也很是配合的陪着他乖巧的回应了几句,一来一回之间,场面一时间竟还真的有些一家天伦之乐的意味了。 许是受了这身体原主人的影响,思馥倏然间鼻尖一酸,眼前一片遮不住的雾气弥漫。 这傻孩子,明明自己年岁还小,却也一心想着依仗着自己的唇舌让她过的安稳。 皇玛法突然间成了皇阿玛,他哪里会顾得上高兴呢?又怎会这么快就摒弃满心茫然呢?又何故会兴高采烈的出言祝贺呢?这般言语,多半都是为了她这个额娘。 想让她后继无忧的做了这个皇后,也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康熙待她更宽厚一点。 毕竟在他现有的懵懂认知里,对于夫妻所有的概念,皆是来源于她和胤禛这对父母,母亲慈爱,父亲不亲,他没有见识过他们恩爱的模样,自然也无从想象出会有真心以对的男子。 他并不觉得额娘与阿玛和离有什么不好,阿玛待额娘不甚亲厚,额娘受了很多委屈,他心疼额娘。 康熙把他放了下来,更是和蔼的像往常一般询问着课业,他一脸认真的听着,可却微微有些出神。 此刻,他满心只以为,是因着额娘姝色无双,才会引得皇帝短暂的迷了心。 可尽管他年纪小,也从周围的亲属中隐约有了这么一个概念,世间男子多薄幸。皇阿玛有三宫六院,阿玛也有妻妾成群,八皇叔也并非专情之人,更别说其余已经成婚了的亲族。 那额娘即便如今得了皇阿玛的偏爱,可这种偏爱能长久吗?更别说还有他这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孩子,他的身份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他不想让额娘因为他而遭受非议。 他心里这般想着,却突然间被一双温热的手摸了摸发顶,而后搂入了怀中,继而传来了额娘温柔至极的声音。 “弘晖是额娘的好孩子,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弘晖僵硬了一瞬间,随后眼眶一热,放松了身子依偎在额娘怀中,闷声应道。 “额娘也是世上最好的额娘。” 康熙在一旁暗叹一声,唇边却是含着些许笑意的。 稚子心思澄澈无比,作为一个御极几十载的君王,他又怎会看不出弘晖隐藏的不明显的心思呢? 可正因如此,他才格外喟叹。日久天长,滴水石穿,他的心思,他们母子二人总会明了的。 第30章 四福晋(30) 是日夜间,承乾宫。 思馥被乘云服侍着梳洗完,便红着脸坐在了床边,乘云则是极有眼力劲的和闲月退到了殿外守着,一时间与李德全倒颇有些大眼瞪小眼了。 看过万岁爷对娘娘的爱重珍惜,也看过了承乾宫的华丽精致,想必是提早了许久就吩咐了修缮装潢的,她们两人也不免有些感慨唏嘘。 左右也都是庆幸舒心,毕竟,娘娘原先为四福晋时,宫中有德妃磋磨,后院又有妾室不尊挑衅,贝勒爷又着实不能为她撑腰,甚至连最根本的尊敬都做的不到位,是以,如今她们也只觉得扬眉吐气。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娘娘,她们俱是自小便服侍在娘娘身边的,自然是一心护主。眼下娘娘被尊为皇后,万岁爷又足够重视,起码,怎么都比原先的境地要好上许多。 细细想来,四贝勒猝然失妻,倒是不值得可惜。 …… 红烛燃烧,发出轻微的“霹雳吧啦”响声,在安静的殿内倒是显得格外清晰。 借着昏黄的烛光,康熙垂下眼,看着被自己覆在身下的女子。 娇颜似雪,面上染上了一片惑人的红晕,眸中似有无限情意萦绕,眼波流转间更是楚楚动人。 他忍着快要喷薄的渴望,俯下身,噙住了她的唇瓣,轻柔的研磨。 心中的满足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痴恋许久,如今终于能够得偿所愿,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她瞧瞧是不是热烫的,欲念侵占了所有的思绪,他一只手伸进…… “唔……” 思馥下意识的发出娇软的嘤咛声,情不自禁的想要微微蜷缩着身子,可却不得所愿,被他一只手紧紧的扣住腰身,动弹不得。 身上人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浓浓的侵略气息,她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羞红了脸不敢与他对视。 倏然间,身上猛的一凉,她声音极轻的惊呼一声,却是身上的遮羞布被他彻底褪去,一阵微薄的凉意袭来,她难为情的想要伸手遮住,又被他轻轻的拨开。 “你,别看……”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泛着一股轻软的媚意,让康熙本就克制不住的欲念愈发浓烈,温柔的挑逗着。 思馥竭力忍耐着,不愿发出奇怪的声音,可又哪里是她能忍得住的,因着那慢慢显露出霸道本性的男人已经不再收敛。 他微微喘息着抬起头,眸色幽暗,清俊的面上一片灼人的笑意,可声音却是低哑至极。 “为何不能看?我偏要看。” “馥儿,我晚膳用得少,如今倒是有些饥渴了,需得你成全……” 思馥羞恼的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一双盈盈美目带着些许蓬勃的怒气,更显的她姿容绝丽,娇艳无双。 “莫要说些浑话,还不住嘴?” 康熙反倒笑了,就连眼中也是遮不住的肆意浅笑,顺势在她的手心轻吻了一下,她就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猛的收回了手,支支吾吾道。 “你,登徒子……” 说完这一句,她猝不及防红了脸,想来也是知晓自己这句话有多可笑,因着他们此时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不过是夫妻敦伦,如何能算得上刻意冒犯呢? 试探的抬眼看了过去,瞧见他仍旧笑得温柔,只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紧绷之意,她长睫微颤,本想说两句软话,可却突然间发出了两声短促的娇吟。 他竟然胡乱的…… “非也,此乃名正言顺。” 迎着她控诉的目光,康熙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他还有心思边笑边吻在她的唇上,与她唇齿相依,做尽亲密之事。 洞房美景画良辰,我见犹怜绝代人。 俏枕依来春色撩,新裳褪去欲情焚。 …… 皇后已经册封,无论新后之前是什么身份,但如今是康熙亲口认定且经历过盛大隆重的册封典礼的,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先前往事也容不得旁人再说嘴,给皇后请安也成了最理所应当之事。 宫嫔们虽说心下不平,但也仅仅是不平而已,毕竟已经无可转圜,可德妃却是实打实的难堪恼恨了。 尽管康熙明令禁止谣传说嘴,也无人敢当面挑衅,可新后的身份谁人不知?那分明就是原先的四福晋,德妃嫡亲的儿媳啊! 可怜见儿的,如今儿媳越过前婆母直接成了皇后,死死的压在她的头顶,莫说再如往常一般磋磨,怕是德妃怕的不敢出门才是吧? 毕竟,她待原来的四福晋可不算亲厚。 观皇上如今这般爱重新后,想来也是,德妃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不过,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看个热闹得了。 宜妃倒是兴致勃勃的出了宫门,迫不及待的就到了承乾宫,她与德妃向来不睦,眼下终于能瞧见她倒霉,恐怕都能高兴的多吃两碗饭。 左右万岁爷向来博爱,以她们这个年纪,其实也不怎么在意恩宠如何,只要底下的阿哥公主长成,也就算是有了指望。 不过……想起近几日小九的反常,宜妃缓缓的蹙起了眉,艳丽的眉眼有着不浅的担忧。 这孩子向来混不吝,行商赚钱,她也无谓管束,可如今推拒这么久还不娶嫡福晋,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怀着隐秘的担忧,她连取笑德妃的兴致都减弱了几分,但还是很想取笑的。 …… 承乾宫内。 嫔妃们两侧各坐其位,目光纷纷若有若无的看向了其中第二个座位的人。 德妃到底还是来了,当然,她也不敢不来,毕竟,她如今在康熙那里挂了个号,原先伪装的贤淑谢语花的形象全部崩塌,若是再为此表现出对皇后的不满,恐怕她要吃的瓜落只会多,不会少,是以,即便心里恼恨的要死,咬着牙她也得过来请安。 耳边时不时传来宜妃状似很小声的装模作样的取笑声。 “啧啧啧,这德妃脸色怎么这么不对?莫不是对皇后娘娘有什么不满?” “这么多年了,她这人向来如此……” “哎,装什么啊……” 德妃:“……” 真的好想走上前狠狠地给她一巴掌,然后大声告诉她,她听得见的! 第31章 四福晋(31) 今日休沐,康熙便留在承乾宫陪着思馥,一是不愿离她半步,二是想在后宫众人跟前树立起她后宫之主的威信。 他倒是好,嫔妃们都规规矩矩的坐在殿外,却还是不紧不慢的坐在铜镜前,给自己的心爱之人描眉画眼,姿态极为闲适。 镜中美人眉目如画,容颜娇丽,此时便是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软声道。 “我自己来。” 康熙很是自得其乐,神色温柔的给她描摹着细长的柳眉,口中含笑道。 “不可。” “为我妻梳妆打扮,是夫君应做的。” 思馥倒也没有十分抗拒,只是轻声细语的提醒道。 “宫嫔们还等着呢。” “让她们静心等着便是。” 恰好细眉描摹完,他轻哼一声,一只手揽住怀中心爱之人的腰身,亲昵的吻在她殷红的唇瓣上,一触即分。 “好叫她们知晓,该如何服侍一国之母,该如何敬重她们的主子娘娘。” 闻言,思馥眉眼轻抬,瞧见他满眼的细润情意,好似动容的柔和了目光,嗔道。 “你这又是何必……” 康熙却只觉得心软成一团,又像是被轻柔的羽毛轻轻拂过,渗入骨缝里的酥麻弥漫开来,他唇角微翘,认真的承诺道。 “我既把你拉进了这深宫,便是要让我的馥儿永享安乐,谁若是让你不痛快,那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思馥怔怔的看着他虔诚的目光,良久,倏然间莞尔。 “瞧你,怎么说的像是个不分缘由的暴君一般?难不成,所有对我不满的人,你还要全都杀了吗?” “我会。” 康熙并没有丝毫躲闪,执起她纤细的手,而后低下头,轻柔的吻在她的手心,低声喃喃道。 “我真的会,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他越说声音越低,思馥本该是听不见的,她眸色柔和,雾气氤氲间,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只隐约瞧见她好似是有了笑意。 【挽挽,他说的是真的】 团团的童声小声的在她识海中响起,压抑着兴奋跟她分享好消息。 【此刻他的真心是你唾手可得】 思馥神色不变,只觉得手心微痒,她作势想要抽开,却被他握在手中,继而十指相扣。 一片旖旎的脉脉温情中,她垂下眼没有回应。 团团的声音又有点疑惑。 【挽挽,为什么那个四阿哥也变成真心了?】 【你已经嫁给了他的皇阿玛,他不是应该生气恼怒吗?为什么还……】 思馥心底淡淡的应了一声。为什么?自然是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是珍惜,自然是有人争抢的,才觉得是最好的。 不过是他心里的掠夺和劣根性在作怪而已。 【挽挽,我知道那个八阿哥为什么不对劲了!】 【系统检测到,他竟然是重活了一世的前世之魂,他有四阿哥登基之前的所有记忆】 团团恍然大悟,又懊恼自己发现的有些晚了,闷闷的问道。 【挽挽,他会不会影响你啊?】 闻言,思馥并未有任何情绪起伏,不忘安抚它一句。 “不会的。” 丧尽天良的野心家可以不顾一切,而八阿哥胤禩,从骨子里就不会是全然豁出去的那一类人,即便是重生一次,也改变不了。 他是想坐上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但他也有太多在意的人了,他做不到孤注一掷,也斩不断父子亲缘。 既如此,便不足为惧。 更何况……想到近几次他的试探与模糊不清的态度,她唇角微动。 有些人,即便是再活几世,也逃脱不了被人摆布的命运罢了。 …… 众嫔妃们正百无聊赖的面面相觑之时,就听得李德全的通报声猛然间响起。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心下一凛,纷纷恭谨的站起身准备行礼,就连面色紧绷的德妃,也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 思馥被康熙紧紧的牵着手入了外殿,该被他亲手搀扶着坐在了上座,爱护之情溢于言表,余光随时观望着的嫔妃都瞧见了这一幕,心下更是忐忑不已,对皇后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就连嫔妃请安,万岁爷也要陪着皇后,皇后已经占领名分大义,恐怕就是担心她们会不识好歹的使绊子为难皇后…… 可是,照万岁爷这态度,凭什么新后是宝,她们就是杂草了啊,他们就没有人权了吗? 对不起,还真没有。 众嫔妃们面上怂兮兮,心里哭唧唧,瞧出他给予皇后的权柄与爱重,这下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反正她们不敢。 德妃…… 德妃也不敢。 德妃是心思重,又小心眼,再加上几分刻薄和狠毒,可她又不傻。 她该知道眼下的局势对她来说十分不利,别说挑衅新后了,若不是必须请安,短时间内她都不会出了永和宫的门的。 她要是老实些,保不准万岁爷还能看在十四的面子上,给她留几分体面,若是真的迫不及待的上赶着作死,那怕是真的活够了。 毕竟说实话,她之前可没少为难过原先的儿媳、如今的皇后,就这还不夹着尾巴做人,真当她傻啊? 至于老四……老四被抢了福晋,那是他没用,跟她这个额娘可没有什么关系。 真是不中用啊! 心底思索嘀咕了不少,可她面上还是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的,即便她心里恼恨不已,可也是万不可让人在明面上拿出错处来。 在深宫沉浮多年的女人,没有几个是傻子。 康熙坐在上首,一只手压根就没有松开,明目张胆的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与思馥十指相扣,瞧着她温婉娇美的脸,他唇角微弯,移开眼却是猛然沉下了脸,一瞬间的威势极为摄人,听着底下人恭敬的躬身请安,后又齐声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万福,皇后娘娘吉祥……” 明面上没看出什么跳脱不敬之人,康熙面色稍缓,沉声道。 “起身吧。” 听出他语气微沉,众人的心始终提着,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个个都恭恭敬敬的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抬头都不敢。 德妃僵硬的一动不动,荣妃如今淡然不争,也就只有惠妃与宜妃表现稍稍得体,甚至还状似无意的抬眼看向了那尊贵受宠的皇后。 瞧见的一瞬间,两人霎时间目光一凝,紧接着便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 心下啧啧感叹,到底是万岁爷眼光高,这么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谁能忍得住不全心全意的爱重呢? 果真也是荣宠养人,当年的四福晋温柔贤淑,时常入宫给德妃请安,她们也都是见过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只觉得温顺貌美,却从未想过,日后会有如此绽放光彩的一日。 帝王盛宠,又有谁能等闲视之呢? 第32章 四福晋(32) 看向宫嫔众人,康熙并未多言,只郑重其事的沉声道。 “皇后乃大清国母,朕之爱妻,尔等皆应当敬之,若有以下犯上、不尊皇后之人,朕是万万容不得!” 此言一出,不管是心里埋怨,还是私下腹诽之人,通通不敢作色,只能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而后规规矩矩的捧着皇后。 “臣妾等定当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无有违逆。” 康熙这才满意,摆了摆手就让她们全都退下,莫要留下碍眼。 众人只得行礼告退,颤颤巍巍的退出了宽敞华丽的承乾宫,心里的个中滋味,也只有她们自己才能明了。 …… 殿内。 思馥半躺在软榻上,窗外些许光亮透了进来,洒落在她的身上,颇有种暖洋洋的意味。 她垂下眼,瞧着正屈尊降贵的给自己揉腰捏腿的人,眸中笑意一闪而逝,接着便是用些许不安的语气劝慰道。 “万岁爷,快停手,这些事让乘云来做就好了,何必……” 康熙揉捏着手下娇软的皮肉,本就有些心猿意马,眼下又听她软声阻止,却是面色柔和的抬起眼,眉宇间透露着几分灼人的紧绷,却还是强自克制着,哑声道。 “你这般乏累,是我种的因,自然也要由我……” 他刚开了个话头,思馥就已经羞恼的转过了脸,只小声啐道。 “又说些没脸没皮的话,还不快住嘴。” 康熙弯唇笑了笑,强忍着想要吻他的念头,凑了过去低声诱哄道。 “哪有在床上愿做君子的?” “若真的是有,那也必定只是梁上君子,又有何用?” 思馥瞥了他一眼,眉眼间的娇怯还未消散,又沾染了几分嗔恼,冲着他轻哼一声。 “尽是歪理邪说。” 她如今能有这般亲近的态度,康熙早已经是喜不自禁了。想当初自顾自的将她带入宫中,他心中着实是万分忐忑焦灼,唯恐她再次将她推拒于外,更怕她还对老四有夫妻之情。 可幸而长生天保佑,终究还是眷顾他的,他将要得到了妻子的宽恕,献上他所得到的所有,也要求得与她两情相悦。 曾几何时,他受先帝影响,此生最厌恶的便是宠妾灭妻,偏听偏宠之事。 他信奉的是雨露均沾,妃嫔和睦,后宫祥和,帝王可多情,唯独不可专情,一碗水要端平。 可自从那日乾清宫一见,中有几次纠缠至今,他隐忍许久,克制许久,还是不顾规矩体统将她强掳进宫,封为皇后,百般情意绵绵,却也只能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被拿捏了。 自此,他便将两情相悦奉为圭臬,心中所思所想皆是思馥。 吾爱终为吾妻,吾将至死不渝。 朕心中有偏爱,自当独宠之,皇阿玛,儿子懂你! 他按捺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情意,俯身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吻,低声道。 “有用的便是真理。” 垂眸看向她含着水汽的盈盈美目,从那漂亮的瞳仁里,能轻易的瞧见他满是情欲的眼,他气息渐重,低低的喟叹一声。 “馥儿,莫要看我。” 再多的话,都被他淹没在了与她的唇齿相依中,温柔至极的拥吻,逐渐下移的手,他总是能坦然的承认,在她的跟前,他是永远都无法做一个正人君子了。 …… 小雨忽至,淅淅沥沥的落在高耸的宫墙上,自上而下。 雨过天晴,恰好便是来到了今年八旗选秀的日子。 在八贝勒府借住的若曦却是愁眉苦脸,心中担忧自己的去处。 自从前些时日康熙下旨,勒令四贝勒与四福晋和离,紧接着便迎娶了先前的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入宫为皇后,她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和懵逼中,直到这几天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 合着自己穿越的并不是什么正史,也许是某个作者写的历史同人,或者是清朝野史? 不然这也太荒唐了家人们,所有的元素集合在一起,父夺子妻,背德文学,甚至还老房子着了火,独宠皇后,置东西六宫为无物,这种情节,在真正的清朝怎么可能发生?在康熙皇帝的身上又怎么可能发生? 未来的趋势没有一件是顺应历史潮流的,让她怎么可能不有所怀疑,继而恍惚不已。 按照正史来说,四阿哥胤禛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帝,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更是赫赫有名的孝敬宪皇后,况且,康熙中期压根就没出现过高位嫔妃,更遑论皇后! 可如今,所有的一切全都发生了变化,对于她所拥有的后世先知记忆,也只能全都洗牌重来。 四福晋的嫡子弘晖阿哥并没有在今年夭折,康熙皇帝甚至做出了认孙为子的荒唐事,可却没有人胆敢阻拦。 住在八贝勒府中许久,她大致也能通过历史和他们的言行,了解八爷党几人的性格。 八阿哥待她虽表面上和善,可实际上却像是隔了一层,极为疏离,九阿哥与她不熟,十阿哥原本算是她志同道合的玩伴的,可自从那次寿辰之后,就不知不觉中疏远了她,也没再找过她一次。 而其他的天潢贵胄们她更是没有机会见到过,只隐约听说四阿哥日日借酒消愁,拒不出府。 她抬头望了望天,不由得心生茫然。 未来的皇帝还会是四阿哥吗?太子还会被废吗?八爷党还会支离破碎吗? 而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如今虽是对八阿哥这般温润如玉的人产生了些许微薄的好感,可她这具身体的姐姐是八阿哥的侧福晋,她也时常称呼一声姐夫的,又如何能与姐姐共侍一夫呢?更何况,八贝勒待她,也并没有男女之意…… 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性子本就有些拧巴,如今脑中思绪过多,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照康熙皇帝对如今皇后的宠爱,彼此情浓,想必是不会留人进宫的,那她又会被胡乱的指给谁呢?她真的愿意接受这种盲婚哑嫁吗? 可是,她要是不愿接受,又有谁能帮她呢?她没有相熟之人,也没有任何靠山,难道真的只能接受这种既定的命运吗? 那她穿越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就只是为了见证这番历史的偏移、封建的迫害吗? 可她不愿意,但又好像无能为力。 若曦坐在院中,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心中的迷茫越来越浓烈。 第33章 四福晋(33) 承乾宫。 思馥懒洋洋的依偎在软榻上,双眼微阖,手中还拿着一本名册。 乘云低眉顺眼的走上前,力道适中的为她揉捏着小腿,小声嘀咕道。 “娘娘,这宜妃倒是会讨巧,头一个求到了您的跟前……” 窗外光线渐盛,思馥神色不变,只唇角微扬,淡淡道。 “宜妃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 “本宫如今掌管后宫大权,她求来承乾宫也是人之常情。” “九阿哥如今年岁不小了,也该指婚了,即便她不提,想必万岁爷也不会漏过他而独独为十阿哥赐婚,更别提还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乘云自是忠心不已,闻言更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那娘娘还要帮她在万岁爷跟前开口吗?” 思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侧目看向窗外,只觉得有些晃眼,随口笑道。 “自然要提。” “可听与不听,那就不是本宫能做主的了……” 如今后宫权柄尽在她手,康熙的态度就是最明显的指向标,有谁敢给她找不自在呢? 垂眸翻看着手中的秀女名册,她突然间眉梢一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马尔泰氏,若曦。 须臾,思馥抬眼望了过去,问道。 “万岁爷可还在乾清宫议事?” 乘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方才李德全专程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万岁爷怕娘娘您久等。” “无妨。” 将手中的名册放到了一边,思馥眉眼间透露出几分慵懒,恰如明月光辉。 “给本宫梳妆,往乾清宫走上一趟。” …… 左右承乾宫离着乾清宫不远,她并没有坐轿辇,而是不紧不慢的沿着宫道往前走着。 离乾清宫不远处,却是迎面遇着了一个熟人。 胤祥双手攥紧,隔着一层宽大的袖筒,也能瞧出有些许的震动,他俊俏的眉眼低垂,往日里的肆意好似也收敛了许多,走上前恭敬的对着她行了一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思馥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十三……不必多礼。” 这对曾经的叔嫂相对间也唯有沉默可言,胤祥牢牢的压抑住自己心底汹涌的念头,好似隐晦的抬起眼,将克制的目光投落在她娇美依旧的脸上,一片恍惚之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觉得不合适。 良久,他在心里叹息一声,低低的说道。 “皇额娘好似清减了些。” 思馥唇边笑意清浅,透过浓密纤长的长睫,能看出她眸色柔和,不经意的低叹道。 “原先也就只有你会注意这些……” 胤祥眼皮一颤,垂下的手攥的更紧。 “罢了,本宫如今过的很好。” 她神色很温柔,眉宇间满是被娇宠的疏阔恬淡,并无在四贝勒府的疲惫乏累。 “十三弟,我知道你担心我。” 暖阳照在身上,倏然间便是一阵温热,随着这声熟悉至极的称呼,她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莫要担心了。” ……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逐渐走远的纤细背影,胤祥垂下了眸子,眼眶发热,遮住了那一瞬间汹涌的水光。 良久,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一片后知后觉的酸涩钝痛。 原来,他一腔见不得人的心思,她都是知道的,或者说,她是有察觉到的。 既然已经掩藏了这么久,又为何不能再掩藏下去呢?露出来也只会害了她。 他不会害她,永远都不会。 想起仍旧在府中酗酒昏沉度日的胤禛,他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 四哥,又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呢? …… 乾清宫。 康熙坐在最上首,太子胤礽为左侧,而以八阿哥胤禩为首的几人正在其中,商议着不久之后的出塞行围之事。 殿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胤礽心中念头一转,朗声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 他刚开了个口,几人就瞧见康熙猛然间站起身来,脚步略显急促的往门口走去,须臾,他们隐约能听到一个熟悉的轻柔声音,还有皇阿玛的低声关怀。 怔愣了一瞬,纷纷抬眼望去,入目所及的便是那耀如春华的女子,眉如柳,眸似月,当真是风流蕴藉,世所罕见。 自从做了皇后之后,她更显娇艳华贵了……如今正被皇阿玛小心翼翼的护着,更甚者还略显出格的牵着她的手。 皇阿玛当真是爱极了她吧? 片刻的恍惚之后,几个心思不纯的人纷纷移开了眼,心中究竟作何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清楚了。 “不是让李德全传话了吗?待会我就回去了,你何必再跑一趟……” 门口的李德全心下一紧,强装淡定,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 殿内,康熙见着心爱之人过来寻他,心下欢喜的同时,更是温声细语的絮絮叨叨,丝毫不怕被儿子们听到损了威严。 思馥被他轻柔的牵住手,而后又被揽住肩膀,不顾众人的目光,搀扶着她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就在他身侧。 她面色微红,神态煞是娇羞,余光瞧见座下几人,轻声回应道。 “李德全说过了,是我想要出来走走……” “是不是耽误你们议事了?” 听出她语中内含不安,康熙一如往日床榻间那般,轻轻揉捏着她手心的软肉,思馥僵了一下,随后嗔怪的横了她一眼。 他反倒笑了出来,声音听在底下的几个儿子耳中,更是如同春风般和煦温暖。 “怎会?”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令他们退下便是。” 思馥眉眼轻抬,恰好对上了最左侧的胤礽的目光,他的眸子极英气,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暗潮汹涌。 她随即移开了眼,又大致扫过了胤禩几人的神色,着重把视线放在了胤禟的脸上,瞧见他好似僵了一下,她唇角微翘,柔声道。 “先不着急退下,臣妾今日来有一桩事,便是与几位阿哥有关,让万岁爷拿拿主意。” “哦?” 康熙眉梢微挑,目光压根就没有离开她,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与她十指相扣,接着便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含笑问道。 “说来听听。” 他随即转头看向了几个面不改色的儿子,眸色却深了些,语气略显压迫。 “你们皇额娘既然有话要说,都踏踏实实的听着便是。” 无论心里的念头如何混乱不已,几人面上却恭谨万分,连连称是。 第34章 四福晋(34) 瞧出他刻意对外释放出来的威势,思馥不禁莞尔。 又哪里用他再百般维护,底下的几个皇子哪个不是眼明心亮之人?可能十阿哥略次些。 但知晓她做了皇后,便是知晓了他的态度,即便她曾经为四福晋,又有谁还敢来说嘴呢? 她是皇后,也是他们名正言顺的皇额娘,他们只能给予她敬重,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思绪回转,思馥感受着手上被握紧的力道,唇角微弯,柔声道。 “万岁爷,如今接近选秀的日子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婚事,也该早做打算了……” 她话音刚落,胤禟瞬间就心下一紧,一只手缓缓攥紧,心中波涛汹涌却不敢抬头。 而胤?到底心思浅,抬起头看向她,下意识的就反驳道。 “皇阿玛,儿臣年纪还小,不急的。”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而康熙却是侧目看向她,与她温柔潋滟的目光一交汇,随即笑了出来,低声附和道。 “馥儿说的有理。” 再转头看向自己的几个儿子,心下已经多了几分计较。 当日中秋晚宴,他本就想要为老十指婚的,只不过那日……便耽误了下来,而老九向来是个混不吝且有主意的,他也乐得放任不管,可如今,倒也真的得提上日程了。 他这边兀自思索着,被忽略了个彻底的胤?心中一股难言的郁气涌了上来,可他也知道,身为皇室子弟,不可避免会被赐婚,即便他不愿意,皇阿玛又不会听。 隐晦的目光看向了上首凤仪动人的思馥,他有些失落的难过,可又不能对人言。 都知道他没脑子,她是不是也这样想的呢? 胤禟思虑的要多一些,想必是额娘去找了她,她才会将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 康熙瞥了眼底下的众人,转而对着思馥神色温柔,就是不提松开她的手的事,细细摩挲着,还凑近了些低声道。 “待朕好生思量思量,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委实也该成家了。” 女子面色微红,不易察觉的娇嗔了他一眼。 心爱之人这般娇态,康熙自然是心乱不已,眸色也肉眼可见的深了许多,他不愿让底下的几个成年的儿子瞧见这一幕,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尽管有人心下不愿,可面上还是只能顺从的退了出去,乘云与李德全也察言观色,跟着退下。 思馥复又看了一眼一边的乘云,后者便立马把手上的名册恭敬的递了上来。 “万岁爷。” 瞧着康熙接了过去随手翻了翻,思馥也好似漫不经心的柔声提醒道。 “有个马尔泰家的若曦格格,是八贝勒府上侧福晋的妹妹,要把她指给谁,还得您拿个主意。” 突然间,她抬眸看了过来,语气温婉且善解人意。 “若是您想把她纳入后宫,也是可唔……” 殿中无旁人,她被康熙直接揽住腰身抱在了腿上,刚开了个口,就又被他噙住了唇,堵住了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呼吸交缠,唇齿相依,他像是被人觊觎珍宝的恶龙,发了狠的想将她吞吃入腹。 待到思馥只觉得舌根发麻了,他才低喘着松了力道,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眸色极深,炙热的情意几欲要溢了出来。 “朕只要你一人。” “莫要再说这些混账话……” 浓烈的旖旎氛围中,思馥抬起了眼,眼尾好似氤氲着雾气环绕,溢出了些许情动的湿润,唇瓣殷红,娇颜如朝霞映雪,芳菲夺目。 康熙萦绕在她鼻尖的呼吸愈发灼热,控制不住的又噙住了那微肿的唇,轻轻研磨,细细勾勒,不舍放开。 良久,胸膛被她小幅度的推拒了一下,方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你,你也太过霸道了些……” 思馥气息不稳的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他却只觉得险些没将他的魂勾走,恍惚了一瞬,继而低低笑开。 “你笑甚?” 瞧着她漂亮的眸子定定的望了过来,康熙神色柔和,低下头吻在她的眉心,哑声道。 “想亲你。” 思馥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嘴,可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她才反应了过来,颇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娇哼了一声,移开眼不再看他。 “怎么了?” 康熙又凑了过去,装模作样的轻叹道。 “不给亲也就算了,怎的又生气了?” 他这般得寸进尺,思馥索性直接埋进了他的怀中,就是不露脸瞧他,闷声闷气的控诉道。 “你戏弄我……” “我哪有?” 康熙心下一软,唯恐她真的生了闷气,连忙低下头,在她最低的发髻中印下一吻,柔声细语的诱哄道。 “好好,是我的不对,如若不然,馥儿就让我亲回来?” 思馥险些气笑了,在他的腰间不情不愿的拧了一下,听着他夸张的“嘶”了一声,实在忍不住反唇相讥。 “合着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占了便宜?” 闻言,康熙扣住她腰身的手缓缓收紧,唇边噙着盈盈笑意,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心中所想,正是如此。” 怀中抱着娇软的心爱之人,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满涨,不禁生出了“岁月静好、此生足矣”的感慨。 往常思馥虽顺从他,可他能瞧得出来,大部分都是因着皇帝权势不可违抗,也为着弘晖的将来前程,才与他做了一对夫妻。 她心里应当是不愿的,或许也是害怕的,是以,在两人的相处中,她从不会反驳他,也不会主动与他过分亲昵,像是有一条楚河汉界,将他们两人从正中隔开,他心中暗中忧虑,却茫然不知所措。 可方才的一番追逐笑闹,他才总算是放下了心,也将她抱的更紧,只觉得两心也好似就此贴的更近了些。 只要馥儿能慢慢的接受他,多久他也愿意等,什么事他都愿意做。 迎着乾清宫窗外洒进来的袅袅光线,还有萦绕在鼻尖的缕缕幽香,他气息逐渐平缓,飘浮不安的心思也慢慢安定。 天长地久,他相信总有一日,他终究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顺着他的力道,思馥倚在他的胸前,面色舒缓,有些许红晕,她垂下了眼,遮住了其中的情绪。 第35章 四福晋(35) 良久,思及她方才所提之人,康熙也后知后觉的记了起来。 便是那日在老十寿辰上与郭络罗家的明玉吵嚷打闹的那一个,还间接的连累思馥受了伤,得以让他入了府细细安慰。 他眉头微蹙,心底涌起淡淡的不喜。 马尔泰家的女儿,老八侧福晋的妹妹,竟如此不懂规矩,以下犯上,且据他所知,此女原先还当街拦过老四的马……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心头的念头倏然间一转,便低声道。 “让朕拿个主意?” 瞧着思馥眼波流转间的婉约模样,他眼中含笑,若有若无的一丝微光闪过。 “她是老八侧福晋的妹妹,那便赐给老四做个侧福晋吧,左右身份上倒也使得,馥儿觉得如何?” 说话间,康熙垂下眸子,略带些不自知的忐忑看向思馥,唯恐会从她的面上看出来难过和不舍,可思馥神色从始至终都很平淡,甚至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康熙倒是愣了一下,强忍着心中的窃喜,小声问道。 “真心的?” 看着他唇角压不住的弧度上扬,思馥眼中含笑,娇嗔道。 “若是这般疑心,为何还要再问?” 将她牢牢的搂在怀中,康熙满足的喟叹一声,继而伏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开。 “馥儿,我并非疑心于你。” 他视若珍宝的在她的耳垂上轻吻了一下,语气很轻,却带着满满的虔诚意味。 “我是太怕了。” “太怕你会对他还心有所感,毕竟……毕竟我迟了他十几年才娶到了你,将你揽在身边。” “我虽怕,心中却也是无畏的,所以我可以坦诚的问出口,无论你给了我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坦然接受。” “幸而长生天保佑,让我没有输。” 看着怀中女子春水似的眸子,微颤的长睫,他心中柔软极了,低声许诺道。 “朕此生唯心悦馥儿。” “玄烨也是。” 一是他以身为皇帝的滔天权势许诺。 二是以他本身的情意许诺。 他是大清皇帝皇帝,也是爱新觉罗玄烨,他心悦思馥。 不用团团提醒,思馥也能准确的察觉到,他的真心已经渐渐凝结成实质了。 她若有所觉的抬起眼,与他眸中的情意撞了个正着,有些微微的灼烫。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吻便席卷而来,唇舌交缠中,她好似能隐隐约约感觉出,他心中并不隐秘的雀跃欢喜。 竟有这般欢喜吗? …… 选秀前夕,若曦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李德全带着圣旨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八贝勒府,她总算知晓了自己日后的归宿如何。 竟是四贝勒,竟是侧福晋…… 她恍恍惚惚不知该作何反应,呆立在当场,一旁的若兰心下急切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这才让她猛然间回过了神。 时至今日,她已经学会规规矩矩的行礼谢恩了,只不过动作显得无比僵硬。 “……谢主隆恩。” 瞧着她的反应,胤禩面不改色,笑意温和的与李德全寒暄了几句。 等李德全的身影离开了贝勒府,若曦还是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他心中却并没有半分波动,眸光微闪,接近于冷眼旁观的看着,心里虽觉得皇阿玛此举过于出人意料,却也在理解的范畴之中。 老四如今已经碍了皇阿玛的眼,而若曦前世与他牵扯过多,虐恋几何,如今免去了在乾清宫当差的几年时光,他们两个还会如同前世那般两情相悦吗? 他不知道来日之事,他只是隐隐约约有了一种直觉,怕是不可能了。 既如此,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心中是漫不经心的冷静,面上却还是往日里的温和有礼。 “若曦,如此也好,不用参加选秀,你也算是有了归宿,这么一来,若兰也可放心了。” 闻言,若兰低垂着头,面色忧虑的细细安慰着她,唯恐她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如今是皇上赐婚,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她原先如何任性都不要紧,眼下这个关头,可万万不能再任性,若是招致祸事,恐会连累马尔泰家全族啊! 嫡福晋明慧也就是看个热闹,瞧着胤禩负着手去了书房,她也无心再围观她们姐妹情深了,姿态端庄的转身回了正院。 多新鲜的事,马尔泰家一府两女,全都做了皇家的侧福晋。 况且,谁不知四贝勒如今君心尽失,上一个四福晋如今已经做了高高在上的皇后,皇阿玛甚宠之,如今马尔泰氏入府为侧福晋,谁知道是不是皇阿玛有意敲打一二呢? 想起那与她做了十几年妯娌的皇后,她心下万分复杂,再多思绪也只能全都抛之脑后,多思无益,想来也是,那般绝色的美人,又怎么会明珠蒙尘。 …… 若曦从一片迷茫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面前坐着的是眉头微蹙的若兰,正满心忧虑的看着她。 她突然间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暖和的屋子里,她只觉得浑身发凉。想起前些时日已经崩坏的历史,还有四贝勒如今的堕落,她实在是恐慌不已。 既然已经改变了这么多,那四贝勒将来还会做皇帝吗?他还会是将来的那个最后赢家吗?八贝勒还会如记载的那般落败吗?她若是真的嫁给四贝勒,她将来的命运可就跟他绑在一起了,她真的能够接受吗?她就不能终身不嫁吗?女子也可顶起半边天啊! 可是,若是不接受,她也根本无路可逃,在这个封建的皇权时代,皇帝的圣旨谁也不可违抗,皇帝的威严谁也不能挑衅,她不是孑然一身,她还有这个世界的家人,父亲,姐姐,她也没有任何靠山,又要如何才能反抗呢? 阿玛官职不高,姐姐自顾不暇,八贝勒明哲保身,十阿哥与她联系过少,其余的皇亲国戚……更没有理由帮她。 所谓的反抗,不过是空话罢了。 除了妥协,她目前唯有妥协这一条路可以走。 往好处想想,四贝勒好歹是史上最终的赢家,即便有了偏差,又被夺了妻,但是,应该……应该会有个好结局的吧? 她按捺住内心的慌张,对着若兰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姐姐,我没事了。” 大不了,她也只能学着姐姐的模样,清心寡欲度日罢了,四贝勒府,总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吃白饭的人。 第36章 四福晋(36) 四贝勒府一片寂静。 胤祥此次前来,与上次的心情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昏昏沉沉、满身酒气的胤禛,他并没有说教或劝诫,而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了一旁,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颇为洒脱肆意。 “皇阿玛给你赐了婚。” 瞧着他好似僵了一瞬,胤祥扯了扯唇,眼中并没有多少温情。 “你这副作态,是想向皇阿玛反抗吗?” “她为你的妻室时,你不加以珍惜,甚至屡有冷落。” “那为何她如今有了更好的归宿时,你却又有了迟来的深情了呢?” 胤禛面色阴沉,一只手紧紧的攥着酒杯,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出声道。 “你也认为,那是更好的归宿?” “可皇阿玛是抢了我的……” “抢了又如何?” 胤祥面有悲色,冷冷的打断了他。 “她在你府中,可没过上几天的安生日子。” “皇阿玛是皇帝,能给她无上的尊荣,也能给她至高的地位,甚至还有视若珍宝的爱重。” “这些你做到了吗?” 胤禛像是一瞬间被人遏制住了喉咙,面色僵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做不到。” “却在失去后百般追思,百般懊悔。” “四哥,我真的有一点看不起你了。” 一片死寂中,他徐徐轻叹一声。 “我言尽于此,你多保重吧,起码,不要连累了她。”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胤禛脱力般的松开了手,酒杯“嘭”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他合上了眼,任由心口的闷痛不断蔓延。 果真是他错了吗? …… 选秀的日子过得极快,康熙一个人不留,全都指给了宗室,或自行婚嫁。 出于老九老十插科打诨的极力反对,他到底也没能赐下婚事。 左右他与馥儿恩爱如常,其他的癞癞头儿子们怎么作怪,他也不甚在意。 底下的十三十四相比来说年纪还小,他也就没有赐婚的打算。 是以,这一次的选秀,也就只有马尔泰家的若曦格格作为侧福晋被赐给了四贝勒,没过几天,便以侧福晋的礼数被迎娶进了府中。 这番旨意引来的自然又是众说纷纭,可康熙腰杆子硬,威严愈甚,没有人敢上赶着触他的霉头,最多也就是私下感叹一声罢了。 万岁爷莫不是在补偿四贝勒?不像啊。 这一世当初寿辰之乱,没有太子打圆场而出的那一句“拼命十三妹”,可若曦的彪悍名声还是传了出,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一时倒是猜不透万岁爷究竟怀着什么心思了。 是夜。 胤禛面无表情的掀开了盖头,对着打扮的格外娇艳的若曦冷声道。 “迎娶你入府非我本意,日后府中的中馈由你暂管,你踏实度日便是,旁的不要肖想。” 他只觉该说的已经说尽,便转身离开了这个所谓的洞房吉时,眼中流淌着说不出的疲惫。 尽管他原先短暂的被性子跳脱的若曦吸引过,可经历了失妻之痛,那点儿仅有的旖旎也都尽数散了个干净,只剩一片惘然罢了。 等他走远了,若曦才终于缓过神来,心里一阵不服气的气闷,实在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还娶她不是本意,难道她就乐意嫁给他做小妾了吗?果然是历史上出了名的臭脾气。 现在想来,那漂亮至极的四福晋指不定在他这儿也受了多少委屈呢,如今转而成了康熙皇帝的皇后,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吧? 巧慧如今是她的陪嫁,瞧见四贝勒就这么走了,就满心担忧的走了进来,轻声安慰道。 “二小姐,您别难过……” 若曦对着她摆了摆手,面上毫无异色,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伸了个懒腰,走到了桌边吃了口点心。 “巧慧,我没事。” “反正是皇上赐婚,我也拒绝不了,就当换了个地方住呗。” 尽管她表现的很乐观,可巧慧还是有点担心。 “可是,四贝勒竟然在今晚走了……” “走就走呗。” 若曦又不紧不慢的喝了一杯茶,笑眯眯的看着她,开始畅想着自己日后的日子有多潇洒了。 如今府中没有嫡福晋,只有一个汉军旗的李氏因着生了孩子才当了侧福晋,其余全是比她位份低的格格。而她好歹也是康熙赐婚的侧福晋,又是满军旗,眼下还有了中馈大权,姐姐还就在隔壁,最重要的是,四贝勒不喜欢他了,她不用伺候男人啊! 这岂不是天胡开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她想象中的处境要好了许多了啊! 想到这里,她彻底兴奋了起来,唯一的那一点儿对包办婚姻的迷茫和不满也全都消失殆尽。 挺好,挺好。 至于会不会有先婚后爱的小说戏码……拜托,想想连原先那美若天仙的四福晋都不能让这四贝勒收心,她怎么可能做的到,再说了,她也没必要非得跟他有什么感情牵扯。 如今皇上显而易见的是对四贝勒不满了,可毕竟是亲父子,想来,将来即便不能顺应历史当上皇帝,起码也能当个亲王吧? 亲王也行啊,她情愿当个亲王侧福晋,最好不要搬家,还与姐姐做邻居,反正她自从穿越过来,就只有姐姐和巧慧对她最好了,旁的那些天潢贵胄……也就草包老十与她有过短时间的接触,可却又莫名其妙的不搭理她了,她也懒得考虑那么多。 再说,既然如今的历史有了些微的变化,那她是不是可以顺着这条线延伸一下,将来会不会有更大的变化,比如清朝国力的发展,比如近代史的改变…… 不过,这也并非她一个人动动嘴就能做得到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怀揣着对轻松未来的设想,她咧开嘴笑了笑,如果注定不能回到现代,那就这么过也还不错。 …… 承乾宫。 傍晚已至,弘晖乖巧的坐在软榻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额娘检查他的课业,瞧着他一脸振奋的模样,一旁的康熙不由得失笑。 “晖儿天资聪颖,甚是好学。” 弘晖抿唇笑了笑,两颊边涌起一抹红晕,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抹不去的雀跃。 “是皇阿玛教的好。” 闻言,思馥眸色柔和,含笑嗔道。 “你们两个,互相表功吗?” 康熙低低的笑出声来,从身后揽住了她的细腰,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一家人,不讲究这个。” “孩子聪慧,就得多夸一夸。” 思馥顺势倚在他的怀中,唇边笑意清浅,柔声接了一句。 “你们两个好,倒是把我衬成恶人了。” “岂敢?” “在我心里,馥儿便是比那天上仙还要高上几筹……” 思馥面染薄红,娇嗔的横了他一眼。 “孩子还在呢……” 对面的弘晖瞧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浓重的爱意包围着,他人小鬼大,向来乖巧的人也笑眯眯的捂住了眼睛,心里却是踏实极了。 对额娘来说,最重要的是他过的快乐,可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只要额娘幸福,他才会快乐。 窗外的光线昏黄,零零散散的落到了软榻边上,将那三人的影子若有若无的圈入其中,是一种从未所有的闲适温馨。 第37章 四福晋(37) 入夜。 床帐垂落,遮住了一片旖旎。 感受到如此亲密的距离,思馥捂住了嘴,竭力忍耐着将要溢出口的娇声,换来的则是他更为温柔的抚慰。 恰如雨打芭蕉,和风细雨,娇嫩的花朵儿被雨滴拍打的七零八落。 那灼热的吻落在她的眉心,唇上,将她所有将要溢出口的嘤咛细语全都吞吃入腹,与她唇舌相依,抵死缠绵。 雨过天晴,云雨初歇。 康熙唇边挂着餍足的笑意,轻柔的抱起怀中香汗淋漓的女子往后殿走去,看着她晕红的眼尾,上边还颤颤巍巍挂着莹润的泪珠,他心软不已,低下头轻轻吻去。 迷迷糊糊的被他清洗干净,思馥再有了意识,却是回到了床上,被他满足的揽入怀中。 思及方才的灼热旖旎,她后知后觉的轻哼一声,浑身酸软,声音也变得极为娇软。 “你怎么能……” 那酥软的嗓音像是绕了一圈,带着十足的撩人味道,尽数钻进了他的耳中,让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欲念又躁动了起来。 他一只手扣在了她的腰身,轻柔的揉捏着,眸色柔和的几欲能滴出水来。 “馥儿乖,是为夫的不是。” 思馥无力的依偎在他的胸口,任由他低声细语的轻哄着,时不时的应和一声。 “你哪次都是这么说的……” 她漂亮的眉眼亮的惊人,不满的戳着他光滑的胸膛,可脸上却是一片娇羞的红晕,饶是不动也勾人。 康熙喉结微动,颇有种口干舌燥之感。他垂眸看了过去,目光划过她的圆润,眼中含着笑意,声音却极其暗哑。 “馥儿动情之态煞是……我又如何能忍得住?” 瞧着她羞恼的横了一眼,他覆在她的颈窝里,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浅香,低低笑出声来。 娶到了心爱之人,便如同得到了一块宝藏,他将精美的包装拆开,没料想,里边是更华美的一幕。 情动之时,那一身如绸缎般白皙柔顺的肌肤竟会染上一层粉色,还有那花骨朵儿,绽放的这般糜艳…… 唯恐她恼,康熙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手臂,这才把涌上心头的愉悦暂时压了下去,他抬起头,轻咳一声,连忙转换了话题。 “过几日便要出塞行围,让晖儿也跟着去瞧瞧,孩子还小,不能总拘着学习……” 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思馥有些疲乏,也渐渐有了睡意,没多久,便依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察觉到了她睡意渐沉,康熙的声音由低到无,垂眸注视着怀中女子娇柔恬静的睡颜,他唇角微弯,眼中却似暴雪初融,带着一种溺人的温柔缱绻。 良久,他小心翼翼的吻在了她的眉心,而后低低的喟叹一声。 情深几许,相拥而眠。 …… 出塞行围刻不容缓,论身份资历,只有太子监国方可服众。 临行前日,思馥在御花园中的凉亭中小坐片刻,迎面却瞧见了太子胤礽。 他本该避嫌,可还是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笑意温润,可眼中却含了几分莫测的情绪。 “皇后娘娘万安。” 他躬身行了一礼。 思馥抿唇看向他,却与他直勾勾的目光相对,她移开了眼,眉头微蹙。 “太子不必多礼。” 胤礽也知自己太过失礼,他弯唇笑了笑,好似轻叹一声。 “皇额娘,确实比弟妹好听些。” 思馥垂眸不语,可在他的视线看来,瞧见了她垂落的那只手轻颤了一下,继而缓缓收紧。 他心头一软,不知怎的,突然就歇了缠绕在心中那种莫名的不甘,一句重话也不愿说了。 沉默良久,却是俯身行了一礼,低声道。 “此行出围,皇阿玛令儿臣行监国之职,弘皙年少,还请皇额娘多多看护。” “……胤礽拜谢。” 亭边些许微风吹拂,伴随着袅袅花香,思馥抬眼看向他,锦衣华服,芝兰玉树,眉眼间像是压抑着什么,乍一看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她突然弯唇笑了笑,如同沁了水的眸子一派柔和夺目, “自是应当。” …… 出塞行围早早便做了准备,此行除去太子留下监国,其余皇子皆随行在侧,其中就包括多日称病不朝的四阿哥胤禛。 马车上,思馥懒洋洋的只觉得困倦,被康熙轻柔的搂入怀中,心甘情愿的给她做了人肉抱枕。 倏然间,她眉头微蹙,迷迷糊糊睁开眼轻声问道。 “晖儿呢?” 瞧着她这般娇憨可爱的模样,康熙眉眼柔和,低下头吻了下她的唇瓣,低声道。 “与弘皙出去学骑马了。” “馥儿别忧心,有十三看护着呢。” 闻言,思馥神色松懈了下来,依赖的钻进了他怀中,被他小心翼翼的揽住腰身。 “好困……” 康熙唇边笑意清浅,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轻哄道。 “馥儿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到了。” “哪有那么快,你尽会哄骗我……” 听出她小声的嘀咕呓语,他眸色更柔,垂下头轻柔的吻了吻她的发髻,低低笑开。 “乖馥儿,快快睡着……” 马车内一片温柔缱绻,外边则是暗潮汹涌。 弘晖说是学骑马,可他年纪太小,只能被胤祥提溜着与他共乘一骑,弘皙到底大上几岁,平日里也练过骑射,这会儿自己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背上,笑眯眯的看着以前的堂弟、如今的……小叔叔。 哎,他也是真的想不到,天仙似的四婶竟被皇玛法娶进了宫中,还成了他名义上的皇玛嬷,连带着也成了他阿玛的皇额娘。 到底是世事无常,连带着弘晖也长了他一辈,虽说有些郁闷,但他与弘晖关系甚好,倒也没生出旁的心思。 一旁的弘晖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背上,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心绪低沉,他好奇的问道。 “十三哥,你不开心吗?” 胤祥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了摇头,他将目光于马车一侧移开。 “没有。” 许是天边的光线太过耀眼,他不经意间垂下了眸子,遮住了其中的苦涩。 “临近塞外,只觉得天广地博,翱翔在天空的那一对鸟儿甚是缱绻,一时感触罢了。” 弘晖仰头看了过去,看着天上成群结队的鸟雀,他眨了眨眼睛,好似懂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懂。 第38章 四福晋(38)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弘晖好奇的抬眼望去,瞧见的便是冷着脸的胤禛策马前来,他瞬间心下一紧,俊秀的小脸上也没了笑容。 他心疼的是生他养他的额娘,当原先对他们母子二人冷眼旁观、不管不顾的阿玛并非是阿玛的时候,他又怎会再保持如往常一般最基本的濡慕之心呢? 不过是一句笑话罢了,他人虽小,却又不傻,与生俱来的聪慧让他从错综复杂的大人世界里理清了思绪,他如今已经是上了玉牒的额娘和皇阿玛之子了,无论是为了额娘的处境,还是因着他自己的私心,都不想与如今的四贝勒有丝毫的牵扯了。 旁的事小,可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万万不能给他人以此作为攻讦额娘的理由。 他近乎是冷静的理清了脑中的来龙去脉,而面无表情的胤禛已经是来到了他的跟前,强忍住心底的郁气,沉声道。 “弘晖,如今连阿玛都不愿认了吗?” 胤祥拧眉望了过去,瞧了眼默不作声走远的弘皙,还有远远在前的人群,他面有愠色,低声斥道。 “四哥,众目睽睽之下,你当真要如此犯浑吗?” 胤禛咬了咬牙,死死的盯着侧前方的马车,心底是无尽的不甘与钝痛。他又如何不知此时应当低调行事,应当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凭什么呢?皇阿玛抢了他的嫡福晋,抢了他的嫡子,还要让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恭恭敬敬的当个孝顺儿子吗?他做不到,那明明是他的正妻,却摇身一变成了皇阿玛的皇后,大清的皇后。 更可笑的是,弘晖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可眼下竟然连玉牒都被下令更改,彻彻底底的成了皇阿玛的儿子,在礼法上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甚至还与他从父子变为兄弟! 他心里的苦闷又有谁能知道,这些天他逃避似的在府中酗酒昏沉度日,直到今日,皇阿玛倒是没有处置他,也没有压迫他,甚至还让他随行在侧,可这分明就是他身为上位者和胜利者的宽松和自信,自信他压根就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可他到底是不甘,哪怕如今接近不了思馥,也要问一问弘晖,究竟有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尊贵迷了眼? 看着原先与他兄弟相宜的十三弟如今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又想起了他并不隐晦的心思,他忍不住扯了扯唇。 “十三弟又是以什么立场这般阻拦我的?” 胤祥俊逸的脸上一片冷凝,移开了眼不再看他,可嗓音却是泛着冷意。 “我只知如今四哥与我皆没有资格谈论往事,旁的一概不论。” 胤禛目光沉沉的盯着他,心里却愈发感觉到了悲哀迷茫。 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失去了结发妻子,失去了嫡亲的儿子,失去了光明的前程,失去了十三弟的扶持,也失去了皇阿玛的看重,甚至于,他所有的一切不幸都是皇阿玛加诸于他身上的。 心下重创,颓废度日,太子疏远,众人议论纷纷,朝臣更是敬而远之。 他好像一夕之间就失去了所有。 周身笼罩着一层沉沉的暮气,他缓缓攥紧了手中的缰绳,还没等再说些什么,就瞧见弘晖绷着脸转过了头。 “阿玛。” 闻言,他瞳孔微缩,心里像是一片翻江倒海的汹涌,正待松下口气来,就听到弘晖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阿玛了。” “如今我名为胤晖,是皇阿玛和额娘的儿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面色僵硬,艰难的转动了下眼珠,难以置信的听着他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这般言语。 “在府中的这么多年,您并没有那么在意额娘和我,也少有关怀,可为什么如今却又有了迟来的质问了呢?” “你照样有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侧福晋,有向来最得您疼爱的弘昀,作出这副情态来是为何呢?” “额娘这些年来没有一日不辛苦的,眼下她终于过上了安生日子,为何您就不能成全了她呢?” “您有很多个儿子,也可以有很多在意的人,可额娘只有我了,我心疼额娘,也只在意额娘,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想听,额娘想必也是不愿听的。” 弘晖到底还是红了眼眶,他用力的抹去眼角的泪花,拽着胤祥的衣袖,低声哀求道。 “十三哥,我们走吧。” 胤祥侧目看了眼呆愣在一旁、面无人色的胤禛,将心底的最后一丝怜悯也掐去,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笑道。 “好,我们去追上你十四哥。” 马蹄声响起,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转瞬间,原地就只剩了胤禛一人。 良久,他合上了眼,遮住了隐忍的泪意,倏然间嗤笑出声。 他当真是失败至极,所得皆失,当真是他的报应吗? 为什么,为什么呢…… …… 思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一个轻柔的吻叫醒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已然是到了地儿了。 她不满的推拒了一番面前的胸膛,从唇齿间溢出软声抱怨。 “都等着呢,你快起开。” 直到温柔的索取了个够,康熙才低喘着松开了她殷红的唇,含笑道。 “怕什么?老子没下来,儿子可不是得等着?此乃天经地义。” 被她那波光潋滟的水眸横了一眼,他只觉得呼吸一阵发紧,又凑上前啄吻了一番,这才遗憾的松开了手,为她整理着稍显凌乱的发髻。 他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即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搀扶住了将要下来的思馥,搂住她的腰身并抱在怀中,轻柔的落了地。 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康熙随意的瞥了眼四周,便是众人恭谨的纷纷站在一旁等候,他着重看向胤禛的位置,只看到了他躬身垂头的样子。 他眸色微沉,握着思馥的手缓缓收紧,却不再如往日那般心有不安了。 摆了摆手使众人散开,他又把弘晖叫了过来,不紧不慢的领着妻儿踱步在草原中,远远望去,倒似是一对神仙眷侣并一稚儿,说不出的美满和乐。 以胤禩为首的几人面面相觑,心下怅然若失,目光却若有若无的落在了面无表情的胤禛身上,紧接着又状似若无其事的移开。 第39章 四福晋(39) 是日夜间,康熙正在营帐中处理快马送来的政务,在他的万般不舍下,思馥便带着乘云出来走走。 营帐周围处处火光通明,空气中充满着草原的新鲜泥土味道,仰起头便能看到圆月高悬。 思馥吸了一口气,沿着营帐边不紧不慢的走着,她神色柔和且轻松,姿态闲适,在朦胧夜色的映照下,眉眼清绝惑人。 没走多远,拐角处迎面却碰见了面无表情的胤禛,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她顿了顿,并没有避而不见,而是站在了原地,淡淡的回望了过去,眸中没有一丝一毫对于以往的怀恋与感慨,甚至难过,有的只是一片平淡的陌生与漠然。 他有想过思馥会恨他,怨他,厌恶他,却从未想过她会漠视他。 他若所在意的一切,所不甘的一切,所耿耿于怀的一切,所意难平的一切,在她的眼中竟是可有可无的吗? 这个认知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浑身僵直,双目泛着猩红的血丝,艰难的低声问道。 “你还好吗?” 思馥一如往常般笑意温婉,可他却从中品不到一丁点温度,只觉得浑身发冷。 “本宫自然很好。” 她唇角微弯,眉宇间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漫不经心,语气轻柔。 “更深露重,四阿哥莫要挡住本宫的路了。” 她说的不紧不慢,可胤禛却从中听出了其中的寓意,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远了些,他双拳紧握,在手心掐出一片暗红的淤痕,却好似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咬着牙低声问道。 “你可曾对我有情?” 思馥脚步顿住,她并没有转过身,只是微微侧过脸,在他还怀揣着一丝丝希望的时候,语气温和的将之摧毁。 “从未。” 胤禛彻底愣在了原地,随着她身影逐渐远去,他眼底的微弱亮光一点点消弭,直到归于一片沉寂。 心好似被尖刀刺过一样,生剜般的刺痛,他僵硬的蹲在了地上,不过须臾间便是满头大汗,神色恍惚。 从未……他从未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他们是少年夫妻,在这十几年中,当真没有过丁点的眷恋缱绻吗? 应是没有的,她已经没有理由骗他了,她是真的从未对他有过一丝感情。 胤禛蹲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脖颈间青筋暴起,心里压抑难受极了。 他试图去回想与她这些年的恩爱温馨,可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记忆深处是一片模糊的身影,他竟忽视到连记都记不起来。 心里一阵嘲讽的悲凉,怎么也压不住其中的痛意,可他却不管不顾的躺在了草地上。 仰望着满天星空,他突然间轻嗤一声,良久,缓慢的伸出手覆在了眼睛上,任由泪水汹涌而下。 是他的错。 所以他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得不到,一直都在失去。 是他的错啊。 …… 思馥转悠了一小圈,便想着要转身回去,余光瞧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坐在草地边的小山坡上,把酒对月,煞是逍遥。 她眯了眯眼,这才发觉,竟是历来风流肆意的十三阿哥胤祥。 本没想要惊动他,可思馥走在必经之路上,还是不免被他瞧见了,四目相对,随后,她便亲眼瞧见他顷刻间就站起身来,“哐当”一声,手中的酒壶也被他扔的不知所踪。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到了她跟前,而后拘谨的在衣摆边擦了擦手上残留的酒水,脸上有几分薄红,更显风流俊逸,举世无双。 “皇、皇额娘。” 他本就有些醉意,眼下虽霎时间酒醒了一大半,却还是有些迷糊,随手揉了揉脸,他掩去心中所有的低落,扬唇笑了笑。 “怎的这么晚还不歇息?” 四嫂与皇额娘这两个称呼,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分别,只要她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唤出口来。 他心里一阵黯然,却还是想着不能让她为难。 看着他难得露出的些许醉态,思馥也有些新奇的多看了几眼,闻言便弯了弯唇,笑意清浅的说道。 “万岁爷在处理奏折,我出来走走,这便回去了。” 胤祥面不改色的笑了笑。 “也好,更深露重,皇额娘当心莫要着凉。” 随即他便躬身行了一礼,唇角却始终是上扬的。 思馥移开了目光,一阵微凉的晚风袭来,她难得多嘱咐了几句。 “十三,早些回去,酒喝多了伤身。” 胤祥好似是愣了一下,看着她慢慢走远的纤细背影,他垂眸遮住眼底的伤怀,低声喃喃道。 “好,十三会听话的。” 微凉的晚风裹挟着少年赤诚的情意,沿着宽广无垠的草原,逐渐飘向远处,经久不散。 …… 回到了烛火通明的营帐中,康熙刚好处理完加急的奏折,她前脚刚坐在床铺边,后脚就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紧紧抱住。 她并没有挣扎,而是放松了力道,顺势依偎在他的怀中,耳边传来他略带些困倦的低哑声。 “怎么去了这么久?” “累不累?” “是不是碰见老四了?” 思馥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都瞧见了?做什么还多此一举的问我。” 闻言,康熙伏在了她的颈窝里,想起那“从未”二字,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来,随后小声解释道。 “馥儿,我从没有怀疑你,我只是不放心他。” “所以才派人盯着他。” 他轻柔的吻了吻怀中女子的耳尖,嗓音温柔又缱绻。 “日后不会了。” 思馥被他一把抱住放在了床铺上,接着高大的身躯便小心翼翼的覆在了她的身上,感受着极重的侵略气息袭来,她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娇嗔道。 “你别闹。” 她眸中一片水润,眼尾潮红,红唇微张,声音极其娇软,让康熙本就汹涌的情意更加抑制不住的倾泻而出,低头吻在了她的唇上,从唇齿间溢出低哄声。 “好馥儿,就闹这一次。” “给了我,好不好?” 他分明是轻柔的哀求着,一只手却拉着她的手覆在了一处热烫上,已然是蓄势待发了。 思馥羞恼的横了他一眼,推开了他靠的极近的胸膛,喘息着控诉道。 “你又装可怜。” 康熙低笑出声,眼中的爱意无处藏躲,只能喟叹一声。 “没有,我是真可怜。” “没有心悦你的每一天,我都很可怜。” “你油嘴滑舌……” “长生天可见,句句真心……” “唔……别碰……” “馥儿乖……” 夜色渐深,春意正浓。 第40章 四福晋(40) 翌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 这次出塞行围,若曦作为康熙赐婚的侧福晋,有那么几分体面,便也跟了过来。 昨日她眼睁睁的瞧着胤禛满脸灰败的回了营帐,浑身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悲恸气息,好似一瞬间便失去了某种生机,变得麻木了起来,如今还颓废的躺在里边。 她在草地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这会儿一想起来,也觉得颇为唏嘘,心里想着,许是碰到了皇后娘娘吧,毕竟在现代意义上讲,还算是他的“前妻”来着。 正这般想着,就听到前边一阵欢笑的声音,抬眼望去,便是那高贵美丽的皇后娘娘和弘晖阿哥,还有太子家的弘皙阿哥,好似正在学骑马。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敢上前打扰。 这些日子思来想去,虽说她有些怀疑皇后娘娘究竟是不是穿越人士,也有些担忧这般改变了历史会不会有不好的变化,可心里还是觉得,可能她穿越的是某个野史,或是某个作者写的同人文,而不是正史。 不然的话,bug也太多了点,未来的孝敬宪皇后成了如今康熙皇帝的皇后,本该娶妻了的九阿哥十阿哥至今仍是单身,最重要的是她姐姐的身份,历史上八阿哥胤禩可是没有一个姓马尔泰的侧福晋的,这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她和姐姐或许都不是该出现在这个位置的人,可却莫名其妙的随之变化,姐姐是八阿哥的侧福晋,她又阴差阳错的成了四阿哥的侧福晋……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要做无谓的担忧挣扎呢?反正她与其他人都不太熟,就只要跟姐姐好好的,过好当下便是。 她自认本就心思细腻且有些拧巴,一件事若是想不通便会容易钻牛角尖,可历经这么多天,总算捋清楚想明白之后,瞬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通畅了,哼着名不经传的小调,脚步轻快的往回走去。 …… 思馥姿态娴雅的站在一边,唇边笑意清浅,看着弘皙仰起头装着一副大人的模样要教弘晖骑马,她柔声细语道。 “当心些,莫要摔了。” 弘皙到底是大了几岁,也高了弘晖将近一个头,正扶着他上马背,此时转过头笑嘻嘻道。 “皇玛嬷别担心,我的骑术可是阿玛亲自教的,厉害着呢。” 思馥抿唇笑了笑,温柔的调侃道。 “你这么早就开始学骑射了?” “那当然,阿玛五岁就跟皇玛法学骑射了,我已经算是惫懒的了。” 她神色微怔,继而笑道。 “原是如此。” 一旁有教骑射的师傅看着,弘皙小心翼翼的扶着弘晖坐稳,再亲手帮他牵着马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额娘,你看,我会骑马了!” 弘晖坐在马背上不敢乱动,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欢喜,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她。 “额娘,好高呀!” 思馥眸色温柔,难掩担忧的跟着走了过去。 “晖儿,小心些。” 弘皙眨了眨眼睛,迎着有些温暖的阳光,他歪头看了过来。 “皇玛嬷,你会骑马吗?” 看着小少年清澈的目光,她微微摇头,弘皙又小声喃喃道。 “如果我阿玛能教你就好了,他很厉害的。” 恰巧一阵风吹过,思馥好似是没有听到,抬眼疑惑的问道。 “什么?” 弘皙咧开嘴笑了笑,突然间又问道。 “您的名字是思馥吗?” 思馥愣了一下,随即也笑开。 “是啊,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有种恍惚之感。” 弘皙又笑眯眯的接了一句。 “您是不是想说我没大没小啊。” 思馥挑眉笑道。 “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弘皙笑嘻嘻的走远了些,目光落在了她玉质天成的脸上,隐约像是叹了口气,有种莫名少年老成的意味。 他原先自是不知的,毕竟她是长辈,如今又是皇后,没有人会私下议论她的闺名。 他是在阿玛的书房瞧见的。 有一日他要找书,阿玛去后边的书架帮他寻,他无意间一扫,却瞧见桌面上摆着一幅画,像是才画好,上边还有些未干的墨迹。 他起了好奇心,心中有所预料,悄悄的走上前瞟了一眼,果真是他所猜测的那人,左上角还题了字,是为“思馥”。 他佯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的走远了些,拿了书笑嘻嘻的便出了书房的门。 行至窗边,却又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糊焦味,像是纸张被烛火燃烧的味道。 他握紧了手中的书,垂下眼帘,脚步极轻的大步走远了些。 心底也已经大抵猜到了,许是阿玛将那幅画的极为传神的画烧掉了,尽管他才刚落笔没多久。 他虽还没有到独当一面的年纪,可这些年却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皇玛法对毓庆宫的掌控几乎是无孔不入的,阿玛不能有任何反常的表现,不能有任何不轨的念头,不能暴露出自己这一致命的觊觎,更不能展露出隐秘的心思。 他连情难自禁之下画出的那一幅画,也要随即亲手烧掉。 这样紧绷压抑的日子,阿玛已经过了许多年。 思绪绵长中,一只温软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发顶,耳边是轻柔舒缓的声音,令人只感觉到如沐春风。 “小弘皙,发什么呆呢?” 弘皙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绝俗眉眼间的轻盈灵动,他抿唇笑了笑,心底倒是释然了。 这么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女子,引得阿玛倾心倒也不甚稀奇了。 他年纪还不大,并未生出成人的情意烦恼来,只是站在了他阿玛的角度,不由自主的生出一句感慨,这世上,谁能拒绝思馥呢? 不远处,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迎面便是康熙一马当先的身影,他身姿挺正,英挺的轮廓舒阔隽秀,眉宇间是沉沉的威势,瞧见她却像是冰雪消融,笑意盈盈。 他身后是跟过来的几个成年阿哥,围猎归来,马背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不少猎物,转瞬间便到了跟前。 康熙径直翻身下了马,提起被他攥住皮肉的一只白毛狐狸,献宝似的递到了她跟前。 “馥儿,喜欢吗?皮毛没脏。” 小狐狸嘤嘤的叫了两句,极通人性。 思馥新奇的看了几眼,随后伸出手指戳了戳,笑意清浅道。 “喜欢。” 瞧见围在一旁眼巴巴的两个孩子,他难得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眼,却还是没有松开手中的狐狸,只问道。 “弘晖在学骑马?馥儿也想学吗?” 思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就被他一把揽住了腰身,眼前一花,就被他抱着上了马。 她瞬间惊呼了一声,有些啼笑皆非。 “我又不是非要这会儿学。” 康熙将手中狐狸扔给了时刻待命的李德全,两只手亲密的围住了她的细腰,朗笑道。 “今日学,正合适。” 他拉动缰绳,马儿原地转了一圈,转头看向已经将要围过来的几个儿子,摆了摆手。 “朕与皇后这里不需人打扰,你们看护着弘晖二人便是,好好的教教他们。” 与心爱之人紧密相贴,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便夹杂着些许尘土朝远处奔去,乍一看,倒是如同一对自由自在的侠客,在这喧嚣的尘世中执剑相守。 第41章 四福晋(41) 听着马蹄声逐渐远去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 胤祥先一步回过神来,走上前牵住了弘晖所骑的小马驹,挑眉笑道。 “小弘晖,学会了吗?” 这么多原先的叔伯、如今的兄弟中,弘晖跟他最为亲近,闻言便抿唇羞赧的笑了一下,小声道。 “十三哥,有点难……” 他年纪尚小,模样秀气精致,笑起来眉眼却像极了他的额娘,胤祥有些微怔,随后垂下眼遮掩住其中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笑道。 “来,十三哥教你。” 说话间,胤祯也跟着凑了上去,笑眯眯道。 “我也来,弘晖,你十四哥的骑射也不差。” “我也来我也来!” 胤?到底是心大,在短暂的失落过后,又元气满满的恢复了过来,看着弘晖那乖巧的模样,只觉得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慈父之心爆棚,兴冲冲的跟了上去,还不忘回过头招呼道。 “弘皙,你也过来啊!” 大阿哥胤禔倒是没什么兴致,还犹自沉浸在方才皇阿玛不加掩饰的偏爱中,还有那新皇后……他一时有些微的恍惚,看了眼前边围着的几个弟弟,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转身离开了。 转瞬间,原地就只剩下了面色温润的胤禩和莫名有些沉郁的胤禟。 听着不远处欢快的笑声,胤禩侧目看了过去,低声道。 “九弟,收敛些。” 胤禟唇角紧抿,怎么也笑不出来,目光落在了弘晖在马背上的笑脸,喃喃道。 “八哥,你觉不觉得,弘晖很像她。”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胤禩神色微顿,继而眸色柔和了些。 “他们是至亲母子。” 胤禟扯了扯唇,面若好女的脸上一片浅淡的笑意,乍一看极为薄情,可却是低叹了一声。 “是啊,到底是母子……” 她是皇后,什么都不缺,那么,对弘晖好,她应当也会欢喜的吧? …… 风声吹在耳边“呼呼”作响,微暖的光线撒在脸上,思馥依偎在他的怀中,眯了眯眼,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自由味道。 勒紧缰绳,康熙将速度逐渐放缓了下来,一只手揽住了她的细腰,低笑道。 “馥儿,怕不怕?” 思馥仰头看向他,暖洋洋的日光下,她星眸微嗔,腮晕潮红,眼波流转间煞是惑人。 “再怕你不也是把我掳过来了?” 康熙当真是爱极了她这般亲近的嗔怪模样,只觉得心都要软化了,低头吻在了她的唇角,他只觉满腔的爱意几乎无处释放,只能低声喃喃道。 “有我在,馥儿莫怕。” “我总会护着你的,倾尽我所能。” 他话里话外意味深长,思馥垂下了眼,柔顺的接受着他格外灼热的亲吻,唇齿相依,由里到外,都被打上了他的烙印。 渐渐地,马儿还在老老实实的走着,他的手却开始不规矩了起来。 “……不是要教我……” “骑马,乖馥儿,骑马不只是一种……” “你无耻……” 在他轻柔的戳弄下,思馥忍不住轻泣出声,被他掐住细腰转过身来,正对着他格外浓烈的渴望,她羞耻的满面潮红,泪盈于睫的控诉道。 “有人的,玄烨,你太过分……” 康熙甚是心疼的低头吻去她的泪珠,小心翼翼的护住莫要伤了她。 “好馥儿,莫怕,不会有人来的。” 瞧见她哭的可怜,虽心疼怜惜,却还是……又堵住了她微张的唇,低声喘息道。 “骑马之事,唯有为夫可以教馥儿……” 宽阔无垠的草地上,马儿慢吞吞的走着,时不时低头吃一口地上的青草,而背上两人却始终颠簸着,靡靡之音羞的鸟儿慌忙展翅飞走…… …… 自来到草原这几日,思馥刚开始心情甚为舒缓,可紧接着却总是有些食欲不振,颇为困乏无力,康熙忧心不已,将随行太医全都召过来诊脉,才发觉竟是有孕在身了。 他自是惊喜不已,一时间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却还是极为心疼她有孕初期便这般乏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帮她揉捏着酸痛的小腿,心底暗骂自己太过于混账粗心,前几日竟还带着她在马上那般…… 垂眸看着他极为珍视的伸手覆在了她的小腹之上,思馥还犹自有些恍惚无言。 她竟真的有孕了,她的腹中有了一个孩子。 康熙的欢喜雀跃好似也有些感染到了她,她也弯唇笑了笑,敛去眸中的霜色,思绪不自觉的飘向了从前。 担负着越国复国的希望被送进吴宫为细作,行美人之计,她是不会有孕的,勾践之流也绝不可能让她有孕的。 他们依仗女子,利用女子,防备女子,却又看不起女子,唯恐她一旦有孕在身,便会彻底的倒向吴国,倒向夫差,背叛他们的复国大业。 她那时多傻啊,家国破灭,悲痛欲绝,顺从的服下那绝了自己子嗣的药,一心为着亡国驱使,在吴宫蹉跎筹谋多年,也成功让夫差对她爱重非常,才终究如了他们的愿。 可她的一番付出换来了什么呢? 狡兔死,走狗烹,客死异乡,与水长眠。 她要如何才能不悔呢?如何才能不怨呢? 若说一啄一饮皆有定数,却也不知,当初意气风发的吴王国破身亡之时,会不会也对她恨之入骨呢…… 尘封的往事席卷而来,牵扯出了她心底最为隐秘之痛楚,察觉到了她心绪始终难平,郁气翻涌,团团及时冒了出来,小童声生涩的安慰道。 【挽挽,你别难过,等你收集够了真心,化作能量,系统会送你回去重来的】 思馥垂下眼,眉宇间有些许冰霜之色并未完全消去,她却已经平复了过来。 对她来说,左不过便是筹谋算计几分,得到它所许诺的重来一世的契机,没有什么好失去,也没有什么好眷恋,只不过乍一听闻腹中有子,这才引起了她蕴藏许久的记忆。 看着眼前对着她笑意欢喜的康熙,她也弯唇笑了笑,漂亮的水眸中溢满了温柔。 营帐内极尽温馨,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她伸出手抚了抚他的浓眉,听到自己在心底轻声问道。 “当真要在此一世才可吗?” 【历久弥新的真心才最为珍贵】 “好。” “那就不走。” 第42章 四福晋(42) 思馥有孕,康熙也无心再行围猎了,提前了好些时日下令回京。 一直回到了紫禁城,皇后有孕的消息才总算是传了出来,紧接着,康熙便下旨册封皇后之父费扬古为一等承恩公,皇后之母觉罗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后宫御嫔们都还算稳得住,毕竟就在当日万岁爷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册封乌拉那拉氏为皇后时,就能预见她日后的圣宠了,眼下不过是怀了个孩子而已,且最有可能是嫡子,该着急的,也应该是毓庆宫。 毕竟,弘晖阿哥虽说改了玉牒为万岁爷亲子,可实际上他的身份无人不知,只能说是半个嫡子,对太子造不成什么威胁,可如今皇后腹中之子就不同了。 而前朝中,太子面不改色,并无任何表态,可索额图心里的危机感却是猛的加重。 心思一急就容易出昏招,临近年关,他还是动了手。 康熙可以暂且容忍他许多,可他却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在了思馥腹中孩子身上。 幸而他对承乾宫的保护密切,没能让那罪臣得逞,心慌过后缓过神来,便是雷霆之怒。 朝堂上陡然发难,明珠一派察言观色,狠狠的参奏了他一本。 康熙大怒,将索额图以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去了官,下了大狱,而后便要赐死。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胤礽迟疑过后还是连番求情,无论如何,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怒气渐缓的康熙虽暂时歇了赐死的打算,可看他仍站出来求情,却也是在朝堂上对着他狠狠地斥责了一番,太子一党气势萎靡,胤礽的人望也大受打击。 胤禩踌躇许久,还是打算按兵不动,并未不自量力的掺和进去。 雷霆过去,便是风平浪静。 …… 待到思馥怀胎八月,觉罗氏进宫陪产。 虽说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可看到女儿如今容光焕发、气色极好的样子,稍显忐忑的心也暂且放了下来,看来,万岁爷目前应当是真心对馥儿的。 瞧着她圆滚滚的肚子,觉罗氏欢喜之余又迟疑的问道。 “太医可说了,腹中……” 看出她满眼的担忧,思馥笑意柔和,温声道。 “额娘,太医说了,是个女儿。” 觉罗氏愣了一下,随后笑道。 “也好,先开花再结果。” 并非她重男轻女,而是始终心有忧虑,馥儿是皇后,在皇家,在后位上,若是没有一个皇子……到底是底气不足。 太子如今虽因着索额图失了些圣意,可到底是没有动摇他的地位。 万岁爷如今眼瞧着是真心喜爱,可若是经年以后呢?还是有个皇子为好,弘晖虽好,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谁能知道万岁爷心里究竟有没有介怀呢? 她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所思所想皆是无可厚非,思馥只弯唇笑了笑,安抚了她一二,却并未回应。 觉罗氏到底是年纪不轻了,稍显乏累,思馥便吩咐闲月搀扶她去后殿歇息。 没多久,弘晖下学归来,小跑着来到了她跟前,看着她的肚子,眉头微皱,很是担心的问道。 “额娘,妹妹有没有闹你呀?” 思馥拿起一旁的手帕,温柔的给他擦了擦额间的薄汗,柔声道。 “不曾,妹妹很乖巧,晖儿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吗?” 自有孕五月以来,太医便诊脉得出,她腹中所怀为女,康熙却是极为欢喜,声称与她之子无论男女,都将爱重不已。 自此,弘晖就每天都来承乾宫报到,一是陪伴额娘,二是要和肚子里的妹妹说话。 他眨了眨眼睛,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完成了,弘皙很照顾我,还有在校场上练习骑射,太子二哥和十三哥他们,都帮了我很多,九哥也是,还有十四哥,额娘,他们都好热情……” 思馥听得不禁莞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哥哥们教你,你便要仔细学,但也不要累着了,额娘会担心。” 弘晖心中满是雀跃,一双秀气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好,弘晖不让额娘担心。” 须臾,他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拿出来几张纸,走去殿内的桌上拿出来笔墨,期期艾艾的看着她。 “额娘,你看,这是我的课业。” 瞧出他好似想让她批改的祈求,思馥神色微怔,随后弯唇笑了笑,拿起来细细翻看了一遍,并不吝啬鼓励与夸奖。 “晖儿很厉害,字很漂亮。” 看着弘晖亮晶晶的眼睛,她很配合的提起了朱笔,像模像样的批注了几句,以勉励之。 刚要放下笔,就听到他又羞赧的小声补充道。 “额娘,要写日期的。” 思馥佯装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疑惑的看向一旁的乘云,问道。 “今儿是……” 乘云笑眯眯的接了一句。 “娘娘,今儿是五月十三呐!” 思馥抿唇笑了笑,又执笔在纸张的右下角写下了几个字,是她近些时日闲暇时练的簪花小楷,颇有风骨。 她将朱笔放在了一边,那张纸边上静静地躺着四个不大不小的字,极为秀雅。 【五月十三】 …… 康熙从乾清宫赶回来的时候,思馥正躺在软榻上小憩,泛黄的光线点点照耀在她的身上,眉目如画,岁月静好。 远远瞧见这一幕,康熙眸色温柔,原本有些躁郁的心也彻底软了下来。 他脚步轻缓的走上前,坐在软榻边上静静地看了许久,唇边含笑,只觉得此心安处是吾乡。 须臾,伸出手轻柔的将她耳边的乱发拢开,他低下头,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他不知默不作声的看了多久,思馥才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像是呓语般轻软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弘晖才刚走……” 康熙连忙扶住她的腰腹,让她坐起靠在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 “不久。” “馥儿,腰还酸吗?” 思馥微微摇头,懒洋洋的不想开口。 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康熙逐渐陷入了一片怔然的思绪中。 因着索额图之事,这些时日他是沉郁不已,说是迁怒也好,说是忌惮也罢,他有意废除胤礽的太子之位,只叫他做一个亲王也便罢了。 可若是废除储君,将来又有何人能堪为太子呢?谁当了太子,能在他百年之后还善待馥儿母女呢? 他的其余儿子们各有各的长处,可在他眼中却没有一个是适合当皇帝的。 老大勇武但谋略不足,老八圆滑但过于仁懦,老九聪慧但颇为市侩,老十……不提也罢。 十三侠义却太过重情,十四率直但少年桀骜…… 馥儿腹中是他期待已久的小公主,他的女儿只需受尽万千疼宠,自在逍遥便是。 本还在游移不定的思索,可今日却是突然间思绪明朗。 还有弘晖。 弘晖是馥儿的亲生骨血,母子连心,且这孩子向来聪慧明理,小小年纪就已经隐约有了君子之风。 若是他日后再细细教导,也未尝不能担起大任…… 都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如今弘晖还改了玉牒,成了他的儿子,如何不能堪承大业了? 至于老四……与他何干。 第43章 四福晋(43) 上书房。 看着弘晖郑重其事摆在一旁的一叠课业,胤祥挑了挑眉,笑着翻了翻,随口道。 “小弘晖,怎么摆这么多……” “十三哥,那是额娘给我批改过的,当然要放在最上面了!” 胤祥手上翻看的动作猛的一顿,指尖微颤,随后他便垂下眼,敛去眸中的神色,笑道。 “原来如此……” 坐在了一旁靠窗的空桌上,他面不改色的拿过第一页,就着昏黄的光线,缓慢的看过她写的每一个字。 忽然,他目光微凝,看着右下角那几个风骨极佳的题字,一时间有些怔松,心里一阵酸涩的怅然。 “昨儿是十三?” 弘晖乖巧的点了点头。 “对啊,十三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 胤祥垂眸,攥着那张纸的手微微收紧。 等他离开了上书房,弘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额娘写过的那张纸不见了。 …… 产期将近,思馥近些时日便会出来散散步,有着团团的保驾护航,她这一胎怀的并不辛苦,只是偶尔低头看着自己凸起的肚子,会有些许恍惚感慨。 如今后宫嫔妃都甚是安分,有几个不太安分的被康熙干脆利落的打入了冷宫,自此,她们心中害怕的同时也不得不安分。 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她一路上遇到的低位嫔妃们无不恭敬行礼,像是被驯服了的猫儿,没有一个胆敢伸爪子的。 思馥有些百无聊赖,正要回去,抬眼间,却突然间目光一凝。 本该在前朝顶着皇父给的压力硬扛着的太子胤礽,竟是不骄不躁的负手而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悠闲的看了过来,像是在等人。 她唇角微抿,在乘云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太子好兴致。” 走近了些,她余光瞧见对面那人的手好似动了动,却又强自性缩了回去。 看着她鼓起的肚子,胤礽垂眸,随后便弯唇笑了笑,面容俊逸,眉宇间满是懒散的闲适,与原先那个风光霁月的尊贵太子颇为不同,却也仍旧芝兰玉树,风采不减。 “皇后娘娘有孕辛苦。” “孤被一问题困扰多时,不知今日……娘娘可否为孤解惑?” 思馥抬眼看了过去,倏然间眉眼弯了弯,柔声道。 “太子问便是。” 他眸色微沉,声音依旧温润,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缱绻意味。 “孤闲来无事,看这满园的春色过于夺目,便一时生了观赏的心思,可瞧得久了,反倒是移不开眼了,耽误了朝政。” “您说,是孤的错,还是春色的错?” 四目相对间,思馥并没有躲闪,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风声吹动花丛的声音,随着浅淡的花香飘散,她真真切切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涌动的情意和自苦。 她长睫微颤,先他一步移开了眼,声音依旧低柔,倒像是在喃喃自语。 “满园春色无错,可太子又何错之有呢?” 胤礽瞬间愣住了。 “春色或许更是孤芳自赏,太子心生欣赏也无可厚非,多半,只是不合时宜罢了……” 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无论何时都温柔不已的模样,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微微攥紧。 他好似突然间有些释然了。 良久的沉默中,他垂眸笑了笑,低声道。 “是啊,只是不合时宜而已……” 心头的所有情绪汹涌翻腾,一股难言的愧疚涌了上来,他声音极轻。 “抱歉。” 思馥神色微怔,好似不解的望了过去。 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陡然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弘晖很聪慧。” 思馥隐约领会到了他的意图,并没有说话。 胤礽脚步动了动,走远了些,对着她行了一个堪称为庄重的礼。 “儿臣胤礽,告退。” 思馥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还是未发一言,可他却弯了弯唇。 他转过身,只停顿了一瞬,便大步离开了这里,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温暖的日光落在身上,他合上眼,想起了方才的未言之语。 是该说声抱歉的。 是他一时不察,才让索额图动了那等念头,险些伤了她的孩子。 尽管觉得皇阿玛的处置合情合理,可为了所谓的大业,他还要竭尽全力保下索额图。 如今朝堂上他的压力顿生,皇阿玛与日俱增的猜疑与打压让他神思紧绷,数十年如一日的太子之位,更是坐的他疲惫不已。 他并非愚钝之人,与皇阿玛更是至亲父子,甚为了解他的脾性,近日朝堂上大刀阔斧般的改革打压,与索额图的骤然被赐死,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自是有造反的资本和政治底蕴,也频频被心腹谋士鼓动进言,心中时有绮念作祟,偶会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 可一切的一切,都在今天被全然推翻。 何必呢? 皇阿玛待她极好,她也才过了没多久幸福安生的日子。 不能由他来打破这份宁静,在皇阿玛真正动手之前留下最后一份体面,就很好。 行至乾清宫,看着威严不减当年的康熙,他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躬身行礼,一字一句道。 “儿臣自感无德,请皇阿玛废储君之位。” 康熙眸色沉沉,心底却是早就有了预料,这本就是他这些时日着手去做的,胤礽向来聪慧,如何能看不出来呢? 时至此刻,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沉声问道。 “保成,你可想好了?” 胤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并没有抬头,低声道。 “儿臣心意已决。” 定定的看着这个他往日里最爱重的儿子,康熙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声音里莫名多了几分苍凉的意味。 “……好,朕准了。” 乾清宫内光影浮动,静若无声,天家父子就在这个堪称为平平无奇的午后,悄无声息的完成了权利的交付。 转瞬间,庄严的殿内就只剩下了康熙一人,他沉沉的叹息一声,敛去了眸中的所有思绪。 良久,他站起身,大步朝着承乾宫走去,那里有他钟爱的妻子,未出世的幼女,是他的家。 第44章 四福晋(44) 五月二十,朝堂上,太子胤礽自请废除储君之位,康熙应允,并封其为和硕理亲王,掌管吏部,引起满朝哗然。 六月十三,思馥诞下一女。 承乾宫正殿外,一声嘹亮的婴啼声响起,本是心急如焚的康熙霎时间愣在了原地,面色紧绷,恍若失神一般。 他僵硬的垂下头,看向同样不知所措的弘晖,低声问道。 “方才,是不是你妹妹在哭?” 弘晖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是妹妹!” “馥儿呢……” 康熙神色虽舒缓了些,可心却仍旧是高高悬着,间或有一阵不安的闷痛,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只能无措的自言自语道。 “你额娘如何了……” 弘晖的反应也与他一般无二,急切的在原地转了一圈,一张小脸焦急的紧绷着。 “我额娘怎么样了……” “我能不能进去……” 他们父子二人正在殿外担忧不已,而殿内陪产的觉罗氏却是抱起了刚出生的小公主,满眼心疼的凑近了脸色苍白的思馥身边,一边给她擦了擦额间的汗,一边柔声道。 “馥儿,好孩子,苦了你了。” “快看,这是你的女儿。” 思馥略显疲惫的抬眼看了过去,她目光柔和,唇边笑意清浅,看着那连眼睛都没能睁开的小婴儿,心里也不由得激起一片涟漪,稍纵即逝。 有着系统团团的帮助,她生产并没有察觉到痛意,甚至好似没有亲身经历一般,只是瞧着往日里从未见过的襁褓小儿,难免短暂的升腾起了一股母爱。 【挽挽,你喜欢这个孩子?】 “喜欢,当然喜欢。” 许是她冷心冷情,她的喜欢却与旁人并无不同。 团团有些不解,却也并没有多问。 【挽挽,系统用能量给你屏蔽了痛觉,你虽不疼不痛,可还是会虚弱一段时间。】 思馥没再说话,它便自动的消失在了她的意识中。 身体太过疲乏,在康熙满心急切的走进来之时,她便又昏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便已经是夜半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抬手的些微动静吵醒了趴在床边的康熙,他连忙坐起来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虚弱的模样,满是心疼,眼眶泛红的低声问道。 “馥儿,是不是还疼?渴了吗?饿不饿……” 思馥已经感觉到恢复了不少,便微微摇头,轻声道。 “好些了。” 瞧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还有眸中的血丝,一副狼狈不已的模样,她唇角微动。 “怎么不去歇着?” 康熙紧抿着唇,低下头在她的手指上吻了一下,声音里有股掩盖不住的哽咽。 “不去。” 他满心满眼的心疼不安,思馥都看在眼里,她唇角微弯,嗔怪道。 “这么大啊还任性啊?” 康熙突然间被她说的莫名窘迫羞赧,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俯下身轻轻的吻在她的唇角,低声喃喃道。 “任性就任性吧。” “我担心你。” 思馥伸出手指,轻轻的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瞧见他顺从的凑了过来,忽而问道。 “孩子呢?” 康熙愣了一下,迎着她疑惑的目光,他讪讪的移开了眼,有些心虚的小声说道。 “我,我怕她哭起来吵到你,让人拿远了些……” 思馥:“……” …… 皇后平安诞下嫡公主,得知这一消息,那些暗地里挂心之人也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康熙大喜,嫡公主出生第二日,便封其为固伦永安公主,名为姝言,特下旨大赦天下。 永安公主满月之日,下令改皇十九子胤晖之名为胤祗,又以东宫储位多悬为由,册为储君,以承宗庙。 此旨一出,满朝皆惊。 朝臣们仰起头,看着龙椅上满脸肃容的康熙,纷纷生出了一股荒唐凌乱之感,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一侧低着头的四阿哥胤禛身上。 且不说十九阿哥的真正身份,就单单是摒弃了这么多的成年皇子,转而扶持一个七岁稚儿为太子,就极其于国朝不利啊! “皇上,十九阿哥时年七岁,如何能当好一国储君?” “是啊皇上,储君之事关乎国朝根本,还请皇上三思啊!” “皇上,微臣以为实在不妥……” 有忠君爱国的忠臣忧心不已,有大阿哥与八阿哥一党的朝臣心生急切,还有想要借机谋利之人暗潮汹涌,但无一不是想让康熙收回成命。 可一旁站立着的几位皇阿哥却是无一人出声反对,倒是让他们震惊不已。 康熙目光沉沉,将殿中众人的反应全都尽收眼底,他面色冷凝,威势全开,沉声道。 “尔等如何能知十九当不好储君?” “难不成……朕把皇位交给你们,才能皆大欢喜?” “扑通”一声,方才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人骇的连忙跪下,膝盖都砸出了声响,其余人也纷纷恭敬的垂首,连称惶恐。 “皇上恕罪!臣绝无此心……” “无此心?还是不敢有?” 康熙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龙椅边上,随即冷哼一声,气势越发浓重。 “朕看你们一个个都大胆的很!” 众臣纷纷瑟瑟发抖,噤若寒蝉,胤礽眯了眯眼,而后出列一步,恭声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十九弟可堪为太子。” 随着他清润的声音在朝堂上缓缓响起,方才恍惚的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心绪更是复杂不已。 他不只是普通的皇子,还曾是前太子,几十年为储君,威势犹存,拥护官员也决计不少,眼下竟公然开口支持年幼的十九阿哥为太子,给朝臣们造成的震撼只多不少。 胤祥紧随其后,俊逸的面上一片清正,朗声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十九弟可为太子。” 接着是胤禟,胤?,胤祯乃至于……胤禩。 “皇阿玛,儿臣以为,十九弟可为……” 胤禩低垂着头,遮住面上所有的紧绷异色,内心焦灼的挣扎良久,不知是自觉大势已去,还是为着心里那些不可说的绮念,他终究还是站了出来。 于他来说,做皇帝是他此生执念,可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第45章 四福晋(45) 保住额娘和兄弟,在皇阿玛跟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臣子,清风朗月的八贝勒,不再是前世那个汲汲营营的小人,不再听得那句成为他余生心魔的“辛者库贱妇之子”“柔奸成性”。 种种,他已经做到了很多了,真的很多了。 所以,因着这些,放下折磨了他两世的执念,真的值得吗? 应当是值得的吧…… 瞧着这么多兄弟都站了出去,其中还包括他一直引以为对头的胤礽,大阿哥胤禔颇为纳闷,却还是非常合群的也跟了过去。 连老二这么个吹毛求疵的人都认可,那小十九应当是聪慧的吧? 老二既然都觉得好,那他也觉得好。 虽然他看不惯老二,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优秀呀。 最后站出来的一个,便是默不作声的胤禛,他好似面无表情的沉着脸,可眼底却藏着极为浓重的担忧。 他不是一个好夫君,也不是好阿玛,那……愿用余生,为她们母子做些什么吧。 抄家整治贪污就挺不错的,反正他一直冷脸示人,也不怕得罪人,做个令人生厌的独臣,也没什么不好的。 费扬古不好直接出面,便眼神示意其余姻亲与友人,他则是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心里却也不是不震惊的,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止不住的喜意,被他强自按捺住。 眼瞅着直接站出去了朝堂上的半壁江山,甚至还连带着那几位阿哥的拥护者,余下的朝臣们惊骇不已。 这个并非皇上亲子的十九阿哥,何以积蓄起了这么厚重的一股政治力量?这么一堆强有力的支持拥护者? 那些阿哥们都疯了吗?啊? 可他们再震惊也没有用了,康熙目光沉沉的扫视了一圈,直接一锤定音。 十九阿哥胤祗为大清储君,不可转圜。 弘晖就这么在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当上了太子。 他虽年幼,可文治武功却有几个优秀的兄长连番教导,胤礽胤禩善文,胤祥胤祯善武,胤禟兜里有钱,胤?逗个乐子。 他成长的很优秀,他也必定会成长的很优秀。 而胤禛……在刑部领了差事,铁面无私整治贪官污吏,差事虽办的好,名声却是臭不可闻,几近到了官官生厌的地步。 他从未再进后院,可李氏又接连生事,以子邀宠,致使弘昀早夭,且愚笨疯魔成性,私下嘀咕谩骂议论前嫡福晋、现皇后。 他面无表情的吩咐下去,将年幼的弘时还有唯一的女儿,都交由宋氏抚养,李氏幽禁,不出半月便病逝于院中。 若曦掌中馈大权,自然知晓其中内情,也免不得操持几分,见此不由唏嘘几分。 在她看来,四贝勒或许是可怜,或许是爱而不得后知后觉,可却也不值得同情。 早干嘛去了?孩子长大了你来奶了,头发长了你知道剪了,车撞墙了你知道拐了……哎,晚了啊。 孰是孰非,她只是个局外人,或许不甚清楚,可只需要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地位尊崇、幸福美满,那就够了。 即便原先的弘晖阿哥做了太子,可跟他这个名义上的四哥又有什么关系呢?早就斩断了的父子情缘、夫妻情分,可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四贝勒如今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忙碌于朝政,没有朋友,没有兄弟,未尝不是在麻痹自己,为愧疚半生的妻儿赎罪吧…… 若曦叹了口气,抬头望天,眉宇间有些许轻松释然。 尽管她不知道如今的历史这般改变,将来会不会还有她的存在,还会不会有张晓的存在,可她哪里还能在意这么多呢?既做了若曦,那就从始至终以若曦的身份活下去吧。 兴许,因着这些历史轨迹的不同,将来的那些战争和屈辱也都会发生改变……那也算是福报一桩了。 “二小姐。” 巧慧走上前为她递上一杯香茶,温声道。 “大小姐等着您呢。” 若曦回过神来,对着她笑了笑,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是啊,快,把我给姐姐带的胭脂水粉找出来,我要亲手给她化妆……” “二小姐,什么是化妆?” “哎呀巧慧你真笨,就是梳妆啦……” …… 承乾宫。 思馥坐在床边,背过身去,好似在低着头做些什么,让走进门的康熙不自觉放轻了步子,笑意温柔的凑了过去。 尽管没有亲自给女儿喂奶,可她却也是时不时的需要疏通一二。 眼下她衣裳半解,娇颜羞红,间或发出难为情的声音……康熙眸色微暗,一只手抚住了她圆润的肩头,哑声问道。 “馥儿,你在做什么?” 思馥惊呼一声,羞涩的就要遮住几乎半敞的衣裳,却被他一把按住,动也不得。 “你,你放开……” 她声音软绵绵的,夹杂着些许羞意,没什么威慑力,微弱的挣扎间,康熙却是闻到了一股香甜无比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撩拨着他本就不甚坚定的心神。 一室旖旎。 垂落的床帐中,是男子低柔的轻哄声。 “馥儿,太多了,我帮你……” 女子羞恼的声音逐渐变成娇声…… “你,你别……” 眼前春色无边的美景,康熙将她剩下的也尽数拨开,低下头,尽职尽责的帮她…… “玄烨,你,你得寸进尺……” “馥儿乖……” 午后的承乾宫春情无限,余音袅袅,窗外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离了枝头,接着便飞进了另一个春意盎然的世界。 五年一晃而过。 弘晖这个太子做的很称职,因为……很多事都不用他做。 他的兄长们个个都文韬武略,还都个个对他掏心掏肺,疼爱不已,有时他也会纳闷一二,却还是不明所以。 不过,兄长们也不只疼他,对他的妹妹小姝言更是极尽爱护,就比如……此刻的十三哥。 “十三哥,驾!哈哈哈哈哈……” 御花园里一片欢声笑语,小姝言被十三哥背在肩头,像是骑大马一般转来转去,他看着还真有点微妙的羡慕,可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长开的长手长腿,只能讪讪的放下了这个念头。 …… …… 这一张卡的我想鼠,求求别打回了!!! 第46章 四福晋(46)完 转过头,香香软软的额娘拿手帕给他擦了擦额间的汗,他乖巧的一动不动,一如儿时那般,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思馥笑意清浅的坐在凉亭里,目光柔和的看着正前边这热闹的一幕。 “额娘,皇阿玛呢?” “朝政繁忙,自是兢兢业业批改奏折去了。” 弘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皇阿玛本来想推给儿臣的,可儿臣偷溜了。” 思馥不禁莞尔。 “那你可要小心了哦……” 恐怕日后再不会有这么清闲的玩耍时候了。 “啊?” 弘晖一脸茫然。 看了眼日头,瞧着时辰不短了,思馥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柔声道。 “十三,快歇一歇。” “言儿,快下来,你十三哥已经很累了。” 胤祥抬眼望去,俊逸的眉眼仍旧肆意,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低低的应了一声。 姝言是个很活泼的孩子,自出生起便被千娇百宠,性子却极为乖巧,伏在胤祥的背上乖乖的点了点头。 等胤祥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了地上,她就小跑着扑进了思馥的怀中,仰起头,漂亮的眼睛转啊转,软乎乎的撒娇道。 “额娘,十三哥累了,言儿也累了,要额娘抱抱才能好。” 思馥温柔的帮她擦了擦额间的汗,瞧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挑眉笑道。 “有多累呀?” “好累好累的,哥哥快帮我倒杯水……” 弘晖尽职尽责的当一个好哥哥,细心妥帖的照顾着年幼的妹妹。 看着站在阳光下温柔浅笑的胤祥,思馥弯唇笑了笑。 “你今日怎的这般闲适?不用当差吗?” 胤祥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却还是克制的停在了原地,手指微微蜷缩,他笑道。 “差事不忙,来看看小姝言。” 来见见你。 思馥好似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在御花园的盈盈花香中,她有些惊讶的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腰间,柔声调侃道。 “怎的还随手带了个荷包,十三,哪个姑娘送的?” 胤祥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腰间的荷包,像是在护住此生最珍贵之物,里边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眼帘微垂,声音依旧温润。 “皇额娘说笑了,不过是府上嬷嬷随手做的。” 思馥并未再追问什么,瞧了眼满园的鲜艳春色,余光是他长身玉立的身影,如一棵耸立的青松,她隐约像是轻叹了一声。 “十三,你该娶妻了。” 胤祥没有说话,抬眼间,看着她依旧美好温柔的眉眼,突然垂眸笑了笑。 这一次,十三不想听话了。 …… 承乾宫。 康熙刚一踏进宫门,就被一个柔软的小炮弹扑了过来,接着便是可爱至极的童言童语。 “阿玛!你怎么才回来,言儿都想你了……” 他满脸笑意,心下柔软,熟练的把她抱了起来,边走边柔声问道。 “小言儿,有多想阿玛呀?” 姝言咯咯笑出声来,濡慕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脆声道。 “好想好想,额娘也想,哥哥也想……” 她掰着手指头就要数数,玉雪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亲近,撅着嘴思索道。 “好几个人呀……” 看着最疼爱的幼女这般童真可爱的模样,康熙眼中流淌着柔和的笑意,好似案牍劳形的疲惫也都一散而尽了,只余一片温情。 进了内殿,迎面便是倚在软榻上蹙眉翻看话本子的思馥,他不禁莞尔,抱着女儿走上前,轻柔的揽住了她的肩。 “怎的不午睡一会儿?” 思馥娇嗔的横了他一眼,眸色潋滟如秋水一般,透着一股惑人的意味。 “看的不舒坦,睡不着。” 康熙喉间一阵发紧,将好奇的翻看着额娘手中的书的姝言放在一边,大手一揽,将思馥软软的搂入怀中,低低笑开。 “这所谓的话本子本就是民间穷书生杜撰的,不喜欢不看便是,气什么?” 思馥轻哼一声,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软声抱怨道。 “怎的都是千金小姐爱上穷书生?还为了他背井离乡,失去所有,我不喜欢……” 她极少这般抱怨撒娇,康熙心里软成一片,当着女儿的面,低下头吻在她的眉心,低哄道。 “馥儿别气,你想看什么样的,我就让人专门写了给你看。” 他拧眉略一思索,随后笑道。 “就老三,老三文采出众,成天摆弄些酸诗文章,让他来写。” “还有老八,我记得老八的文章写的也不错……” 他说做就做,接着就让李德全出宫去传旨,按照她的口味,三天之内必定要一人见到一本。 接到旨意的胤祉和胤禩:“……” “???” 皇阿玛口味奇特,儿臣就大可不必…… 承乾宫内,瞧着他这么一副无条件妥协的模样,思馥轻笑出声,难得主动的吻了吻她的唇角,对他来说,可堪为奖励,他眉眼温柔,便下意识的回吻了回去。 一旁看不懂字的姝言抬起眼来,瞧见这一幕,连忙抬手捂住了眼睛。 “哎呀!阿玛,额娘,羞羞!” 可她分明是偷偷的展开了手指,露出两条指缝,好奇又害羞的看着。 闻言,思馥羞恼的钻进了他怀中,伸手掐了掐他手臂上的软肉。 康熙连忙抱住他此生的珍宝,又瞧见小珍宝姝言这一副可爱至极的模样,不由得朗笑出声。 承乾宫内一片温情脉脉,欢声笑语不绝入耳,天伦之乐不外乎如是。 (完) 后记: 孝元仁皇后乌拉那拉氏,为侍卫内大臣费扬古之女,初为皇四子福晋,十余年终。 时年,得帝钟爱之,遂下旨其与皇四子和离,以皇后之尊迎娶宫中,独宠之,对其子视若己出,是为皇十九子。 次年五月,帝废太子胤礽储君之位。 六月,皇后诞下嫡公主,帝大喜,是为固伦永安公主,名为姝言,得万千疼宠。 七月,帝明旨册立皇十九子胤祗为太子,以承宗庙。 太子一十八岁,帝传位之,遂携妻南游,偶有来信,踪迹不详。 …… 野史传闻,孝元仁皇后姿容绝丽,秀色天成,诸位亲王皆爱慕之,终身不娶者也有之……许是空谈,无证可论。 第47章 弘晖番外(1) 我名为爱新觉罗胤祗,是皇阿玛和皇额娘的孩子,是大清的皇太子,可我还是习惯称自己为弘晖,额娘也习惯唤我晖儿。 我很爱额娘,比世上所有的人都要爱,她是我在这世间最重要最重要的人,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世人皆知,额娘曾为四福晋,我也降生在彼时的四贝勒府中,为四贝勒胤禛的嫡长子。 额娘温柔,可阿玛却不慈爱。 那些年我逐渐长大,听得最多的便是李侧福晋恃宠生娇,挑衅额娘,可阿玛却始终不置一词。 额娘总宽慰说他忙,可是,究竟有多忙呢?额娘是他的正妻,我是他的嫡子,我们加起来竟都不能让他多关心一分吗? 我心里很难过,是为额娘难过,曾无数次看到她默默垂泪,却又强装坚强,在我跟前永远都是那么温柔慈爱的模样。 额娘心里很苦,我知道的。 后来,我因着一场猝不及防的风寒被当时的皇玛法留在了宫中教导,而自那一日起,好似一切都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同在乾清宫接受教导,我逐渐和弘皙相熟,乃至于之后的莫逆之交。 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中秋夜宴那一日,我震惊的得知,额娘被皇玛法带入了皇宫,紧接着,便是和阿玛因旨和离,被封为了中宫皇后。 我当时年纪还小,不太懂这真正意味着什么,可心里却是有些隐秘的高兴的,因为我知道,阿玛待额娘不好,而皇玛法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只有他才能真正的保护额娘不受欺负。 额娘成了皇后,可她并没有抛弃我,在她心里,我也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我真的好开心。 我甚至一丁点都没有留恋原先的阿玛,为着心里憋着的那一口气,为着额娘将来的幸福美满,我改口唤皇玛法为皇阿玛了。 自此,我就成了皇阿玛与皇额娘的儿子,不再是四贝勒胤禛的嫡长子了。 * 相比较前些年的坎坷艰难,额娘后半生从未有过一件不顺心的事,皇阿玛真的做到了对她爱若生命,视若珍宝。 我心里很欢喜,我觉得,皇阿玛是大清最厉害的巴图鲁,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在这世上,我只心疼额娘,只要额娘过得好,让弘晖做什么都可以。 许是因着爱屋及乌,皇阿玛待我也极好,甚至还让我做了太子。或者说,不光是皇阿玛,二哥,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十四哥,他们都待我很好。 有时我都在怀疑,为什么我会得到这么多毫无理由的偏爱呢? 我好似从蛛丝马迹与只言片语中,渐渐明白了什么,却又有些茫然。 是十三哥马背上的苦涩一言,是二哥权衡过后还是放弃了储位的决绝,是九哥千金散尽的豪迈,是八哥温润儒雅的相护,是十哥赤诚的一腔热情,是十四哥少年意气风发…… 我是不是受之有愧呢? 皇阿玛只独宠额娘一人,从未踏入过承乾宫之外,我眼看着额娘由原先的怯懦温顺,到如今的温柔灵动,额娘如今反倒更像是一个小姑娘一样,那是经年沐浴在被爱里,才会有的模样。 我有时候会偷偷的哭上一场,为了那个往日里受尽委屈的额娘,哭过之后又抹了抹脸,让自己重新笑出来。 我是额娘的孩子,是额娘与皇阿玛的孩子,我叫胤祗,也叫弘晖。 * 额娘有了身孕,我也有了至亲的妹妹,妹妹姝言自出生起便受尽疼宠,皇阿玛与皇额娘珍视,我更是欢喜,几位兄长们也极尽爱惜。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模样漂亮极了,眉眼间与额娘如出一辙。 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姝言,她与额娘长得极像,比我还要像。 十三哥最喜欢姝言,也最爱来承乾宫,哪怕每次只能待很短的时间,他还是会来。 我渐渐察觉到了,十三哥的目光总是会落在额娘的身上,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只记得是克制又欢喜的。 我明白了,十三哥他,是喜欢额娘的。 可我却并不觉得稀奇,在我所有的认知里,额娘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喜欢她,没有人会不爱她。 十三哥也爱额娘,我不以为奇。 * 我很佩服二哥,他经常教导我文治武功,教我为储君之道,其实我知道的,我的太子之位是抢了二哥的,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他安慰我说,他是主动退却,他是心怀愧疚。 我一开始并不懂,多年过去,二哥也始终没有给我解答,可二哥极喜爱姝言,有时看着可爱的她会沉默良久,有时会望着承乾宫的方向怔怔出神。 直到有一日宫宴,二哥喝醉了,我和弘皙哥俩好的扶着他去后殿歇息,竟从他的口中听到了额娘的名字。 弘皙瞬间如临大敌,插科打诨的想要让我忘记这件事,我佯装顺从了。 心里却终于明白过来,二哥他,也是喜欢额娘的。 可是,额娘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也没有人会不爱她。 二哥也爱额娘,我司空见惯。 * 八哥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人称八贤王。可他教导我却说,我不需要学这些东西,我是国朝储君,我不需要汲汲营营,我应该走的是煌煌正道。 我似懂非懂,可却得到了他几乎是掏心掏肺的对待,他性子很温和,几乎从不会说一句重话,却教了我许多。 他待我极好,比对弘旺还要好,我原先不明白,可当我偶然间在他跟前提起额娘之时,瞧见了他陡然变得温柔的眼神,我恍然大悟。 我终于明白了,八哥他,也是喜欢额娘的。 可,额娘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也没有人会不爱她。 八哥也爱额娘,我屡见不鲜。 * 没有人比九哥更有钱,九哥每次在宫外倒腾到了一些新鲜玩意,先是送到了承乾宫给额娘,而后再是宜妃娘娘的翊坤宫。 他待我极好,给我大把大把的银钱,他待姝言也极好,还在宫外专门为姝言开了一家小儿的玩具店,童装店,听说好多都是从海那边的国家流传过来的,京城从未见过。 …… 第50章 高晞月(1) 功德圆满后,脱身回到了熟悉的虚无空间,施挽下意识的捂住了隐隐作痛的心口。 她缓慢的合上了眼,隐约察觉到,原本极其难挨的痛意好似减轻了些。 耳边是团团喜滋滋的清脆童声,正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一个,两个,三个……好多好多,赚了赚了】 施挽抬眸看了过去,便瞧见一小坨白色的团子转来转去,晃晃悠悠,分外活泼。 她如今只关心,此行究竟收敛了多少真心,究竟还需要轮回多少次,她才能回到过去…… “算好了吗?” 听着她格外温软的声音,团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羞愧的说道。 【挽挽,我只能看到你还需要很久,看不清具体的进度……】 闻言,施挽也并没有感觉到很失望,索性于她来说,再过游历多久也无妨,只要最后能够如愿……那就一切都值得。 “无妨。” 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面色接近于透明的莹润,好似永远都是那么处变不惊,不急不躁,永远都不会失态。 团团有些愧疚,将此行得到的所有真心都喂给了系统,好让它多多积蓄能量,在小小的赚上一笔的同时,赶紧帮挽挽达成心愿。 虚无空间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好似过了许久,又像是只有一瞬间。 昏暗的轮回镜亮起,娇俏如枝头杏花般的女子满面风霜的走了过来,明明是极为娇艳明丽的人,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沉沉暮气,杂糅相交,极为矛盾。 施挽好奇的走近了些,瞧见她眼底的哀痛和愤恨,便斟酌着语气,柔声问道。 “你所求为何呢?” 女子尽管很是生无可恋、心灰意冷,可猝不及防望见这般无边的姝色,还是不由得愣了愣神,印在骨子里的性子轻易改变不了,她有些恍惚的移开了眼,眸中也多了几分生动的光采。 “本宫……我,我是乾隆皇帝的慧贵妃,后来的慧贤皇贵妃,名为高晞月。” 开了个话头,接下来就好说许多了,高晞月眨了眨眼睛,微亮的目光落到了她极美的脸上,尽管是在说自己的诉求,却罕见的有些出神。 “……我太累了,死前唯一的念想便是来世嫁的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做一回贤德良善之人。” “可是,若是你肯帮我……” 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天与施挽面对面,低声喃喃道。 “我本就不算极为良善之人,也做了不少错事,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都在利用我……我要让那些加害过我的人机关算尽却也输得一塌糊涂。” “我不是良善人,我不是聪慧人,即便如此,我也要弘历护着我,我要弘历的真心……” 迎着施挽柔和的目光,高晞月突然间冷静了下来,不敢与她漂亮到了极致的眸子对视,只能垂下眼,像是在呢喃细语。 “我知道这很难,因为,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心……” 看着她怔然失语的模样,施挽弯唇笑了笑,声音很缥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奇异的让她安下心来。 “既是你所求,我便必定会让你如愿的。” 高晞月抬起眼,与她对视的一瞬间,她心中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好姑娘,去投胎吧。” 直到魂魄将要消逝的一瞬间,她才后知后觉的记了起来,她是想问那人的名讳的。 轮回镜灭,施挽也没有再迟疑。 …… 乾隆六年的深秋,冷风萧瑟,往日里恢弘贵气的咸福宫也好似蒙上了一层阴霾,再无一丝光亮透进来。 茉心端着已经变得温热的汤药,小心翼翼的掀开门帘,走进了内殿,瞧着那缠绵于病榻却依旧容色昳丽无匹的女子,心里一阵酸涩。 主儿自打报了病,后宫却好似没她这个人一样,皇上这些年本就待主儿冷淡,心心念念的娴妃出了冷宫,他便整日作陪,皇后更是及时撇清了干系,嘉嫔更是可恶,竟敢掌掴了主儿。 可是主儿向来便有寒症,如今更是缠绵病榻,气血两亏,内务府这些个拜高踩低的,竟敢光明正大的克扣咸福宫的炭火…… 想起近些时日的不平之处,她舒了口气,竭力让自己面无异色,这才往床边走去。 “主儿,该起身喝药了。” 在她轻柔的呼唤下,床上浅眠的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眉心微蹙,眸中好似含着无限轻盈的雾气,虽是无比孱弱,眼波流转间,却颇为惑人。 高晞月随着她搀扶的力道坐起身来,虚弱的倚靠在床头,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碗,目光一瞥,极短促的笑了一声。 “茉心,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活像个小老嬷嬷一般。” 见她还有精力与她取笑,茉心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面色舒缓,笑眯眯的哄着她。 “奴婢是被双喜手里的蛇吓到了,主儿您快喝药,等您的身子大好了,就让他耍给您瞧瞧。” 高晞月几近顺从的一口气喝完了碗中温热的苦药汁,她眉头微蹙,紧接着便接过茉心递过来的蜜饯含进了口中,这才将那股苦到心脾的味道压了下去。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拭唇角,忽而冷嘲一声,颇有种心灰意冷之意。 “本宫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咸福宫……便不瞧了吧。” “主儿,您别灰心,只要好好吃药,肯定会好的。” 茉心心下一紧,连忙蹲下身来,仰起头,满是担忧的看着她,心里越是忧虑,她就越要按捺住。 “您的病得温养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饶是不是头一次直面这一张堪为绝艳的脸,她还是忍不住心神恍惚,又更是怜惜不已。主儿向来是个娇纵张扬的性子,皇上登基,更是封为唯一的贵妃,荣宠加身,骄傲肆意,如今竟被这等冷遇磋磨的没了心气儿,她看了着实难过。 高晞月抬起眼看向窗外,一片昏黄的光影,俨然已经是傍晚了。 她呼吸微紧,面露怯怕的瑟缩之色,连连问道。 “茉心,那个鬼还会来吗?我好怕……” 茉心心中一跳,连忙宽慰道。 “主儿放心,有奴婢和星璇双喜呢,定不会让那不入流的脏东西碍了您的眼……” …… 刚才分卷弄错了,重新修改挪了一下章节,呜呜呜宝子们的段评都没了!!!心疼死我了!!!! 第51章 高晞月(2) 养心殿。 刚送走了前来议事的高斌,李玉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身形是不合乎太监身份的高挑,他揣度着上位之人的心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皇上,可要摆驾咸福宫?” 弘历面无表情的合上了眼,沉吟片刻后,终究还是开了口。 “无需摆驾,你跟朕去便是,不必大张旗鼓。” “奴才遵旨。” 良久,他站起身,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郁卒,沉着脸大步朝外走去。 高斌是个能臣,也是个疼爱女儿的阿玛。平日里他可以视而不见,可今日当阿玛的明里暗里提了两次女儿,哪怕是为了安老臣的心,他也得去瞧瞧久病不出的慧贵妃了。 可终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他唇角紧抿,已然是有些烦躁了。 近些时日如懿出了冷宫,手上做了些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觉着她怎么说也是受了苦,他也对之有愧,便任由她发泄一二罢了,可却得知,她竟把手伸进了咸福宫中。 装神弄鬼乃是不入流的鬼蜮伎俩,如懿如今的心境到底还是大不如前了。 那贵妃呢?在之前的桩桩件件事端中,她就真的全然无辜吗…… 心里的思绪不停的转换着,他步子迈的极大,李玉恭恭敬敬的跟在一旁,额间都冒出了一层汗,暗自思忖着,瞧着皇上眼下的态度,他倒是不甚看好贵妃借此复宠了。 养心殿离咸福宫不算近,隔着长长的一条宫道,朦胧的夜色中,两道修长的身影垂落出稍显凌乱的影子,映射在了暗红的宫墙上。 …… 一进了咸福宫的门,弘历的眉头缓缓皱起,映入眼帘的,是院墙内一片略显荒凉的空荡,压根就看不出这是曾经备受皇恩的贵妃住所。 他许久不曾驾临,如今乍一瞧见,心底难免觉得荒唐且难堪。 即便贵妃再不受他宠爱,也是堂堂的贵妃,阿玛是朝中大臣,怎的就落到了这种下场?皇后管理后宫为何如此无能?那些人都大胆,都放肆! 他面色霎时间阴沉了下来,却也不愿就此发作,在院中冷冷清清的几个宫人的跪迎下,负手大步往内殿走去,李玉连忙上前掀开了门帘。 甫一踏进,就闻到一股袅袅药香,不浓不淡,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尖,让他躁郁的心不自觉的平静了些。 茉心听到了动静,转头一看,心中且惊且喜,连忙俯身行礼。 “奴婢给皇上请安。” 她刚想转头提醒一下主儿,却瞧见皇上对着他冷脸摆了摆手,她虽忧心,却也不能违令,只能满怀忐忑的退了下去。 …… 高晞月才喝了药,此刻稍显困顿的侧躺在了床榻上,只露出一个半遮半掩的背影,却也能瞧见乌发散落,纤细的脖颈若隐若现。 察觉到殿内陡然间的安静,她眉头微蹙,睡眼惺忪的微微睁开眼睛,转过身,一边揉眼一边柔声嗔道。 “茉心,你去哪了?” 没有得到回应,她发觉了不对劲之处,松开了手,疑惑的看了过去,待到瞧见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慢慢走来,丰神俊朗,俊逸风流,她双眸微微睁大,眉宇间一瞬间盈满了欢喜,娇声道。 “皇上!您终于来看臣妾了?” 须臾间,还没等那人有反应,她就抿住了弯起的唇,眼眶一瞬间泛了红,满是委屈的小声哽咽道。 “您怎么才来呀……” “臣妾过得好辛苦……” 她模样极美,是御花园满园春色加起来,也不能比拟的绝色,乌发雪肤,细润如脂,眉目如画,一双清眸顾盼生姿,因着病症,只面色苍白莹润,唇色浅淡,孱弱的不可思议,却丝毫不损容色。 此刻泪眼涟涟的可怜模样,更是足够勾人心弦,长睫上的泪珠将落未落,眼尾晕湿了一片痕迹…… 弘历几近于愣在了原地,从一片莫名的恍惚中平缓过来,就瞧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看了过来,极为娇弱,却又含着几分说不出的娇纵。 他眸色微暗,下一刻便缓缓抬步走了过去,停在了她的床前,垂眸与她四目相对。 对着这么一个香娇玉嫩的美人,他暂且摒弃了方才驾临之前的郁气,而是喉结微微滚动,哑声唤道。 “贵妃?” 高晞月仰起头看着他,大颗的泪珠从眼尾滑落,双手却是下意识的攥住了他的衣袖,以一种极为依赖的姿态,怯生生的抽泣道。 “皇上竟不认得臣妾了吗?是不是臣妾病中模样太过丑陋了?” 弘历眯着眼打量着她此时惶恐的模样,被那双漂亮的水眸瞧着,他竟只觉得心尖一颤,指尖一阵发痒,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滚。 倏然间,他伸出了手指,指腹从她脸上的湿润划过,为她擦拭着好似流不尽的泪珠。 触及她莹润的肌肤,他只觉得指腹也发起痒来了,怎么摩挲也解不了痒。 他并没有收回手,而是轻轻的抬起了她小巧的下巴,哑声道。 “不丑。” “很美。” 他难得这般亲密的作态,高晞月眉宇间浮现出怯怕的神色,却又羞红了脸,顺着他给的话慢慢的往上爬,娇声娇气,还带着几分止不住的抽噎。 “那皇上怎的不来看臣妾,臣妾在咸福宫,真的好怕,这里有可怕的东西……” 她这般依旧如往日般依赖的模样,还有酥软至极的声音,让弘历喉间一阵发痒,伸出手抚在她娇美的脸上,低声应道。 “朕如今不是来了吗?” 手中如绸缎般光滑软嫩的肌肤,还有微张的唇,昳丽的眉眼,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最原始的冲动,久久不能平息。 他着实是没有预料到,相当于是被幽禁多时的贵妃竟并未对他有怨怼或隔阂,而是依赖,亲昵,和浓烈的爱恋。 也从未想过,这些自生自灭的日子里,她竟如同破茧成蝶一般,蜕变成了另一副美好至极的模样。 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从未收藏过的美。 他想要剥去她所有的衣裳遮掩,想要在那张堪称为绝色的脸上印下一个个轻吻,想要在她纤细的颈间,留下一片痕迹。 如同盖章一样。 就连她眉宇间隐隐萦绕着的些许病气,都能让他一瞬间气血上涌,克制不住。 他甚至偶然间升腾起……想要将她藏起来的冲动。 …… …… 不算崩人设,这个剧情点的高晞月是失宠许久的,甚至病逝离得不远的时候,依着情理,她的性子会软弱一些,草木皆兵一点,恐惧一点,慢慢的,过几章就会转化为本性的娇纵……别找茬别找茬!! 第52章 高晞月(3) 顺着他抬手的动作,娇弱的女子亲昵的依偎进了他的怀中,攥住了他的衣袖,漂亮的眉眼间满是羞怯,声音极娇,又带着几分哽咽。 “皇上,臣妾真的好怕……” 只单单听她无助的酥软声音,弘历就觉得心里一阵痒意袭来,手指下移,覆在她浅淡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渐渐地,苍白的唇变成了诱人的殷红色,微微张开,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 像是在勾引他。 须臾,他慢慢的低下头,直勾勾的看着她,与她潋滟的目光相对,喉结微动,他哑声道。 “这么委屈啊?” 他此刻侵略的气息格外浓重,高晞月眨了眨眼,长睫有些瑟缩的轻颤着,便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倏然间,温热的泪珠便大滴的落在了他的手上,明明不烫,却让他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 “臣妾好委屈,皇上不来看臣妾,臣妾真的害怕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 她小声抽泣着诉说着这些天的恐惧和无助,甚至有些许的埋怨和控诉,妄图求得眼前之人的怜惜或同情之心,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香娇玉嫩的美人在他跟前哭的可怜兮兮,楚楚可怜,弘历只觉得此刻有些心软,可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大手覆在了她纤细的后颈后,只觉得细腻柔滑,心猿意马,不轻不重的抚慰着她。 “是朕疏忽了……” 弘历垂下眼,看着她扬起满是依赖的盈盈水眸,里边像是承载着几分说不出的情意,娇柔婉转,又暗藏锋芒。 他一向自负,听不得一点儿批评指责,这会儿却是下意识的吐露出哄人的话,清浅的呼吸也变得灼热了些。 “朕政务繁忙,少有空闲。” “念着贵妃向来体弱,待在咸福宫中静心养病,倒是冷落了你……”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柔和的味道,高晞月听的有些怔松,眸中像是含了一团雾气,泪珠还挂在纤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如同一朵枝头海棠,被雨露浸湿,由里到外都透露出糜艳的美。 “那皇上还喜欢臣妾吗?” 她吸了吸鼻子,鼻尖通红,唇角微抿,却倔强的仰着泪眼看着他,好似一旦他说出一句狠心薄情的话,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一样。 这般透着极致脆弱感的美人,怕是满紫禁城的春色加起来,也都远远不如,迎着那双氤氲着湿润的水眸,弘历喉间微痒,俊逸的轮廓不自觉的绷紧,声音低沉悦耳。 “喜欢,朕自是喜欢。” 顺着两人亲密的姿势,他大手一伸,就把面前弱质纤纤的女子揽在了怀中,放在了他的腿上。 女子身娇体轻,细腰不盈一握,一股清幽的体香弥散开来,如梅似兰,在他鼻尖萦绕着,他只觉得口干舌燥。 乖巧的靠在他怀中,察觉到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高晞月后知后觉的有些羞怯,泪盈于睫,腮晕潮红,她依赖的圈住了男人的脖颈,小声嘤咛道。 “皇上,臣妾真的好欢喜……” “臣妾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弘历眸色微暗,仅仅是与她贴近而已,他便有些失控的冲动,看着那张吐出娇软声音的殷红唇瓣,他气息加重,顺从本心的吻了下去。 噙住了那肖想的唇,他忍不住喟叹一声,先是勾勒着她的唇形,轻柔的撬开她的唇缝,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唇齿相依。 “唔……” 猝不及防被他吻住,纤细的后颈也被他的手掌控着,高晞月只能顺从的仰起下巴,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面上,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舌尖清甜的气息带着一股微弱的苦涩,那是她长年累月被药汁浇灌才会有的味道,可却奇异的勾着他的心神,本是浅尝辄止,倒是险些真正失了控。 良久,弘历终于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扣住她腰身的手轻轻的揉捏着,低低喘息着,垂眸看向她。 怀中女子小幅度的轻喘着,云鬓乌发,垂落在胸前,双眸中一片氤氲的水汽,泛红了眼尾,含情凝涕,唇瓣被他吸吮的一片刺目的殷红,极为鲜艳。 娇软的身子愈发无力,只能倚在他的怀中,眉宇间一阵若有若无的春情萦绕,冲淡了方才苍白羸弱的病气,变得灵动了些,却也更显柔弱无依。 她几乎是一直待在床榻上养病,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白嫩的双脚光溜溜的,却极为精致,肌骨莹彻,莹白似雪。 弘历呼吸愈发粗重,颇为爱不释手的揉了揉,心里的怜惜和欲望同时攀升,最终还是疼惜的吻了吻她的唇角,哑声道。 “朕怎么会不要你?” “你是朕的贵妃,唯一的贵妃……” 高晞月抿了抿唇,眼眶又悄悄的红了,小声抽泣,又试探性的告状。 “臣妾算什么贵妃,皇上,臣妾被欺负了……” 她虽说是在告状,可眼中的灵动忐忑却夹杂着委屈,让他看了心里只有怜惜,也难得多了几分愧疚。 “朕给你出气好不好?” 接连被他这么温柔的对待,高晞月眨了眨眼睛,长睫上的泪珠随之掉落,露出一副单纯懵懂的神态,在她那张绝艳的脸上,更显惑人。 她试探性的亲了亲他的下巴,感觉到他气息更重,便满怀希望的问出了声,语气亲近中带了几分灵动的娇纵。 “谁欺负了臣妾,皇上都会给臣妾出气吗?” 弘历此时被她撩拨的心痒不已,浑身绷紧,嗓音也嘶哑不堪。 “当然。” 她唇角弯了弯,眉眼间霎时间添了几分明媚的光采,更显娇艳欲滴,接着便变了脸,气鼓鼓的控诉道。 “皇上,是嘉嫔,嘉嫔来咸福宫掌掴了臣妾……” 闻言,弘历面色发沉,眼中情绪翻涌,随后便冷声问道。 “嘉嫔当真如此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看着她抿着唇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心里的怒气接连上涌,拧眉看向殿门口的,沉声道。 “李玉!” 门外守着的李玉心下一紧,连忙掀开了门帘,躬身走了进去,余光只瞧见帝妃二人相依偎着,从他的角度却能瞧见那双精致小巧的脚,如玉般莹白,正微微蜷缩着…… 他像是被烫到了,瞬间垂下了眼,不敢再看,只走上前恭声应道。 “皇上,奴才在。” 弘历眯了眯眼,无尽的戾气和怒火充斥在心头,揽着怀中娇软的女子,手中的力道微微收紧,他冷冷的吩咐道。 “去启祥宫传旨,晓谕六宫,嘉嫔金氏以下犯上,不敬尊位,特褫夺封号,降为贵人,禁足一月,四阿哥送去撷芳殿。” 李玉心下一凛,接连应声。 “奴才遵旨。” 第53章 高晞月(4) 随着李玉恭敬的退了下去,殿内复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高晞月抬起眼,有些怔怔的看着男子俊逸的眉眼,明明好似有泪光闪过,可声音里透着一股掩不住的雀跃。 “皇上,您真的罚了她……” 被她以一种极尽依赖的目光这般瞧着,弘历心下微动,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顿生,伸出手指不紧不慢的拨弄着她的鸦羽色的长睫,微弱且撩人的痒意袭来,他不由自主的低声道。 “朕自是要护着你的。” 心生怜惜想要护着她是一方面,深觉被冒犯到了帝王威严是另一方面。 无论先前怀中女子有多不受他的宠,可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受朝中命妇朝拜的贵妃,也是他登基以来册封的第一位且是唯一一位贵妃,家世显赫,位份不低,就算再如何落魄,也轮不到嘉嫔来掌掴折辱。 且不说以下犯上、逾越不敬的罪过,单说打人不打脸的规矩,这么一张姣若春花的脸,这么一个身娇体软的美人,若是打坏了,谁能赔得起? 嘉嫔位卑,玉氏一个撮尔小国来的贡女,仅是供他享乐而已,怎么敢的? 更何况,这样一来岂不是打了高斌的脸?更是也打了他的脸,往大了说些,那便是玉氏狼子野心,公然折辱大清高位嫔妃。 他如何能忍? 玉氏有罪,嘉嫔更是有罪。 无论如何,朕的面子高于一切,想要打朕的脸,那你属实是活腻了。 思绪回转间,他垂眸看了过去,看着女子美眸盈盈的模样,心中的怜惜愈重。 贵妃原先是一个多么娇纵跋扈的性子,从骨子里就带着一股任性活泼,可如今短短几年,就被磋磨成了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怯弱模样,当真是可怜兮兮。 不过,他倒是更喜欢如今这个顺从娇弱的她,如一朵颤颤巍巍开在枝头的鲜艳花朵,正等着他去采撷品尝…… 感受到他气息愈发浓重,高晞月依偎了过去,轻柔的吻在了他的唇角,一股撩人的幽香袭来,随之便是她忐忑却期待的声音。 “皇上,你别把臣妾扔下,好不好,臣妾真的好害怕,这里有脏东西……” 说着说着,许是又想起了往日里恐惧的经历,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盈一握的腰身贴的越发紧密,扬起凝脂玉般的小脸,眼尾晕红,娇弱不已,让弘历骤然有了一种可以掌控她所有的感觉。 他隐约像是轻叹一声,眼底却是流淌着笑意的,略显粗糙的指腹划过她娇嫩的肌肤,不光是指尖痒,心里更痒。 “怎么这么爱哭呢?” 他这般带着宠溺的语气说出口,高晞月忍了许久的泪珠终于又落了下来,抽噎着搂住了他的脖子,好似是在试探一样的轻声问道。 “那,皇上应不应呢?” 弘历慢吞吞的垂下眼,望着她如芙蓉泣露般的娇颜,眸色微暗,倏然间轻笑了一声。 “朕有说不应吗?” 瞧见她陡然间亮起来的秋眸,他抱住她的力道慢慢收紧,微不可察的喟叹一声。 近些日子咸福宫闹出的动静,他也有所耳闻,多半是如懿因着心中不平,戾气横生,才想着发泄一二,可这如此娇柔绝美的人儿,如水做的娇娃一般,怎能承受得住她这般接二连三下作的手段? 如懿的手,到底是伸得太长了。 贵妃的身子向来娇弱,这么长时间的卧病,更是虚弱胆怯,看着她露出那种依赖委屈的神情时,他的心就软成一团。 罢了,左右他是皇帝,即便是顺从本心护她一护,又能有谁敢置喙呢? 他微微舒了口气,弯起唇角,满是愉悦的挑眉看向她。 “咸福宫到底浸染了太多药味,且年久失修,于你养病不利……” 低下头吻在了她的舒缓的眉间,低低笑开。 “暂且搬去养心殿与朕同住罢,待空闲时,朕再为你细细择一个合适的住处。”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怀中的美人眸中溢满了欢喜,娇软的声音也越发清脆了些。 “皇上真好!” “臣妾最喜欢皇上了!” 被她这般打直球的示爱,弘历心里很是受用,眉宇间也满是飞扬的意气,他这副皮囊本就优越,清隽入骨,丰神俊朗,如今眼中含着笑意,着实是俊逸非凡。 不经意间眉梢微挑,如今心情大好,他细心起来,还是挺细心的,使唤门口守着的进忠备下轿辇,又给她围上一件厚重的披风,便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 顺从的搂住他的脖子,高晞月一双含娇带怯的美眸就这么看着他,随着他的走动,垂下眼的同时,也遮住了眼底的流光。 【挽挽,他好像……他的心里夹杂了好多好多的欲望,好像要把你吃了一样】 团团很是疑惑不解,清脆的童声都有些许迟缓。 【但他确实是动了心了】 高晞月心中无波无澜,情绪淡淡。 “他只爱自己。” “起码目前是。” 并不像原主说的那般,他有心,但装进去的东西太多了,他自己就占了十之八九,再想从中剥夺情意,只能硬生生将他的心尖凿开,削去他的自负和冷淡,让他真真正正体会到,心里住了一个人的感觉。 让一个薄情寡性之人动心,譬如朝露待日晞,难矣,却也极易。 团团不懂这些人心的弯弯绕绕,但它却是无条件的相信施挽。 【挽挽,系统随机掉落了一个小奖励,我已经发给你了】 高晞月微微诧异。 “什么?” 【冰肌玉骨哦,嘿嘿】 她没有再回应,眯起眼微微摩挲着指腹,便敏锐的发觉柔嫩了许多。 …… 进忠躬身站在龙辇旁边,等着皇上抱着病弱的贵妃坐了进去,心中不由咋舌,着实没想到这缠绵病榻许久的贵妃竟还有翻身的一天,眼下皇上竟直接将之带去了养心殿,不论是因为高斌大人的面子,还是自己的心思,恐怕日后的恩宠总不会缺了,也好过在这咸福宫中任人作践。 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于贵妃的陡然崛起,他心里是有些微弱的快意的。 与李玉不同,他自己个儿就是个野心勃勃不服输的性子,也曾眼睁睁的瞧着失宠多时的贵妃过的凄惨,是以,他天生就对着从逆境中爬上来的人,多少有些赞同的敬意。 更别提贵妃家世不错,却还是落得如此境地,怎么看都是可惜。 就是不知,这次大起大落以后,娇纵的贵妃有没有变了性子,值不值得他提前卖个好呢? 心中胡乱的思忖着,他眉眼轻抬,目光不经意的一扫,从那厚重披风的遮掩下,却瞧见了一截探出来的精致皓腕,乍一看如同凝了霜雪,白的晃眼。 片刻的怔愣之下,他连忙移开了眼,姿态恭敬的跟上了走动的轿辇,一切都一如往常。 可在泛着凉意的秋风中,他的心底却是悄然掀起了一片躁动的涟漪。 第54章 高晞月(5) 随着李玉去启祥宫传了圣旨,嘉嫔就成了金贵人,四阿哥也被夺走,继而禁足,紧接着便是久居病中的贵妃重获盛宠、并与皇上同乘一辇回养心殿的消息传开,后宫众人纷纷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金贵人怎么招惹皇上了?竟这般不给她体面。 还有贵妃,都失宠病重多久了?眼瞅着都快活不下去了,竟然在这个关头又重新入了皇上的眼?这也着实太过不可思议了点。 只是唏嘘羡慕两句,看个热闹罢了,可心里藏着事的人却都坐不住了。 * 启祥宫。 眼瞧着李玉遣人将四阿哥抱走,金玉妍颤抖着手挥落桌前的花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咔嚓”几声巨响,也灭不掉她心里的恼火和痛恨。 她面色阴沉的可怕,眼底却又有些惶恐,看向同样面色焦急的贞淑,压低声音问道。 “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然怎么贵妃那个病秧子怎的会突然间又得了宠?” 贞淑拧眉思索着,压下心里的杂乱忐忑,犹豫的安抚道。 “主儿别太担忧,想必皇上是看在高斌大人的面子上,还会对贵妃多加安抚,毕竟您上次虽是为着皇后才掌掴了她,可到底也是以下犯上了…… ” 听她这么一分析,金玉妍提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也终于松了口气,又问道。 “手脚可都清理干净了?” 无论如何,朱砂案绝对不能和她有任何干系,明明是皇后起的恶念,贵妃做的帮手,阿箬寓意背叛,她可是什么也没做过。 “主儿放心,绝对牵扯不到咱们启祥宫身上。” 虽是心下稍安,可金玉妍心里还是恼恨的不轻,恨恨的谩骂道。 “贵妃到底是不安分,都病这么久了,还在苟延残喘,看她还能得意几天!不过,皇后可能比本宫还要心慌吧……” 长春宫里正如她所说,皇后正忐忑的坐立不安,不安的看向一旁的素练,低声问道。 “素练,你说,皇上是不是发现那个镯子的问题了?不然,怎么突然间就对贵妃这么……” 瞧着她这般心下惴惴的模样,素练实际上比她还要慌,毕竟许多罪恶的事都是她瞒着皇后与贵妃做下的,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只能强装镇定。 “娘娘,怎会?那镯子无比隐秘,贵妃久病不出,乃是寒症发作且气血两亏,皇上想必也是眷顾高家,才会关心一二。” “您别自己吓自己。” 皇后的心理防线本就不高,自觉只做了这一件亏心事,更是日夜难安,忐忑不已,唯恐哪一日东窗事发。 眼下贵妃的骤然得宠,让她本就忐忑的心里又加上了几分恐慌,贵妃病中就曾说过些胡话,且被当时的嘉嫔掌掴,才没有再胡乱攀扯,如今复又见了天日,也不知还会不会再神志不清。 如今她已经没有了嫡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皇上的信重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按兵不动,瞧瞧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届时她再主动为其分忧便是。 * 翊坤宫。 如懿自得知了这个消息,就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看着那一盆绿梅怔怔出神。 惢心见状,走过来给她递了杯热茶,柔声关怀道。 “主儿当心着凉了。” “惢心,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她装扮素净,气度高雅,容色却比进冷宫之前损了许多,饶是再细细调养,也终究是在这争奇斗艳的紫禁城中,逊色了不少。 前些时日因着有弘历的悉心陪伴,她不曾在意这些瑕疵,可今日却是不得不正视了这个事实,摸了摸脸上略显粗糙的皮肤,她神色低落。 闻言,惢心心下一紧,手足无措,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连连反驳。 “怎么会呢?” “主儿天生丽质,又正值青春年华,您莫要胡思乱想。” 听着她笨拙的安抚,如懿弯唇笑了笑,坐到了床边,她抬起眼看向窗外,低声呢喃道。 “可我能感觉的出来,”她合上了眼,“弘历对我,没有原先那么爱重了……” 惢心面露不解,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自主儿出了冷宫,明明皇上眷顾咱们翊坤宫是最多的……” 如懿微微摇头,轻叹道。 “傻姑娘,你不懂。”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间开口问道。 “贵妃当真没再说胡话吗?” 惢心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罢了。” 她收回了外露的思绪,神色极淡,眼中流淌着几分复杂。 “既然弘历要护着贵妃,那便收手吧。” “本宫要报仇,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再试探一二。” 惢心领命退下,殿中只剩如懿一人。 她站起身,走到了那盆绿梅跟前,微微俯下身,眸色暗淡,心里也盈满了酸涩。 如何能不在意呢? 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虽待她好,却不只待她好,他有太多太多在意的人,也时不时顾不上她。 冷宫受苦三年,她心意仍不曾改,却生出许多不甘的戾气,她想要报仇,想要还手,是不是在弘历眼中,她已经变了呢? 咸福宫是她下的手,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反倒是把高晞月推进了弘历的怀中。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墙头马上的情意她仍旧铭记于心,而那个往日里爱重她的少年郎,却好似忘了许多。 还真是……不甘心啊。 * 养心殿。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高晞月躺在内殿的龙床上,明黄色的被褥微微晃眼,身后是健壮的胸膛,那心思多变的帝王垂眸看了过来,低声道。 “醒了,还怕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她只觉得酥痒不已,转头凑近了些,搂住他的脖子便亲昵的撒娇。 “不怕了。” “有皇上在身边,臣妾就不怕了。” 弘历低头吻在他的唇瓣上,眸色微暗,嗓音也多了几分暗哑。 “朕倒是不知,自己还有这般辟邪的能力?” 高晞月抿唇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模样漂亮极了,连眉宇间萦绕的病气也仿若消散了许多,她娇声娇气的说道。 “皇上是真龙天子,自是能够驱凶辟邪,庇护臣妾这个病秧子多活几天。” 她笑意盈盈的眨着眼睛看了过来,饶是弘历,也抑制不住的有些心软。 第55章 高晞月(6) 一个历来娇纵任性的人,是要受了多少委屈和磋磨,才学会如眼下般小心翼翼,小意讨好。 这么一想,弘历倒是觉得心里不舒坦极了,她抬起怀中女子的下巴,在她含着水雾的目光中,低声喟叹道。 “先在养心殿仔细养着,届时病好些了,朕再把永寿宫装潢一二,你便搬进去。” 感受到他别扭的许诺和安慰,高晞月目光一亮,伸出手胡乱抹了抹眼尾的湿润,她吸了吸鼻子,很是熟练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娇软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臣妾记下了。” “皇上,您真是世上最好的夫君了……” “朕是什么?” 弘历眯了眯眼,瞧着她撒娇时格外娇羞的脸,不由得挑了挑眉,又问道。 “再说一遍。” “皇上……” 高晞月眉头微蹙的看了他一眼,眉宇间的羞涩的春情险些将他的心神吸走,感受到他浑身都僵住了,喉结微动,她弯了弯唇角,笑起来的模样倒有了几分他熟悉的娇纵了。 “是夫君,皇上喜欢吗?” 不光喉间痒,心里更痒,弘历垂下眸子,唇边的笑意莫名的有些许风流的邪气,将她紧紧的贴在胯间,他随即笑道。 “喜欢,自然喜欢。” “那臣妾日后还可以叫吗?” 她像是一只刚跳出陷阱的兔子,磨灭了胆量,不再蹦蹦跳跳,每走一步,都要试探性的伸伸爪子,唯恐自己再落到那种境地中去。 弘历颇为感慨,又觉得有些捉摸不透的心疼,他伸出手指,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嗓音略有些沙哑。 “朕既把你带来了养心殿,便是要护着你,你无需这般小心翼翼的害怕,朕也不至于容不下你一个弱女子。” 听他一言,高晞月眨了眨眼睛,乖顺的对着他点了点头,唇角却微微上翘。 弘历也只觉心情大好,难得的多了些耐心,便对外吩咐了一句。 “把药端上来。” 进来的是宣旨归来的李玉,他低垂着头,手里端着温热的药碗,躬身走上前去。 瞥了他一眼,弘历抬眉问道。 “可晓谕六宫了?” “谨遵皇上旨意。” 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便摆了摆手,本欲叫他退下,忽而想到什么,又交代道。 “去将太医院所有值守的太医全都召来,给贵妃诊脉。” “嗻。” 李玉恭声应下,往后退了两步,正待转身离去,可听得皇上的低哄声和女子娇声娇气的撒娇声,却不由自主的抬头瞧了一眼。 那美人雪肤丽貌,姿容绝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贵装饰,露出的肌肤却白的晃眼,让他只敢停顿了一息,再不敢看。 他转身退出了一片温情的内殿,步子稍显凌乱,只觉得心跳比寻常时候要快上许多,耳根也控制不住的一阵发热。 被殿门口的凉风迎面吹拂,他混乱犯上的思绪终于冷却了些许,强自按捺住心底莫名的躁动,面色如常的踏步出来。 看着恭敬的立在一侧的进忠好似没有发觉任何异常,他轻咳一声,吩咐道。 “我去趟太医院,你好好守着。” “师傅放心便是。” 等他挺拔的身影渐渐走远,进忠才缓缓的抬起了头,眯着眼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唇角微动。 从殿内远远传来一阵娇柔清脆的微弱女声,慢吞吞的进入他耳中,他垂下了眼,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宽大衣袖的遮掩下,两根手指却下意识的微微摩挲着。 * 慈宁宫。 太后玩弄着手中的水烟袋,时不时悠闲的吸上一口,瞧见福伽匆匆走了进来,她眯了眯眼,随着她低声回禀,原本舒缓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高氏一个将死之人怎会突然又入了皇帝的眼?” 福伽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只能估摸着回话道。 “想必,想必是因着念旧……” 太后冷笑一声。 “你可别给他脸上贴金了,皇帝是什么人,哀家再清楚不过,与其说是念旧,倒不如说是念着高斌的面子来的实在。” 福伽讷讷无言,踌躇片刻,还是将养心殿请了太医的消息说了出来。 太后略显苍老的面上一片冷意,又夹杂了几分急切,低声道。 “齐汝不是傻子,轻易不会说出来下药之事,只是怕皇帝若是顺着蛛丝马迹查下去,知晓哀家与他交往过密……” 她从不吝啬揣度一个皇帝的疑心与防备,若是知晓齐汝首尾两端,怕是她也落不着好。 沉吟片刻,她眼中寒光一闪。 “尽早让他永远的闭上嘴!” * 皇上传召太医为贵妃诊脉,齐汝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也不知他圆滑讨好的太后已经动了杀心,将有破绽的药方和医案销毁,便面色如常与几个同僚去了养心殿。 他先前开的那些致使贵妃气血两虚的药到底温和,长年累月才会要了人命,是以,几个太医轮番诊脉,也只是得出了贵妃体弱虚寒的结论,并未察觉,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弘历眼中含着担忧,看着孱弱不已的女子,沉声问道。 “贵妃的病症可有法子?” 几个太医慌忙的恭声回禀道:“回皇上,贵妃娘娘乃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症,且近些时日又气血亏损的严重,需得细细调养,但不会危及性命。” 他心下微松,安抚的攥住了高晞月泛着凉意的手,吩咐道。 “去开些药吧,即刻煎来,让贵妃服用。” 太医们恭敬的退了下去,只有齐汝因着有些心虚,额间冒出了一层冷汗,被向来细心的进忠瞧了去。 他眼前浮现出贵妃娘娘那病弱的模样,又瞥了眼老太医不甚平静的背影,心念微动,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 * “不喝……” 高晞月不停地摇着头,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本就单薄的寝衣更是散落大半,露出了凝霜般的肌肤,在乌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浮动,却更为惑人。 被她这么一耍赖,手中的药碗险些要洒落出去,弘历浓眉微拧,淡淡幽香混合着药香萦绕在他鼻尖,若甜似苦,霎时间便撩拨的他口干舌燥。 明明方才还柔顺极了的女子,见了这黑乎乎的苦药汁,却是避之不及,怎么也不愿入口,难得的显露出了几分任性来。 可弘历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他一张俊脸微沉,目光暗含着灼热,低声哄道。 “躲什么?” “喝了药,你的病才会好。” “朕亲自喂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你倒好,还挑捡上了……” 察觉出他的底线一再降低,高晞月仰起一张苍白的小脸,楚楚可怜的软声道。 “皇上,太苦了,臣妾不要喝……” 盯着这双故作可怜的眸子看了许久,终究还是他退了一步,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弘历低头,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闷声道。 “惯会装模作样,朕怕了你了。” 她看不见,别的感官就格外敏感,一股沉沉的气息袭来,紧接着,唇瓣相贴,她像是被一片柔软包裹住了,张合间,泛着苦味的药汁便溢入了她口中,逃脱不开,也推拒不得。 一碗药就这么见了底,可那堪称温柔的亲吻却并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