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当天,冷王在门前跪断腿》 第1章 穿越就洞房 “瑶儿,你看着我,乖乖看着我……” 层层纷飞的大红帷幔内,两道身影在喜床上交叠,映着喜被上龙凤交颈的绣面。 满室旖旎。 墨桀城低醇的嗓音,动情在女人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却忽略了女人青紫的嘴唇和逐渐涣散的瞳孔。 纪晚榕的唇间溢出痛苦的呜咽,那张脸却仍旧是平静到诡异,没有丝毫表情。 直到殷红的鲜血从人皮面具和脖颈皮肤的连接处渗出,将她白皙的肌肤染成了和喜服一样的颜色。 喜房外,红灯笼高高悬在寒王府角角落落。 热烈如火的光,似乎染红了半边漆黑的夜色。 ———— “纪晚榕!你怎么敢带着人皮面具爬上本王的床榻,冒充瑶儿与本王洞房!” 耳畔传来男人震怒的声音,纪晚榕是被憋醒的! 疼痛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猛然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大红的床帐,床帐中间还绣着一个大大的喜字。 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可窒息感又让她一下子回过了神。 身上犹如压着一块巨石让她窒息,而她的脸上、内脏器官,她的全身都在疼,甚至身下还有撕裂的疼痛! 怎么回事? 她叫纪晚榕,是27世纪华国军方的顶级全科医生,刚刚结束了一场世界级的手术。 她的祖父精通西医,祖母精通中医、周易相法,她就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清除了癌症晚期患者扩散到全身的七种癌细胞,成功拯救了他的生命。 高难度手术的成功,使世界震惊,开创了医学肿瘤科新的先河。 她还记得她刚刚拒绝了记者的采访,坐上了回到军营的专车。 怎么就突然来了这里? 身上的疼痛还在不断传来。 纪晚榕艰难的抬头,看见的就是男人冷峻立体的容颜,剑眉入鬓、目如点漆,往下是健硕的胸肌,精瘦的腰身,称赞一句绝代风华也不为过。 而男人眼中的愤怒,就像是来自地狱中的修罗,要将她拆骨入腹! “你的人皮面具是哪里来的?这主意又是谁教你的?快说!” 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还没等她开口,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了纪晚榕的脑海。 原身与她同名同姓,也叫纪晚榕,是北厉国南阳侯的嫡长女。 可惜同名不同命。 原身出生后,原身的母亲便得了急病死了,原身原本骁勇善战的亲哥哥也不慎摔断了双腿,成了废人,南阳侯府摇摇欲坠。 于是纪晚榕被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预言为克父克母的灾星。 而她同父异母的继妹纪云瑶,则被预言为利国利民的福星。 据说只要有纪云瑶在,北厉国便会风调雨顺,南阳侯府也能扶摇直上。 纪云瑶出生后,她的母亲被从妾室扶正,纪云瑶也被南阳侯府的所有人宠成了掌上明珠。 南阳侯府的先祖曾与先帝定下娃娃亲,说姜家嫡女要嫁给皇室为王妃。 墨桀城是北厉嫡子,这个重担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凑巧的是原身也心心念念想要嫁给墨桀城为妻。 本以为这是一桩郎情妾意的婚事,谁知墨桀城说他与纪云瑶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一定要娶纪云瑶为正妃。 在那之后,原身就借着机会,屡屡爬床,屡屡失败,让墨桀城感到无比厌恶。 昨日出嫁前,就是纪云瑶跟她换了喜服,还交给她一副人皮面具,说只要她带上了面具,墨桀城就一定会爱上她,心甘情愿的娶她为正妃。 而原身,就是被这副人皮面具毒死的! 纪晚榕想到这里,脸色也冷了下来。 感受着身上压着的重量,犹如一座小山,让她喘不过气,纪晚榕破碎的声音从喉咙挤出来。 “你不从我身上下来……我……怎么说?” 墨桀城这才冷着脸,从纪晚榕身上爬了下来。 他刚刚已经撕掉了纪晚榕脸上的人皮面具,此刻正冷冷的打量着她满是血污的脸。 原本的纪晚榕只是长相普通,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找来了这副人皮面具。 撕掉人皮面具后,她脸上的肌肤像是被毒素腐蚀了,此刻变得丑陋不堪。 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纪晚榕自幼不祥,从小顽劣,又不爱读书。 他原本对纪晚榕也没有偏见,直到后来发生的种种,让他确信了纪晚榕就是个灾星。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让纪晚榕感到内脏一阵剧痛。 她猛地咳嗽了几声,虚弱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人皮面具是纪云瑶给我的,替嫁的主意也是她想出来的。” 谁知墨桀城听见这话,眼睛突然变得猩红了起来,“你觉得本王是傻子吗?” 他拳头猛地举起,又咬着牙放下,“纪晚榕,你该庆幸,我不打女人!” 不打女人,那她这副鬼样子是谁害的? 纪晚榕用尽全身力气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嘴角还带着讽刺的笑,“如果你有点脑子,就应该马上去查事情的真相,而不是听信一面之词!” “我看你印堂发黑,看你偏听偏信、刚愎自用的个性,想必你也没有脑子,等着吧,你自己和身边的人很快就要有血光之灾了!” 纪晚榕说的也不是一时的气话。 她精通中医,而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她在望面相的直觉上,更是准的可怕。 墨桀城听着,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周身是冷冽的戾气。 他怒气冲冲的下床,便想要拿起喜架上的随身佩剑,然后再一剑把纪晚榕刺死。 可他双脚沾地,还没拿到剑,便见纪晚榕猛地朝自己扑了过来。 肩颈是一阵剧痛,似有暖流流出。 纪晚榕竟用牙齿狠狠的咬了他,把他咬出了血! 墨桀城满脸怒气的抬起头,却感受到纪晚榕在他身体的穴位上点了一下。 只一下,就让他身体一阵麻,动作都慢了不少。 纪晚榕用尽全身力气,抢先一步夺过喜架上的佩剑。 直到浑身失去力气,她跌坐在地上,却还是紧紧的握着佩剑,大笑出声,细白的牙齿还沾着殷红的鲜血。 “墨桀城,你该庆幸,我从不打男人!” 她笑得爽朗明媚,满是血污的脸也在此刻变得顺眼了几分。 墨桀城愣了愣神,可一想到纪晚榕这辈子的任性,都是瑶儿在她背后的委曲求全,双手又狠狠的捏成了拳头。 “来人,将纪晚榕送进冷院,不能给冷院送任何的吃食,也不能给她请任何大夫!让她自生自灭!” 第2章 救命恩人 纪晚榕像是一块破布娃娃,被下人拖进了冷院里。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睁眼望着冷院破败的屋顶,浑身无力,人皮面具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五脏六腑像是被撕碎了一样疼。 她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爬了起来。 纪晚榕探了一下自己的脉搏,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纪云瑶实在是太狠毒了,直接对着原主下了死手,如今毒素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 眼下手边没有药材,也没有任何现代工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想要自救非常困难。 她一手扶着墙,就打算出门看看,冷院的周边有没有什么野生的中草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虚弱,眼前十分模糊,纪晚榕在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突然眼前一黑。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另外一个空间。 是她在现代研究用的实验室! 纪晚榕微微一愣,紧接着欣喜若狂的打量着这个实验室。 空间两侧各有一排柜子,排列整齐的柜子里,装着各式各样的药品,最基础的有酒精、绷带、还有阿司匹林、布洛芬等一系列西药。 而柜子的另一侧,则装着她从前炼制出来的各种中药药丸。 她急急将其中的一味药丸握在了手里,那是她从前研制出,可以解百毒的百安丸! 喜悦冲昏了纪晚榕的大脑,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又咳嗽了起来。 她直接把百安丸吞到了肚子里。 一道沁人心脾的气息从喉咙内涌起,感受着体内的毒素被慢慢的化解,纪晚榕才缓缓感觉到了一阵舒适,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随即将满身的血污擦拭干净,用碘伏将自己的全身的伤口消毒,又服用了一粒止疼的布洛芬,等身体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纪晚榕这才缓缓拿了把镜子,坐在角落里观察自己的脸。 她刚刚就觉得脸上有一阵诡异的腐蚀感,却没有想到是人皮面具的毒,把她的脸毁的一干二净。 她自己看着都觉得瘆人。 耳畔突然多了一阵喧哗声,大概是她的冷院附近来了什么人。 纪晚榕不确定自己的身体有没有进入空间,便只能将研制容貌解药的事情放在一边,先出去看看。 纪晚榕的意念这样想着,下一刻睁开眼,眼前又变成了刚刚那冷院的场景。 她感到十分神奇,开心的笑了笑。 日落西山,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远远的就能看见附近有很多人举着火把,火光冲天的,像是在府内寻找着什么人。 大概是他们发出的声音。 可纪晚榕并不在意,她走出破败的屋子,就看见了破败的院子,破败的木门敞开着,院子边上的杂草已经有齐人高了。 她叹了一口气,就想着去把那扇破木门关上。 可当她经过草丛时,草丛里赫然跳出来了一道人影。 “将士们,听令!给我冲!妻儿老小还在我们身后,杀光敌人!保卫祖国!” 那人原本躲在草丛里,看见纪晚榕后,也被吓了一大跳,他赤红着眼睛冲出草丛,嘴里还在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就像是在战场上冲锋的战士。 纪晚榕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注意到他赤着双脚,并没有穿鞋子,不知道是从哪来跑出来的。 眼前的男人大概不惑之年,生了一双虎眼,身材高大,却十分干瘦,脚下稳健的步伐,看着像是有功夫的。 再配合上他刚刚说的话,就证明他是一个在战场上保卫国家的老兵。 此刻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挥舞着拳头,口中还念念有词。 “杀!杀杀!” 纪晚榕看着他的模样,就能判定他是精神失常了,可他口中的话,又让纪晚榕微微蹙眉。 她是军医,在军营里待了十几年,一个至死想要保卫祖国的军人,不可能让她不动容,而且他就算是这样癫狂,也没有丝毫伤害她的冲动。 眼见着男人赤红着双眼,步伐凌乱,变得更加癫狂了起来。 纪晚榕后退了两步,刚想进空间拿出镇定剂,谁知这个想法一出,镇定剂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纪晚榕眼睛一亮,找准机会,闪到他的身边,将镇定剂注射进了他的体内。 三息过后,男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纪晚榕扶着他在地上躺下,一拉开他的袖管,就看见他古铜色的手臂上方有着一道道掐痕。 身上满是痱子和褥疮,一看就是被虐待过的痕迹。 竟有人这样对待保家卫国的老兵?纪晚榕的脸在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 纪晚榕说着,这老兵竟像是听懂了的样子,定定看着纪晚榕不动。 于是纪晚榕对着他温柔的笑了笑,又从空间里变来了银针和百安丸,将百安丸喂他服下。 事发突然,她不能细细诊断这老兵疯癫的原因,只能让他服下百安丸,再施针。 只要三针,就能保证他精神暂时的正常。 至于身体内的其他毒素和问题,需要日后徐徐治疗。 谁知纪晚榕只是在他耳后扎了一针,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老兵,却突然怒吼了一声,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又晕厥了过去。 纪晚榕一怔,急忙捏住了他的脉搏。 原来是他因为体内毒素过多,身体太弱,百安丸药效强劲,因而在人体上反应强烈,只要再过段时间就能清醒了。 她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打算施下第二针,却在此刻听见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漫天的火光围绕着她,热烘烘的火光,烤得她脸颊发疼。 纪晚榕猛地抬头,就看见墨桀城盛怒之下,猩红的眼眸。 “纪晚榕,本王竟没有想到,你狠毒至此!你装神弄鬼,说本王和本王身边的人会有血光之灾,此刻害不了本王,就打算害本王的救命恩人,来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墨桀城的救命恩人被害,他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 第4章 治病的条件 墨桀城的喉头一哽。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一步步的往纪晚榕的面前走去。 纪晚榕双手环胸,只是冷冷看着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你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去照顾他?” 墨桀城的语气冰冷,眼眸紧紧的盯着纪晚榕的脸。 似乎在想,纪晚榕到底在董必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让董必成说出这样的话。 纪晚榕毫无惧色的反盯回去,“首先,你错怪了我,我需要你的道歉。” 她虽然原本就是想要治好董将军,不需要任何条件,可如今墨桀城求到了她的面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抱歉。” 纪晚榕话音刚落,墨桀城毫无犹豫的弯腰,将道歉说出了口。 在场的人都被墨桀城的举动惊呆了,他们以为王爷会用自己的权势,强迫这个丑王妃去给董将军治病,毕竟王爷也有这个资格和本事。 没想到王爷竟真的道歉了。 足足三息之后,墨桀城才重新直起了腰,“是本王识人不清,刚刚误会你了,希望你能原谅本王。” 墨桀城干脆利落的道歉,让纪晚榕的心底也有些诧异。 看来董必成在他的心中,真的很重要了。 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开了口,“其次,治病我还有要求。”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墨桀城的垂在身侧的双手,就紧紧的捏成了拳头,下颌线也紧绷了起来。 他就知道纪晚榕,还另有所图! 可一想到董必成的身体,墨桀城还是咬着牙答应了,“如果你能继续照顾董伯父,本王能够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墨桀城用的是照顾,而不是治疗。 这就证明了在他心底还是不认可纪晚榕的医术,甚至是把她当成了和李嬷嬷一样的人,只是去照顾董必成的生活起居。 不过纪晚榕并不在乎,“治疗董将军可以,但是我不要再住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需要有正常的吃食,还要我原本的嫁妆。” 表面上,是要让纪云瑶嫁给墨桀城为王妃的,因此嫁妆也十分的丰厚。 她只有将嫁妆捏在自己的手里,到时候有资本提和离了,才不会便宜了其他人。 墨桀城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的抬眸看她,没有想到纪晚榕提出的要求,竟这样的简单。 可他心中又生出了几分担忧,纪晚榕说不住在这里,不会是要住去他的主院?睡他的床榻?以便她日日乱来吧? 从前的种种,让墨桀城知道,纪晚榕会干出这种事情。 还没等他想完,纪晚榕又是开了口,“我不愿意住的离你太近,院子离你越远越好,最好治疗完董将军,我们死生不复相见!” 墨桀城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底轻松了几分。 “好,本王答应你的要求。” 院子里还是漫天的火光。 夜深了,她也有些乏了,懒得再和墨桀城掰扯。 “那我先去睡觉了,明日再医治。我今天被你打了两顿,整个人很累。” 纪晚榕有些疲惫的说完,刚想转身回屋子,谁知,墨桀城又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本王还有事情没说完。” 纪晚榕微微皱眉,停住脚步转身,看见墨桀城火光中的冷峻的脸,心也沉了下去。 他还能又什么事情没有说完?难不成又是想要为难自己? “一码归一码,刚刚本王误会了你,需要向你道歉。而本王识人不清的事情,会去军营自请军法处置。” 夜色浓重,墨桀城的声音低醇,在深深的夜色中还显得悦耳动听。 纪晚榕脚步一顿,还想往屋子里头走,“你去军营领罚与否,与我无关,也不必跟我说。” 墨桀城却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领罚的事情是与你无关,可本王刚刚因为误会,掐了你又推了你,本王允许你报复回来。” 他带着温度的指尖,触碰到了纪晚榕冰凉的手腕,又骤然收了回去。 纪晚榕听着,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感到十分的无语。 他突然的举动,大概是怕她因为刚刚的事情,怀恨在心,怕她不会好好治疗董必成吧? 可他自幼习武,皮糙肉厚、肌肉紧实,自己那小胳膊小腿,捏着都费劲,还怕把手给剌伤了。 她抽回自己的袖子,甚至没有看墨桀城一眼,便自顾自的往回走。 墨桀城被下了面子,也不恼,只是转头望向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重舟。 “重舟,你来,掐我的喉咙,用尽全力,别留力气。” 他的声音还有几分严肃,不像是看玩笑的意思。 重舟:? 他瞪圆了眼睛,表情惊悚的望着墨桀城。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墨桀城的话惊掉了下巴。 重舟是墨桀城特地培养的隐卫,也是寒王府的侍卫之首,在江湖上武功都是排的上号的。 让他掐王爷? 他怕一个不留神,把王爷的脖子都掐断了。 可墨桀城还是在面无表情的催促,“掐了我,再推我一把,跟我刚刚对纪晚榕做的一样。” 在墨桀城的催促之下,重舟也只好照做。 他猛地掐上了墨桀城的脖颈,一边掐,一边欲哭无泪,“王爷,对不起!属下也不想的!” 重舟虽然留了几分力气,可墨桀城那张英俊的脸,还是不可避免的涨红了,随后又有些发紫。 这是他干过最难的差事了,头一次掐人,掐的他双腿发软,双手发抖! 见自家主子马上要被他掐的背过气去,他急忙松开了手,又想到了墨桀城的命令,慌乱的将墨桀城往墙边一推。 轰隆的一声。 大墙猛地塌出了一个洞,墨桀城瘫倒在漫天的灰尘中,猛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两口鲜血。 原本在屋子里的纪晚榕,目瞪口呆的看着塌掉的大墙,往外就能看见他们主仆两人。 她太阳穴的青筋都在抽搐。 重舟也没有想到自己轻轻一推,竟有这么大力气。 他慌里慌张的将墨桀城扶了起来,“主子,对不起!属下从前都是杀人,从没有伤过人,控制不好力道!” 墨桀城猛地咳了一声,脑袋还有些发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硬着头皮道,“无碍,这是本王该受的。” 等重舟将墨桀城扶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主子,您是不是突然喜欢上纪晚榕了,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事情?” 墨桀城几乎是毫无犹豫的开了口,“没有,本王很讨厌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她。” “只是一报还一报,本王做错了事情就必须承担。既如此,她也能不使手段的安心照顾董将军了。” 王爷道歉,原来是担心王妃会使手段,故意虐待董将军。 重舟抬起眼,火光映着墨桀城冷冽的侧颜。 他在墨桀城的眼底,看见了对纪晚榕深深的厌恶。 第5章 王府女官 纪晚榕并不觉得自己要在寒王府长久的住下去,因此也从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昨夜重舟的一拳,让她冷院的墙轰然倒塌,害得她连夜奔波,直接搬进了新的院子里。 新的院子名叫初云苑,虽然院子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关键是距离墨桀城的主院还有一段距离,这让纪晚榕十分满意。 浑身的疲惫让她沾上被褥,就直接睡着了,一直睡到了第二日。 翌日,纪晚榕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声急躁又不客气,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让纪晚榕眉头紧皱,心情也有些不好。 原以为是墨桀城急不可耐的派人,来带她去治疗董必成。 可当她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一张趾高气昂的脸。 “喏,这是伺候你的丫鬟,至于早膳——你起的太晚,厨房里已经没你的份了,你还是等下顿吧。” 当她看见纪晚榕那张被毒液腐蚀过的脸,嫌弃的后退了一步,脸上的鄙夷更重了。 站在门口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服制,也是一身丫鬟打扮,但身上的料子名贵,裙摆绣花细密。 看起来比她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丫鬟,好上太多了。 她一边盛气凌人的说着,一边用眼角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丫鬟,仿佛她才是这王府的主子。 纪晚榕挑了挑眉,语气幽幽,“她是伺候我的丫鬟,那你是谁?你不也是丫鬟吗?” 谁知那女子听着,生气的跺了跺脚,“我可是女官大人身边伺候的彩月!” “那不还是伺候人的丫鬟?”纪晚榕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彩月气的咬紧了牙关,“你别以为你空有个王妃的身份就有多了不起,长得那么丑!还不是要被王爷厌弃?顾女官才是王府后院真正的掌权人!你最好小心点。” 顾女官? 纪晚榕没有听说过这号人,也懒得跟一个丫鬟置气,单刀直入,“我要的吃食没有,那原本属于我的嫁妆呢?在哪里?” 彩月听到这里,神情有了几分得意,“女官自然不会昧下你的嫁妆。不过你初来王府,总要去拜见女官大人,等她开心了,自然会把嫁妆给你!” 拜见? 无论如何,纪晚榕此刻还是墨桀城的王妃,那是有品阶的,这丫鬟嘴里的女官,架子也太大了。 “顾女官是王爷的奶娘吗?那么大架子,掌管着王府后院,还需要我在新婚夜第二日去拜见?”纪晚榕眯了眯眼眸。 “你!”彩月气极,“我家大人还待字闺中!你怎可玷污大人的清誉!” 她讲到这里,声音也越发的冷了,“如果你不要你的嫁妆,那当然也不需要去拜见!” 纪晚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嫁妆我自然是要的,那要我什么时候去见呢?” “你有时间,便站在院子外头等着,等女官大人心情好,自然会召见你咯!” 纪晚榕听着,竟是笑出了声,“好,我知道了。等我去了,你家的女官大人最好不要——不敢出来见我。” 那彩月听见这话,竟翻了一个白眼,扭头就走了。 纪晚榕看着她盛气凌人的背影,垂眸,将视线落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身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那小丫鬟将头死死的埋在胸前,是半分也不敢抬。 看着她这副模样,纪晚榕也能猜测出几分她之前的遭遇,把她带进了屋子。 “你应该是在那女官院子里受了不少委屈吧?不过你不要怕,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你叫什么名字?从前是待在哪里做事的?”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是能滴出水。 小丫鬟听见纪晚榕温和的声音,身子又是微微哆嗦了一下,她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看她,“奴婢见青,从前是待在顾女官院子里,当个烧火丫鬟。” 她抬起头,看见纪晚榕被腐蚀过后的脸,眼眸下意识的一缩,却控制住不让自己表现出害怕的模样。 她一副平常的样子,给了纪晚榕应有的尊重。 “你的名字很好听!”纪晚榕真心实意的夸赞,“你从前在那顾女官院子里干活,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在见青的讲述中,纪晚榕才知道了这顾女官嚣张的底气。 顾女官名叫顾明月,是京中礼部尚书的嫡女,也是当今皇后的远房亲戚。 顾明月在一次宴会中对墨桀城一见钟情,奈何墨桀城不解风情,甚至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眼。 顾明月不像原主可以用尽手段爬床,甚至连墨桀城的衣角都摸不到,无奈之下,这才求了皇后,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来寒王府成为了女官。 皇后心里想着墨桀城身边从没有女人服侍,后院缺个管事的人,便也答应了下来。 纪晚榕听到这里,不由得感叹,墨桀城虽然识人不清,可那张脸,还正算的上是风华绝代,从前是原主,现在是顾明月。 可他偏偏专一又深情,不愿纳侧妃,只喜欢纪云瑶一人,让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墨桀城身份尊贵、战功赫赫、容貌也好,也不知道纪云瑶为什么想不开,要出主意让她替嫁? 纪晚榕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抛开事实不谈,墨桀城还能算是个好男人。 两人讲到这里,外头的敲门声又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这回真的是墨桀城派人来请她过去了。 可等纪晚榕到了董必成所在的院子里,她看见了墨桀城定定站在门口的背影。 而屋内似乎气氛焦灼,两个太医正在忙前忙后的治疗躺在床上,已经陷入昏迷的董必成。 看来这里大夫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她啊? 纪晚榕瞧着眼前的景象,眉骨微抬,双手环胸,脚步也慢了下来。 等纪晚榕慢悠悠走进屋子的时候,与墨桀城擦肩而过,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她看着他惨白的嘴唇,便知道他为了给自己长记性,连夜去受罚了,虽然包扎了伤口,但血迹还是从他的背上隐约的渗了出来。 纪晚榕估摸着他大概被打了三十军棍,够狠,也够疼。 古代外科的治疗方式粗糙,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此刻已经下地走路,应该会很疼,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纪晚榕知道自己空间内有止疼的布洛芬,也有消毒用的碘伏,可却丝毫没有想要拿出来的意思。 这狗男人既然自请受罚,那便疼着吧! 纪晚榕想着,一脚刚迈入里卧,迎面却飞来了一个白瓷茶杯。 她敏捷的一闪,却又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烦躁又苦恼的声音,像是对眼前的病情十分无可奈何,没有头绪。 “到底是谁又来凑热闹?滚出去!老夫治病,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第7章 拜见一个人 等纪晚榕治疗好了董必成,又艰难的从孙太医和刘太医的簇拥和一声声“师父”中挤了出来。 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有些发白的脸色。 血腥味很浓,他后背的伤口似乎裂开了,鲜血也洇湿了他的衣裳。 纪晚榕极为高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就想走。 谁知墨桀城又拦住了她,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他虽没有说话,可态度强硬还带着些防备。 纪晚榕不难看出,他是真的很讨厌自己了,就算是主动要找她,也要隔得远远的,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本王想买你的药水和药片,你开个价吧。”墨桀城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上位者惯有的理所当然。 他其实不是为了自己的伤势。 他只是听了董必成的话,想试验一下这药的作用,若是这药有用,日后普及到军队上,就能大大降低士兵的死亡率。 纪晚榕眯了眯眸子,这才明白了墨桀城突然又主动找她的原因。 原来是要找她买药啊。 有求于她,态度还这么强势。 她这才慢悠悠停下脚步,站在墨桀城面前,腰板也挺得更直了些,“你想要我的药,可以。我不需要银子,但是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墨桀城听见这话,像是想到了从前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阴沉,浑身又突然紧绷了起来。 他还没说话,却听纪晚榕再次开口。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拜见一个人。” “拜见……一个人?” 墨桀城的眉毛拧了起来,这寒王府里,还有谁是需要纪晚榕去拜见的? 纪晚榕朝着他肯定的笑了笑,笑眯眯的模样,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北厉的习俗,在新婚第二日,需要新妇去向长者敬茶,这点你知道吧?我这个人没有规矩,怕惹得长者不悦,因此想让你陪我去。” “你放心,干完这事,我马上把药丸给你。” 墨桀城听到这里,才冷着脸点了点头。 虽然面上不显,可他心里十分好奇。 这府里到底还有谁,是需要他带着纪晚榕去拜见的? 见青便引着两人一路去了顾明月的登高楼。 路程不远,可正值炎夏,又到了正午,太阳高高悬在头顶,炙烤着地面,人站在太阳底下,是热辣辣的疼。 三人都出了不少汗,纪晚榕不怕热,自然没感觉到什么。 可墨桀城的后背,却因为湿哒哒的汗水,而越发的刺痛起来。 墨桀城越走,便觉得这条路越发的熟悉。 他好不容易想到自己府里还有个皇后派来的女官,心下猜测,难道是母后偷偷过来,特地叫纪晚榕前去拜见? 几人终于到了顾明月的登高楼。 登高楼装潢的优雅极了,院子也比纪晚榕的初云苑大上了不少,四周挂满了名贵丝绸制成的白色帷幔,在风中飘荡。 这是顾明月独特的品位,她最喜欢的就是高洁的事物。 挂上白色的丝绸,将登高楼衬得更加仙气弥漫,仿佛马上就可以登高望远、摘得月亮。 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进了这登高楼,让她都觉得温度降低了不少。 而登高楼院内,不知为何,今日也没有个丫鬟在外头伺候着。 纪晚榕对着站在一旁的见青使了一个眼色,“见青,你进去禀告,就告诉她,纪晚榕来拜见她了!” 纪晚榕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看到见青很快就出来了,见青哭丧着脸没有说话。 反倒是屋内传来彩月张扬跋扈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在门口乖乖站着!等有时间了,自然就会见了!” 墨桀城是感觉更加奇怪了,他望向纪晚榕,纪晚榕却肯定的朝着他点了点头,乖乖站在原地,一副极守规矩的模样。 “长者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们等着就是。” 纪晚榕能等,可墨桀城却等不了! 这个站位本就不对,纪晚榕进院子时突然和墨桀城换了一个位置,此刻她正好在阴影里。 而墨桀城原本就跟纪晚榕保持了些距离,现在则完完全全站在太阳底,背后正被烈日火辣辣的晒着,脚底板都发烫。 一阵风吹过,他的脸还被白色的帷幔一下一下的抽着。 虽然不疼,可烦人的很。 豆大的汗珠直直从额头滚下。 墨桀城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身体因为后背的伤口而僵硬,胸口隐隐含着一丝怒气。 心里想不明白自己母后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背后的伤口是更疼了。 而登高楼屋内,凉气飘飘。 顾明月穿着一袭乳白色丝绸制的衣裳,柔若无骨的靠在贵妃榻上,一手捏着兰花指,去拿葡萄吃。 她的脸看起来也算是小家碧玉的美。 彩月在一边轻柔的为顾明月扇着风。 “那纪晚榕在门口站了多久了?”她轻轻启唇,声音慵懒,还藏着些得意。 “大人,她站了有半柱香时间了,奴婢特地撤走了所有下人,不会有消息传出去的,王爷也不会知道的。” 彩月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的笑了声,“外头日头毒,若是她再站上半柱香时间,恐怕要变成人干了!” 顾明月听着也笑,心里还有说不出来的畅快。 就算是成了王妃又怎么样?管家职权还不是在她的手上?她想要让纪晚榕站着,纪晚榕就要乖乖站着。 她自从下定决心来王府当一个女官,就不可能再许配他人了,她这辈子都是王爷的女人了。 可在王府里的这些日子,她虽然掌管了王府后院,可她连王爷的面都没有见上几面。 她觉得自己都快忘记了王爷的样子。 可王爷竟和纪晚榕成亲了,还真的与她洞房了。 这叫她如何能忍!? 顾明月想着,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施施然起了身,语气高傲。 “纪晚榕站了多久了?” “现在快一柱香时间了。” “见她如此执着的拜见本官,本官便勉为其难出去见见吧。” 顾明月得意洋洋的说着,便身娇力弱的搀扶着彩月的手,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眼前是一阵热浪袭来。 第9章 嫁妆有问题 纪晚榕听着,浑身一个激灵,生怕自己和原主表现不出来的不一样,让墨桀城起了什么疑心。 她强撑着凝望着他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一点胆怯。 又听墨桀城冷冽的声音,继续道:“本王现在才发现,你突然变聪明了。手段也变得多而狠毒,却还是那么让本王瞧不上眼!”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他一个人怒气冲冲的走着,背影还含着冲天的怨气。 纪晚榕站在原地,回忆着墨桀城刚刚的话,心底也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墨桀城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对勾心斗角的事情会比较迟钝,却没想到,他在除了纪云瑶以外的事情上,都保持着天生的警觉和敏锐。 能看出顾明月的刻意刁难,还能看出她是顺势特意为之。 不过墨桀城讨厌她,也不会妨碍到她什么,她并不在乎。 只有她手里有本事,心里有底气,脚底下就有出路,那些现在看不上她的人,日后保不齐还会求到她的头上。 不过她望着墨桀城的背影,却突然想起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干。 是什么纪晚榕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她就直接走了。 等纪晚榕带着见青回到自己的初云苑的时候,重舟已经带着人把一箱箱的嫁妆搬进来了。 一箱箱嫁妆看着就像是很重的样子。 除了嫁妆,重舟还带来了很多下人。 这些下人原本昨夜就该划来她院子的,可一听是要去伺候被王爷厌弃,又长相丑陋的王妃纪晚榕,便一个个找着法子推脱。 可如今是重舟亲自来办,才把人悉数凑了齐。 重舟说到这里的时候,纪晚榕也没认真听,她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了摆在院子里的几个漆红实木箱子上。 纪晚榕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她能闻出来箱子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的,上面还雕刻出了精致的花纹,看着古朴又庄重,得值不少银子。 看来南阳侯府对纪云瑶还是真心实意的好,只可惜这些好,现在都落在她手上了。 纪晚榕一下子乐开了花。 她一箱箱的打开檀木箱的盖子,原本想将里面的金锭银锭,珍珠玛瑙什么的,都先看个遍。 可当她开了第一箱嫁妆,便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檀木箱子里,却是放着一排排金锭子,可一排也没有几个,还只有一层。 这层下面,便用红木板隔住了。 纪晚榕突然感到有些不好。 她抬头望着重舟,不着痕迹的问了一句,“这些嫁妆是从王府库房里搬出来的?还是从顾女官的院子里搬出来的?” 重舟看着纪晚榕有些不好的脸色,照常回答:“虽然是顾女官管着后院,可这嫁妆箱子,成亲那日就搬入了库房,今日也是属下带人亲自从库房搬出来的。” “那铺子地契什么的,这些东西是单独存入库房,还是跟放在箱子里面的?”纪晚榕又问。 “是放在箱子里的,因为属下在库房没见着。王妃,怎么了?属下搬的时候,觉得这箱子还是有些分量的,不如我们的下面那层木板撬开看看?说不定好东西还在下面呢!”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笑了笑,“不必了,今日辛苦你了,多谢你。” 她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那木板下藏着的都是石头。 嫁妆既然是成亲那日就搬入库房的,顾明月不可能动,墨桀城直来直往,也不屑于动了她的嫁妆。 只有纪云瑶,或许南阳侯府是真心实意帮纪云瑶准备了嫁妆,可纪云瑶知道最后嫁过去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一定是纪云瑶将嫁妆全都昧下了,又搞了个隔层,在上面放些东西撑撑场面。 她一定是想着反正人皮面具有毒,原主不可能撑得过新婚夜,死后也不会有人关心嫁妆的问题,才做的这样大胆。 纪云瑶,她还真是好样的。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非是要回娘家一趟不可,也不单是为了嫁妆。 心里生气,把纪晚榕的肚子都气饿了,她感受着胃的绞痛感,又对着重舟开了口。 “你家王爷说,要把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早上因为顾明月,我早膳还没用,现在能否请你为我准备准备午膳?” “当然可以!属下这就去准备!” 重舟说完,对着她行了个礼,就告退了,而纪晚榕也把院子里的一众下人安排了下去。 随后把嫁妆箱里第一层留着的金银珠宝,通通放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等了不久,重舟就亲自送来了午膳,纪晚榕瞧着他亲力亲为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有些诧异。 见青接过食盒,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到圆桌上,菜是刚做出来的,热气腾腾的,还冒着烟,诱人的香气就这样钻入纪晚榕的鼻子里。 纪晚榕看着桌子上的螃蟹清羹、炙羊肉、三鲜面,咽了咽口水,食欲大动,刚想动上筷子,却听重舟吞吞吐吐。 “王妃,主子说您想吃这些可以,需要把之前答应过他的药水和药片,都给他。” 纪晚榕这才明白了重舟凡事亲力亲为的原因。 她想到自己需要回一趟娘家,还需要墨桀城同意,就朝着重舟点了点头。 “药水需要调配,等我吃完了,我亲自给你家王爷送过去,再跟他商量点事情。” 纪晚榕说完这话,重舟却不愿意走,只说着要等纪晚榕吃好饭,带她一起去书房见墨桀城。 纪晚榕无奈,只好任由重舟跟木头似的,直愣愣的在饭桌边站着。 等自己吃饱喝足之后,纪晚榕才跟着他一起去了墨桀城的书房。 墨桀城的院子很大,而院子又离纪晚榕的院子有一段距离。 一天都没有休息好,让纪晚榕有些疲惫,她在门口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在重舟眼神的暗示下,敲了敲门,随后走了进去。 等瞧见了坐在书桌后的墨桀城,纪晚榕捏了捏手中特意换了包装的碘酒和布洛芬,就打算开口提回娘家的事情。 谁知书房竟在这时响起一道惊恐的声音:“我的亲娘诶……桀城,你这新王妃的模样也太丑了些吧!” 第10章 血光之灾 纪晚榕很久都没有听见这样纯粹又难听的感叹了。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惯着他,声音冷冷道:“有些人的脸丑,大夫说可以治,可有些人嘴脏心丑,倒还真的治不了。” 钟尽格一愣,听明白纪晚榕是在拐着弯骂自己之后,又是猛地一噎。 坐在书桌后的墨桀城没忍住摸了摸鼻子,暗自一笑。 这纪晚榕虽然巧舌如簧,长了一张让他讨厌的嘴,可除了骂他之外,数落别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纪晚榕见没人吭声,才冷冷转过头去看着他。 可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华服男子头戴玉冠,看着弱冠之年,身上的穿着无不华贵,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他生的一双丹凤眼,男生女相,眼尾还有一颗红色的泪痣,看着风流倜傥,像是个四处留情的。 俊美异常的一张脸,是和墨桀城冷冽的模样,完全不同的风格。 而让纪晚榕有些惊讶的并不是他俊美异常的长相,而是他的脸色。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祖母也传授过她周易之学,而她处理过那样多的特殊病情,对濒死之人的面相,有着特殊的直觉。 此刻这位华服公子印堂发黑,纵使挂着香囊,身上也有股烂苹果的气味,像是马上就会有血光之灾,快要大难临头了。 纪晚榕一转头,钟尽格也完全看见了纪晚榕的脸。 见纪晚榕脸被腐蚀,五官都很难看清的模样,让他惊得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 钟尽格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想起刚刚纪晚榕说过的话,将诧异的目光转向墨桀城。 “桀城,你为了医治她的脸,带她去看大夫了?哪个大夫说的?你们俩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我们等一下不是还要去南阳侯府吗?” 去南阳侯府?难道是要去见纪云瑶? 纪晚榕挑了挑眉,又听见墨桀城语气骤冷的开了口。 “本王没带她去看过大夫,也不可能会跟她感情变好!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 墨桀城突变的语气,让纪晚榕感到有些玩味。 她将手中的药包和白瓷瓶重重的放到墨桀城的书桌上。 白瓷瓶撞击桌面,发出哐当一声,纪晚榕语气不紧不慢:“我是大夫,脸能治好的事情,是我说的。” 墨桀城看见纪晚榕把答应的药片和药水送了过来,并没有耍什么心眼,他冷峻的脸才缓和了几分。 上午被皇后派来的女官那么折腾了一下,他的背后的伤势有些溃烂发脓,御医送的药已经控制不住他的伤势了。 若是还这样一直疼下去,等一下根本出不了门。 可他并不想错过这次赴约。 他刚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握住了书桌上的油纸包和白瓷瓶,却听钟尽格潇洒恣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钟景格此刻又自顾自的坐回了凳子上,一把拉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扇风,摇头晃脑,看起来无不风流。 “刚刚是本世子失言。本世子能理解丑女想变美的心切,可你也不必拿本世子当傻子来骗。就你这模样,若你是大夫,哪个缺心眼的敢找你治病?” 钟尽格的话音落地,墨桀城喉头突然一哽,放在药包上的手掌一僵。 室内一片寂静,随后是纪晚榕轻笑的声音。 她将视线缓缓下移,定格在墨桀城紧握药包的手上。 她声音轻快,语气中甚至含着笑:“墨桀城,你要的药我已经送到了,药水一日要涂两次,药片一日一片,伤口切记碰水。” 墨桀城分明在纪晚榕含笑的眼眸里看见了“缺心眼”这三个大字。 他紧紧咬住了牙关。 钟尽格听着,也猛地看向了墨桀城手里的药包,一双含情眼逐渐变得呆滞了起来,眼眸里满是问号:“桀城,你不要命了,你找她治病?” 墨桀城太阳穴的青筋都在抽搐,只觉得手中的药包缓缓发烫,自己就像是握着块烫手山芋。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用一手就捏起了桌子上的药包和白瓷瓶,飞速的将药包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本王不过是和纪晚榕做了一场交易,心中自有定数,若是这药有用,本王马上就能和你一起出门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又抬头认真的看了墨桀城一眼。 她在喜床上第一眼看见墨桀城的时候,便说他印堂发黑,马上就要有血光之灾了。 而一日过去了,墨桀城印堂的黑色没有消失,反倒是比昨夜更浓了。 可却没有眼前那位华服公子浓重。 两个人的印堂是一样的发黑,说明他们是一起遇到危险、性命垂危的。 两人都有血光之灾,都要坐同一辆马车出门,还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而墨桀城武艺高超,身边还有许多隐卫。 若是她没有猜错,两个人应该是在马车上遇到刺杀。 纪晚榕心里想着,面上不显。 她微笑着望向墨桀城,随后开口道:“没错,我对这场交易很满意。不过,墨桀城,我现在还想跟你做一场交易。” 墨桀城听着,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白瓷瓶,脸色逐渐冷硬了下来:“你又想耍什么心机?”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那么安分! 纪晚榕感受着他不善的语气,语气平常:“我只是有预感,你下午和他出门,即将遇到危险、大祸临头。如果这话是真的,那我便是救了你们一命,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大祸临头?”一旁的钟尽格听着,先是一怔,随后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不会因为桀城要去见纪云瑶,所以心生嫉妒说了这话吧?” 钟尽格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摇了摇扇子,脸上是一副看戏的姿态,显然是不相信纪晚榕的话。 “若说起来,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灾星,而纪云瑶才是利国利民的福星,我和桀城去见纪云瑶,怎么可能会遭遇危险?倒是跟你说话,本世子倒是要注意自身安危!” 不愧是墨桀城的好友,一个两个的都是草包! 纪晚榕瞧着他懒散的纨绔模样,脸色都有些泛冷。 墨桀城听了这话,静默了一会儿,黝黑的眼眸直直望着纪晚榕,里面满是深意:“若是本王跟你做成了这个交易,你要让本王答应你什么事情?” “我想要回一趟娘家。”纪晚榕抿了抿唇,看着他。 谁知墨桀城听了这话,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脸上讽刺的笑容扩得更大了,他突然从书桌后站了起来,冷笑出了声。 “你听闻我们今日要去见瑶儿,故意编造谎言陷害她,而代价是本王要陪你回娘家,好让你在瑶儿面前耀武扬威?” “纪晚榕,你抢了瑶儿的婚事,还要设计让瑶儿成为灾星?现在是不是想要拿本王当傻子?!” 第15章 古代医闹 声音响而清脆。 一听便觉得很疼,众人皆是呆愣在原地,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凉气。 纪晚榕也呆愣在了原地。 巴掌声那么脆,为什么她一点没觉得疼? “哎呦——我的老祖宗啊!” 直到听见钟尽格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纪晚榕诧异的抬起头。 就看见钟尽格一手捂着脸,龇牙咧嘴的模样,脸上的五官都拧成一团。 刚刚因为钟尽格站在纪晚榕身边,纪晚榕后退一步,巴掌就不受控制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丽贵妃看着钟尽格脸上泛红的巴掌印,眉毛也皱了起来,她疾声厉色便朝着纪晚榕开口质问。 “本宫要打你,你竟还敢躲?!” 丽贵妃看着纪晚榕带着面纱的脸,想起顾明月刚刚的话,一时间心中是千回百转。 她和皇后听闻了消息,皇后不便出宫,她为了桀城的身体,不施粉黛,匆匆忙忙从宫里赶了出来。 可这纪晚榕竟还有时间戴上面纱?! 丽贵妃又想到顾明月说过,纪晚榕平日心肠恶毒、诡计多端,屡屡爬床,心里更觉得纪晚榕是劣迹斑斑。 顾明月看着丽贵妃不善的脸色,转了转眼眸,此刻更是趁热打铁道。 “我从前还在闺阁里看过几本医术,这都被孙院判赶了出去。可纪晚榕根本不会医术,却为了一己之私,耽误孙太医的治疗。她原本就有着灾星的名号,恐怕王爷遇刺都是她害的。” 顾明月长久在王府里待着,对纪晚榕的品行很清楚,自然也能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医术。 想到这里,丽贵妃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还未等钟尽格开口解释,她直接开口。 “纪晚榕!自身不祥,不会医术还耽误救治,损害皇子,传本宫的命令,将她禁足在院内,等候发落!” 丽贵妃的话音刚落,顾明月便叫两个侍卫上前,想要钳制住纪晚榕的双手。 纪晚榕此刻也来了脾气,哪里有求着她救人,还要打她的事情? 这难道不是古代版医闹吗? 她看着顾明月得意的眼神,冷冷一笑,挣脱开侍卫的束缚,转头就要走:“好啊,我本来就不该来这里,我现在就走。” 钟尽格听着,猛地吸了一口气,着急的差点晕了过去:“老祖宗!老祖宗啊,纪晚榕她是孙太医特意叫来治病的,你把她禁足了,你让谁来治病?!” 丽贵妃和顾明月愣在了原地。 钟尽格脸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又着急忙慌的拦在了纪晚榕的身前,朝着纪晚榕伸出英俊的左脸。 “小祖宗啊,我求求你,我求你别走,好吗?我只有这一个朋友了,我不想再变成孤家寡人。如果你生气,你也往我脸上来一下?” 丽贵妃在宫中生活多年,自然是个人精,她看着钟尽格这副着急的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突然转头看了一眼顾明月。 感受着丽贵妃凌厉的眼神,顾明月浑身一抖,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 却还是嘴硬道:“不知纪晚榕给钟世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灾星在王爷身边伺候,纪晚榕根本目不识丁,不会医术!” “难道纪晚榕是孙太医刚收的徒弟?”丽贵妃不理会顾明月的话,蹙着眉问了一声,话语里还有几分怀疑。 “她是老夫的师父!是老夫腆着脸求来的师父!”孙太医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挡在了纪晚榕的面前。 “……其实还不是。”纪晚榕默默在孙太医身后道。 丽贵妃诧异的一怔,眼神一下子变了,却又听孙太医不管不顾的继续道。 “如果不是我师父在刚刚给寒王喂下止血丸,寒王府此刻已经在吹唢呐了!” 孙太医大手一挥,话语里还藏着几分崇拜和自豪。 丽贵妃一听到这里,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孙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平日里性情暴躁,为人正直,深得太后信任,而他只会对医术高明的人和颜悦色,更不会说谎。 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神情慌乱。 “孙院判,京城中您的医术是最高超的,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无论是用了什么药,一定要救活桀城啊!” 他转头看了看纪晚榕,语气有些生硬:“老夫我已经一筹莫展,你此刻要求求我的师父,被寒王府女官冤枉的师父!” “你们寒王府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老夫的师父被你们当成什么了?老夫我都看不下去了?!” 丽贵妃听闻,眼眸猛地缩了缩。 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顾明月的心思,随即转身,那眼神看得顾明月浑身发抖。 还没等顾明月开口解释,她便猛地给了顾明月一个耳光。 啪叽一声,清脆的响。 顾明月尖叫了一声,马上就被扇到了地上去,白皙的脸颊马上肿胀了起来。 “贵妃明鉴,我根本不知道纪晚榕会医术啊!” 丽贵妃疾声厉色的开口,语气里满是上位者的威严:“你在王府多时,怎么可能连这点都不知道?” “桀城性命在前,你竟还在本宫面前耍你的小心思,要让本宫误会纪晚榕?!” 钟尽格看着,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丽贵妃接着软下身段,握住了纪晚榕的双手,语气里带着些乞求:“刚刚是本宫错了,本宫会给你的交代和补偿,只愿你能用心治疗桀城,至于后果如何,本宫都接受!” 纪晚榕感受着自己的双手被柔软和温度包裹,她在丽贵妃的眼眸里看见了盈盈的水光。 她一愣,心底又有些诧异。 墨桀城是嫡子,是皇后所出,为何丽贵妃会这样着急? 不过丽贵妃和墨桀城能够放下身段道歉的态度,倒是如出一辙。 等她一扭头,看见的又是钟尽格可怜兮兮的眼神,像是恳求她,他英俊的脸红红的,还有些肿胀。 跟猴子屁股似的,有些滑稽。 话已至此,纪晚榕有些无奈,抿着唇点了点头。 随着顾明月被丽贵妃身边的下人粗暴的带出屋子,内卧重归寂静。 纪晚榕重新开始观察墨桀城的状态。 刚刚她两手空空就打算出门,却被钟尽格叫住,问她是否忘记了带随身药箱。 在古代每个医者,都有自己随身的木药箱。 为了不让旁人发觉她的医疗器材是凭空从空间拿出来的,惹人怀疑,纪晚榕在出门时便带了一个大布包。 鼓鼓囊囊的大布包里装着酒精、手术刀、可吸收缝线,还有输血用的血包等等。 还未等纪晚榕想出她要如何支开两位太医,用现代医疗器材给墨桀城治病,却听刘太医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包裹是谁放在这里的?这里面的东西为何这样奇异?” 纪晚榕闻言转过身,就看见刘太医一脸惊奇的在摆弄布包里的手术刀。 第16章 十两黄金 纪晚榕看着刘太医在摆弄布包里的东西,猛地吸了一口气,心都提了起来。 还未等她想好如何解释自己这包裹,闻言的孙太医走到刘太医的身边,看见包裹里面的东西,惊讶的眼睛一亮。 “我进门时并没有看见这包裹,这包裹大概是师父带来的!” “难道这就是您师父传承给您的宝贝?徒弟我也有缝合伤口用的银针、桑白皮线和小刀,却没有您的这样精妙!您简直是太神了呀!” 孙太医说完,纪晚榕抬头,便看见两位太医的眼眸皆是亮晶晶的。 纪晚榕听着他这样说,才突然想到,在古代早就有了缝合伤口用的一系列东西,只是现代利用科技,做的更加精妙了而已。 “是我师父老人家的东西,我们师门传承千年,各类器材是比一般的来得精妙。” 见他们信了,纪晚榕也放下心,直接拿酒精给各类器材和伤口附近都消了毒。 纪晚榕刚刚喂下的药丸,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让墨桀城岌岌可危的健康状况发生了很大的扭转。 刘太医喂墨桀城喝下麻沸散,而孙太医在纪晚榕身边,为清创割肉、缝合伤口打下手,三人的医术皆是高明,配合的十分默契。 纪晚榕弯腰,右手持着手术刀,谨慎为墨桀城剜掉腹部的腐肉。 麻沸散的药效还未完全起来,墨桀城腹部的肌肉因为疼痛,正无意识的痉挛着。 纪晚榕看着,突然想起丽贵妃着急的眼神,于是不着痕迹的开口问道:“我记得墨桀城是皇后的嫡子,为何今日是丽贵妃前来,还表现的那么着急?” 孙太医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他用盘子一边接过腐肉,一边递过器材,为纪晚榕解惑。 “寒王爷是皇后娘娘的嫡子没错,而丽贵妃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也是王爷的亲姨母。” “她们姐妹关系好,丽贵妃自然是寒王爷当成亲儿子看待,见姐姐不方便出宫,自己便代劳了。” 纪晚榕又听孙太医感叹道:“丽贵妃脾气大,为人雷厉风行,却对自己的姐姐是真的好,自然,皇后对丽贵妃也很好!” 她点点头:“感情是互相的,后宫之中能够互相扶持的关系,确实是难得。如此说来,墨桀城过的倒是十分幸福。” 只可惜墨桀城在这么幸福的环境下,还脾气差、人又暴躁,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晚榕在心里默默吐槽。 等几人把墨桀城的伤口缝合完毕,他又服用了纪晚榕的那么多药丸,虽然余毒未清,这条命大致就算是保下了。 两位太医年龄已经很大了,在纪晚榕到来之前,就已经忙活了一阵子,此刻体力都有点吃不消,纪晚榕便趁机把他们赶出去休息。 等卧室里只剩下她和墨桀城两人,她才把刚刚藏在布包最底下的血包拿出来,为墨桀城进行输血。 墨桀城实在是失血过多,一般的补血丸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而她之前将血包放在了布包的最底下,上面用其他东西盖着,所以两个太医都没看见。 她也长了一个心眼,没有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拿出来,避免了他们的好奇和不必要的麻烦。 等纪晚榕为墨桀城输完血,伸手探了探墨桀城的脉搏,发现他的脸色和健康状况都好了很多,印堂处的黑色也已经消失了,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拔掉墨桀城手臂处的针管,把废弃的医疗垃圾暂时拿回了空间,才趴在墨桀城的床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更深露重,外头的人都不敢打扰,卧室里面很寂静。 烛火摇晃,映照着纪晚榕疲惫的侧颜,纪晚榕的脸就趴在墨桀城的手边,沉睡的她却没有注意到,墨桀城的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等纪晚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天都亮了。 她在就近的厢房沐浴更衣,用过了丽贵妃专门叫人准备的精致的早膳,又小睡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了墨桀城的房间。 此刻墨桀城还未清醒,丽贵妃已经到了墨桀城的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等纪晚榕到来,她才捂着胸口、蹙着眉对着纪晚榕开了口。 “桀城他已经昏迷了一夜,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啊?”丽贵妃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解释:“本宫不是质疑你的医术,只是想心里有个底,回去跟姐姐也有个交代。” 丽贵妃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经过昨夜,就相信了纪晚榕的医术。 早晨的时候不仅夺走了顾明月的管家之权,让她禁足思过,把王府的管家之权交到了纪晚榕的手上,还特地跟她道了歉。 纪晚榕也懂得她的担忧,她挑了挑眉:“是有方法让他现在就醒。” 墨桀城体内麻药的作用已经消失,而人体穴位中的井穴,长在手上,十指连心,是针灸时最疼的部位…… 如果她用对了力道,只一下,疼痛就会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疼的头皮发麻、眼冒金星,甚至开始干呕,与古代监狱中使用的酷刑无异。 “贵妃娘娘,需要让他现在就醒吗?”纪晚榕微笑,问的意味深长。 “现在,现在!让他现在就醒!”丽贵妃风风火火的点头。 纪晚榕微笑着掏出银针,又猛地扎进了墨桀城手上的井穴。 她用了特殊的技巧,还没收着力道,丽贵妃只见墨桀城脸上的肌肉是一阵痛苦的痉挛。 紧接着屋内便传出了男人凄厉的喊叫声,墨桀城因为剧烈的疼痛,猛地睁开了猩红的眼眸。 可惜只一下,又紧紧的闭了起来。 “桀城真的醒了?”丽贵妃目瞪口呆的看着纪晚榕,眼睛里满是小星星,“你的医术真的太神了,居然真的说醒就能醒?” 纪晚榕深藏功与名的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怎么又闭上眼睛了?是不是扎的太少了?不然你多扎几针?”丽贵妃问。 墨桀城睁开眼睛,是被疼醒的;而又闭上眼睛,是再次被疼晕了过去。 不过这话纪晚榕不能说,她只是有些委婉的说:“这,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是不是扎针损耗你太多精力,你不愿意治?” 丽贵妃心中的猜测并不是毫无根据,她看着纪晚榕犹豫的脸色,就知道她明明很想扎针,却又死死忍住了。 纪晚榕这扎针的背后,绝对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从前便听闻过纪晚榕对墨桀城的爱意,却没有想到纪晚榕肯为墨桀城牺牲自己这样多的精力。 医者的精力是多么宝贵啊! 于是丽贵妃大手一挥,豪气万丈,“你扎一针,本宫便给你黄金十两,直到桀城醒了为止!” 第18章 行礼问安 “我都没来得及找她,她竟自己找上门来了?” 纪晚榕眯了眯眸子,随即道:“你便说墨桀城还没醒,而我在墨桀城身边贴身照顾着,叫她等。” 想必纪云瑶此次前来,可能是为了看望墨桀城,但更可能是为了试探她。 毕竟她一个本该入土的人,此刻又好端端的活着,甚至能在墨桀城的身边贴身照顾。 这怎能不让纪云瑶感到胆战心惊? 见青听到这里,有些自豪的笑了笑:“奴婢在一个时辰之前,就是这么说的,奴婢还特意让人不给她上茶,让她口干舌燥的等着。” “谁知她等了一个时辰,便叫来了平王妃和瑞王妃,还有几个从前和钟世子关系好的官家小姐,她们说要找来管家的顾女官,一起去看望王爷和世子。这下是拦不住了。” 纪晚榕听闻,却懂得了纪云瑶的厉害之处。 若只是她一个人来看望墨桀城,则名不正言不顺,可叫上平王妃和瑞王妃,还有几个和钟尽格相熟的官家小姐,那就不一样了。 她们一来,便成了皇室和朝堂的人情来往,代表的是皇室和朝堂的颜面,寒王府必须有人出面招待。 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让纪云瑶一个人在花厅等着,连盏茶都不上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冷冷一笑:“既然纪云瑶这么想见我,那我当然要顺她的意。” 等纪晚榕走到了寒王府待客的花厅,就听见里面传来来了众多女子阵阵的笑声。 她缓缓撩开花厅门口悬挂的帘子,就看见了纪云瑶的脸。 纪云瑶的容貌和纪晚榕的是两个极端。 纪云瑶是清水出芙蓉的美,而纪晚榕五官立体、明艳,充满了攻击性。 若是单看纪云瑶这张脸,清雅温柔,可站在纪晚榕的身边,就难免有些寡淡。 纪云瑶此刻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看上去知书达理、温柔娴静,就像是一个被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侯门嫡女。 看着她众星捧月般端坐在花厅中间靠右侧的椅子上,纪晚榕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花厅中间的主座,是留给主人坐的,除了皇帝、皇后亲临,一般宾客都应该坐在两侧的椅子上。 而男左女右,纪云瑶此刻坐着的,是寒王妃的位置。 她还真不客气。 紧接着,纪云瑶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拿帕子轻轻捂了捂嘴。 “姐姐虽从小被说是灾星,容貌又被毁了,甚至被毒药腐蚀的连五官都看不清,可她也是个可怜人。” “啊?她以前的相貌就普通,如今还被毁了容?简直跟云瑶是云泥之别啊!”人群中有人又是讥讽的笑了一声。 “这次害的桀城重伤,也一定非她本意。她已经够可怜了,一想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我的心都要碎了。” 纪云瑶用帕子掩住了脸上的笑意,继续道。 纪晚榕听着她的话,有些恶心的想吐,她脸色泛冷,走进花厅,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心碎吗?我看你倒是笑的很开心。” 突然的声音,花厅里回荡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皆是一愣。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挽起的发髻露出她白皙的脖颈,犹如精致的白瓷瓶。 精美华贵的衣裳将她的腰肢勾勒的不盈一握,只看身姿,便知道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这……这美人是谁啊?”人群中传来几声暗暗的赞叹。 只有纪云瑶认出了纪晚榕那张带着面纱的脸。 她眼眸猛地一缩,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扶手。 纪云瑶自然见过纪晚榕原本的脸是如何美的惊心动魄,也是她教唆纪晚榕藏起好看的容貌。 此刻她看着纪晚榕脸上的面纱,有些庆幸。 她哄骗纪晚榕藏拙容貌十余年,没人见过她原本美丽的样子,而人皮面具上的毒毁了纪晚榕的脸,让她变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女。 可她又懊恼这毒,竟没有带走她的性命! “姐姐?你怎么来了?既然你脸被腐蚀了,还生着病就不要出来乱跑了。” 纪云瑶说着,眼睛却紧紧的盯着纪晚榕面纱上的眼眸。 听见来人竟然是纪晚榕,人群中的夸赞声再次戛然而止。 “我作为王府管家的人,自然要来招待你们啊。若不是我来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这样想坐寒王府王妃的位置。” 纪晚榕笑眯眯的说着,将视线挪到了她身下的椅子上。 众人的目光随着纪晚榕的话,也纷纷望向了纪云瑶身下的椅子。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她心头一紧,有些难堪的抱歉一笑,脸色还有些发白。 “我从前来寒王府找桀城哥哥,坐的都是这个位置。对不起,姐姐,我忘记你们已经成亲了,以后不会了。” 原本坐在一边的众人,一开始还意识到纪云瑶坐在主座上有些不好,可一听她这样说。 她们才想到了是纪晚榕抢走了纪云瑶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 于是平王妃朝着纪晚榕翻了一个白眼。 “云瑶,你别说对不起,若不是某个丑女使了些下作的手段,这个位置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平王妃年龄不大,却十分信佛,因为身边有人生病,就喜欢“福星”星纪云瑶来往,希望能从她的身上沾到些福气。 让那人的病能快些痊愈。 纪晚榕也笑:“是啊,我娘死得早,小妾后娘言传身教,让我们姐妹俩都喜欢用下作的手段,抢别人的东西。” 随即她又转向纪云瑶:“你和你娘在南阳侯府就喜欢抢,你娘抢了我娘的位置,到了寒王府,你自然就情不自禁的抢了我的位置。” 纪晚榕这话说的直白又难听,让纪云瑶楚楚可怜的握紧了帕子,眼眸直接闪出了泪光。 在场的人都被纪晚榕的话惊呆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人群中的官家小姐怒斥出声:“丑人多作怪!” 纪云瑶也十分屈辱的从椅子前站了起来,神情隐含着几分倔强和受伤。 “姐姐,你再想坐这把椅子,再喜欢桀城哥哥。也不该骂阿娘,阿娘含辛茹苦养你长大,对你比我还好!” 可能是因为一直都没睡好,此刻的纪晚榕还有些头晕。 她见纪云瑶站了起来,就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纪云瑶的身边,丝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没有坐纪云瑶站起来的位置,而是坐了左边,墨桀城该坐的位置。 众人有些错愕。 她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纪云瑶,眼眸泛凉,她轻声道:“你坐过的位置,我嫌脏。” 纪云瑶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平王妃怒道:“明明是你没有家教,不懂的尊卑分明,辱骂主母。你说云瑶坐错位置,你自己却坐在夫主的位置上,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云瑶难堪!” “是的,我没家教的事情众所周知,毕竟南阳侯府没人教,才会培养出我和纪云瑶这么个东西。” 纪晚榕破罐子破摔,人们甚至能从她语气里看出几分诡异的坦诚。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纪云瑶紧紧咬住的嘴唇,笑眯眯道:“如果纪云瑶不赞同我的想法,想要证明她是有家教的,那就要身体力行了。” “我是寒王正一品的王妃,而纪云瑶却是个没有品阶的白身,若是她有家教,懂得尊卑分明,一见到我,就该起身向我行礼问安。” “云瑶,你说是不是呢?”纪晚榕似笑非笑的看着纪云瑶,语气轻飘飘的,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却把问题又重新抛了回去。 纪云瑶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紧紧咬住了下唇,心中含恨。 她自诩清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和纪晚榕不同。 可纪晚榕的话挑不出一点错处,她若是要继续保持温柔有教养的形象,就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纪晚榕行礼了! 第19章 丑人多做怪 纪云瑶站在花厅的正中间,感受着所有人沉默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她觉得有些如芒在背。 纪晚榕的话语逻辑清晰,清晰的让她害怕。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了?从前不是蠢笨如猪,一直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吗? 她只得将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收拢,随后咬着牙低下头,慢慢蹲下身子,浑身都在颤抖。 纪云瑶心中不甘,话语里满是委屈:“南阳侯府纪云瑶,向寒王妃请安,寒王妃万福金安。” 听着她委屈的声音,众人心中愤愤不平,可纪晚榕却微抬下巴,脸色逐渐冷酷,笑意却越发的扩大了。 今日的屈辱,不过是送给纪云瑶的见面礼罢了,与纪云瑶从前的恶毒手段比起来,九牛一毛。 原主,你在天有灵,看见了吗? 等了大概三息时间,纪晚榕才含笑着叫纪云瑶站起身。 “起来吧。妹妹,不用太客气的。” 纪云瑶听着,险些要咬碎了牙龈。 不过她不知又侧着头看见了什么,眸光一闪,随后竟柔柔弱弱的在纪晚榕面前,直直跪了下去。 “姐姐,是妹妹错了。妹妹不该不经过您的同意,私自来看望桀城哥哥,求您能高抬贵手,原谅我!” 纪云瑶的声音无不可怜,说完这话,竟直接朝着纪晚榕磕了一个头。 纪晚榕看着她突然的举动,一时间没想明白她的目的,直到看见了帘子后男人的衣角。 她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 墨桀城听闻下人传来的消息,不顾自己的伤势和他人的阻拦,来到花厅,掀开花厅的帘子,看见的就是眼前这幕。 当他看见纪云瑶清丽的侧颜,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眼神一变,浑身便不受控制的僵硬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走进花厅,便听见了纪云瑶这段凄凄惨惨的道歉,他的怒火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着。 “纪晚榕!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云瑶跪在你的身前?!” 墨桀城怒火中烧的走进花厅,走到纪云瑶身边时,不可控制的停了下来。 纪云瑶仍在地上凄凄惨惨的跪着,听见墨桀城的话,她微微敛眸,掩住了眼底的得意。 围观的其他人看见墨桀城的到来,憋屈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扬眉吐气。 “桀城,本王妃也不是想指点你的家事,只是你真应该多管管了。她长得丑就算了,不仅让云瑶给她行礼,还辱骂继母,品行不端,甚至坐在了你的位置上!” 一直没开口的瑞王妃看见墨桀城,也在此刻开口了。 瑞王母家手握重权,瑞王妃对墨桀城讲话,也有些尖锐。 墨桀城听见这话,感受着众人的视线,想着如今已是男女授受不亲,咬牙忍住了去扶起纪云瑶的冲动,眼神艰难的从纪云瑶身上挪了开。 “云瑶,你快起来。” 他无比温柔的说完这话,随后怒气冲冲的便走到了纪晚榕的面前,怒声道:“本王的位置,是你能坐的吗?” 他说完这话,便想要伸手掐住纪晚榕的手臂,看样子是要一把拽过她的身体,将她狠狠的摔倒地上去。 纪晚榕感受着自己的头越来越晕,若是他这样粗暴,自己一定反抗不了。 而纪云瑶也微微勾唇。 她无不得意的等待着纪晚榕被一把甩在地上、面纱掉落、露出丑陋的容貌,瘫倒在地上,犹如一条死狗的模样。 等所有人都看见她被毒药腐蚀的脸,那个毒素效力很强,只要带上人皮面具,五官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炸过一样。 到时候全京城都会知道她的丑陋了。 “墨桀城,你现在来英雄救美了?现在背后包扎好的伤口,一定全都裂开了吧?昨夜一夜的心血被人践踏,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还真是倒霉。” 纪晚榕感受着手臂上的桎梏,声音从面纱后传出来,冷静又好听,声音有些虚弱,却被掩盖的很好。 墨桀城动作一顿。 他感受着背后剧烈的疼痛,鼻尖还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拧眉望着纪晚榕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的怒火,竟诡异的消散了。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要扒拉纪晚榕的双手,却突然垂到了身侧。 “你为什么要坐本王的位置?”墨桀城忍下怒气问。 “昨夜没睡,有点累了,头晕。”纪晚榕揉了揉太阳穴,言简意赅,眼睛却懒得看他。 墨桀城一哽。 他一想到是纪晚榕昨夜照顾了自己一夜,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满腔的怒火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哦,那你坐着吧。” 他感受着背后的疼痛,抽气一声,随后坐到了右侧原本属于王妃的位置上。 在场的人被墨桀城的态度惊呆了。 怎么寒王只看了一眼这丑女,就对这个丑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 甚至还有些宠溺?? 墨桀城感受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努力不让自己望向纪云瑶的方向,只是垂下眼眸道。 “若是人长得丑陋,并不是过错。可若一个人内心恶毒、喜欢动辄虐待别人,那才是彻头彻尾的魔鬼。” 他只希望纪晚榕能痛改前非。 可其余人听见这话,却会错了意,她们皆把不怀好意的目光望向了纪晚榕的脸,十分好奇。 “寒王都这样说了,想必真的是很丑了。” “她以前就长得不好看,却还是那么自信。可现在她竟带上了面纱,我真好奇她能丑成什么样?” “恐怕她就是京城第一丑女了,云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我们看惯了云瑶的长相,不知道看了纪晚榕的,会不会恶心的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啊?” 众人的视线就像是要把纪晚榕的面纱盯出一个洞。 墨桀城想到新婚夜那日,看见纪晚榕血肉模糊,五官都被腐蚀的脸,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他扭头看着纪晚榕神色如常的脸,看上去十分麻木,好像已经习惯了大家的嘲讽,心中也有了些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也没有那么丑……大家都是普通长相。”墨桀城见自己的话被曲解,又觉得有些对不起纪晚榕,于是昧着良心道。 所有人都以为纪晚榕强撑着没说话,是因为被嘲讽的无地自容。 只有纪晚榕自己知道,她是头晕的快撑不住了。 她眼前突然一黑,浑身就像是被卸了力道,个不慎便要从椅子上跌落了下去。 所有人因为这意外,一惊。 纪云瑶急忙抓住这个机会,奋不顾身的跑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借着扶住她的动作,一手不着痕迹的扯掉了她的面纱。 随着面纱的缓缓飘落,纪云瑶悲伤的声音响起。 “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 纪云瑶说完,无比期待着耳边响起其他人看见纪云瑶的脸后,发出惊恐又恶心的嘲讽声了。 第24章 自请和离 “从前瑶儿为了救我,受了很多苦,本王也绝对不会允许你在背后,对她偷偷搞什么小动作。” “等本王的病好了,便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再也不会跟你见面。” “从来不是我搞什么小动作,是纪云瑶喜欢做些卑劣,又低级的事情。”纪晚榕垂眸,神色淡淡。 “纪晚榕,住嘴!”墨桀城闻言,胸膛起伏了一下,回头看她,疾声厉色的打断了她。 墨桀城让她住嘴,纪晚榕就没说话,而是将沾了碘伏的棉签,狠狠的往他伤口处戳了一下。 “嘶——” 墨桀城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被她这么一戳,他连刚吃下去的布洛芬都不管用,疼的天灵盖都要冒烟了。 纪晚榕看着他浑身的肌肉疼的开始痉挛,才道歉了一声:“对不起哈,刚刚下手重了。” 墨桀城瞪她:“你就是故意的!” 纪晚榕眨了眨无辜的眼眸,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说的条件,我同意,不过我不会在王府待太久的,日后我会自请和离,你放心和你的瑶儿过吧。” 虽然纪晚榕不喜欢墨桀城对她的态度,也嫌弃墨桀城的识人不清。 可墨桀城提出的条件,其实让纪晚榕十分满意。 眼下她自己没有任何身份衔,没有值得信任的亲人,没有能长远发展的事业,甚至没有足够的银子,和能住的屋子。 只有依靠着寒王妃的身份,才有可能回到南阳侯府,和南阳侯府的人争,要回属于她的嫁妆。 等她要回了嫁妆,有了自己的事业,就是该和离的时候了。 墨桀城听了纪晚榕的回答,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看着她真挚的眼眸,墨桀城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又觉得这可能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才说了声:“好,你最好能做到。” 等纪晚榕重新为他重新涂了药,又包扎了伤口,布洛芬止痛的效果已经完全的显现出来了。 墨桀城终于能和衣,躺到了床榻上面。 他竖起的发髻已经拆掉了,此刻青丝散尽,深邃的五官立体,脸色有些发白,而嘴唇却被他咬的殷红,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病美人。 身体一连着遭遇几次重创,根本没有休息好,墨桀城的表情也有些疲惫。 纪晚榕这才问他:“你身上的余毒未清,昨日我只顾着清创,没有来得及解你身上的毒,也没来得及给你把脉,我不确定你中的是什么毒,你现在觉得有什么异样吗?” 墨桀城听着纪晚榕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好像真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僵。 “嗯?”纪晚榕见他没有回答,继续询问。 “没事,”墨桀城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她,神情僵硬,“本王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好。” “哦?”纪晚榕怀疑的挑了挑眉。 “所以你可以离开了,把孙太医叫过来,本王有话对他说。”墨桀城神神秘秘。 纪晚榕皱眉思索了一番,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慢慢悠悠,出门叫孙太医了。 墨桀城吸了一口气,支起身子等候孙太医的到来,谁知看见的又是纪晚榕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 “丽贵妃说两位太医老了,十分疲惫,已经让他们先行回宫了。” 墨桀城一愣,紧接着磨了磨牙。 他怎么觉得,纪晚榕天生就是克他呢! “那你先把姨母叫进来,本王有事情跟她说。” 纪晚榕被他弄得有些不耐烦,又被他的神神秘秘弄得有些好奇,于是出门又是叫了丽贵妃。 丽贵妃还未回宫,听见墨桀城的话,有些疑惑的和纪晚榕对视了一眼。 纪晚榕耸了耸肩,对着她摇了摇头。 等丽贵妃走进了屋子,墨桀城还特意的将她支走了。 纪晚榕古古怪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双手环胸,走出了里卧,去了院子里站着。 墨桀城的院子很大,此刻还有很多丫鬟和小厮,在忙忙碌碌。 等她一走出门,就听见了丽贵妃嘹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什么?叫本宫回宫,去把孙太医再请来?人家都已经走到半路了!再说了,这儿不是有榕儿吗?” 纪晚榕默默竖起了耳朵。 “你要告诉本宫为什么找他,不找榕儿;本宫再考虑,是否把他请来。” “……好好好,本宫小点声。”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墨桀城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特地压低了声音。 纪晚榕悄悄往房门口靠了几步。 随后就听见丽贵妃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什么?!你屁股没有了知觉?桀城!你说你的屁股蛋?!没有知觉?!!!” 府内树上的鸟儿,都被这声音惊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纪晚榕有些惊奇,将耳朵凑到离屋子再近了些。 余光还看见院子下人们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没一会儿,丽贵妃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脸上无比担忧:“榕儿,榕儿,你快进来吧,出大事了!天塌下来的大事!” 等纪晚榕进了屋子,丽贵妃还十分体贴的关上了门,嘴里嘀咕:“这事儿,可不能被别人听见。”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恐怕不过今晚隔壁府里的狗,都知道这件事了。 等纪晚榕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漆黑的脸色。 墨桀城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 他总算是知道了,不是纪晚榕克他,而是姨母克他! “桀城,你放心吧。榕儿医术高明,你肯定能治好的!” “但是本王想要孙太医来治!”墨桀城咬牙切齿。 丽贵妃皱着眉看他:“孙太医都是榕儿的徒弟,你不怕你屁股蛋一辈子都没知觉吗?” 墨桀城又是一呛。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榕儿来医治你的病最好!” 丽贵妃说着,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纪晚榕的肩,大有用金钱收买她的意味。 “你先治着,本宫现在就叫人去把一百两黄金送去你院子,本宫再给你加五十两。” 纪晚榕嘿嘿一笑,径直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拽起他的手就给他把脉。 她本职工作是个医生,医者面前没有性别,更别说是钱了! 墨桀城脸色灰败,此刻已经有点视死如归的意味了。 纪晚榕根据脉象和症状,仔细的思索了一下,发觉问题还是出在那日遇刺的毒素上。 毒素猛烈,能够麻痹人的神经,而墨桀城服用百安丸后,坐了很久,毒素就全沉淀在了屁股上。 纪晚榕想到这里,心中已经有数。 她朝着墨桀城微笑,红唇微启,声音威武霸气。 “脱了!” 第26章 一个赌注 “你跟纪晚榕?一起回南阳侯府,回她的娘家??” 墨桀城拧眉,不可思议的提高了音调。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钟尽格眨巴眨巴眼睛。 “纪晚榕是本王的王妃,你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跟她回去做什么?那本王又成了什么?”墨桀城瞪大了眼睛。 他疑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好友和纪晚榕在他背后都干了什么事情? 已经发展到要一起回娘家了? 他觉得事件的发展逐渐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还不是因为你?”钟尽格双手环胸,“那日你遇刺后,身负重伤,孙太医指明了要纪晚榕来救你。” “可你又不辨是非,提前把她禁足在院子里,我为了请她来医治你,就答应了要陪她一起回娘家。” 墨桀城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钟尽格说完,又笑着搓了搓手,心中对明日的安排还有些期待,还有些紧张。 毕竟他还没有陪新婚的女子回过门。 还是有着超高医术、长相又倾国倾城的女子。 也不知道明日要不要给老丈人带上些礼? 于是他又走上前,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墨桀城的肩膀:“你就好好的养伤,好好睡觉,明日我带晚榕回娘家,事情都会办妥的,很快就能回来。” 什么叫明日他带晚榕回家? 墨桀城看着钟尽格脸上的笑意,两人站在床榻前,皆是风华绝代,同样张扬美艳的五官,看上去还有几分登对。 就像是刚成完亲的小夫妻。 墨桀城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火:“不行!你不能和纪晚榕回去!” “为什么?”钟尽格不满的张大了眼睛,“你知道一个回门的女子,身边没有夫君陪着,在娘家会被人看不起吗?” “本王才是她的夫君!回门日本王会亲自陪着她回去!”墨桀城不甘示弱。 “可你刚刚还说绝不会和晚榕回去,绝不会让你的身份成为晚榕炫耀的资本!”钟尽格梗着脖子。 墨桀城一噎,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手一挥,还带着诡异的自豪感。 “本王是纪晚榕上了玉碟的夫君,以后每次回娘家,本王都会陪着她!你若是想要回门,你自己找个媳妇去!” 一讲到身份,钟尽格名不正言不顺,就直接败下阵来。 墨桀城这才冷哼一声:“这次回门,本王回定了!” 纪晚榕看着小学鸡斗嘴似的两人,扶额,心中突然有些无奈。 她能不能谁都不带,自己回去? 这两个,无论带谁都有点丢人。 既然墨桀城斩钉截铁的要陪纪晚榕回门。 而有他在身边,纪晚榕在南阳侯府里做什么都比较方便。 正如墨桀城所说,她还能利用墨桀城,在纪云瑶面前炫耀、气得纪云瑶咬牙切齿,所以纪晚榕也乐得自在。 由于墨桀城又伤在身,纪晚榕回门的日子又拖到了十日之后。 这十天来,纪晚榕除了治疗董必成和墨桀城,就是在治疗自己的脸。 眼下她的脸已经治疗了三个完整的疗程,激发出了脸上的所有毒素,比之前又好看了许多。 白的甚至像是莹莹散发着幽光。 日子虽然平常,却没有外人,所以没有矛盾,也没有了从前的剑拔弩张,他们有的时候甚至能心平气和的说些话。 十日后,寒王府的马车行驶在京城的长街上。 这是纪晚榕第一次走出寒王府。 两侧皆是商贩叫卖的吆喝声,听着身下马车辚辚压过青石板,她的心中首次生出了惬意又轻松的感觉。 纪晚榕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就看见了街道两侧的小贩,有买糖葫芦的、有耍杂技的,也有面摊。 脖颈围着白帕子的赤膊老师傅,笑眯眯的揭开滚烫的热锅,水蒸气便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蒸了老师傅一脸。 在她小的时候,在现代,她也曾见过这样的面摊,揭开锅盖时,老板也总会被水蒸气蒸了一脸。 虽然如今生活的地方与现代不同,却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纪晚榕想着,情不自禁的一笑,心里却又有些失落。 坐在一旁的墨桀城,听见笑声,右手放下书,转头看着纪晚榕莹白的侧脸,有些愣神。 “你在难过什么?”墨桀城问。 他的声音低低的。 纪晚榕有些惊奇的放下帘子看他,“我刚刚明明是在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难过?” 墨桀城一听这话,高傲的抬了抬下巴:“本王就是知道。” “我只是在想我的亲人。”纪晚榕叹了一口气。 她亲情缘浅,四岁父母双亡,才二十几岁又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甚至都不能照顾两边的四位老人。 墨桀城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不过他又说:“其实南阳侯府的人都很好。” “只要你不和从前一样,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在南阳侯府横行霸道、为虎作伥,纪晚榕,你也有很多亲人。” 纪晚榕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好笑。 对于原主来说,原主的继妹、后母、渣爹,都不能算是她的亲人;又怎么可能做她纪晚榕的亲人呢? 不过她没说这话,只是对着墨桀城笑了笑:“如果我还和从前一样软弱,我就是会被人欺负的,而你今日陪我回门,所以我一定会顺势为虎作伥。” 墨桀城皱着眉,十分不赞同的看着她。 “如果我自己是威风的老虎,又或者是被千娇万宠的大小姐,那还有会愿意做可笑的伥鬼呢?” 纪晚榕没有理会他的眼神。 “你的意思是南阳侯府对你不够好?可全京城都知道,你的后娘犹如你的亲生母亲,你同父异母的继妹爱你犹如亲妹妹。没有人逼你干从前那些事情,是你自己不知道满足。” 墨桀城想起纪晚榕从前做过的事情,又是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我们可以赌一赌,王爷。”纪晚榕转过头来看他,眼神平和,“很多时候,你看见的东西,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东西。” “你要赌什么?”墨桀城把手中的书放在了榻子上,看着纪晚榕平静的脸。 “如果我赌输了,让你看见,这南阳侯府里的人,确实都很爱我,我就任凭你处置。” “可若是我赌赢了,那你就要在他们面前,装作一只爱伥鬼的老虎,给伥鬼撑腰。” “而我的要求,就是你要用公平的眼光,去判断这一切;而不能因为你喜欢纪云瑶,就有所偏私。” 墨桀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全京城都知道,南阳侯府对纪晚榕仁至义尽,而云瑶的行为更是屡次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纪晚榕和纪云瑶说出了截然不同的话,而墨桀城此刻选择相信的—— 自然是单纯又善良,为了救他几乎付出自己的性命,而不带任何目的的纪云瑶。 两人的赌注落下不久,寒王府的马车,就已经到了南阳侯府的门口。 南阳侯府的人今早便知道了纪晚榕会回门的消息,也此刻的南阳侯府门口,也站了许多的下人。 有丫鬟、有小厮,而为首的是一个婆子,加起来浩浩荡荡,足足有十几人之多。 那婆子竟是她的继母林问蕊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心腹婆子。 “看来我已经赢了。”墨桀城对着纪晚榕挑了挑眉,“南阳侯府知道你要回来的消息,一大早就派了这么多人,在门口等候、迎接你。” 第29章 瑶儿是福星 纪云瑶的话音刚落,站在门口,看见纪晚榕和墨桀城站在花厅里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 眼神也变得无比失落。 看着纪云瑶落寞的眼神,纪晚榕无比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她都没有想到,打脸能来的如此之快。 纪晚榕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身影,冷冷道:“这就是你说的一样吗?送纪云瑶铺子,泼我狗血?若是我没有想错,那铺子,应该还是我娘的吧?” 看着纪云瑶孤零零站在门口的身影,纪承德的脸色也在此刻沉了下来。 “尊卑不分,没大没小!你以为我们没事,你就不是煞星了?那是因为瑶儿!是因为南阳侯府还有一个小福星,瑶儿!才确保了我们一家的安全!” “也正是因为瑶儿日日为王爷祈祷,才能让王爷在这短短的几日,就逐渐康复!为此问蕊才叫本侯嘉奖瑶儿几间米铺和良田,希望她能用她的福气,恩泽更多人。” 纪承德字字句句,咆哮出声,表情里有的是对纪云瑶的自豪。 纪承德说完,纪晚榕竟直接笑出了声。 没想到这个林问蕊洗脑的招式这样高超,让她这个便宜蠢爹,对纪云瑶是福星这点,深信不疑。 不仅是他,恐怕全天下人都对纪云瑶是福星这件事,都深信不疑。 “你笑什么?”纪承德有些古怪的看着她。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只要有纪云瑶在,太医院的孙院判和刘太医都可以告老还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纪承德的面色是更沉了。 “全天下的大夫都不用干了。太医院让纪云瑶来当院判,天下只要有人生病,让小福星祈祷一下,便能药到病除,比灵丹妙药还灵验。” 纪晚榕的讽刺溢于言表。 林问蕊深深的看了纪晚榕一眼,才开口笑道。 “孙院判和刘太医给王爷治病,瑶儿祈祷,都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双管齐下,王爷才会这么快康复!” “想必王爷今日来侯府,一来是为了感谢瑶儿,二来是因为纪晚榕,来兴师问罪的吧?” 她寥寥几句,可话语里全都是引导。 纪承德听了林问蕊的话,信以为真,表情也有些慌乱,对着纪晚榕骂道:“王爷是你救得吗?你这个只知道害人的煞星,没做出一点帮助,就赶紧闭嘴吧!” “快点,你快点给王爷道歉!可千万别再连累南阳侯府了!” 纪晚榕听见后,没动。 而纪承德看着林问蕊的脸色,急忙叫人押着纪晚榕道歉。 “救了本王的人,是纪晚榕。”墨桀城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原本表情落寞的纪云瑶,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墨桀城垂眸,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本王遇刺的事情与她无关,也是她在这些天夜以继日的治疗本王,本王才得以生还。” 林问蕊和纪云瑶听见这话,在一瞬间如遭雷击。 墨桀城看着林问蕊和纪云瑶的表情。 她们似乎很不愿意看见、也很不愿意承认,是纪晚榕救了自己。 墨桀城心中突然多了些异样的感觉。 纪晚榕觉得今日的墨桀城虽然不言不语,可按照他们的那个赌约,他关键的地方,还都有点给力。 她也顺着墨桀城的话提出了要求:“是我救了墨桀城没错。既然纪云瑶的铺子,是因为她为墨桀城祈福而得到的。” “那我这个救回墨桀城性命的女儿……如果你真的跟你刚刚说过的一样,不偏私,是不是也应该给我铺子?” “我的要求不高,我只要回我娘亲从前留下的铺子,就好了。” 纪晚榕说完,纪承德大喜过望,也傻乐傻乐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王爷亲口承认,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如今他的两个女儿都对王爷有救命之恩了,无论是谁,说出去都是给他长脸的事情。 他扭头看向林问蕊:“她说的也对,既然王爷说是晚榕救了他,那为父是该给她一些奖赏。” 纪承德的话音刚落,林问蕊原本僵硬的脸色,如今变得更加苍白了起来。 这个小贱蹄子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伶牙俐齿的,跟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她对着纪承德笑了笑,随即细声细语道:“侯爷,您是忘记了吗?家里的田契、地产什么的,特别是晚榕她娘留下来的东西,全在老夫人那里啊!” “老夫人如今中风了,神志不清,我才接过了掌家之权,可我也不知道那些地契在哪儿。而云瑶新得的田地铺子,也是因为她日日照顾中风的老夫人,老夫人感念瑶儿的孝心,才拿出了那些东西。” 她话里话外,就差指责纪晚榕不关心中风的老祖母,所以不能给她地契和田地。 中风的祖母? 纪晚榕一听这话微微皱眉,便想起了原主的记忆里,是有纪老夫人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纪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个人物,和已故的纪老侯爷一起征战沙场,是个铁骨铮铮的女将军。 纪老侯爷与她一辈子伉俪情深,从未纳妾,一辈子也就只有纪承德这么一个儿子。 纪老夫人中风前,雷厉风行,对纪承德管教甚严,才让林问蕊做了那么多年的外室,甚至都不能被领回侯府,有个正经身份。 直到原主母亲身死,林问蕊才登堂入室。 等她进了侯府,纪老夫人也逐渐中风,她便有了管家之权,纪云瑶也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在原主记忆中,这位祖母在中风前,虽然对原主有用心教导,可极为严厉,原主对她十分畏惧。 也是在纪老夫人中风后,原主才有了那样难听的名声,原主的哥哥为了救原主摔断了腿,而纪承德也越来越憎恶原主。 若是在纪老夫人中风前,就凭着她那说一不二的性格,恐怕林问蕊的日子都不会那么好过,如今也不会是这么嚣张了。 可纪云瑶真会照顾中风的祖母? 她觉得可不一定。 纪晚榕想到这里,却敏锐的听见院子外传来辚辚的声音,就像是轮椅的车辙压过石板的声音。 纪晚榕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涌出异样的感觉,她急忙回头看去,就看见了一个单薄的背影。 那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衫,头上的束发没有任何的装饰。 坐在竹子制成的轮椅上,一阵风吹过,勾勒出他十分瘦弱的身形,瘦弱到几乎有些病态,可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纪云瑶站在门口,一听这声音,急忙转身,温温柔柔的叫了一声:“兄长。” 而那人竟没有看纪云瑶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钉在院内,寻找这一个还没看见的身影。 直到纪晚榕急急忙忙的身影寻了出来,他从来黯淡的眼眸才微微一亮。 “榕儿。” 男人极力平稳的声音里却隐藏了几分颤抖。 那是她的兄长,纪凌霄。 第30章 中风的老夫人 听见纪凌霄的声音,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有一阵揪疼。 她不知道这是原主残留的情绪,还是她在异世漂泊,对一个纯粹的关怀的渴望。 “兄长,是我。”纪晚榕急忙迈过院子的门槛,跑到了纪凌霄的身边。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着急忙慌的身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的心中突然多了些异样。 他觉得纪晚榕最近的样子,与他从前印象中的有了许多不同。 墨桀城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纪晚榕站在纪凌霄身边的背影,定定的看着,没有讲话。 甚至是忽略了纪云瑶站在另一侧的身影。 纪凌霄和纪晚榕的容貌有些相似,长得也十分俊朗,从前骑他在马背上,凯旋而归,也是赢得满楼红袖招,是无数官家小姐的春闺梦里人。 可自从残疾后,他被府里人骂成是个废人,甚至他自己也这样觉得。 于是长久的待在屋里,也不愿去见陌生人,因此皮肤十分白皙,人也十分瘦削,浑身散发着一股郁气。 站在纪凌霄身边,她还能闻见一股很浓的药味。 纪晚榕闻着这药味,微微皱眉。 纪凌霄听见纪晚榕的声音,深吸了好几口气,脸上的笑容无声的扩大,他努力抬起头去看她。 她率先开口:“兄长,从前是我不懂事,让你受苦了。” 纪凌霄一听这话,眼泪湿润,他抬起宽大的手掌,带茧的手掌,轻轻的覆盖到纪晚榕的脸颊。 “是兄长无用,成了个废人,没有好好保护好你。” 纪晚榕的脸颊感受着温度,酸涩的情绪占染了她一整个胸膛,这十余日的委屈和苦楚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了发泄的对象。 这种情绪,就像是血脉之中,隐隐有特殊的东西,使他们相连。 她好像在这里,遇见了她的第一个亲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成为废人的,我会治好你的。兄长,我会保护好你。”纪晚榕低头看着他的脸,急忙道。 纪凌霄没有在意她的话,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腿,还有人能治好。 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后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榕儿,你的脸和从前不一样了,很好看,让我觉得很眼熟。” 纪晚榕也笑,她刚想说话,就被一声暴怒的声音打断了。 “纪凌霄,你这个残废怎么出来了?今日王爷还在这里,你到底丢不丢人!” 纪承德一手叉腰,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花厅,他看着纪凌霄身下的轮椅,眼眸里写满了不耐烦。 纪凌霄一听这话,喜悦的眼眸在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他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纪晚榕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句。 “对不起,榕儿,在你的夫婿面前,兄长给你丢人了。” 纪晚榕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护在纪凌霄身前,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望着纪承德。 “你的这张老嘴是腌了多久,味才这么冲?” “你骂的是你的亲儿子!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长个脑袋、没有脑子,就别出来丢人了,到时候死了都没人给你送葬!” 在场的人被纪晚榕的话惊呆了。 纪凌霄呆滞的抬头,望着纪晚榕的侧颜。 纪承德一愣,反应过来后,才指着纪晚榕的脸,咆哮出声。 “孽障!你到底在说什么!本侯有儿子!本侯的儿子可不是残废!” 纪凌霄听着,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纪晚榕垂眸,看着这幕,皱了皱眉。 她才想起纪承德除了纪凌霄之外,还有个林问蕊生的小儿子。 纪承德对这个小儿子十分宠爱,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纪凌霄残疾后,纪承德才对他那么看不上眼。 她刚想继续开口,却感受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紧紧的拽住。 纪晚榕有些诧异的低头,就见纪凌霄沉默着,对着她摇了摇头。 似乎不愿意再让她继续说下去。 纪晚榕知道纪凌霄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思,她垂眸思量了一番,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她黝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林问蕊,微微笑了笑,随后开口:“祖母幼时对我很好,既然我回了一趟娘家,也该去看望祖母,您说是不是?” 林问蕊看着纪晚榕的眸子,只觉得她黑洞洞的眸子,心中突然有些恐慌。 她知道纪晚榕提出看望纪老夫人,是为了纪老夫人手中,藏起来的那些田地和铺子的地契。 纪云瑶前几日得到的,是纪承德手里的地契。 纪承德不管事,只有侯府里少量的地契。 而绝大多数地契,都在纪老夫人的手里藏着,不仅如此,她手里还有纪晚榕那个短命娘留下的嫁妆和地契。 那嫁妆可是笔大款,让她都觉得眼热。 纪晚榕这样说了,她虽阻止不了。 可纪老夫人中风,她从前试探了那么多次,都没有问出那些地契的下落。 在她眼底,让纪晚榕和那老不死的聊个一柱香时间,也绝对问不出什么。 于是林问蕊柔柔弱弱的点了点头:“晚榕的一片孝心,我这个做娘的,又怎么能去阻止呢?” 纪晚榕闻言一笑。 接着几人便都去了纪老夫人的梧桐苑。 纪老夫人年轻时喜欢梧桐,老侯爷便在院内给她种了一院子的梧桐树。 虽是夏日,梧桐叶还没有变成黄色,却长得郁郁葱葱。 等纪晚榕一进屋子,看见的就是干净又古朴的卧室。 屋内药味很重。 纪老夫人瘫痪在床,头发花白,瘦的颧骨突出,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她的意识似乎有些不清,看见屋外来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像是陷入了昏迷。 不过她身上的衣裳很干净,浑身也都没有异味,像是被人照顾的很好。 为老夫人洗漱擦拭的面盆和帕子都放的很低,就连放置汤药的瓷碗,也不是在桌子上,而是在矮矮的小几上,让人一弯腰就能够到。 屋内很安静,有一个年迈的婆子在床边伺候着。 婆子也不矮,从小几上拿到白瓷碗还需要弯腰。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东西都放置在低矮的地方。 她见一大帮人,竟头都没抬,只是沉默着喂药。 “瑶儿是个好孩子,就连照顾老夫人的事情,经常都是瑶儿亲自做的。老夫人啊,都已经习惯了瑶儿的照顾。” 林问蕊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夸上了纪云瑶,言语中还带着纪晚榕对祖母疏于照顾的贬低。 第31章 医治祖母 纪承德听闻,也顺势向墨桀城夸起了她。 “云瑶就是怕别人照顾的不好,所以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再苦再累,为了自己祖母,都不怕的!” 纪云瑶照顾瘫痪祖母的孝心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墨桀城听着,紧绷的脸色也有些动容。 经过寒王府李嬷嬷虐待董必成的事情,他便对这种事情特别看重。 而纪云瑶为了不让有人虐待自己的祖母,选择自己贴身照顾着。 而从纪老夫人此刻一丝不苟的穿着,就能看出,照顾她的人是用了心的。 墨桀城想起,从前纪云瑶在救下双目失明的自己后,也是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 瑶儿是会医术的,才能将从前的他,和现在的纪老夫人照顾的那么好。 或许南阳侯府的人对待她和纪晚榕有所偏颇,也许林问蕊是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好。 可这一切跟云瑶都没有关系,从她照顾中风的纪老夫人,这点就能看出,云瑶的品质仍旧是没话说的。 纪云瑶顺着墨桀城的方向望去,她得体的微笑着,眼眸里满是柔情。 “瑶儿特点为祖母选的香呢?屋子里药味那么重,怎么没有点上熏香压一压?” 纪晚榕听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照顾祖母,到底是因为孝心?还是因为说出去能显摆?” “病中的人本就不能闻浓烈的香,如今还要用香把药味压下去,药有没有喂两口都不知道,还乱出主意,真是显着你了。” 她可怀疑纪云瑶照顾纪老夫人,这件事的真实性。 她没有指名道姓,话语却尖锐极了,让纪云瑶的微笑僵在脸上。 墨桀城看见眼前这幕,微微蹙眉,忍不住开口:“纪晚榕,瑶儿照顾纪老夫人的事情,南阳侯府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晚榕没有回答。 而素来伶牙俐齿的林问蕊都被她的话猛的一呛,脸色一瞬间变成了青色。 “如果不是瑶儿照顾的,难不成还是你?你又怎么知道纪老夫人不能闻香?她就喜欢瑶儿送的香!” 林问蕊磨了磨牙,尖着嗓子开口了,内心的怒火都让她忘记了在纪承德面前装柔弱。 纪晚榕的沉默,她满腔的怒火却扑了个空,没有人理会她,让她刚刚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泼妇。 纪承德有些惊讶的转过头,诧异的看着林问蕊的脸。 纪晚榕都懒得搭理他们了,她站在床榻边,看着纪老夫人的状况,判断她的病情。 纪老夫人是中风没错。 她此刻已经出现了偏瘫、意识障碍、失语等一系列症状,无法正常的进行沟通和思考。 看着纪老夫人的症状,纪晚榕判断她的中风是由于脑干梗塞引起的。 这是中风里面最严重的一种类型,就算是在现代,脑干大面积阻塞也会危及生命。 恐怕南阳侯府已经请过无数神医,在药石无灵,所有人都确保纪老夫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也是因为这样,林问蕊才会这样猖狂的作践纪凌霄、虐待原主,并且使尽手段想要找出被纪老夫人藏起来的铺子地契。 可别人没办法,她却有办法。 她在现代就治疗过脑梗中风的病人,使百岁并且有其他并发症的病人,康复出院。 不过不知道她具体的症状和身体的情况,如今还不能完全确定,也不能乱来。 纪晚榕想着,随后转过身,朝着纪云瑶询问,语气稀疏平常:“祖母平时也像现在这样嗜睡?除了嗜睡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纪晚榕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纪云瑶的身上,纪云瑶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的往后迈了一步。 “……啊,祖母平日也和现在一样,就是睡着了。”纪云瑶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 她异常的反应让纪晚榕挑了挑眉。 纪云瑶说了等于没说,依靠纪云瑶的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于是纪晚榕微微弯腰,随后握住了纪老夫人的脉搏。 林问蕊看着纪晚榕的动作,想起墨桀城的病是纪晚榕治好的,心脏瞬间紧绷了起来。 若是纪老夫人真的被纪晚榕治好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于是她尖叫一声,就打算冲上去,阻止纪晚榕的动作。 谁知道还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原本在旁边一声不吭,照顾纪老夫人的婆子,看见纪晚榕将手伸向了纪老夫人,突然像是疯了一样。 她极速的将手中的汤药泼到了纪晚榕的身上。 随即将毫无防备的纪晚榕猛的一推,又用自己的身子,死死的挡在了纪老夫人的面前,嘴里呜呜的发出声音,眼眸猩红的就像是一只野兽。 就连纪晚榕都想不到这个一声不吭的婆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只看见婆子防备的脸色、通红的眼眸,随即便觉得手臂一烫,整个人就猝不及防的往后跌倒了。 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突变的场景惊呆了。 纪凌霄看着纪晚榕跌倒的身子,毫无犹豫的从轮椅上扑了出去,想要扶住她的身子。 却又因为无力的腿,猛的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懊悔又失落。 而有一道身影比纪凌霄更快,一个箭步便接住了纪晚榕的身子。 纪晚榕感觉自己失重的身子,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今日,她第二次闻见了那熟悉的冷杉香。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墨桀城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声问。 “有事么?” 纪晚榕摇了摇头。 “烫不烫?” 纪晚榕又是摇了摇头。 纪云瑶看着眼前的场景,微微垂眸,表情满是失落。 墨桀城得到回答,便马上松开了手。 他的身子骤然抽离,让纪晚榕还没站稳的身子又是猛的一晃。 等纪晚榕自己站稳了身子,就看见了跌倒在地上的纪凌霄。 她心脏微微抽疼,也来不及顾及其他,急忙将纪凌霄扶了起来。 “她刚刚是误会了你的动作,因为你是要伤害祖母,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我们的话。她不是故意的。晚榕,对不起。” 纪凌霄垂目,伸手就想要去看她的伤口。 “没事的兄长,我刚刚只是想去看看祖母的情况,我想尝试着去医治祖母。” “不行!” 还没等纪晚榕说完,便听见了林问蕊尖锐的声音,急切的打断了她的话。 纪晚榕一声不吭的抬头,漆黑的瞳孔定定的望着她。 第32章 后娘失态 林问蕊感受着纪晚榕的视线,心里怵得慌,可她态度十分强硬,“我从小照顾你到大,你从小贪玩,连书都不愿意看上一页,更别说医书了,你根本不会治病。” 若是这个老不死的被治好了,她所有唾手可得的东西,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她不会让纪老夫人有任何被治好的机会! “墨桀城的病就是我治好的,你说我从前不爱看书,可你真的照顾过我?真的了解……” 纪晚榕不急不慢的,故意提起墨桀城的病,是为了说给纪承德听。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问蕊打断了,她的声音还有些尖锐。 “晚榕,你根本不会治病,寒王被你误打误撞的治好,没有怪罪你就算了;可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的游戏!” 她说完,又将目光望向了纪承德:“侯爷,她决不能医治老夫人!!” “纪晚榕原本不祥,就有灾星的名号,若是真的放纵她治病,她害死了祖母,难道你想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 听着林问蕊尖锐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些咄咄逼人。 墨桀城听闻,皱着眉头,不解的眸光望向了林问蕊,表情有些微妙。 纪承德的目光从纪晚榕的身上又挪到了纪老夫人的身上。 他像是在犹豫不定。 病床上躺着的,是他的母亲,而如今有人说能治好她…… 可那人,又是愚昧无知的煞星,纪晚榕。 而今晚的问蕊,态度有些奇怪,不再像从前一样温声细语,嗓门大的,他都像是不认识她了。 纪云瑶感受着纪承德的犹豫,急忙温柔的开了口。 “爹爹,祖母对您有养育之恩,从前又对您多加管束,南阳侯府家教甚严,云瑶都曾多受影响,才养成了现在的性子,得到诸多夸赞,瑶儿实在是不忍心看祖母再日日躺在病榻上。” “若不是从前已经请了很多神医给祖母开药,怕药性相冲,就凭着姐姐这句话,也该让姐姐试试。万一,姐姐真的天赋异禀,不看医书,不学医术,就能把人治好呢?” 听着纪云瑶这番话,纪晚榕几乎要冷笑出声了。 她这话看着是在劝纪承德,让她治病,可实际上,在暗示纪承德,她从来不懂医术。 而且从前神医开了方子,她再治,便会药性相冲。 她甚至故意威胁纪承德,若是纪老夫人真的被治好了,凭着纪老夫人说一不二的性格,南阳侯府的家风又会变严,甚至对纪承德的所有事情指手画脚。 有谁会想要年过不惑,还被自己的娘管着? 果然,纪承德一听这话,眼神马上就变了。 他对着纪晚榕怒目而视:“你懂什么医术?把你祖母治死了怎么办?” “你从小顽劣不堪,不喜欢祖母的管教,我看你就是想要故意治死你的祖母!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是个煞星啊!” 纪晚榕沉默的站在原地,感受着原本滚烫的药汤,洒在她的身上,逐渐冷却。 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佛口蛇心,你们让人觉得恶心。” 纪承德还在继续说着:“传我的命令,以后纪晚榕不能靠近梧桐苑一步,以免伤害了老夫人!” 纪承德刚刚被纪晚榕的话戳中了脆弱又敏感的内心,说完这话,不愿意再看纪晚榕,也不愿意再理会林问蕊,转头就走。 林问蕊看着纪承德的脸色,想起自己刚刚失态的动作,让纪承德有些不满。 她脸上挂上讨好的笑,急匆匆拽住了纪承德的袖子,刚想开口说话。 可纪承德或许是在纪晚榕这边受了气,连带着看林问蕊都不爽,竟狠狠将她的手甩开了。 纪晚榕看着眼前这幕,有些玩味的挑了挑眉。 纪承德对林问蕊好,是因为林问蕊对他百依百顺,用尽手段哄着,可若是他们之后发生了矛盾呢? 而在轮椅上的纪凌霄,看着纪晚榕被汤药泼了一身,眼眸也含了些心疼。 “榕儿,你衣裳湿了,我院子里有娘亲从前旧衣,不妨你跟我回院子换一身吧?” 纪晚榕垂眸,盯着纪凌霄的侧颜,点了点头。 正好,她也要回纪凌霄的地方,仔细研究一下怎么治疗他的腿。 至于纪老夫人…… 他们不让她治病,她就偏不会让他们如意。 纪晚榕转头望向墨桀城的方向,还没有等她开口,就见墨桀城点头。 她就推着轮椅,便要离开卧室。 而纪云瑶在纪晚榕离开屋子之前,微微向前一步,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 她微微抬头:“桀城哥哥,你还愿意跟我聊聊吗?” 她没有压低音量,她的声音清晰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纪晚榕听见,墨桀城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随即沉声说了一声:“好。” 听到这里,她不愿再听。 也不想知道他们两人究竟在叙什么旧。 于是纪晚榕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推着纪凌霄出了院子。 等推着纪凌霄回到了他的院子,纪晚榕浑身紧绷的姿态,才有了稍微的松懈。 纪凌霄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如今院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小厮。 练武的器械也全都被搬走了,门槛也全都被特意拆掉。 纪晚榕能看出来,他从前是开辟了一块专门练武的地方,而双腿废了之后,纪凌霄从此一蹶不振,再不愿见到与练武有关的东西。 等纪晚榕进了屋子,看见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纪凌霄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在残疾之后,无论是床榻、小几都被改造得很矮,甚至面盆和手帕都被放在很矮的地方。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只需要坐在轮椅上,就能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也能自己一个人爬上床榻,或是擦拭身子。 纪晚榕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纪凌霄回到屋里后,便自己推着轮椅,去床榻边的木箱子里,给纪晚榕翻找衣裳。 “榕儿,娘亲病故的时候,我还小。只得了这么几件衣裳,也不知道大小适不适合你。” 纪晚榕看着他从木箱里捧出的衣裳,折叠整齐,看着干干净净,就像是新的一样。 她微微一笑,心下也有些动容,接过了纪凌霄手里的衣裳,比量着尺寸正好,便去隔壁的耳房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脏衣裳。 这衣裳料子极好,不仅价值不菲,还能看出来衣裳的主人,品味很高。 裙摆处绣着大片大片的红色海棠,随着步伐的走动,竟还能反射出波光粼粼的光芒。 纪晚榕穿上这身衣裳后,只觉得衣裳上的气息让她觉得熟悉,而心里还有种莫名的心安。 等她回到了纪凌霄的屋子,轻轻敲了敲门:“兄长,我的衣裳换好了,让你久等了。” 纪凌霄听见门口的声音,缓缓转过头,等看清了她的模样,又浑身僵硬的愣在了原地。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纪晚榕的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底滚落。 第33章 中毒 纪晚榕被纪凌霄奇怪的反应惊住了,她三步并做两步,就跑到了纪凌霄的身边,蹲下来,就要检查他的脉搏。 “兄长?你是哪里有不舒服吗?哪里有问题?” 纪凌霄紧紧拽着她的衣袖,只是眼含热泪的朝她摇了摇头。 “不是的,榕儿,不是我身体不舒服,我只是太震惊了。” “震惊什么?”纪晚榕微微皱眉。 “我第一眼见到你恢复正常的容貌,便觉得眼熟。我现在才知道,你长得太像我们的娘了!” “她故去的时候,你还小,也许什么都不记得。可你穿上这身衣裳,竟和她一模一样!” 纪凌霄双手握住纪晚榕的衣袖,神色十分激动。 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一愣。 原主这张脸,和她在现代的脸是一样的。 而在现代,也有很多人说过,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十分相似。 若是她的容貌和原主的娘亲,一模一样。 岂不是原主的娘亲和她的母亲长得也很相似? 纪晚榕想到这里,皱了皱眉,竟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她向纪凌霄解释清楚了从前的来龙去脉。 “其实我的真实模样就是这个样子。从前那张蜡黄、普通的脸,是因为纪云瑶给了我特殊的药水,教唆我在别人面前藏拙。” “而且她还贼心不死,给我了我一副人皮面具,上面抹了毒药,目的是为了腐蚀我这张脸。” 纪凌霄一听,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云瑶?是云瑶要毁了你的这张脸?” “是我自己凭借医术,研制出解药,所以才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兄长,我不仅治疗了我的脸,还治疗了墨桀城,你可以相信我吗?我可以治疗你的腿。” 纪晚榕说着,蹲在了他的轮椅前,抬头看着他。 纪凌霄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着了唇。 他不是不愿相信榕儿的医术,只是他从前无数次满怀希望,听着那些神医信誓旦旦的,说能治好自己。 可散尽家财,结果总是无尽的失望。 纪晚榕看着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她不由分说的牵起了纪凌霄的手,握住了他的脉搏。 可只是一握,纪晚榕的脸色便陡然一变。 纪凌霄的身体有异!绝不是断腿这么简单! 纪凌霄看着纪晚榕的脸色,也面露不解。 只听纪晚榕突然问了他几个问题。 “兄长,你在出事之前的那段时间,是否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经常会浑身无力,甚至是大脑感到眩晕,浑身的肌肉似乎不受你的控制?” 纪凌霄垂眸,回忆着从前的事情,随后眼眸也逐渐凝重了起来,他缓缓点了点头。 “是,我三年前凯旋后,在家里住了一阵子,便觉得身子有些无力。我以为是因为从前打战太累了的缘故。” “谁知道那日见你一个不慎,险些跌下假山,我便去扶。谁知道我一身的武功都护不住自己,直接掉下了假山,双腿也被滚落的巨石,压断了。” “榕儿,我练了那么多年武功,我以为我能保家卫国,保护我的亲人,可却是个废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说我如何能接受?” 纪晚榕听见这话,缓缓站了起来,眼眸里有的是笃定。 “你一身的武功失去用途,是因为你之前就已经被人下毒了,浑身的肌肉神经麻痹,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你根本就不是废物。” “此毒狠辣却藏得很深,只在三年前下过一段时间,你残疾后便停了。所以前来治疗的大夫都没有人能发现。” “而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你的双腿是因为外伤而残疾,却也没有往经脉中毒的方向想,这如何能治好?” 纪晚榕的声音沉沉,让纪凌霄心中大骇。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的双腿并不是因为他武艺不精而废掉的,居然是因为有人给他下毒!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计谋,针对纪凌霄,断送他前途的计谋;同时又可以诬陷给原主,让原主成为煞星。 一箭双雕。 纪凌霄听着纪晚榕的话,心底也多了几分希望,他抿了抿唇,随后小心翼翼的问:“既然是中毒,那我的腿有可能治好吗?” 纪晚榕从荷包中掏出了百安丸,又拿起茶杯一起递到了纪凌霄的手上:“这是解百毒的药丸,更加细致的药丸还要我之后再调配,不过吃了这个,你的腿可能就会有些反应。” 纪凌霄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纪晚榕随后又从空间拿出银针,这银针是她特制的,比一般的银针要长。 她将一颗百安丸丢入盛着凉水的茶杯中,等百安丸融化,又将银针放进去浸泡。 等银针被药水充分浸泡,她便撩起用小刀划掉了纪凌霄的裤管,对着他失去知觉的小腿施针。 纪晚榕戳的并不是穴位,而是中毒的经脉。 只一针,纪凌霄感受着小腿细密尖锐的疼痛,嘶的抽气了一声。 “榕儿,真的有感觉!从前我如何砸我的腿都没有知觉!可如今却有了知觉!” 纪晚榕看着他激动万分的模样,也笑:“因为我用沾了解药的针直接去探你中毒的经脉,毒素和解药发生对抗,你的腿才会这样疼。” “这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一定能治好你的腿的!” 纪凌霄抬头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 “好!只要能治好!只要我还能上阵杀敌,我都听你的!” 因为中的是毒,所以只能用中医的方法解决,疗程会比较长,但胜在稳妥,纪晚榕直接为他开了半月的药,外敷内服,还要用药水泡脚。 同时还给他留了半袋子百安丸,外面一颗就价值千金的百安丸,纪晚榕让他没事就当糖豆子吃。 他双腿中毒颇深,整日待在屋内,身体也有些孱弱,只有将他的经脉完全洗净,他才有可能重新站起来。 纪晚榕做完这些,又思索了一番,才又问道。 “祖母的病、还有她身边照顾的那个哑婆……你知道她的多少情况?” “兄长,在祖母跟前照顾的,真的是纪云瑶吗?” 第34章 本王看清了很多事情 纪凌霄先是一愣。 “你怎么突然问起祖母的事情?” 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榕儿,你是不是也能治好祖母的中风?” 纪晚榕心中对纪老夫人的病情有把握,自然也没有谦虚,而是大方的点了点头。 “如果能知道她的所有情况,我有九成把握能治好,可是林问蕊和纪云瑶却百般阻挠,不愿意让我治疗。” “而我猜测,在祖母身前伺候她病情的,不是纪云瑶,而是另有其人。兄长,我怀疑是你。” 纪凌霄不可思议的抬起头,茫然的望着纪晚榕。 他无比震惊的开口:“祖母中风后,林问蕊掌握管家之权,祖母身边根本没有人悉心照顾,只有我和那个哑婆。不过祖母身边都没有人管,也没有人知道。” “榕儿,真是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晚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也满意的笑了笑。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闻见了你身上的药味,你那个哑婆泼在我身上的药是一样的味道,其实这已经能够证明了。” “只是祖母屋子里的小几和面盆都放矮了,想必是因为能让坐轮椅的你拿到,才特意为之。而我问了纪云瑶几个关于祖母的问题,她支支吾吾的,这就证明了纪云瑶,并不是像他们口中的那样孝顺。” 纪晚榕一番话说完,纪凌霄的眼里满是赞赏。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又是一暗:“瑶儿,她真的……?” 正是因为他以为瑶儿表里如一,所以在林问蕊夸赞纪云瑶的时候,他没有开口反驳。 “她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见的那样简单。你看那墨桀城,也不是蠢人,如今还被纪云瑶蒙在鼓里呢。” 一说到墨桀城,纪凌霄也想到刚刚他们出门的时候,纪云瑶的刻意邀请,还说的那么大声。 那墨桀城也不知道避嫌,还真的答应了! 纪凌霄的眼里突然出现了些气愤。 纪晚榕才没想到墨桀城这边的事情,她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若是兄长你信我,我三年前去假山,就是被纪云瑶引导去的。” “榕儿,我自然信你。就是因为林问蕊进了府,我们兄妹的情况才一日不如一日,是我先前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庸人自扰。我很庆幸,你现在这样聪明!” 纪晚榕见纪凌霄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自己,心中暖暖的,她开口安慰。 “只要治疗好了祖母,林问蕊的日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既然平日是你在照顾祖母,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既然纪承德不让她去治,那她可以让纪凌霄带药进去治疗。 “我对祖母的病情有把握,虽然摸到了脉搏,可不了解她平时的情况,所以不敢妄下断言。” “祖母平时除了瘫痪在床、整日嗜睡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纪凌霄仔细回忆纪老夫人的情况,谨慎的开了口。 “祖母她说不出话,清醒的时候,身体像是没有感觉,很容易从床上摔下去;而且表情也很奇怪,时常口歪眼斜。” “而且她四肢发冷,手脚多汗!” 纪凌霄说道这里,纪晚榕心中也有了答案。 “果然,跟我把脉观察出来的结果一样,她就是脑干阻塞导致的中风。”纪晚榕说着,表情也有了几分笃定。 她从空间拿出了阿司匹林肠溶片和双嘧达莫片,又假意是从荷包里拿出来的。 纪晚榕将药片放到了纪凌霄的手上。 “兄长你放心,我从前治愈过这类的中风病人,他的年岁比祖母还要大,而祖母从前常年习武,是有很大几率能醒来的。” 纪凌霄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说完了纪老夫人的事情。 纪晚榕便继续为纪凌霄进行针灸,针灸结束后,又打了一盆热水,掺上药水,让纪凌霄开始药浴泡脚。 两人等候的时间,又猜测了一下三年前纪凌霄被下毒的方式和途径,以及有没有怀疑的人选。 可物是人非,时间也过的太久,除非找到三年前的毒药,否则根本找不到真凶。 等纪凌霄泡完了脚,发现小腿以下,原本失去了知觉的部分,有了感觉,他大喜过望,纪晚榕这也才放心的离开。 她会时常回来,为纪凌霄治疗双腿,也会时常回来关注纪老夫人的病情。 纪老夫人那边,只要有按时服药,就一定能逐渐恢复清醒。 林问蕊心思狠毒,一毛不拔;而纪承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只相信林问蕊的枕头风,对她这个“煞星”和纪凌霄这个“残废”根本看不上眼。 他们都没有指望。 她只能指望老夫人清醒后,为她主持公道,还能要回原本的嫁妆,和她娘亲留下来的地契和铺子。 原主的娘亲和她现代的母亲长得非常相似。 这让她对原主的娘亲非常的好奇,若是纪老夫人清醒后,想必也能说出一点关于原主母亲的事情。 等纪晚榕走出纪凌霄的院子后,天已经暗了。 暮色四合,天边染着火红的晚霞。 纪晚榕原路返回,就在花厅里看见了墨桀城的身影。 墨桀城的身边没有纪云瑶,而是一个人端坐在椅子上,太阳的余晖照在他立体而冷峻的脸上,将他的容颜映衬的更加俊朗,也更加生人勿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今日来到南阳侯府,话也不多。 墨桀城听见她的脚步声,敏锐的睁开眼眸:“聊好了?此刻要回府吗?” 纪晚榕听着,没有问他和纪云瑶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两人无言的就坐上了寒王府的马车,纪晚榕今日回府,遇见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 她有些疲惫,也没有像来的时候那样兴高采烈,只是靠在车厢壁上假寐。 “今日本王和你回府,确实看清了很多事情。”墨桀城率先开了口。 这让纪晚榕有些诧异,她睁开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你都看清楚什么了?看清楚了南阳侯府里的,都不是好人?” 纪晚榕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第35章 一场交易 纪晚榕的话十分直白,让墨桀城喉头一哽,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纪晚榕双手环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似乎是等待他的回答。 墨桀城清了清嗓子,才开了口:“确实,京中的传言不实,你不喜欢南阳侯府也是有理由的。他们确实因为你煞星的身份,对你有些差别。” “只是差别而已吗?你可别说的太好听了,他们就是故意针对我!”纪晚榕皱眉看他,就知道他这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下人愚昧无知,所以刻意刁难你,林问蕊确实待你不如云瑶好,而纪侯爷也比较偏爱云瑶,本王突然有些理解你从前的举动了。” 墨桀城的话让纪晚榕转头,又正色的看了墨桀城一眼。 他说的这些倒对,就在纪晚榕以为墨桀城是转了性子,却又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云瑶很善良,不会因为这些偏爱而不尊重你,在你不在府里的时候,也承担了你的责任,帮你照顾你们的祖母,没有丝毫怨言。你的兄长,也真心实意为你好。”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纪晚榕翻了一个白眼:“我不想知道纪云瑶刚刚找你,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我要纠正你的说法。” “下人并不是愚昧无知,陈嬷嬷的一切举动都是有人指使的,不然她敢对一个回门的王妃这个样子?” 纪晚榕正色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过我睚眦必报,在回府之后,我会叫思琴报官,治陈嬷嬷一个侮辱皇室之罪。” “若是真没有人主使,那么她就一辈子会待在牢里,若是有人之后悄悄赎出陈嬷嬷,那么这人就是幕后主谋。” “若是你曾信过我半分,就可以派人去观察这件事的结果,幕后主使绝对让你出乎意料。” 因为林问蕊出门不便,也没什么人脉交际,到最后,最有可能的是纪云瑶依靠自己“福星”的人脉,悄无声息救走陈嬷嬷。 纪晚榕说了这件事情就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再说纪云瑶“照顾祖母”的事情是假的。 不管她怎么说,墨桀城都会觉得她是嫉妒纪云瑶,她才不愿意多费口舌。 等纪老夫人被她治好了,严惩侯府,一切事情就都会真相大白,魑魅魍魉也会显形了。 那时候她说不定已经和墨桀城和离了,也不知道他看清了纪云瑶的真面目,是否还对纪云瑶爱的死去活来,想要娶她? 靠在车厢上,纪晚榕的声音也懒懒的,刚刚讲话的时候,话末的尾音,让人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于是平稳的车厢沉默了片刻,墨桀城突然出声:“好,本王会去关注的。” 纪晚榕闭着眼睛,却因为墨桀城的话皱了皱眉。 却听他又道:“刚刚本王和云瑶,不过闲聊几句,没有说其他事情。” 不叫瑶儿了?还跟她解释? 纪晚榕睁开眼睛,皱着眉看他。 难不成这狗男人也被人穿越了? 墨桀城感受着纪晚榕狐疑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如今本王没有休妻,你还是本王的王妃。只要你能继续治疗董伯父,不耍什么心眼子,本王在这些地方,都会恪尽本王职责的。” 哦,原来还是怕她害了董必成。 还是那副狗样子,没变。 纪晚榕又躺了下去。 还没等纪晚榕休息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却听墨桀城继续开口询问。 “你最后和纪凌霄回了院子,是不是打算治疗他的双腿?你有把握吗?” 一听墨桀城提到她的兄长,纪晚榕又重新的睁开了眼睛。 此刻她的眼里没有了刚刚对墨桀城的不耐烦,而是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会努力治好他。不止因为他是我的兄长,而是他因为属于军队、属于国家,我不会让后宅的斗争,而让军队少了一个热血的男儿。” 墨桀城没有想到纪晚榕会说出这样有格局的话。 他有些惊讶。 于是他思索了一番,沉声开了口:“那你有没有想过,和军队做一次交易?” “你说来听听。” 纪晚榕眼神一亮,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趣。 “你从前给本王的药水和止疼的药丸,都非常管用。若是将这些运用到军队里,将会降低军队士兵的伤亡率,那说起来可是大功一件。” 纪晚榕眯了眯眸子,十分警觉:“那钱呢?是你和军队做的交易?还是用我的名义,跟军队做交易?”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此刻的模样,犹如一只狡黠的狐狸,提出的问题是出乎意料的聪慧。 他突然觉得她还有几分可爱。 “自然不是白拿,你出秘方,本王会给你银子。不过你如今的名声不太好,若是用你的名义和军队做生意,一定会有很多人不信服,阻力也会很大。” “所以本王的提议是,暂时隐瞒你的身份,在适当的时机再公开;你只需要出药方,其他事情,本王都会为你摆平。” 墨桀城的话也有些道理,纪晚榕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她做这场生意,而目的也真的是为了提高受伤士兵的存活率。 于是她思索了一番,答应了下来。 “我不介意以谁的名义,不过钱要到位。并且我提供的不是药方,而是成品药。” 毕竟布洛芬和碘伏,都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的,怎么可能给得出药方? “成品药?若是成品药,只是你一个人制作,便很难普及到整个军队中。”墨桀城微微蹙了蹙眉。 “不然你以为呢?这个药材只有我才能做,不然孙院判为什么想让我当他师父?我手中的药材自然都是宝贝,若不是看你用在军队中,我才舍不得跟你做这个生意。” 纪晚榕心直口快,实话实说,俏皮的话语里还有几分自豪。 可墨桀城听了这话,心底却突然生出了几分暖意。 原来这药这么珍贵,纪晚榕虽然这么舍不得,可她那时候还是拿出来,给他治疗背后的伤了。 纪晚榕不知道墨桀城心里在想什么,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小气,把奇货可居的药攥在手里,不顾士兵的死活,于是再次开口。 “不过若是日后我看见了你们的诚意。我手中还有一款白药,日后可以给出方子,这药效可比那药水强上百倍。” 她这话虽有一部分是为了做成这次生意,赚到钱,可更多是出自真心。 白药是她祖上祖传的方子,在这个普通风寒就能死人的时代,若是将白药普及出来,惠及的不止是军队,更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她爱钱,银子可以让她和离后,独立买宅子、做生意,再也不受制于人。 可她又没那么爱钱。 因为医者仁心,她也有。 纪晚榕说的十分严肃,谁知墨桀城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 听见笑声,纪晚榕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却听墨桀城回答的十分干脆。 “好,无论是什么价格,本王都依你。” 第37章 云瑶口臭 纪晚榕对寒王府昨夜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 她今日起了一大早,就坐着寒王府的马车,来到了京城第一大药铺。 京城第一大药铺名叫妙手堂,是一座三层楼高的木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可当她走进妙手堂的一楼,她灵敏的鼻子就发现一楼有些不对。 古代的药材和现代的不一样! 一楼摆放着许多药材,其中大部分纪晚榕都能如数家珍,可有些药材,纪晚榕却只在古书上见过。 在现代,许多中医典籍失传,也有许多药材已经灭绝,就算是她花高价购买了顶级培育的中药材,效果都没有医术典籍上的来的好。 因此纪晚榕做出的药丸,药效都比预期的大打折扣,是纪晚榕在现代的实验室如何提纯,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在妙手堂一楼,纪晚榕一闻那些药材,就知道全都是浓缩的精华,功效大概是现代药材的数倍。 若是用古代的药材制作药丸和白药,功效有多好,纪晚榕都不敢细想。 妙手堂的小厮见纪晚榕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个懂医的,又看她浑身昂贵的服饰,恭敬的开口道。 “小姐,一楼的药材都是次品,若是您需要好药,还得到三楼去看看。包您满意!” 她听着,毫不犹豫的往妙手堂的三楼走去。 纪晚榕一路走着,她灵敏的鼻子告诉她,这三楼的药材,浓度和功效还是一楼药材的十倍有余! 妙手堂的三楼更加宽敞雅致,在重重烛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 纪晚榕一上楼,看见三楼候着的小厮,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我想看看你们这里最好的药材有多好,钱都不是问题!” 毕竟她有丽贵妃留下的一百五十两黄金,而她会用这些药材,创造出比原价高上百倍的价值! 小厮听了眼眸都亮了起来,将特等药材在纪晚榕的面前一字排开:“小姐您真是撞了好运。我们顶级的药材都是半月一次采集,如今这些都是新上的。平日里都要靠抢呢!” 纪晚榕听着这话,狐疑的扭头看了他一样。 怎么觉得这小厮的话术那么像传销呢! 她还是仔细的检查了眼前的药材。 盘子里装着的都是顶级的药材,纪晚榕特地挑出了全蝎、天麻、钩藤。 其中全蝎很适合治疗纪凌霄的腿疾,而天麻、钩藤则适合纪老夫人服用。 凭着这些药材的功效,比现代高出百倍不止,能加速他们的治疗速度,想必若是服用了这药,纪老夫人很快就要康复了。 纪晚榕思考了一番,还阴险的偷偷笑了笑,随后买了鹿茸和海马。 这两味补肾的药,按照她的计划,在后面,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她把那些顶级的药材,购买了一大半。 “就这些,算算多少钱吧。”纪晚榕的话音刚落,耳畔便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女声。 “如今这妙手堂的三楼,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 小厮拨算盘的手微微一顿,纪晚榕皱眉转头,就看见了两道纤细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纪云瑶,而纪云瑶身边的,则是一道热烈如火的身影。 她容貌中等,穿着红色的骑装,手中还拿着长长的马鞭,刚刚那道尖锐的女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纪云瑶不知道在她身边说着什么,等她看清了纪晚榕的脸,面上妒意更甚,似乎能喷出火来。 这是长和大长公主的养女,初阳郡主。 长和大长公主一生未嫁,一共有两个养女,其中一位体弱多病,几乎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中,而初阳郡主经常出来活动交友,则受了栓双倍的宠爱和恭维。 她也因为纪云瑶福星的身份,希望能为自己体弱多病的妹妹带来福运,所以喜欢和纪云瑶一起玩。 “你有没有钱啊,就敢来三楼买东西?你是来三楼当乞丐的吗?” 面对纪晚榕,初阳郡主十分咄咄逼人,话语满是恶意。 而纪云瑶只是得体的微笑着,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似乎就在等着纪晚榕出丑。 纪晚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请问这妙手堂三楼的通行证是霸道和嘴臭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倒真没资格来。”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似乎真的在一阵药香中,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 刚刚纪云瑶和初阳郡主两人没来时,这种腥臭味还是没有的。 他们不着痕迹的看了初阳郡主一眼,纷纷屏住了呼吸。 初阳郡主看着众人的反应,也感觉自己闻见了臭味,她条件反射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直到听见纪晚榕的一声轻笑,她才反应过来,怒不可即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捏紧了手里的鞭子。 “你这个贱人!我根本没有口臭!” “我说的本就不是你。”纪晚榕冷冷的视线望向纪云瑶,“口臭的是她,霸道才是你。不过口臭这种东西会传染,你最好少跟她玩。” 果然,纪晚榕这话一出,初阳郡主如释重负。 为了撇清自己,她也急忙的后退了一步,捏紧了鼻子,仿佛真的能闻到纪云瑶的口臭。 能来三楼的人,除了小厮,还有许多位高权重来买药材的人。 此刻他们也闻到了这股腥臭味,都用异样的眼神望向纪云瑶的位置。 感受着众人嫌弃的视线纷纷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纪云瑶含恨咬紧了牙关,面上还是装的温婉又得体。 “初阳郡主,今日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忘了吗?” 纪云瑶不着痕迹的将矛盾继续引到纪晚榕的身上,声音还是温温柔柔,俨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更何况,我刚刚根本没有说话,怎么可能是我有口臭呢?” 听见纪云瑶说话了,纪晚榕就将瓶盖打开,将瓶子里的粉末往纪云瑶的身上一洒。 粉末是用水蛭、地龙等动物类的药材制作出来的,有股浓重的腥臭味。 原本她配置这药粉,只是为了治疗一个病人,可因为这药粉实在是太臭,那个患者宁愿死,也不愿意吃。 纪晚榕十分好奇这药臭成这样的原因,于是就把这瓶药粉留在了她的实验室里。 刚刚她从空间拿出瓶子,还未打开瓶盖,众人便能闻见腥臭味。 此刻她将这药粉洒在了纪云瑶的裙摆上,恐怕臭味不仅会变得更重,还会持久不散。 干完这些,纪晚榕将瓶子放回空间,确定自己没有沾染到分毫,才淡淡的开了口。 “没有开口,口臭就那么重,开口了之后还了得?口臭是病,也会传染的。” “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有些人的嘴臭久了,自己和身边人都闻不见,把身边的人传染了,也是正常的。” 纪晚榕的话一语双关,既说纪云瑶口臭,又说她品行卑劣,若是跟她一起交往,早晚也变成跟她一样。 在古代,女子口臭算是一件很失德的事情了,甚至为此有可能找不到夫婿,更何况和她一起玩的初阳郡主,也真是嚣张跋扈。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自然也能听懂这句话,也能懂得其中的深意。 若真是这样,那纪云瑶还算是什么福星? 他们也绝不会让自己,或者妻女和这种人一起交往。 果然,纪云瑶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几乎是摇摇欲坠,甚至连端庄守礼的模样都装不出来了,嗓音也陡然变得尖锐了几分。 “绝对不是我!初阳郡主你来闻,臭味绝不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初阳郡主你快来闻啊!” 第38章 形象崩塌 初阳郡主回忆着纪晚榕说过的话,心中也有些不愿去闻。 万一真的是她口臭,靠的太近把自己传染了,怎么办? 可纪云瑶却拽住了她的衣袖:“初云郡主,我每日都沐浴熏香、抄写佛经,是命定的福星,靠近我的人都能得到好运,臭味怎么可能是我身上发出来的呢?” “你快来帮我证明,只要你帮我证明了,你一定也能得到好运,你不是想要祈求你姐姐能够恢复身体吗?” 初阳郡主听到这里,内心也有些动摇。 纪云瑶说得对,她是大师命定的福星,帮助南阳侯府扶摇直上,还能让北厉国顺风顺水,而那个纪晚榕才是灾星。 她怎么可以相信灾星的话,而委屈了福星呢? 一想到这里,初阳郡主也放下了心中的嫌弃,往纪云瑶的方向走了几步。 妙手堂三楼的众人,都纷纷停下自己手中的事情,望向了纪云瑶和初阳郡主的方向。 初阳郡主为了向其他人证明,腥臭味却是不是从纪云瑶身上发出来的,她还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随后凑近了纪云瑶。 “臭味不是云瑶身上的,小福星身上香喷——”初阳郡主的话还没说完,便闻见一股巨臭的腥味,那臭味浓烈直直冲上她的头盖骨。 浓臭几乎让她窒息,两眼冒星,耳朵嗡嗡的响。 “呕……呕……好臭,太臭了……” 她实在无法忍受的干呕出声。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鼻尖也涌入了腥臭的味道,于是放下药材,纷纷逃离了妙手堂。 边跑还边说:“这纪云瑶臭成这样,怎么可能是福星?假的吧?” 初阳郡主干呕不断,而纪云瑶的脸色在此刻,也已经惨白如纸。 她看着纷纷离开的客人,看她的眼神避她犹如蛇蝎,那是从前看灾星纪晚榕才有的眼神! 纪云瑶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纪晚榕微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眸淡淡。 她直接扭头,吩咐小厮把她定下来的药材包装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纪云瑶突然尖叫了一声:“不可能!这味道是从我身上发出来的,一定是我的衣裳有问题!早晨还没有臭味,一定是你们这妙手堂有问题!” 她随即指向了一个小厮,声音尖锐,“你来闻!你懂医术,你能闻出来,这绝对不是我身上的臭味!” 那个小厮被纪云瑶的声音吓了一跳,可碍于她的地位,虽然心中有着千万不愿,可也只能凑到纪云瑶的身边,仔细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可怜的小厮只闻了一口,就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纪云瑶看着他的反应,脸色越来越差,三楼的人几乎要跑光了。 却见小厮吐完,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我觉得纪二小姐身上的臭味,大概不是她自己的,可能是药材的臭味,比如动物类的药材……” 纪云瑶听了这话,才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没错,一定是我来妙手堂的时候,衣摆不慎碰见了一些药材,才会有这样的臭味!我是大师钦点的福星,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异味!” 可惜在场的很多人都已经在先前跑走了,也没有人听见这番解释,也有些人不信,毕竟普通的药材,哪里有这样浓烈的臭味? 纪云瑶见初阳郡主还有些不信,甚至是排斥她的接近,于是故意温声细语的开口。 “初阳,我没说错吧?我就是福星,这臭味不是我身上的,今日是你帮助了我,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抄写的经书,送给长和大长公主,来保佑你的妹妹早日康复吗?” “过阵子,我便将抄好的经书送给你。” 纪晚榕不动声色的看着纪云瑶的反应,心中突然有些感叹。 原主不明不白的死在她的手里,也不算是冤枉。 她竟可以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让懂医术的小厮为她证明,还能笼络初阳郡主,让她们的关系恢复如常。 她的心思和城府,确实是深不可测。 纪云瑶被誉为福星,她亲手抄好的佛经,被人传言有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作用,从前甚至被人当做送给太后的寿礼。 拿了她的经书,初阳郡主自然也不能再嫌弃她了。 不过今日此事一出,动摇了许多人心中,纪云瑶的福星地位。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今日之事虽小,却隐隐牵动了大众的内心,让纪云瑶的福星形象不再完美。 于是纪晚榕也不愿再说什么,让小厮结算银子,便打算带着药材走。 谁知,却又听纪云瑶的声音,她像是恢复了端庄有理的冷静。 “果然妙手堂的药材厉害,这动物类的药材越臭,大概药效就越强,在其他药铺都闻不见这种臭味,才被人误会。” “若是我们能买到妙手堂的顶级药材,就有治好我祖母和维珍郡主的几率,无论是出多少钱,只要能治好她们,那我都甘之如饴。” 果然,一听这话,初阳郡主的眼神马上就变了,她做梦都想要治好自己的姐姐。 于是她微抬下巴,对着妙手堂的小厮开口:“本郡主记得,今日是妙手堂特级药材送来的日子,事关侯府纪老夫人和本郡主姐姐的病情,本郡主要把你们妙手堂的全部药材都包了。” 小厮听着这话,一愣,原本打包好的药材捏在手里,看了看纪晚榕,又看了看初阳郡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这些药材,已经被纪大小姐买走了。郡主不妨看看剩下的那些顶级药材?” 初阳郡主眉毛一竖,便将手中的皮鞭甩向了柜台:“你的意思是,让本郡主拿这个贱人剩下的东西?” 随后她又扭头望向纪晚榕:“为了本郡主的姐姐,和你南阳侯府的祖母,你快把你买的药交出来!你手头那些药材,起码要五百两,本郡主出双倍!” 纪云瑶安静的站在初阳郡主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纪晚榕看着挡在自己的身前,被纪云瑶当枪使的初阳郡主,微微皱眉,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纪云瑶会医术?能治好你的姐姐,和我的祖母?可她刚刚连自己身上的臭味,是药材散发出来的,都不知道。你确定她有医术吗?” “她没有医术,难道你有?众所周知,是云瑶照顾的南阳侯府祖母,自然也只有云瑶在得到这些顶级药材之后,才有可能治疗好她的祖母,和我的姐姐!” 初阳郡主双手叉腰,仿佛不拿到纪晚榕手中的药材,决不罢休。 第39章 鬼上身 听到这话,纪晚榕冷笑了一声。 不信医学,却相信纪云瑶的一本经书就能救人性命。 还觉得每日都出门交际、参加宴会的纪云瑶,真的在辛辛苦苦照顾祖母? 若是要等纪云瑶学会医术,恐怕初阳郡主的姐姐是要等到下辈子了。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刚想讲话,却听见楼外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请问这里是否有医者?是否有医者能救我家少爷的性命?” 纪晚榕循声往窗外望去,就看见大街上,有一个小厮瘫坐在地上,紧紧的抱住了一个华服的男子。 而那个华服男子,则是倒在小厮的怀里看样子像是失去了意识。 小厮十分慌乱,两人看着皆是大汗淋漓。 因为这位华服公子,倒在了妙手堂的门口,一楼的小厮都算是懂些医术的,一看情况紧急,就急忙把他抬进了妙手堂里。 纪晚榕看到这里,抬眸,眼眸直勾勾的望向纪云瑶:“不是说你会医术吗?那便请你去治疗这位晕倒的公子,若是你治好了他,我便相信你能治疗祖母,把这些顶级药材让给你。”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率先下了楼。 而初阳郡主也在此刻激动万分,“对啊,云瑶,你快去治病!若是你治好了,她就把药材给我们!” 纪云瑶的脸色一变,挣脱初阳郡主拉着她的手,死活不愿意走。 “初阳,他不过是个外男,男女有别,我虽医术高超,可不方便救。”她说到这里,目光又望向了小厮手上包装好的药材。 “现在纪晚榕已经走了,不如你命令那小厮把药材给你,我们拿着顶级药材,直接走就好了。” 她伸手拽住了三楼的柱子,不愿下去。 初阳郡主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你是要偷?” “我们付钱再走呀,怎么能算是偷啊!”纪云瑶黛眉微蹙,急忙道。 “不行,你的医术那么高超,都能照顾你的祖母了。我们要扬眉吐气,要让那个贱人输的心服口服,心甘情愿把药材交出来!更何况医者面前,有什么男女?你一定要救他性命!” 初阳郡主说完这话,便不由分说的把纪云瑶拉走了。 她身强力壮,常年习武,纪云瑶的挣扎对她来说,不过是蚂蚁在挠痒痒。 “更何况这男子看着就像是中暑了,你连个中暑的男子都不会救吗?你到底会不会医术啊?” 只是中暑吗? 纪云瑶沉思。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妙手堂的一楼,看着众人将患病男子团团围住,初阳郡主十分自豪的高喝了一声。 “快让开!医者来了,医者在这里!闲杂人等一律让开!” 初阳郡主说完这话,急忙将纪云瑶往前面一推。 雄赳赳、气昂昂,十分自信,好像请来的是什么绝世神医。 听见这话,围成一群的人急忙散了开,只有纪晚榕还待在原地。 那个小厮满眼泪花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纪云瑶一袭白衣,翩翩而至,犹如仙子的身影。 此刻的纪云瑶看见蹲在地上,不舍得走,心中也觉得这位公子只是中暑。 她不可能把这么好的展示医术的机会,让给纪晚榕。 于是她也沉稳的说了一声:“闲杂人等都让开,我是医者!我会治!” 纪晚榕微微挑眉,缓缓站起身,给纪云瑶留下了充足的表演舞台:“您治吧。” 初阳郡主对着纪晚榕冷哼一声,脸上满是迷恋和得意:“哼,不会治病,就别瞎凑热闹,这只有云瑶会!” 纪云瑶听着,就知道纪晚榕是束手无策,于是她急忙的跑到公子的身边。 生怕因为纪晚榕的延误,导致这位公子没了性命。 只见眼前的公子大汗淋漓的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痉挛,两眼发直,口吐白沫,嘴里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塞进了一块帕子。 看上去不像是生病,还有点吓人? 她的步子一顿。 “小姐,您能治好我家少爷的鬼上身吗?感觉是鬼进了他的身体,少爷他一直在抽搐啊!”小厮着急忙慌的拽住了纪云瑶的袖子,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鬼……鬼上身?! 纪云瑶浑身一僵。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她,等她来治。 纪云瑶觉得自己的背后有些发冷。 她心中有些慌乱,可想到自己刚刚并没有说出姓名,此刻离开对她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影响。 想到这里,纪云瑶想往后退几步,却见初阳郡主跑到她的身边,将她猛地往前一推。 “会治!她什么都会治!她还一直在照顾她的祖母!她是北厉国的小福星,纪云瑶!鬼应该最怕福星了!” 初阳郡主说完这话,急忙又望向了纪云瑶,眼眸里满是真诚,“云瑶,你治啊!人命关天,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纪云瑶一个踉跄,就被推到了那位公子的身边。 纪云瑶一听自己的名字被初阳郡主说了出来,原本还想硬着头皮看看情况。 可那公子瞳孔涣散,浑身痉挛,被堵上的嘴里还一直发出羊的叫声,仿佛真有恶鬼附身体内。 她眼睛紧闭,尖叫了一声,显然是极为恐惧。 “啊!我不会治!我不会治他!鬼上身就该去找道士!不是找我啊!” 在场的人听了纪云瑶这话,拧了拧眉。 就连初阳郡主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不会治病,为什么还要凑上前来,这不是耽误人治病吗?” “她不是传说中的福星吗?为什么她不能把鬼上身的赵公子治疗好?” “啊?原来她就是那位纪云瑶?可她看着并不是能让人幸运的福星啊?” 纪云瑶听着耳边窃窃私语的声音,心脏被紧紧的揪了起来。 她铺垫了十余年的福星身份,怎么能在今日轰然倒塌? 她指着自己面前老神在在的纪晚榕,就疾声厉色的开了口。 “我不能治疗鬼上身的赵公子,完全是因为纪晚榕这个煞星在这里!我会的是医术,而不是法术!纪晚榕自己不会治病,还凑上前去,她的煞气影响了这位公子!” “纪晚榕自己不会治病,还凑上前来,你们为什么不说她?” 纪云瑶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纷纷望向了纪晚榕。 他们看见那样美丽的女子,竟是从前的纪晚榕,心中无比的震惊。 却又因为纪晚榕的煞星身份,心中也有些鄙夷。 纪晚榕微微一笑:“谁说我不会治了?我会治啊。” 纪云瑶听到这里,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敏锐的开了口。 “你会治,却还放任他在你眼前痛苦挣扎,你才是耽误救治的人!你是不是故意为了让我难堪,所以才折磨他,让他痛苦?” “所谓医者仁心,你却根本没有!” 第40章 好久不见 纪云瑶这话一出,十分具有煽动性,把纪晚榕推到了一个两面为难的地方。 关键是众人也觉得十分有理。 他们不免猜测纪晚榕的动机。 若是她不会治病,就跟纪云瑶一样。 不会治病还强出头,凑上前去耽误救治。 甚至因为身上带着煞气,影响了患者,也正是因为这样,纪云瑶才没办法医治好这位患者。 她的罪过就很大了。 可若是她会治,却眼睁睁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而不施救,目的还是为了让她的姐姐出丑。 那她的罪过就更大了。 不愧是灾星,是天生的坏种。 众人心中有千万的心思,看向纪晚榕,口中也喃喃自语,都是对她的谩骂。 纪晚榕站在原地,脸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站着没动,是因为我已经治好了啊。” 众人扭头,表情都不太相信,却听纪晚榕泰然自若继续道。 “他并不是鬼上身,而是得了一种叫癫痫的疾病,俗称羊癫疯。医书中有所记载,不过日常生活较为少见,这小厮才会觉得他浑身抽搐,叫声像羊的情况,是鬼上身。” 众人惊讶,纪云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纪云瑶此刻已经爬了起来,也恢复了温柔有礼的模样,语言极具煽动性:“你所谓的治好,就是让他继续发狂?纪晚榕,你别装的太像,把自己都骗了。” 纪晚榕耸了耸肩:“对待癫痫患者,在他发病的时候,没有任何终止的方法,只能等他发完病后,才能进行治疗。” “而我在他发病时,除去他口中的异物,为了防止他咬到舌头,还垫上帕子,这是唯一的解法。” “我原本以为我的福星妹妹云瑶,那样高傲的说自己学过医术,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因此想要观摩学习一二……” 纪晚榕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了纪云瑶:“却没想到,纪云瑶会的手段,就是把治不好的病,怪到自己亲姐姐的头上!” 她说到这里,众人的视线在纪云瑶的身上集中,他们中间还有不少从三楼逃下来的人,看向纪云瑶的视线中也满是鄙夷和嫌弃。 不像是从前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神迹,脸上满是崇拜了。 纪云瑶的脸色越发的白了起来。 “我……我没想到,眼前的公子得的是羊癫疯……不是鬼上身,我并不是有意要怪你的姐姐,不过是因为你的煞星身份……” 她眼眸无辜,话语温柔,看起来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却还是不着痕迹的提到了纪晚榕灾星的名号。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你自己不会医术就直说,什么福星灾星?我救了他,而你没救,还随意冤枉人,你说起来才是灾星呢!” 纪晚榕可不吃这一套,她及时打断了纪云瑶对众人的洗脑。 话语间,纪晚榕的余光还一直在那位华服公子的身上观察,看他浑身的痉挛有所缓解,也知道他的发病快要终止了。 于是她不再理会纪云瑶,而是蹲下身子,仔细观察那位公子的情况。 此刻赵公子的眼神有了焦距,痉挛的肌肉也能有所控制,于是纪晚榕取出他口中的帕子,再次清洁他口鼻中的异物,最后把他扶了起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仙……仙女……我是死了吗?您……您也真的是太好看了……” 赵公子的年岁和纪晚榕差不多大,看着他的衣着便知道他财力雄厚,五官俊朗,看着像是个谦谦君子。 不过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在犯花痴。 一旁的小厮捂脸,他觉得有些丢人。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不是仙女,只是刚刚碰巧看见你发病,所以救了你。你是第一次发病吗?是否有亲属也有过这种症状?” 癫痫发作有很多种病因,纪晚榕怀疑他是因为家族遗传。 赵公子微微一愣,“我是第一次发病,从前从未有过,而我的家人,也从未这样过。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我甚至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纪晚榕听闻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向他耐心解释,他便也躺在纪晚榕的身边,耐心又仔细的听着,时不时问几个问题,也没说要爬起来。 纪晚榕见他对自己的医术十分信服,便从空间召唤出了治疗癫痫的药:卡马西平片和丙戊酸,跟他仔细的介绍了用量。 “药品可以控制你病发的次数,你的情况还需要详细检查,若是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将手中的药片递给眼前的赵公子。 赵公子还未接过,却听初阳郡主的声音响起,她横眉竖眼的看着纪晚榕,脸上写满了怀疑。 “你现在说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万一都是假的,把人家吃死了,怎么办?” 初阳郡主刚一说完,却见一个人影,缓缓从妙手堂的阁楼上下来。 “姑娘治疗的手法实在高超,能看得出您医术精湛。妙手堂堂主想就医术问题,讨教一二,不知姑娘是否赏脸?” 说话的是妙手堂的主事,平日妙手堂有什么事情,都是他代为出面,可如今他言语间满是崇拜。 众人皆有些震惊,毕竟妙手堂堂主医术绝顶,又神龙不见其尾,世间能与堂主见上一面的人少之又少,可纪晚榕却得堂主亲自邀请。 甚至是讨教医术……? 纪晚榕也有些诧异,她将药片放在赵公子手心,对着主事点了点头,便跟着他往楼上走。 留下了一屋子震惊的众人。 纪云瑶脸色惨白。 初阳郡主怔怔的看着纪晚榕离去的背影,又想起她连妙手堂堂主都要讨教的医术,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她口中喃喃:“若是纪晚榕医术高超绝顶,能治疗好鬼上身……那我的姐姐……” 而等纪晚榕跟着主事走入妙手堂的阁楼。 她刚刚关上房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声音缥缈空洞,似乎满是深意。 “鬼手神医,好久不见。” 第41章 犯了死罪 房间的木门自动关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屋内阴冷昏暗的氛围,让她的脊背有些发凉。 纪晚榕听着那道声音管自己叫“鬼手神医”,她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她循着声音转过身,看见的就是女人尖尖的下巴。 她是侧着坐的,刺眼的日光从窗户里投射进来,白光勾勒出她的半边身子,而她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她白皙的下巴和浓艳的红唇。 也将她衬得更加神秘和不可接近。 眼前的女人美丽至极,甚至是看不出年岁,她看着像是二十岁,可纪晚榕估计着,她大概有三十多岁。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带着欣喜和雀跃:“鬼手神医,您终于来了,我等了您十余年了!” 纪晚榕突然有些糊涂,她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你说的鬼手神医,大概是你认错人了。” “那你会医术吗?”女人挑眉。 “我确实是会医术,我今日来妙手堂,除了购买顶级药材之外,便是想要和你做成生意。”纪晚榕回答。 她之前还正愁没有机会,可既然堂主将她认错成了鬼手神医,那她便要抓紧这个机会,先提出自己的目的。 她从空间召唤出百安丸,假意从荷包中取出,随后上前两步,将药丸放在了女人的手边。 “虽然您认错了人,我们却也还是可以做成生意。这是我研制出的药丸,而我发现妙手堂虽有贩卖药材原株,却没有贩卖药丸。您是个商人,应该知道这是个商机。” 堂主压根没看放在自己手边的百安丸,而是贪恋的望着纪晚榕,丝毫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她含笑道:“你会医术,难道还能不是鬼手神医?没想到你长得是这样漂亮,还真是我见犹怜。” 见她和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情,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难不成全天下会医术的人,都是鬼手神医吗?” “他们都不是,只有你是。”她的话有几分笃定。 “可我真不是。”纪晚榕有些无奈。 堂主一听这话,涂着大红色指甲的手指,捏起了手边的百安丸,放在鼻尖细细闻了一下。 随后眯着眼眸,语气娇媚:“可我只跟鬼手神医做生意。” 纪晚榕一听这话,便知道她是要让自己承认了自己是鬼手神医,才答应跟她做生意。 她虽能看出来这位堂主没有恶意,可她却不知道她的目的在哪里。 难道是要她承认了自己是鬼手神医,凭借这个身份给妙手堂添色、吸引顾客? 纪晚榕却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白花花的银子在前,纪晚榕选择屈服:“好吧,我可以是。” “不,你一定是。”女人骤然从软榻上站起身,斩钉截铁。 纪晚榕沉默的看着她。 却见堂主缓缓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撩开了自己右手长长的袖管。 纪晚榕原本还不以为意,直到看见了她五根涂了大红色蔻丹的手指,而最后那根手指却没有涂上颜色。 她居然有六根手指? 在现代,多指的现象可以通过手术整形切除,也不会有人少见多怪。 可在古代,出现六指的情况,便算是残疾,还很有可能被人视作灾星和异端。 若是女婴,更有可能生出来就会被人溺死。 而她不仅存活了下来,还成为了妙手堂的堂主,其中她会遭遇什么,简直是不敢想。 堂主垂眸,将衣袖重新盖住了自己的手背,问了一声。 “六指异端,你说你能治;我等了你十余载,只想问你当初说的,是否是真的?” 纪晚榕微微一愣,她仔细忖度了自己空间里的器材,确认了自己有治疗的条件,才点了点头。 她认真道:“能治。” “不过我很好奇,你见过鬼手神医的模样吗?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我就是你要找的鬼手神医?仅凭我的医术?更何况十余年前,我不可能见过你。” 堂主听见纪晚榕的回答,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我不知道鬼手神医的容貌,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可我就知道你是。” “为什么?” 热烈的红唇将她衬得百媚生娇:“秘密,等你治好我再说咯!” 纪晚榕有些无奈,却又有些好奇,心中跃跃欲试。 “好,三日后,请你准备一件空旷干净的屋子,也请你信任我,只让我一个人在场。等你我帮你完成了这场手术,也请你告诉我鬼手神医的来历。” “还有你和妙手堂长久合作的事情,我可不会吃你的半点便宜!”堂主答应的干脆,还主动提起合作的事情,表情有些傲娇。 “好!”纪晚榕也笑。 等堂主穿上黑色披风,带上黑色面纱后,还亲自将纪晚榕送了出去。 到了妙手堂一楼,纪晚榕才发现刚刚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包括初阳郡主和纪云瑶。 他们很想看纪晚榕天生煞星,医术不精得罪堂主,被扫地出门的画面。 可他们谁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堂主,竟为了送纪晚榕离开,在众人面前出现! 堂主亲自将包好的药材,送到了纪晚榕的手中。 初阳郡主看到这里,眼神闪烁了一下,乖乖站在原地。 等纪晚榕掏出银票时,堂主却笑得明媚:“这些东西,就当是见面礼,我很喜欢你。” 纪晚榕竟真入了堂主的法眼?! 纪云瑶此刻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重新装出了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可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努力挤出一个端庄的笑脸:“对不起,姐姐。你从前从不愿读书,更不认识几个字,连祖母都是我一人在照顾,因此我也不知道你医术高超,才在刚刚说出了那样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对,妹妹也许是最近照顾祖母,忙昏了脑子,才误会了你。” 众人听到这里也有些动容,纪云瑶是天下第一的孝女,照顾祖母已经够累了,偶尔说错话,也是有的。 纪晚榕自然是听懂了纪云瑶的言外之意,不过她没有反驳,而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医术从来就不是让你沽名钓誉的东西,你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爬得越高,最后就会摔得越惨。” “纪云瑶,路还很长,我们可以走着瞧。” 纪晚榕毫不留情的话音落地,纪云瑶的身子就摇晃了两下。 还没等她自己站稳,就听见了一阵吵杂的马蹄声。 只见一道包含着万钧怒意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假惺惺?本王听南阳侯夫妇亲口承认,是瑶儿不眠不休的照顾祖母,你什么都没做,甚至空有医术而不去救治你的祖母。你有什么资格对瑶儿说这样的话?” 墨桀城说完这话,就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拽住纪晚榕的手腕,钳制住她的手。 “纪晚榕,本王也要你记得。医术并不是免死金牌,并不是你假惺惺用医术救了几个人,就能沽名钓誉,靠医术躲过死罪。” 他冷冽的话语中席卷着无穷的怒火。 死罪? 纪晚榕微微一愣。 第42章 幕后主使 纪晚榕听着这话,莫名其妙抬起头。 看见的就是墨桀城冰冷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眸子。 眼底的厌恶和怒火,甚至比他们初见那日更甚。 他穿着的还是昨日那身衣裳,可脸色漆黑如铁,衣角和靴底都浸染了鲜血。 墨桀城的身后,跟着的是一排排,整装待发的王府侍卫。 气氛肃杀,冷峻。 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阵仗。 纪晚榕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些异样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好。 “什么死罪?墨桀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知道?”墨桀城低下头看她,语气嘲弄。 “我不知道。” 纪晚榕感受手上的桎梏越来越紧,这个姿势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拧着眉,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墨桀城听着,冷笑了一声,猛地将纪晚榕往自己的怀里一拽。 纪晚榕的肩头就猛地撞进了墨桀城坚硬的胸膛。 涌入鼻息的还是熟悉的冷杉香,其中还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有些难闻。 让纪晚榕有些反胃。 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射在他们的身上,墨桀城感受着怀中人的挣扎,下颌线紧绷。 他一手禁锢住她的两只手腕,一手单单搂住纪晚榕的腰身,便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他大步流星的往队伍前的马匹边上走去,随后将纪晚榕往马背上一扔,长腿一跨,就骑上了马。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逐渐远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人。 自从纪晚榕被扔到马背上的时候,整个人就有些呆滞。 而马匹的颠簸让她头晕目眩,差点要从马背上掉下去了。 她使劲拽住墨桀城的衣领,艰难的扬起头,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眉头紧锁。 “你今日是为纪云瑶来撑腰的?” “纪云瑶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取其辱,并不是我故意刁难。” 墨桀城听见这话,垂眸看她,随即冷哼了一声:“不是故意刁难,所以让她在大众面前难堪?” 听到这里,纪晚榕心中也来了气,她的话语里是对纪云瑶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主动招惹我,又没有医术,她不难堪,谁难堪?” 谁知墨桀城听到这话,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垂眸看她,眼底漆黑一片:“本王问你,新婚之夜,你脸上的那副人皮面具,到底是哪来的?” 纪晚榕微微一愣,随后不假思索:“纪云瑶给我的,我跟你说过了。” 墨桀城听闻冷笑了一声:“纪晚榕,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知悔改?因为嫉妒她,就毫不犹豫的所有罪过都推到她的身上?” 纪晚榕感受着下巴的疼痛,墨桀城的力道之大,就像是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了。 她刚想讲话,却见墨桀城厌恶的甩开她的脸,两只手拉住缰绳,加快了马匹的速度。 夏日的空气又闷又热,身下的颠簸就像是海上的帆船遭遇风暴。 等马匹到达寒王府门口,纪晚榕已经是晕的昏天黑地了。 墨桀城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又一把搂住纪晚榕的腰,将她扛了下来。 直接扛着她走进了王府,黑压压的私卫将寒王府内挤满了。 墨桀城在众私卫之前站定,死死握住纪晚榕的手臂:“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何会知道军中的消息?给你人皮面具,教你做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居然是跟军中有关系? “你问我一百次,也是纪云瑶。”纪晚榕心中惊骇,她强忍着胸口的恶心,道。 “纪晚榕,你到底要诬陷别人到什么时候?”墨桀城怒不可即,话语里包含着雷霆之怒。 “你为什么就不觉得骗你的人是纪云瑶?” 墨桀城还在生气的摇晃着她的身体,纪晚榕烦躁极了,只觉得自己的胃内,是翻江倒海的。 她一个忍不住,就朝着墨桀城吐了出来。 毫不浪费的吐了墨桀城满身。 “纪!晚!榕!!!” 墨桀城感受着身上难闻的气味,咬牙切齿,太阳穴是突突的跳。 “将纪晚榕禁足于初云苑,管家之权交还顾明月,若是明日还是不肯将主谋供出来,便直接送入暴室!” 纪晚榕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他。 却听墨桀城盛怒的嗓音,一字一句:“纪晚榕,今晚,是本王留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命令两个侍卫,将纪晚榕押回了初云苑。 两个侍卫动作粗鲁,弄得纪晚榕内心烦躁。 她原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说出真相,他还一点都不信。 她抬眸,对着墨桀城怒骂了一声:“蠢货!” 墨桀城浑身怒意更甚。 站在一旁的重舟,看见这一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小跑到墨桀城的身边,及时拦住了墨桀城的话,又小声道。 “王爷,属下听闻今日妙手堂堂主当众现身……” “所以呢?”墨桀城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重舟硬着头皮:“妙手堂堂主在十余年前,就和鬼手神医有过渊源,却因为其神龙不见其尾,导致属下根本找不到她人。” “今日她现身,若是按照这条路子,说不定就能找到鬼手神医!” 墨桀城听到这里,心中的怒火才缓缓平息了下去。 “那就按照妙手堂的线索,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请鬼手神医出山。你知道鬼手神医的住所时告诉本王,本王会三顾茅庐求其出山。鬼手神医和妙手堂提出的一切要求,本王都会满足。” 重舟点了点头,见纪晚榕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角落里,犹豫了好几下,才又开口为纪晚榕出言求情。 “还有一件事情……属下觉得王妃不可能是刺客背后的主谋,明日将她关进暴室,会不会太粗鲁了些?” 一提到纪晚榕,墨桀城停顿了一下。 他缓缓垂眸,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眼底的怒火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晦暗。 墨桀城咬牙:“粗鲁?这都是她自找的!” 重舟抬头,在一片重重的火光中,他看向墨桀城的眼底。 里面不再是对纪晚榕的无尽厌恶,而是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这种情绪,或许连墨桀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第43章 敌国奸细 等纪晚榕被扭送回初云苑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 耳畔是“砰——”的一声,初云苑的大门立刻被关了起来。 纪晚榕按了按自己僵硬的胳膊,转过头,看见的就是空空荡荡的院子。 院子里安静极了,似乎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可她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这种不妙的感觉,让纪晚榕的心沉了下去。 等她走到了自己屋前,才看见一个可怜兮兮的人影。 那人双手环膝,蹲在门口,浑身缩成了一团,她将头深深的埋在胸前,似乎在呜咽。 等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纪晚榕才看见见青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急忙上前,把见青扶进了屋子:“见青,你怎么蹲在这里?其他人呢?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青看见了纪晚榕的脸,隐忍了许久的情绪,才在瞬间大哭出声。 “主子,院子里的许多人,都被王爷抓走,抓去严刑拷打了!” “思琴呢?那个小厮瘦猴呢?他们也被抓去了?”纪晚榕拧眉。 “思琴……思琴她今日得了你的吩咐,出门报官,到现在还没回来。” “而那小厮瘦猴,他是刺杀王爷的主谋!” 纪晚榕听着,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通过见青断断续续的讲述,纪晚榕才听懂,今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昨夜寒王府遭遇刺客潜入,此刻武艺高超,来势汹汹,使寒王府隐卫死伤五人。 他们熟知军中的动向,使用了调虎离山的计谋,熟悉墨桀城的剑法和招式,不仅与半月前墨桀城在马车上遇到的刺客,是同一批人。 甚至能躲过墨桀城半月的搜查与追捕。 因此,墨桀城怀疑是自己的身边出现了敌国奸细。 直到他在暴室,严刑拷打了活捉的刺客头目,虽没有从他的嘴里拷问出什么。 却发现他带着一副人皮面具! 而人皮面具下的脸,竟是纪晚榕院子里那位,选择留下来的小厮,瘦猴。 纪晚榕一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墨桀城的怒火到底为何而来。 瘦猴潜伏在寒王府,或许就是为了刺杀墨桀城,可来到她的院子,却完全是个意外。 可她倒霉的治疗董必成,有渠道得知军方的动向;又倒霉的曾在新婚夜使用过人皮面具,和那刺客一样;还倒霉的预言了墨桀城出门时会遭遇血光之灾。 这种种的巧合,让墨桀城不得不怀疑她就是他身边的敌国奸细。 而更倒霉的是—— 上一秒,他们还因为纪云瑶的事情吵架,可下一秒,墨桀城问她,这副人皮面具是谁给的,她脱口而出的就是纪云瑶。 墨桀城自然不会相信。 涉及到军队内部的消息,被刺杀的又是北厉国的嫡长子,不仅仅是墨桀城自己的事情了。 此事事关北厉国军政,想必皇帝都会亲自过问,若是纪晚榕没有办法给自己洗脱嫌疑,这还真是犯了死罪。 想到这里,纪晚榕的喉头都有些发堵。 她默默到方桌上端起茶水,咕噜咕噜就灌了半壶,这才平息了怒火。 见青抽抽搭搭的看纪晚榕灌下了半壶凉水,满怀期待的想听她接下来的打算。 谁知纪晚榕喝完茶水,竟脱了鞋子,爬上软榻,直接瘫在了在了软榻上。 见青担忧:“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纪晚榕揉了揉肚子,咬牙:“刚刚的凉水有些塞牙。” 见青也没想到自家小姐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等了又等,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那小姐,陛下都会亲自过问这件事,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纪晚榕阖了阖眼眸,大脑在思考,语气也有些缓慢:“我目前要做的,就是让墨桀城相信我说的话。” “那我们就要去收集证据!我们现在就去瘦猴的屋子!”见青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满是着急。 “我们能收集到的东西,墨桀城自然也能搜到。更何况瘦猴住在我的院子里,要证明他和我有关系,容易得很;若是要拿出证据,证明我和他毫无关系,这根本不可能。” 纪晚榕垂眸思索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盘腿坐了起来。 见青听到这里,也明白了纪晚榕话里的意思,她急的抓耳挠腮,心中也愤愤不平:“您可是救过他的性命!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为什么不相信您说的!” “墨桀城是因为我救了他的性命,对我有所宽待。所以瞒住皇帝,顶住军营压力,保了我一夜,就想让我说出,他根本不相信的实情。所以,我还能待在初云苑里和你讲话,你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被抓走拷打。” “否则我现在已经被交给官府,关进天牢,严刑拷打了。” 纪晚榕想明白了这件事情,语气就十分平静,心中甚至没有一点波澜。 “而且,他不是不相信我,他是更相信纪云瑶。见青,你知道不求回报的救命恩人和白月光,这两重身份叠加起来的威力吗?她在墨桀城和京城所有人眼里,形象永远是完美的。” “就算是我对官府,对皇帝说出实话,也没有人能相信,所以任何证据都没用。” 见青懵懵懂懂的听着,随后眼眸一亮:“那我们不是要想办法,让王爷相信您,而是应该想办法,让王爷和陛下、甚至世人不相信纪云瑶?” 纪晚榕惊奇的看了见青一眼,觉得她非常的孺子可教。 “你说的很对,但是一夜之间,让墨桀城和所有人看清纪云瑶的真面目,根本不可能。所以,你知不知道咱们院子的斧头和凿子都在哪里?” 见青惊呆了:“小姐,您是要去砍了纪云瑶?还是要砍了王爷?” 不过她想了想,又觉得纪晚榕这种背水一战的决心,实在是太有气魄了,甚至衬得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见青瞬间燃起来了:“好!奴婢与您一起血溅当场!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好汉!” 第44章 谋杀祖母 纪晚榕听着她豪情万丈的话语,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是想着,你陪我拿斧头,把院子外挖出个狗洞,我们连夜就能逃出去,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 见青心中熊熊的烈火瞬间熄灭:“挖狗洞?” “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没柴烧,我这小命能活到现在可不容易。” 见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其中的深意是,等我们隐姓埋名,找到纪云瑶不是好人的证据,再将其公之于众,到时候就能洗刷冤屈?” 纪晚榕想起墨桀城那张脸,磨了磨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意思是,留住我们的小命,等我们变厉害了,就一把火把寒王府和南阳侯府全烧了。还管什么洗刷冤屈,还管别人的眼光?” 见青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原来主子是要把寒王府当柴火烧了! 她激动万分:“斧头和凿子都在小厨房!咱们院子在王府最边缘,爬出狗洞就是府外了!” 刻不容缓,两人收拾了各自的东西,立马就跑去了小厨房。 初云苑本就不大,小厨房也较为狭小。 墨桀城大概是中午用膳的点来抓人的,厨房里锅碗瓢盆都没理好,甚至锅里还蒸着东西。 纪晚榕吩咐见青将锅里的东西都打包起来,作为路上的口粮。 而她自己,则扛着斧头、拎着凿子,在院子里考察方位。 初云苑位于寒王府的最东面,而只要凿掉院子东面的墙,就能直通府外。 纪晚榕选择了一个墙体最薄、又有杂草遮掩的地方,随后从空间召唤出浓硫酸,腐蚀了一部分墙体,便狠狠往墙角一锤。 斧头扛在手里沉甸甸的,纪晚榕很久没干过体力活儿,没凿几下就是气喘吁吁的。 直到她把墙角想象成墨桀城的脸,一口一个“狗男人,砍死你”,行动起来效率才快了不少。 而等见青来了,听着纪晚榕的话,眼眸燃起熊熊火焰,她一口一个“留得青山在,烧掉寒王府”。 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让纪晚榕瞧着都目瞪口呆。 听着见青嘴里的念叨,纪晚榕却觉得周围是越来越热,身边暖烘烘的,像是有火在烧。 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腰来看她:“见青,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等纪晚榕话音刚落,看见的就是见青惊恐的脸,她漆黑的瞳孔反射着火焰跳跃的光。 一转头,纪晚榕就看见就是乌泱泱的人,他们手上的火把,几乎是笼罩了一整个初云苑。 为首的墨桀城,面色漆黑,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斧头和她身后的狗洞。 而他身边的人,有的穿着沉重的盔甲,有的穿着京兆尹统一的服制。 就像是官府和军队联合派来的人。 纪晚榕看着眼前兴师动众的大阵仗,咽了咽口水。 “纪晚榕,你陷害胞妹,谋杀祖母,你认不认罪?” 墨桀城还没说话,站在墨桀城身边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 说她谋杀祖母? 她大脑紧绷的弦,嗡的一声断了。 纪晚榕没有想到,他们兴师动众,为的不是人皮面具,竟是为了南阳侯府祖母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妙手堂一事,纪云瑶怀恨在心,发现纪凌霄为纪老夫人服用药丸之后,便故意诬告她下毒谋害祖母? 她随后当机立断的反驳:“我不认,你们有什么证据!” 中年官员是京兆尹身边的副官,纪晚榕认得他,他是林问蕊的弟弟,在林问蕊进了侯府,当了侯府祖母后,她那不成器的弟弟,竟去了京兆府成了副官。 副官冷笑一声,“你的祖母被你害死了,铁证如山,容不得你不认!” 祖母死了? 纪晚榕的心被揪了一下,感觉呼吸都在这一时间停滞了。 只一息,随后心脏又疯狂的跳动,如同擂鼓。 她急忙望向了墨桀城的方向,想向墨桀城求证事情的真实性。 墨桀城只是抿着唇,漆黑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她,不言一语。 纪晚榕看着他的反应,就像是默认了那副官的话,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不过她还是猛地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空白一片的大脑,保持冷静。 她没有理会副官,强撑着发软的双腿,而是转头望向了墨桀城。 “墨桀城,抓贼拿赃。祖母好端端的,只会越来越好,绝不可能会出事。” “若是祖母现在还有一线生机,我都能去试一试。” 她的语气里带着乞求。 若是她被带去了官府,人死灯灭,所有的证据都被解决了,无论纪云瑶和南阳侯府的人说什么,她都不能辩驳。 而家丑不可外扬,祖母被害这一事,南阳侯府竟选择报官,就说明府里可能还有其他位高权重的人,见证了这件事情。 所以南阳侯府的人不能直接解决掉她,而是只能报官。 若是她现在能去南阳侯府,无论是救人,还是找到证据,这都是她唯一的机会。 唯一活命的机会。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空气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她甚至都能听见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那沉默几乎让她窒息。 官员冷笑了一声,刚想讲话,却听墨桀城却突然出声,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吴大人,既然京兆尹、长和大长公主和南阳侯都在南阳侯府内,而老夫人尚且还有最后一口气,不如就让纪晚榕去南阳侯府,当面对质。” 听到纪老夫人还有最后一口气,纪晚榕一直悬着的心才轻松了几分。 她原本强撑着的腿,在一瞬间软了下去。 墨桀城看着眼前的情况,大脑还未曾思考,身体就率先一步上前,扶住了纪晚榕的腰身。 身体被一阵暖意包裹,纪晚榕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结实有力的胸膛,正在缓缓起伏。 耳边副官尖锐的声音仍旧响起。 “寒王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谋杀祖母,实乃大罪,本官怕她到达南阳侯府,会伤害长公主和侯爷,需要让她带上脚铐手铐,由本官亲自押送去侯府问罪!” 这林副官,明显就是为了林问蕊,故意给她难堪。 可若是能让她去南阳侯府,让她有洗刷罪名的机会,就算是此刻难堪一点,她也能忍。 纪晚榕还未开口,却听墨桀城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她是本王的王妃,王妃有罪,是本王管教不严。本王会亲自把她押送去南阳侯府。” 靠在胸膛上听,他的声音低低的,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还有些沉闷。 墨桀城说完这话,不顾林副官还想说什么,直接横抱着纪晚榕,上了寒王府的马车。 第46章 起死回生 只有纪晚榕脸色一变。 她挣脱开几个丫鬟的束缚,趁着所有人惊魂未定的时候,不顾一切的跑到了纪老夫人的床榻前。 她将解药从空间里召唤出来,用塞进了老夫人的嘴里。 看见解药入口即化,纪晚榕迅速的掏出银针,封住了纪老夫人的经脉。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林问蕊近乎是尖叫出声:“纪晚榕!老夫人都没气了!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来人,快点阻止纪晚榕侮辱老夫人的遗体!” “快去祠堂通知长公主、京兆尹和侯爷!拦住纪晚榕!” 纪晚榕似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紧紧的拽住了老夫人骨瘦如柴的手。 老夫人的手掌还带着温度,虎口处还有厚厚的茧,纪晚榕努力用银针封闭她手腕上的经脉。 只有经脉封闭的越多,药丸起作用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纪老夫人活下来的可能性才会越大。 眼见着纪晚榕近乎癫狂的“凌虐”纪老夫人的遗体,屋子里的场面在一瞬间变得慌乱极了。 “疯了!疯了!来人啊,纪晚榕已经疯了!” 在林问蕊的怂恿下,无论是瑞王妃、平王妃还是站在一旁的太医,都不顾一切的挤上前来,想要钳制住纪晚榕。 纪晚榕用尽全身力气,却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纪老夫人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抽离。 而她被拉的离纪老夫人越来越远。 等她被拉到角落里后,那几个太医甚至去拔她在老夫人身上留下的银针。 纪晚榕的胸膛猛地起伏着,她怒吼了一声:“他妈的一群蠢货,我是在救她!” 她身边的瑞王妃紧紧掐住了纪晚榕的手,冷笑了一声开了口。 “纪老夫人都断气了,太医都说了药石无灵,你是神仙啊还是鬼医啊,还能让人起死回生?” 纪云瑶看着被团团围住的纪晚榕,脸上也挂出了得体的笑容。 “姐姐,你不能因为想要逃脱罪责,就破坏祖母的遗体,想要毁掉你谋害她的证据呀!” “京兆尹明辨是非,一定会对你从轻量刑,你这样,只能是罪加一等。”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纪云瑶的话,才知道纪晚榕突然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毁掉她谋害老夫人的证据!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我谋害纪老夫人,证据呢?理由呢?”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纪承德一声怒吼。 他带着长和大长公主、京兆尹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梧桐苑。 “自然是因为你嫉妒本侯的母亲宠爱瑶儿!又嫉妒全天下的人夸赞瑶儿,才会想要害死本侯的母亲!” “否则,为何在你看望过母亲后,母亲的身体就日薄西山!?” 纪承德说完这话,又将手中紧握的东西往纪晚榕的身上一洒。 稀稀落落的是一些白色的药片。 是她交代给纪凌霄,治疗祖母的阿司匹林肠溶片和双嘧达莫片。 纪晚榕的呼吸猛地一窒,却又听纪承德得意洋洋的道。 “本侯知道你与纪凌霄关系好,投毒肯定是要拜托纪凌霄来干!甚至对纪凌霄和那哑婆实行了家法,他们却还是不愿意说出丝毫证据,这些还都是本侯从纪凌霄的屋子里搜到的!” “纪晚榕,你这个天生煞星!你不仅害死了你的祖母,你还想教坏你的哥哥?!你放心,本侯会亲自将你们两个孽种,送进监狱!” 纪晚榕听到这里,简直要被这个蠢货惊呆了。 她双手握成拳头,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突突的跳,“到底是谁害了他?!” “诚如你们所言,是纪云瑶照顾的祖母,那么我便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纪云瑶。” “首先,祖母患的是中风的疾病,可各种中风之间的症状又不同。敢问纪云瑶,祖母除了嗜睡,还有什么症状?” “其次,祖母身边鲜少有人伺候,可这梧桐苑内的用具布置,为何又如此低矮,是会给纪云瑶照顾祖母,提供什么便利吗?” “第三,祖母身边没什么人伺候,如今还在身边伺候的旧人,只有一位祖母年轻时的陪嫁,一位哑婆。敢问纪云瑶是否会手语,又是如何取得了哑婆的信任?”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长和大长公主和京兆尹低头,看着房间低矮的布置,都微微蹙眉。 “若是纪云瑶连这些都答不出来,那就证明祖母根本不是她在跟前照顾,我又怎么可能嫉妒她?” 长公主听到这里,也将视线缓缓转向了纪云瑶的位置:“云瑶,你来回答纪晚榕的这些问题。” 等墨桀城解决掉难缠的吴副官,匆匆赶到梧桐苑的时候,听到的就是纪晚榕气愤又努力克制的语气。 也看见了屋内,纪云瑶一瞬间苍白的脸色。 中风的病人除了瘫痪又嗜睡,还能有其他什么症状? 纪云瑶盯着纪晚榕的眼睛,后退了两步,却在一瞬间回答不了纪晚榕的问题。 墨桀城脚步微微一顿。 心中有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纪云瑶没有说话,反倒是京兆尹继续开口:“那你要如何解释这些药片?太医院太医判断不出它的成分,而老夫人自从服用了这些药片,便日薄西山?”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那是因为太医院太医的医术都太差了!所以才没看出来祖母身体正在逐渐变好,而现在又是被人下毒所害。” 端王妃讥讽的笑了笑:“你是想说,你的医术比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要好?甚至刚刚的举动,都是在对纪老夫人实施起死回生的法术?” “照本王妃看,还不如将她送进京兆尹,也来个严刑拷打,这嘴就不会那么硬了。” 林问蕊听到这里,也担心纪晚榕能真的救活老夫人,于是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侯爷啊,母亲刚去不久,我们在这里大吵大闹,恐怕是会扰了母亲最后的安宁,哪里审都是审,不如我们全都去京兆尹,还母亲一片清净吧?” 京兆尹听见林问蕊这样说,也急忙吩咐身后的士兵先将纪晚榕抓入京兆尹。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生冷的脸色,缓缓垂眸,率先在士兵有动作前开了口。 “本王可以担保纪晚榕的医术,本王的性命就是她救的,说不定她还有方法能救回老夫人,若是让她去了京兆尹,老夫人恐怕才真的无力回天。” 可端王妃凉凉的声音接着响起。 “寒王爷,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您是纪晚榕的夫君,您说的话哪里能信呢?” 纪晚榕咬牙道:“再给我半柱香时间,若是我救不回纪老夫人,就心甘情愿去京兆尹认罪!” 京兆尹看了看端王妃,又看了看纪晚榕。 无论是端王还是寒王,都是他不能招惹的人。 于是他将头扭向了纪承德:“侯爷,此事事关您的母亲和女儿,您如何看?” 纪承德悲伤的闭了闭眼睛,话语里满是凄凉。 “本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死人复生的事情,本侯的母亲已经救不活了,还是把纪晚榕抓回京兆尹审问吧!” 他的话音刚一落地,听见刚刚了无生息的床榻上,传来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看,竟是原本没了气的老夫人,突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们似乎还能看见,她眼皮下的眼珠子,缓缓的转动了起来。 纪晚榕如释重负的一笑。 第48章 怀疑纪云瑶 纪老夫人虽然中风已久,体力不足,可这一掌,却结结实实落在了纪承德的脸上。 纪晚榕看见了这一幕,眯了眯眼睛,才明白纪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临死前,听觉是最后消失的东西。 纪承德说的一切,她自然都听的一清二楚。 可纪承德被打得晕头晕脑,根本不明白纪老夫人的意思。 见自己的娘亲死死瞪着他,他极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娘,我是您儿子啊!您是不是糊涂了,打错人了!?” 纪老夫人听他这样说,心中怒意更甚,却说不出话,又是再次扬起手,又是给了纪承德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的力道更大,纪承德那肾虚的身子哪里受得了。 一声脆响,纪承德哎呦了一声,直接被打得趴在了地上。 这个耳光也打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让有些人的浑身冷汗津津。 纪晚榕冷眼瞧着,饶有兴致的扯了扯嘴角。 纪老夫人戍守边疆,戎马一生,就算是中风初愈,可还是宝刀未老。 若是等她恢复了健康,南阳侯府怕是有好戏看了。 他在地上缓了许久,才捂着脸,被人搀扶着爬了起来。 被狠狠打了两个耳光,纪承德可不敢再上前了。 可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是只能捂着脸,硬着头皮走到床榻边,随后转头,望着纪云瑶,急忙开口。 “瑶儿,你祖母为何不说话,却只打我耳光?她到底是不是想说什么,你不是常在祖母膝前伺候吗?你一定知道!” 纪云瑶此刻的脸色惨白,眼眸仍旧红肿着,杂乱的碎发黏在额前,看上去没有了从前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落魄。 无论是长公主还是端王妃,看着纪云瑶此刻的样子,面上虽然不显,可心中对她的印象,都大打折扣。 她紧紧抿着唇,缓缓走到了纪老夫人的床前,便打算坐下。 “祖母……我是瑶儿,您终于……”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纪老夫人猛地推了开。 纪云瑶原本就有些恍神,猝不及防的叫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纪老夫人先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是叹了一口气,便闭上眼眸,不愿再看。 在场的人都被纪老夫人突然的举动惊到了。 纪晚榕双手环胸,看着纪云瑶跌倒在地上,站在她身边的墨桀城却没有搀扶。 她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继而开口:“祖母大概是久病初愈,刚刚又是被我用猛药救了回来,因此还不能开口。祖母会手语,不如把在祖母身边伺候的哑婆叫回来,跟祖母用手语沟通。” 纪晚榕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冷冷的看向了纪承德。 “除了哑婆,还有我的兄长纪凌霄。纪云瑶不懂的手语,无法和祖母沟通,可我兄长懂得。” 至于原因,纪晚榕没说,可无论是墨桀城、京兆尹还是长公主,都想起了纪晚榕之前质问纪云瑶的三个问题。 若平日真是纪云瑶不辞辛苦照顾的纪老夫人—— 为何纪老夫人一睁眼,便把纪云瑶甩开? 又为何纪云瑶不懂手语?这样她如何与哑婆沟通呢? 还有满屋低矮的陈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纪承德还浑然不觉的问了一句:“纪凌霄什么时候学会的手语?本侯怎么不知道?” 纪云瑶趴在地上听着,单薄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墨桀城看着纪云瑶的背影,缓缓垂眸,掩盖住了眸色深处的波涛汹涌。 直到纪凌霄清晰轮椅声,打破了一室诡异的宁静。 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推着他的轮椅,带着哑婆来了梧桐苑。 梧桐苑也没有门槛,纪凌霄直接被推到了屋内。 纪晚榕转过头,看见就是浑身狼狈的他。 他的眼尾和鼻头都红红的,薄薄的嘴唇上满是咬痕,大概是因为疼痛难忍,他自己咬的。 而青色的衣袍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血迹蜿蜒至衣摆处,看起来狰狞无比。 不过纪凌霄仍旧是挺直了身板,端坐在轮椅上。 他看见纪晚榕安然无恙,眼眸一亮,笑容在他的脸上溢散开,纪凌霄继而转头寻觅着床榻上的人影。 纪晚榕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的闭了闭眼眸,随即才开口道:“兄长,祖母没事,我推你来看看。” 纪凌霄听见这话,一怔,接着便大笑出声:“祖母没事了?祖母好了?榕儿,是你治好了祖母?” 见纪晚榕点了点头,纪凌霄才笑着点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等纪晚榕将他推到床榻边,纪老夫人也睁开眼眸,看着纪凌霄,随后缓缓伸出手,抚了抚他鬓边凌乱的发。 浊泪从她的眼角滑落,纪老夫人伸出手,朝着他比了一个手语。 纪凌霄弯腰,从低矮的架子上拿来帕子,熟练的为纪老夫人拭泪,笑着道:“没事的,祖母。我很好。” 他说完这话,又兴高采烈的扭头,朝着身后哑婆比了一个手势。 哑婆也笑着朝纪晚榕比了一个手势,笑着笑着,便呜呜的哭了出来。 在场的人皆被眼前的场景感染,心中也有些酸涩。 纪凌霄朝着纪晚榕解释:“榕儿,她是在向你道歉,又是在感谢你。” 他的话音落地,墨桀城的眼神突然幽深了几分。 紧接着京兆尹也发现了端倪,望向了长公主。 事关南阳侯府后宅之事,他不便开口。 长和长公主原本含笑的表情,突然一变,她不动声色的转头,慈祥的对着纪凌霄问了一句:“凌霄,本公主很好奇,纪老夫人中风时的症状都是什么?” 纪凌霄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毫不犹豫的开了口:““祖母中风时口歪眼斜,嘴不能言,身体容易倾倒,四肢发冷,手脚多汗。” “幸好——幸好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长公主的脸色完全的冷了下去。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欺骗,最恨的就是谎言! 听着纪凌霄说完这话,纪云瑶的脸色在一瞬间煞白,浑身猛地一抖。 长公主将纪云瑶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冷冷对着纪云瑶开口:“既然大家都说,是云瑶照顾的纪老夫人。可为何这些信息,是凌霄知道?” “为何屋内的桌子都制成了与纪凌霄一样的高度,方便纪凌霄取用物品,又为何只有凌霄懂得手语?” “纪云瑶,你的祖母现在还不会说话,本公主要你亲口说,她到底是不是你在照顾?!” 长和大长公主浑身的威压,几乎让纪云瑶喘不过气来,她噗通一声,就直直朝着地上跪了下去。 第49章 被长公主厌弃 在场的人都是在后宫、宅院中的人精,自然也能明白长公主这话背后的含义。 而纪云瑶这一跪,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怀疑是一回事,可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这一跪,就等于承认了从前并不是自己在纪老夫人膝前照顾。 也说明从前对她大家闺秀,孝顺至极的称赞,全都是笑话。 端王妃想起自己刚刚自己对纪云瑶夸赞的话,现在只觉得十分脸疼。 长公主的脸色变得更加生硬了起来:“纪云瑶,你这是承认了从前在纪老夫人身旁照顾的,是纪凌霄了?” 听着长公主骤然冷漠的语气,纪云瑶藏在袖子中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可表面还是泪眼婆娑,无不可怜。 “千错万错都是云瑶的错,是云瑶太过愚昧无知,以为祖母能够逐渐恢复健康,都是因为我的照顾,却没想到抢走了兄长的功劳。” “云瑶从没有想过顶替兄长的功劳,只是前来看望的时候,正巧都是白天,而兄长在白天不愿见人,所以阴差阳错,云瑶没见到兄长,又脑子蠢笨,不会手语,无法与哑婆沟通,以为只有我一人照顾……” “姐姐说的也对,是云瑶日日见到端王妃、长公主这些贵人,一见如故,心生崇拜,云瑶也想做这样的人,便经常出门交际,讨论佛学,因此才没有全心全意的照顾祖母,酿成了如此大祸。” 纪云瑶一边说着,一边小声的啜泣,哭得梨花带雨,看样子像是自责不已。 听着纪云瑶这话,纪晚榕心中大为感叹,因为她这话四两拨千斤,说的实在是妙极了。 事实当前,她无法狡辩,便把“照顾”换成了“看望”,又直接承认了是自己顶替了纪凌霄的功劳,将这个“顶替”说成了是无心之失。 最后承认了纪晚榕的质问,说出没有经常照顾祖母,是因为崇拜端王妃和长公主。 即讨好了她们,又让长公主无法怪罪。 有这样一个对手,她的便宜爹被猪油蒙了心,宠妾灭妻;原主和兄长斗不过她们娘俩,简直是太正常不过了。 果然,端王妃和纪承德都十分相信纪云瑶,听到这里,脸色马上就缓和了下来。 而一直没说话的京兆尹,见视线转向了床榻的方向:“敢问老夫人,纪二小姐说的可是实话?” 纪云瑶的心又揪了起来。 纪老夫人听闻,缓缓张开了眼眸,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她朝着纪凌霄比了一个手势。 纪凌霄见了,停顿了一下,才道:“祖母说白日她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大概是有人来看望的。现在她累了,想要休息。” 纪老夫人这话正如纪晚榕心中所料,家丑不可外扬,纪老夫人现在冷静下来,为了保全南阳侯府的颜面,也只能关起门再处置。 “那这下毒之人?”京兆尹又问。 纪老夫人闭着眼眸,没有说话。 纪承德这才打着哈哈:“凌霄和云瑶都是孝顺之人,都是本侯的好孩子!若纪晚榕洗清了嫌疑,药片也没有毒性,那大概……就是梧桐苑的下人煎错了药,大人明日派个底下人来查,便好了。” 纪晚榕听到这里,心中冷笑。 这就是纪承德的态度,从前她被控告下毒,纪承德便大义灭亲,此刻嫌疑落在纪云瑶身上,他就说没有下毒之人了。 也不知道林问蕊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既然纪老夫人都说自己累了,那么其他人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清官难断家务事,看见纪承德都这样说了,京兆尹正想要告辞,却见长公主再次开了口。 “本公主今日是来南阳侯府欣赏纪二小姐摘抄的佛经,可见了今日这事,又突然觉得心诚则灵,若是心怀邪念,手下的佛经便不是积德,而是造孽。” “话都是空的,而做人需要脚踏实地,因此,本公主特别将此佛经,完璧归赵,还给纪二小姐。” 长公主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手中的佛经交给身边的侍女,便转身离去了。 她说的客气又好听,可纪云瑶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长公主根本就不相信她刚刚的说辞。 若是长公主厌弃了她,从今以后,她的福气便没有人再敢沾,她抄出的佛经,便成了一张废纸。 纪云瑶惶恐的望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滚落。 长公主离去后,其余的人也不愿再管南阳侯府的事情了,急忙跟着急匆匆离去。 等所有外人都走光了,纪凌霄清朗的声音才缓缓响起:“祖母的意思,是要叫来周国公府的人来照顾她。” 其实纪凌霄还有话没说,祖母叫的不是别人,是国公府那位厉害的表小姐;除了表小姐之外,还要叫来五个壮汉。 周国公府是纪老夫人的娘家,周国公是纪老夫人的亲弟弟,自幼与纪老夫人关系很好,在周老夫人中风前,两家人来往的还是很频繁的。 而国公府那位表小姐,虽还未出阁,却从小学习管理后宅、主持中馈,替她母亲干脆利落的处理了几个恃宠而骄的小妾,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周国公府的人,有意把她培养成皇子妃。 只是纪老夫人中风后,林问蕊掌家,周国公府的人看不上林问蕊这样小家子气的做派,便逐渐没有了来往。 纪承德听了这话,微微皱眉,急忙走到了纪老夫人的身边:“母亲,我们南阳侯府有这么多人,云瑶问蕊都能来照顾您,您为何要去叫外人来照顾?” 一直双眸紧闭的纪老夫人,听到这话,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一言不发的盯着他,锐利的眼神犹如雄鹰。 随后纪老夫人又将一手又高高扬起。 纪承德条件反射的捂住脸,从床榻边跳了起来:“好好好,国公府,只要您想,便让周国公府的人来照顾您!” 林问蕊听到这里,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今日之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只是万幸老夫人还在病中,也不能开口说话。 她不愿让外人来掺和她南阳侯府的事情,特别是纪老夫人的人。 她柔柔弱弱的走到纪承德身边,扯住纪承德的衣袖,开口劝慰:“侯爷,若是外人来了,我这侯府恐怕不好管理,不如多找几个府里的丫鬟伺候……” 林问蕊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纪承德不耐烦的拨开了手。 今日的事情,让他丢光了脸,他的心情不好,脾气也大:“母亲想,本侯有什么办法?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纪云瑶的脸色又是白了几分。 时候不早了,纪老夫人再次闭上了眼睛休息,而纪晚榕今日被这么大起大落的一折腾,整个人也都撑不住了。 她从空间里召唤出碘酒和白药,又放在了纪凌霄的手中,告诉他自己明日白天,还会再来治疗他和祖母。 等纪凌霄点了点头,她便有些疲惫的往外走。 墨桀城不言一语的跟在纪晚榕的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心情不太好。 正当纪晚榕一脚跨出屋子的时候,却听见一道楚楚可怜的女声响起。 “桀城哥哥,我想跟你说说话,可以吗?” 纪晚榕转过头,看见的就是纪云瑶,泪眼婆娑的望着墨桀城的背影,看上去落魄又可怜。 第50章 本王信你 纪晚榕扯了扯嘴角,也不管墨桀城的反应,直接转头,快步便走出了梧桐苑。 再次走过这条路,纪晚榕的心情,却没有了刚刚那么沉重。 而且今日之事一出,纪云瑶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从长公主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纪云瑶孝顺的美名就不攻自破,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也差了不少。 没想到今日竟是因祸得福。 她虽被诬下毒,差点被抓进京兆尹,可她却趁着这次机会,不仅将纪老夫人起死回生,还让她重新恢复了神智。 有她掌家,在这以后,纪凌霄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不少。 林问蕊有了麻烦,她便乐得轻松。 而今日的事情,也给了众人一次看清纪云瑶真面目的机会。 若是墨桀城仍旧觉得纪云瑶可怜又无辜,不信那人皮面具是纪云瑶给她的,到时候真的闹到了皇帝面前,她也不是全无胜算。 纪晚榕想到这里,心情又轻松了不少,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起来。 直到夜色中传来了一声男音,声音带着磁性:“你不是虚弱腿软,险些跌倒在地上吗?怎么走的这样快,脚下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纪晚榕有些诧异的转头,就在夜色中,看见了墨桀城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他长腿又往前迈了一步,与纪晚榕并排走。 纪晚榕眨了眨眼眸:“你不是和你的宝贝瑶儿在一起吗?怎么这么快?不应该啊。” 墨桀城明显的听出了她的语气有些阴阳,他微微拧了拧眉:“别胡说,此刻不适合本王与她单独说话。” 意思是拒绝纪云瑶聊天的请求了。 纪晚榕看着他不好的脸色,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原来这个男人有眼睛,还不算瞎啊。 今日算是第一次看见纪云瑶撒谎的模样,打破了他心中对这个救命恩人的完美形象? 看着墨桀城心情不好,纪晚榕的心情就莫名变好。 于是她忍下心中的暗喜,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我看你脸色很差,是心情不好?” 墨桀城垂眸,抿了抿唇,算是默认了。 “怎么?我没有被抓到京兆尹牢房里,没把这个王妃的位置空出来,你不开心了?你放心,我会……” 纪晚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桀城的声音打断了。 “纪晚榕,本王相信你的话。”在夜色中,他的声音显得尤为低沉。 “嗯?”纪晚榕疑惑,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话。 “人皮面具的事情,本王相信刺客刺杀与你无关,毕竟你医术高明,若是你想要本王的性命,也不需要大费周章。” “本王会根据你说过的话,详细的调查这件事情,军营和父皇那边的压力,本王会顶着。” 根据她的话,详细调查这件事情。 意思就是要从纪云瑶那边调查人皮面具的来历了。 纪晚榕觉得他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她想起前半夜去寒王府抓她的吴大人,是京兆尹的副官,也是林问蕊的弟弟,便又暗戳戳的说了一句。 “还有思琴那边,我已经叫她去报官了。我不是逼你去看,若是你好奇回门那日的幕后主使,倒也能去看看。” 纪晚榕虽然这样说,心里却觉得他派人去京兆尹的查看指使陈嬷嬷的人,这种可能性不大。 谁知墨桀城又是沉默的点了点头,脸上大有一种接受了现实的无力感。 “本王会派人去看的。” 等说完这话,纪晚榕便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南阳侯府的门口。 南阳侯府门口此刻空空荡荡,再没有刚刚那样的戒备森严。 刚刚进侯府的时候,门口的士兵受了军命阻拦,不得已跟墨桀城过了几招,此刻看见墨桀城,眼眸是亮晶晶的,脸上还有些崇拜。 不过侯府门口停着的除了寒王府的马车,还有另外一辆马车。 看着马车上的标志,大概是公主府的马车。 墨桀城看见公主府的马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苦恼的事情,又是拧了拧眉,随后才叫纪晚榕先上马车。 纪晚榕闻言,有些好奇墨桀城与长和大长公主之间的渊源。 不过她没问,而是提着裙摆爬上了寒王府的马车。 今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实在让纪晚榕感觉到疲惫。 她靠着马车的车厢,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墨桀城上了马车。 这一闭眼,就睡了许久。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马车已经到了寒王府门口。 “刚到吗?”纪晚榕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眸子。 “嗯,刚到。”墨桀城惜字如金。 纪晚榕听闻,点了点头,便拎着裙摆爬下了马车。 寒王府门口站着顾明月和一大帮下人,而重舟则是挤在了挤挤攘攘的下人里。 看样子他们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顾明月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头上戴着一支玉簪,清丽又简约,虽然低调,可看上去像是认真打扮过的。 纪晚榕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墨桀城已经解除了她的禁足,连带着管家之权也给了她。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顾明月看了一眼纪晚榕,就当成没看见,而是望向了她身后的墨桀城,眼眸一亮。 墨桀城看见顾明月,也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是自己解了她的禁足。 “微臣吩咐了下人,为您准备了宵夜,王爷奔波辛苦,还是喝些热羹吧。” 顾明月见墨桀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脸上的笑意扩得是更大了,她小意温柔的走到墨桀城的身边,轻声道。 热羹? 墨桀城听她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浑身疲惫,腹中是空空荡荡,若是有碗热羹暖暖胃,倒是十分不错。 于是他对着顾明月点了点头,面上还有几分难得的满意:“把热羹送到本王书房里。” 原本纪晚榕还不觉得,可此时一看,却觉得顾明月在夜色中的模样,倒是和清水出芙蓉的纪云瑶有些相似。 她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一波一波的美人来找他“深夜谈心”,这狗男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重舟等了许久,才等到墨桀城回来,他急忙挤了出来。 “王爷,您吩咐属下办的事情,有眉目了!如今还有一位客人在花厅里等着。” 墨桀城一听事情有了眉目,顿时如释重负,“既然有客人在深夜来访,那本王便先去见见。纪晚榕你先回去,汤羹直接送到花厅里。” 重舟挠了挠头:“那位赵公子是来找王妃的,不是找王爷您的。” 赵公子? 一个男人,在深夜来他的寒王府,找纪晚榕? 墨桀城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 第52章 莫名敌意 “墨桀城,你站在这里干嘛?” 纪晚榕蹙着眉看他。 墨桀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迈入了门槛。 “本王突然想到有东西落在花厅,便特意回来取。恰好经过门口的时候,被重舟叫住了,还真是有些凑巧。”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重舟也在旁边点头:“没错,是这样。” “不过主子,您到底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哪儿呢?” 墨桀城咬牙,狠狠瞪了重舟一眼。 他突然觉得,重舟这个脑子,与其待在他的身边,倒不如去挑大粪。 墨桀城又是深吸了两口气,表情才恢复如常,又转头看着赵润初,扯了扯嘴角。 “黎绥山庄的赵公子,本王真是久仰大名。” 他说着,又不着痕迹的一迈步子,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多谢赵公子的邀请,本王目前没有出去游玩的打算。不过,若是朝中得空,一定会携王妃一起去黎绥山庄拜访。” 赵润初敷衍的笑了笑,并不理会他话中的意思。 而是转头看着纪晚榕,笑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寒王铁面无私,让你今夜你几经波折,也累了,我也就不打扰了。晚榕,我们来日再见。” 连晚榕都叫上了? 墨桀城横眉竖眼,只觉得他话里有话,十分阴阳。 他皱着眉望向赵润初,刚想开口,却见赵润初客气的朝着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墨桀城心中那股气不上不下的,只觉得自己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等眼见着赵润初走了,他才转头望向了纪晚榕。 “你刚刚都跟他说了什么?” 纪晚榕双手环胸,挑了挑眉:“你不是都偷听到了吗?” 墨桀城听着,眉毛竖了起来:“本王没有偷听,说了是正好走到门口!” 纪晚榕看着他眉毛直竖的模样,也懒得拆穿他:“他知道我遇到了麻烦,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然后就是客气客气,说叫我顺便去山庄玩。” 她说的是真的,只是省略了关键的部分。 纪晚榕说完,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我跟他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你不去书房喝你那小意温柔的汤羹,跑来问东问西干嘛?” “本王喝不下。”墨桀城的声音硬邦邦的。 “喝不下就去睡觉,我先回去睡觉了。”纪晚榕说完这话,就往花厅外面走。 见花厅里没人了,墨桀城长腿一迈,也走出了花厅。 一夜劳碌,此刻的天都快亮了,雾蒙蒙的天,泛起了鱼肚白。 两人院落虽离得不近,一开始,却还是要走同一条路。 于是纪晚榕走着走着,又听见墨桀城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那他凭什么这么帮你?” 纪晚榕听着墨桀城的语气,只觉得有些奇怪。 他好像对赵润初有很大的敌意啊。 “不过是我在路上碰见他,救了他一命。” 竟也是救命之恩?! 墨桀城听着,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他垂眸思索着,还没有想明白,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却又听纪晚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脆生生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对了,刺客的事情,你既然相信了我的说辞,那就说明我也没有嫌疑了,以后进出府,应该能来去自如,不需要跟你报备了吧?” “你想出府?” “祖母生病,我要去治疗。”纪晚榕想要瞒下帮妙手堂堂主治病的事情。 “本王可以顺路送你回娘家。”墨桀城突然多了些警觉。 他决不允许任何男人和他的王妃见面! “除了娘家,我两日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可能次次都你来送我。”纪晚榕皱眉看他。 “见谁?做什么?”他梗着脖子望着纪晚榕,刨根问底。 纪晚榕没有说话,眉毛拧得更深了。 她不喜欢这种刨根问底的感觉,她甚至都没有去管墨桀城要和顾明月,要深夜去书房喝汤羹的事情。 他竟还管上了她? 见纪晚榕不说话,墨桀城越发觉得这件事情有鬼了。 纪晚榕原本就被说成是煞星,京中人缘不好,除了那个心怀叵测的赵公子,恐怕也没人愿意见她。 于是他冷冷的说了一句:“不行,那刺客的事情,还没有找到真凶,你仍有嫌疑,必须待在本王眼皮子底下。” 纪晚榕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眼见着快到了自己的院子,也不想再理会他,而是快步走回了院子。 两人不欢而散,墨桀城远远的就看见初云苑的围墙,才发现自己是将纪晚榕送回了院子。 他调转脚步,默不作声的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 墨桀城走的有些疲惫,生气的踢了一块小石子,心中也越发烦躁。 “哪个没长眼的,把纪晚榕的院子安排在这么远的地方?怎么想的?” 重舟有苦难言:“那没长眼的是您……” 感受着脖颈间冷冷的视线,重舟声音更低了:“当初是您特地嘱咐属下安排的。” 墨桀城一听,冷冷的看着重舟一眼,语声音硬邦邦的:“当时你不知道劝劝我吗?” 重舟撇撇嘴,“您不是不愿意见到王妃吗?属下还找了府内图纸,选了一个最最最远的距离。” 墨桀城吹胡子瞪眼。 重舟一哆嗦,只觉得自家主子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主子,您别生气,好消息还没告诉您呢。属下十分幸运,得到了妙手堂堂主的接见,等属下报出寒王府的名号,问起关于鬼手神医一事,她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需要请示鬼手神医。” “鬼手神医神出鬼没,许多事情都要先请示她的意见,看她的心情,才能做决定。所以妙手堂堂主也拿不准,不过愿意帮我们问问。” 墨桀城听到这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重舟想起刚刚被墨桀城骂了,此刻的话语里还带着将功折罪的讨好。 “属下觉得,既然堂主都这样说了,那一定是十拿九稳了。等鬼手神医听见咱们大名鼎鼎的寒王府名号,高兴都来不及,咱们可能会心情不好,不愿治疗呢?” 重舟的话很得墨桀城的心。 重舟说的不错,这件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鬼手神医知道上门求助的是大名鼎鼎的寒王,心情大好,就不可能不会同意。 于是他喜上眉梢的点了点头:“那你明日便去库房,拿些奇珍异宝,送去妙手堂,就说是晚辈给鬼手神医他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墨桀城得知了这个消息,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第53章 满面春风 等纪晚榕回到了院子,就看见她的屋子里昏昏暗暗,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盏幽暗的烛光。 纪晚榕推开门,就看见思琴和见青都没睡觉,而是坐在床榻下的垫脚处。 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双手撑着下巴,愁容满面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看屋子大门推开,两人不约而同都是一怔,紧接着便是一喜。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王爷他可有把您怎么样?南阳侯府那边……”见青一下子就从地上蹿了起来。 “没事,我把祖母救回来了,纪云瑶顶替兄长功劳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墨桀城姑且相信了我说的话。” 纪晚榕言简意赅,粗略的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下。 “那还真是因祸得福!吓死奴婢了!”见青拍了拍胸口,眼皮还是红肿的。 思琴虽没说话,也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思琴,你报官的事情,都办妥了吗?”纪晚榕走到软榻上坐下,转头特地问了一句。 思琴点了点头:“奴婢白日便去京兆尹报官,那时京兆尹大人还在,一听是寒王府的名头,便叫捕快去南阳侯府拿人了,眼下陈嬷嬷和那些奴仆已经在牢里了。” 纪晚榕听着,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想必抓走陈嬷嬷一事,也触碰到了林问蕊敏感的神经,纪云瑶才会那么着急,选择在今夜就下手。 思琴看纪晚榕满脸疲惫的模样,便去烧水,准备着给她沐浴。 纪云瑶走到软榻上坐下,见青站在她的身边,又是问了一句:“小姐,既然事情解决了,那要不要让院子里的人回来啊?” 纪晚榕这才想起,自己院子里的那些下人,都被墨桀城抓走拷问了。 一想到墨桀城,纪晚榕的心情就十分不爽,她含恨磨了磨牙:“事情还没解决,墨桀城说我还有嫌疑。” “至于院子里其他人,你带些银子去慰问他们,他们是受了我的连累。不过还是不用回来了,让他们待在其他院子做事好了,我的院子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纪晚榕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她最后还是要和墨桀城和离的。 和离之后便要搬出去,所以她才叫赵润初帮她在京城里找宅子,那么多下人她带不走,留在身边也是无用。 等她沐浴完毕,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纪晚榕便把两个小丫鬟,赶去她们自己的屋子睡觉了。 而她则是坐在软榻上,点了一盏灯,把刚刚赵润初送来的信,拆了开。 纪晚榕发现除了几页信纸,信封里还有一个玉制的东西,通体透亮润泽,看上去像是个哨子。 她摆弄了一下,发现这所谓的哨子根本吹不出声音,便开始细细的看那几页纸。 书信的落款是傅听雪,就是妙手堂的堂主,她写得一手潇洒恣意的书法。 这笔迹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傅听雪在信上询问了今日的事情需不需要她的帮助,又问了她遇见了今日的事情,是否还能在两日后准时赴约。 随后便提及了这个哨子的作用,这不是玉哨,而是骨哨。 吹了这个哨子,并不会发出声音,而是能发出一种特殊的信号,引来一只送信的乌鸦,负责她与妙手堂之间传递信息。 纪晚榕这才明白了那哨子的用处。 接着傅听雪又在信中提及到,有一位无关紧要、但是人傻钱多的患者,久闻她的盛名,想到让她去治病。 但是傅听雪又说,她看那人呆头呆脑的,印象一般般,治不治全凭她的心情好了。 至于是谁,傅听雪在信上没说。 连患者的姓名都没说,想来是非常无关紧要了。 纪晚榕如今连寒王府大门都出不去,就连约定好为傅听雪手术的时间,都要推迟了,更别说那个无关紧要的患者。 更何况! 因为墨桀城这个狗男人,纪晚榕现在的心情非常不爽,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 所以纪晚榕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件事情。 回答了这一切,纪晚榕又将信纸卷成小小一团,打开窗户,吹响了那只骨哨。 果然,骨哨并没有发出声音,却在半柱香时间之后,引来了一只乌鸦。 这乌鸦与她从前见过的不同,通体漆黑,羽毛油光水滑的,体型很大,长着尖尖的利嘴,看着像一只被训练过的鹰。 她将信放在了乌鸦爪子处的竹筒里,乌鸦朝着她叫了两声,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纪晚榕看着乌鸦在空中逐渐缩小的影子,突然觉得傅听雪十分神秘,她背后的秘密也让她非常好奇。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认定自己是鬼手神医,这背后的原因了。 纪晚榕做完这一切事情,才算是了却心事,疲惫的回到床榻上睡觉了。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东西,这一觉,纪晚榕睡得很沉。 两个小丫鬟也没忍心打扰她,于是她什么梦都没做,就安安稳稳的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下午。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室耀眼的阳光,从窗户外投射了进来,充盈了一整个房间。 很久都没有这样宁静的时候了,她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爬了起来。 两个小丫鬟听见屋里的动静,急忙进来伺候她洗漱,又送上了吃食。 纪晚榕用完膳,一想到下午要回南阳侯府一趟,便去回到空间里,捣鼓了好一会儿妙手堂买来的药材。 直到等来了墨桀城。 墨桀城刚从军营里回来,衣裳都没换,便直接来了初云苑。 而且他看上去心情很好,满面春风,脚步轻盈,仿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让你久等了,本王这便把你送去南阳侯府。” 墨桀城连跟她说话都喜气洋洋的,脸上带着久违的笑意。 最近的不顺固然让纪晚榕感到难过,可墨桀城的开心,更令纪晚榕感到不爽。 她狐疑的扫了一眼墨桀城的脸,不着痕迹的问了一句:“你看上去心情很好?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吗?关于刺客的事情?” 墨桀城神神秘秘的朝她摇头:“与此无关,只是昨晚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本王很开心。” 昨晚?昨晚和她一起回府之后,便已经是半夜三更,还能有什么好事情? 纪晚榕的眉毛越皱越紧。 难不成他昨晚热羹吃着吃着,就和顾明月搞上了? 一夜贪欢,怪不得如今这样满面春风! 纪晚榕冷冷的瞧着他,突然觉得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怎么看怎么变扭! 第54章 乐极生悲 墨桀城丝毫不察纪晚榕的心情,嘴上还问着:“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的模样看上去臭屁极了。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这还要跟她分享吗? 纪晚榕双手环胸,便直直绕过他,走了出去:“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根本不想知道!”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冷冷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辜,他都不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 等两人到了马车上,纪晚榕也没有主动开口,而是闭目假寐。 只听墨桀城得意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 “本王从前以为自己很讨人嫌,昨夜才发现,本王还有挺大魅力的。拿着寒王府的名号,大家都对本王礼让三分,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也只有本王能办到。” 他从前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挺准确的。 纪晚榕面无表情的没说话。 墨桀城自恋的说着,又将目光投向了闭着眼睛的纪晚榕。 “纪晚榕,本王突然还有点欣赏你,你的眼光非常不错,慧眼识珠,一直那么喜欢本王,本王倒有些理解你了。” 纪晚榕实在是受不了了,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我以前眼光太差,现在已经变了。墨桀城,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开心的好,小心乐极生悲!” 墨桀城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豪气万丈的摆了摆手:“不可能,这件事情已经十拿九稳,本王心中有数。” 纪晚榕冷哼了一声。 墨桀城得意洋洋的说了一路。 纪晚榕实在是不堪其扰,甚至都怀疑他是在暗示自己,把王妃的位置抓紧让给顾明月了。 看来,和离还是要提上日程。 等马车停到了南阳侯府的门口,纪晚榕便急忙的下了马车。 墨桀城却没下来,他掀开帘子,和纪晚榕招了招手。 “本王就把你送到这里,接下来就是体现本王人缘和魅力的时刻,本王要去办本王的大事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喜上眉梢,下巴都是微微抬着的。 现在没那么喜欢纪云瑶了,顾明月就成了他的心头好,是吧? 纪晚榕没理他,自顾自走了。 等纪晚榕熟门熟路的走到梧桐苑门口,就看见了屋子里乌泱泱挤着一大帮人,还有许多八尺高的汉子。 看样子是,是周国公府的人已经来了,还带了一大帮人来看望纪老夫人。 昨天晚上纪老夫人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纪凌霄大概是早上才递了消息去,可下午梧桐苑却已经是这样熙熙攘攘。 这样看起来,周国公府的人倒与纪老夫人的关系十分好。 这回来,是为老夫人撑腰来了。 等纪晚榕迈进屋子,原本热闹的说笑声一停,他们纷纷都转头,望向纪晚榕。 纪晚榕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那位表小姐。 周国公府的表小姐,叫周至若。 她生的一副鹅蛋脸,一双柳叶眉下面的,是一双明亮的丹凤眼。 没说话时饱满的丹唇像是含着笑,板起脸来却显得不怒自威。 她瞧见纪晚榕,眼眸一亮,朝着纪老夫人撒娇道:“老祖宗,您看说曹操曹操到,如今您对她的宠爱,可是把我都比了下去。”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便是这副模样了。 纪晚榕突然想起首次见到林问蕊时,她也是想要装成这副干脆利落的当家主母的模样。 可不过是东施效颦,相形见绌。 纪晚榕笑着,也朝着她点了点头。 周至若急忙站起身,牵着纪晚榕的手,穿过一个个八尺大汉和坐在轮椅上的纪凌霄,把她牵到纪老夫人的床榻边。 而自己却让出了位置。 等纪晚榕走到了床榻边,才发现周至若身边,还站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头上松松垮垮的挽着一个发髻,生的温婉,长得却极为出众,生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弱柳扶风、柔柔弱弱的。 无论看向什么东西,都是柔情似水,眼神像是能勾走人的魂。 简直就是妖精。 她的容貌,让人见了,便挪不开眸子。 不过她看着年龄蛮大了,像是有三十多岁,身段丰满,又像是生养过的,不像是普通的丫鬟,却也不像是嬷嬷。 纪晚榕有些惊叹,又有些好奇。 周至若看见纪晚榕的视线在好奇的打量那女子,弯了弯红唇。 “她美吗?” 纪晚榕点头:“我见犹怜。” “只要美就够了。”她看了床榻上的纪老夫人一眼,说的意味深长。 纪晚榕听着她这话,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身段好,又只需要美,那就是来勾引人的了。 南阳侯府里还有谁,需要这三十岁的妇人,费尽心机的勾引? 恐怕已经不言而喻了。 周至若带着这位容貌出众的女子,恐怕是得了老夫人的吩咐,来了南阳侯府,看上去来者不善啊。 纪晚榕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 若是如此,她不介意在关键时候,再添一把火。 她又将视线挪回到了纪老夫人的身上,感受着纪老夫人沉稳又慈爱的视线,她心安的捏住了纪老夫人的脉搏。 过了片刻之后,才朝着她点了点头。 “祖母,您的脉搏比昨天强健了,是越恢复越好了。您口不能言的毛病,是因为昨夜我为了救您,下了猛药,身体有些经受不住。” “今日我为您针灸疏导完,您便能讲话了,可最好还是先留着点精气,可别说多了。” 纪老夫人听了,放心的点了点头,拍了拍纪晚榕的手背,做了一个手势。 远处的纪凌霄翻译:“祖母说她会忍住不讲话的。幸好有你,没想到许久不见,你都长得这么大了,她从前最担心的就是你。” 纪晚榕笑了笑,心中生出了一股暖意,她想起了她在现代的祖母。 “从前是我不懂事,祖母,以后不会了。” 说完这话,从荷包里掏出银针,开始为纪老夫人针灸。 半柱香时间过去,所有人都仔细看着纪晚榕的动作,回想起传言的消息,心中对她的医术无不是佩服。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纪承德着急忙慌的喊叫声:“至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么早便来了,本侯还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等纪承德到了门口,便看见他身后还跟着林问蕊和纪云瑶。 周至若听见声音,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带着身边那妇人,匆匆走了几步,便去迎接纪承德。 “是侄女突然来访,只是见了老祖宗,却没来见您,侄女失礼,叔父见谅。” 她说着,便朝着纪承德轻轻一俯身。 周至若身边的妇人,也跟着她柔弱的行了一个礼。 纪承德一抬头,便撞进了那女子温柔的眼眸里。 他直勾勾的着眼前那个娇弱美丽的女子,缓缓停住了脚步。 纪承德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竟是连话都忘记说了。 第55章 媚娘 一息之间,挤挤攘攘的屋子里,竟都没有人说话。 看见纪承德眼眸直勾勾的模样,林问蕊的脸在一瞬间绿了。 纪晚榕弯了弯嘴角。 纪承德无条件偏爱林问蕊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她那娇娇弱弱、惺惺作态的模样吗? 就连墨桀城无条件偏爱纪云瑶的理由,也是如出一辙。 这妇人娇娇弱弱的姿态与从前的林问蕊有些相似,容貌又胜过林问蕊千百倍。 恐怕从前她是怎么使心眼夺走原主母亲的丈夫,如今便要看着别人,如何夺走她的丈夫了。 “叔父,怎么了?是这丫鬟无礼,惹得叔父生气了吗?” 周至若的话,才让纪承德猛地回过了神。 他朝着周至若急忙摆了摆手。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却见周至若疾声厉色的便转头,对着那丫鬟开了口。 “教了你多少遍礼数,你都不懂,如今来了南阳侯府,还给我丢人,给我去外头伺候!” 周至若说完这话,那妇人似乎缩瑟了一下,眸子闪着水光,极为委屈的跑出了屋子。 眼前的美人转瞬即逝,看也看不见了,纪承德心中有了一种痒痒的感觉。 纪承德皱眉,盯着她跑出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无可奈何的啧了一声。 “至若,照叔父说,可不能苛待下人,你这脾气太过火爆,也要改改!” 周至若听着,也叹了一口气:“侄女不过是怒其不争。媚娘也是个可怜人,她在我的庄子里长大的,成了人家的童养媳,生了个女婴又被夫家嫌弃,扔到河里去溺死了。” “若不是我拦着,如今她已经被那好赌的夫家卖到窑子里去了。” 纪承德越听,眉毛皱的越深,脸上还浮现出了一丝怜惜。 林问蕊看着纪承德脸上的怜惜,心中升起一丝恼意,语气也泛着凉:“若是这样下三滥的货色,让至若在身边带着,恐怕有损至若的名誉。” 纪晚榕一听,笑了:“媚娘从前也是明媒正娶的,不像外室,无媒媾和,生出来的孩子会被叫做奸生子。媚娘安安分分,如今成了国公府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能说有损表小姐的名誉呢?” “从前我以为纪夫人善良又仁慈,却没想到也是个刻薄的。” 林问蕊曾经是纪承德的外室,纪云瑶自然也就是纪晚榕口中的奸生子。 不过这事,在林问蕊成功上位,当上侯府夫人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起了。 她这话一出,林问蕊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脸由绿转黑,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纪云瑶不堪受辱,眼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纪晚榕拐着弯骂人,一句话骂了三个,听的周至若都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眼看着纪承德恼羞成怒,又要发火,周至若连忙道:“叔母的话也不是刻薄,大概是因为太善良了。” 林问蕊听到这里,面色勉强好了一点,心里觉得还是周至若会说话。 “我爹爹后院女人众多又善妒,媚娘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几次三番要被人害死。不像是叔母,温柔又大方,若是能让媚娘待在南阳侯府伺候老祖宗,倒也是个好去处。” 林问蕊猛地一哽。 待在老祖宗身边伺候,还是待在纪承德床上伺候? 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脸色缓缓平静了下来,柔柔弱弱的望向纪承德:“侯爷,您说呢?若是您也觉得她可怜,把她纳了做妾,也是可以的。” 纪云瑶大惊,她不知道林问蕊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个:“母亲!父亲不是从前便与您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把原主的母亲当成了什么? 无论是纪晚榕还是纪凌霄,都觉得这话刺耳极了。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就想转头看纪承德的反应。 可纪承德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嗯”了一声,“蕊儿,别说傻话,本侯有你就够了,怎么可能还要别人?” 纪晚榕一愣,就连周至若都有些罕见的吃惊。 刚刚纪承德看媚娘的眼神,明明已经喜欢的挪不开眼了,此刻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纪晚榕想到自己为纪承德“精心准备”的东西,垂眸思索了一番。 林问蕊垂眸,表面上仍旧是那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可心中却在冷笑。 否则她为什么会那么肆无忌惮,又为什么会敢把所有事情做绝? 自然是因为纪承德肾虚,身子骨早就不中用了,对其他女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事关男子尊严,他又不愿去看御医治疗,除了她,天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而她家中有祖传的春闺秘方,那是一味猛药,只有用了那药,他才能暂时变得生龙活虎。 因此除了用她那祖传的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能力,和别的女人乱搞。 他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会让他颜面尽失,自然也不敢纳了媚娘。 纪承德不知道她偷偷用了药,以为是他们俩天定的情缘,让他只对她一人有反应。 她敢确信,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是纪承德再花心,这辈子就只能守着她一个女人。 而她也永远会是南阳侯府的侯府夫人。 林问蕊心中这样想着,又看着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的纪老夫人,纪老夫人虽然说被救活了,不过瞧着她一声不吭的模样,大概还是如从前那般,是个活死人。 一想到这里,林问蕊就放心大胆的给纪承德上眼药:“侯爷……并不是妾身忘记了我们从前的誓言,不过是因为晚榕说的话,让妾身心慌,怕您觉得妾身小气刻薄……” 她低眉顺眼的说着,话里话外却是在责怪纪晚榕:“妾身身份卑微,受人非议惯了,也总是习惯了。” 果然,林问蕊这么一说,纪承德又开始横眉竖眼:“纪晚榕!你安得是什么心?你的祖母还在呢!你竟对你娘的事情,指手画脚!快点给你母亲道歉!” 纪晚榕听闻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我娘早死了,您是要我跟谁道歉?” 纪承德听到这里,怒意更甚。 他瞥了一眼病床上的纪老夫人,见她闭着眼眸躺着,也想趁着纪老夫人还没醒,狠狠惩治一下纪晚榕。 若是等纪老夫人恢复了身体,他恐怕就没有这个机会了,于是纪承德就放心大胆的开口了。 “你和你的兄长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的兄长被本侯家法伺候过后,便知道了什么叫安分守己。” “来人啊!对纪晚榕家法伺候!等她什么时候跟她母亲道歉了,就什么时候停止!” 纪承德这话一出,纪云瑶和林问蕊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眼见着家丁带着木棍从院外赶来,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床榻上缓缓传出。 “纪承德,你这个不孝子,你也知道老身我还活着啊!?” 第56章 重肃家风 纪老夫人的声音一出,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纪承德和林问蕊都浑身一颤。 他们万万没想到,昨日纪老夫人才勉强被纪晚榕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今日竟能开口讲话了! 纪承德见了拿着棍棒的小厮从屋外鱼贯而入,着急忙慌的拦住了他们。 “别进来,别进来,快回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 纪老夫人听着,冷哼了一声,扶着纪晚榕的手,缓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们千辛万苦来这一趟,怎么能让他们就这样白白回去?” 纪承德一下子张大了嘴巴,愁眉苦脸:“娘,我不惩罚她了,不惩罚她了还不成吗?” 纪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眸,冷冷看着他:“现在不是你要惩罚她,是老身要惩罚你!” “不孝子纪承德,你可知罪?” 纪承德的心犹如擂鼓,几乎是要跳到嗓子眼了。 他扑通一声,就条件反射的跪了下去。 看来是从小跪到大的。 “老身病重,你却一日都不曾关怀,甚至阻拦榕儿治疗,这是不孝!你身为南阳侯府的主人,却管不好自己的妻室,惹得侯府不宁,这是不为!” “你听信谗言,苛待两个孩子,甚至还将孝顺的凌霄打得遍体鳞伤,这是不慈!” 她用尽全身力气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缓步走到纪承德的面前,浑浊的眼眸中还带着浓重的失望。 “你如今这副样子,让老身如何在百年之后,去见你的父亲?今日,老身要重塑家风,就教你这家法到底该如何使!” 她的声音虽然嘶哑,却雄浑,带着久经沙场的气魄,令整个梧桐苑噤若寒蝉。 “来人,给老身狠狠的打!打到这孽子知错为止!” 纪承德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向来是他处置别人的家法,竟落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这棍子足足用两掌宽,打下去是该多痛啊! 纪晚榕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问蕊站在纪承德的身边,脸色也早已经惨白一片。 她知道,纪老夫人醒了,她从前就看她不顺眼。 从今日开始,她就要夹着尾巴做人,否则就算是有纪承德无条件的爱,她在南阳侯府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他急忙拽住了纪老夫人的裤腿,“母亲,您如何舍得啊?这木板打下去,儿子的半条命都没了!!” 纪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那你又是如何舍得,这样对你的儿女?他们可是你亲生的孩子!” 纪承德浑身一颤,罕见的沉默了一下。 纪老夫人就用锐利的眼神,望向了身边拿着家法的几个小厮。 小厮畏畏缩缩的拿着家法,小心翼翼的走向了纪承德。 纪承德看着站在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缓缓的咬紧了后槽牙。 若是在这些晚辈面前,被实行家法,那他的脸还要往哪里搁? 于是他猛地站起身,朝着纪老夫人大吼了一声:“本侯是南阳侯府的家主,对我实行家法?我看谁敢!!” 他的话一出,果然,那些小厮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纪老夫人被他的话气的一个踉跄,险些要跌倒在了地上。 她望向了周国公府带来的那五个八尺壮汉:“周家的好儿郎!今日就由你们,代替我南阳侯府的人,实行家法!” 周国公府的人自然不听纪承德的吩咐,抢过小厮手中的木棍,便狞笑着往纪承德的身边走。 他们早就看这个不孝的就酒囊饭袋叔父很不爽了。 纪承德盯着那几个壮汉,将自己团团围住,他浑身冷汗直冒,吓得双腿都软了下来。 没想到纪老夫人叫来周国公府的几个愣头青侄子,竟是为了这个用场! 纪老夫人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她是真的动了怒,声音也泛着冷。 “把他拉到屋外去打,老身就坐在这里,若是在这里听不见木板打到皮肉上发出的声音,老身便要回周国公府,问问你们的老祖,你们是不是没吃饭的软蛋?!” 他们几个一听这话,事关他们的男子颜面,谁都不想当软蛋。 他们争先恐后的将纪承德拉了出去,拖着左腿的那个甚至都跑了起来,谁也不让谁。 直到院子里的哀嚎声从众人的耳畔响起,纪老夫人锐利的眸子才审视了此刻屋内的纪云瑶和林问蕊。 林问蕊感受着她的目光,腿都要软了下去,便听见纪老夫人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朝着她开了口。 “老身中风的这段日子,你看看你将侯府管理成什么样了?若是不会管,就别管!” 林问蕊一听这话,就急忙跪了下去,纪云瑶也跟在她的身后跪了下去。 “祖母,母亲一直讲侯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的声音婉转可怜,泫然欲泣。 征战沙场的纪老夫人十分看不惯这个样子:“从今天开始,便将林问蕊的管家之权交给周至若,等她什么时候学好了,再说其他!” 她说完这话,又用锐利的目光,审视了一下纪云瑶:“侯府的女儿嫁出去,是给人当正妻的,不是当小妾的,你这要哭不哭的样子,做给谁看?!” “从今日开始,纪云瑶便先跟着至若学上半月的规矩,林问蕊,你看看你把你的女儿养成了什么模样?” 林问蕊听到这里,浑身都已经软了下去,额头上冷汗津津,也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 习惯使然,憋都憋不住。 纪老夫人见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好了,给我滚!都给老身滚!” 等母女俩互相搀扶着出了门,纪晚榕才急忙给纪老夫人顺了顺气:“祖母,您可别因为他们,把自己的身子气坏了!” 纪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是老身对不起你兄妹,也对不起你们已故的娘亲。” 纪凌霄和纪晚榕听到,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既然那孽子受了家法,恐怕十天半个月不能起身,那十日后,太后寿辰的赏花宴,便让凌霄代表侯府去,你到时候可要照顾照顾你的兄长!” 太后寿辰的赏花宴? 纪晚榕和纪凌霄是第一次听见这件事,不约而同的一愣。 纪凌霄随即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毫不犹豫的就开始推脱。 “祖母,我双腿残疾,如今出去不过是给侯府丢人,我还是不去了吧!” 纪晚榕微微皱眉,纪凌霄的治疗已经开展了半月有余,若是再过十日,他的双腿就差不多好了。 若一直闷在屋子里,恐怕不利于他的双腿,还有他自信心的恢复。 “兄长,您还不信任我的医术吗?”她嗔怪道。 纪老夫人也笑:“还有啊,太后病了多年,这次赏花宴隆重举办,也是为了冲喜。许多人都会到场,特别是与寒王一母同胞的楚王墨钧枫,你作为至若的哥哥,可要帮你的表妹掌掌眼!” 一听这话,周至若身子一僵,她飞快的扭头,看了纪凌霄一眼。 随后,她才缓缓低下头,嘴角扯出笑容,装出了一副娇羞的模样,“老祖宗,还是这么爱打趣我。” 她的动作慢极了,声音也没有从前那样泼辣,而是低低的,语气中一股冷静。 纪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周至若的手。 纪凌霄也缓缓低下了头。 第57章 一份大礼 太后病了多年?寿辰为了冲喜? 纪晚榕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反应,而是听到这里时,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几人又在屋内聊了一会子话,屋外的哀嚎声逐渐变得微弱,纪老夫人才叹了一口气,眼眸暗了暗。 “榕儿,你去叫他们停下吧。” 纪晚榕点了点头,缓缓的往外走,一边走着,还一边从空间里拿出碘伏、布洛芬还有白药,还有她下午制作好的熏香。 熏香十分名贵,与外头店铺卖的不同,这是她特地为纪承德准备的。 她看面相,便知道纪承德十分肾虚,还是天生的,甚至到达了子嗣艰难的地步,能生这四个孩子,她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于是她在熏香里面加上了从妙手堂买来的药材,鹿茸、海马等药材,全都是一等一壮阳补肾的。 她虽然也舍不得让她这便宜爹吃上她的宝贝药材,可只有他知道她手上东西的好处,才会用那熏香。 若是日日使用,很快就会变得生龙活虎,金|枪不倒。 再让那媚娘时不时去他的眼前晃晃,为他擦擦药什么的,想必擦着擦着就擦枪走火了。 他虽爱林问蕊,也要看那爱,能不能比得过她精心制作的“大礼”? 她想着,急忙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又叫停了周国公府几个少爷正在实行的家法。 “祖母说差不多了,让你们先停一停。”纪晚榕说着,心中其实还有些舍不得他们停下来。 “哦。”其中最大的白衣男子缓缓停下了动作,语气还有些不情不愿。 “可是三哥打了十下,我才打了七下,马上就要轮到我了!”里面看着最小的青衫男子,还有些不服。 纪晚榕竟在几个周家公子的表情上,也看见了恋恋不舍的情绪。 她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纪晚榕捏着手中的东西,走到了纪承德的身边蹲下。 纪承德下身都渗出了血,浸染了他墨色的衣袍。 冷汗津津,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鼻子上还挂着一把鼻涕。 这时候林问蕊已经在纪承德身边,眼眶红红的将他搀扶起来了,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着。 “侯爷,妾身的心好痛。” 如今她已经失去了管家之权,云瑶又不得纪老夫人的宠爱,她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纪承德对她的爱。 她必须利用纪承德全身心的爱,才能夺回她所失去的一切。 毕竟纪老夫人也就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因为纪承德的肾虚,而她有那春闺秘药,因此他对她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失去。 林问蕊正想着,却见纪晚榕已经来到了纪承德的身边,也作势想要扶起他。 林问蕊咬牙,尖叫了一声:“你害的你爹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干什么?!” 纪晚榕似乎被她尖锐的吼声吓到了,浑身一颤,急忙道:“父亲,我也没有想到祖母真会打你。我知道纪夫人怪罪我,可我这次来是真心实意为您送药的。” 装绿茶、装白莲嘛,谁不会? 她将手中的药拿了出来:“爹爹,这药桀城用过,又分发到了军队里,只有军队的将军能用,只要吃下药丸,就能不疼了。” “这药水是消毒,以防受伤后发起高热,而有生命危险的!至于这香薰,女儿今日早早的就准备好,打算给您赔礼道歉了。” 纪晚榕掐着嗓子道,那娇滴滴的模样跟林问蕊有的一比。 纪承德疼的龇牙咧嘴,脑子都晕晕乎乎。 他吃软不吃硬,一看纪晚榕软下嗓音和他说话,就知道她心中也是十分渴望和自己这个威严又慈爱的父亲接触的。 又听是墨桀城用过,是军队将军才能用。 他最近是有听说,军队新出了一种止疼药丸,纪承德一想到纪晚榕从前的医术,便急忙接过她的药片,一下子就吞了下去。 果然,一吃下那白色的药片,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 他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榕儿!你才是本侯的好女儿,不像那纪云瑶,见本王受了家法,觉得丢人,就跑了!” 林问蕊一听,刚想辩驳,却又听纪承德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还有些意外:“孩子有孝心,你对她那么凶干什么?本侯觉得你最近变了。” 林问蕊只能咬牙忍着,一语不发。 纪承德总算是知道了,纪晚榕拿来的都是好东西,于是他拍了拍纪晚榕的手,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榕儿,你这熏香,爹爹会放在书房里,日日都用!” 纪晚榕听完,勾了勾嘴角,也冲他笑:“这熏香有缓解疼痛,强身健体,返老还童的作用!您用着,一定会越来越年轻的!” 林问蕊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她可不信这熏香能有那么大作用! 还什么强身健体,返老还童?全都是纪晚榕胡诌的吧。 纪晚榕没理她。 她送完了东西,告别了纪老夫人,才推着纪凌霄的轮椅,从梧桐苑回到了纪凌霄的院子里。 纪凌霄的院子还是那副模样,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兄长,你生病这么久,也没有个小厮来照顾你吗?” 纪凌霄低头,纪晚榕看不见他的表情。 “自从成了个废人之后,我就觉得一个人也很好。爹爹他不愿意让我出门见外人,我自己也不愿出去,怕那丢了侯府的脸。” 纪晚榕听着,微微拧眉:“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就是个没脑子,喜欢听枕边风的。仗着自己的小儿子是林问蕊生的,就使劲作践你! “我说的话,你都不信?我说你能好!” 不过她垂眸想了想,想到了自己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又道:“遣散了下人,也好。若还是从前那些人伺候,指不定有林问蕊的眼线,还继续给你下毒。” “林问蕊的心肠狠毒,上梁不正下梁歪,把纪云瑶养成了那副模样。至于她那小儿子,也一定会养废了。到时候纪承德还要眼巴巴来指望痊愈了的你呢。” 纪晚榕说着,纪凌霄也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眼眸亮亮的:“榕儿,我没有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的腿最近就有了知觉,你一定能治好我!” 纪晚榕听到这话,终于笑了笑,“不过兄长,我有些好奇,你从前悲观又消极,甚至都不愿意出门见人,是怎么会想到,偷偷去照顾祖母的?” 第58章 爱上王妃 纪凌霄听见这个问题,竟罕见的沉默了一下。 纪晚榕低下头,就看见他紧紧抿着唇,耳尖还有些泛红。 “兄长?”她有些奇怪的叫了一声。 “榕儿,是因为你,其实我是因为你,才去照顾祖母的。” “虽然我也担心她的身体,可我更担心你,你被人叫做煞星,我是半分都不信。但我愿竭尽所能,做好我能做到的事情,来为你积累福报。” 纪凌霄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可是纪晚榕却愣住了,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意。 她想过无数的原因,却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她缓缓蹲下身子,微红的眼眸与纪凌霄平视,随后握住了他的双手,声音温柔。 “兄长,你做到了。就是因为你竭尽全力做的事情,让我积累了福报,祖母才会清醒,我们的日子也在一天天变好,而那些坏人,终究会得到报应的。” “我打听了京城宅子的价格,等我攒够了银子,买个宅子,我便和墨桀城和离,跟兄长还有祖母一起搬出去,好吗?” “好,兄长也有银子,我们很快就能搬出去了。”纪凌霄声音沉沉,反握住了纪晚榕的手。 …… 等纪晚榕为纪凌霄针灸完,又检查了他的康复情况,离开后,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她一脚迈出南阳侯府的大门,看见的就是寒王府的马车,重舟蹲在马车边愁眉苦脸的,原本英俊的小脸皱成了一颗话梅。 看上去便像是等候了许久的模样。 纪晚榕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她还以为墨桀城出去春宵一度,要好久才能来接她呢,没想到竟是那么快。 这身体素质,好像有些一言难尽啊…… 早知道那熏香,不要全送出去了,也分点给墨桀城。 纪晚榕想着,拎着裙摆爬上了马车。 她一登上马车,便感觉到了低沉又压抑的情绪,萦绕在墨桀城的周围,墨桀城眼眸黯淡,在榻子上危襟正坐。 纪晚榕心中多了些好奇,声音还含着几分笑意:“怎么了?你那引以为豪的魅力,不复存在了?” 墨桀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看她,眼眸里闪着微弱的期待的光芒:“纪晚榕,你觉得本王的魅力和人缘真的很差吗?” 纪晚榕毫不犹豫的掐掉了墨桀城眼中微弱的光芒。 她嗓音脆生生道:“那当然,你的人缘和魅力——简直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果然,一听这话,墨桀城的眼里马上就没有了光芒。 纪晚榕心中有些暗爽,却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又低头,缓缓朝着自己凑近身子。 她的眼眸里,就是墨桀城放大的俊脸。 他鼻子挺拔,眼窝深邃,那黝黑的瞳孔中似乎有她的倒影。 车厢里坐了个高大的墨桀城,剩余的空间就原本狭小逼仄,此刻两人近的都快贴到一处去了。 纪晚榕感受着鼻尖若有若无的冷杉香,墨桀城常年训练结实的身材,导致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独属于他的荷尔蒙。 她脑子里竟诡异的浮现出,自己为他针灸时,他那下半身那伟岸的画面。 阴暗又狭小的车厢在一时间似乎有暗流涌动。 纪晚榕感觉自己的心跳缓缓加快,呼吸不受控制,脸颊有些发烫,手臂上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的这种情况,从科学的角度可以解释为,一个成熟的女性,太久没有碰过男人美好的肉体,而导致的。 可她再寂寞,也挑,只会找个干净的肉体,而不是脏兮兮的臭肉块。 所以纪晚榕突然有些嫌弃,她一下子回过了神,双手抵着墨桀城的胸膛,将他猛地一推:“墨桀城,你在干嘛!?” 墨桀城整个身子一晃,被她推回了原处,脑袋险些磕到车厢壁上。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老实回答:“本王想试验一下本王的魅力到底怎么样。” 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想到他在顾明月那边受了委屈,就来在自己身上找存在感,心中也多了一团怒火。 她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墨桀城闭了闭眼眸,将身子往软榻上微微靠了靠。 “本王被一个老人家拒绝了。” 被老人家拒绝了? 纪晚榕一愣。 车厢外,重舟怒气冲冲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什么老人家!主子,您说话可别太礼貌了,那就是个老不死的坏家伙!” 重舟生气,赶马的速度都快了不少,纪晚榕觉得马车颠簸不平,而那车轮险些磨出了火星子。 “那老不死的辜负了主子和我的期待,见死不救,白白害了一条人命,我都要被气死了!” 重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重重的鼻音,听起来是委屈极了。 他当然是委屈死了。 这几日跑上跑下,一边要承受着阴晴不定的墨桀城的怒火,一边还要忍受那妙手堂堂主散发出来的,阴森又恐怖的气场。 他将一筐筐珠宝往妙手堂里送,谁知道最后竟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在心中又狠狠骂了几句。 纪晚榕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痒,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喷嚏。 原来不是顾明月的事情。 她听着重舟都快哭出来的语气,想到是自己的误会,导致对重舟最近都是横鼻子竖眼的,也沉下声音,认真的安慰了几句。 “重舟,你别哭了,是那老不死的有眼无珠。竟还辜负我们重舟的期待,白白耽误了一条人命!”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 说完这话之后,重舟的心情才勉勉强强的好了些,而纪晚榕又是一连串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怎么了?是她最近劳累过度,有些感冒了吗? 等纪晚榕到了寒王府,就急忙回初云苑泡热水澡去了。 而墨桀城坐在书房里,主仆两人思考了许久,他才打破沉默缓缓开口:“重舟,本王记得,库房里还有别国进贡来的三匣子珠宝?” 重舟一愣,眼眸逐渐锐利了起来:“主子,那珠宝可是天下都绝无仅有!独独您得了三匣子,价值连城!这可是您大胜凯旋,陛下第一次赏赐了这样好的东西给您!您不会是想要送给那老不死的吧?” 墨桀城沉默了一下:“重舟,你要礼貌一点,我们有求于他,不要一口一个老不死的叫唤,还是要给他些尊重。” 墨桀城想到纪晚榕刚刚在马车上,对自己极有耐心的安慰,眼神微微动了动。 “一匣子送去给纪晚榕,两匣子送去妙手堂,一匣子给妙手堂堂主,一匣子给鬼手神医。” 这些宝石价值连城,随意拿出一颗,去珠宝铺子里兑换,价格远超黄金,是十足十的硬通货。 “可咱们寒王府,就什么好东西都没有了!这可是陛下对您的爱!”重舟梗住脖子回答。 “什么叫什么都不剩了?送给王妃的东西,变成了王妃的。而王妃永远是寒王府的,那这些父皇送的心意,不仍然留在寒王府了吗?” 重舟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里面燃起了八卦的熊熊大火。 “送给妙手堂,能说是因为有求于人,可送给王妃……王爷,您该不会是爱上王妃了吧?” 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得意。 第59章 立刻休了她! 墨桀城听见这话,浑身先是一僵,随后脸马上就沉了下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大声反驳:“怎么可能!本王怎么可能喜欢她!” “她品行卑劣,连本王都敢骂,顶多就是医术好些,脸勉勉强强能看得过去,本王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重舟怀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脸上显然写满了不相信。 墨桀城冷哼了一声:“若是她哪天表现不好了,本王立刻就休了她!” 墨桀城说了什么,远在初云苑泡澡的纪晚榕不知道,也懒得理他。 那日之后,她便在南阳侯府和寒王府两地之间,来回奔波两三日。 眼见着及纪凌霄和纪老夫人的身体都有了起色,而林问蕊和纪云瑶也罕见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出门作妖。 她见自己身体有些疲倦,才在待在王府内修养了几日。 十日之后,终于迎来了纪老夫人口中所说的太后寿辰。 太后的寿宴在明日举办,可若是宫中后妃的亲眷,在后妃的邀请之下,便能提前入宫小住一晚,以便后妃缓解思念,联络感情。 作为寒王王妃,纪晚榕和是墨桀城一起提前了一天入宫的。 而有了皇后的邀请,王府的女官顾明月,也一同和他们两人入了宫。 就算是提前了一日入宫,各府的马车也在宫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太后寿辰,又是在病中,入宫的人和马车需要仔细的检查,就算是寒王府的马车不需要检查的那么仔细,却也被堵在了宫门口。 自从经过上次在马车上的事情,顾明月的马车又是在寒王府的后面。 纪晚榕坐在墨桀城的身边,便觉得浑身不舒坦。 直到她掀开帘子,在队伍的后头,看见了周国公府的马车,又看见了马车便站着的媚娘,心中才顿时多了些轻松。 “我想下车和周国公府的那位小姐说说话,我不在了,你跟别人说话也更方便。” 纪晚榕意有所指。 她看了一眼墨桀城,见墨桀城冷着脸没讲话,纪晚榕便当他是默认了,提着裙摆跑了下去。 等一路小跑到了周国公府的马车边,就看见了周至若的贴身丫鬟媚娘。 几日不见,媚娘仍旧是那样楚楚动人,纪晚榕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都要黏在她的身上,挪不开了。 纪晚榕朝着她一笑:“你家小姐在里面吗?我想跟她一起入宫,不知道她答不答应?” 她的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便被人猛地一下掀开了。 周至若那双明亮的丹凤眼一下子就露了出来,紧接着是她泼辣的声音:“还有什么答不答应?你想躺在我怀里睡觉都成!” 纪晚榕被她的话逗得又是一笑,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没想到你竟也是今日入宫,若是知道如此,我便和你一同出发了。” 周至若听到这里,顿了顿,随后又是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不过是皇后娘娘临时邀请。” 她说到这里,语气也低了下来:“除了我,还有其余几个小姐,甚至连纪云瑶都被皇后娘娘邀请了。” 周至若说完,纪晚榕才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原来皇后想趁着太后寿辰,为楚王墨钧枫选妃呢。 提前一日入宫,恐怕就是要考察她们的品行。 不过若是有周至若在,凭着她能干又聪明,从小是被当成王妃培养起来的,周国公府也是如日中天,男丁各个出色,皇后很有可能会属意于她。 两人说完这个,又聊起了纪承德最近的情况。 “叔父受了家法,这几日都是林问蕊照顾着,她看的紧,媚娘没有机会。可我听说他喜欢极了你的香,在卧室里都要点呢。” 眼下纪承德受伤,无奈要林问蕊贴身的照顾,林问蕊才能将她牢牢看紧,可若是以后纪承德好了,怎么可能会能时时刻刻被林问蕊看管? 纪晚榕想着,刚要开口,马车外便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她的话。 “请周家小姐的安,周家小姐入宫,请出示宫牌。” 宫中有专门的女官,负责进宫检查的事情。 原来是已经轮到了她们,一听这话,周至若便掀开了帘子,递出了自己的宫牌。 那女官见马车里还有一个人,一时间有些犹豫,纪晚榕见状,也递出了自己的宫牌。 周至若递出的是皇后给的宫牌,而纪晚榕给的,则是寒王府的宫牌。 女官看着手中寒王府特制的宫牌,一时间有些诧异:“这是寒王府的宫牌……您是寒王妃?” 纪晚榕点了点头。 “请寒王妃的安,您和周小姐可以换乘轿子入宫去了。” 女官刚想将宫牌还给纪晚榕,却陡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夺走了女官手中的宫牌。 纪晚榕伸手接了一个空,她微微皱眉。 那人穿的是宫中的服制,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着像是某位贵人身边的大宫女。 纪晚榕不认识她,是周至若凑到了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幸素。大概是因为太后娘娘寿辰,她负责这边的事宜。” 周至若话音刚落,却见幸素捏起那块宫牌,慢条斯理的检查了一番,随后又望向了马车里的纪晚榕。 看见纪晚榕的脸,她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不过马上被她掩盖的很好。 她捏着那块寒王府的宫牌,面露不善的说了一句。 “太后娘娘寿宴,这大好的日子。却有灾星临门,还瞒着寒王殿下,偷走寒王府的宫牌,是想要害了太后娘娘吗?” 她的声音尖锐又嘹亮,这话一出,周围的所有人都掀开帘子,往纪晚榕这边望去。 什么叫灾星临门,偷走宫牌? 纪晚榕听着她的话,脸色也逐渐冷了下去。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她提起裙摆,弯腰下了马车,又在幸素的面前站定。 外面太阳很大,日光还有些刺眼,纪晚榕微微眯了眯眸子。 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仿佛天生就有一股令人仰望的气场。 “灾星?谁是灾星?天下灾星的名号是由你来定的吗?太后的身体是否安泰,也是由你来定的?” 第60章 实力维护 没有想到这灾星不仅容貌变好,口才也变得是这样的伶牙俐齿。 幸素一哽,随后又更大声的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灾星!” 感受着众人对纪晚榕投来的鄙夷目光,幸素心中得意极了。 “全京城的人?你便详细说说,是京城的哪些人?本王妃回府之后,定要上门讨教。” “是谁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阻拦带有宫牌的寒王妃?你是想阻拦本王妃,还是想阻拦墨桀城呢?” 纪晚榕眯着眼睛,声音始终是淡淡的。 听她直呼墨桀城的大名,幸素皱着眉头开口:“你怎能直呼寒王的名讳?!” 纪晚榕这才明白幸素此举的目的,原来是因为喜欢墨桀城啊。 日头这样毒辣,她被这狗男人牵连,下了马车晒太阳,受这无妄之灾。 墨桀城却清清静静的进宫去了,半点都没有影响。 纪晚榕想到这里,磨了磨牙,势必要拉墨桀城下水:“若是你想阻拦墨桀城,他如今还在宫里,你最好连他一块儿赶出宫去。” 幸素听闻,冷哼了一声。 她觉得纪晚榕一定是以为她没有这个胆子,叫回墨桀城,来证实她的宫牌是偷的,才会如此放肆的开口。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灾星喜欢寒王爷,而寒王爷却对她十分憎恨,她也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才嫁进了寒王府。 这也是让她对纪晚榕无比厌恶的一点。 可纪晚榕却没有跟着寒王爷一辆马车,却跟着周家的小姐一起进来,这还能是什么原因? 自然是因为寒王爷不喜欢她,跟不愿意让她入宫丢人。 所以她才想要偷了寒王府的宫牌,偷偷坐在周国公府的马车上,混进来。 幸素想着,脸色变得更加鄙夷,心中笃定,语气也变得更加趾高气昂,她讥讽的对着纪晚榕开了口。 “若是你现在就离开,还不丢人。可若是等寒王爷过来,亲口叫你滚出宫去,以免灾星的晦气,玷污了太后娘娘的寿辰。所有人都看着,那时候你便是丢人了!” 纪晚榕微微一笑,“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等来墨桀城,等着他叫我滚。”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盯着,可纪晚榕却这样说话。 见纪晚榕不见棺材不掉泪,仍旧死皮赖脸的想要入宫,幸素火气就更大了。 她施施然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侍卫吩咐:“你现在就去把寒王爷请回来,有一件事情要等他来处理,就说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幸素故意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声音。 纪晚榕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等着,心中烦躁,也让她对墨桀城更加的不满。 不一会儿,墨桀城便顶着烈日,脚步匆匆的赶来了,脸上写满了不耐。 而他的身边还跟着女官顾明月,顾明月双手提着裙摆,几乎是一路小跑的跟在了墨桀城的后面,几次的险些摔倒。 幸素率先看见的是墨桀城那张漆黑的俊脸,盯着看了许久,心中只觉得寒王爷生起气来的模样,仍旧是那么好看。 接着她便看见了墨桀城身后跟着的顾明月,脸色缓缓一变。 不过她想到顾明月的身份,又看着墨桀城满脸不耐烦的样子,便觉得自己是知道了此事的结局。 她缓缓勾了勾嘴角。 墨桀城远远的就看见了纪晚榕双手环胸,站在宫门口的模样,而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着急忙慌的走来,让他浑身出汗,而纪晚榕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上去一点都不热。 墨桀城深吸了一口气,怒气冲冲的就往纪晚榕的方向走去:“纪晚榕,大热天的,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幸素听闻,心中得意极了,双手叉腰就打算看纪晚榕被墨桀城冷言冷语赶出皇宫的场景。 谁知墨桀城又继续道:“母后已经在宫中等着见你了,你还不赶紧进来?” 幸素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脑子里的一根弦,嗡的一声断了。 众人被他的话惊掉了下巴。 为什么寒王看见纪晚榕在这里,心中一点都不震惊? 难道寒王真的是要带着纪晚榕去见皇后吗? 纪晚榕冷冷一笑,语气中也藏着几分讥讽:“如今太后身边的宫女拦着我,说我天生煞星,不愿让我进去,恐怕玷污了太后的寿宴,所以我不敢进去。” 墨桀城的眉毛拧了起来:“你是本王的王妃,怎么可能是煞星?” 他随后顺着纪晚榕的目光,望向了幸素的方向,努力思考了半天,却想不出她的名字,只说了个“你”字。 顾明月望着眼前这幕,想起了自己从前也不被王爷记得名字,心中十分难过。 幸素见墨桀城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顿时间满心欢喜。 她急忙俯身行礼:“奴婢幸素,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 墨桀城紧皱的眉毛才在此刻松开:“是,幸素,皇祖母身边的宫女,本王有些印象。” 幸素听到这里,激动万分,心中简直就是要乐开了花。 却见墨桀城又是拧着眉问了一句:“所以是太后,不让纪晚榕进宫的?” 他明明还是想带着纪晚榕入宫,看看纪晚榕的医术能不能医治皇祖母,谁知道还要被祖母派来的人为难。 墨桀城说完,越想越气,便一把抓住了纪晚榕的手腕,“你跟本王来,本王要去问问皇祖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瞧着他的模样,是想为了纪晚榕去质问太后?! 太后尚在病中,哪能经得起这祖宗闹腾! 看着墨桀城怒气冲冲,拽着纪晚榕的手腕,作势要走的模样,幸素心头大骇,急忙拦住了他。 “不是太后的意思!是奴婢!奴婢怕王妃浑身煞气,惊扰了太后,所以才叫来王爷,想着劝劝王爷。” 墨桀城这下才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冷冷的看了幸素一眼,就在幸素满怀期待的时候,却听他语气讥讽:“就你,你也配?” 幸素的脸在一下子白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没想到墨桀城怒气冲冲的跑来,竟是来维护纪晚榕! 周至若在后面看着,心中都要为墨桀城呐喊助威了! 只有纪晚榕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刚刚在等待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幸素的面相,却发现她的面相非常非常糟糕。 印堂发黑,脸色萎靡,浑身都带着一股极凶的煞气,与墨桀城那日的血光之灾不同—— 这幸素,马上就要遭遇灭顶之灾了。 而且这煞气不仅影响她自己,也能影响她身边的人,特别是她的家人。 也就是说,幸素可能马上就会,遭遇九族尽灭的灾难。 九族尽灭,可能就是要牵扯数万人,这更类似于一种屠杀。 纪晚榕看着,垂了垂眼眸。 她也不是一个良善之人,特别是对待冒犯自己的人。 可她想到纪凌霄那日说的福报,事关数万人的性命,上天让她重活一次,不只是她自己,她也想为纪凌霄积攒一些福报。 于是她冷静的开了口:“幸素,你的印堂发黑,眼下青紫,浑身煞气,马上就有遭遇九族尽灭的灭顶之灾了,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行为。” 第61章 犯了忌讳 谁知纪晚榕这话一出,却见幸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止是她,在场的许多小姐,听见纪晚榕这话,也毫不留情的笑了出来。 “她呀!一个灾星,装神弄鬼的是要给谁看啊!” “没见识就算了,可有些人却把没见识当成本事,一看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子!” “灾星说的话有谁会信?她是不是疯了啊?” 墨桀城听着这些话,皱了皱眉,一把拽过纪晚榕的手腕,就带着她往宫里走。 纪晚榕被他粗暴的动作拽的一愣,脚上也踉跄了几步。 进了宫门后,便是一条狭长的宫道。 周至若看见眼前这幕,也急急上前了几步,跟在了纪晚榕的身边,也出言开口安慰。 “榕儿,你别在意别人是怎么说的,不知者无罪,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纪晚榕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望着周至若:“至若,你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周至若听着,看了纪晚榕一眼,抿了抿嘴唇,犹豫的开了口。 “也不是不相信,只是你说的事情,确实不太可能发生,甚至能说是犯了大忌讳,幸亏寒王没有怪罪。” 纪晚榕微微一愣,转头望向墨桀城,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清晰的下颌线。 他绷着脸,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为什么不可能发生?又为什么犯了大忌讳?”纪晚榕皱眉问。 “因为幸素是太后的亲戚,特地在太后身边照顾。”周至若看了面无表情的墨桀城一眼,一字一句说的谨慎。 哦,原来又是关系户。 纪晚榕这才明白了幸素嚣张的底气。 “无论幸素或者她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后都一定会保下他们,而他们全家仰仗太后,却没有实权,也不可能犯什么九族尽灭的事情。” “而若是严格算起来,太后也在她九族之内,你刚刚那话,实际上便是冒犯到了太后。” 只要太后活着一日,便能保幸素一家的安然无恙。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太后去了,皇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若没有大事发生,也不会拿幸素全族怎么样。 而幸素全族没有掌握实权,不可能做谋逆的事情,也就根本不可能会被株连九族。 纪晚榕可心中感到有些奇怪。 可她有这个自信,她看的面相不会错,预感也不会出错。 发生在幸素身上的,一定是一件株连九族、影响皇室的大事情。 可若她的家族并无掌握实权,幸素又在太后身边伺候,那么她唯一能危害的……就只有太后的安危了。 若是危害了太后,皇帝绝不可能留她。 而若是她害死了太后,那么就是九族尽灭的下场了。 想到这里,纪晚榕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丝危机感。 她急忙将头转向了墨桀城的方向,心中还怀着一丝期待:“墨桀城,从前我预言过你将遭遇血光之灾,结果灵验了。” “而这次也一样,幸素很有可能会危害太后,柴火落得九族尽灭的下场,你相信我吗?” 她的话音落地,便迎来了一阵沉默,纪晚榕觉得这沉默的时间是异常的久。 紧接着,纪晚榕就看见墨桀城闭了闭眼眸,声音泛着冷:“本王只当你这话,从来没有说过。” 他的意思是不相信她说过的话。 他也从没有相信过她说的话。 纪晚榕听着,抬眸,就看见顾明月那张得意的脸。 她站在墨桀城的身后,微微抬着下巴,脸上满是对她的鄙夷。 纪晚榕抿了抿唇,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再说什么。 周至若自然也看见了顾明月得意洋洋的模样,她默默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纪晚榕的手。 纪晚榕没再说话,几人一直沉默着,走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的坤宁宫低调内敛,内院伺候的宫人不多,装饰也非常的简单,可简单的装饰大有一种低调奢华的感觉。 纪晚榕一直觉得,屋子的陈设装饰和主人的性格是分不开的。 人是什么性格,从她所居住的地方就能窥探一二,皇后大概也是如此。 纪晚榕想着,几人已经走到了屋门口,还听见数道叽叽喳喳的女声,似乎是在聊天。 皇后今日的坤宁宫,来了许多人。 纪晚榕跟在墨桀城的身后,迈入了主殿,屋内听到太监的禀报声,原本的说笑声才逐渐变小。 一踏进皇后的坤宁宫,便能感受到一股较强的压迫感,让人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纪晚榕低头垂眸,余光去注视殿中的人。 殿中装饰考究雅致,殿内两旁按照位份,依次坐满了人。 皇后坐在主座上,穿着一身常服,头戴一只简单的玫瑰金簪,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看起来温婉大方。 虽然只穿了一身简单的衣裳,却有一国主母的风范。 丽贵妃坐在皇后的左侧,而坐在皇后右侧的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的妇人,同样穿着一身贵妃服制,看上去像是来自异域。 那位身材高大、五官深邃、衣着华丽的妇人,是来自蒙古国和亲的公主,她在皇后之后,生下宫中第二位皇子,皇子成年后被封为端王,又使蒙古国归顺于北厉,为北厉国效犬马之劳。 蒙古国的忠心耿耿,再加上端王率先生下了皇长孙,使她在皇宫中的地位与日俱增,于是如今被封为华贵妃,与丽贵妃平起平坐。 是性格使然,两位坐在皇后身边的贵妃,皆是打扮隆重,穿着考究,保养得当,可饶是如此,衣着简单的皇后却始终也没有被她们比下去。 “儿臣参见母后。” “微臣/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感受着众人探究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扫视,纪晚榕也不动声色的跟着墨桀城行礼问安。 “桀城,起来吧,大家都起来吧。” 皇后先是含着笑意叫了墨桀城起身,随后才叫其余人都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在纪晚榕的身上流连。 “桀城受伤,本宫不便出宫,如今看见桀城没事,本宫便放心了。”皇后笑了笑。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过了话茬。 “是呢,本宫也许久没见,上一次见到大皇子,是在他成亲那夜。大皇子那夜欢欢喜喜的成亲,原本也是天赐良缘,可这门亲事,变成了这样,真是谁都想不到。” 坐在一旁的华贵妃摇了摇扇子,盯着纪晚榕的脸,无不慵懒的开了口。 “本宫可还记得,大皇子成亲那夜,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意,可如今是半点都看不见了。” 她笑着,又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端王妃,端王妃也应和的一笑。 “替嫁王妃、鱼目混珠,有些人用自己的私心,拆散了一对金童玉女,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我都心疼的直叹气,还有谁能笑得出来呀!” 墨桀城站在大殿正中间,一想到那夜受过的耻辱和欺骗,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第62章 诅咒太后 丽贵妃听闻这话,眉毛都竖了起来。 她扭头,对着华贵妃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指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原本桀城就是要和南阳侯府的嫡女成亲的,鱼目混珠?你是觉得先皇定下的约定不对?还是觉得南阳侯府不配?” 丽贵妃单刀直入,把略过了纪云瑶从前和墨桀城私定终身的事情,还把先皇搬了出来,让华贵妃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墨桀城已经很久都没有想到那夜发生的事情了。 可只要他一想起来,自己的满怀期待、满心欢喜,却因为他人的阴谋而化作灰烬,心中便是抽搐着疼痛。 他站在原地,只是垂眸听着,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却不言一语。 皇后也在这时开口说话了,声音庄重威严:“既来之,则安之。纪氏,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出错,皇家便也能容得下你。” 纪晚榕听见皇后这话,心中感到有些不舒服。 这段婚姻不是她所想,也不是原主造成的,她和墨桀城都是受害者。 她和墨桀城的关系,不是单单依靠她安分守己,就能勉强维系的;而且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容得下她。 可纵使心中是这样想,面对皇后的威严,她还是要俯身,行礼:“母后,儿媳知道了。” 丽贵妃见纪晚榕乖顺的模样,眼眸是笑眯眯的。 可还没等她开心一会儿,却又听华贵妃优哉游哉的道。 “是呀,如今大皇子已经成亲了,早日生下个小皇孙,圆了陛下的期待,这才是最要紧的,至于皇孙的母亲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呢?” “不过大皇子成亲一月有余,听说寒王妃精通医术,可否有发现自己的肚子,有什么动静啊?” 一说到这个,皇后和丽贵妃的脸色也逐渐的认真了起来。 皇宫中有几位小皇孙,是端王和平王的孩子,最大的已经三岁;而墨桀城作为嫡长子,从前却无侍妾,连个儿子都没有。 而皇后的另一个嫡次子,墨钧枫,整日醉心诗书,也是半分不近女色。 中宫未出,皇后和丽贵妃也是该着急。 眼见着她们探究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投向了自己,纪晚榕只能硬着头皮道:“暂时还没有。” 不仅暂时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了。 皇后微微蹙了蹙眉。 墨桀城听着眼前的情况,冷声解释:“既然宫中已有皇长孙,儿臣还未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收回北厉先祖的国土,便也不着急。” “有些人负责生孩子,那么有些人,就要去负责其他东西。” 墨桀城这话的意思,就是说瑞王没有能力,只能负责生孩子,那么他就需要负责出去征战沙场。 华贵妃听着,脸色讪讪,一下子也讲不出什么话来了。 可皇后蹙着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她又是敲打了几句:“男儿成家立业,既然你已成家,为皇室开枝散叶,便是你的责任,这不是你能够搁置的。” 顾明月听到这里,眼眸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急忙开了口:“皇后娘娘明鉴,王爷不是不愿意开枝散叶,实在是与有些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华贵妃听到这话,将眼眸挪向纪晚榕,话语里也多了几分好奇:“顾女官何出此言?” 顾明月犹豫的看了皇后一眼,支支吾吾,像是不敢说。 皇后见此情况,也皱着眉,朝着顾明月点了点头:“你说,本宫恕你无罪。” 顾明月这才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开口:“微臣揣度,王爷生气,是因为王妃的胡言乱语。” “刚刚王妃得罪了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幸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诅咒她,九族尽灭,冒犯到了太后娘娘,这才让王爷生了气!” 顾明月面上不显,可心中极为得意,就像是在讲什么笑料,把纪晚榕对幸素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在大殿里说了出来。 等她说完了这话,大殿里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心中大骇。 位份低的宫妃都不敢说话,只有华贵妃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寒王妃从哪里学来的江湖手艺?竟还有这样大逆不道,胡说八道的本领?” 皇后的脸色都罕见的难看了起来,她疾声厉色的对着纪晚榕开口,语气近乎斥责:“纪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确有其事?你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诅咒太后?” 纪晚榕的脸色也不太好。 可她敢确定自己并不会看错,于是她思忖了一会儿,想到这件事事关太后生死,还是开口想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启禀皇后娘娘,儿媳不曾诅咒过幸素和太后娘娘,儿媳只是,通过幸素大宫女的面相,看出太后的身体可能有异,所以儿媳想去看望太后。” 华贵妃又是笑:“通过幸素看出太后身体有异?你这弥天大谎也太拙劣了吧?难不成你会看面相不说,还会隔空看面相?” “若是惊扰到太后的身体,你这罪责担待的起吗?”端王妃看热闹不嫌事大。 纪晚榕咬了咬牙,知道如果自己不提要求,今天晚上是看不到太后的。 太后的性命有危险,背后便是数万人的性命。 于是她看了一眼墨桀城,“儿媳之前看过王爷的面相,才让王爷有所防范,才救回了王爷一命,儿媳如今的预感也不会出错,儿媳愿意用性命……” 墨桀城听到这里,一把拽过了纪晚榕的胳膊,斩钉截铁的阻止了她的话。 “母后,没有这回事,大概是因为她孝顺心切,想要见到皇祖母,情急之下,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墨桀城此话一出,大殿内的嘲笑声,一时间就像是要将纪晚榕吞噬。 第65章 戳中墨桀城的肺管子 两人跟在丽贵妃的身后便出了坤宁宫。 丽贵妃在宫中出行有专门的软轿,此刻已经在坤宁宫门口候着了。 她心中也不知是在盘算着什么,笑眯眯的看了两人一眼,便风风火火的先上了软轿。 “此刻也到了用晚膳的点了,本宫先回宫准备着,你们慢慢走回来~~” 两人都没说话,目送着丽贵妃兴致勃勃的身影先行离开。 眼见着丽贵妃走了,墨桀城正巧扭头,就看见了纪晚榕冷淡的神情,他一想到刚刚的事情,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烦躁。 “以后在宫中,不要再在母后面前说刚刚那些话了。你眼里有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吗?” 纪晚榕想起自己的话,明明已经很委婉了,却还是因为她所谓的“灾星”身份,被人冷嘲热讽,甚至连墨桀城都急于堵上她的嘴巴。 她这一个月见过的蠢人,比她上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说的谨言慎行,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人摆布,察觉自己的祖母很可能遭遇危险,却什么都不说吗?” 墨桀城一听,心中也顿时来了气:“皇祖母宫中有着众人伺候,身边还有无数神医,她到底能遇见什么危险?你又怎么可能在幸素的身上看见她九族尽灭,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你的医术是高超,若是想医治皇祖母,明日找个机会看望便是,为何要在今日、在母后和华贵妃的面前,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言论,让人嘲笑?” “那你从前和钟尽格遭遇血光之灾,也都是无稽之谈、危言耸听?” 纪晚榕双手环胸,停下脚步看他,“如果跟你说这话的,是众人眼中的小福星纪云瑶,她的一句话就会被所有人奉为圭臬,那你还会叫我闭嘴,受着众人的嘲讽吗?” “你从来相信的就只有纪云瑶,今日看她和你弟弟一起进了皇后的宫中,明显的襄王无心,神女有梦。” “你不会还以为那日新婚夜,真是我瞒着纪云瑶替嫁,破坏你们的感情,而纪云瑶什么都不知情吧?” 纪晚榕的声音里带着冷意,这句话很直白,直接戳中了墨桀城的肺管子。 也戳中了他心底的一丝丝怀疑。 再次提到纪云瑶,墨桀城浑身一僵,随即才冷冷道:“我们的事情,你别提到她!今日之事根本非她所愿。” “而本王都是为了你好,从前你预言本王血光之灾的事情,是在本王府里,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本王都不会要你性命。” “可若是你此刻的预言不准,危害了皇祖母,让父皇震怒,本王又要如何保下你?到时候被株连九族的恐怕就变成你了!”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而已,你的为我好,我根本就不需要。”纪晚榕丢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的往前走。 纪晚榕知道,纪云瑶这个人非常会做戏,很大的可能就是一边和墨钧枫眉来眼去,一边借着救命之恩,钓着墨桀城。 年少时的救命之恩,是让人终身难忘,他想不信,却因为从前美好的回忆,又不得不信。 纪云瑶懒得理他。 墨桀城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有着熊熊大火,说话一下子也犯了浑:“是,本王是不信,你看面相还能看出人家九族尽灭。” 他冷笑一声,口出狂言:“若是结果正如你说的那样,本王便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纪晚榕听见这话,猛地停住了脚步,她缓缓转头,脸上的怒火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眯眯的眼眸。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你的头当球踢,我都怕脏了脚,若是你想赌,也未尝不可……” 纪晚榕的脸说变就变,让墨桀城眯了眯眼眸:“你又想赌什么?” “就赌半个月端洗脚水吧,若是我输了,我便伺候你洗脚,而若是你输了,你便要伺候我洗脚,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女人想要伺候他洗脚,便直说,也不必找这样委婉的办法。 墨桀城甚至是笑出了声:“若是你真能看一眼,就看出幸素九族被诛、皇祖母身体马上就有刻不容缓的问题,别说伺候你洗脚,本王伺候你洗完脚,还能把你的洗脚水喝掉,不过若是你输了,你要听本王的话,任凭本王的处置!” 纪晚榕听他这么重口,一瞬间嘴角抽搐了一下:“后面这个赌注就不用了吧,怪恶心人的。” 墨桀城听着,以为她是未战先怯,想要反悔,说什么都不答应:“不准反悔,就按我们刚刚说的做,赌注期限到今夜子时为止。” 因为这个约定,两人走到丽贵妃的慈宁宫的时候,情绪已经好上了不少,两个人皆是欢欢喜喜的。 天逐渐黑了,日薄黄昏,斜阳将丽贵妃的慈宁宫照的恢弘大气,里面的摆设像是熠熠闪着光。 飞檐翘角处的小兽是琉璃制成的,院子里的水缸都是纯金打造的,里面也挤挤攘攘有许多人伺候。 而纪晚榕一迈入大殿,便能闻见里面传来的饭菜的香味,殿内的一张圆桌,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吃食。 丽贵妃一看见两人,还没等他们行礼,便急忙抬起了手,招呼两人进来:“来来,快来,饭菜本宫已经吩咐小厨房做好了,屋子也给你们收拾出来了。” 纪晚榕看着丽贵妃脸上明媚的笑意,才恍然觉得有一丝家的感觉。 这慈宁宫与皇后的坤宁宫还是有些许多不同,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只是纪晚榕,就连墨桀城都觉得舒坦了不少。 丽贵妃见一声不吭吃饭的两人,将面前的红烧茄子夹到了纪晚榕的碗里:“皇后刚刚的意思,你们应该是都听明白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一个月之内怀上孩子的事情? 纪晚榕老老实实的吃饭,一声不吭,几乎要将头埋到碗里了。 丽贵妃又将视线转到了墨桀城的脸上,墨桀城冷哼一声:“刚刚在母后面前本王没说,可姨母,这绝对不可能。” “你们若是想让本王和这个女人生孩子,简直是比杀了本王还难受,若是姨母你也逼迫,本王倒不如出家当和尚去了。” 丽贵妃听了挑了挑眉,脸上仍然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既然这样说了,姨母肯定不会逼迫你” 她眉飞色舞的招了招手,便有个宫女手持一个托盘缓缓上前,托盘上摆放着一个脸大的碗,上面还有个盖子。 宫女走到丽贵妃的身边,才缓缓打开了盖子。 “桀城,姨母知道你从前遭遇刺杀,流了不少血,这是姨母自己下厨,亲自为你熬制的,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姨母的心意,快喝了它!” 丽贵妃脸上的笑容贼兮兮的。 盖子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便将飘了出来,纪晚榕还在里面闻见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墨桀城看着眼前奇奇怪怪的热汤,面露难色。 第69章 替她说话 华贵妃此话一出,寿康宫的氛围在霎时变得肃杀了起来。 两个侍卫重新抽出佩刀,挡在了门口,阻挡了纪晚榕的去路。 而远处的小太监,听了华贵妃的命令,也在一时间蜂拥而至,一举便要把纪晚榕拿下。 纪晚榕听着华贵妃的话,看着通往大殿的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她的胸膛猛地起伏了起来,只能后退几步,重新回到了墨桀城的身边。 此刻已经不是治疗太后的事情了,她现在此刻都自身难保。 此刻的墨桀城脸色沉沉,下颌线紧绷,随手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便挡在了纪晚榕的身前。 他将纪晚榕和丽贵妃护在身后,盯着为首的小太监,缓缓退后了几步。 久经沙场,墨桀城虽没有说话,可浑身却满是煞气,让那些太监有些胆寒,思忖着后退了几步。 两方人马呈现出了对峙的局面。 “寒王墨桀城,你在太后寝宫手持利刃,是想谋害太后,还是想要造反?”熊熊的火光照出了华贵妃眼眸中的得意。 这个局面正是她想看见的,只要拖到陛下亲临,寒王必废。 墨桀城的脸色很差,纪晚榕的脸色也说不上好。 她明白华贵妃百般阻挠背后的目的,于是捏着横在自己身前闪着白光的刀刃,示意墨桀城将利刃放下。 “捉贼拿赃,华贵妃说我诅咒太后,说是因为我的煞气,导致太后的健康急转直下,可有人证物证?” “若是我的诅咒真能害人性命,你此刻阻拦我救治太后,我早在心中把你骂了百回千回,敢问你又为何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安然无恙?” 纪晚榕此话一出,华贵妃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她盯着纪晚榕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后背确实突然有些发寒。 就连墨桀城听了,都缓缓勾了勾嘴角。 纪晚榕的话让华贵妃无法反驳,华贵妃还没说话,却又听纪晚榕继续怒声道:“至于你,在宫中大动干戈,阻挠我为太后治病,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若是因此错过了拯救的最佳时机,你可担当的起?” 纪晚榕这话,直接将太后病重的罪过,推到了华贵妃的身上,若是太后因此驾崩,华贵妃也过不了干系。 华贵妃没想到纪晚榕竟是这样的伶牙俐齿,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后退几步,“本宫是为了保护太后!” “宫中是没人了吗?需要你一个从不曾看过医术,只会一点医术的煞星去治病?本宫今日就重说一次,若是你私自去医治太后,其心可诛,犯得可就是死罪!” 冥顽不灵! 纪晚榕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倒是要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死!” 她说完这话,又低声在墨桀城耳畔道:“时间等不及了,你在这拦住他们,只要我在陛下来临前,吊住太后的性命,结果就能说明一切。” “你能相信我吗?” 这是她第二次询问。 纪晚榕的声音极低,热气扑在墨桀城的脖颈上,让他觉得自己的脖颈痒痒的。 墨桀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又缓缓点了点头。 华贵妃见此情况,声音越发尖锐:“皇后不在,此刻由本宫做主,为保护太后性命,给我将纪晚榕拿下!” 熊熊的火光摇曳,华贵妃说完这话,就连太后宫中的侍卫,都听了她的命令,举着剑朝着两人的杀来。 如今的情况只能自卫而不能进攻。 于是墨桀城站在纪晚榕的身前,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连连躲避,却又因为人数众多,不得已见了血。 宫中侍卫的血液迸射,喷在了纪晚榕和墨桀城的脸上。 闻着脸上的血腥味,纪晚榕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可下一刻,众人却听见太监极为尖锐的禀报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皇帝双手负后,踏入寿康宫的门槛,看见的就是混乱的现场,他的眉毛重重的拧了起来。 就连皇后都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宫中打斗的众人在此刻停下动作,而华贵妃则是在第一时间,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陛下,您终于来了!臣妾实在是好怕,大皇子……他,他要造反了!” 皇帝这才将头望向了墨桀城。 看见墨桀城脸上的血迹,眼眸锐利的像鹰,声音犹如洪钟,站在他的身边,浑身的威压,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腿软。 “墨桀城,你皇祖母在病中,你却在殿外大动干戈,还见血了,你是真的打算造反吗?!” 听见这话,墨桀城上前两步,放下手中染血的长剑,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双手抱拳。 丽贵妃和皇后也跟着跪了下去。 “父皇明鉴,正是因为皇祖母的身体,儿臣才出此下策,目的是为了能够治疗皇祖母!” “治疗?”皇帝眯了眯眼眸。 “是儿臣的王妃纪晚榕,她会医术,一定能治好皇祖母!” 皇帝听闻,将头扭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纪晚榕感受着皇帝探究的视线,也只能跪了下去:“寒王是救皇祖母心切,儿媳却有医术,愿意拼尽全力一试试!” “你有医术?甚至还比太医院的太医高超?朕怎么没有听闻?” “儿臣能证明!儿臣在宫外遇刺,就是王妃所救!” “臣妾也能证明。”丽贵妃急忙道。 “陛下,王妃的医术确实了得,不如让王妃试试吧?”站在一边的刘太医也急忙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一时间,寿康宫所有人齐刷刷的跪了一片。 华贵妃冷笑:“你们都能证明?丽贵妃和寒王此刻不过是为了逃脱宫中打斗的罪责,你们的证明有什么用?遇刺之事谁知真假?” “而刘太医,恐怕是怕太医院办事不力,来寻一个替死羔羊吧?” 华贵妃讲的极有道理,皇帝听着,脸色一变,望向纪晚榕的眼眸变得更加锐利了几分。 就在此时,又传来了一道好听的男声,这道声音在场的人听着,都觉得有些耳熟。 “我也能证明。” 第70章 磕头道歉 众人转头一看,看见的就是坐在轮椅上的纪凌霄。 纪凌霄坐在轮椅上,仍然挺直了腰板,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定,而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竟是长公主。 寿康宫的门口有一门槛,轮椅推不进来,长公主推着他走到了门口,便没有再进前。 纪凌霄在熊熊的火光中,一眼就看到了纪晚榕,他缓缓朝着纪晚榕一笑。 纪晚榕看着,脸上的笑容瞬间明媚了几分。 华贵妃见状,脸上的讥讽是更加明显了:“原来寒王妃还拖家带口前来证明,你家人轻飘飘一句话,你觉得陛下会相信,会把太后的安危放在你这个灾星的手中吗?” 纪晚榕没有说话。 “那如果是这样呢?” 护妹心切,纪凌霄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众人转头,就看见纪凌霄的双手撑着轮椅的把手,极为极难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南阳侯府的大公子是个残废,这件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众人看见纪凌霄竟站了起来,纷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可这还没完,纪凌霄站起来后,双手便缓缓离开了轮椅的把手。 他抬头,将眼神坚定的望向了寿康宫内的纪晚榕,随后咬着牙,极为缓慢的抬起腿,往前迈了一步。 另一只腿有些不稳,踉跄一步,险些就要摔倒,可纪凌霄极快的稳住了身子,又是往前走了几步。 一步一步,每一次都险些跌倒。 从前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此刻却变成了这样,纪凌霄将自己最脆弱的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走的每一步都狼狈极了。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纪凌霄踉踉跄跄,直到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那时的他已经是大汗淋漓了。 他缓缓跪在了纪晚榕的身边,抬头朝着皇帝开口:“是微臣的妹妹,治疗了微臣残废的双腿,陛下这下可以相信了吗?” 纪晚榕的眼底一酸,眼眸突然有些湿润,她靠在纪凌霄的身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兄长……” 纪凌霄对着她温和的一笑。 她没有想到,今晚来到这里的人,竟是纪凌霄。 纪凌霄的双腿是她治疗的,她自然清楚恢复的程度。 若是正常来说,现在是绝对恢复不到能自然行走的程度的,除非纪凌霄在治疗开始的时候,就每日行走练习…… 一个人偷偷的在夜里练习早已经萎缩的双腿,也不知道要流多少汗,摔多少跤,可是他却一字未提。 纪凌霄从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变成了一个废人,就像是北厉国冉冉升起的星星,又迅速陨落。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事情。 皇帝从前对他器重无比,自然也请过无数神医为他医治,可终究没有成效。 却不成想,今日他竟还能重新站起来,还是因为纪晚榕的治疗。 皇帝的眼眸微微一变,华贵妃的神情在霎时也有了些异样,她刚打算开口,却被长公主打断。 长公主望着纪晚榕,脸上挂着的是淡淡的微笑。 “本公主也能证明纪晚榕的医术,南阳侯府中风的纪老夫人,是本公主亲眼目睹,纪晚榕在危难关头,将纪老夫人起死回生,从阎罗殿里救人。” “陛下,多说无益,还是母后的性命要紧,将母后的性命交给寒王妃拯救,本公主很放心。” 皇帝最信得过的,便是长公主的话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寒王妃,那你现在便去救人吧,若是救下了母后的性命,朕重重有赏!” 皇帝的话音刚落,墨桀城、丽贵妃和皇后,才在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可纪晚榕仍旧跪在原地未动。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你不愿意治疗?” 纪晚榕低眉顺目的垂眸,声音却是脆生生的:“启禀陛下,儿媳并非不愿,而是不敢。” “儿媳和寒王,早在之前就三番五次的解释,儿媳是有医术,可华贵妃不信,她说儿媳的三脚猫医术,以及身上的煞气,只会危害太后。” “她曾两次开口,若是儿媳医治太后,犯下的便是死罪。儿媳也不知自己的一片孝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明明有太医在侧,儿媳无论如何,都伤害不了太后。儿媳现在是怕极了。” “一听到死罪,儿媳腿软的都站不起来!” 纪晚榕说到最后,泪眼婆娑的抬头望着皇帝,浑身哆嗦,看起来楚楚可怜。 皇帝快被她的话气笑了,他转头望着华贵妃:“她说的是真的吗?为何你说,她一治疗,便要判她死罪,不看结果?” 华贵妃脸色一僵:“臣妾是为了保护太后!” “保护太后就是以诅咒的罪名将儿媳拿下,以谋逆的罪名将寒王拿下,以欺君的罪名说丽贵妃和皇后维护我,而不顾事实?” 纪晚榕三言两语,将华贵妃刚刚的企图,说的一清二楚。 皇帝是个人精,心里明镜似的,刚刚听着纪晚榕的话便知道她想干什么,可如今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华贵妃的企图,是为了弄死寒王,好让端王坐上太子之位啊! 于是他沉了沉脸色,声音威严的朝着华贵妃开了口:“华贵妃,你这话要如何解释!你险些危害了太后的性命!” 华贵妃咬牙:“臣妾不过是为了保护太后,才不顾一切的想将寒王妃压下去,等陛下您来了再定夺!” “若是寒王妃真的治疗好了太后,臣妾自知耽误治疗,便任凭陛下处置。” “可若是寒王妃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是不是也能证明臣妾的坚持没错?” 纪晚榕年纪轻轻、半路出家,能有多高超的医术? 纪凌霄的腿也是长年累月的情况下才能治好的,况且刚刚耽搁了那么长时间,救治不及时,太后恐怕早已经无力回天。 到那时,她不仅能逆风翻盘,还能治纪晚榕一个救治不力的罪名! 华贵妃越想越自信,心里也知道若是她将惩罚变得重了些,皇帝为了皇家颜面,便会阻止她,也不可能会答应,于是她放心的开了口。 “若是臣妾真的有过失,做出了什么对不起寒王妃的事情,事后臣妾愿意向寒王妃磕头道歉!” 这件事于理不合,可皇帝此刻担心着太后的性命,而纪晚榕是唯一一个能治疗太后的人,于是皇帝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好!若是寒王妃救治成功,你便要向她磕头请罪!” 第73章 毒害太后 太后一愣,又极为艰难的从床榻上爬起来,诧异的望向了幸素的脸。 幸素故作镇定的声音还在纪晚榕的耳畔响起:“陛下,这汤药是奴婢看着熬出来的,是按照孙太医开出的方子配的,奴婢敢保证绝没有问题!” 她说完这话,又将眼眸急切的望向了太后。 幸素膝行了几步,伸手够到洒在地上的汤药,指尖沾了些,又急忙放在了嘴里:“这药奴婢自己能喝!” 太后被幸素的动作感动了,朝着幸素动容的开口:“哀家信你,你熬制的药哀家从前也喝过,没有任何问题。” 华贵妃冷笑了一声:“恐怕是寒王妃在太后面前与幸素争宠未成,故意出言陷害,真是好狠毒的心肠,怎可让这样的人留在皇家?” “我刚刚并没有提及汤药里含着毒药,而是说里面含了少量的白糖。”纪晚榕盯着地板上那泼洒出来的汤药。 镇定的眼神里含着几分对华贵妃的嘲弄:“华贵妃想要将我置之死地,却不听我把话说完,想来也太心急了些。” 浓重的药味中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甜味,刚刚她只是怀疑,可现在却更加确信。 她的鼻子极其灵敏,能闻到寻常人闻不见的气味,这汤药中没有含着毒药,却是含了极为少量的白糖。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或许对寻常百姓来说,白糖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可对于糖尿病患者来说,白糖却能加速其的死亡。 孙太医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他听着纪晚榕说的话,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脸上脸上满是震惊。 “自从太后患病开始,微臣便对寿康宫上下叮嘱过,太后日常的饮食中决不能含甜,太后平日喜欢甜食,如今更是要对这些东西避如蛇蝎,刚刚的汤药之中,又是如何含了白糖?!” 纪晚榕缓缓将眼眸望向了幸素:“太后喜欢甜食,在患病后谁伺候汤药都不肯,只喜欢幸素伺候汤药。太后喝着孙太医的汤药,身体状况突然变差,还不够明显吗?” 纪晚榕的意思是,幸素为了能够留在太后身边伺候,故意在太后的汤药中下了少量的糖。 而汤药口感苦涩,只有幸素伺候的汤药与众不同,太后便也只喜欢幸素一个人伺候,保住了幸素一家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 太后听闻这话,原本慈爱的眼神缓缓一变,就连皇帝看向幸素的脸上都充满了若有若无的杀意。 这与谋杀太后,有何区别? 被皇帝盛怒的威压感染,皇帝身后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 只有纪晚榕还沉着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幸素。 幸素此刻跪在地上,已经浑身颤抖,汗如雨下。 而纪晚榕冷静的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憎恶,甚至是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位悲悯的上神,在宽恕着犯错的子民。 墨桀城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一动不动的看着纪晚榕镇定自若的身影。 他此刻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女人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皇帝低沉的声音带着愠怒缓缓响起:“幸素,谋害太后,你可认罪?” 幸素这才猛地抬起头,此刻的她浑身湿透,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不,奴婢不认!这只是寒王妃的一家之言,太后常吃这药,却从来不觉得有问题,难道寒王妃一闻就能闻出来?” “她是因为记恨我说她是煞星,她没有任何证据!是她在陷害我,太后就是被她的煞气影响,才身体欠安的!” 幸素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而她话中的意思,还硬要将纪晚榕拖下水,若是她的药没有问题,便是纪晚榕煞星的身份,导致了太后的身体抱恙。 皇帝眼眸沉沉的看了纪晚榕一眼,随后对着众人吩咐道:“去搜幸素的住所和整个寿康宫,确保人赃并获。” 皇帝的话代表事情有了转机,若是搜不出证据,该怪罪的就是纪晚榕了。 无论是华贵妃、幸素还是纪云瑶,心中都暗自祈祷,希望搜不出证据,让纪晚榕被皇帝怪罪,死无葬身之地。 而纪晚榕听着幸素的话,心中没有什么反应。 一定是太后汤药中的糖分,引起了太后的血糖波动,导致了急性并发症。 幸素说的一切,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 众人屏息等了一柱香的功夫,见得了命令的小太监,快将寿康宫和幸素的住处翻了一个底朝天。 “启禀陛下,寿康宫没有发现私藏的白糖!” “启禀陛下,幸素住所没有发现私藏的白糖!” “启禀陛下,小厨房也没有发现私藏的白糖!” 等着全部的太监搜查完毕,却没有在任何地方发现纪晚榕口中的白糖。 皇帝望向纪晚榕,疲惫的脸上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彻夜守候,是为了看自己的母亲安然无恙,而不是被人戏弄! 感受着皇帝的视线,纪晚榕的眉毛微微拧了起来。 这不可能。 幸素日日下糖,甚至刚刚那碗汤药中都被她闻见了甜味,这就证明白糖一定就在附近,而她又没来得及销毁,白糖一定还在宫中。 华贵妃看见纪晚榕眉毛紧皱的样子,脸色由阴转晴:“想来刚刚幸素说的都是真的了。” “想来也是,太后吃都吃不出来,哪里有人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的?” 皇后心中也恼怒无比,原本可以大事化了,她却要强行争宠,打碎汤药,生出这么多风波出来。 她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还是为了纪晚榕冷静出声:“寒王妃,若是其他太医也能证明,在药中闻见了白糖的甜味,是不是也能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她还没等纪晚榕回答,便先行望向了跪在一边的孙太医。 孙太医一身冷汗,想要为纪晚榕说话,却又欲言又止:“师父说的一定……一定,一定是真的……” 他实在没有闻出来汤药其中的甜味。 太后瞧着他那模样,便瞪了他一眼:“哀家还不知道你说的是谎话?哀家从来都没有察觉这药有问题,而你从前在寿康宫伺候了那么久,也从没有发现端倪。” “孙院判,别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断送了你自己的性命啊!” 华贵妃见此情况,脸上的笑容扩得是更大了:“太后这样说便是没有了。若是寒王妃从前承认,不过是殿前失仪,可她偏要嘴硬,如今就变成了欺君之罪,皇后,是你管教不严啊。” 皇帝没有说话,可脸上的表情明显已经是在盛怒的边缘了。 皇后见纪晚榕不声不响,又急忙将手一指,指向了身边的一个不知名的太医:“你,你去闻闻,看汤药中是否有一丝甜味,本宫要听的是真话!” 那太医跪的好好的,被皇后这么一指,差点要整个人瘫到地上去。 他慌乱的扭头,瞥见的就是皇帝沉沉的视线,皇帝显然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 于是他急急的上前,仔细的问了问洒落在地上的汤药,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他沉沉的思考了许久,又急忙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陛下恕罪,微臣实在是分辨不出其中的甜味!微臣没找到啊!” 第74章 反败为胜 那小太医颤抖的声音就算是将这件事拍板定案。 不仅幸素的住所中没有查出来白糖的痕迹,就连太后还有两个太医都证实了没有他们没有察觉出汤药中含有白糖。 这让众人不得不怀疑是纪晚榕的话有问题。 皇帝雄鹰般的眼眸,审视着纪晚榕,随后又一步,一步走到纪晚榕的身边,释放出了浑身的威压。 “寒王妃,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纪晚榕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一定是还有哪里,是她没有想到的地方。 可错过了这次机会,幸素便会将证据处干净,而她也永远会背着灾星的骂名,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纪晚榕还没有开口说话,华贵妃便是满面春风的开了口。 “哈哈,寒王妃这是词穷了吧?刚刚还要求本宫向她道歉认错……陛下,臣妾觉得,她的举动不仅伤害到了太后和幸素,也伤害到了臣妾。” “臣妾想要陛下在处理寒王妃之前,必须在众人面前,向臣妾磕头道歉,她就是天生煞星,臣妾刚刚的阻拦并没有错。” 皇帝目光沉沉的望着纪晚榕,却见墨桀城突然起身,转到皇帝的身前个,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父皇,此事定有蹊跷,若纪晚榕只是为了在太后面前争宠,她为何又要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而不是称自己是失手打翻了碗?” “儿臣想来,还有一物未查,那就是煎药的药渣。” 纪晚榕微微张了张下巴,盯着墨桀城的背影,此刻的她看不见墨桀城的神情。 墨桀城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甚至比纪晚榕还惊讶。 纪云瑶不可置信的望向了墨桀城的脸,而幸素的眼眶瞬间一红,又闪烁出了泪花。 墨桀城这脆生生的一跪,动静大的让皇帝都有些讶异。 墨桀城原本就不喜欢这个王妃,若是刚刚一句话不说,置身事外,或许狡辩两句。纪晚榕的罪过还不会牵连到他。 可如今他这样出头,纪晚榕的罪过一定会牵扯到他的头上,甚至他亲王的位置都很难保全。 皇帝缓缓低下头,沉沉的目光看了墨桀城许久,最后才开口:“好,那么便依寒王之言,把药罐和里面的药渣原原本本的取来。” “时辰不早了,这场闹剧也应该结束了。” 皇帝说完这话,又看向了纪晚榕。 而幸素还是刚刚那副样子,没有动作。 她呆呆傻傻的望向墨桀城,浑身都有些失力,甚至连颤抖都忘记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了下来。 纪晚榕清晰的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微微眯了眯眼眸。 其实墨桀城说的不错,所有东西都检查过了,唯一还能发现异样的地方,便是煎药的药渣。 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从小厨房端来药罐子,皇帝又让刚刚的那个不知名的小太医去验。 “若是说了谎话,朕便让你的全家陪葬。” 小太医浑身一抖,颤颤巍巍的上前,打开了药罐的盖子,取出里面的药渣细细分辨。 只是一掀开盖子,众人便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药味,而纪晚榕却在这浓重的药味里,闻见了刚刚那所有若无的甜味。 这甜味比刚刚那碗汤药散发出来的,还要浓重许多。 纪晚榕的眼眸一亮,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太医手中的药罐,神色就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要将那药罐盯出一个洞来。 小太医仍在兢兢业业的辨别着罐中的药渣。 太后打了一个哈欠,十分疲惫:“哀家相信幸素,幸素在哀家身边伺候了许久,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寒王妃既然也救了哀家,此事就揭过不提,哀家不会怪罪!” 太后的话音刚落,太医这边也出了结果:“启禀陛下,这药渣完全是根据孙太医配置的,里面没有任何问题,微臣也没有在其中发现属于白糖的晶沫。” “这下总算是尘埃落地,臣妾和幸素此身也得以分明,让太后拖着病体,听着这场闹剧,还真是大不敬!” “既然太后不愿怪罪,不如就让寒王妃给太后、陛下、臣妾和幸素,各磕一个响头,赔礼道歉,此事也算是过去了,无伤大雅,陛下觉得如何?” 华贵妃十分得意的看了皇后一眼,若是纪晚榕磕了这个响头,代表的皇后的脸面,以后寒王在端王面前,皇后在她面前,永远都会低人一等。 皇帝的忍耐力也在此刻到了极限,他最反感的便是在宫中的勾心斗角,于是他冷冷的看了纪晚榕一眼。 语气十分不耐:“夜深了,事情就按照华贵妃说的办,念在寒王妃治疗太后有功,欺君之罪尚且不论,就与寒王一同禁足在寒王府内三月!” 幸素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倒在了地上。 一想到自己要受所谓寒王妃的一个响头,自己要永永远远将寒王妃踩在脚底下,心中就升出了一丝满足。 幸素不受控制的,将自己爱慕的目光,望向了墨桀城挺直的背影。 皇后的脸色一变,正要下跪求情,却见纪晚榕镇定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儿媳已经发现问题所在,害了太后的,不是那些汤药,而是那个药罐!” “是药罐中的盖子被人长期浸泡着糖水,等汤药煮沸时,冒出的热气就触碰到盖子,于是汤药中才微微带着一丝甜味。” “而太后喜欢甜食,若有若无的甜味,便是幸素在太后身边站稳脚跟的理由!” 纪晚榕说着话,那小太医便依照纪晚榕的意思,仔细的闻了闻药罐的盖子,随后又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感受着舌尖丝丝的甜味,他的声音陡然响亮了起来:“陛下!陛下!就是这里,这药罐是有一丝甜味!!” 华贵妃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地上,而幸素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第76章 成了太后钦定的福星 “孙媳治疗皇祖母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奖赏,不过是出于本心,若是真想让孙媳提出什么请求,孙媳便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太后能够秉公处置幸素,可其余人无辜,希望不要连累一些不相干的人。” 众人皆被纪晚榕的话一惊,没想到纪晚榕提出的要求,竟是要放过幸素身边那些不相干的人。 只有墨桀城,听见纪晚榕的这个请求,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口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消失了。 别人觉得觉得异样,觉得她的请求慈悲伟大;可他却知道,纪晚榕这脑子里,应该没憋着什么好屁。 太后认真的看了纪晚榕一眼,连连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最后才点了点头:“哀家会答应你的要求,寒王妃,你倒是让哀家另眼相看。” “孙媳也有自己的私心,一句江湖道士所谓的福星灾星,便害了孙媳的一生,也成为孙媳治病救人的绊脚石,孙媳也想用做善事来证明自己,并不是所谓的灾星。” 纪晚榕说的十分直白,却更加博得了太后和皇帝的好感。 一个让自己祖母起死回生、救了自己的兄长,又救了太后,以及天下万余人的人,走到哪都是造福一方的人,怎么可能是灾星? 于是太后重重的点头:“若是没有你,哀家便是连这条命都没了,你自然不是灾星,江湖术士的话是为了招摇撞骗,怎么能信?从今以后,你便是哀家认定的小福星!可要进宫多陪陪哀家!” 太后不假思索的便在后宫众人面前说出这话,算是给纪晚榕撑腰了。 若是日后谁还敢在众人面前,以灾星的身份侮辱纪晚榕,便是冒犯了太后。 纪晚榕笑得明媚。 她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太后虽然从前心狠,可年老后却也吃斋念佛,况且幸素的九族与太后几百年前算是一家,太后到底顾念旧情。 日后她也是有人罩着的人了!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纪云瑶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纪晚榕是太后亲自认定的福星,而她只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说出的福星…… 日后她还应该如何在京中与人交际? 那些所有依靠福星才有的光环,都将烟消云散。 纪云瑶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更加惶恐了起来,她缓缓的后退了一步,又不甚踩到裙摆,竟直接跌倒了在了地上。 身后的小宫女一声惊呼,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纪云瑶的位置。 墨桀城看着纪云瑶直愣愣的跌倒在了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脚步便条件反射的往前一迈,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墨钧枫就站在纪云瑶的身边,动作更快,伸手扶住纪云瑶的纤腰,又将她扶了起来。 太后倚靠在床榻上远眺:“后头这是怎么了?” 端王妃喜欢纪云瑶,怕她殿前失仪,急匆匆的说了句:“启禀太后,这是小福……这是南阳侯府的二小姐跌倒了,大概是因为太过担忧太后的身体,思虑过重。” 她口中的“小福星”三个字还没说完,又被她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提到了南阳侯府的名号。 一想到她是纪晚榕的妹妹,太后便也没有怪罪,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有榕儿这个小福星在哀家的身边,哀家没事,倒也不用过多担忧,你们是同一个府出来的,还是要多多学学你姐姐的礼仪。” 太后这话,便是看见纪晚榕的面子上,对纪云瑶不加怪罪,可纪云瑶意识到这一点,脸色也更加难看。 纪晚榕看着纪云瑶变扭的模样,就知道她的心里十分不好受。 纪晚榕微微勾了勾嘴唇。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赐予”原主的一切,到现在都没有原原本本的还回去呢。 “此刻哀家也乏了,那大家便先退下吧!” 太后说完这话,众人便跟在皇帝身后,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华贵妃就隐匿在人群中,多嘴又一向骄纵的她,此刻倒十分罕见的一言不发,缩着脑袋将自己藏在了队伍里,几乎成了个哑巴。 等众人退出了太后的寿康宫,华贵妃才迫不及待的朝着皇帝开了口:“不知是太后娘娘,想必陛下折腾了一夜,也是十分疲惫,不如就让臣妾伺候陛下回养心殿休息?” 华贵妃的语速十分快,仿佛此刻不说完,便有恶鬼在她的身后追她。 果然,华贵妃话音刚落,静谧的夜色,便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笑声。 “呦呵呵呵呵呵~~~~华贵妃着什么急呀?本宫瞧着,后头也没人在追呀?” 那笑声让华贵妃的脸色在一瞬间一变,汗毛都竖了起来。 众人纷纷往着发出笑声的地方望去,华贵妃也僵硬的扭着脖子,望向了丽贵妃的方向。 只见丽贵妃用帕子捂着嘴出声:“你不会忘记了,你刚刚在陛下面前,阻拦榕儿治疗太后,险些耽误了拯救太后性命的最佳时刻。” “太后宽厚大量,不怪罪,这也就算了,可你在陛下和这些小辈们面前,立下的赌约,也应该实现吧?” “若是不兑现诺言,华贵妃在宫中,又有何威信可言呢?” 丽贵妃笑得贼兮兮的,说话也是阴阳怪气,让皇后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纪晚榕死死抿住了上扬的嘴唇,给丽贵妃投递了一个给力的眼神。 丽贵妃朝着她挑了挑眉。 华贵妃听着,面色一僵,她磨了磨后槽牙,将无助的目光望向了皇帝:“陛下……刚刚不过一句玩笑,臣妾累了……” 皇帝缓缓将视线转向了纪晚榕。 纪晚榕没有说话,而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看起来温婉又无害,疲惫的眼神还显得有些茫然。 他突然明白了寒王从前对她如此厌恶,可刚刚还为她求情的原因。 皇帝眸色深深的望着华贵妃,深沉的心思也不知想了多少东西,才有了决定。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毫不留情的便朝着华贵妃开了口:“君前无戏言,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便要你自己去做,朕不会偏私。” 众人对皇帝的话感到大吃一惊。 华贵妃听着这话,不可置信的望向皇帝,脸色苍白,浑身瞬间僵硬了起来。 就连端王妃和端王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她是一人之下的贵妃,协助皇后管理后宫众人;父亲是蒙古国的大首领,统领着万千蒙古好汉;儿子是尊贵无比的端王,将来更是有可能成为天下之主! 如今陛下竟要让她向一个身份低微、不得寒王宠爱的寒王妃磕头道歉? 这对她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可感受着皇帝的视线和威压,华贵妃只能一步步的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去。 看见纪晚榕那张平静的脸,她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第78章 反了天了 谁也没有想到墨桀城竟还牢牢记挂着这件事。 顾明月心中酸楚,眼眸在瞬间便红了起来,她心里伤心极了,楚楚可怜的望向了墨桀城。 内心几乎要将纪晚榕杀了个百次千次。 皇后有些诧异的看了墨桀城一眼,随后又意味深长的将视线挪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本宫从未想过惩罚纪氏,这件事也不算是惩罚,多纳新人为你开枝散叶,这是她作为寒府的当家主母应该做的。” 墨桀城的眉毛皱了起来。 “既然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便问问纪氏,她是否不喜你迎娶侧妃,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惩罚?”皇后见墨桀城皱起眉头,继续道。 墨桀城听闻这话,也转头望向了纪晚榕。 他无比肯定纪晚榕一定会反对她迎娶侧妃。 虽然他不喜欢她,除了那人,娶谁都非他所愿。 可她喜欢她,他们俩对此事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 墨桀城听见皇后的话,甚至轻轻笑出了声,他眼眸扫了一眼纪晚榕,话语里满是笃定。 “母后,她从前对儿子做过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她如何会心甘情愿的让儿子娶了旁人?就凭她那爱吃醋的小性子?” 纪晚榕还在满心欢喜的想着自己花一千五百两买下的豪宅,一听两人的说到自己,才茫然的抬起头来。 “这件事就这样……” 墨桀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纪晚榕的声音打断了。 纪晚榕的声音十分老实,看上去安分极了:“王爷娶了顾女官,让顾女官为寒王府开枝散叶,也是一桩美事。儿媳会恪守本分,不会嫉妒,一定会和顾侧妃和谐相处。” 纪晚榕这不仅是答应了,甚至连侧妃的位份都爽快的给了,没有丝毫刁难。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顾明月听着纪晚榕的话,心中诧异极了,可心中的喜悦又在一瞬间盖过了诧异。 墨桀城错愕的站在原地,表情犹如雷击。 他不可置信的望向纪晚榕,却见纪晚榕的表情贤惠又无辜,像是对这个结果满意极了。 墨桀城的舌根突然泛起了一丝苦涩,原本得意的心此刻却陡然像是空了一块。 这种感觉他说不清楚,只能感觉到内心有股无边的怒火,几乎是要将他席卷。 是对他爱而不得,所以假装贤惠,想要让他多看她一眼? 还是想要故意跟他对着干,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让他极力反对这件事情,再出去向旁人吹嘘,是他对她情根深种? 他不相信这个女人真有这么大方,愿意与旁人分享她的夫君。 墨桀城冷笑了一声,黝黑的眼眸突然也多了几分戾气。 “既然本王的王妃都这样贤惠,那本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便依了王妃的意思,娶了侧妃!!” “本王觉得女官比起王妃,脾气不火爆,也十分细心,从不小心眼吃醋,还十分温柔!简直和王妃是天壤之别!” 墨桀城虽一字一句都是夸奖,可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像是活生生要将人撕碎了吞下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盯着纪晚榕的脸,不想错过纪晚榕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墨桀城本以为纪晚榕听了这话,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张的向他求饶,求他不要娶了别的女人。 可他却看见纪晚榕一字一句听的认真。 他一边说着,纪晚榕甚至还一边赞同的点头,像是极为认可他的话。 这个心思深沉的毒妇!话说到此,她竟还能藏住自己的小心思! 墨桀城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呼气的声音都哼哧哼哧的变大了。 皇后听闻纪晚榕如此识相,心中也对纪晚榕多了些满意:“那好,既然桀城和晚榕都答应了,本宫便将此事操办起来。” “今夜晚榕你也累了,便让明月伺候桀城就寝吧!” 纪晚榕没答话,只是笑笑。 可墨桀城听见这话,心中的火气更大了,磨了磨后槽牙,拔腿扭头就走。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看这个毒妇,仍旧是非常的不顺心。 在他面前小心眼又放肆,如今在母后面前装什么装? 纪晚榕看着墨桀城奋起暴走的模样,心中十分奇怪。 娶了个娇滴滴的美人,不正如他所愿吗?他现在摆脸色给谁看? 难道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纪云瑶,他就不开心了? 纪晚榕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 而墨桀城越走越快,却没见身后有人跟上来。 等他放慢了脚步,才敏锐的听见后面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女人腿短,连走路都这样慢,那么麻烦。 墨桀城心里想着,停下了怒气冲冲的脚步,面前等了等身后那麻烦的人。 感受着脚步越来越近,慌乱的步伐能让他感受到来者的急切。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将得意的脸色转变的冷冷的,冷着脸转过头去。 却看见来的人是重舟! 墨桀城原本就冷冽的脸色,一下子漆黑了起来:“来的人怎么是你?!” 他对重舟吹胡子瞪眼,语气不善。 “属下是您的贴身侍卫呀?除了属下还能是谁?” “王爷这样急匆匆的,是不是累了?想要早点回去休息?属下马上就安排侧妃来伺候您~~” 重舟笑得暧昧,对墨桀城说话狗腿又讨好,趁着喜气想要拍拍马屁。 墨桀城有些烦躁:“伺候个屁,你发|春了?这是什么表情?”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重舟暧昧的笑容一僵,小脸拉跨了下来:“主子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王妃叫您娶了侧妃?” 墨桀城眉毛竖了起来:“不开心个屁,本王娶了侧妃,很开心!” 重舟觉得他的脸色就像是要吃人! “可是王妃碍着皇后的面子,叫您娶了侧妃,王妃会不开心。”重舟按照常理来分析。 还有他家主子,看着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墨桀城听到这句话,眯了眯眼眸,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她不开心?” “对呀!世间所有人的男人纳妾,妻子肯定会不开心的呀!” 得到重舟这句话,墨桀城终于感到一阵舒心。 纪晚榕不开心,他的心里就开心了不少。 他冷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极为得意。 “她不开心?她管得着吗?什么叫她叫本王娶得侧妃?是本王自己要娶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再生气还能怎么样?不还是要在寒王府乖乖待着,还能反了天不成!” 墨桀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的高傲极了。 第79章 速战速决 昨夜的事情,耗费了纪晚榕太多的精力。 等她与脸色漆黑的墨桀城,共乘马车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 清晨的日光穿破雾蒙蒙的天,纪晚榕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想,倒头就睡。 而墨桀城却连枕头都不能沾,连衣服都没换,马不停蹄的便赶去军营了。 等纪晚榕睡饱了,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才发现窗外已经是日薄黄昏、红霞漫天了。 墨桀城虽惹人讨厌,可幸亏这府里没有难缠的婆婆,而她也是后院最大的王妃,才能这样一觉睡到傍晚。 现在墨桀城要娶顾明月,以后肯定还是要娶许多莺莺燕燕。 看着昨夜纪云瑶险些要摔倒时,他紧张的神色,内心的爱意几乎是要溢出来了,墨桀城的心里一定还时时刻刻想着,把纪云瑶娶进来。 就像是皇后和丽贵妃一样,两姐妹嫁同一个人。 若是拖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再也不可能睡个好觉。 所以和离的事情,还需要速战速决,顺便给那些莺莺燕燕腾位置。 纪晚榕想着,又想到了那位长公主。 昨夜在墨桀城愤怒离去之后,她去见了兄长,也再次见到了,那位有一面之缘的长公主。 她出言感谢了长公主今日对她的帮助。 长公主仍旧是端庄慈悲,常年礼佛,脸上还有一丝佛像。 可当她提起纪凌霄的病时,又讲到了自己的女儿,眼眸里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在长公主的话里,纪晚榕能隐约知道,她似乎十分想要寻得名医,去治疗她收养的次女,维珍郡主。 可当纪晚榕想要顺着话题,试探维珍郡主的病情,可她却又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似乎不太愿意告诉她。 纪晚榕这才铩羽而归,回到马车上见到了臭着张脸的墨桀城。 不过位高权重的长公主,找遍了天下名医,都没能为她的维珍郡主治病,而她还对病情讳莫如深,就像是怕有什么忌讳。 这让纪晚榕十分好奇,那位传说中的维珍郡主,到底生了什么病? 只要找到机会,治疗郡主,就可以求得长公主为她主持和离。 不过她连维珍郡主的病情都不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医者不上门,更不能主动提出要去治疗维珍郡主。 纪晚榕一边想着,一边起身下床。 她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了院子里摆放的一箱箱红木箱子。 红木的箱子矗立在院落里,似乎和漫天的晚霞融为一体。 纪晚榕的眼眸一亮,急匆匆的上前打开红木箱子的盖子,看见的便是里面硕大的银锭。 一个个银锭子摆放整齐,白花花的,反射着漫天的红光。 纪晚榕左摸摸,右摸摸,笑得简直是要合不拢嘴了。 “小姐,您醒啦?这些银子是端王带着府里的人,亲自上门送来的,是王爷亲自接待的。他得知您在睡觉,便叫下人把银子都放在院子里了。” “足足五百两呢!奴婢听说,是华贵妃送来的,咱们,要发财了!!”见青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急匆匆从小厨房里出来,看着纪晚榕,眼睛发亮。 纪晚榕点了点头:“是昨夜华贵妃与我打赌输了,所以送来的。” 没想到华贵妃看着张扬跋扈,这些东西送来的倒快。 见青说的没错,这银子虽不多,可却有大作用。 纪晚榕朝着见青神神秘秘的挑了挑眉,想到她话里提到的墨桀城,又开口询问:“你刚刚的意思,是墨桀城已经从军营回来了?” “是呢,今日端王来了府上,王爷一大早就回来了,不过现在端王已经回去了,王爷正在书房里。” 见青回答。 她在端王带着银子来府里的时候,就得到墨桀城的吩咐,指挥小厮把这些东西从花厅搬到院子里。 那时就碰见了自家王爷和端王坐在花厅里谈天。 见青偷偷抬头看见一眼,端王生的是单眼皮,皮肤黝黑,有的是蒙古人的血脉,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 和自家王爷谈天时,脸上一直挂着笑,可见青却觉得他笑得诡异,让人只觉得心惊肉跳。 见青正想着,却又听见纪晚榕的声音带着笑意,开口吩咐。 “既然墨桀城回来了,你就去书房请他过来。就问他,华贵妃和我的赌约已经完成了。那么他和我的赌约呢?应该什么时候兑现?” 天色不早了,夜里,就该好好泡泡脚了啊!~ 暖暖她的身子,也暖暖某人的胃。 除此之外,纪晚榕从那日出南阳侯府时,墨桀城上了长公主的马车,可以推断,墨桀城和长公主私下里关系应该不错。 说不定可以从墨桀城的嘴里,试探试探维珍郡主的病情。 等纪晚榕用过晚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她倚在榻子上,翘着脚,翻了几页这个时代的医书,便听见院子外传来的动静。 院子外头脚步吵杂,像是一时间来了许多人。 “快快快,王爷,这水要凉了,我们快些进去!”外头是重舟急声的催促。 紧接着,传来墨桀城咬牙切齿的声音:“又不是给你洗,你着急什么?” 重舟嘿嘿一笑:“属下学学您的手艺,到时候出去开个铺子,招牌上挂着寒王爷的独门绝技,那时候属下就发财……” 纪晚榕没有听见墨桀城的继续吭声,只是重舟突然闷哼了一声,像是狠狠的被人揍了一顿。 “本王警告你,若是这件事在京中传出任何风言风语,否则唯你是问!”墨桀城的声音凶狠。 纪晚榕轻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便听见屋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墨桀城脸色不善,手中端着一个沉重的木盆,木盆里的水满满当当,热气腾腾,上面还漂浮着粉红色的花瓣。 而重舟手里也拿着一个木盆,木盆里还有一个小铜盆,铜盆和木盆的夹缝中,似乎还添了炭火,保证铜盆里的水不会凉掉。 两人一前一后,身边就没有别的人再跟着了,两人来初云苑就像是做贼似的。 甚至连见青和思琴,都被墨桀城赶到了两人的小屋里。 墨桀城看见纪晚榕惬意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将木盆放在软榻前的木台上,发出了重重“砰”的一声。 重舟也急急放下了自己的盆子:“主子,那您慢慢来,属下先走了?” 墨桀城火大得很:“快滚快滚!难道你还想一起洗不成吗?” 等重舟急匆匆的出门,又体贴的将门关上,墨桀城微微垂眸,幽深的视线在纪晚榕有些凌乱的衣襟上扫视,随后开口。 “脱了!” 第80章 冷王捏脚 纪晚榕可被墨桀城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洗脚就洗脚,让她脱什么? 感受着墨桀城的视线,她急忙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衣领。 刚刚睡醒,纪晚榕衣襟处的扣子没有扣好,而她又不拘小节的在软榻上滚来滚去,外头的衣裳零乱的更厉害了。 墨桀城的视线,不仅能看见里面鹅黄色的小衣,还能看见她胸口莹白色的肌肤。 纪晚榕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火急火燎的把自己衣裳的扣子扣了起来。 看着纪晚榕的动作,墨桀城眸色深深,随即又轻轻笑了一声:“怕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 纪晚榕抬眸瞪他:“说好了打赌输了,是要伺候对方洗脚的,你便是这样伺候?” 墨桀城微微抬了抬眉骨,“那你要本王如何伺候?” 纪晚榕见他这副予取予求、好说话的模样,与平日迥然不同,于是她转了转眸子,优哉游哉的晃了晃脚,正欲刁难。 可还没等她想出对策,却见墨桀城突然长臂一伸,单手便拽住了她的小腿。 纪晚榕起得晚,窝在榻上的时候,没穿鞋,双脚只穿了一双足衣,左腿翘着右腿,好不惬意。 墨桀城大手握着她的小腿,又猛地一拉,便将她的左腿拉了起来:“女儿家的,这副模样,实在是难看。” 他的大掌虽隔着布料,可纪晚榕却切实的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还感受着他的手一路向下,一手便握住了她的脚踝。 男人手心的温度灼热,纪晚榕浑身一颤,猛地便要将自己的腿缩回来。 谁知墨桀城却锢着她的脚腕不放。 巨大的力道让纪晚榕发觉,自己的腿在他手上,动弹不得,墨桀城还慢条斯理的脱了她的足衣。 “你伺候我洗脚就伺候我洗脚,别干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纪晚榕感受着墨桀城的视线在自己的脚上注视,死死拧住了眉,伸出另一只脚便朝着墨桀城的胸口踹去。 “这不正在伺候着你吗?” 墨桀城久经沙场,反应的速度比她快上不少,一下子就拽住了她另一条准备作乱的腿。 他两手捉住纪晚榕两脚的脚踝,便猛地将纪晚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纪晚榕险些撞进了他的怀里,鼻尖满是他的冷杉味,她浑身都软了下来,急急伸手抵住了墨桀城坚硬的胸膛。 而墨桀城却慢条斯理的垂眸,随后便脱掉了她的另一只足衣。 她的双足白皙,和她的脖颈是一样的颜色,在他的手掌中显得尤为娇小,从裙摆处露出的脚腕纤细,肤如凝脂。 “倒是可爱。”他缓缓抬眸,朝着纪晚榕一笑,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纪晚榕感受着眼前男人的视线,看着他若有若无的笑容,觉得他简直是鬼上身了,她眉毛都竖了起来。 见眼前的女人又要挣脱,墨桀城这才微微松了松手,蹲下身子,将她的脚强硬的往装满热水的木盆里带。 纪晚榕吓了一跳,刚想把脚往回收,却感受着足尖被一阵暖意包裹。 纪晚榕微微松了一口气,直了直腰,有些惬意的长吸了一口气。 热气腾腾,墨桀城按脚的手法也好,泡的她浑身暖暖的,还有些发软,脖颈处白皙的肌肤都渗出了粉雾似的红色。 墨桀城伺候的倒是周到,重舟说的不错,若是没了这亲王的位份,出去开个足浴铺子,倒也是一等一的赚钱。 纪晚榕眯了眯眸子,却听见墨桀城阴恻恻的声音:“你在想什么?若是你把本王给你按脚的事情说出去,小心本王……” 墨桀城想了半天,还没想出狠话,却见纪晚榕回过神来,朝着他眨了眨眼眸。 “我在想长公主的次女,维珍郡主,你可知道维珍郡主生了什么病?” 维珍郡主几乎从来没有露面,只活在他人的交谈中,京城中的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她。 这未免有些,太古怪了。 听着纪晚榕突然提起这件事,墨桀城明显有些诧异,他拧了拧眉,对这件事避而不提:“怎么?本王在你面前,你却突然想起了其他人?” 纪晚榕盯着墨桀城的表情,却明显看出他是知情,却不说。 纪晚榕弯腰,将脑袋缓缓靠近墨桀城的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既然她没有跟你说,这便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墨桀城说完这话,捏脚的力道却突然增大,大到纪晚榕嘶的一声,直皱眉。 她的脚最怕疼了,感受着脚底的疼痛,她忍无可忍抽出了脚,就想要挣脱开他的大手。 “你不说就不说,按脚按的那么疼,这算什么啊?”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皱眉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暗自加大了力道,不让她离开。 纪晚榕咬牙,猛地一个扑腾,涂了皂角的脚便一个打滑,盆里的水花溅了墨桀城一脸。 纪晚榕浑身一僵,有些僵硬的抬头,就看见墨桀城漆黑如墨的俊脸。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又凝聚在下巴处,打湿了整片衣领,乌黑的鬓角上甚至还沾着一片花瓣。 “纪!晚!榕!!”墨桀城腾地一下站起身,浑身的煞气犹如地狱里的阎罗。 看得纪晚榕连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她着急忙慌的就把脚收了回来。 “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的!当然,这件事你也有错!” “按照我们之前的打赌,你都该喝洗脚水呢,我被因为你的眼色,饶过了华贵妃,可如今只有什么两个人了,你不会还要出尔反尔的抵赖吧?” 纪晚榕说着,却听墨桀城冷冷的笑了一声:“是,是没什么!” “不就是洗脚水吗?本王喝!” “若是本王喝了,你刚刚羞辱本王的事情,又要怎么算?!” 纪晚榕瞪大了眼睛看他,这个男人是真的气疯了! 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第81章 真喝了 纪晚榕被墨桀城的话震得外酥里嫩,她瞪圆了眼睛,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墨桀城,又低头看了看那盆七零八落的洗脚水。 想看站在了理智上风,纪晚榕眼珠子一转,最后还不忘了拱火:“行吧,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你真喝了,我们再讲其他。” 墨桀城的表情瞬间变得得意了起来,“这是你说的!本王的赌约自然会履行,可你刚刚羞辱本王这件事,本王也要找你算账!” 纪晚榕双手环胸,眼神怀疑的望着他,自然是不相信他会真喝了那洗脚水。 只见墨桀城得意的哼了一声,夺过纪晚榕手边的帕子,擦干了脸,随后慢悠悠的走到了洗脚盆的旁边。 随后从袖管里掏出了一个调羹。 一套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 纪晚榕看着他手里的调羹,惊掉了下巴。 这男人还早有准备?这到底是什么癖好? 只见他慢慢悠悠,走到了刚刚那个木制的洗脚盆旁边,随后脚尖一转,拐向了另一个铜制的面盆。 那个铜制的脸盆里也装着半盆的水,上面还漂浮了几根藏红花,和一些枸杞、红参,下面还烧着炭火。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听墨桀城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上面漂着的,是泡脚的药包。这盆洗脚水,是想等木盆里的水凉了之后,继续添进去的,本王如此用心,谁知你竟羞辱本王!” 他说完这话,便撩起袖子,用着手中的调羹,轻轻舀了一勺,随后送进了嘴里:“看啊,洗脚水,本王可喝了!” 这盆“洗脚水”是刚刚根本没有用过的盆子,用的是名贵的药材,下面还添着炭火。 看着墨桀城的表情,用调羹舀了一口不够,还一连喝了好几口,就像是味道不错的样子,看起来比她傍晚喝的汤羹,来的还要美味。 “本王的赌约兑现了,你刚刚侮辱本王的事情又该怎么算?” 纪晚榕磨了磨后槽牙。 “刚刚的事情不过是玩闹,让你尊贵的脸沾上了些水,你是大名鼎鼎的寒王,怎么可能会因为脸上沾了些洗脚水,而怪罪于我,说出去也不好听,是吧?” “哦?是吗?”墨桀城明显的听出了纪晚榕话语里的威胁。 见墨桀城咬牙切齿的模样,又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纪晚榕优哉游哉的点了点头:“当然是这样,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你别忘了,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纪晚榕说这话的时候,墨桀城没吭声。 纪晚榕只见他沉默的走到自己的面前,鼓着两边的腮帮子,原本怒气冲冲的眼神里,此刻却藏着几分坏笑。 纪晚榕微微一顿,狐疑的看着他。 只见墨桀城撅起嘴,有力的水柱便从他的嘴里喷射而出,纪晚榕眼前一黑。 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暖流,带着强有力的爆发力,沾了自己满脸。 “啊啊啊啊!!”纪晚榕几乎是尖叫出声。 她从来没有想到墨桀城这个男人,会这样的幼稚,还蔫坏!! 竟把那汤含在嘴里又喷在了她的脸上! 纪晚榕用袖子擦了擦眼眸,便看见他将脑袋缓缓的凑到了自己的眼前,笑得贼兮兮的模样。 “大名鼎鼎的寒王妃,应该不会为了脸上沾上一些口水而生气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么幼稚又恶心的事情,怕是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纪晚榕直勾勾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他,将脸上的水渍一抹,又猛地往他的脸上擦去。 墨桀城动作迅速的按住纪晚榕作恶的双手,两人却不受控制的往软榻上倒了下去。 两人倒在了软糖上,而墨桀城沉重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 感受着身下软软呼呼的身体开始挣扎,墨桀城垂眸,看见的就是纪晚榕瞪圆的眸子。 她的眼眸和纤长的睫毛都是湿漉漉的,鬓边的发还有些凌乱。 再往下看,便能看见的她因为挣扎而逐渐变粉的脖颈,脖颈下的衣领此刻也是凌乱的打开着,几乎能看见她大半的胸口。 莹白的胸口因为主人的生气,而在猛烈起伏着。 冰肌玉骨,肤若凝脂,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眸子。 墨桀城的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他将纪晚榕挣扎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又牢牢的按住。 纪晚榕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咬紧了牙关,不知道这个男人又在发什么癫。 只觉得他的眼神犹如带了钩子,而他在自己身上的一呼一吸都被她清晰的感知,她的呼吸也不免的有些凌乱,身子都变软了起来。 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让空气的温度都变得有些灼热了起来。 墨桀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两只手捏着她纤细的手腕,右手却划过鬓边,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一下一下的摩挲。 “嗯?大名鼎鼎的,寒王妃?” 他认真的审视着自己的寒王妃,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她殷红的嘴唇处,尾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纪晚榕感受着他饶有深意的视线,钉在了自己的下巴处,只觉得背后有些发紧,身体发软,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笑语嫣然的盯着墨桀城紧绷的下颌线,随后是伸手缓缓拨开了墨桀城落在自己下巴上的那只手。 随后轻轻问了一句:“寒王口中的寒王妃,如今有两位了,也不知寒王问的到底是谁?” 墨桀城听闻,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第82章 拒绝宠幸 纪晚榕感受着墨桀城突变的脸色,伸手抵着他的胸膛,使劲一推,便将他推了出去。 墨桀城被她的动作弄得摇晃了几步,随后才缓缓的站稳了身子。 浑身的热情被人浇灭,领口处的湿润,黏糊糊的粘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浑身都散发这一股凉意。 他眼眸沉沉的盯着她:“纪晚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晚榕笑了笑,说话的声音是轻飘飘的:“没什么意思啊,我在说事实。” 墨桀城的下颌线缓缓绷紧,脸色更是黑的能吓死人:“是你叫本王娶了她,如今又在这里说什么?” 纪晚榕冷哼了一声:“如果我不叫你娶,你就能不娶了吗?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 墨桀城突然沉默了一下。 纪晚榕说的对,就算是她阻止了这次,也不可能阻止下次。 “男人三妻四妾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本王想要宠幸谁,也是本王的事情,你也是本王的王妃,难道还能拒绝本王的宠幸不成?”墨桀城冷冷的回答。 “所以我才问呀,你要宠幸谁?我分分钟给你叫来。你的侧妃多得很,顾明月、幸素,她们都喜欢你,你的心里还心心念念着纪云瑶,早晚将她一起娶了。” 纪晚榕面不改色,声音脆生生的。 墨桀城的脸色变得更冷了,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够了,别再提了。” 便冷冷的转身,推开房门,走出了初云苑。 纪晚榕看见他的动作,才重新的躺回了榻子上,沉甸甸的心里却没有几分轻松。 墨桀城出去没有关门,夜里的风有些凉,从门口灌了进来。 纪晚榕的衣领也是湿漉漉的,领口松散,风从里面灌进去,浑身都有些泛冷的。 她缓缓翘起脚,又在思索着维珍郡主的事情。 她刚刚不过在墨桀城面前轻轻一提,可墨桀城却那样的谨慎,甚至连脸色都变了。 维珍郡主到底生了什么病? 她有些等不及想要和离了。 纪晚榕靠在榻子上,迷迷糊糊的想着,又想到了傅听雪和赵润初。 若是她从墨桀城的方向,问不到什么事情,便可以从他们那边下手,他们的人脉广,想必也清楚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刚刚这样一想,她便从软榻上起来,拿出从前的那支骨哨,又缓缓的吹了一声。 不过是一息的功夫,她便听见了屋外传来一声乌鸦的鸣叫声。 随后便有一只乌鸦,从敞开的大门众飞了进来,直接飞进屋子里,又停在了软榻边的方桌上。 纪晚榕一开始还因为这乌鸦惊人的速度,而有些疑惑,随后看见乌鸦脚边的纸条,眼眸才微微亮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她和傅听雪心有灵犀,她早便叫乌鸦送来了信,这乌鸦才能来的这么快。 她下了榻子谨慎的关上门窗,才取下乌鸦脚边的信件,轻轻打开来看。 傅听雪要讲的事情很多,将这张信纸写的是满满当当。 她对纪晚榕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早有耳闻,一开始先是问候了她一声,随后又有些感叹,她日日遇见的,都是什么糟心的事情。 傅听雪直白的话,让纪晚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的,只要是待在寒王府做这个寒王妃,遇见的事情便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随后她又提到从前被她拒绝的,那位无关紧要的病人,再次上门求医。 态度比上次好了许多,还送来了两匣子的珠宝,那珠宝是皇家御赐,晶莹剔透、五彩缤纷,只一颗便价值千金,带着的是十足的心意(金钱)。 最令她动容的,是他求医的原因,为的是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病重已久的妹妹。 他的妹妹身患恶疾,药石无灵,只有鬼手神医能救。 纪晚榕看到这里,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越读便越觉得熟悉。 皇家御赐,价值连城的珠宝——她也有一匣子,是墨桀城叫重舟亲自送来的。 重舟送来时得意极了,这天下只有王爷一人拥有,一颗便价值千金,一匣子的珠宝象征着的是王爷满满当当的爱。 纪晚榕当时听着,便觉得兴致缺缺,价值千金,还不如给她千两黄金呢。 这珠宝和墨桀城的爱一样鸡肋。 皇帝御赐的东西,去当铺典当,谁敢收啊? 也只能做些珠宝首饰,戴着好看罢了,纪晚榕收了这匣子珠宝,也没认真看,便直接让思琴送去库房了。 可如今傅听雪却说自己也得到了两匣子珠宝,是皇家御赐之物,一颗珠子便价值千金。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天下绝无仅有的东西是批发的吗?墨桀城满满当当的爱满大街都是? 除非——求医的人是墨桀城。 而他是为了长公主那位患病的女儿,维珍郡主,也就是他的堂妹,因此上门求见鬼手神医。 如此想来,她从前毫不犹豫的拒绝,从而导致墨桀城那日接她回府时失魂落魄,觉得自己没有魅力,重舟破口大骂老不死的原因,便是出在这里了。 想当初,自己为了安慰重舟,竟自己骂了自己,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纪晚榕有些无语的揉了揉鼻子。 她毫不犹豫的在宣纸上写下自己愿意医治,却需要患者的母亲答应自己一个条件。 若是可以,她明日便能前去妙手堂,商议此事,顺便计划与傅堂主的约定,为她的六指做手术。 如果她推测的没错,那位患者的母亲,便是从前主持过和离的长公主。 纪晚榕写完后,又将信纸绑在了乌鸦的脚上,将乌鸦重新放飞到了无边的夜色里。 等乌鸦走了,她才叫来见青和思琴,洗漱完后,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纪晚榕一早醒来,就看见那只巨大的乌鸦站在窗台前,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纪晚榕一睁开眼,就被吓了一跳。 她急忙下床,趿拉着鞋子,就去乌鸦的爪边,取下了信件。 这次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字。 【已允,速归,吾盼之久矣。】 长公主答应了她的要求? 纪晚榕看着,将信纸握在手里,弯了弯嘴角,连忙就去换了衣裳。 想来去妙手堂和她见面的,就是长公主本人。 这是她用鬼手神医的身份,第一次去见求医的病人。 于是纪晚榕盛装打扮了一番,算准墨桀城去了军营、不在府内的时间,才带着见青出了府邸。 谁知一出门,就在门口碰见了墨桀城。 冤家路窄,纪晚榕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墨桀城看着她华丽的装扮。 眉如远山含翠,红唇染了胭脂娇艳欲滴,是比从前那副清水出芙蓉、素面朝天的样子,要美上许多,是惊心动魄的美。 他眼神一变,上下打量了纪晚榕一番,语气不善的道:“你是要去哪里?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去见什么男人?” 这副模样连墨桀城自己都没有见过,想必这个女人是算准了自己去军营的时间,想瞒着他偷偷出府! 于是墨桀城的声音硬邦邦的:“本王不允许!” 第83章 墨桀城的期待 墨桀城陡然出现在寒王府门口,也是陡然吓了纪晚榕一跳。 “你今日怎么没去军营,还在府里?”纪晚榕直接忽略了他的那句不允许,岔开话题。 墨桀城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答非所问:“本王就知道,你是想趁着本王离开的时候,私自出府见人!” 他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在纪晚榕的身上扫视,从头到脚的看她,眼珠子差点黏在纪晚榕的身上,挪不开眸子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墨桀城才冷冷的说了一声:“花枝招展、妖艳非常,丑,太丑了!!”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这样没有审美,随后开始打量墨桀城的穿着。 她看着墨桀城步履匆匆,虽然如今穿了一身常服,可站在他身边的那匹马,马鬃上还有些沙尘,四个马蹄也是灰扑扑的。 一看就是墨桀城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从军营里赶回来,换衣裳的。 而他虽然不显,可纪晚榕还是能看出来,他的面上隐约带着喜色,像是今日听闻了什么消息,十分开心。 若是要此刻出门…… 莫非,今日去妙手堂的并非是长公主,而是墨桀城这呆子? 纪晚榕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 “你风尘仆仆的从军营里回来,面带喜色,莫非是要去见什么人?难道是为了维珍郡主的病情?”纪晚榕眨了眨眼睛,故意试探。 墨桀城听闻,黝黑的眼眸闪了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本王有要事在身,去哪里用不着你管,维珍郡主的病情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哦?用不着她操心? 纪晚榕默默把这话记下了,又挑了挑眉,笑得明媚:“好,那我便听你的,不操心这件事情。” 纪晚榕乖乖听话,墨桀城十分意外,不过他却对这话十分受用。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嗯,你听话就好!不过你别以为你佯装听话,本王就能放你花枝招展的出门!” 纪晚榕撇了撇嘴,说半天还是不允许,这记仇的男人今天故意找她麻烦,恐怕是还对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 若是她真不去了,恐怕哭得还不知道是谁呢。 于是她掏出了那日太后特别赐给她的宫牌,在墨桀城的面前晃了晃。 “喏,我还能去见谁?不过是我担心太后的身体,想要进宫看看罢了。” 纪晚榕难得一连两次软下声音来和他说话,墨桀城的自尊心大大的膨胀了,他今天心情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既然是入宫,那本王自然不能拦你,不过你这衣裳和你的妆容,太过华丽,太丑了!本王怕旁人道路以目,你回去换了再出门!” 墨桀城说完,又轻轻咳了咳,忍不住再看了纪晚榕一眼,也放软了声音:“这样的衣裳,日后在府里穿穿就好,也只有本王才能忍受。” 纪晚榕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 若是去妙手堂见的是墨桀城,那确实不需要她穿这么好看的衣裳。 否则真是白瞎了这身衣裳。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转头,便回了初云苑。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的背影,心中有些奇怪,还有些得意。 觉得这女人还真是转了性子,现在都变得如此听话了? 他得意的拉住缰绳,翻身上马,便马不停蹄的往妙手堂赶去。 迎着凛冽的风,墨桀城的脸上仍旧是春风得意的笑容。 今日一早,他便得了消息,传说中的那位鬼手神医,终于同意与他见面,还将时间约定在了今天。 这个消息,简直让墨桀城大喜过望。 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和重舟这阵子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已经备好了厚礼,准备去了妙手堂,就好好的感谢一番鬼手神医他老人家! 等墨桀城赶着快马到了妙手堂,便有专门的小厮在妙手堂的一楼等候。 墨桀城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将掌中的缰绳交给小厮,便随着小厮进了妙手堂的阁楼。 他脊背挺直,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可一路上都在想象这神龙不见其尾的鬼手神医,到底是什么样子。 鬼手神医,名为鬼手,便是因为他治疗的人,都与寻常之人不同。 那些人出生时都是天降异端,身形似鬼,寻常医者根本无法为其医治。 十几年前,鬼手神医便因为他出神入化的医术,治好了一位出生异象、身形似鬼、一身两头的人,从此名震天下。 那时候便有人推测,鬼手神医的医术大概是要寻常人修炼五百年,才能企及。 而就算是鬼手神医天资过人,起码也是年过八十。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鬼手神医大概是个百岁老人,若是再老些,便是个老神仙了。 墨桀城想着,却发现已经走到了妙手堂的阁楼,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的便是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面纱的神秘女人。 黑袍很长,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遮住了。 墨桀城又仔细的看了看,却发现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没见到传说中的鬼手神医,墨桀城还有些失望。 “想必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妙手堂堂主,本王从前多有叨扰,今日有幸能请教鬼手神医,还多亏了堂主从中调和!”墨桀城说的客气。 傅听雪听闻,也微微笑了笑:“寒王送的东西我很喜欢,可引荐和治疗,全凭鬼手神医的意思,虽然鬼手神医答应了见你,却没有答应给治病。” 墨桀城点头:“自然,那是开胃小菜,厚礼本王已经备下了,只等着鬼手神医能够答应。” 既然鬼手神医答应见他,他就有这个自信,让鬼手神医答应治病一事。 “不过——他老人家人呢?” 墨桀城话音刚落,却突然听傅听雪轻轻笑出了声。 他有些疑惑的抬头,心中也多了些戒备。 却听傅听雪解释,声音清脆:“也不知怎的,明明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可她还没来。” “倒也不是因为鬼手神医的原因,鬼手神医的性格是一顶一的好,可是她家中可是有一位极难缠的人,对她的出行指手画脚,整日拘束着鬼手神医,限制她的自由。” “就连我,都要苦苦等候鬼手神医闲暇的时刻,也不堪其扰呢!恐怕是她家中那人又出了问题,王爷要在此刻稍等片刻了。” 墨桀城听着,眉毛都竖了起来:“这天下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要限制他人的自由?” 第87章 一生一世都需要 “这位赵公子是黎绥山庄的公子,或许王爷您没见过,可我与他的父亲算是旧识,鬼手神医也与他相熟,自然能算是自己人。” 傅听雪朝着墨桀城解释。 赵润初的脸上仍旧是挂着那抹温润的笑容,与墨桀城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相比起来,倒显得更加端方如玉。 墨桀城瞧着他那副模样,心里就觉得不爽,他磨了磨后槽牙:“本王知道他。” “本王的意思是,若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协助纪晚榕治疗,那本王武艺高超,力气惊人,是不是也行?” “本王也是纪晚——也是你们的自己人,也可以在一旁协助治疗。”他清了清嗓子, 纪晚榕被墨桀城的话逗笑了:“治疗不是带兵打仗,人多就能治好吗?” 墨桀城听闻这话,望向了赵润初的方向,语气不善:“那么他,一个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士,为何他就能协助治疗?” 纪晚榕感受到了墨桀城语气中莫名的敌意,心中想不出缘由,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又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 而赵润初而是一言不语的站在原地,虽被墨桀城欺负,却不声不响,看上去心情低落。 于是纪晚榕双手环胸,毫不犹豫的替赵润初说话:“赵公子他自幼学医,为人谦和有礼,要医术有医术,要礼数有礼数。” “而你——”纪晚榕缓缓转过脑袋,和墨桀城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你要医术有力气,要脑袋也有力气。” 纪晚榕此话一出,空气陡然安静了片刻,墨桀城一愣。 他怎么觉得,纪晚榕这话不像是在夸人呢? 不仅是在嘲讽他,更是为了赵润初说话! 墨桀城一想到这个,双手缓缓捏成拳头,两只眼睛像是能射出熊熊火焰。 他刚想讲话,话语便被傅听雪打断了。 “因为黎绥山庄的庄主赵兴,在十余年前便与鬼手神医有过渊源。而鬼手神医在十余年前治疗的一身两头的人,便是黎绥山庄的江湖人士。” 傅听雪勾了勾嘴角,朝着墨桀城解释:“所以黎绥山庄还遗留着鬼手神医治疗用的工具,以及治疗时的传统,而赵公子自幼接触这些工具,是天底下最适合协助手术的人。” 墨桀城听到这里,才明白了傅听雪的意思。 傅听雪说的应该是实话,那么赵润初自幼接触这些工具,是为协助治疗的最佳人选。 若是如此,赵润初看了纪晚榕的操作,便能证明她是真正的鬼手神医。 墨桀城猜想着鬼手神医大概是一个宗门共用的名号,十余年前的鬼手神医和现在的纪晚榕不是一个人。 可他们却是师出同门。 墨桀城勉强能接受这个解释,只是若是如此,纪晚榕身上的秘密就更加多了。 她明明从前只是南阳侯府不受宠的一个嫡女,不仅平白无故的会了医术,变得聪明了些许,也没有从前那么恶毒,现在还和鬼手神医扯上了关系。 虽然还是一样让他讨厌。 墨桀城缓缓冷静了下来,再次皱着眉头望向了纪晚榕,语气硬邦邦的。 “既如此,本王可以容忍不相干的人,与本王的王妃待上一段时间,协助治疗,不过本王要在院子里守着!” 既然墨桀城主动要去当看门小厮,纪晚榕翻了一个白眼,也懒得理他。 院子里有一股很浓的酒味,料想赵润初是用了高浓度的白酒,代替酒精在院子里消毒。 于是她从空间里拿出酒精,又假意是从布包里拿出来的,便交给赵润初,叫他去手术室里对器具再次进行消毒。 故意支开赵润初后,纪晚榕又带着傅听雪去了隔壁的厢房。 隔壁的厢房也被赵润初仔细的消毒过,十分宽敞,入门处用一扇屏风阻挡着,而屏风后,是一张小床。 十分简单的布置,规格有点像是手术室。 这是纪晚榕在之前便特意吩咐过的。 “我要在手术之前给你做一个检查,等你醒来之后,所有的病就都好了。” 纪晚榕将自己制作的药丸递到了她的手上,药丸的作用类似于安眠药,却不会对手术和人体产生任何影响。 傅听雪听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纪晚榕递过来的药丸,毫无犹豫的便吞了下去,她解掉身上的斗篷,随后躺在了床上。 纪晚榕深知自己空间里的东西难以解释,是专门等确认了傅听雪睡着了,才从空间中拿出针管,为她抽血化验。 还用空间里的CT扫描仪,给她准备手术的左手,拍了一个片子。 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后,可以准备手术后,纪晚榕才收起设备,开门叫了门外杵着的那位门神。 墨桀城挺直了身板在门口站军姿,面色不爽,双腿像是扎根到了地上一样。 “墨桀城,你进来,给自己消毒之后,帮我把傅堂主抱到隔壁的厢房里,可以准备手术了。” 墨桀城听闻,冷哼了一声,“就你,还能吩咐本王做事?” 他嘴虽硬,可说完这话,抬头看了一眼纪晚榕,脚步还是慢慢悠悠,很诚实的走进了屋子。 “你刚刚可是说,本王要医术,只有一身力气,要脑子,还是只有一身力气。你现在告诉本王,你到底需不需要本王这身力气?” 他说话时微微抬着下巴,看上去得意极了。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记仇的男人眼高于顶,还不喜欢碰别的女人。 若不是她刚刚说过那样的话,此刻他急于证明自己,才会勉为其难的来帮忙。 “需要!需要!是我刚刚说错了,治疗正巧也需要你的力气。” 有求于人,纪晚榕尽量放柔了声音。 “是谁需要本王的力气?”墨桀城的下巴始终是抬着的,说起话来语调幽幽。 “是傅听雪需要。”纪晚榕如实回答。 “哦,原来只是傅听雪需要,那便罢了。” 墨桀城不满意这个回答,脚步一转,扭头就打算要走。 纪晚榕瞧着他高高抬着的头,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是我需要,是我手术正巧需要。” 她极力的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墨桀城的脚步微微一顿,再次转过头来看她:“只是正巧而已?用过就丢?” “不,是以后也需要。” 纪晚榕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墨桀城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高高扬起的头就像是一只雄赳赳的公鸡:“嗯,连起来说。是谁需要本王的力气,是谁一生一世都需要本王的力气?” 第94章 心乱了 几个士兵这下才反应过来,被压在马下的美人,竟是传说中丑陋无比的寒王妃! 他们有些害怕纪晚榕灾星的名号。 可感受着墨桀城的视线,又只能火急火燎的上前,一人抬着一只马腿,这才堪堪将马抬起挪开,看见了被压在马下的纪晚榕。 墨桀城一看见纪晚榕,便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抱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感受着胸前的温度,墨桀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还微微带上了些颤抖。 “纪晚榕,你有事吗?纪晚榕,你没事吧?你快告诉本王,你没事!!” 他看着纪晚榕无声无息的样子,颤抖着手去试探纪晚榕的鼻息。 当他发现自己没有感受到纪晚榕的呼吸,连那微张的嘴唇都抖了起来。 若是她死了……若是她死了…… 墨桀城浑身都抖了起来,他的心乱了,简直是不敢想。 纪晚榕先是感受到一个滚烫的火炉,包裹着她,又像是有坚硬的石头,挤压着她,甚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随后她诡异的感受着那坚硬又滚烫的石头竟微微颤抖了起来,她才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看见的就是墨桀城颤抖的手,和灰败的脸色。 而墨桀城看她睁开了眼睛,眼睛一下子睁得又圆又大,甚至想要再次伸出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纪晚榕一下子拨开了墨桀城的手,随后又干脆利落的从他的怀里一滚,缓缓爬了起来。 “我没死,刚刚只是被压晕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墨桀城自然不能说自己刚刚怀疑纪晚榕诈尸了,他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清了清嗓子,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本王没有什么意思,更不是在关心你,若是在大街上,看见是一大爷,晕了过去,本王也会上前询问的。” 他双手负后,老神在在,看着远处重舟带着寒王府的人终于赶到,随即又急忙上前,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 “咳咳,重舟来了,本王先去处理今日善后之事,还要将此事禀告京兆府,你待在此地不要乱动,寒王府的马车很快就来。” 墨桀城说完这话,纪晚榕才想起刚刚差点在马蹄下丧命的大爷,她也没管墨桀城怎样,急忙扭头,望向了那位大爷。 大爷头发花白,眼眸浑浊,两颊高耸,身形瘦削。 看着身上的衣裳,也不像是一个富贵之人,而他身后的背篓里,原本是有一个两颊通红的小娃娃。 这个小女娃看着不过两岁,可老者将她养的倒好,两侧奶膘鼓鼓的,看上去肉乎乎的,头上还用红绳扎了个小啾啾。 可那小娃娃孩却不知为何,此刻却脸颊绯红、嚎啕大哭了起来,似乎浑身都发着烫。 老人家大汗淋漓的哄着,却怎么都哄不好。 纪晚榕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的上前几步,靠近了那位老者,柔声出口抚慰:“老人家,今日之事你可有受到惊吓?这实在是寒王府的过失,我们会专门派人补偿您的。” 老人家听闻这话,浑身僵硬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纪晚榕。 他刚刚看着那马车身份尊贵,便知道自己和孙女今日死了,也是白死了。 可当他知道马车上的是寒王和臭名远扬的寒王妃,内心便更加惶恐,只愿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寒王妃瞧见。 让那传说中的晦气沾染了他病重已久的孙女,让他的孙女一命呜呼。 谁知他的孙女却突然哭了起来,而被称作灾星、煞星,狠毒异常的寒王妃,竟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说完这话,随即又从空间召唤出了最后一粒百安丸,交到了老者的手上:“此番你们都受惊了,这药丸可强身健体。” 老者颤着身子,跪了下来,不言一语,却始终都不敢接那颗药丸,浑身抖得比刚刚的墨桀城还厉害,仿佛以为那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 纪晚榕连忙避了避身子,没有受他这个礼,见他没接自己的药丸,纪晚榕便用帕子将药丸包了起来,放在老人的身边。 感受着众人惊诧又恐惧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时刻不移,纪晚榕思索了一番,也想趁着现在去解释。 不仅是解释这件事情,更是用行动解释从前关于她的那些传言。 “今日寒王殿下遭人暗杀,马匹中了一箭,而箭上含毒,才会让马匹变得这样疯狂,往人群里扎。” “可不管如何,今日是寒王府的马惊扰到了大家,还是要给各位送上妙手堂的百安丸,为各位压压惊。” “等下便有小厮过来将各位的名字登记在册,到时候凭着名字,便能去妙手堂领取百安丸。” 纪晚榕说完这话,在场一片寂静,一个个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这脸变好看、身手变好就算了,可这番说辞,还是那个丑陋无比、粗鲁无比的灾星纪晚榕吗?! 还要让他们去那大名鼎鼎的妙手堂领药压惊,这明明就是仙女下凡、立地成佛了呀! 原本坐在地上的那位老者,一听这话,双手紧紧的抱着孙女,甚至是连滚带爬的膝行到了纪晚榕的身前。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草民不要什么压惊的药丸,草民只求您能让妙手堂的大夫,救救我久病的孙女。草民入京便是为了这一事,若是没有人救她,她便是要死了啊!” 老者声嘶力竭,泪眼婆娑,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 而他怀里的女婴,听到老者声嘶力竭的哭声,也哭嚎的更加厉害了。 纪晚榕的眉毛微微拧起,她望向了远处的那颗百安丸。 那颗百安丸被她用帕子包着,可那老者却不敢收。 “刚刚那颗药丸,便能解百毒,你的孙女是因为不慎落水,而引起的高热不退,又兼心悸受惊,才发展到了这般田地。” “只要喂她服下那颗药丸,便能药到病除。” “这……这……”老者双腿打着颤。 众人心里也打着鼓。 若是去妙手堂求医,领得药丸,他们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可这位寒王妃,是传说中的灾星、煞星。 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害得她的将军哥哥断了腿,刚刚又害的马儿癫狂,险些害了大家的性命,这些大家都是眼睁睁看着的。 如此之人给的药丸,怎么能给病重的小孩吃啊? 恐怕一吃下去,这可怜的小女孩,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吧? 第96章 菩萨王妃 他急忙将地上的半颗药丸捏再在了手里,随后又冲向了纪晚榕的身前,动作十分敏捷,原本佝偻着的脊背,都不弯了。 墨桀城看着老者骤然冲上前的动作,眉毛都竖了起来,他反应极快,一手握紧剑鞘,长臂一伸,便打算要拦。 谁知那老者竟直接跪倒纪晚榕的身前,“菩萨在世!寒王妃简直是菩萨在世!这不是毒药,是灵药!” “我的孙女有救了!哈哈,我的孙女有救了!” 老者分明是笑着,可泪眼婆娑,笑中带泪。 围观的百姓嘴里还没骂完呢,却听着老者这样说。 他们嘴巴张的大大的,鄙夷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随后将诧异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 这老者,不会是吃了那药,被这个灾星克疯了吧? 纪晚榕见那个老者这样说,便知道是百安丸起了作用,让他浑身的病痛得到了纾解,才相信了百安丸的作用。 她微微一笑,示意墨桀城将手放下,随后才将怀里的小女孩放到了老者的怀里。 老者从纪晚榕手中接过小女孩,虔诚又惶恐的看了纪晚榕一眼,随后才颤抖着手将那剩下一半的药丸,喂到了小女孩的嘴里。 “妞妞乖乖,吃完这菩萨王妃给的药,身体就会好了!”他的语气中还有些懊悔,似乎是为自己刚刚的冒犯。 菩萨王妃?! 这是什么鬼?这老头说的——真的是灾星纪晚榕吗? 接二连三的震惊,让在场的人连嘴巴都合不起来了。 他们纷纷望向了脸颊泛红的小妞妞,倒是要看看这纪晚榕不过给了一颗药丸,还能真的药到病除不成? 可百安丸的作用是立竿见影的。 妞妞将半颗药丸吞下后,不过片刻,原本萎靡的神情在一下子变得鲜活了起来。 不一会儿,脸颊上的绯红便褪了去,她从老者的怀抱里缓缓站了起来,随后又跌跌撞撞的再次扑向了纪晚榕。 “药……药药……香。” 纪晚榕看着矮矮小小的人,朝着自己跌跌撞撞的跑来,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挂起一个微笑,将她抱了个满怀。 纪晚榕趁机捏住了她的脉搏,感受着药效正在发挥作用,而她的体温也正在慢慢降下来,这才放下了心。 “老者,您快起来吧,您的孙女服下药丸,此刻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您稍后便能带着她回家了。” 老者被纪晚榕单手搀扶着缓缓站起身,可随后眼神又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 他扑通一声,朝着纪晚榕跪了下去,庄重的行了一个大礼:“王妃的大恩,草民没齿难忘!您才不是什么灾星、煞星,您就是我们祖孙二人的活菩萨!” 纪晚榕蹙着眉,想将他扶起,谁知这老者竟不肯,而是郑重的行完了一整个礼。 纪晚榕看着他如此执着的样子,也只能由着他了。 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画面惊得快掉了下巴。 眼瞧着这女娃娃的脸色一下子好了不少,难道这药丸还真的这么管用? 刚刚那位差点便为老者出头说话的妇女,在人群中瞧见眼前的场景,微微闪了闪眼眸。 她面上犹豫了片刻,内心像是在挣扎,随后眼神缓缓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妇人上前一步,也跪在纪晚榕的身前:“请王妃宽恕民妇刚刚的无礼,民妇家中也有病重的孩子,民妇不愿要那妙手堂的药丸,只愿求得王妃亲赐的药丸,若是王妃能够答应,您就算是要了民妇的性命,民妇也愿意!” 那妇人的丈夫一听这话,也跪倒了纪晚榕的面前。 纪晚榕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呢,面前就跪了三个人了,她自己都突然觉得自己身下多了一个莲花座,头顶还冒着金光了! 她叹了一口气,将怀里的小女孩还给老者,才将他们依次扶起。 “妙手堂的药丸也是我制成的,和刚刚给这位老者的药丸是同一种,若是你们不放心,到时候也自己尝了一半,便一切都知道了。” “我刚刚说的一切都还有效,你们都能凭着姓名去领取一颗百安丸,若是家中无人生病,留着应急也是好的。” 在场的所有百姓,听见这话,不由得喜上眉梢,眼神里也满是崇拜,原本还担心这王妃记仇,却不想她还是这么菩萨心肠。 能留着应急、包治百病的药哪里是药,这明明就是仙丹! 这哪里是煞星,这明明就是菩萨呀! 那妇人和壮汉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他们又是要跪,纪晚榕这下可涨了经验,动作迅速的阻拦了他们。 感受着众人望向纪晚榕的崇拜眼神,墨桀城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他拦在了纪晚榕和那民妇的身前,随即便一把拉住了纪晚榕的胳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汉子的视线。 “好了,你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是快回府医治你的伤口吧。” 墨桀城说着,又握着她的手,垂眸仔细的看了看,纪晚榕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还是有着丝丝的疼。 众人听闻这里,望向纪晚榕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内疚。 感受着墨桀城手掌的温度和力度,她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手,随后又朝着墨桀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先回府再说。马车在哪里?” 感受着手掌间的温度转瞬即逝,墨桀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最后一言不发的就往马车的方向走。 纪晚榕朝着众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刚刚说的一切,不是为了墨桀城的声誉,和寒王妃的名声,也不是以德报怨,真如菩萨下凡,不过是为了帮自己正名,也算是为了妙手堂售卖的药材造势。 这些百姓非大恶之人,不过只是听信谣言,太容易被煽动罢了。 想到这里,她抬头望着墨桀城的背影,急匆匆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谁知纪晚榕一转头,那妇人便跪了下来,随后是汉子,是老者,齐刷刷的跪倒了一大片。 “多谢菩萨王妃的灵药,民妇\草民,替我们家娃娃谢过王妃大恩!” 先是一个人喊,随后是一群人喊,声音、气势,震得人心扑通扑通的跳。 纪晚榕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头望去,便看见他们眼里包含真挚的泪水。 第98章 把头拧下来 墨桀城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黑了,两个鼻孔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他冷哼了一声:“若是本王活着浪费空气,那些诡计多端、陷害他人的人活着,便更是浪费空气了!” “若是本王有朝一日要死,定是让这样的贱人,死在本王的前面!” 墨桀城想到上午的那事,耳边便隆隆回荡着赵润初恶心人的嗓音,垂在身侧的拳头便硬了起来。 不就是使心机,诬陷他摔了那价值连城的珠宝吗? 若是纪晚榕这样喜欢这些华贵的珠宝首饰,他的府中还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他成亲之前,母后特地为未来的寒王妃添置的好彩头。 只要纪晚榕能软下嗓子和他说上几句,顺便再依着他的意思,一起唾骂赵润初几句,他便能把这红宝石的头面送给她。 纪晚榕一听这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诡计多端?陷害他人?时至今日,墨桀城你还是这样想的吗?” “贱人?就是因为我提到了纪云瑶?”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墨桀城,眼神几乎是带了刀子。 一提到纪云瑶的事情,墨桀城的脑子不仅不灵光,现在甚至还开始辱骂她! 墨桀城的眼神陡然多了些茫然。 这跟纪云瑶有什么关系? 他审视的目光望向了纪晚榕:“你难道觉得本王说的不对?” 骂她贱人,难道还要她拍手叫好?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见马车在寒王府门口停了下来,毫无犹豫的便拎着裙边下了马车。 墨桀城皱着眉头,疑惑的望着纪晚榕怒气冲冲的背影,伸手拽住了她:“你到底在莫名其妙的气什么?” “若是还是因为上午的事情,本王只会证明是他诬陷于我。若是你舍不得那些珠宝,本王库房内还有一套红宝石头面,你要,便送你了。” 猝不及防的被墨桀城拽住,纪晚榕扭头,怒气冲冲的往回走了几步,对着他龇牙咧嘴的就是一顿骂:“头面?若是再拉着我,我拧掉你的头!” 墨桀城被纪晚榕熊熊的怒火惊呆了。 看着纪晚榕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的就往前走的背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一起瞪大眼睛的,还有墨桀城身边的重舟,和赶马的马夫。 马夫捂上了眼睛,就当自己没看见。 只有重舟,梗着脑袋望向了墨桀城:“那王爷,那红宝石头面还要送到王妃的初云苑里吗?” 墨桀城咬牙,冷冷的哼了一声:“送什么送?凭什么要送给她?!” 重舟缩瑟了一下,犹豫着继续开口:“您不是很想将这套红宝石头面送给王妃吗?您可在属下面前说过很多次了。若您喜欢她,便送去呀!” “喜欢个屁!本王才不喜欢她!!”墨桀城脸一下子就冷了起来,眉毛皱的很紧:“再说,本王便拧掉你的头!”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重舟缩瑟了一下,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等纪晚榕回了初云苑,就在初云苑一连休整了许多天。 而这几天里,关于纪晚榕的百安丸是灵药的传言,菩萨王妃在城门口普度众生救人性命的事迹,也在京中越演越烈。 一开始大家都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个笑话看。 可谁知那日城门外受惊的百姓,都排着队去妙手堂领取了一颗纪晚榕制作的百安丸。 有的说在城门外,有一发了高烧、药石无灵的女童,只服下半颗药丸,当场便退烧了。 更有人说,一个妇人和汉子抬着担架,把病重的儿子抬到了现场,只服下那百安丸,脸色便好了许多。 儿子当下便能扶着爹娘,走着回家了。 领了药丸的百姓都说,这百安丸是救命药,而那寒王妃便是名副其实的活菩萨。 原本在妙手堂买药的达官贵人们看见这幕,也纷纷想要购买那所谓的百安丸,可谁知百安丸的伙计却说,药丸没了。 能在妙手堂买药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一听这话,当场就怒了。 凭什么这些黎民百姓有,而他们却没有? 小厮笑了笑,说这凭速度。 这一回,妙手堂要上新的不止是百安丸,还有保胎丸、延年益寿丸、壮阳丸等等等等。 而那百安丸是其中最便宜的一种,人人都能买得起,但是要靠速度、靠抢、还要看病人的情况,而且每人只能购买一颗,人人都需亲自去买,购买后便不得转卖,否则便会被妙手堂拉进黑名单。 至于其他的药丸,稍后也会上市,不过那些药丸,价格倒是要昂贵上几分。 若是凭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大伙儿都不太稀罕,可如今一听这规则,每个人心中都对那百安丸的作用有了好奇。 这得不到的东西,有钱都买不到,却被称作是救命药,惹的人心痒痒。 虽然百姓称纪晚榕为活菩萨,可自诩京城中上流人士的达官贵人们,却不信这个邪,心中还有些打鼓。 可那壮阳、保胎、延年益寿,所有词都戳在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点上,让他们心潮澎湃,又放不下身段去买。 买不到百安丸,只有一些官位较低的官员,还有些身患顽疾,顾不得脸面的富商,才派小厮在妙手堂外排起了稀稀拉拉的队伍。 而南阳侯府的纪承德,听闻了外头纷纷扰扰的消息,知道了纪晚榕与妙手堂合作的消息,得知妙手堂正在卖壮阳丸。 纪承德不疑有他,直接拿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银子,便让小厮隐藏身份,去妙手堂里头排队了。 纪承德对纪晚榕的信任,是基于纪晚榕从前送他的那一盒香薰。 香料名贵,他自然能闻得出来,在纪承德身子渐好,回书房办公后,便点起了那熏香。 起初只是觉得熏香好闻,不愧是他这便宜女儿花了大价钱孝敬他的。 可后来几天,纪承德便察觉到了异样。 这熏香真如纪晚榕所言,有强身健体、老当益壮的作用。 香气袅袅,飘进他的鼻孔里,让他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原本乏力的身子,一瞬间像是精神抖擞了起来。 他正写着眼前的公文,心思便情不自禁的旖旎了起来,幻想着那梧桐苑见过的媚娘,在他身边,红袖添香。 正想着,可谁知道那媚娘竟举着蜡烛,拎着食盒,夜里敲响了他的书房门。 纪承德一开始还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媚娘得了老夫人的命令,特地关心他的身子,给他送来人参汤,补补身子。 那人参汤还是媚娘亲手熬的,把眼睛都熬红了,才得了这么一盏。 云雾缭绕、红袖添香、媚眼如丝。 当夜的纪承德便重振雄风,当了一回儿真男人。 原来从前不是他不行,也不是他只能对林问蕊行。 而是他操劳公务,太过辛苦,需要好好滋补。 纪承德这才知道,原来林问蕊并不是他的唯一。 第101章 纪承德面相有异! 林问蕊含着泪说完这话,双手环着纪良行,呜呜的哭泣着。 只是用衣袖挡着的地方,她狠狠的掐了行哥儿的大腿一下。 行哥儿不过七岁,感受着大腿处的疼痛,一下子便哭了出来。 “娘亲,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不要别的娘亲。爹爹、祖母,求求你们,我不要其他的娘亲!” 他踉跄几步,扑倒老夫人的腿边,扯着老夫人的衣摆便哭了出来。 纪良行生的是白白胖胖的,两颊的肉往外耸着,将他的眼睛挤成了米粒小,厚实的衣裳穿在身上,动作也显得有些笨拙。 可在古代能吃是福,纪良行能吃,被林问蕊无微不至的养着,性子随了林问蕊,在祖母面前伏低做小,在下人面前趾高气昂,也是惯会看人脸色、讨好别人的。 这点就和纪晚榕、纪凌霄不一样。 可纪承德唯独吃的,便就是这一套。 良行、良行。 在纪凌霄摔断双腿后,纪承德便给他改了这个名字,从此以后心中似乎就只认定了这一个儿子。 从前纪凌霄残废了,整个人都不中用了;而纪承德却不在乎,因为他觉得纪良行能说会道,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果然,纪承德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哭了,原本冰冷的脸色在一下子变了,急忙冲到了纪老夫人的面前,将纪良行扶了起来。 他拍拍纪良行两腿上的沙尘,语气有些愠怒:“这梧桐苑的人是怎么扫的屋子?给行哥儿的衣裳都弄脏了!” 纪承德此话一出,梧桐苑外又是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听着纪承德一口一个“良行”的模样,又望向远处的纪凌霄,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抽抽的疼。 纪凌霄的双腿还未完全恢复,还只能坐在轮椅上,纪晚榕时常为他扎针,看着他浑身的擦伤、摔伤,自然知道他每日夜里苦苦练习,想要将双腿恢复的迫切。 可他的爹爹却从来没觉得他会康复,甚至把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改名良行…… 每一次叫纪良行的名字,就无异是用一把刀狠狠的插进纪凌霄的心脏。 纪晚榕默默挪动了脚步,想要走到纪凌霄的身边陪着他。 却在抬头时,看见原本站在老夫人身边的周至若,不知何时,站到了纪凌霄的身边。 纪晚榕一怔,愣愣站在原地。 周至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站在一袭青衫的纪凌霄边上,她的手缓缓抬起,想去触碰纪凌霄的肩头,给他些力量,却又犹豫着,将手捏成了拳头。 她最后还是踌躇着,将拳头搭在了纪凌霄的肩膀上。 纪凌霄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抬头看她,朝着她慢慢摇了摇头。 纪晚榕看着眼前这一幕,却突然觉得眼前的两人还有些登对。 她随后又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他们俩,怎么可能呢? 不过,既然纪凌霄身边站了人,纪晚榕便不好再过去。 还是只能站在原地,双手环胸,看着林问蕊演出的“一场大戏”。 纪良行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看他,只见纪承德难得温柔的低下头,对他安抚道:“行哥儿,你娘又不会走,你哭什么?” 纪承德这话一出,纪老夫人一愣,媚娘的呼吸一窒。 这就是明摆着反对把林问蕊送去寺庙清修了。 纪晚榕有些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她仔细的盯着纪承德和纪良行的侧脸,却突然觉得有些古怪。 她随即又转而去观察纪承德的面相。 从前她从未观察的这么仔细,也从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纪晚榕定定的看着纪承德,仔细观察了纪承德的面相,她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耳畔传来的还传来纪良行带着哭腔的声音:“爹爹,是真的吗?可我娘说——” “自然是真的,你爹我说的才是对的,你可别听你娘乱说。让你去学纪凌霄?学个瘸子作什么?你是我的宝贝儿子,长大以后可是要建功立业的!” 一听这话,纪老夫人立即沉下脸来看他,打断了纪承德的话:“承德!当着孩子的面说些什么呢?” 纪承德这才打住了话,他扭头看了娇娇媚媚的媚娘一眼,又看了柔柔弱弱的林问蕊一眼,感到有些头痛。 他搂紧了自己怀里的纪良行,心中多了些实感,天平才完完全全的往林问蕊那边偏了去。 他对着纪老夫人开口:“娘,此事是我做的出格,无关问蕊的事情。若是把问蕊送去寺庙清修,恐怕行哥儿都没人照顾。” 他此言一出,林问蕊的眼眸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只听纪承德继续道:“媚娘当个平妻实在是说不过去,不如就在我房里当个丫鬟,等来日也生了个大胖小子,便抬为贵妾。” 周至若在一旁听着,紧紧拧起了眉。 她没有想到,林问蕊竟是这样有手腕,只凭一个行哥儿,便重新站稳了脚跟。 从前她便是依靠着行哥儿登堂入室,从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成了侯府夫人。 周至若将凝重的目光望向纪晚榕,却见纪晚榕盯着纪承德的脸,看得十分入神。 没错,纪晚榕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纪承德的脸,看得是十分入神。 从前她只察觉纪承德脚步虚浮,十分肾虚;可如今治好了他肾虚的毛病后,面色是有变好,却又有其他的问题浮了上来。 两眼之间的位置是子女宫的部位,纪承德两眼之间低陷,鼻子尖削多纹,眉尾下垂,是典型的子女缘薄、子孙运差的体现。 就算是有儿女,子女也很可能出现因病夭折、子女状况频出,没有什么出息的情况。 可如今……纪承德竟有了两男两女四个孩子,并且其中无一夭折,全部健康成人。 这绝不可能! 纪晚榕想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袖摆被人微微扯了扯,她转头,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深邃的眼眸。 “你刚刚怎么了?本王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没想到这都被墨桀城看出来了。 既然墨桀城的观察力那么敏锐,纪晚榕就有心考考他。 她朝着纪承德的方向努了努嘴,随后小声问道:“你盯着纪承德和纪良行的脸,有没有发现什么?” 墨桀城听闻纪晚榕的话,十分好奇,伸长了脖子望着纪承德的方向,眼神锐利,端详了许久。 “你看出什么了?”纪晚榕问,语气中还有些期待。 第102章 纪云瑶主动道歉 墨桀城老神在在的开了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严肃:“本王看出来了!” “你快说说,你快说说!”纪晚榕偷偷摸摸的说着。 “父子情深、舐犊之情,看着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的样子,本王也突然想要一个孩子。”墨桀城低低的在她耳畔道。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心中大为无语。 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耳廓上,纪晚榕浑身汗毛直竖,一下子猛地转头,瞪向他:“你就看出了这个?!” 纪晚榕骤然转头的动作让墨桀城有些猝不及防。 墨桀城靠近她耳畔的脑袋还没缩回去,纪晚榕却感到了一阵温热堪堪擦过了她的脸蛋。 两人皆是微微一愣,猝不及防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纪晚榕只觉得耳垂一热,她刚想开口,却又死死抿住了嘴。 因为两个人此刻的模样,就像是偷偷摸摸藏在角落里干着什么坏事。 墨桀城见她不说话,也不甘示弱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表情十分无辜,仿佛刚刚嘴唇贴着她脸颊擦过去的,不是他本人似的。 纪晚榕看着他的脸,又想起刚刚墨桀城说过的话,视线不受控制往他的子女宫看去。 墨桀城五官深邃、山根挺拔,子女宫十分饱满,看着便像是个子孙满堂、福禄双全的命。 有些人不只是出生好,命也好,甚至连子女都好,晚年尽享天伦之乐。 纪晚榕看着,心中突然多了些妒忌,又有些眼热,她缓缓敛下了眼眸。 耳畔还是纪老夫人无奈的声音:“承德,你占了人家的身子,这件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就打算让她当个丫鬟?” 纪承德望着媚娘通红的眼窝,心中犹豫不定,可看着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纪良行,心肠又陡然硬了起来。 大儿子已经没用了,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儿子,这可是他的独苗苗! “是,母亲。行哥儿年岁尚小,你看问蕊把他养的这样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以后上了私塾,定是能光耀我们南阳侯府的门楣。” 纪承德无不怜爱的说着,又摸了摸纪良行的小脸蛋,“媚娘给主母沏一盏茶,大家皆大欢喜,这件事就过去了。” 既然纪承德都这样说了,到底是他后宅的事情,老夫人就算是有心,也是无奈,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媚娘擦了擦眼底的泪花,倒是十分乖顺的走到林问蕊的身边,等林问蕊站了起来,坐到了老夫人的身边,她便举着茶盏,走到林问蕊的面前跪下。 纪承德虽然是这样说,心中却又觉得对不起媚娘,便拉着纪良行的手,默默的走的远了些。 “请老夫人喝茶。” 纪老夫人又是叹了一口气,接过茶盏,将手上满绿的玉镯子摘下来,送到了媚娘手上。 “请夫人喝茶,请夫人赎罪。” 媚娘婉转悲切的声音响起,林问蕊气的连手都抖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忍着,垂眸接过了这盏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媚娘和林问蕊的身上。 瞧着没有人注意自己,纪良行转头,偷偷朝着自己身边的纪凌霄翻了一个白眼。 纪凌霄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 见此情况,纪良行又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一下子就吐在纪凌霄的脚上。 纪凌霄缓缓闭了闭眼眸,拿出帕子,正欲弯腰,擦掉自己脚上了唾沫。 却听周至若尖叫出声,她瞪着纪良行,尖尖的手指头便要戳到他的眼睛:“你吐口水?!你怎么可以朝着你兄长吐口水!!” 在场的人皆是一顿,将目光集中到纪凌霄的身上。 纪凌霄的脸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甚至说,他对纪承德的话没有任何感情。 纪良行被周至若手指头吓了一跳,可当纪承德搂着他,帮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是小孩子家的打闹,一些小事,至若,你这样就要吓到你弟弟了,快与他道歉!” 周至若瞪大了眼睛:“可受欺负的也是你另一个儿子!” 纪承德不以为意:“这算是什么欺负?” 周至若一把便拎过了纪良行的脖颈,将他往纪凌霄的轮椅边一丢。 “都是小孩家的玩闹,我也和可爱的小良行玩一玩,若是你不乖乖玩,我便叫周国公府的兄长们一起来,陪你玩!” 周至若磨了磨牙,此刻的样子犹如一头凶狠的饿狼,纪良行缩瑟了一下,急忙望向了纪承德的方向。 可谁知纪承德提到了周国公府的几个公子,也缩瑟了一下,没敢说话。 纪良行原本就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没有人护着他,母狼的目光又盯着他,他此刻魂都要吓飞了。 最最开始,他怕这位兄长,又偷偷羡慕他可以穿勇猛的盔甲;可后来,爹爹说他成了一个废人,日日躲在院子里,他就不那么怕了;再到后来,他偷偷欺负兄长,被爹爹看见了,却没有阻止。 他就觉得他可以随便欺负,这瘸子根本是爹爹的儿子! 只有他是! “对……对不起……” 纪良行鹌鹑似得缩着脑袋,第一次朝着纪凌霄道歉。 纪凌霄没有说话,而是将眸子望向了周至若。 周至若得意的朝他一笑。 就在此刻,一道柔弱的女声缓缓响起:“只要道歉了,解开了心结,便都是一家人了,也再没有误会。” “兄长没有误会良行,希望姐姐也不会误会我……” “瑶儿知道,因为从前一些事情,姐姐一直都对我有误会,瑶儿愿意在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对姐姐斟茶认错,希望姐姐能解开心结,不要因为从前的一些事情产生误会。” 纪晚榕正双手叉腰,笑眯眯的看着纪凌霄和周至若之间的暗潮涌动呢,可谁知这戏竟莫名演到了自己的头上?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诈! 第103章 故意陷害 感受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纪晚榕拧了拧眉上前了一步,话说得十分干脆利落:“无缘无故的跟我道歉干什么?我先说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纪云瑶的脸色立刻变白了几分,她眼泪婆娑的望向了墨桀城,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无不可怜:“桀……姐夫,姐姐真的还因为从前的事情,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墨桀城拧了拧眉,随后抿着唇望向了纪晚榕:“一切都过去了,也是该解除心结,重新开始。” 墨桀城觉得纪晚榕和纪云瑶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才会让纪晚榕只要一提到纪云瑶的名字,就会成为一只时刻准备战斗的母鸡,头发都要炸了起来。 今日她主动道歉,若是能让纪晚榕解开心结,不再时时炸毛,倒也是件好事。 “好好好!”纪承德听了也很开心,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纪晚榕的医术他极为喜欢,若是云瑶和纪晚榕道歉了,一家子和和美美的,纪晚榕研制出了什么好东西,他便都能先分一分。 指不定还能不留余力的研制出聪明丸,让行哥儿成为神童,金榜题名呢! “道歉好,道歉好啊!妹妹都跟你道歉了,你做姐姐的怎么还能不接受?寒王说的对,一切都心结都解除了,一家人才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纪晚榕将目光望向了纪老夫人,纪老夫人虽然没搭腔,可望向她的眼神里也有几分期许。 她一个老人家,心中自然是十分希望,这一大家子人能够好好的,没有间隙。 所有人都同意,若是此刻再拒绝,便显得纪晚榕不识好歹了。 纪晚榕知道纪云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墨桀城那日在马车上便和她说过,无论如何,他都会选择相信纪云瑶。 此刻拒绝,不识好歹的是她;等会儿被冤枉,不识好歹的还是她。 反正旁白无故要承受一个骂名,还不如顺势让纪云瑶道歉,让她在自己跟前伏低做小。 自己好歹也能爽了爽。 纪晚榕反正又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信她的人,自然会信了。 不信她的人永远不信,譬如墨桀城。 想到这里,纪晚榕大喇喇的上前几步,单刀直入的问:“既然云瑶妹妹说要道歉,一定是从前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纪云瑶没有想到纪晚榕牙尖嘴利,竟能这样说,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倒像是默认。 “不过我这人宽宏大量,什么事情只要过去了,都能抛之脑后。先前有媚娘打样,我想知道妹妹的诚心,奉茶道歉,是和媚娘一样跪在我的面前,再为我奉茶吗?” 纪晚榕这样说了,这道歉还是她主动提起,纪晚榕被赶鸭子上架,若是她说她不下跪,倒显得没有诚意。 可若是下跪了……不就和刚刚通房丫鬟跪主母一样吗? 她原本只是想随随便便奉一杯茶就好了的! 纪云瑶想着,心中有千万不甘,可又生怕纪晚榕拒绝她的道歉。 感受着林问蕊目光灼灼的落在自己身上,又望着远处墨桀城的脸。 墨桀城还是望着自己这个方向,大概是在看她吧? 纪云瑶的心中,顿时好过了许多。 想到等会,趾高气昂的纪晚榕要承受墨桀城雷霆般的怒火,被墨桀城打骂、责罚、禁足,纪云瑶心中就更加开心了。 “只要能揭开姐姐心中的心结、平息姐姐心中的怒火,瑶儿无论做什么都愿意,只要姐姐想让瑶儿跪,瑶儿便跪。” 纪承德听见纪云瑶这话,心中有些疼惜,纪晚榕把瑶儿逼成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纪老夫人望向纪云瑶的目光,也充满了怜爱,就算是林问蕊有千万不好,可纪云瑶有这颗心,她到底是自己的孙女。 可纪晚榕却不在乎,她开心的点了点头,反客为主的走到林问蕊的面前,叫她起来。 “你女儿都要给我下跪认错了,也是因为你管教不严,还不快给我腾地方?” 林问蕊猛地吸了一口气,耳朵都被气得嗡嗡的响,听着她嚣张的话语,想象着纪晚榕等会遭遇的一切,才勉强忍了下来。 她一站起来,纪晚榕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整是一副看戏的姿态:“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明明是在室内,没有风,可纪云瑶的身体还是虚弱的摇晃了两下,看起来我见犹怜。 纪云瑶一个眼色,丫鬟便双手拿着一个托盘,奉了一杯茶上来。 “姐姐,我知道因为你爱慕桀城哥哥,而我从前与王爷有些风言风语,导致你一直对我怀有敌意。” “可如今,你心想事成,成了……” 纪晚榕眨了眨眼睛:“你知道,还叫他哥哥?你这不是尊卑不分,小姨子想勾引姐夫——找抽吗?” 纪云瑶话还没说话,便被纪晚榕气的,嘴唇猛地一哆嗦。 周至若毫不留情的笑出了声。 “不不,是我一时难改,说错了话。如今你成了寒王妃,与姐夫和和美美,姐夫也——一心记挂着你,我便不会再与姐夫有任何的来往,不会再去见他的面,成全你们。” “姐姐,希望你喝了这盏茶,再也不要生我的气,也多多担待姐夫,像我一样体恤他、照顾他。我们再和从前那样,毫无间隙,做一对好姐妹,好吗?” 纪云瑶虽然是这样说着,可眼眸却闪着莹莹的泪光,看上去说的十分艰难,频频转头望向墨桀城的方向,很难不让人怀疑她还跟墨桀城有什么来往。 墨桀城离得不近,只是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皱着眉,望着她们的方向,不言一语,但是能看出,他听了那话,内心有些波澜。 这不仅让人感觉是纪晚榕抢走了墨桀城,还能让人觉得是纪晚榕在逼迫她道歉。 若是此时被“不经意”的传了出去,纪晚榕好不容易修复的名声,又要再次功亏一篑。 若是从前的纪晚榕,一定气得七窍冒烟了。 可此刻的纪晚榕内心却是波澜不惊。 她玩味的看着她,压根没听她说了什么:“说好了吗?说好了就跪吧!我等了许久了。” 听着纪晚榕油盐不进的话,纪云瑶一口老血堵在喉头,只能忍气吞声的跪下,随后又从丫鬟的手上端起一杯茶盏。 “云瑶希望姐姐能不要计较,我们还做好姐妹。” 纪云瑶说完这话,便将手中的茶盏递到了纪晚榕的手上。 可就在这时,“砰”得一声脆响,茶盏便猛然掉到了地上。 碎掉的瓷片迸溅,滚烫的茶水流了一地。 纪老夫人的脚猛地一缩,纪云瑶浑身一颤。 滚烫的茶水不仅是烫到了不远处的纪老夫人的脚,也是将纪云瑶细嫩的双手烫的发红颤抖。 “好痛……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好痛……” 纪云瑶“啊——”的一声,尖叫出了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105章 本王确信,是纪云瑶陷害了本王王妃! “纪云瑶,我以为我们从前的情谊是真的,我以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今天的你,令我大开眼界。” 纪云瑶愣了。 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冰冷冻结,她呆呆的望着墨桀城,脸色惨白,整个人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好像听不懂他的话。 她原本以为,就凭这墨桀城对她的爱意,让他看见自己手腕被烫伤,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她。 可竟没有想到,墨桀城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甚至连那个为纪云瑶伤口擦药的大夫,都在此刻顿住了手。 他八卦的视线在眼前的几人中扫来扫去。 不是说寒王爷和纪二小姐郎情妾意、纪大小姐用了肮脏手段,才爬上了寒王的喜床,惹得寒王厌恶吗? 怎么如今看着却不是这样?这纪二小姐,看着倒像是个坏人。 感受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那探究的视线几乎要将纪云瑶的皮肤灼伤。 原本悬在眼眶的泪珠在顷刻间掉落,纪云瑶梨花带雨的模样显得脆弱助又可怜。 她微微抬头,露出了微红的眼眸,以最完美的姿态望向了墨桀城,随后颤着声道:“桀……姐夫,姐姐才是你的妻子,虽然你刚刚站的很远、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毫无犹豫的相信姐姐,也是应该的……” “只是我的手实在是太疼了,若是姐姐向我道歉也就罢了。只是姐姐竟诬陷是我故意陷害。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是我,恐怕阿娘和良行的名声都要毁掉。” “我一个人受委屈可以,可是不能连累良行。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如此,便叫人去京兆府报官,让官家的人来定夺此事吧!” 纪云瑶竟又是要叫来京兆府的人? 纪晚榕每次回娘家,南阳侯府便每次都要去京兆府报官,若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恐怕她的名声要难听极了! 纪老夫人这样想着,缓缓睁开了眼睛,还未等她开口拒绝,便听见纪晚榕清冷的声音,冷冷的开了口。 “是,是应该报官,让京兆府来处理此事。并且应该避亲,指明不能来京兆尹的副官前来。” 纪晚榕冷冷一笑,心中自然知道纪云瑶打得是什么算盘。 京中事物繁忙,京兆尹在调查前些日子他们遭遇刺客一事,面对如此小事,必然不可能前来。 只可能让京兆尹的副官前来。 可那副官是林问蕊的亲弟弟,若是他来了…… 恐怕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最后黑锅都会由她来背,而纪云瑶又会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不过让纪晚榕诧异的是,墨桀城这次竟相信了自己,而不相信纪云瑶。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墨桀城被鬼上身了? 纪晚榕古怪的看了墨桀城一眼,见他阴沉的脸色,和平日没什么区别,随后又将探究的视线从墨桀城的身上,挪到了纪云瑶的身上。 本以为自己提到避亲,指明让京兆尹本人前来,纪云瑶知道她的算盘落空,会大惊失色的另寻他法。 可她竟极有底气的跪在原地,不仅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的笑意更是缓缓溢散开来。 就像是笃定了自己会赢。 纪晚榕看着纪云瑶得意又笃定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心中也多了些疑惑。 难道纪云瑶和京兆府府尹也有关系? 于是她继续试探着开口:“等京兆尹来了便能证明,是纪云瑶诬陷我。因为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指纹,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 “衙门里签字画押、买卖地契都是会用到指纹。而有接触到茶盏的人,上面都会印有那个人的指纹。等会儿便能知晓,那上面到底有没有我的指纹。” “而那茶盏虽摔成了碎片,茶托却没有损坏,并且茶水并不能洗去上面的指纹。” “请祖母派人用帕子隔着收起碎瓷片,等京兆尹来验明指纹。” 纪晚榕说完这话,又仔细去观察纪云瑶的脸色。 纪云瑶听见茶盏上有指纹,并且茶水冲洗不掉后,浑身一僵;可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而始终低着头的林问蕊,听见这话,眼眸闪烁了一下,随后才抬起头,又恢复了温柔大方的模样。 “晚榕说的也对,虽然我确保我的弟弟不会偏私;可晚榕有这方面的担忧,那么叫来京兆尹查验,便是最好的事情。” “这是晚榕要求的,若是到时候京兆尹一锤定音,想必晚榕也就不能再狡辩些什么了。” 就算是听她说到了能搜查指纹作为证据,可一提到京兆尹,不仅是纪云瑶,就连林问蕊都是这样胜券在握。 纪晚榕一愣,将疑惑的眸子望向林问蕊,脑子里开始搜刮原主对京兆尹的记忆。 京兆尹她从前见过一面,是祖母中毒那次。 京兆尹年龄有些大了,身材壮硕,肥肥胖胖,还长着一双眯缝眼,笑眯眯的说起话来,就像是在粮仓里吃饱喝足的肥老鼠。 难道因为京兆尹的副官是林问蕊的亲弟弟,所以林问蕊有这个底气,觉得京兆尹亲临,就一定会偏帮林问蕊? 纪晚榕觉得,纪云瑶母女的态度十分古怪。 若真是如此,无论是让京兆府的谁来,对她来说,都不是好结果。 耳边纪云瑶得意洋洋的声音,仍旧在响起。 “既然姐姐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便请来京兆尹,让他来定夺此事吧!” 眼见着纪承德义愤填膺、张牙舞爪的要叫小厮,去京兆府叫人,墨桀城突然的声音,打破了院内的寂静。 “家丑不可外扬,叫来京兆尹给纪云瑶定罪后,好处又在哪里?岳父可是要考虑清楚。” 墨桀城说着,缓缓垂眸,掩去了眸底浓重翻涌的墨色。 纪承德听着,可不依:“寒王爷,您从前不是还说云瑶是天下最善良的小福星吗?如今怎么就这样轻易论断,说是云瑶有错?若是您这样一味偏私,本侯可不依。” “因为本王确信,是纪云瑶故意将茶水打滑,陷害了本王的王妃。” 墨桀城的声音低低的,其中藏着无尽的失望,此话一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几乎将此事一锤定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墨桀城的态度感到诧异。 第106章 冷王发骚 “可是……”纪承德皱着眉,话还没说完,便又被墨桀城打断了。 “若是你此刻向纪晚榕道歉,本王便还当你是从前救本王性命,又不求回报的善良的瑶儿。”墨桀城定定的看着纪云瑶。 “又或是你认准了是纪晚榕陷害你,那也不需要京兆府的人,本王军中便有拓印,便叫纪老夫人用布灰法来验验茶盏上的指纹?” 墨桀城一连串的质问,犹如一只大手,狠狠的掐住了纪云瑶的心脏,让她全身发热,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墨桀城会和以前一样,毫不犹豫的信任她的基础上。 做出来也是给墨桀城一个人看的。 若是他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纪晚榕,让纪老夫人来验……她又如何能逃得过去呢? 纪云瑶紧紧咬着牙关,泪眼婆娑,想说话,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悲伤又执拗的望向墨桀城,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桀城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相信姐姐,却不相信我呢?” 听着纪云瑶的话,墨桀城缓缓闭了闭眼眸。 “若是你是清白的,为什么不敢让你的祖母来验?本王军中也有拓印和方法,也能证明你的清白。” “若纪晚榕是清白的,你又为何不能敢作敢当,向你的姐姐道歉?只是一味的质疑我不信任你?” “本王只信真相。” 对纪云瑶十余年的信任、纪云瑶十余年的完美形象,在一瞬间跌落神坛,墨桀城的心也在此刻碎成了渣渣。 他从前信任的、期待的、气愤的,全都是假的,而他从前无比厌恶的纪晚榕,她说过的,做过的,她的一举一动,竟才是最真实的。 想到这里,墨桀城望向纪晚榕,看着她莹白的侧脸,内心突然多了些庆幸。 幸好是她成了自己的王妃,幸好这一切已经板上钉钉了。 纪云瑶听了墨桀城的话,惶恐的抬头看着墨桀城,见他眼底浓郁的墨色,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 她想要扯住墨桀城的衣摆,可墨桀城只是无言的后退了一步,冷淡开口。 “本王是你的姐夫,还请你自重,若是要岳父实在是想报官,便叫那京兆尹来寒王府找人。”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扯住纪晚榕的衣袖,带着纪晚榕快步离开了屋里。 离开人头攒动的梧桐苑,墨桀城才觉得自己几乎停滞的心脏开始有了重新跳动。 他的手紧紧的拽住纪晚榕的手腕,一刻也没有松开。 “墨桀城,你要去哪里?!” 纪晚榕被他拉的踉踉跄跄的走出去了好远,气喘吁吁的抬头看他,看见的就是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 “里面太闷了,本王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那你出去透气呗,为什么拉着我?祖母还在屋子里呢!”纪晚榕上气不接下气,皱眉。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就是想拉着你!”墨桀城的声音也闷闷的,猛地一下停住了脚步。 纪晚榕听闻,仔细看了看他漆黑如铁的脸色,又回想起他刚刚在屋内的仗义执言,只觉得他这张脸越看越陌生。 没有了从前愚蠢又臭屁的样子,倒是有了几分帅气。 刚刚竟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她,而不是相信纪云瑶。 这男人莫不是真的被鬼上身了吧? “你除了感觉胸闷,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纪晚榕察觉到两人稍远的距离,缓缓往前迈了几步,凑近了墨桀城,伸长脖子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也不知是闷的还是气的,他的脸上还真有几分红晕。 墨桀城的身材颀长,纵使纪晚榕有一米六八,可站在站在他的身边,却还是只到他的肩膀。 “你是不是发烧了?” 纪晚榕往前两步,凑近他,随后拽着他的腰带,借力踮起脚,就想要伸手触他的额头。 墨桀城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纪晚榕逐渐放大的脸,感受着她逐步靠近的呼吸,腰间是独属于她的温度。 她柔软的手已经攀上了自己的腰带,缓缓踮起脚,莹白的小脸凑上来,殷红的小嘴就像是要吻住他。 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慰了。 墨桀城突然觉得有些满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猛地一下就闭上了眸子,伸手环绕住纪晚榕的脊背,又猛地将她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随后低头,缓缓将头凑了上去。 而梧桐苑内的纪云瑶,看着满地的狼藉,众人的视线令她如芒在背。 “咔嚓”一声,是纪云瑶心碎的一声。 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屋子内又是兵荒马乱的一阵闹腾,纪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乱象,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哑婆看了,急忙上前扶着她。 纪老夫人的手搭在哑婆的身子上,不知想要说些什么,随后浑身一软,便无力的跌到了地上。 在场的人呼吸皆是一紧。 周至若瞪大了眼睛,匆忙的上前,便慌乱的想要扶住地上的纪老夫人。 府医正掐着纪云瑶的人中,又看见晕厥的纪老夫人,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要去治疗谁。 耳边是下人吵杂的声音和慌乱的哭喊,周至若有些心神不宁。 直到她听见身后传来了纪凌霄冷静的声音:“至若,去叫晚榕,去把晚榕叫回来,为祖母治病。” 只一声至若,周至若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急匆匆的出门,去寻纪晚榕的踪迹。 听着下人的引导,终于在林子的角落看见了两人。 两人正毫无缝隙的抱在一起。 墨桀城正双手环绕着纪晚榕的腰肢,把纪晚榕抱得紧紧的。 而他的头歪着,正缓缓的低下来,便像是要去够到纪晚榕的唇瓣。 周至若猛地停下了脚步,急忙用手遮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上前。 随后便听见男人的一声闷哼。 周至若心中好奇无限,食指和中指缓缓的张开一条缝隙,偷偷睁开眼睛去看。 便看见纪晚榕咬牙切齿的举起手,挣脱开墨桀城的怀抱,往他的脑袋上,猛地就是一拳,打得墨桀城的身子都偏了过去。 “我问你有没有发烧,不是叫你跟现在一样发|骚!!!” 第107章 死鸭子嘴硬 纪晚榕中气十足的一顿吼,青翠的竹林中便迎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墨桀城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脸色阴沉的恐怖。 周至若虽远远的站着,可却能看见墨桀城那张立体的俊脸上,有着一个偌大的五指印。 感受着墨桀城阴鸷的气场,如风暴般席卷,就像是要将纪晚榕吞噬。 周至若心道不好,急忙上前,便打算着打圆场。 “没想到寒王殿下和晚榕竟是来了这里,倒是让我一通好找。”周至若笑语嫣然的站在纪晚榕的身边。 一把抓住纪晚榕的胳膊,便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梧桐苑的小竹林幽静,倒是适合王爷和王妃约会。” 随后她大着胆子抬起头,竟看见墨桀城像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墨桀城恶狠狠的警告在两人的耳畔响起。 “你言行无状,甚至被周家小姐瞧了个正着!” “有外人在场,本王便勉强饶恕你殴打本王的事情。若是你日后再犯,本王一定会狠狠的处置你!” 他的声音阴沉沉的,听起来像是要吃人,可周至若却在墨桀城的脸上看见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寒王原来是在死鸭子嘴硬呢! 周至若心底一笑,才知道这小夫妻玩的原来是情趣。 还让她一个外人过多担心。 她想到这里的来意,急忙转头寻了纪晚榕:“纪云瑶当场晕了过去,老祖宗瞧着她这副模样,心底来气,也有些不好,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纪晚榕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想,询问他的去向。 谁知墨桀城却朝着她摇了摇头:“本王去马车上等你。” 纪晚榕心领神会,知道墨桀城是不愿在进去看见纪云瑶,于是急匆匆跟着周至若回了梧桐苑。 梧桐苑里还是乱糟糟的一片,纪云瑶仍旧是双眸紧闭的躺在林问蕊的怀里,两只袖管高高卷起,露出了烫伤红肿的手腕。 纪晚榕还在她左手小臂上,看见了一道长长又狰狞的疤痕。 贯穿了一整个小臂。 她脚步一顿,微微皱了皱眉,又急忙往纪老夫人所在的内卧里走去。 纪老夫人已经醒了,哑婆正拿着湿铺子为她擦拭着脸颊。 纪晚榕掀起床帐,轻轻的叫了她一声,看她眼珠子朝自己这边看,心中的大石才缓缓落地。 她轻轻捏着纪老夫人的手腕,为她把脉。 是急火攻心导致的突然昏厥。 “祖母您身子刚好,还是要少生气来的好。”纪晚榕说着,又从空间里拿出银针,随后便想为她施针。 可纪老夫人却拒绝了她施针的手,缓缓抬起头,定定的盯着她。 纪晚榕看着她的眼睛,眼窝很深,眼皮耷拉着,已经有了一条条皱纹。 水珠从她浑浊的眼眸中缓缓渗出,又顺着眼角滚落。 纪晚榕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很悲伤的感觉,随后便感受着她的苍老无力的手缓缓拂过自己额角的碎发。 她沙哑又沧桑的身边在纪晚榕的耳边响起:“榕儿,你真的好像你娘……” “我是对不起惜君,对不起凌霄,也对不起你。” 纪晚榕微微一怔。 谢惜君,她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也是第二次听见别人说,自己和她长得很像。 屋子里除了她和纪凌霄,就只有哑婆和周至若。 于是纪老夫人缓缓支起身,从头上取下一根素银簪子,轻轻一折,便露出了钥匙的模样,随后她又用这把钥匙打开了枕头下的暗匣子。 纪晚榕看见的便是一沓厚厚的地契,还有一沓厚厚的银票。 “老身知道那不孝子亏欠了你,这是你娘在你小的时候,便为你存的嫁妆。其中的地契和银票,有些是老身的,有些是惜君的,通通都在这里了。” 纪晚榕听着,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纪老夫人饱经风霜的脸,没有伸手接那地契和银票。 因为这叠地契和银票看着实在是太多了,可不止纪老夫人口中,是原主娘亲留给她的那样简单。 里面恐怕还包含了南阳侯府的地契。 纪老夫人瞧着她的样子,白了她一眼,一股脑儿,直接将地契和银票塞到了纪晚榕的怀里。 “还跟你祖母客气什么?这宝贝林问蕊要了多少次,老身可都说没有。若是你不要,到时候便被别人拿了去。” “不止是你的,还有你兄长的。你先把保管着,到时候留给你兄长娶媳妇。” 纪晚榕听着,只好接过她手中的地契和银票。 她低头仔细翻了翻,果然,除了纪老夫人的,还有原主母亲的,其余的便都是南阳侯府的私产。 南阳侯府的全部家当,大概便是到了她的手里。 纪晚榕不明白纪老夫人为什么突然要把南阳侯府的全部家当都交代给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 她只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是沉甸甸的。 “老身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是有朝一日,南阳侯府大厦将倾,只希望你不留余力的能保住侯府。” 保住侯府,而不是保住纪承德? 纪晚榕觉得纪老夫人的话里,藏着浓浓的深意。 感受着纪老夫人的信任,和她温和的目光,纪晚榕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兄长和我,无论如何都是南阳侯府的人。” 得了这句话,纪老夫人才疲惫的闭了闭眼眸,长吸了一口气。 随后,便又听纪晚榕轻声开口:“不过我想知道,我的母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你娘啊……惜君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听纪老夫人讲起谢惜君,不止是纪晚榕,就连在一旁沉默着的纪凌霄,都急急竖起了耳朵来听。 不过还没等纪老夫人开口把话讲完,便听见纪承德愤怒的声音从内卧外头响起。 “纪晚榕,你都把祖母治疗好了,为何还待在里面不出来?” “你是不是偷懒,不想治疗你的妹妹?” 纪晚榕一听这声音,急忙把手中的地契和银票,藏到了自己的衣袖里。 第110章 人品不行,兽品特别行 周至若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嘴角扯出一个极小的笑容。 纪晚榕将竖着的耳朵缓缓放下,眨了眨八卦的眼睛。 她现在是确认了周至若和她的兄长之间一定有事情。 不过两人此刻的气氛有些僵硬,她似乎不适合继续站在这里听下去了。 于是纪晚榕缓缓举起手,缩着脑袋打断了他们之间诡异的氛围。 “既然兄长今日的疗程已经好了,寒王府的马车还在门口,那我就先走了,顺便叫人去物色物色新宅子。” 纪凌霄这才微笑着抬头看她:“榕儿,你去吧。” 周至若吸了一口气,随后又朝着纪晚榕笑了笑:“这里也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晚榕,我跟你一起走。” 纪凌霄听了没有说话,可纪晚榕看着周至若脸上的笑,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经过今天的一连串闹腾,已经日薄西山了。 纪晚榕一出院子,就看见了漫天的霞光,染红了半边的天色。 想着周至若的心事,纪晚榕努力岔开话题:“那日进宫的时候,纪云瑶是和你一起去了皇后的宫中,见了楚王。” “我原本以为纪云瑶是喜欢楚王,才会把不知情识趣的墨桀城放手,可我瞧着她今日的态度,倒像是两边都想要。” 一提到纪云瑶,周至若才缓缓恢复了平日的脸色,她冷冷一笑,显然是对纪云瑶极为看不上眼。 “从前我也以为楚王与她两情相悦,她才会如此不避嫌;可我之后才发现,她与楚王的关系不过尔尔。楚王待谁都是这样,是她一厢情愿。” “不仅如此,因为她与寒王从前的流言蜚语,皇后对她的看法也较为一般,态度冷淡。” 纪晚榕听到这里,着实也是大吃了一惊。 若是她对楚王一厢情愿,甚至连皇后都不支持,那从前的纪云瑶是为何如此决绝的让她替嫁? 她对墨桀城就这样的看不上眼?墨桀城从前对纪云瑶,可真能算的上是情根深种。 如果不是纪云瑶的这一个想法,他们大概会过的很幸福。 纪晚榕有些想不明白。 “那次入宫,皇后不喜欢纪云瑶,那她属意的楚王妃人选是谁?” 她听着周至若的话风,皇后不支持纪云瑶,倒有极大的可能会喜欢她。 毕竟周至若的性格和手腕,是一等一的,家世也好。 周至若的脚步一顿,随后又极为自然的继续往前走,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却没有开口说话。 纪晚榕明白了,但是她有些不甘心,又是问了一句:“那皇后属意的楚王妃人选是你,可你属意的人选是谁?” 周至若这次回答的很快:“他们想要我属意谁,我就必须属意谁。” “那我的兄长呢?”纪晚榕抬头看她。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她刚刚看出了他们从前交情匪浅。 虽然说她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周至若和她的兄长,还有着血缘关系……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周至若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缓缓开口:“多谢你治疗了你兄长的腿,他的腿是他的心病。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我该做的。”纪晚榕回答。 上下两辈子,面对感情,她脑袋空空。 他们如今这种情况,她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却听身边的周至若再次开口:“我刚刚听你说,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就搬去和你的兄长一起住,你和寒王?” 周至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我是要和墨桀城和离的,我们已经说好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哪天他把我休弃了,不如我自请和离。” 周至若猛地一下停住了脚步,眼睛睁得大大的,下巴几乎是惊讶的要掉到地上去了,她显然是被她的这番话震撼了。 她没有想过,一个女子竟把和离这件事情,说的这样轻而易举。 “可是,我刚刚看着你们在小树林里的样子。觉得你们感情很好啊,寒王殿下很喜欢你,甚至不顾场合的便要……若是纪云瑶瞧见了,指不定是要后悔成什么样了。” 纪晚榕垂眸看着自己的飘扬的裙摆,纠正了周至若的话:“那不是喜欢,那是兽性,你根本不懂。” 她眯着眼睛回忆起墨桀城的脸,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纪云瑶今天的表现,让墨桀城的心碎成了渣渣。可他的心死了,嘴巴还活着,还会一边难过一边强吻别人,真是可怕的很!” “他从前是怎么对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是对着我这张脸,他才能随地想要亲嘴。如果换成了我从前面上长疮的样子,我稍微沾了沾他的衣角,他不掐着我的脖子,一脚把我踹飞,那我就要感谢他十八代祖宗了!” 她是一个很记仇的女人。 周至若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可这话虽粗俗,却说的也有道理,若她是寒王,身边有着一个貌美如花的王妃,他虽不喜欢,却也会生了几分旖旎的心思。 在男人的眼里,女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甚至是在后宫宅院中,为了一些男子的宠爱,针锋相对、你死我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喜欢了便能多宠些,不喜欢了便能一脚踹开。 直到人老珠黄,女子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周至若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思乱的很。 若纪晚榕最终的目的是和离。 而她如今一步步做的,便是迈入纪晚榕费尽心思想要逃离的火坑。 纪晚榕看着周至若若有所思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低声安慰:“其实也分人啦,只是墨桀城他人品不行,兽品特别行而已!你不要对其他人失去信心!” 特别是我哥。 纪晚榕忍了忍,把最后这句话吞了进去。 周至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随后两人在侯府的门口分别,纪晚榕迈过门槛,一抬头,看见的不是寒王府的马车,而是墨桀城高大的身影。 墨桀城漆黑的脸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纪晚榕浑身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整个人吓了一大跳。 “本王等了你许久,你现在才出来。本王刚刚隐隐约约听见,你跟那周家小姐提到了本王的名字,你们说了些什么?” 这都能听见?! 看着墨桀城拷问的神情,纪晚榕表情惊骇,嘴唇都抖了起来。 第111章 特别有生命力的嘴 “你……猜猜?”纪晚榕瞪大了眼睛看他,咧着嘴试探。 墨桀城瞧着她这副模样,微微眯了眯眼眸:“难道,你是在向周家小姐,夸了本王?” 墨桀城虽然是猜测,可心中却觉得已经八九不离十。 他今日的心情虽然沉重万分,可他细细的回忆了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 今日的表现在纪晚榕的眼里,想必是可圈可点,更何况纪晚榕此刻还故意问他……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了! 纪晚榕听了这话,才知道墨桀城刚刚光顾着听自己名字去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听清。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感受着墨桀城灼热的视线,仍旧在自己的脸上游走,纪晚榕努力挤出了一个笑:“王爷好聪明!你竟猜对了!我刚刚正是向周至若夸你来着!” 墨桀城得意极了,双手环胸,下巴高高的抬到了天上去:“你都跟她夸了本王什么?也让本王听听?” 纪晚榕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又硬着头皮:“我夸您,与寻常人不同,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股兽性,令人胆寒。” 墨桀城轻轻笑了笑,脸上的阴霾才此刻才微微缓和:“想必便是丛林狼王才有的那种兽性。” 纪晚榕闭着眼睛,忙不迭的点头,却听墨桀城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呢?你们还夸了本王什么?” 纪晚榕咬牙,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抬头看他,微笑:“周至若还说你的身材高大威武,在小树林里杵着,一下子就能看见了。” “我还夸你……夸你的嘴,和别人的不一样。” “哦?”墨桀城表情带着几分谦逊,可脊背却越挺越直,整个人看着也越发有了底气,他微微挑了挑眉,“在你眼里,本王连嘴都和别人不同?” 纪晚榕点头,表情一本正经:“我觉得它很有生命力。” 好别出心裁的夸赞! 难道是说他的嘴,亲起她来,让她有了想要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冲动,所以才叫做有生命力? 墨桀城没忍住看了一眼纪晚榕,显然是没料到她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他又问:“详细说说,本王的嘴到底好在哪里?” 纪晚榕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给了他一拳:“总归是好的,也别问那么多了,重舟已经在马车前等的快睡过去了。” 重舟一听提到纪晚榕提到自己的名字,默默放下了竖起的耳朵。 他也很想知道,他家主子的嘴到底是哪里有生命力了? 难道是主子嘴硬起来,那嘴的硬度比铁还强,所以显得倔强,又特有生命力? 被纪晚榕这一拳整治,两人才上了马车。 等纪晚榕在马车上坐稳后,看着墨桀城被自己夸得飘飘然的脸色,才趁热打铁的开了口:“刚刚我不是故意让你久等。” “不过是我的兄长和纪承德发生了冲突,兄长说从此与他恩断义绝,还要改为母姓,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 墨桀城听到这个消息,瞪圆了眼睛,显然也是大吃了一惊:“凌霄从前便是有着一副好脾气,在战场上被人称之为儒将,若是让他主动提出断绝关系。恐怕岳父说的话,着实是不太好听。” 纪晚榕见墨桀城这样了解纪凌霄,当下也有些意外,于是她继续说:“自从兄长残疾后,在府中的生活就十分压抑。所以我也想他趁着这次机会,就搬出府去,我过几日要亲自出门为他找间院子。” 一听是这个理由,墨桀城自然点头同意。 不过他很机警的将眼眸望向了纪晚榕:“本王可以派人帮你找,不需要你麻烦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祖母给了我地契,自然也是从里面选一间院子来住,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纪晚榕皱了皱眉,真是有些疑惑。 墨桀城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没有最好!” 纪晚榕也懒得理他,想起在梧桐苑里的事情,又凑近了墨桀城的身边,十分严肃的问了一句。 “你当时站在院子里看着,有没有觉得纪良行和纪承德长得不太一样?纪承德虽说是个酒囊饭袋,可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纪良行长得一双眯眯眼,和家里的谁都不像。” 墨桀城听了这话,才仔细的思索了一下,随后道:“或许是纪良行年纪还小,还没有长开,所以看不出来?” “你从前不也是京城第一丑女吗?跟现在可是两模两样。”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可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纪良行还小,又胖,自然看不出什么。 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 纪晚榕正垂眸想着,却突然感觉放在身侧的手一热,被另一只手所覆盖。 她惊恐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放大的脸。 墨桀城挪了身子,坐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纪晚榕飞速的想要抽出手,却又被墨桀城一下子抓住了,随后紧紧的捏在手心。 “本王今日很难过,只有这样子,才能感受到你是真实的。” 纪云瑶今日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像是颠倒过来了。 只有纪晚榕,像是这混沌世界里的唯一一点光明。 她就是她,她从来就是这样,粗鲁、歹毒、凶狠、野蛮,从来都不加掩饰,显得是这样的真实。 墨桀城想着,又感受到纪晚榕的另一只手,缓缓的覆盖在自己的手上。 柔软在一瞬间将他包裹,他感受着手掌间的温度,墨桀城心中沉重的愁绪似乎在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甚至“砰砰”的绽放出了烟花。 这个女人,在粗鲁、歹毒、凶狠、野蛮中,还夹杂着一丝温柔。 他的心绪在一瞬间迷乱了,觉得整个车厢的氛围都变得炽热滚烫、朦胧不清了起来。 墨桀城歪着头,缓缓朝着纪晚榕的唇瓣上凑去,耳畔却突然响起她铿锵有力的声音:“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回头了就好。” 他瞪圆了眼睛,看见的就是纪晚榕坚定的眼神,目光慈爱,就像是山上得到的高僧,正纵容的看着一只猴子。 似乎还有一轮金色的光晕,从她的头顶冒了出来。 墨桀城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就连呼吸都是一窒。 第112章 红宝石头面 墨桀城只觉得自己被纪高僧的眼神普渡了。 “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纪师父智慧超俗,说的有几分道理,本王竟是今日才得悟了纪大师的话。” 从墨桀城这个角度看去,纪晚榕莹白的小脸上,睫毛纤长又浓密,再下面是小巧的琼鼻,就像是玉做的。 樱桃似的小嘴润泽,仿佛沾了蜜糖,那眼眸眨呀眨呀,似乎就眨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痒痒的。 墨桀城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底又是幽暗了几分。 心中天人交战,内心那只野蛮的猴子又重占上风。 他一把便搂过纪晚榕的纤腰,将她横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弯腰便要去亲她。 纪晚榕十分敏捷的抬手挡了一下,可墨桀城却又扣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为何,今日竟无比留念,她身上独有的药香,仿佛只有闻见这个味道,才能让他心神不宁的情绪,多了些安定。 墨桀城感受着纪晚榕的挣扎,没有理会,而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随后将自己的额头,缓缓靠在了她的额头上。 两人几乎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互相传递着自身的温度,软玉在怀,让墨桀城的心几乎都是要化了。 车厢内的气温逐渐上升,纪晚榕躺在墨桀城的怀里,几乎都放弃了挣扎。 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而自己的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硌得慌。 纪晚榕十分变扭的扭了扭屁股,可那东西却跟墨桀城的嘴一样,十分具有生命力。 顽强生长。 墨桀城见纪晚榕没了挣扎,微微弯了弯嘴角,便想要捏住纪晚榕小巧的下巴。 可下一秒,他便听见车厢里传来纪晚榕闷闷的声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旖旎的氛围在一息之间便烟消云消。 墨桀城咬了咬牙,忍住了要将纪晚榕一下子从怀里扔出去的冲动。 马车缓缓停在了寒王府的大门口。 墨桀城长腿一迈,便极为敏捷的从马车上飞了下来。 他还极有绅士风度的拽住了纪晚榕的手,将她从马车上接了下来。 就算是纪晚榕稳稳的落到了地上,墨桀城也仍旧是扣着她的手腕没放。 她的手腕上还有那日遇刺留下来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墨桀城虚虚的扣着,大拇指指腹却在微微摩挲着她的伤疤。 纪晚榕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柔软。 墨桀城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只失魂落魄的大狗狗,正摇着尾巴,等待她去摸摸他毛茸茸的头。 纪晚榕正想着,耳边却冷不防的听见一道嘹亮的女声响起,纪晚榕觉得眼前有五光十色的光束,闪得她眼睛都要瞎了。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微臣亲自下厨为您制作的晚膳,正叫人送去您的院子呢,一路辛苦,王爷还是快些来用膳吧!” 纪晚榕伸手挡住眼睛,缓缓的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顾明月。 第二眼看见的是顾明月头上那套璀璨的红宝石头面。 顾明月不仅是戴着红宝石的头面,身前还站着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厮,而身后竟还有十余个随身的丫鬟。 她只是这样站着,殷切的对着墨桀城说话,眼角望着纪晚榕,眼眸里含着得意,还有深深的鄙夷。 这个气势,仿佛她才是这寒王府的当家主母,而纪晚榕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侍妾。 红宝石制成的耳坠,在顾明月的耳垂上晃来晃去,反射着灯笼暖黄色的光,美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纪晚榕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墨桀城便好像有跟她提过这么一套头面。 见青听了墨桀城那日的话,曾经在私下跟她偷偷说过,这套头面是皇后特地留给她心目中的王妃的,京城的人都知道。 见青叫自己在墨桀城面前表现的温柔些,再温柔些,无论是喜不喜欢,便都要先把这套头面从墨桀城的手上拿到。 若是被旁人拿了去,她这个王妃的位置便名不副实,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京城中的人看低一眼。 纪晚榕这才知道了这套头面的重要性。 可没想到,墨桀城竟直接把这套象征着王妃,送给了现在还是女官身份的顾明月。 若是顾明月戴着这套头面出去晃晃,那便是墨桀城故意在京城众人面前,打她的脸。 纪晚榕想到这里,面无表情就甩掉了墨桀城的手,一言不发的就往自己的初云苑走去。 墨桀城上前,想要再次拉住纪晚榕的手腕,却被纪晚榕再次甩开。 她孤零零往回走的背影,和顾明月仆从簇拥的身影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墨桀城茫然的站在原地,拧着眉望向了身边的重舟。 “你说她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这脸说变就变呢?” 重舟急的都快要跳起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见墨桀城没有反应,又指了指顾明月:“头面!头面!” 墨桀城这才懂了,凑到重舟的耳边,轻轻的问了一句:“这套头面怎么会在顾明月的身上?” 重舟用眼角看他:“是您叫我送给顾女官的。” “怎么可能是我!肯定是你偷偷送的!”墨桀城梗着脖子,他没有一点印象。 “那日您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也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半夜三更的时候,顶着鸡窝头怒气冲冲的把我吵醒,叫我把这头面送给顾女官。” “您还说,是现在,立刻,马上!属下连夜就送去了!这,您都忘了?” 墨桀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是真忘了。 “那你觉得,王妃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墨桀城有些不确定。 重舟又是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就证明,王妃心中有您!” 墨桀城突然觉得自己听懂了,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醍醐灌顶,双手负后,极为不自然的走到了顾明月的身前。 “女官制作汤羹辛苦,本王十分感动——这是这红宝石头面,能否还给本王?重舟那日,可能是睡糊涂了,送错了地方。” 他伸出双手放到了顾明月的面前。 重舟站在墨桀城身后,咬牙。 顾明月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热辣滚烫的。 她感受着众人的视线,一点点将自己头上、耳朵上是首饰摘下,又放到了墨桀城的手上,眼泪便不自觉的从眼眶里滚落。 可墨桀城却根本没注意,他兴高采烈的握住那套头面,随即叫来了重舟。 “快!快!把这头面送到王妃的手上,现在,立刻!就说是本王赏的!” “本王沐浴更衣后,亲自去初云苑探望她、补偿她!” 墨桀城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看见,纪晚榕看见这套头面时,喜上眉梢的表情了。 第114章 本王赐你一个孩子 墨桀城的眉毛骤然拧了起来,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思议的盯着纪晚榕,仿佛他听不懂纪晚榕说的这句话。 “你是因为本王将那副红宝石头面,送给顾明月,所以吃醋,才跟本王闹起来了?” “那套头面是本王在夜里思来想去,气昏了头,才说要送给顾明月的。本王已经向她要回来了,正在重舟的手上,原本就是要带给你的,只是他被你打了出去!” 墨桀城脸色凝肃,可纪晚榕却是摇了摇头。 “不,不是那套头面的问题,我没有因为那套头面生气,顾明月有着掌家之权,日后又是你的侧妃,她所做的一切合情合理。” 纪晚榕现在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心中也感到很释然。 她初次看见顾明月戴着那套红宝石头面,身前身后簇拥着众多奴仆,趾高气昂的向她示威。 她一开始是很生气。 可当她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就变得很平静,一点都不生气了。 她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争风吃醋,而向顾明月生气。 无论是顾明月戴着那套红宝石头面,还是向她耀武扬威,都没有触犯到她的切实利益。 她的切实利益是金钱,是地位,是自己的生命健康,是她所关心的人。 而她的人生,原本就不应该局限在后宅,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更不可能是去相夫教子。 在现代是这样,在古代,也应该是这样。 墨桀城现在有顾明月,以后便会有吴明月,李明月,王明月。 若是她面对每个人都要这样吃醋,那她上辈子所受的现代教育,那真是白学了。 墨桀城面对纪晚榕的突变,显然是非常不能理解,他觉得自己听懂了纪晚榕的言外之意:“你是突然想起本王有一个侧妃,所以感到生气?”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但是本王能理解你们的感受。本王原本也就无意娶她!是你当时言之凿凿,替本王答应下来的!” 墨桀城是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面上无辜,语气还有些委屈,他将纪晚榕的手腕握的是更紧了。 “不过不要紧,只要我们在迎娶她之前努力,怀上个小世子,堵上母后的嘴。” “而傅听雪这阵子恢复的很好,本王已经向皇姑确认了你鬼手神医的身份,不日本王便能陪你去医治。你之前不是向她索取过一个条件吗?若是看她的面子,母后绝对不敢说些什么。” “你喜欢我吗?”纪晚榕突然问了一句。 墨桀城微微一愣:“你是想让本王喜欢你?” 纪晚榕摇了摇头:“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你更多的是因为我王妃的身份,对我莫名有着一层繁衍的责任。” “但是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有过一个约定。我说过,我会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和离,在此期间,我会做好王妃的本职工作。因为我们根本不需要什么生个世子,你也不需要不娶顾明月。” 墨桀城听着这话,胸口猛地起伏了起来,铁青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骇人无比。 “王妃的责任?你知道什么是王妃的责任吗?” 他冷冷一笑,自己的手拽着纪晚榕的手,随后便朝着自己的下身伸去。 纪晚榕感受着他的动作,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一烫,就像是碰见了什么炙热的烙铁。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猛地便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可是墨桀城却牢牢的拽住了她的手没有放开。 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眼眸深处是幽深的旋涡,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戾气,仿佛是地狱里来的阎罗。 这样的戾气,纪晚榕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你何曾尽过一天王妃的责任?王妃的责任是为皇室开枝散叶,伺候本王,为本王排忧解难,你这些都做到了吗?” “甚至连掌管王府的事情,都是顾明月在做,而你每日只想着往外跑,见一些不三不四,不着调的人!”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她就是因为知道是这样,所以要和离。 可墨桀城看见纪晚榕的脸色,心里是更来气了,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说你会自请和离?” “可谁会允许你和离?皇室里连休妻的先例都未曾有过,更别提和离!你别以为你靠着你那医术,就觉得自己是上天下地的无人能及,就能异想天开,把本王的颜面踩在脚下!” “只要我想,总归能找到办法的。”纪晚榕语气仍旧是不急不慢,和墨桀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不知道墨桀城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是因为践踏了皇室的尊严了吗? 可是她从前提出自己会自请和离的时候,墨桀城可是答应的爽快,恨不得隔天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不,本王敢确定,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和离成功。本王不同意,父皇、母后、乃至皇祖母,他们都不可能同意!皇室的先例,只有王妃病故,从没有和离,你就算是死,也是本王的女人!” 墨桀城此刻真的是被气坏了,鼻子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女人,表面上不声不响,可实际上却在暗自计划着和离。 这绝不可能! “那如果不和离,你能答应我——允许我在外面抛头露面,发展出自己的事业;允许我们仍旧是从前那般的表面夫妻,互不干涉;允许我干一切我想干的事情吗?” 纪晚榕感受着墨桀城浑身滚烫的温度,感受着他灼热的呼吸触碰着自己的脸颊,感受着他身下骇人的场面,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就算是穿越那晚,初次相见,她面对墨桀城的死亡威胁,却也没有生出一丝恐惧,可如今看着墨桀城这样的表情。 她是有些怕了。 他的雷霆盛怒,将他们之间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距离。 她害怕自己永远逃脱不开。 果然,墨桀城伸手,用力的捏住了她的下巴,随后沉沉开口,声音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 “若是你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本王便赐你一个孩子,让你好好待在王府里,相夫教子!”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猛地将将纪晚榕压在身下,一手扣住纪晚榕的两只手腕,任凭她如何挣扎,便开始解她衣裳的扣子。 “纪晚榕,你要知道,和离,绝不可能!” 第115章 斩草要除根 夏日夜里穿的不多,感受着外衫被缓缓剥落。 纪晚榕死死拧着眉,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着。 她看着他紧紧绷着的下颌线,想要去挣脱墨桀城的怀抱:“墨桀城,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快把我放开!你冷静一点!” 纪晚榕奋力的挣扎不仅没有让墨桀城松开她,反倒是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 墨桀城用一只手便钳制住了她的手腕,膝盖抵着她的小腿,轻而易举便叫她动弹不得,对她的话语和抵抗似乎恍若未闻。 她挣扎用力,原本半褪的里衣在此刻完全的滑落了下去,白皙的脖颈挣扎着扬起时,浮出了一层淡淡的粉雾。 肌肤骤然触及空气,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一凉,感受着墨桀城身体的变化,纪晚榕一僵,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墨桀城只是垂眸看她,视线从她细白的脖颈滑下,幽深的眼眸里有着无尽的深意。 不只是脖颈,因为挣扎,就连她的胸前的肌肤都泛起了一层粉雾。 卧室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人沉重的呼吸。 幽幽的烛火在角落里摇晃,跳动的火舌映在墨桀城的眼底,他一把撕碎了纪晚榕身上的里衣。 浑身上下只剩一件薄薄的小衣,纪晚榕的呼吸一窒。 他的眼神似乎是带了钩子,叫纪晚榕感到心惊,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他的冷杉香,纪晚榕的浑身都软了下去。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看着眼前的这张俊脸,只能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砰砰作响。 “榕儿,我们生个孩子,好吗?” “你不可能和离的。” 耳畔响起墨桀城温柔的话语,他温柔似水的话却带着强硬和笃定,仿佛已经将她的一辈子攥在了手心。 纪晚榕的意识才猛然从此刻抽离。 她咬紧了牙关,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 金属制的手柄触碰手心,让纪晚榕的右手一沉。 她右手反握手术刀,眼神一下子敏锐了起来,尖锐的刀片划过墨桀城的手背。 墨桀城吃痛的嘶了一声,刀刃便直接抵住了他的脖颈。 “把我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 冰凉的刀刃骤然触碰到肌肤,墨桀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突然变得玩味了起来。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纪晚榕。 纪晚榕此刻鬓发凌乱,身上仅存的一件小衣,也是狼狈不堪。 墨桀城身子缓缓直起,她便感觉到滚烫的体温在一瞬间抽离,纪晚榕的身子轻轻一颤。 他的视线似乎有温度,就像是羽毛,在她的身子上轻轻扫着。 纪晚榕自然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不太美妙,只要一想,她的浑身就都烫了起来。 “不许看!” 她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吼道:“若是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墨桀城轻轻的笑了一声,笑声闷闷的,从胸膛里发出来的,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脖颈上的手术刀,慢悠悠的抬起了双手,作投降的姿态。 她警惕的盯着墨桀城,随后又冷着声音发号施令,“双手抱头,从我的身上爬起来,若是再对我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我便让你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这四个大字,敲在墨桀城的心尖,那分量可不轻。 眼看着墨桀城正要照做,纪晚榕犹如擂鼓的心这才缓缓安定了些。 可在下一刻,墨桀城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脚点地,竟凌空而起,往后退了一步,上半身与地面形成平行。 纪晚榕还没反应过来,却觉得手中一轻,原本在她手里的手术刀,已经赫然到了墨桀城的手上。 纪晚榕的心脏猛地一缩,身子慢慢往后挪了几步,惊恐的看着他。 “这利器尖锐无比,削铁如泥,就算是军队制作的刀剑,也不极其万分之一,王妃,你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墨桀城垂眸打量了那把手术刀,随后又将墨黑的眸子望向了纪晚榕:“本王曾说过,你与从前不同了。” 他的眼神就像是洞悉一切。 纪晚榕的心脏猛地一缩,还来不及说话,却见墨桀城手中一闪,自己脖颈上小衣的带子便一下子断了。 身前一凉,纪晚榕急忙捂住了胸口,却还是挡不住乍泄的春光。 “断子绝孙,你舍得吗?”墨桀城说着,随手将手中的手术刀往身后一扔,便重新覆在了纪晚榕的身上。 感受着他滚烫炙热的手一点点向上,而自己却在他的身下动弹不得,纪晚榕的身体一边抖,一边气的牙龈都快咬碎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憋屈过!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扬起脖子,便对着墨桀城的唇瓣亲了下去。 唇瓣骤然的暖意让墨桀城的浑身一僵,他随后身后捏住了纪晚榕的下巴,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墨桀城亲着亲着,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软,就连呼吸都变得无力了起来。 他眼皮不受控制的向下耷拉,等他努力睁大眼睛,看见的就是纪晚榕弯弯的眉眼,和眼底的笑。 眼前的这个女人像是女妖,像是要将他的精气全部吸光。 最后一个想法从墨桀城的心底冒出后,他便不受控制的往下倒了下去。 纪晚榕微微勾了勾嘴角,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猛地一推。 墨桀城便轰然倒在了软榻上。 纪晚榕艰难从他的身下扯出了自己的衣裳,堪堪穿在身上后,又从空间里召唤出百安丸,解了这蒙汗药的药性。 这是她突发奇想,想试试能不能直接把药品召唤到自己的嘴里,却没想到成功了。 见墨桀城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她,纪晚榕得意一笑,立刻瞪大了眼睛,反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知不知道现在谁是大爷了?” 她说完这话,用衣袖猛地擦了擦嘴,看样子十分嫌弃。 墨桀城努力睁着眼睛,看着她嫌弃的动作,将眼睛瞪的是更大了,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要破口大骂,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仿佛一个残疾人。 只能将眼睛瞪得更大了。 纪晚榕擦完嘴,却仍然觉得不解恨,她余光看见被墨桀城丢在地上的手术刀。 忙不迭便下了榻子,捡起那手术刀。 她右手拿刀,盯着墨桀城中气十足的笑了两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斩草要除根?”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一步一步走向了墨桀城。 她手上的刀,反射着烛火的红光,墨桀城盯着她脸上邪恶的笑容,浑身一凛。 他将惶恐的眼神望向了自己的下体,只觉得身下是凉飕飕的。 吓得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本王警告你!”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了这么句话,声音细若蚊呐。 第116章 捆猪绳 纪晚榕嘴角仍旧是挂着那抹诡异的微笑,脚步稳健的走向了墨桀城。 墨桀城浑身瘫软的倒在软榻上,惊恐的盯着纪晚榕手中的手术刀,甚至屁股连往后挪一挪的力气都没有。 “你……你冷静一点……” 墨桀城使出内力,想要强迫自己站起来,可全身的内力都用尽了,却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现在很冷静。”纪晚榕将手术刀杂耍似的往上一抛,锋利的刀剑直直向下,一下子就钉在了墨桀城的两腿之间。 墨桀城低头,看着手术刀的手柄在迅速的左右摆动,刀尖距离自己的大宝贝看看只差了一寸。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 “你别过来,你……你再过来,本王……本王就要叫人了!”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女妖! 不过就是亲了她一口,她的口水居然还有毒! 将他毒的浑身动弹不得! 纪晚榕竖起耳朵,都没听清墨桀城在嘴里嘟囔着什么,直到凑近了他的脸,才了然。 她缓缓展露笑颜,露出了八颗牙齿:“你喊吧,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她将手术刀猛地一拔,墨桀城的胸膛又是颤了两颤。 大仇得报,纪晚榕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 她用刀柄拍了拍墨桀城的脸蛋,随后又朝着他吹了一个流氓哨:“还生不生孩子?答不答应和离?” 墨桀城没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刀,整个人憋气的都快窒息了,只见眼前亮光一闪。 纪晚榕手起刀落,将墨桀城完好的衣衫劈成了两半:“你不是很喜欢脱吗?让你脱个够!” 墨桀城只觉得自己的胸前猛地一凉。 还没等他喘口气,便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二凉,下身三凉。 满室的烛火映衬着他光|裸的肌肉。 幽幽的火光将腹肌照成了蜜色的,纪晚榕将手上的手术刀翻转,用刀背在他的胸肌上划拉着。 “你说,你到底同不同意和离!” 墨桀城舌尖抵住后槽牙,紧紧的闭了眸子不看她:“你有本事便将本王强了,不然本王看不起你!”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说的话倒是有贞洁烈男那味了,纪晚榕甚至怀疑他是否有些乐在其中。 不过虽然他脸色未变,可看着他猛地起伏的胸膛,便知道是快要被她气死了。 纪晚榕想着墨桀城刚刚说过的话,也懒得再跟他掰扯。 不过将他全裸的放任在自己的屋内,着实是不太雅观。 且不太安全。 于是纪晚榕从屋内找了一个又粗又长的大麻绳,大麻绳从他的胸膛穿过,随即勒紧了他的前胸。 她用捆猪的手法,将墨桀城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捆了个实在。 前世在部队里过年的时候,她没事的时候给炊事房打过下手,杀猪前,他们就是这样捆猪的。 若是猪挣扎的越起劲,那绳子便会越紧。 墨桀城此刻已经累到发不出声音了,不过纪晚榕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骂的很脏。 于是她拍了拍手,便回了床榻上睡觉。 隔着帷幔,仍旧能听见软榻上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 纪晚榕心中有些害怕,她缓缓坐起身,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她又直直的躺了下去,怀着这份害怕,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第二日纪晚榕起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等她窸窸窣窣的换完衣裳,睡眼朦胧的拉开床帐,看见的便是墨桀城怒目圆瞪的眼睛。 他的眼珠子里有着许多的红血丝,大概是被她气的一夜未眠。 纪晚榕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朝着他咧了咧嘴:“早上好。” “你这个毒妇!你快些把本王松开!” 墨桀城中气十足的怒吼。 他此刻是恢复了体力,可挣扎过许久,身上的绳索却越来越紧,纪晚榕捆他的手法,他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绳索绑法样式极其复杂,既然他从前见过,便可能是出自军队里的。 让这个诡异的女人用这样困难的方式才绑住他,这说明在纪晚榕心中,他不仅能力强,还武艺高超。 想到这里墨桀城的心中还有些隐隐的骄傲。 纪晚榕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走到墨桀城的身边。 墨桀城以为她是害怕的要将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了,却不想纪晚榕在他身边捡吧捡吧,挑了一块最适合的布料,堵住了他的嘴巴。 随后施施然转身离开了屋里。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的背影,天灵盖快要气得飞了出去。 不过没关系,他安慰自己。 重舟就在外面,很快,重舟就能进来把他身上的绳索解了。 到那时候,便是纪晚榕的死期! 纪晚榕刚走出门,就看见了见青、思琴、重舟三个求知若渴的脑袋。 “王……王妃?怎么出来的是您?王爷呢?”重舟十分震惊。 纪晚榕朝他暧昧的一笑:“你家王爷昨晚太累了,此刻还没醒,你懂得。” 重舟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 没有想到王爷那么没用,昨天晚上屋子里的动静他自然是听见了,却没有想到累倒的竟不是王妃,是王爷! 不过他面上未显,而是极为上道的回了纪晚榕一个暧昧的眼神:“懂懂懂!属下都懂!那属下马上就去军营为王爷请假!就说王爷昨夜累到了,今日起不来,需要休息。” 纪晚榕绕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重舟说完这话,便脚步轻快,身后像是插了翅膀,一路小跑的飞走了。 等重舟走了,纪晚榕便也洗漱了一番,趁着墨桀城还没能拦住她,她就带着见青和思琴出了门。 既然墨桀城出尔反尔,不同意她和离的事情,那她便要去找救兵了,好让墨桀城看看,她那医术是否真能上天入地。 等重舟从军营里回来,又叫人熬了十全大补汤,等到日上三竿了,等到崇洲都蹲在院子里数蚂蚁了,却也没有听见屋里墨桀城的吩咐。 他怀疑着走进屋子,等瞧见了眼前的这一幕,随即便是冲破房顶的一声尖叫。 重舟的声音惊得树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初云苑外守卫的侍卫一听这声尖叫,面色凝肃的闯入了屋内。 “捆……捆猪绳?王……王爷?您玩的真花啊!!” 墨桀城看着屋内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面色铁青,浑身的煞气就像是要杀人了。 第123章 宋妙儿告状 她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好了那个条件,便是让长公主为她主持和离。 不过如今长公主突然问起,她的眼前便又浮现出墨桀城的那张脸。 有墨桀城吃瘪、咬牙切齿的模样;也有他挡在自己面前,义正言辞的指责纪云瑶是一个绿茶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纪晚榕的内心突然多了几分犹豫。 她不想很快告诉长公主,自己的条件。 想到这里,纪晚榕垂了垂眼眸,随后开了口:“我如今还没有把握能治愈维珍郡主,自然也不敢提出任何条件。可否等维珍郡主的身体情况有显著进展后,再向您说?” 她话说一半,又担心长公主怀疑她的目的,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您放心,我的条件只是想让您帮我个力所能及的忙,并不会危及到您……” 纪晚榕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长公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纪晚榕的条件:“好,本公主答应你。” “无论你的条件是什么,只要你能治愈好维珍,就算是要了本公主的性命,本公主也答应。” “我情愿替她去死。” 她的语气几乎是斩钉截铁的。 纪晚榕听着她的话,缓缓抬头,就看见她微红的眼眶里浸着泪水,而眼眸里有的是死一般的决心。 看着她那样的眼神,纪晚榕暗自感到有些心惊。 既然长公主在这样说了,和离的事情便是板上钉钉了! 等两人说完话,纪晚榕要继续仔细检查维珍郡主的身体,长公主便不再留在屋内。 她重新直起腰,恢复了往日庄严、端庄的模样,缓缓的从屋内迈了出去。 长公主刚一出门,便在院子里看见了苦苦等待了墨桀城、京兆尹,和众多的士兵。 她不露痕迹的朝着墨桀城轻轻点了点头。 墨桀城心领神会。 京兆尹见长公主出门,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急忙挤出了讨好的笑:“长公主,敢问维珍郡主的身体是否安康?小人能否前去看望?” 长公主淡淡摇了摇头,不愿多说:“维珍从小身子弱,刚刚突发疾病,现在已经无碍。你的情本公主心领了,不过女儿家的,你进去多有不便,就罢了吧。” 京兆尹因为刚刚救驾来迟的事情,心中直打鼓,原本说去看望维珍,也只是想讨好长公主。 不过看长公主神情冷淡的模样,他心中更发慌了:“那刚刚公主府报官,是为了什么事情?长公主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小人的?” 一说到这个,就连长公主也微微一愣。 她也不知道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事情,竟闹到了需要去京兆府报官的程度。 于是长公主将眼神望向了站在一边没说话的初阳郡主。 初阳郡主还没来得及去看望自己的姐姐,就被长公主拦在屋外,此刻心中愤愤,于是她冷笑了一声。 “是,公主府是报官了,这官可是吴老夫人亲自叫人去报的!” 她正欲解释,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哭天喊地的嚎叫声。 宋妙儿找了两个小厮,用担架抬着气息奄奄的吴老夫人,跪倒在了长公主的身边。 宋妙儿脸上的伤已经让人处理过了,脸上缠绕上了一圈圈绷带,只露出了一双肿胀的眼睛。 而吴老夫人身上的上却没有人处理,她原本穿着一件黑色的衣裳,也看不出伤势和血迹。 可如今她躺在白底的担架上,殷红的血便淌出来,又渗过白布,滴在地上,看上去鲜血淋漓的,十分凄惨。 也叫人暗自心惊,初阳郡主的狠心。 长公主瞧着自己的乳娘,奄奄一息的躺在担架上,那触目的鲜血叫她的眼眸烫了一下,她急忙走到了担架边。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却被宋妙儿直接抓住了裙摆。 紧接着宋妙儿沙哑的哭声便缓缓响起:“是阿娘报的官,是阿娘报的官!若是再不报官,初阳郡主和那凶神恶煞的寒王妃,便要将阿娘和我打死了!” “求长公主做主,求长公主做主啊!” 长公主听着,身子一顿,随即低下头来看她:“哦?初阳和寒王妃联合起来打你们?” 宋妙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初阳郡主向来嚣张跋扈,她根本惹不起。 现在寒王殿下在场,而他原本就憎恶纪晚榕这个灾星…… 想到这里,她急忙梨花带雨道:“初阳郡主是被寒王妃撺掇的!都是寒王妃,竟叫自己贴身的侍女在花厅里公然殴打府内小厮!” “她为何会撺掇初阳打你?又为何公然殴打府内小厮呢?”长公主轻轻闻着,脸上还是很平静。 宋妙儿感受着长公主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缓缓抬头,看着长公主眼底的血丝、惨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眶,她是第一次看见长公主成了这副样子。 而永康院安安静静,门窗紧闭,京兆尹哭丧着脸、面带苦涩,寒王殿下还是那副死人脸。 她便知道维珍郡主的情况不是很好。 大概是已经死了。 原本就是一个养女,只有死了,才会让长公主这样伤心落泪吧? 于是宋妙儿心中的更加得意,讲话也变得更有底气:“原本就是寒王妃的煞气影响到了公主府,才让您山中遇刺,维珍郡主突发疾病,奴婢劝寒王妃离开,她却要执意入府!” “她入府后,又害的维珍郡主性命垂危,她却执意要去看维珍郡主的笑话!维珍郡主的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哪里能让外人来看呢?” “奴婢想拦,已经派了很多人拦着,可寒王妃还是执意要闯进去,说什么都不听,才造成了现在的下场!” 长公主从她絮絮叨叨、避重就轻的话语中,很清晰的捕捉到“拦”这个字,她微微皱了皱眉,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拦?你拦着寒王妃了?” 宋妙儿忙不迭的点头,哭得是更加的凄惨起来:“是啊!奴婢努力去拦,甚至叫了小厮去拦,费劲心机去拦,可是根本拦不住!寒王妃却公然殴打小厮,让那小厮吐血三升。” “还咒骂阿娘是狗奴才,说她担当不起这背后的责任!” “阿娘可是未来的诰命夫人,她在公主府里这样闹,完全就是在藐视皇室!就连初阳郡主,都被寒王妃欺骗了,才对我们母女大打出手!” 宋妙儿越说,长公主的脸色便越是冷却了下来。 第126章 小心思,被他看透了 听了纪晚榕的话,长公主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又叫下人,把宋妙儿拖了下去。 宋妙儿简直是要疯癫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双腿在地上蹬来蹬去,眼神含恨的望着纪晚榕。 她绞尽脑汁,说出了世间最狠毒的诅咒:“纪晚榕,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骨肉分离!你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会因为你的灾星身份,离你而去,为你而死!” “你天生煞星,我诅咒你永远都活在别人厌恶的目光下!不得好死!永坠阿鼻!” 纪晚榕听着她歹毒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长公主是信这个的,一听这话,脸色都坏了,急忙叫人堵上宋妙儿的嘴,将她拉了下去。 宋妙儿在院外受刑。 砰——砰砰——的闷声。 是实心的木板撞击血骨的声音。 纪晚榕听着这声音,微微闭了闭眼眸。 其实有一件事情,纪晚榕觉得吴奶娘和宋妙儿说的很对。 断言她是灾星的那个道士,是名震江湖的九云法师的唯一弟子。 所有人都对九云法师的能力深信不疑,而他唯一弟子所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分量十足。 若没有那个道士重新推翻自己的言论,证明纪晚榕不是灾星,又或者是九云法师亲自出面,否定她灾星的身份。 否则无论她做了多少善事,救了多少人,只要她的身边,一有意外出现,所有人便会觉得还是因为她的煞气所致。 这,就是原主的原罪。 如今,变成了她的原罪。 但是要找到九云法师,又或者是找到他那位疯疯癫癫的弟子,谈何容易? 耳畔哭喊的声音逐渐消失,纪晚榕这才缓缓睁开眼眸,望向了长公主。 她思量了一番,又缓缓开口:“我想问长公主一件事情。” 长公主抬头看她。 “长公主深谙佛道,精通佛法,我想问长公主,是否听闻九云法师,又或是知道他的下落?” 长公主一听这话,眼眸猛地一缩,微张的嘴唇抖了一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纪晚榕甚至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却又看见长公主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你怎么突然问起九云法师?” 纪晚榕挠了挠头:“我也是最近才听闻他的名号,想着自己最近犯太岁,便想着去求见他。” 长公主苦笑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他已经消失了数十年,没有人能找到他。他的踪迹,甚至比你这位鬼手神医,更加的深不可测。” 她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一眼墨桀城,随后才笑着开口。 “本公主为了找到鬼手神医,麻烦了桀城许多事情,却没有想到鬼手神医竟是他的妻子,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纪晚榕在长公主的眼神里看见了希望。 这种希望,她在前世的时候,在很多患者家属的眼神里看见过。 正是这样的眼神,让长公主的神情,从慈悲、庄严的一尊佛像,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纪晚榕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随即道:“我刚刚检查了郡主的身体,长公主,您放心,我用尽一切办法,努力去治疗的,确保维珍郡主能恢复。” 墨桀城在一边,沉默的看着纪晚榕和长公主一来一回的说话。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几分得意。 瞧瞧这母老虎现在的样子,昨夜还朝他放狠话,说要和自己和离。 可今日一大早,便来了公主府,用寒王妃的名号挽救维珍郡主,甚至不惜和吴奶娘大动干戈。 她这怕的是什么?还不是怕自己生气吗? 想通过医治维珍郡主,换取长公主的一个承诺,让长公主出面,拒绝顾明月嫁入王府? 否则,她跟维珍非亲非故,他实在是想不到纪晚榕要这么努力治病救人的理由了。 这点小心思,真是被他看透了。 墨桀城想着,腰杆越挺越直,整个人的神情都得意了起来。 他望向纪晚榕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京兆尹也在一旁沉默的听着,只是越听,便觉得身边的寒王殿下越来越高。 跟春笋似的,一下子长高了不少。 他好奇的看了墨桀城一眼,竟还发现他嘴角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此刻,寒王殿下莫名的微笑,竟显得十分诡异。 于是他搓了搓胖手,上前了两步,挤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开口询问:“鬼手神医?眼前的寒王妃,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鬼手神医?!这年岁,大概是不太对吧?” 长公主也是笑:“自古英雄出少年,本公主从前也不信,可若是你看着寒王妃治病,便不得不信了。” 长公主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京兆尹:“吕大人,本公主突然想起,你家中那位夫人,是否也是身染顽疾,许久未愈?” “倒是可以让寒王妃去看看,她可是世间都少见的神医。” 长公主笑得可爱,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是纪晚榕的小迷妹。 她亲眼见证着纪晚榕让纪老夫人起死回生,救了太后,又挽救了维珍郡主,此刻已经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了。 京兆尹微微一愣,没想到长公主突然提到了他家的夫人。 他还未讲话,纪晚榕却在他之前率先开口:“称不上是神医,不过会治些疑难杂症,日后得空,倒是真可以去看看京兆尹大人的夫人,久病缠身,人也不好受。” 她从前,早就想好好的了解一下这位京兆尹了。 了解为何她提到京兆尹的名字,林问蕊会如此笃定,仿佛胜券在握。 从前不得机会,今日倒是凑巧。 初阳郡主急忙举手:“我我我!本郡主可以带着寒王妃一同前去!” 京兆尹见此情况,回想着家中那位病了许久的夫人,也点了点他肥硕的脑袋。 他的脑袋一点,那肥肥的耳朵也跟着上下摆动。 几人正说着,却听屋内响起一阵喧闹,随即便是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公主!公主!郡主醒了,郡主她已经醒了!” 小丫鬟几乎喜极而泣。 长公主听闻,送走京兆尹,便往屋子里走。 纪晚榕则是急匆匆的跟在长公主的身后,去见见这位传奇的维珍郡主。 第129章 去住贫民窟 纪承德的话尖酸又刻薄,此话一出,在场的空气都沉寂了下来。 已经有不怀好意的流氓地痞、纨绔子弟,用着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纪凌霄的身子。 虽然成了个瘸子,可这模样倒是俊俏,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就算是下面不行了。 可那嘴,那手,看着都叫人销魂不已! 还真是想尝尝从前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的滋味呢! 感受着露骨的视线,纪凌霄那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握住了轮椅的把手,青筋暴起。 那瞧见他的动作,耳畔口水刺溜的声音是更大了。 纪凌霄不堪听这下流的话,可纪晚榕却在一瞬间沉了脸色:“父亲讲的如此轻车熟路,女儿还以为这偌大的侯府,都是您从南风馆赚来的。” “若是您从前过得如此之难堪,对南阳侯府的爱如此之深沉。等您老了,女儿一定找个小厮贴身伺候着您,以防您年轻时活计辛苦,老了漏屎。” 纪晚榕掷地有声,人群中陡然寂静了片刻。 等众人反应过来纪晚榕到底说了什么,寂静的空气中才陡然传出了几声噗笑。 那几个不怀好意的流氓色棍,摸了摸下巴,又顺着纪晚榕的话,去打量纪承德的模样。 这身子骨是老了点,可皮相确实不错! 也想尝尝这侯爷的滋味! 感受着众人露骨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扫视,纪承德才彻底反应过来,纪晚榕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一连后退了几步。 随后才猛地凑近纪晚榕的身子,高高的扬起手,便打算冲着她的脸颊落下。 面对过墨桀城疾风骤雨的速度,纪承德这老胳膊老腿,纪晚榕可看不上眼。 她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纪承德的手腕,紧紧的攥住,随后才轻声在他耳畔道。 “父亲您说话做事,可要三思而后行。您觉得旁人只能去住那贫民窟,说不准在旁人的眼里,这侯府又小,又挤,里面还有烂人,散发着一股子臭味,这才能算是贫民窟呢!” 纪承德听着纪晚榕的话,脸颊抽搐了两下,另一只手指着纪晚榕,却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翻了一个白眼,甚至踉跄了两步,险些就要跌到地上去。 急急出门的林问蕊和纪云瑶,瞧见眼前这一幕,才连忙将纪承德扶了起来。 林问蕊这阵子憔悴了不少,因为忧愁,眼角也生出了一条条细纹。 这些日子,纪承德都没有宿在她的屋里,甚至他们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面了。 而纪云瑶,因为那日道歉奉茶的事情,两只手腕上,还紧紧的包扎着布条,身形看上去比往日还要消瘦。 “她——她——她这是什么意思!这逆女说南阳侯府里谁是烂人!”纪承德大吼,声音都嘶哑了起来。 “侯爷!”林问蕊急忙给他顺气。 “晚榕的赌气话,您可别放在心上。她向来如此,气了老夫人,又气您,平日里我是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却没想到他们还是要走。叫人以为是我负了他们,这后娘可真是不好做!” 林问蕊当着众人的面,故意道。 “这京城里,哪里还有比侯府更舒适的宅子呀?侯府地界宽敞,又十分敞亮,虽不是在城南的正中心,可也是寸土寸金。侯府百年基业,他们若是赌气走了,只会越住越差,哪能住的比侯府还好呢?” 纪云瑶也细着声音,轻轻开口。 “兄长,您还是别逞强了,快给父亲道个歉,回来吧。免得被百姓看了笑话,您去住四面漏风的贫民窟,妹妹我看着也心疼呀!” 她敢在众人面前说着,自然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打脸,从前侯府是她娘管家,她十分确信纪凌霄手里没有半点银子。 从前纪凌霄凯旋而归,陛下赏的那些银子,早进了她娘的口袋;可纪晚榕的嫁妆,也早被她偷梁换柱。 这京城,比南阳侯府好的宅子,只有她娘心心念念,在城南中心的那套。 她敢保证,纪晚榕手中卖药的那点银子,就算再加上华贵妃的那些,根本不可能在京城买到一个比南阳侯府还好的宅子。 她心中还有些得意,纪晚榕有个疼她的亲生兄长,这有什么用? 亲生兄长去住了贫民窟,而她的弟弟必然是侯府的世子。 纪晚榕可丢死人了! 众人可不知道纪云瑶心中在想什么,皆是被她细声细语、菩萨心肠所打动。 这传言中的小福星,百闻不如一见,倒是真的有着佛性,比那泼辣又蛮横的“菩萨王妃”好上太多了。 人群中有些人,从前便十分崇拜小福星纪云瑶,还日日供着纪云瑶的画像,想要小福星给他家赐福,成功怀上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男孩! “眼皮子浅的人,自然是没见过什么好宅子,等着瞧吧。” 纪晚榕说完这话,翻了一个白眼,根本懒得理会他们的一唱一和。 她直接叫人抬着纪凌霄的轮椅上了马车,又吩咐小厮将身后的那些包裹全搬上另一辆马车,便直接叫车夫往城南中心走。 “眼皮子浅?这逆女说本侯眼皮浅?”纪承德颤着手指着自己,气的简直是要晕倒。 纪承德觉得纪云瑶说的很对,他们根本不可能买到比南阳侯府更好的宅子了! “本侯倒是要看看,眼皮子深的谢公子,到底住的是城西那间贫民窟,是否有南阳侯府的排场?” 纪承德说完这话,直接上了南阳侯府的马车,叫车夫紧紧的跟着纪晚榕的马车。 他倒是要看看,那贫民窟到底有多破烂! 侯府的争执,让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众人见纪承德这样说着,心中也十分好奇,纷纷跟在纪承德的马车后面。 想要看看这从前风光的纪公子,住的贫民窟,会落魄成什么样? 纪云瑶知道百姓的心思,却没有想要驱散他们,而是由着他们。 毕竟纪凌霄搬去贫民窟里那落魄的模样,让越多人看见也好。 他们三人就这样上了马车,可坐着坐着,纪云瑶掀开窗帘,便觉得这马车的方向不对。 “这马车是不是走错了?这为何是去往城南中心的路?” 这越里头,地价便是越贵,连南阳侯府都不在这么好的地方呢,这儿是王爷住的地方! 纪云瑶这么一问,让纪承德的心都揪在了一块儿。 他急忙掀了门帘,朝着外头的车夫,大声吼:“叫你跟着纪晚榕的马车,你为什么跟丢了!怎么往城南更中心的地方去了?” “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第133章 打听娘亲 不过傅听雪把这宅子打理的倒好,不过几天时间,却将这偌大的宅子重新修缮了一遍,完全看不出来已经闲置了十几年。 等到了纪凌霄的院子,便看见众多的仆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几人一迈入院子,一众人便下跪朝着他们行礼。 齐刷刷的一群人,下跪行礼时,将头紧紧的埋在胸口,攒动的头颅看着是乌泱泱的。 瞧见了傅听雪准备的下人,纪晚榕没有开口叫他们起身,周至若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纪凌霄出声,把他们叫起来的。 周芷若淡淡的瞧着眼前的人,有五个小厮,三个丫鬟,都是在主院伺候的,他们五官端正,模样看着忠厚老实,不像是有歪心思的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了一句:“那除了在主院伺候的人,可有宅子的管家?”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女声:“找个合格的管家可是不容易。” 纪晚榕一听这声音,眼角眉梢都绽开了笑意,她急忙转过身,看见的就是穿着一身黛青色衣袍的傅听雪。 傅听雪身边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老人,而另一边站着的是赵润初。 一边的墨桀城,看见赵润初,双手缓缓捏成拳头,眉毛皱的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纪晚榕急急上前:“傅堂主今日竟有空过来,你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了?今日竟不穿你那一身黑衣服了?” 傅听雪听了,笑了:“我原本找不到一个可靠的管家,可润初说他从前的山庄里有一位管事的老伯,知根知底的,还正巧在京城里,我今日见了便急忙送来了。” 赵润初听见这话,也朝着纪晚榕温和的一笑。 “你瞧瞧,托你的福,我的手已经完全好了。你今日搬宅子,家中有喜事,也自然不能再穿着从前的黑袍子。” 她说完,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五根手指,手指甲上染了鲜红的颜色,在耀眼的日光下熠熠闪光。 手上好了,她周身的气场也不似从前那般阴沉。 坐在一旁的纪凌霄听着,虽没有说话,可眼神却亮了起来。 他看着纪晚榕的背影,眼底眼底含着笑意,将双手缓缓抚上了自己的大腿。 若是等他腿好了,他便一定要重新参军,可这一次绝不是为了南阳侯府,也不是为了纪承德口中的光宗耀祖。 这一次,是为了他自己,和他所在乎的人们。 墨桀城听了这话,清了清嗓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纠正道:“是纪晚榕的兄长搬宅子,不是纪晚榕。” “若是傅堂主找不到管家,便可早日跟本王说,一个底细不明的人找来的管家,底细能明到哪里去?” 傅听雪听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怎么觉得,这大名鼎鼎的寒王,说话的时候,酸味漫天飞啊! 众人在院子里聊了几句,便往花厅里走。 纪晚榕用余光看着自己身边的傅听雪,她经营着妙手堂,可看她近日的效率和手段,纪晚榕可不觉得她只有一个妙手堂。 她想起自己心里一直的疑惑,随即便找了一个理由,和傅听雪单独出去了。 等屏退了下人,纪晚榕便单刀直入的开了口:“听雪,听闻你手段厉害,人脉还广,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傅听雪掏袖管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她:“你问。” “你可有听说过谢惜君这个人?她是我的娘亲,传言在我出生的时候难产而亡。我没见过她,对她的身份底细一概不明。” “可当我问起祖母,祖母只会说自己对不起她,随后三缄其口。我从前有自己派人打听过,说她是一介孤女,父母不详,是被纪承德带回京城的。可若是这样,这偌大的宅子,她又是如何得到的?” “若只是南阳侯府和纪承德,根本没有能力获得这样大的宅子,可她一介孤女,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让纪晚榕耿耿于怀的,其实是纪凌霄说过的话。 纪凌霄说过,她和娘亲长得很像,可原主的长相和自己前世的长相一模一样。 若是长得像,那便说明,自己和原主的娘长得很像。 傅听雪听着,神色也缓缓变得正经了起来,她微微皱了皱眉。 “我从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从前我还以为这偌大的宅子,是你兄长边疆立功,皇帝私下里赏的,却不成想是你娘亲的。” “这宅子从前一直没人居住,甚至没有关于宅子主人的传言,昂贵的宅子闲置了十余年,还惹得京城中人议论纷纷。若这宅子是你娘亲的,倒确实是奇怪,不过你别着急,我先派人去查查。” 纪晚榕听见傅听雪说自己不知道,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也还是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 她想起另一件事,又问了一句:“那你知道九云法师吗?” 一说到九云法师,傅听雪突然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号人?若是我没算错,你出生的时候,他便已经消失了。” 纪晚榕看着她脸上神神秘秘的笑容,心中就知道有戏:“你在笑什么?” “因为我曾有幸与他见过一面,他虽已远离红尘,可生的风姿绰约,俊美异常,我只是见过一面,却永远也忘不了他。” 傅听雪眯着眼睛,仰头感叹。 “俊美异常?那到底有多好看?” 纪晚榕觉得傅听雪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审美也是一等一的,若是她都这样说了,那大概是非常的帅气了。 可如此风姿绰约之人,还是出身贵族,却斩断红尘,皈依佛门,说出来倒是叫人有些感叹。 傅听雪摸了摸下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像是在回忆。 纪晚榕缓缓竖起耳朵,心中有些期待。 却听傅听雪迷恋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缓缓响起:“好看的程度,大概是跟你的夫君——寒王殿下不相上下吧,不过他们风格不同。” “如今京城中有多少人忽略寒王的臭脾气,迷恋他,那时候便有多少人迷恋九云法师,甚至有些大胆的女子,口出狂言,说能给九云法师生个孩子,便是死而无憾了。”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突然发现傅听雪的审美,可能还是有点问题。 “既然数十年前,他声名远扬,又为何在一夜之间隐逸,销声匿迹,仿佛世间都没有这个人了呢?” 纪晚榕继续问。 她觉得九云法师的失踪,其中一定有内情。 第134章 竟全部是个畜生! 这话可问到适合的人了,傅听雪朝着她挑了挑眉,随后开了口。 “九云法师是京城中人,从前就是在法华寺修行的。就是因为他,法华寺才从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庙,名声大噪。” “无数信徒为法华寺募捐香火钱,虽然九云法师都拒绝了,可众信徒还是把法华寺修葺起来了,变成了北厉国的镇国大寺,而他也一度当过北厉国的国师。九云法师的讲经都是不定时的,听经不需要钱,有缘即可。” “当时还有专门的人,就在法华寺前排队,日夜不休,只是为得到机会去听他的经,那队伍都排到山脚下了。” 纪晚榕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如今提起九云法师,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久违的狂热,她有些稀奇的看着傅听雪。 原来他们那一代人,也玩追星啊。 没想到傅听雪从前也有过这样疯狂的时刻,足以见九云法师从前的影响之大。 纪晚榕耐心的听了一会儿,听着傅听雪从九云法师的生平、祖上、讲经的内容、见到她时说过的话,最后甚至扯到他的睫毛有多长。 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出言打断:“那你知道九云法师,是如何突然隐逸,不见踪影吗?他唯一的弟子曾预言我是灾星,若是我找不到九云法师推翻他的言论,恐怕日后的麻烦会有很多。” 傅听雪眼中的光芒一下子熄灭了:“他不是消失,是一个人前往天竺,翻译经文去了。日子过了那么久,再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傅听雪说着,声音又变轻了许多:“其实那他消失的前一日,我见过他,那时候我问他,是不是我犯了什么错,才导致天降异端,让我有了六指,遭人鄙夷。” “如今我想来,他那时候的神情便有些不对。” 纪晚榕终于捕捉到了关键词,她瞪大了眼睛,“然后呢?他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微微笑了笑,然后跟我说,每个人都会犯错的。他一心向佛,却是罪孽最为深重之人,大抵会永坠阿鼻。他说完这话,才知道自己是失言了,回过神来,说我的手指不过是生病了,只要等待一个人,便能把我治疗好。所以我便等到了你。” 纪晚榕听着,感到有些意外。 九云法师的出走,另有隐情啊,京城中一定有人知道,可那人却不是傅听雪。 傅听雪说完这话,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没说出重要的东西,于是从袖管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纪晚榕。 纪晚榕打开荷包,看见的就是里面一大叠厚厚的银票。 “里头的银票,是妙手堂药丸的分红。对了,既然你有宅子了,那赵润初那帮你买的那套宅子,你还需要吗?他用你给的那两匣子珠宝换了银子,虽然里面的珠宝有所破损,可加上你身边的这些银子,我料想也够了。” 纪晚榕点了点头:“我还是要的,他哪里还缺多少银子,你跟我说。” “还有一件事情,因为治愈了你,我以鬼手神医的名号,接手了一位身份尊贵的病人,不过她的病情复杂,手术需要的人手众多,不知道赵润初山庄里,能不能找些和他一样熟悉手术流程的人,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对手术器械熟悉的人,培训起来也比较容易,除了他们,纪晚榕还想叫上她的老徒弟,孙太医和刘太医。 中医古时也是有外科手术的。 她这话其实应该要和赵润初亲自讲,可她瞧着墨桀城一见到赵润初,就一副斗眼鸡的模样,想想还是算了。 傅听雪听了,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若是到了需要鬼手神医的程度,那病一定非常痛苦,其中的艰辛,她感同身受。 纪晚榕正在这边聊着,而回了南阳侯府的纪承德,心里却是憋着气。 纪承德刚迈入侯府的时候,还是昂首挺胸的,走出来的步伐也是雄赳赳气昂昂。 他心中定是要好好质问纪老夫人,是不是老糊涂了,把那地契放在显眼的地方,让那孽子孽女偷走了。 只怕她现在还不知道吧,整个南阳侯府的家当,都被那些个外人拿走了。 从前都是纪老夫人教训他,如今终于轮到他去教训自己的老娘了。 也是他倒霉,原本就只有四个儿女,却没有想到,其中一半都是孽种,简直是来讨债的。 如今也只有纪良行,白白胖胖的,聪明又听话,才叫他省心。 他正想着,一踏进纪老夫人的梧桐苑,便看见他的媚娘一脸愁苦的看着他。 纪承德脚步微微一顿。 不过他还是骄傲的继续再往前走,便看见纪老夫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而她身边,站着几个拿着家法的小厮。 纪承德的腿哆嗦了一下,屁股情不自禁的就开始痛了起来,心中也感到了些奇怪。 纪老夫人从前便是家风严明,狠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放过。 难道他老娘自知理亏,觉得是自己没放好地契叫人偷了,所以叫来家法,打算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对自己的老娘实行家法? 纪承德沉思了一下这其中的可行度。 他老娘的身子骨从前硬朗,可现在却是江河日下,若是要打三十大板,说不定就一命归西。 最多只能打个五板,十板的,叫她涨涨记性。 他想着,装成了很悲伤的样子,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母亲,儿子知道您心中难受,不过小惩大诫,小惩大诫便好,若是下了重手,不仅伤了您的身子,儿子会被人说的不孝的!” 纪老夫人原本愤怒的脸色微微一僵,表情也变得茫然了起来。 却听纪承德继续说。 “不过这件事情也好办的很,只要您去跟京兆尹说一声,那地契是被偷走的,还已经自请家法,惩罚了自己。问蕊说她在京兆府有人,她的弟弟就在京兆府当副官呢,京兆尹保准信您的,也不怪您,到时候那宅子,就能还回来了!” “儿子生了四个子女,却有一半的孩子是个孽障,儿子也委屈啊!” 纪承德说着,想起林问蕊在马车上信誓旦旦,说自己背后有人的模样,心中也觉得十分骄傲。 林问蕊如今能混得风生水起,可还是借了南阳侯府的光。 纪承德正想着,纪老夫人却突然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意思,难不成这孽障是想要家法处置自己? 她几乎都是被气笑了,眼神也变得更凌厉了起来:“你说你一半的孩子都是孽障,可你是否想过老身?” “老天无眼!老身生的孩子,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竟全部是个畜生!” 第135章 我要她死! 纪承德即将出口的话微微一顿,表情也变得茫然了起来。 “您生的孩子……全都是畜生?可您,只生了我一个呀!”纪承德一脸古怪的看着她。 纪老夫人听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险些是要背过气去。 “畜生!说的就是你!你竟逼迫凌霄和你断绝关系?!若是他不回来,老身便让你也改名姓谢!” 纪承德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只有儿子随老子,哪有老子随儿子啊?” “那老身我就把你棺材里的老爹改名姓谢!” “就是老身把地契亲手给了他们,怎么了?你不服气吗?” 她用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了一下地板,随后又觉得不解气,直接将手中的拐杖,往纪承德的身上扔了过去。 纪承德灵活的一偏,正巧被拐杖打到脑袋,他哎呦哎呦的叫唤了两声,头顶上瞬间肿起了一个大包。 “来人!打!给我狠狠的打!” 几个小厮听闻这话,手中拿着厚重的木板,齐刷刷的上前。 纪承德惶恐的看着眼前这幕,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抖了起来。 “娘啊,没了纪凌霄那个残废!还有良行啊,良行才是您的大胖孙子,以后会光宗耀祖的!” 纪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纪承德的模样,眼里的气氛转化为浓重的失望,她轻轻的说了一句:“打吧!” 随后搀扶着哑婆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一回生,二回熟,小厮们知道这南阳侯府当家做主的人是谁,这回也没有那么怕了,钳制住纪承德的身子,便对着他的屁股下了板子。 身后纪承德的嚎叫声响起,凄厉又悲惨。 纪老夫人听着,形单影只的背影显得落寞至极。 她走到里卧后缓缓抬起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 等过了半柱香时间,院子里的惨叫声才缓缓停止,纪承德浑身大汗淋漓,眼眸通红,也变得气若游丝。 在院子外头守着的林问蕊听见这声音,才急急的进了院子。 她其实在回府的时候,就一直待在纪承德的身边,只是等纪承德进了院子之后,便察觉有些不妙。 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她故意在门口等着,就为了等到纪承德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自己再来给他送温暖。 好让他想起自己的好,把他的那颗心,重新从那狐媚子的身上收回来。 可谁知等林问蕊此刻进了屋,看见的却是纪承德哎呦哎呦的躺在媚娘的身上,一手搭在媚娘的手上,轻声安慰道。 “媚娘,爷现在很丑,你不要看,不要害怕~~” 媚娘红着眼眶,为纪承德擦了擦额角的汗:“爷,老夫人也太狠心了,怎么能这样对待您呢!不过您身子伟岸,体质强健,竟这样被打,都不叫唤。您是铁骨铮铮的真男人,媚娘简直是太崇拜您了!” 纪承德前期还在叫,后期是疼得彻底叫不出来了。 不过他听见这话,整个人精神抖擞了起来:“爷不疼!爷自然一点都不疼!她越打,爷便越爱你,等爷回去闻闻那熏香,爷还是从前的爷,还能给你幸福!” 纪承德和媚娘两人一来二去,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林问蕊进了院子。 林问蕊站在原地,手中的帕子紧紧的捏成了一团,脸色都泛冷了起来。 “侯爷,您受了伤,便先叫人把您抬回去吧,妾身亲自来伺候您,您此刻在这里和一个丫鬟说三道四,无比下流,倒是显得丢人的很。” 林问蕊的声音冷冷的,带着正室和当家主母独有的威严。 媚娘的脸色一下子红了,小心翼翼的缩瑟在一起,低低的叫了纪承德一声。 纪承德一听这话,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林问蕊。 “这就下流了?你还记得你当初勾引我的时候,有多下流吗?还正室?你勾引的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媚娘简直是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再说了,爷就喜欢下流的女人!而不是眼角长了皱纹,跟怨妇一样的女人!” 纪承德说完这话,甚至偏过了眼角,不愿意继续看她,继续跟媚娘情意绵绵的亲来亲去。 林问蕊感受着纪承德嫌弃的视线,脸色却迅速白了下去。 十几年前,纪承德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着另一个女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再次想起谢惜君,还和谢惜君产生了感同身受的感觉。 林问蕊此刻清晰无比的知道,纪承德是完全恢复了健康,除了媚娘,还会有其他女人。 而她,已经人老珠黄,永永远远的失去了纪承德的爱。 她浑身僵直,犹如一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梧桐苑。 直到纪云瑶瞧见她苍白的脸色,急忙扶住了她,她才犹如一只折翼的蝴蝶,直接跌落到了地上。 “母亲,母亲!” 林问蕊听见声音,缓缓转头望着纪云瑶。 她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媚娘是纪晚榕叫周至若送的,纪承德的身子是纪晚榕医好的,很快纪凌霄的腿也要好了,我苦心孤诣做的一切,都要被那个贱人葬送了!” “如果不是还有良行在,纪承德这个负心汉肯定是要把我休弃了!” 林问蕊的手狠狠的攥住纪云瑶的手臂,让纪云瑶忍不住呼痛了一声,却不敢将手拿开。 林问蕊浑然未觉,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瑶儿,你是娘亲唯一的女儿,娘亲最疼你了,从前娘亲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纪云瑶想到林问蕊的话,眼神也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您说过,您这次,……要纪晚榕去死。” 林问蕊听了,宠溺的拍了拍纪云瑶的脸颊,桀桀一笑。 她的笑声诡异,带着凄厉:“是啊!我要纪晚榕去死!我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瑶儿,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纪云瑶盯着林问蕊,“那如果出现了问题,父亲……父亲还会饶过我么吗?” 林问蕊笑了,“有良行在,良行是他唯一的独苗苗,他不会让良行没有母亲的,就算是他死,他也会选择保住良行。” 而且林问蕊有把握,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纪云瑶听着,缓缓伸手抚上自己左臂的伤疤,想到墨桀城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于是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夜,她便穿了一声黑色的斗篷,悄悄出了南阳侯府。 第137章 精神分裂症 两人往吕府下了帖子,便坐上了马车往吕府的方向走。 今日京兆尹休沐,纪晚榕一下马车,看见的便是京兆尹那张白白胖胖的脸。 京兆尹大汗淋漓的站在门口,伸出一只肥手挡住太阳,看见了她们,脸上还挂起了一个笑。 虽然他脸上带笑,可纪晚榕却有一股直觉,他并不欢迎她们的到来。 “京兆尹怎么站在这里晒太阳,却没有去屋子里陪着吕夫人?我们不过是前来随意探望,让您这样大费周章,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纪晚榕朝着他一笑。 京兆尹一听纪晚榕说只是来探望,并不是存了给吕夫人治病的心思,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寒王妃这是哪里的话,快随下官进去吧。”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把两人引了进去。 两人跟在京兆尹的身后,纪晚榕瞧着他壮硕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却是更大了。 初阳郡主用手肘捅了捅纪晚榕,随后扭头对着她做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纪晚榕朝着她点了点头,也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京兆尹不愿让我医治。” 初阳郡主大惊。 吕夫人生病后,重新隔出来了一个院子,离主院稍稍有些远,也十分的安静。 等纪晚榕到了院子的时候,才发现屋子外站着许多的丫鬟和小厮。 小厮手中还拿着木棍,一众下人站在门口,表情严肃,而屋内门窗紧闭,院子内的气氛十分凝肃。 初阳郡主这下,才是真的是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吕夫人生了病,京中竟也没有较为亲近的手帕交来看看吗?” 她以为她今日来,会碰见很多人,还能和京中那些老妖婆,炫耀炫耀晚榕大人送给自己的水晶簪子。 京兆尹轻轻的咳了咳:“内子的娘家在京外,此刻还未赶回来,而手帕交——从前是有,不过生病之后就不再来往了。” “两位贵人还能抽空来看看她,若是她是清醒着,心中想必也十分感激。” 纪晚榕听着,随后又轻轻问了一句:“敢问尊夫人是生了什么病?” 京兆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疯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寒王妃的心意下官心领了,远远的看上一眼便好了,莫不要染上了。” 他的情绪很复杂,纪晚榕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可除了悲伤之外,还有其他的情绪。 “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素闻吕夫人贤良大方,从前也是江南难得的美人,病情说不准就马上会由危转安了呢?”初阳郡主道。 吕夫人原名袁意之,家父是江南的知县,而她生在江南,长在江南,是有名的江南美人。 在六年前与下江南的京兆尹吕忠奉相识,吕忠奉非她不娶,日后也只有他一个妻子。 在她初入京城的时候,不受待见,是在礼佛的时候结识了长公主,才与京城中的命妇有所往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谁看了不说一声可惜。 见到京兆尹,门口的小厮才让开了身子。 木制的门嘎吱一声开了,纪晚榕听见的便是一声咯咯的笑声。 屋子里那人就像是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直咯咯的笑着,停不下来,可声音却带着几分沙哑,气若游丝。 纪晚榕微微顿了顿脚步,又探头往屋子里望去,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床榻上似乎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她的双手被用细长的布束缚在床上,不过留下了几分能够自由活动的空间,可此刻的她,则是一边笑着,一边玩弄着手中的红帕子,嘴里还哼着小曲。 殷红的帕子鲜艳如血,在昏暗的卧室里飞舞。 初阳郡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两只手臂的汗毛竖起,让她背后是冷汗森森。 她往纪晚榕的身边靠了靠,柔弱无助的抓住了纪晚榕的手臂。 纪晚榕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走,走到床榻边的时候蹲下了身子,仔细瞧着她的模样。 虽然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可还能看出她从前的几分颜色。 “意之,你在笑什么呢?”纪晚榕的声音轻轻的,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袁意之听了,又是闷闷的一笑,埋头瞧着胸前的帕子:“宝宝,我的宝宝,你看我的宝宝多可爱。” 场面有些诡异,看着初阳郡主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可纪晚榕却是笑了笑:“是的,是很可爱,你瞧瞧这小嘴,这眼睛,跟你的很像,不过月份不大,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袁意之听了笑声才缓缓停止,她抬起头,惊喜的看着纪晚榕:“是个女孩,不过才七个月,七个月就被打掉了。” 纪晚榕一怔,还想要说话。 可袁意之看见面前的人,瞳孔猛地一缩,随后瞪大了眼睛,惶恐的往后退去。 京兆尹看见眼前这幕,急忙上前将纪晚榕拉的离得远了些:“寒王妃小心,她的疯病又犯了。你别听内子胡言乱语,自从她怀了孕,又流产了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纪晚榕微微一笑,“没事的,吕大人,她手上还绑着布条,伤不到我,我看她可怜,还是想和她说说话。” 她说完,还没有等京兆尹拒绝,便强硬的上前,再次凑近了袁意之:“原来才七个月大,不过被你养的白白胖胖,长得跟你一样好看。” 纪晚榕柔声说着,袁意之全身的防备才慢慢的卸下,纪晚榕看见她的反应,屏住呼吸,缓缓握住了她的手腕。 袁意之的脉象平稳,身体没有什么大病,却出在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 纪晚榕根据脉象和面相猜测,她受过很大的惊吓,精神长期处在一种极度崩溃的边缘,并且发生过很痛苦的事情,忧思过度,每天都沉浸在从前的痛苦里。 用简洁的话来说,袁意之从前可能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并且长期处在这种刺激的环境里,患上了抑郁症,甚至还有分裂症。 纪晚榕心想着,又缓缓将视线望向了京兆尹的方向。 府里没有小妾,也没有难伺候的老夫人,袁意之又结识了长公主,说起来这日子应该不算难过, 她觉得袁意之一定是知道了这吕府什么秘密,才被这秘密逼疯了,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保住。 只是这秘密是否与林问蕊有关系? 而眼前这位看似憨厚无比的京兆尹,他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该怎么从他的身上得到血液来验证DNA呢? 袁意之也顺着纪晚榕的视线,往京兆尹的方向望去,随后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拍了拍纪晚榕的手背。 纪晚榕转头看她,看见袁意之面色惊慌,附在她的耳畔,大声道:“他的背后,吕忠奉的背后有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你,他想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纪晚榕眼眸猛地一缩,急忙往京兆尹的身后转头望去。 他的身后是阴沉的卧室,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阵风吹过,惹得那木门吱呀吱呀的发出声响。 纪晚榕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138章 得到鲜血,检验血缘关系! 纪晚榕搓了搓手臂,还想要继续问下去,却见京兆尹听见这话,脸色一变,直接走到床榻边,阻隔了纪晚榕和袁意之之间的视线。 “吕大人,吕夫人会经常说这种话吗?精神方面的治疗虽不是我的强项,但我也能开些药材,看看她的情况是否能好转。” 纪晚榕知道是因为袁意之的这句话,戳中了什么事情的真相,导致吕忠奉忍无可忍想要出手赶人了,于是她笑着岔开话题。 “她向来爱说些疯言疯语,每次说的东西都不一样,寒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下官从前请了天下神医前来治疗,却仍旧是无用,内子不爱吃药,我只愿她能好好的度过剩下这些日子。” 岔开话题并没有用,京兆尹还是冷着脸拒绝了她,并将她和初阳带出了屋子。 从前看似憨厚的京兆尹,可在房间里冷着脸的时候,严肃的脸庞看上去还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纪晚榕无奈,最后看了袁意之一眼,从空间里召唤出抗精神病的药片,趁着说话的空挡,塞到了她的手里。 随后跟在京兆尹的身后出了屋子。 等出了屋子,纪晚榕才淡淡开口:“若是药石无灵,倒是可以拜拜神佛,吕夫人曾说,她怀胎七月,却失去了一个孩子,或许这是她的心病。” “她说吕大人身后有人跟着,将死之人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或许就是那孩子心存怨念,一直跟在吕大人的身后。” 纪晚榕这样一说,倒是让京兆尹浑身冒起了冷汗:“你是说,她的疯癫是因为那个胎儿的怨气?!” 他急忙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又将求证的眼神望向了初阳郡主。 初阳郡主看着纪晚榕老神在在的模样,搞不清她是要弄什么名堂。 却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摇头晃脑的开了口:“是的,本郡主也听母亲说过,她早就怀疑是因为这个,想来为吕夫人和京兆尹大人做一场法事,却不想因为维珍的病情耽误了。” 初阳郡主用余光感受着纪晚榕看着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满意起来,胡诌的话也越说越又底气。 “大人是否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又或者身体有所抱恙,经常身体酸软,还像是能听见什么不好的动静?” 京兆尹看了纪晚榕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谨慎的点了点头:“是这样,她看见的不是别的什么,一定是从前的那个孩子。” 纪晚榕默默接过话茬,一本正经:“若是如此,便一定是因为这个了。不过我曾听说过一个法子,那便是要拿胎儿至亲之人的血,前去供奉。若是婴灵满意了,便不会对本人有所损伤,还会让人仕途顺利。” 京兆尹知道长公主向来笃信佛法,对这些东西是很在行的。 被纪晚榕这么一说,知道对自己没有损伤,还能仕途顺利,便答应了下来。 “那我现在就派人,去取意之的血。” 纪晚榕听了眉头一皱,她还没讲话,初阳郡主的眼睛就睁得老大:“她的身体都那样了,京兆尹大人一点都不心疼,还要抽她的血?” “可是……”京兆尹皱着眉,“寒王妃刚刚说要是至亲之人。” 京兆尹说着,看着纪晚榕的没有越皱越紧,随即又是笑着解释道:“下官只是觉得母女连心,这天下没有比母亲更亲近的人了。” “只要有血缘关系便可以,谁的血,保佑的就是谁。”纪晚榕的声音不咸不淡,可她的意思却十分的明显。 若是京兆尹再推辞,她便要怀疑这孩子都不是京兆尹的了。 京兆尹眼珠子转了转,这才急忙点头。 纪晚榕从空间里掏出了血液采集器,又假意是从荷包里拿出来的,然后才给京兆尹的手臂抽血。 京兆尹人长的胖,血管也细,几乎都看不见了。 纪晚榕找了许久,直到看着鲜血通过管子,流进采集瓶里,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又笑着抬起头,对着京兆尹问道:“吕大人觉得,我的后娘林问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纪晚榕说完这话,就一直抬着头,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京兆尹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在仔细回想着林问蕊的模样,随后才试探的说了一声:“她的弟弟在京兆尹做我副官,从前也是见过几面,从前侯府夫人八面玲珑,春风得意,不过上次一见,下官觉得她衰老了不少。” 评价中规中矩,看着倒像是不太认识。 不过没事,很快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等纪晚榕回了寒王府,在空间里用仪器处理了采集的样本,检测了吕忠奉血液的DNA片段。 随即犹豫了一会儿,去了墨桀城的院子。 墨桀城听见纪晚榕不按照约定回了寒王府,而是去了吕府,心中本来就有点闷闷不乐。 可今晚从军营回来,照例回了主院沐浴,出来时,看见的就是主卧里一道曼妙的身影。 屋内的烛火将她的剪影映照在纸糊的窗户上,甚至清晰的能看见她额角的碎发,她长长的脖颈微微垂着,甚至可以想象她白腻的肌肤。 整个人慵懒的倚在床榻上,像是在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墨桀城的眼眸一下子就绿了,他犹如一头野兽冲进屋子里,看见的就是纪晚榕莹白的小脸。 他刚想说话,随即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哼一声,随后开口:“知道回来了?你日日这样出门抛头露面,真不怕本王休弃了你?” 墨桀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说完这话,纪晚榕的脸上竟洋溢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妾身错了,王爷,妾身以后不会了,妾身就应该待在王府里,一心一意的伺候王爷。” 墨桀城瞪大了眼睛,浑身一个哆嗦,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纪晚榕还想要上前,给墨桀城揉揉脖子、捏捏腿,却被墨桀城义正言辞的拦住了:“你是不是想在今夜刺杀本王?”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去一趟南阳侯府,取纪承德和纪良行的……” “取纪承德和纪良行的性命?原来你是要叫本王杀了本王的岳父!”墨桀城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晚榕,张大的嘴巴甚至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纪晚榕默默从空间里掏出血液采集管:“我只是要取他们的血,因为我怀疑纪良行不是纪承德的孩子,是吕忠奉的。” 墨桀城的瞳孔猛地一缩,可冷静下来想想,却也觉得纪良行和吕忠奉的模样长得有些相似。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对吧?今晚还要让你辛苦,往南阳侯府跑一趟。不过凭着王爷超高的武艺,此举不过是轻而易举~~” “王爷,您快坐,妾身给你捶捶腿~~” “你给本王好好说话!” 听着她掐着嗓子的声音,墨桀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着她鲜艳如火的红唇,感觉她下一刻就要吃人了。 墨桀城接过手中的采集器,一下子就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纪晚榕原本以为自己需要等上很久,却没有想到不过半柱香时间,墨桀城就带着满满当当的两管子鲜血回来了。 他的手法倒是彪悍,直接迷晕了南阳侯府的所有人,撬了采集管的盖子,割腕放血。 纪晚榕看见那采集管,眼睛都亮了,刚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采集管,却见墨桀城嘴角缀着不咸不淡的笑,将手猛地缩了回来。 纪晚榕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跌到了墨桀城的怀里。 滚烫的温度包裹了她的全身,鼻尖是墨桀城的冷杉香,他低沉的声音从纪晚榕的头顶传来。 “你想要这个?” “现在恢复以前正常的样子,用那正常的样子来讨好本王。” 一定是外头的冷风把墨桀城的脑子吹正常了! 纪晚榕看着近在咫尺的采集管,她明明马上就能知道纪良行是不是纪承德的儿子,却浑身在墨桀城的怀里动弹不得。 她咬牙,气的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第139章 纪晚榕,你到底是谁? 墨桀城低头,就看见了纪晚榕在自己的怀里挣扎未果、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挣扎的鬓发有些散乱,一张小脸都有些绯红了起来。 纪晚榕越挣扎,墨桀城便是越兴奋,他的长臂一使劲,便轻而易举的将纪晚榕抱离了地面。 随后伸手环住她的腰肢,一下子就将她扔到了身边的软榻上。 纪晚榕只觉得身子是一阵悬空,随即屁股一疼,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墨桀城放大的脸。 他垂眸仔细观察了自己手中的血液采集器,随后才缓缓俯身,压在了纪晚榕的身上,膝盖抵着她挣扎的双腿。 坚硬的胸膛带着滚烫的体温,就这样抵在了她的胸脯上。 纪晚榕咬着牙瞪他,以为墨桀城又要耍流氓了,却见墨桀城缓缓举起手中的血液采集器,又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随后轻轻问了一声,声音低低的:“这是什么?嗯?” 纪晚榕盯着他深邃的眼眸,他的眼底墨色浓重,她甚至都能在他的眼底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可她完全看不透,墨桀城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是了,前些日子墨桀城在谢宅里,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边,装傻充愣。 谢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新姑爷,是个好相处的,让纪晚榕自己也忘记了,他原来就是一个敏锐、狡诈的男人。 今日她的心太急了,迫切的想要去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才毫不犹豫的把采集器交给了墨桀城,反而却勾起了他的疑心。 纪晚榕双手抵着墨桀城的胸膛,将屁股一点一点往后挪着,想要摆脱他炙热的温度。 可她后退一点,墨桀城却前进一分,步步紧逼,几乎要她无路可退。 “是不想回答吗?还是在想着怎么骗本王?” 墨桀城眉骨微抬,看着她有些慌乱的模样,竟还朝着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纪晚榕的小心思竟被墨桀城直接看穿。 感受着他灼热的视线,纪晚榕的呼吸微微一窒,随后才仰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有想着骗你,不过刚刚是在想纪良行的事情——你太重了,压着我了。” 墨桀城闻言,微微起身,挪了挪身子,才听到纪晚榕的声音:“那采血的仪器是鬼手神医专属的,师门独创,你没有见过很正常,毕竟除了鬼手神医,世间都绝无仅有。” 墨桀城听了,闷闷一笑:“所以那仪器上的文字,本王看不懂,也是你们师门独创的文字了?” 纪晚榕点头,眼里闪烁着坚定:“你举一反三的手法用的不错,这上面的文字也只有鬼手神医看得懂。” 墨桀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伸手捏上了她的下巴,墨黑的瞳色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纪晚榕的背后有些发寒,他的缓缓开口。 “你是鬼手神医,可你不是纪晚榕。” 墨桀城语气中的斩钉截铁,仿佛看穿了一切,犹如一只大掌,将纪晚榕的心脏猛地一捏,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她微微一顿,随后笑得更加灿烂了:“你在说什么笑话?现在是我怀疑纪良行不是纪承德的孩子,你竟觉得我不是纪承德的孩子?” “你知道本王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与从前,截然不同了,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本王觉得,是新婚夜那日。” 墨桀城说完,又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似乎在摩挲着人皮面具的痕迹:“所以,你到底是谁?是敌国的奸细?还是端王的人?” 墨桀城若有若无的抚摸,纪晚榕的浑身轻轻一颤,咬牙伸出脚,往墨桀城的下身狠狠的一踢。 墨桀城没有防备,被她踢了个正着,他一瞬间弓起身子,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纪!晚!榕!你知道你踢得是什么地方吗?” 只听纪晚榕一笑,泠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叫我恢复正常的样子讨好你吗?这就是我正常的样子。” 墨桀城咬牙,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纪晚榕的意思,是他自己犯贱,叫她变成从前的样子来踢自己的宝贝? “我就是纪晚榕,从小就是叫这个名字。”纪晚榕微微抬了抬下巴,说的十分笃定。 她确实是叫这名字,没骗人。 墨桀城冷冷一笑:“那你发誓。” 纪晚榕笑了:“发誓就发誓,我只是怕我发誓完,你还是不信!” 她朝天举起三根手指,随即对着墨桀城镇定的开了口。 “我纪晚榕在这里发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小就叫纪晚榕,若我是端王的人,或是敌国的奸细,便叫我青年丧父,中年丧夫,无儿无女,断子……” 纪晚榕的毒誓还没说完,墨桀城便觉得自己的下身又是猛地一阵剧痛,仿佛就像是遭遇了最恶毒的诅咒。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捂住了纪晚榕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纪晚榕眼睁睁看着墨桀城的手,用他的下体转移到了自己的嘴上,她几乎是尖叫出声。 她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道,一把就甩开了墨桀城的手,夺过他腰侧的两根血液采集器,便下了软榻。 “童言无忌?”她冷冷的看了墨桀城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墨桀城的下身:“你为什么不直接说,碎碎平安呢?” 墨桀城顺着纪晚榕的视线,咬牙,一瞬间捂住了自己独属于男人的脆弱。 纪晚榕这才捏着两管子鲜血,出了墨桀城的院子。 墨桀城今夜的问题和怀疑,让纪晚榕暗暗感到心惊,不过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进了空间。 眼前的烦恼就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纪晚榕集中注意力,对两个样本进行分析、化验,检测了纪良行和纪承德的DNA片段。 接着便用他们的DNA片段和吕忠奉的进行比对。 漫长的时间让纪晚榕感到有些疲惫,直接躺在实验室里睡了一觉。 可当数据的结果出来之后,纪晚榕睡眼朦胧的瞧着,竟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可思议! 结果实在是大大出乎纪晚榕的意料! 第140章 宫中急事 果然,她一直的猜想并没有出错! 承载着纪承德光宗耀祖希望的纪良行,不是纪承德的孩子! 他们的DNA片段相似度小于99.99%,有三个以上的点位不相同,可以直接排除亲生关系。 可纪良行竟也不是京兆尹吕忠奉的儿子! 从DNA的片段可以看出,吕忠奉和纪良行是有亲缘关系,但是没有亲子关系,亲缘关系很接近,是近亲。 也就是说,吕忠奉大概是纪良行的叔叔或者伯父,但不是纪良行的父亲。 这个结果大大的出乎了纪晚榕的意料。 她在事先有调查过吕忠奉的背景,可消息却没有说他还有兄弟。 这就难怪林问蕊底气十足,在众人面前对京兆尹频频使眼色,但是京兆尹吕忠奉看她,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了。 或许京兆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又或许,林问蕊也不知道与自己偷情的人不是吕忠奉? 纪晚榕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吕夫人袁意之的脸,以及袁意之附在她耳畔说过的话。 “他的背后,吕忠奉的背后有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你,他想要杀了你。” 纪晚榕想着,突然有些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 那个猜测,让纪晚榕的背后隐隐有些发毛。 “小姐,小姐!快醒醒,王爷来了!” 耳畔传来见青着急忙慌的声音。 纪晚榕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就是墨桀城从门口进来的身影。 此刻的天还蒙蒙亮,太阳还没升起来。 一夜过去了,墨桀城下身的伤势恢复正常了,只是走路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纪晚榕觉得他就是欠得慌。 他一进门,便对着见青横鼻子竖眼:“小姐?你叫她小姐,叫本王王爷?” 见青支支吾吾。 墨桀城十分不满意:“本王可是记得,寒王妃嫁进来的时候没有带陪嫁,你可是王府里的人,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纪晚榕这才想起,见青和思琴的卖身契,都在王府里,可王府现在是顾明月管着这些东西,若是要找她要回来,恐怕还是有点难度。 见青这厢哑口无言,墨桀城便十分得意,就像是打了胜仗似的,将高傲的头扭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本王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不过是在去军营之前,想到你昨夜的猜测,结果本王还未知晓。不过是过来问问。” 一说到这个,见青极为懂事的退了下去。 纪晚榕缓缓直起腰身,眼眸都亮了起来。 “介于你从前在南阳侯府的表现,昨夜又是你帮我取了他们的血,我把你当成我的合作伙伴,算是半个自己人。” 墨桀城一开始听着,有些满意,可随后一想,又不是那么满意了:“为什么是半个自己人?” 纪晚榕抿了抿唇,岔开了话题:“鬼手神医的师门有一道独门秘法,昨夜我检验过了他们的鲜血,纪承德和纪良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属关系。” 纪晚榕没说京兆尹和纪良行有亲缘关系的事情。 墨桀城一听,眉毛都皱了起来:“竟是如此?纪承德视为唯一血脉,能够光宗耀祖的纪良行,并不是他的儿子;而被他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的纪凌霄,竟是他唯一的儿子?” 纪晚榕点了点头:“他自己作妖,把自己搞的断子绝孙了。兄长既然把断绝关系的话说出口了,就不会轻易再回去。” 一说到断子绝孙,墨桀城的嘴角又是抽搐了一下,随后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晚榕勾了勾嘴角,幽幽的眼底藏了几分深意:“当然就是要做一个局,让纪承德看清楚,他已经断子绝孙。同时切断林问蕊唯一的依仗。” 她派出了媚娘,夺走了林问蕊的宠爱,林问蕊此刻还能在南阳侯府站得住脚跟,完全就是因为纪承德对纪良行的爱。 若是纪承德知道自己如此宠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而自己头上平白无故多了一顶闪闪发光的绿帽子,恐怕都要怀疑人生了。 林问蕊从前夺走的一切,她都要让林问蕊一一吐出来。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绕有深意的眼神,缓缓后退了几步。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等墨桀城走了,见青才又回到了内卧。 她抬头看了纪晚榕一眼,坐到了纪晚榕的身边,给纪晚榕捶腿。 捶着捶着,又是抬起头看了纪晚榕一眼,想了又想,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开口道:“小姐,奴婢觉得王爷无缘无故来这里晃荡,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可真是讨厌死人了!” 纪晚榕忍不住噗嗤一下,她伸手揉了揉见青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再忍忍,等我要回了你和思琴的卖身契,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见青懵懂的抬头,望着纪晚榕,还未开始说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不好了,王妃!不好了!” 纪晚榕能听出,这是思琴的声音。 可思琴这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宫里面来人了!” 纪晚榕眉头一皱,急忙站起身推开门,看见的就是气喘吁吁的思琴。 她顺着思琴手指的地方望去,为首的是一个拿着拂尘的老太监,太监头发花白,神情凝肃,步履匆匆,看样子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首领太监,高公公。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整装待发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在御前伺候的,他们严肃的姿态,就像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很严肃的大事。 甚至都没有通知寒王府内掌事的顾明月,便直接往她院子里来。 纪晚榕想不清楚,到底宫中有什么事情会与她有关。 她的心里一紧,脸上立即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急急迎了出去:“公公大驾光临,寒王府真是有失远迎,公公请快些进来喝杯热茶。” 高公公十分冷淡的撇掉了纪晚榕的手,后退了几步,随即道:“宫中发生了急事。这事情与寒王妃您有关,寒王妃——此刻便往宫中请吧。” 看着高公公这副撇清干系的态度,纪晚榕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缓缓凉了下来。 第141章 人的头骨碎片 眼见着高公公招呼身后的侍卫,就要把自己带走。 纪晚榕急忙从空间里召唤出了当时陪嫁的金锭子,又趁着众人不备,偷偷塞了两个高公公的手里。 “晚榕人生地不熟,在宫中还要仰仗公公多多照拂,敢问高公公这般着急的请我过去,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也好让晚榕心里有个准备。” 高公公颠了颠手中的金锭子,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个金锭子拢在手心,分量可不轻,再看看纪晚榕那张恭敬的小脸,他这才勾了勾嘴角。 “王妃您还是想想,上回入宫都做了什么事情吧?” 高公公说完,尖细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 “别管奴才没有提醒您,您这回入宫,一时半会可是回不来了,也要向军营里的寒王爷,报个信才对。” 纪晚榕听见高公公漏了消息,心中也来不及多想,急忙按着他的意思,叫思琴去军营通知墨桀城。 而她自己,则是坐了宫中的马车,由侍卫护送进了宫。 太阳还未升起,日光无法从帘子里透出来,深色的帘子把整个车厢都遮的阴沉又沉闷。 马车幽暗,纪晚榕坐在里面摇摇晃晃,却在思考着高公公话里的意思。 上回做过的事情,无非就是医治太后,还有就是和华贵妃打赌。 若是要出事,便是太后那边出事了。 纪晚榕心中有些发堵,一遍一遍思考着上次治疗时,是否有哪里出了问题,直到确信自己的所有手法都没有出错后,心情又是诡异般的平静了下来。 事发紧急,宫中的侍卫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 纪晚榕在宫门口换了轿辇,便清楚的看见这轿辇往太后宫里的方向去。 轿辇很快就停了,纪晚榕看着沉寂的宫殿,握了握身边见青的手,镇定了一下内心,随后便走了进去。 在纪晚榕的脚步最后踏过门槛时,耳畔响起见青轻轻的声音。 “主子,您别怕,思琴不在,奴婢会保护您的。” 纪晚榕转头,看着见青的脸。 此时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朝霞绵延在天际,日光正巧照在见青的脸上,将她整个人照的是暖洋洋的。 纪晚榕看见了她眼底的恐惧,朝着她一笑,又跨过了门槛。 太后的宫中齐聚着许多人,皇帝、皇后、华贵妃、端王妃全都端坐在太后的宫里,神情凝肃,不过他们都不在里卧,而是在外头坐着。 纪晚榕上前一步行礼,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华贵妃。” 若是太后生病了,要急急召她进宫,可皇帝却是坐在外头,神情没有担忧,却是隐含着怒气,像是专门为了等她似的。 身前响起皇帝威严的声音:“寒王妃,起来吧。” 纪晚榕低着头站起身,还没有等她询问今日的事情,皇帝却已经先发制人的开口了。 “朕今日召你前来,不过是有个问题。不知此物,你是否认识。” 皇帝淡淡说着,朝着身边的下人招了招手,如鹰的眼眸却是紧紧的盯着纪晚榕的脸。 小太监很快便将托盘呈到了她的面前。 木制的托盘用黄布盖着,而黄布上还似乎是用鲜血画成了符的样式,像是在镇压着什么东西。 等小太监缓缓将那黄布掀开,纪晚榕看清了其中的东西,眼眸却猛地一缩,心头大震。 托盘里有的是一小片的骨头,骨头已经变成了白色,上面还用黑色的颜料,写着一些纪晚榕看不懂的咒语。 那咒语诡异至极,像是沾染着邪气,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纪晚榕迅速抬起头,对着皇帝当机立断的开了口:“陛下,儿媳并不认识此物!” 可皇帝听见这话,却突然笑了,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一步步走向纪晚榕。 皇后的神情凝重,却死死咬着唇,而华贵妃则是急忙喊出了一句:“陛下小心!” 仿佛眼前的纪晚榕是什么洪水猛兽。 “可是朕觉得,你的反应,倒像是认识眼前的东西。这东西,是不是你的啊?” 皇帝没有回应华贵妃的话,可是走了几步,便谨慎的停了下来,没有近纪晚榕的身。 纪晚榕自幼学医,对人体的骨骼和结构早就一清二楚,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人骨! 是人的头骨碎片! 而这头盖骨上面的文字,纪晚榕看不懂,却觉得这大概是一种咒语。 实行诅咒的语言。 是有人想要用巫蛊之术害她! 纪晚榕想到这里,甚至都能感受到黏腻的汗水从自己的额角渗出,她缓缓抬头,镇定的望向皇帝。 “儿媳精通医术,能认出眼前的东西,是人的骨头,可儿媳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这上面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纪晚榕的话一出,让整个宫殿沉寂了下来,可不过一息,皇帝便大笑出声。 “是的,你精通医术。可你是从何时开始精通医术的?朕记得,南阳侯府的嫡女,自幼愚笨,不仅诗书不通,医术更是半点不会的。” “纪晚榕,你用的到底是医术,还是巫术?你到底对朕的母后做了什么,才让朕的母后昏迷不醒,药石无灵?” 皇帝话语中的雷霆之怒,让在场的所有丫鬟宫女,都惶恐的跪了下去,皇后和华贵妃也跪了下去。 太后昏迷不醒,药石无灵? 纪晚榕的眼皮一跳,她知道她应该跪,可她却没有跪,而是缓缓抬头,与皇帝直视。 偌大的宫殿中,就站了两个人。 “从前是儿媳治疗的太后,太后说儿媳是她的福星,若是她出了一点意外,儿媳便一定会被怀疑,天底下没有比儿媳还希望太后健康的人了!” 纪晚榕感受着皇帝浑身的戾气,那戾气席卷而来,让大殿中所有人的腿肚子都发着抖。 可她却还是一字一句,说的恳切:“若是太后此刻昏迷,一定是有心人要害了太后,顺带害了儿媳,儿媳恳请陛下能让儿媳前去诊断!” “你害了太后一次,还想当着陛下的面,害太后第二次吗?”皇帝还没说话,华贵妃便抢在皇帝之前,开了口。 “你敢对太后实行邪术,让太后苏醒,来证实你的医术,保不齐你之后就会用邪术,蒙蔽我们所有人的眼睛!不然为何成亲这样久,从前厌恶你的寒王却毫无察觉,伤了本宫,本宫自然不怕,可若是伤了陛下……” “你啊你,纪晚榕,你真应了三番道士之口,是个灾星!自打出生,就应该被人烧死!” 第142章 冷王的回答 皇后听闻,猛地抬头望向华贵妃,斩钉截铁道:“此事与寒王无关,他只是一个受害者,华贵妃何出此言?” 纪晚榕微微抬了抬下巴,视线平静的望向了华贵妃,脸上没什么表情:“华贵妃是想要不用证据,直接将我定罪,再顺便定了寒王的罪名,好成全了华贵妃您和端王的心思吗?” 纪晚榕的话,十分直白,让华贵妃的心思都昭然若揭,所有人都望向了华贵妃。 皇帝凌厉的看了华贵妃一眼,华贵妃终于讪讪闭嘴了。 皇帝随后才道:“太医说过,太后身体无恙,但就是醒不过来,钦天监说这是因为鬼神之力,朕便在太后宫中发现此物。” “寒王妃,你要知道,这皇宫里,只有你有动机,对太后做这种事情。因为上次,太后转危为安,你是唯一的受益者。” 皇帝的意思,是怀疑她不会医术,利用巫蛊之术,让太后苏醒,又导致了太后此刻的昏迷。 而她不惜谋害太后身体,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让自己获益。 纪晚榕缓缓闭了闭眼眸,她终于明白了,太后昏迷,那人的目标不是太后,而是她。 “这骨头和符号,儿媳从未见过,看着不像是中原的产物,儿媳根本没有途径去接触,这绝不是儿媳的东西。” “而太后突然昏迷的原因,儿媳敢肯定,与儿媳从前的治疗无关,详细的原因还需要儿媳仔细辨别,若是陛下以太后的凤体为重,还请陛下先让儿媳为太后诊断。” 这幕后的推手,到底会是谁呢? 华贵妃听着,轻轻笑了一声:“你是想再用一次巫蛊之术,让太后清醒一阵子,保全你自己吧!” 端王妃沉稳的声音在此刻缓缓响起:“寒王妃不过一年,就改头换面,从前相貌奇丑无比,如今却变得美若天仙;从前愚昧无知,现在精通医术;从前被寒王厌弃,如今却与寒王琴瑟和鸣。” “这寒王妃到底是不是从前的纪晚榕,恐怕没人知道。寒王妃说自己没有途径接触非中原地带的东西,可寒王妃是不是中原人……都不得而知了。” 纪晚榕明白了端王妃的意思,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嗡的一声炸开了。 端王妃今日有备而来,她的意思,竟是想说自己不是从前的纪晚榕,是心思叵测之人故意冒充的! 纪晚榕缓缓后退了一步,大脑急速运转,竟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有些发酸。 “倒是不如请来纪晚榕的母亲和姐姐,证明纪晚榕到底是从前那个纪晚榕呢,还是旁人假冒的。”端王妃含着笑说,看起来来者不善,底气十足。 皇帝默许了端王妃的意思,不过是过了半柱香功夫,林问蕊和纪云瑶便翩然而至。 她们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端王妃,等端王妃不动声色对着她们点了点头,纪云瑶才带着林问蕊俯身行礼。 纪晚榕冷眼瞧着眼前这幕,咬碎了牙龈,几乎都是要笑出声来了。 请林问蕊和纪云瑶前来,是觉得屎盆子在她的头上,扣得还不够快吗? “免礼,朕今日召你们前来,不过是想向你们求证,你们眼前的这位纪晚榕,是否和你们从前认识的纪晚榕一样。” 林问蕊一听这话,眼神闪烁了一下,急急摇头:“这正是臣妇感到疑惑的地方,这纪晚榕自从嫁入王府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从前从不会医术,现在却貌美异常、六亲不认……” 皇帝听着,眉头缓缓拧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眼前的这个纪晚榕,是别人冒充的?” 纪晚榕直接出声打断了林问蕊的话:“陛下或许有所不知,林问蕊不过是儿媳的后娘,纪云瑶是儿媳的继妹,她抢了我娘亲的位置,又将儿媳和兄长视为眼中钉,甚至兄长在疆场骁勇善战,竟在南阳侯府摔断了腿。” “若是要找人证明儿媳的真假,肯定是要从前熟悉儿媳的人,譬如儿媳的兄长、儿媳的祖母;可端王妃竟找来两个将儿媳视作仇人的人,端王妃其心可诛。” 皇帝听见这话,想起了纪凌霄的腿,罕见的沉默了。 林问蕊愤愤不平的开了口:“陛下明鉴,从前的纪晚榕才不会这样巧舌如簧,这一定是奸人冒充的!说不定就是灾星上身了!” “从前的纪晚榕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后娘看见我如今会反驳了,一定觉得很心惊吧?”纪晚榕冷笑。 “你——”林问蕊咬牙,却说不出话。 “臣女从前便怀疑姐姐不是从前的姐姐了,因此也找了许多的人证,若是姐姐怀疑妹妹的苦心,不妨叫上那些人证?云瑶什么都不求,只求从前的姐姐,能够回来而已。” 纪晚榕对纪云瑶极为看不上眼,她冷哼一声:“想要让从前的我回来,再次受你的欺负吗?一个被欺负惯了的人,想要奋起反抗,改变起来是很可怕的。” “儿媳承认,儿媳是与从前不同了,不过儿媳苦学医术、性格尖锐、巧舌如簧,都是为了活命的自保手段而已。” 纪晚榕的这番话,让皇帝对她突然多了一些欣赏。 墨桀城匆匆从军营赶过来的时候,听见的便是纪晚榕的这句话。 他脚步一顿,望着殿中对峙的众人,心中大骇。 墨桀城快步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朝着皇帝行礼问安。 皇帝沉沉的看了墨桀城一眼,没有叫墨桀城起身,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寒王,作为她的枕边人,你是如何觉得?你可否有觉得,你身边这位纪晚榕,表现可疑,不像是从前的她了。” 墨桀城低着头,双手捏成了拳头,却没有回答。 皇帝低沉的声音,便再一次响起,声如洪钟。 他低低垂着的眼眸里,没有父亲的慈爱,只有皇帝的威严。 “人证马上就到,若是你说了实话,朕便不会拿你一同治罪;若是你有心欺骗,维护奸细,一旦事实查明,朕绝不会因为你是朕的儿子,就宽恕你。” 听到这里,皇后整个人的身形一晃:“桀城,你说,你快说啊!” 第143章 本王与她日日相见 纪晚榕垂眸看着墨桀城棱角分明的侧脸,虽没有言语,可心中却是后悔无比。 昨夜她拿出血液采集器,叫墨桀城去南阳侯府收集血液,墨桀城那时候就对她起了疑心。 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纪云瑶联合端王妃策划的,若她洗清了嫌疑,那头骨碎片和奇怪符号的来历,纪云瑶一定脱不了干系。 纪云瑶对他曾有救命之恩,他一定会偏帮纪云瑶的;而他向来想要得到父亲的看重,讲究忠孝两全,也绝不可能为了她,承担风险,向皇帝撒谎。 若是被皇帝厌弃,这会断了他未来成为九五之尊的可能。 可若是墨桀城在此刻证明了她身份有异,她无论如何申辩,都不会有翻身的余地了。 纪云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里,嘴角缓缓挂上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意,她轻飘飘的望向纪晚榕,眼神也变得更加得意了起来。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深吸了一口气,心却完完全全的沉了下去。 只听墨桀城的声音缓缓响起。 “纪晚榕从前就是一个愚蠢、恶毒的女人,本王才对她十分厌弃;可她现在,仍旧是一个愚蠢、恶毒的女人,本王没有发现任何变化。只是本王在她身边,监督着她的一举一动,才让她有所收敛,知道悔改。”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墨桀城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寒王从前就对纪晚榕厌恶至极,今日一定会顺着纪云瑶的话,坐实了纪晚榕身份有异,顺势休妻,还能得皇帝信任。 可现在听着,这寒王殿下表面上是在辱骂寒王妃,背地里却是在证明她就是从前的纪晚榕! 纪晚榕也有些诧异的抬头,望向了墨桀城。 华贵妃都有些坐不稳了,她挪了挪屁股,抬头看了皇后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望向了墨桀城。 “寒王这话,倒像是被这个妖女下了诅咒迷惑了,若她还是从前那个纪晚榕,寒王对她厌恶至极,怎么可能帮她说出这番话!” 墨桀城说完这话,又缓缓抬头,眼眸坚定的望向了纪晚榕,随后轻轻道。 “若纪晚榕是个妖女,用巫蛊之术把本王迷惑,本王便不会说她愚蠢又恶毒了,本王不喜欢她,也不会为了她,赌上自己的前程欺骗父皇,不过是合伙过日子罢了,说的也是事实。” “华贵妃,每个人都是会改变的,你不过见了纪晚榕两面,而本王却与她日日相见,你为何这样言之凿凿呢?” 纪云瑶不可思议的听着耳畔的话语,墨桀城的话语就像是利刃,戳碎了她的耳膜,让她的耳朵嗡嗡的响。 纪晚榕也诧异极了,她听着他不紧不慢的话,望着墨桀城墨黑的瞳孔,只觉得他深邃的眼眸犹如旋涡,要将自己吸进去。 在他的视线中,自己的一呼一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酸。 皇帝听了这话,又深深的看了墨桀城一眼不置可否,却还是淡淡叫他起身。 墨桀城刚起身,殿外的小太监便来禀报,说人证到场了。 华贵妃听见消息,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寒王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此刻证人来了。若是证人的话,证明了眼前的这人,不是从前的纪晚榕,那本宫也不知道是该说寒王愚蠢,被人蒙蔽,还是要说寒王其心可诛,蓄意包庇。” 华贵妃的话音刚落,她口中所谓的证人便悉数到了场。 第一个人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南阳侯府的丫鬟,年龄不大,但是看起来生活过的不太容易,显得她又老又年轻。 纪晚榕没有见过,但是原主的记忆里有,这是原主自幼陪在身边的丫鬟,名叫泉心。 第二位,不仅是纪晚榕,就连见青都认识。 是从前在寒王府伺候的黄二。 而等纪晚榕看清了第三位人证的模样,眼眸猛地一缩,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撞上了墨桀城的胸膛。 墨桀城皱着眉扶住了纪晚榕,顺着纪晚榕的视线望去,看见的便是一位熟人。 太医,从前来过寒王府医治的刘太医。 他竟也在这里! 这纪云瑶是真的谋划已久,有备而来啊,竟悄无声息的,一个个把他们搜罗起来。 纪云瑶像是感受到了纪晚榕的视线,缓缓转过头。 她看着纪晚榕,又盯着纪晚榕身边的墨桀城,苍白的脸上挂着冷酷的笑。 “你是否是假冒的,你自己心知肚明。若你真的是我的姐姐,恐怕这人,你应该认识吧。” 纪云瑶将身边的那位小丫鬟,推到了纪晚榕的面前:“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纪晚榕笑了:“我自然不是你的姐姐,因为你们母女,我的娘早就进了棺材,若你是我妹妹,那岂不是闹鬼了?你也别来跟我攀亲戚,我怕我娘泉下有知,知道我认了你这样一个妹妹,恐怕要气得来找你算账。” “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姐姐,可想起我,我娘,还有我的兄长,从前被你们害的这么惨,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会不得安宁。” 纪云瑶和林问蕊给脸不要脸,纪晚榕自然也没有收着,火力全开,说出来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的话一说完,林问蕊的脸色都气白了。 林问蕊刚想要说话,却感受到皇帝视线里的探究,吓得一个腿软,就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妇冤枉啊!” 华贵妃也生气:“大殿之下,天颜在前,岂容你这样放肆,口出狂言?!” “华贵妃,不是您的母亲受到伤害,不是您被逼的走投无路,自然是不知道儿媳心中的怨气。” 纪晚榕有胆在皇帝面前旧事重提,若她不是从前的纪晚榕,没有纪晚榕的记忆,是绝对不会把这话说的这么清楚的,心中也不会对自己母亲的死,有如此大的怨气。 显然皇帝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几个证人还没开口,却被纪晚榕三千两语,四两拨千斤的带了过去。 可黄二缩着脑袋望着眼前的一切,竟直直的跪了下来:“陛下!陛下!奴才敢肯定,眼前这人绝不是从前的纪晚榕。” 刘太医一听这话,也急急跪了下去:“微臣亲眼目睹王妃的治疗过程,她包袱里满满当当装着的,并不是药材,全都是鲜血!她用鲜血作为药引,这绝不是中原的医术,这是邪术啊!” “刘太医亲眼所见,纪晚榕用人血做药,你还如何辩驳,说那人骨不是你的!?”华贵妃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纪晚榕的脸,斩钉截铁的道。 第144章 拖延时间,等来长公主 “不仅如此,王妃手中的许多用具,微臣学医六十余载,竟从没有见过!向来不是中原之物,大概是来自边疆……” 刘太医这话,也让众人的眼眸一缩。 若刘太医说的是真的,那么便是坐实了纪晚榕利用边疆邪术,以人骨为诅咒,害了太后的事情。 毕竟若是寻常医治,哪里用得着人血和人骨来治病呢? 既是边疆邪术,那眼前的纪晚榕也很有可能是有人冒充的。 甚至都不需要坐实是否是其他人冒充,就凭着皇帝宁可错杀一百,也决不放过一个的态度,恐怕纪晚榕小命难保。 于是纪云瑶冷哼了一声,又将视线望向了畏畏缩缩的泉心:“泉心,你可是从小伺候纪晚榕长大的,你说呢?眼前的人,是否是你从前一直伺候的主子?” 泉心听见纪云瑶的话,浑身一抖,随后缓缓抬头,看着纪晚榕。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开口:“奴婢只知道,大小姐从前脸上有恶心难看的疤,整个人都很胆小,甚至在陌生人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是绝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在陛下面前开口说话的。” 皇帝听到这里,脸色都有些不耐烦了,原本紧紧拧住的眉头,缓缓放松,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刘太医的话是可信的,他是宫里的老人了。 泉心的话也是可信的,她是从小伺候纪晚榕的丫头。 而墨桀城……要么是被美色迷惑,要么就是有篡位之心,再或者,便是太过愚蠢。 皇帝想到这里,又缓缓张开了眼眸。 纪晚榕看着皇帝的态度,又看着华贵妃、端王妃得意的神色,心中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要拖延时间。 她在入宫之前,听了高公公的话,假意让思琴去军营里找墨桀城,私下里则是叫思琴去了公主府,找长公主和初阳郡主。 再让长公主带纪凌霄和纪老夫人入宫。 无论长公主是否怀疑她不是从前的纪晚榕,可她是唯一能救活维珍郡主的希望。 她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对一个养女这样好,好的几乎能舍弃自己的生命,可纪晚榕知道,为了维珍郡主,长公主一定会不择手段的保下她的性命。 再有兄长和纪老夫人作证,除非是他们真的找来了九云法师,说她就是鬼上身的妖孽,否则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她分毫。 她正欲开口,继续为长公主的到来拖延时间,余光却瞧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影一闪。 是自己身边的见青,她竟朝着皇帝,直直的跪了下去。 “陛下……陛下明鉴,若是随便一人就能证明我家小姐,到底是不是小姐,那奴婢也能证明!” “自从小姐入王府的时候,奴婢就伺候她,看着她从满脸脓疮的脸,恢复成了现在的模样;也看着她嫁妆被替换,被黄二等人辱骂,被顾女官羞辱,才变成了现在坚强的样子。” “陛下,若是小姐还和从前一样,恐怕都被人磋磨死了,早就不在您的面前的!” 她嘴唇惨白,浑身颤抖,说起话来牙关都在打颤,却努力说的大声。 等说完了这话,她面前的青砖,早就被汗水滴满,湿了一大片了。 华贵妃冷笑了一声:“想必你和寒王一样,都是被纪晚榕用邪术迷住了;又或是想要趁现在讨好你的主子,为了日后能够平步青云吧。” “若是你要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可以。若是天牢中十八般酷刑,你受过之后,还能说你家主子是从前的纪晚榕,本宫便算你的证词作数。” 见青浑身一个哆嗦,整个人几乎都瘫软了下去。 皇后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华贵妃:“天牢中的十八酷刑,就算是军中的男子承受了,都难有活下来的可能,更别提一个小丫鬟,华贵妃,你的心思实在是太狠毒了。” “狠毒,总比被人害的没命要好。就是不知道那个小丫鬟,是否愿意证明了。” 纪晚榕是要拖延时间,等来长公主、纪老夫人和纪凌霄,可却从没有想过,要用见青的性命拖延时间。 她一下子挡在了见青的面前,“不……” “奴婢愿意!” 纪晚榕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见青大声的打断了。 她抬头坚定的看了纪晚榕一眼,随后膝行了两步,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小小的身躯将纪晚榕完完全全的护在身后。 “奴婢愿意用性命发誓,眼前的主子,就是奴婢的主子,她治疗每一个人都是尽心尽力的,绝没有害人的心思!奴婢愿意领刑!” 纪晚榕被见青的话吓到了,直觉自己的耳膜都在鼓鼓作响。 在她的印象里,见青从未这样大声的说过话,也从见过见青这样勇敢,竟保护住了自己。 从她的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见青单薄的脊背,正在很大幅度的颤抖,背后已经是被汗水浸的湿透了,甚至滴到了地上。 她的喉咙里甚至有因为害怕,而传出的呜咽,呜咽声又被她极力的压了下去。 纪晚榕的视线逐渐模糊,随即便感觉到眼底似乎有湿润的滑落。 她毫不犹豫的跪在了见青的身侧,疾声厉色的开口。 “华贵妃说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哪里有用受刑来检验说的是否是真的。为何见青需要受刑,而指认我的刘太医,黄二,和泉心却不用受刑?这岂不是太厚此薄彼了?” 见青只是摇着头,推搡着纪晚榕:“不,小姐,奴婢是愿意受的,只要奴婢能证明你的清白。” 端王妃看见眼前这幕,不耐烦的拧起眉毛:“那所以这小丫鬟,是受刑,还是不受刑?还是说,寒王妃承认自己是边疆的奸细了?” 纪晚榕还想要说话,可墨桀城却在此刻一下子将纪晚榕拉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后捂住了她的嘴,又招手叫来了身边的小太监。 “既然要证明,便在父皇眼前证明,一切都能够真相大白。” 墨桀城定定的说着,漆黑的眼眸望向了华贵妃,那眼神中的冷意,让华贵妃的全身,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不一会儿,小太监便上了刑具,从大殿拿上来的,不过都是一些方便挪动的小物件,有用于拶刑的刑具,也有铁制成的签子。 玄铁做成的刑具闪着黑光,上面残留着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 不过是看了一眼,便让人的腿肚子打着哆嗦。 那刑具凑近了见青,涌入鼻尖的便是难闻的血腥味。 想象中的一切,和真正面临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见青眼眸猛地一缩,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大汗淋漓的瘫坐在地上,竟开始干呕起来。 “本宫只再问你一句,你眼前的这位,到底是不是从前的纪晚榕?只要你说是,就不用受这样的酷刑了!” 第150章 南阳侯府被削爵 直到耳边响起了纪良行尖锐的哭泣声,纪承德的意识才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此刻的林问蕊已经被拖到宫殿外的地砖上了,正在大吼大叫的求饶。 纪晚榕冷着脸看着,没有说一句话,纪老夫人也紧紧闭住了眼眸,将手拢在袖子里,没有说话。 “爹!爹!求求你救救娘吧!若是娘今日死了,我也不活了!” “娘她在哭啊!爹,求求你救救娘吧!” 纪良行看着林问蕊被两个士兵拖到殿外,凄厉哭嚎的模样,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哭泣,一不小心被噎到了,便两眼一翻,险些要背过气去。 纪承德看见纪良行哭得直翻白眼的模样,心都要揪起来了。 如今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独苗苗,若是没了娘,日后还如何培养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超过那个残废呢! 纪承德如今心里可憋着气,他纪凌霄断绝关系,可都没有人认同他,他就偏要证明给别人、纪晚榕和他的亲娘看,他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纪良行就是比那个残废要来得好! 就算是为了未来的状元纪良行,如今也要救下他的母亲! 纪承德想到这里,又含着怒意等了纪晚榕一眼。 他随即便从地上一个飞跃,跳到了纪老夫人的身边,趁着纪老夫人不备,一下子夺走了她手中的丹书铁券。 这丹书铁券原本是南阳侯府的传家宝,是南阳侯府的先祖救了始祖皇帝的性命,才得到的,如今已经传了一百多年。 祖训,只有在关于南阳侯府生死存亡的时刻,才能使用这丹书铁券。 从前南阳侯府有位嫡出的次子,犯了杀头之罪,南阳侯府的家主忍痛看着自己的亲身骨肉被砍头,却也没有拿出这丹书铁券。 这是纪老夫人听闻今日的事情,不顾众人反对,从祠堂里拿出来,准备来救纪晚榕的! 她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东西一下子被人夺走,哎呦的叫了一声,却见纪承德已经捧着丹书铁券跪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始祖皇帝位南阳侯府赐下丹书铁券,许诺能让南阳侯府之人免一次死,今日,老臣便恳请陛下,用这丹书铁券,换问蕊一次性命!” 纪承德的话音刚落,纪老夫人便觉得头顶是一阵晴天霹雳,她眼前一黑,几乎是要晕了过去。 纪晚榕感受着身边的动静,急急的扶住了纪老夫人。 她听见纪承德的话,虽不奇怪,心中却在冷笑。 纪承德此刻对林问蕊的感情是没有从前那么深了,如今在乎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纪良行。 不过他心中憋着气,认为所有人都不理解他跟纪凌霄断绝关系的事情,心中便只愿日后纪良行能让扬眉吐气。 为了纪良行,他逞一时意气,拿出丹书铁券,救了林问蕊,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纪承德用南阳侯府的百年基业,换了一顶自己头上的绿帽子,也不知道等他知道了结果,会不会哭出声来。 皇帝也对纪承德的话始料未及,他诧异的看了纪承德一眼,又叫停了宫殿外侍卫的动作。 “爱卿,朕没想到你和这林氏竟是如此夫妻情深,你真愿意用那丹书铁券,换她一命?朕记得,先皇时期,南阳侯府甚至都不愿意拿这丹书铁券,救一位侯府的次子。” 纪承德被皇帝赞赏的目光感染了,突然觉得自己是绝无仅有的绝世好男人。 他毫无犹豫的点了点头:“是的,陛下,问蕊是老臣的夫人,更是良行唯一的娘,老臣舍不得看他们遭遇这骨肉分别之苦!” 皇帝突然笑了,他早就想要收回南阳侯府的丹书铁券,却没有想这南阳侯,将丹书铁券用在了一个小小的继室身上。 这或许就是爱吧。 皇帝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爱了。 于是他缓缓点了点头:“既如此,朕便答应你的请求。” 纪老夫人倒在纪晚榕的怀里,沉默的听着眼前的一切,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止了。 一个马上就要没落的侯府,她再说些什么,还能有什么用呢? 纪承德手心一轻,那丹书铁券便被高公公收了回去,他见皇帝答应的如此轻巧,心中突然有些后悔。 他娘怎么也没来阻止他一下? 知道林问蕊被丫鬟搀扶着进了大殿,周围都是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侯爷和夫人的感情还真是好,侯爷还生的风流倜傥,听说家中还没有小妾,这真是让人羡慕极了!” 听到这里,纪承德心中的后悔缓缓减轻了些。 她们说的话,他很满意,若是今日的举动,能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他是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便好了。 毕竟他这阵子被纪晚榕弄得名声都有些不好。 林问蕊惊魂未定的被人搀扶进来,看见纪承德的脸,知道是他用丹书铁券救了自己,感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可当她低头,看见紧紧抱着自己的纪良行,心中又对纪承德生出了一丝隐隐的愧疚。 不给是一瞬,她的脸上又恢复如常。 她一直会把这个秘密守护的很好,从前是这样,日后也是这样,让纪承德无微不至的的关心他,直到纪良行成为侯府的侯爷。 没有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林问蕊正想着,心中也缓缓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可谁知道皇帝又在此刻发话了。 “林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南阳侯与夫人伉俪情深,心甘情愿替她受过,当然林氏和纪二小姐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南阳侯管教不严所造成。” “便传朕的旨意,给将南阳侯府削侯爵,赐男爵,一代而终,不得世袭。若是今日之事再有下次,朕绝不宽恕。” 皇帝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声如洪钟,他顺势而为,让人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愉悦。 纪承德不敢置信,将眼睛瞪成了滴溜圆,原本还得意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僵硬,随后又变得惨白。 男爵可是五个爵位里最低的一个,还不能世袭,也就是说,纪承德这一代之后,纪府将没有爵位! 纪良行成不了侯爷了? 林问蕊目瞪口呆的听着,一下子将手中纪承德的掌心收了回来。 不行! 纪承德原本就没有实权,当个男爵,地位甚至还不如掌握实权的京兆尹。 若是纪承德都没用了,她在纪府当个主母,还有什么意思?! 第151章 封纪晚榕为县主 在场的人,今日从头惊讶到了尾,嘴巴甚至都没有合拢的机会,再有什么事情,此刻也感觉见怪不怪了。 南阳侯府的人皆是面色苍白,只有纪老夫人始终闭着眼眸,仿佛这件事她早有预料。 纪老夫人缓缓上前了两步,放下手中的拐杖,朝着皇帝行了一个恭敬的礼:“老身谢主隆恩!” 而纪晚榕的嘴角则是挂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皇帝的话还未说完。 他思索了一会儿,将黝黑的眼眸望向了面容慈悲的九云法师,随后对着纪晚榕开了口。 “既然九云法师说寒王妃是有福之人,朕便赐她县主的位份,名号清珲。不过既然你已经是寒王妃,那便不赐府邸了,朕在越地划一块封地赐你,再赏仆从数名,黄金百两。” 皇帝其实不是因为九云法师前面那句“有福之人,”而是为了他后面那句“能保北厉百年安泰”。 九云法师的话从来没有出错过。 更何况九云法师远离红尘数十年,而此时却为了纪晚榕再次入世,无论纪晚榕是用什么法子将他请来,这只能证明纪晚榕与他关系匪浅。 皇帝很笃定,只要九云法师坐镇北厉一日,九洲其他各国,便不敢来犯。 再则,是宫中有人盯着他身下的位置,不安分了,他不仅是要杀鸡儆猴,还要制衡。 在场的众人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纪云瑶几乎是要昏过去了,虽是跪在地上,可整个人却是摇摇欲坠。 华贵妃缓缓将手攥成了拳头,端王妃的心中也是妒意滔天。 为何什么事情都能被纪晚榕沾了好处? 墨桀城也没有很开心,因为纪晚榕的封地在越地,离他的封地太远了,而她一旦被封了县主,也会变得更加不安分。 他不放心。 纪晚榕没有想这么多,她听见皇帝口中那句“奴仆数名”便知道这是见青的机会。 她上前一步,便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儿媳感激陛下恩典,可儿媳并不需要什么县主之位,更不需要奴仆数名,儿媳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气息奄奄,如何还能护得住其他人?” “儿媳承蒙陛下厚爱,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华贵妃的道歉。” 华贵妃可是个爆竹性子,一听这话,气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她火冒三丈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本宫跟你道歉?” 从前也是在太后宫中,华贵妃曾当面和纪晚榕道歉,那夜的一切简直成为了华贵妃的梦魇。 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一想到自己竟和纪晚榕这种人道歉,便时常惊醒,甚至时常开始幻听,觉得阖宫的妃嫔都在暗暗笑话她。 纪晚榕淡淡一笑:“从前又不是没有道歉过,贵妃您生什么气?不过这次不是跟我,而是跟受刑的见青道歉。” 见青被纪晚榕包扎了伤口,身上已经好多了,也吃了布洛芬,如今感受不到疼痛,不过她的脸色还是惨白的,凌乱的发丝黏在脸上。 她喉咙哑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刚想用手去拉着纪晚榕的裙摆,阻止她的动作,可却又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动弹不得。 华贵妃听闻,险些要气的背过气去:“放肆!你可知以下犯上之罪?” 可皇帝却是看着纪晚榕,目光柔和至极,甚至还藏了一份诡异的慈爱:“乖孩子,还叫什么陛下?你要叫朕父皇。” “不过是一句道歉的事情,华贵妃,这次是你做的不对,你去和榕儿的丫鬟道歉吧。” 皇帝笑起来的模样,让纪晚榕简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谁能想到这个叫她榕儿的人,在半柱香时间前,还要将她烧死。 “陛下?!”华贵妃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只觉得自己的脸是火辣辣的疼。 皇帝的反应却不像是上次那样偏向她,他皮笑肉不笑的转头望着华贵妃,随后淡淡道:“今日你做了什么事情,你心中有数。” 华贵妃飞扬跋扈的气势在这一瞬间软了下来,甚至还有点心惊。 皇帝原来什么都知道,只是他想要谁死,谁就要去死! 华贵妃想到这里,用牙齿咬着舌尖,在站在椅子前,微微低下她高傲的头颅,给见青道了歉。 见青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可纪晚榕却还淡淡的问她:“见青,你要接受她的道歉吗?你也可以选择不原谅她。” 在场伺候的宫女太监,看见这幕,目光里满是羡慕,见青也知道她的主子是在给自己报仇。 恐怕让贵妃给奴婢道歉的,她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见青想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主子,我接受。主子,谢谢你。” 纪晚榕点了点头。 皇帝又轻声问:“榕儿,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纪晚榕骤然听见他放轻的声音,嘴皮子哆嗦了一下。 眼前的皇帝已经诡异成这样子了,她还敢有什么要求吗? 不过纪晚榕还没来得及讲话,却听见一道局促又带着讨好的声音传来。 纪承德搓了搓手,朝着众人局促一笑:“陛下!陛下!榕儿是老臣的女儿,便是纪家的人,她得了陛下的赞赏,便是整个南阳侯——便是整个纪府的功劳。” “这小丫头虽然嘴上不敢说,可是心里是想把这个功劳孝顺孝顺她的父亲,她不用县主之位了!让老臣有个男爵就行!传承两代,到良行这里为止就好!” 纪承德觉得,自己没有和纪晚榕断绝关系,那么纪晚榕便还是纪家的人,自然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当个县主有什么好的呢?这名头也传不到她弟弟良行这里,只有让他升了爵位,才能让纪家的日子风光些。 纪承德面上虽然慌张,可心中却还有点笃定。 这丫头从前还讨好他,送他特制的香薰呢,他打听过了,这东西连纪凌霄都没有! 当着皇帝的面,纪晚榕肯定不敢拒绝她。 第152章 华贵妃问罪纪云瑶 纪承德这边正想着,纪晚榕清脆的声音便从那边传来。 “启禀父皇,儿媳不同意纪大人说的,毕竟在纪大人眼中,我与纪府没有丝毫关系,他到底哪来那么大的脸呢。” 纪承德皱着眉看着纪晚榕,眼神似乎在指责纪晚榕的不懂事。 纪承德的话让殿中的众人议论纷纷,话语里甚至还藏着几分嘲笑。 就连素来厚脸皮的林问蕊听见这话,都不免有些脸热,心中还有些厌弃纪承德的做法上不得台面。 京兆尹起码办事能力强,是靠自己八面玲珑的真才实学,才到了这个位置,可眼前的纪承德,不过是继承了父亲的位置,如今坐吃山空。 皇帝也微微拧了拧眉,甚至都懒得搭理他。 “那好,便如此,待礼部将册封县主应有的流程走完后,传旨意的太监便会到寒王府。今日朕也乏了,你们便先退下吧。” 册封的流程纷繁复杂,等礼部将此事办完,恐怕也得一月有余了。 “只是九云法师,朕还是不放心太后的身体,倒是劳烦您还要再前往内卧,看望太后了。” 皇帝明显是对九云法师还有话要说。 纪云瑶见皇帝大肆发落了纪府,却没有牵连到自己,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可当她看见华贵妃凌厉的眼神从她的身后扫射过来时。 她的脸色又突然泛白。 “出殿了别走,本宫在御花园等你!” 华贵妃路过纪云瑶身边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句。 她受了气,甚至连声音都是恶狠狠的。 完蛋了,华贵妃是不会放过她的! 纪云瑶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跟在纪承德和纪老夫人的身后,一言不发的出了宫殿。 纪晚榕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九云法师的背影,看见的就是他孑然一身的青衫,宽大的袖管随着他的步伐飘荡。 九云法师大概在皇帝、北厉子民、甚至九洲众人的心中,地位都很崇高。 所以他轻轻的一句话,便救了她的性命,还让皇帝对她以礼相待。 不过纪晚榕觉得奇怪的是,九云法师从前与她并无瓜葛,为什么又要在众人面前刻意撒谎维护她呢? 直到墨桀城在她的身边,动作有些粗暴的扯了扯她的衣角,纪晚榕才收回了目光。 等到她转过身,看见的就是长公主的视线,在九云法师的背影上久久凝望,眼眸甚至还含着几分湿润。 纪晚榕想起从前疑惑的种种事件,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会吧? 难道那维珍郡主是长公主的亲生孩子?! 所以…… 纪晚榕想到这里,连往外的走的脚都迈不动了。 直到耳畔传来墨桀城冷哼的声音:“长得就那么俊朗?让你看着背影都魂不守舍的?本王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纪晚榕听了才回过神来,朝着墨桀城翻了一个白眼。 可墨桀城却毫不在意,还在愤愤不平的继续道:“本王觉得他容貌,不过尔尔,是与本王不相上下。不过他老了,你还是把你的口水擦擦吧!” 纪晚榕听见这话,又在一瞬间想到了傅听雪。 若是傅听雪知道了墨桀城对九云法师的评价是不过尔尔,恐怕要拿着大刀往墨桀城的脖子上砍去了。 长公主听见墨桀城的话,才陡然回过神,她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随后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笑了笑。 纪晚榕想对长公主说一句感谢,可又觉得此刻殿内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见青,将她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你们就先走吧,我扶着见青慢慢走出去,今日真是多亏了她。”纪晚榕想要私下跟见青道谢。 可谁知墨桀城听了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看样子十分不满意。 “你扶她?那要到什么是时候,重舟,你来,把她抱到本王的马车上去!” 重舟领命,犹犹豫豫的走到见青的身边,却发现自己有些无从下手。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出去!”见青十分不情愿。 重舟的眉毛也和墨桀城一样倒着竖了起来,他觉得见青是在怀疑自己的体力!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上前,一个使劲,便把见青整个人都抡到了肩上。 见青“啊——”了一声,简直就是倒栽葱一样的挂在了重舟的肩膀上。 重舟像是在训练场扛着沙袋似的,一颠一颠的,一路小跑出了宫殿。 “重舟还真是个二百五!”墨桀城摸了摸下巴,锐评道,“多好的机会,他明明应该打横抱起的!”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觉得他们主仆还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二百五。 等几人出了太后的宫殿,才碰上了急匆匆赶来的丽贵妃。 丽贵妃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也是不施粉黛的,就像是听到消息,把衣裳往身上一套,就朝着这边赶来了。 纪晚榕瞧见丽贵妃这副憔悴的样子,才知道今日为什么没有在太后宫中见到她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丽贵妃生病了。 不过还没等纪晚榕开口,丽贵妃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顿:“本宫最近病了,消息也不灵通!都怪姐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本宫,钧枫又在外头游山玩水,连一个支持你们的人都没有!” 她的声音虚弱,却又中气十足。 丽贵妃讲着,想到华贵妃趾高气昂的样子,心中就来气:“那个泼妇她骂你了没有?本宫就知道她最近不声不响是在憋着坏!若是本宫来了,一定骂的她昏天黑地,找不到北!” 长公主听见这话,也笑:“晚榕也不差的,她当着太后宫中所有人的面,要求华贵妃给自己的丫鬟道歉。华贵妃向陛下撒娇,却被陛下冷着脸堵了回去。” 纪晚榕看着她们极为熟稔的样子,便知道丽贵妃和长公主关系不错。 长公主在华贵妃面前,一口一句你一个小妾,到了丽贵妃的面前,便是笑眯眯的。 “所以她道歉了没有?” “道歉了,恐怕消息在下午便要传的人尽皆知了!” 丽贵妃听着,双手叉腰,想到华贵妃那副吃瘪的样子,便仰头大笑出声:“本宫从前听闻,她在那日向榕儿道歉之后,便有了幻听,总觉得后宫有人在嘲笑她。” “如今她朝着榕儿身边的丫鬟道歉,恐怕那幻听的声音,要变成真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晚榕看着丽贵妃一瞬间容光焕发,生龙活虎的样子,抽了抽嘴角。 恐怕华贵妃听到的嘲笑声,都是丽贵妃一个人发出来的。 众人正说笑着,却听见后头传来一声怯怯的女声。 “桀城哥哥……我能找你说说话吗?” 众人一回头,就看见纪云瑶红肿着眼眶,缩瑟着身子,可怜兮兮的盯着墨桀城的脸。 浑身显得脆弱又狼狈,活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猫,让人心中激起了同情的欲望。 第153章 反骨 原本热络的气氛在一瞬间僵硬冷却。 丽贵妃拧着眉头望着墨桀城,那“你快些处理了她”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却是将目光望向了纪晚榕,似乎认定了她才是处理这事件的主人。 纪云瑶感受着众人不善的视线,脸上也由楚楚可怜变成了惴惴不安:“姐姐,云瑶知道您一直不喜我,可云瑶现在找桀城哥哥,是有要命的事情……” “劳烦姐姐通融一下,这是救命的事情,我绝不和桀城哥哥说别的什么。” 纪云瑶浑身颤抖的说着,眼眸里还闪着泪花,说完这话,便直接跪在了纪晚榕的面前。 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活生生像是纪晚榕迫害了她。 既然纪云瑶主动提到了她,那纪晚榕便开口了。 她双手环胸,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纪云瑶,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既然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就麻烦你换个方向继续跪着,跪倒昏天黑地都没关系,但是不要朝向我。” “……至于你想和墨桀城讲话,是有什么当着众位长辈,将不出来的悄悄话,要私下里讲吗?我绝不可能同意,你那张嘴不仅会乱说话,还会乱亲人,还真是可怕的很!” 纪晚榕的话一说话,丽贵妃便有些绷不住了,她假意的咳嗽了两声,笑声从唇缝里轻轻溢了出来。 墨桀城在一旁看着,原本没什么感觉。 可看着纪云瑶听见这话,脸色在一瞬间煞白起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心就被揪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想到从前在京郊,被纪云瑶救了性命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双目失明,可耳朵却时时刻刻都能听见她的笑声。 那时候的她鲜妍,浑身洋溢着喜悦,而不像现在一样,死气沉沉,犹如行尸走肉。 纪云瑶急忙膝行了一步,拽住了墨桀城的衣摆:“桀城哥哥,你忘记了我救你的那阵子,你是如何许诺……” 她说着,眼泪汪汪。 纪晚榕最看不惯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让她想起她那做外室的娘,也是靠着这副样子,抢走了原主的母亲。 她心里不爽,自然也看不得纪云瑶爽,于是她上前一步,直接将墨桀城的衣摆从纪云瑶的手心里扯了出来。 “当着我的面,你想让他记得什么?他都不记得了,大庭广众的不要丢脸,成吗?” 纪晚榕知道墨桀城现在不喜欢纪云瑶了,于是一字一句,霸气十足,就像是在宣誓主权。 初阳郡主在暗中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可墨桀城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不,我记得,我记得是你差点没了性命,才救了我一命。” 他刚刚听着纪晚榕的话,看着纪云瑶无助的握住自己手腕的模样,马上就想到了纪云瑶手腕上的伤疤。 墨桀城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他觉得纪晚榕在长公主和华贵妃面前,手伸得这样长,长到代替他做了决定,这是在挑战他骄傲的自尊和底线。 纪云瑶此刻的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若自己再拒绝,恐怕她是连性命都没有了。 纪云瑶可是从前为了救他,差点付出了性命的人,到现在左手手臂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可纪晚榕却一点都不怜惜,甚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她。 墨桀城觉得纪晚榕变了,其实她并不慈悲为怀。 或许是在知道自己当了县主之后,就变了,整个人都变得了不起了起来。 若是在皇姑和姨母的面前,被她们看见自己被纪晚榕这个毒妇管的服服帖帖的样子,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甚至连从前战神的威风都没了! 墨桀城想到这里,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纪晚榕一眼,随后上前两步,缓缓将低低啜泣的纪云瑶扶了起来。 “你别哭,本王同你说话便是了。你从前为了救本王的性命,甚至连性命都要丢了,本王一直铭记。本王眼里根本没她,不过就是被父皇封了一个县主,她做不了本王的主。” 墨桀城这话虽是对着纪云瑶说的,可一直看向的是纪晚榕。 见纪晚榕冷着一张脸,嘴角还挂着讽刺又冷酷的笑,墨桀城心里是更生气了。 他甚至伸出手,搀扶了纪云瑶一下,然后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墨桀城的话就算是当着所有宫女太监的面,下了纪晚榕的脸。 纪晚榕也没有想到墨桀城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她抿着唇,凝视着墨桀城和纪云瑶的背影。 长公主和丽贵妃的眉毛,皱的要比话梅还深了。 长公主刚想要说点什么,可丽贵妃看着所有下人都盯着纪晚榕的模样,急忙出口拦了她的话。 “县主?榕儿,你竟被陛下封了县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本宫怎么不知道?这可是意外之喜!” 纪晚榕垂了垂眸,不去看墨桀城的背影,她极力的忽略了自己心中的那抹不快,笑着望向了长公主。 “今日的一切,都要感谢长公主请来九云法师,九云法师当着陛下的面,说我是一个有福之人,陛下这才顾念着我从前做的事情,封我为县主。这真是白得的县主,若不是九云法师,我今日连性命都要没了。” 丽贵妃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听了纪晚榕的话,她这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本宫刚刚还以为是打赌的小事,竟没有想到牵连到了你的性命,竟没有人派人告诉本宫?” “本宫虽在病中,可所有人都瞒着本宫!甚至连姐姐都没有派人告知我一声!否则本宫绝对会拖着身子,去保住你的性命。” 丽贵妃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变冷了起来。 长公主见丽贵妃口不择言,急忙道:“或许皇后是担心丽贵妃病中受惊,才把事情瞒得密不透风。寒王与楚王都是自己的孩子,慈母之心,皇后也是用心良苦。” 丽贵妃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可纪晚榕却似乎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讽刺。 丽贵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不对,随后又急忙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榕儿,本宫最近新得了几盒去疤痕的药物,本宫已经试过了,这对祛除疤痕确实是有奇效。” “本宫想起你手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倒是可以用这个消疤。” 丽贵妃这话说完,长公主才诧异的道:“晚榕的手上竟有疤痕?” 第154章 救命之恩 丽贵妃这样说起,纪晚榕才后知后觉,想到了自己的左臂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那伤疤是原主留下的,不过奇怪的是,纪晚榕翻遍了原主的记忆,也没有找到这道伤疤的由来。 不过伤疤平日有衣裳盖着,也没有人对她手臂上的伤疤说三道四,她素来事忙,没有时间专门调配药物,也懒得去管自己这道伤疤了。 不过既然丽贵妃还记着,特地给她拿了祛除伤疤的药,纪晚榕便也没有推辞,随她到了宫中,取走了药膏。 纪晚榕拿到了药膏,心里暖暖的,给丽贵妃的病情开了些药后,也没有在宫中过多停留,更没有去管墨桀城去干什么了,直接跟着长公主出了宫。 等纪晚榕回到了府中,想到了林问蕊的事情,便直接修书一封,又用骨哨召唤了乌鸦。 她信里问了傅听雪的身边,有没有轻功了得,善于藏匿的探子,不需要功夫高超,只要能跟在旁人身边,不被人发觉就好。 纪晚榕那边正写着信,而墨桀城和纪云瑶待在了一个无人的偏殿中。 墨桀城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他看着自己面前楚楚可怜的纪云瑶,相顾无言。 只要一想起纪云瑶从前的那些心机,与她素来高洁的模样不符合,墨桀城的心中便对她始终有着鄙夷和厌恶的感觉。 可看见她红肿的眼眶,从她微微上撩的袖管上,可以隐约的看见她左臂的疤痕,墨桀城就想起她和自己在京郊为了躲避劫匪,东躲西藏的那阵子。 那是他大胜敌国的时候。 年少轻狂,他得到了荣誉和勋章,却更想要得到父亲的称赞。 于是在大部队凯旋回京的时候,让身边的重舟率领大部队,而自己带了一队精兵,赶在了大部队之前,想要先回京城。 可谁知就在京郊,遭遇了刺客的突袭,刺客武艺高超,在京郊出现,令墨桀城始料未及。 身边的八十精兵被五百个由刺客乔装的流民,屠戮殆尽,而他也遭受了埋伏,深受重伤,双目被毒粉弄得失明,逃到了一处僻静庄子的地窖里。 然后就遇到了纪云瑶。 初见时,她很羞涩,什么都不愿意说,到后来,两人相熟了,她才说她在这里养病,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让她知道。 她只说:“他们都叫我……星星,你叫我星儿便好了。” 墨桀城虽然眼盲,却觉得自己的心不瞎,在日复一日的照顾中,他甚至可以在心中想象出来救命恩人的样子。 她会给他做饭,甚至是不顾忌讳的给他擦拭伤口,扶着他去如厕。 他的什么地方,都被她看光了,可他却连她的脸都没有见过。 她不贪婪,也不虚荣,甚至不愿意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愿意告诉他,她自己的身份。 她说救人只是救人,她只希望有一个人能陪他说说话就好了。 那是墨桀城十余年昏暗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直到刺客找到了这里,星儿为了掩护住自己的踪迹,甚至是不顾他的反对,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吸引了刺客的目光,也让他逃出生天。 可这种痛,对于墨桀城来说,是刻骨铭心的。 他不顾自己失明的双眼,要去悬崖深处找她。 他没有眼睛,便用手摸索着,找人,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挖的双手满是鲜血后,听到了重舟的声音。 墨桀城叫重舟去救人,这才昏了过去。 等墨桀城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重新恢复了光明,看见便是纪云瑶的脸。 虽然她似乎和他心里所显现出来的样子有些不一样,因为他以为那个自卑的星星,会是一个容貌不太好看的姑娘。 随后,墨桀城低头,便看见了,她被层层包扎起来的手臂。 那层层包裹的白布下,是狰狞的伤口。 纪云瑶只是照顾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 甚至她连话都不说了,直到知道他双眼恢复了光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让重舟打听到,这庄子是南阳侯府的庄子。 而南阳侯府的二小姐,纪云瑶,是人尽皆知的福星。 “他们都叫我星星。” 墨桀城心里始终记挂着这句话,等他回了京城,便急匆匆去见了南阳侯府的二小姐,也看见了纪云瑶熟悉的脸。 只是纪云瑶,再也没有自称过自己是星星了,这是墨桀城唯一遗憾的地方。 墨桀城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纪云瑶,只觉得她熟悉又陌生,他实在不愿意回想了。 纪云瑶盯着墨桀城,看着他沉默了良久,便知道他心里又是在想从前在山庄的那一段经历了。 她心中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是无比痴情的望着他:“桀城哥哥,云瑶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可云瑶还是从前山庄里那个善良的云瑶。” “一切的事情都是华贵妃胁迫我去做的,她便是要让我在陛下面前作证,说姐姐是被别人冒充的。我请来泉心,姐姐贴身丫鬟的目的,便是为了能让泉心维护姐姐。” 纪云瑶泪眼婆娑的说着,又直接朝着墨桀城跪了下去, “千错万错都是云瑶的错,都是云瑶太单纯了!姐姐是变了样子,所以云瑶真的相信了华贵妃的话,出面指认姐姐。可我从没有想过要谋害自己的亲姐姐!现在,不仅是姐姐误会了云瑶,就连桀城哥哥,你也误会了云瑶。” 纪云瑶说着,竟情不自禁的呜呜哭泣起来。 她哭得伤心极了,像是在伤心墨桀城的沉默,伤心的连脆弱的肩膀都微微抖动了起来。 “桀城哥哥,你是不是觉得云瑶变成了一个特别恶毒的人,你是不是觉得云瑶和从前在山庄里,无微不至照顾着你的云瑶,是不一样的人了!” 墨桀城只是沉默的看着她,没有扶她起来,更没有反驳纪云瑶的话。 因为她是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星儿,确实不同了。 纪云瑶看着墨桀城有些冷酷的脸,心中暗暗有些心惊,心惊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了,可墨桀城的脸却丝毫没有动容。 但是她知道,若是自己得不到墨桀城的庇佑,华贵妃一定会杀了她的! 于是她低低的哭泣着,升起手,将自己的外衫缓缓剥落。 第155章 踹飞出去 墨桀城惊诧的看着纪云瑶的动作,眼眸猛地一缩。 “纪云瑶!你在干什么?!” 墨桀城大吼了一声,浑身的汗毛直竖。 可纪云瑶以为他是在激动的怒吼,于是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动作却还未停止。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旖旎了起来。 眼见着她将自己的外衫缓缓剥落,甚至能够看见她莹白的胸口,以及圆润的肩头,墨桀城紧张的呼吸都要停顿了下来。 他双手一颤,本想用手去阻止纪云瑶的动作,可是又觉得用手不行。 若是自己的手碰上了她的身子,那眼前的情况就变得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 他此刻都要怀疑,纪云瑶真就是华贵妃派来的奸细,想要让他在宫中犯错,白日宣淫! 若是此刻华贵妃派人来抓,让父皇误会了,那么他的军功、他的荣耀、他的士兵,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还有那个母老虎…… 纪云瑶一边脱着,眼神一边放出钩子,勾引着墨桀城。 可她却觉得墨桀城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古怪,咬着后槽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要英勇就义了一样。 纪云瑶一愣,动作也微微一顿,便看见墨桀城足尖点地,凌空跃起,朝着自己的肩膀猛地踹了过去。 纪云瑶的肩膀始料未及的一疼,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却听墨桀城的声音义正言辞的响起,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纪云瑶,你给我停下来!” 感受着身上的疼痛,脸上是火辣辣的。 纪云瑶只觉得自己被墨桀城羞辱了,胸中一股气不上不下的,让她猛地喷出了一股鲜血。 墨桀城愣了。 他虽然心中怀疑,可还是顾念着旧情,只是用了很轻很轻的力道,可纪云瑶却还是被他踹飞了出去。 整个身子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甚至吐出了一口鲜血。 墨桀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嘴巴张的大大的,像是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他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纪云瑶不会要被他踹死了吧? 那边的纪云瑶还在强忍着疼痛将衣服脱下,顺势露出了左臂狰狞的伤疤:“桀城……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不过是想让你看看我的伤口……” “这是最后一次了,请你挂念旧情,帮帮云瑶吧……云瑶是无心之失,最好的下场便是被父亲发配到京郊,常伴青灯古佛。可哥哥你若是不帮帮云瑶,云瑶恐怕会被华贵妃杀死了。” 墨桀城这才明白她要干什么。 他曾经向纪云瑶许诺过,她手臂上的伤疤就是她的勋章,只要她出示勋章,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会帮助她。 墨桀城想着,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脆弱模样,心脏隐隐的疼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上前,将被纪云瑶扯落的衣裳,又重新的盖到了她的身上,随后才垂眸道。 “好,最后一次。本王也救你一次性命,日后本王便与你再无瓜葛。” 他不愿再去回想自己和星儿在京郊的那一段快乐时光了,他觉得那时候自己虽然眼盲,可自己的心是亮的,因为他和一个同样心亮的人在一起。 纪云瑶得到了墨桀城的许诺,终于如释重负的哭出了声。 她不顾自己浑身的狼狈,起身抱住了墨桀城的身子。 墨桀城的浑身一僵,却心想着是最后一次了,倒是也没有躲开。 墨桀城特地整理好了衣裳才出了偏殿,势必要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过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心虚。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看见他们俩这奇怪的组合,特别是纪云瑶走路一瘸一拐,面上含羞带怯、衣衫不整的模样,就像是两人刚刚干过了什么。 他们心中有些奇怪,却又很快想清楚了。 他们原本就郎有情,此刻好像是也妾有意。 只是可怜了寒王妃,虽然被封了县主,可她不得夫君宠爱,还是被蒙在鼓里,要这荣华富贵有什么用? 墨桀城走在路上,便觉得众人的视线有些奇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齐,更何况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身正不怕影子斜,墨桀城很硬气的想。 华贵妃说的御花园,倒是离那偏殿很近,不过是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御花园的门口。 一想到进去要见到华贵妃,纪云瑶浑身都发起了抖。 华贵妃浑身也在发抖,不过她是被气得。 除了皇帝,天底下没有人能让她等了这么久,可这小小的纪云瑶,竟让她在这里站了大半个时辰,她站的屁股发麻,连腿都僵了。 她一定要狠狠处置她! 华贵妃听见身后的动静,深吸了一口气,扶着端王妃的手,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见的就是纪云瑶含羞带怯的表情。 和她身边站着的墨桀城,墨桀城的脸色漆黑如铁,阴沉沉的站在树荫下,跟鬼一样。 华贵妃的动作一个踉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 好啊,让她等了那么久,原来是去搬救兵去了。 可她还没有说话,墨桀城便阴沉着脸,率先开了口:“华贵妃,本王敬您一句华母妃,可您也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今日之事,表面上是纪府内部的纷争,是继母陷害纪晚榕。” “可若是父皇知道了你才是背后的幕后主使,是你强迫了云瑶诬告自己的姐姐,还要在事后威胁她。而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本王,是为了端王谋得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你说父皇会怎么想?” “我?”华贵妃被墨桀城这番话惊呆了,伸出红艳艳的手指头指了指自己,气的脸颊的肉都哆嗦了起来。 从前她在纪晚榕那个刺头身上受气便也罢了,却没有想到这不声不响的纪云瑶,也要让她受气! 这明明是纪云瑶主动去她宫里,还骗走了她的五千两银子,阖宫的人都看着呢! 她喜欢别人说她恶毒,可绝不允许有人比她还恶毒! 她一定要这哭哭啼啼的贱蹄子好看! 第156章 把脸挠花 于是华贵妃扭头看了看御花园的周围,太监宫女早被她屏退,现在四下无人。 她冷笑了一声,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伸出长长又尖锐的十根手指头,往纪云瑶的脸上袭去。 装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早就看她不爽了,定是要挠花她那张脸! 端王妃惊叫了一声,急忙想去拦着,但是完全拦不住。 纪云瑶哭丧着脸站在墨桀城的身边,正满心期待着墨桀城能给自己撑腰,却不曾想眼前就被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 等她恍惚着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华贵妃伸出十根长长的手指,表情狰狞的往她脸上袭来。 纪云瑶吓得尖叫了一声,急忙躲在了墨桀城的身后。 可华贵妃哪里能让她逃了? 她原本就是出生在民风彪悍的蒙古族,自小出身在草原,骑马打猎、摔跤打架,她都是一顶一的强。 如今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自己嘴皮子不利索,骂不过那些贱人。 特别是纪晚榕,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跟一个丫鬟道歉!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不能打架,她心里一直是憋着一股气,如今趁着四下无人,她终于能好好的打上一架了! 华贵妃想着,眼前便浮现出了纪晚榕那含着讽刺的笑容,她把心中对纪晚榕的怨气,也一股脑的发泄在纪云瑶的身上。 手段变得更加凌厉,手法也越发精准了起来! 一抓,一挠,纪云瑶的白皙的小脸上就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华贵妃火力全开,绝对力量的压制,让纪云瑶根本无力反击,只能尽力的把自己藏在墨桀城的身后。 墨桀城惶恐的看着华贵妃狰狞的脸,一下子夹在三个女人的中间。 纪云瑶躲在他的身后,可男女有别,不能护着。 华贵妃用她那丰腴的身子,毫无畏惧的就往墨桀城的身上压来,那可是他的庶母,他只能用尽功夫,不去触碰她的身体。 端王妃在奋力的拦架,也努力的往墨桀城的位置挤,这可是他的弟妹! 墨桀城自然也不敢碰! “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墨桀城大声呵斥,可眼前的女人根本没有一个听。 他只觉得眼前被一片混乱笼罩,耳朵里倒灌进污言秽语,就像是有一百只鸭子在叫。 随后面上一阵刺痛,他的脸和脖子,都不知道是被谁挠了好几下。 墨桀城脑子都糊糊的,内心也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他疼的嘶了一声,只觉得世界都昏暗了下来。 若是知道纪云瑶口中的“狠狠处置”,是被华贵妃挠脸,他是绝不会来这一趟的。 害的他也被华贵妃挠了,这他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 “给本王停下!你们所有人都停下!” 墨桀城这回是发了狠了,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华贵妃大获全胜,此刻也有些累了,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等她双手叉腰,挺着丰腴的身子离开,看见的就是墨桀城和纪云瑶满脸的抓痕。 端王妃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华贵妃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也十分得意。 墨桀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了闭眼睛,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纪云瑶感受着他滔天的怒火,自己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甚至还有血腥味,可是她不敢哭,她怕她一哭,墨桀城满腔的怒火就会爆发。 她只是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华贵妃根本没想就这样放过纪云瑶,她冷冷的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你从前向我信誓旦旦保证过什么吗?你那五千两银子……” 纪云瑶屏气凝神,等待着她的下文,她的内心是无尽的惶恐,也有着千万的不甘。 凭什么纪晚榕就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县主的位置,而她这样努力,却什么都得不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可旁边的端王妃,却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随后附在华贵妃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华贵妃听闻,眼眸缓缓眯了起来,随后竟是笑出了声。 纪云瑶听着她诡异又渗人的笑声,一个哆嗦就跪在了地上:“华贵妃,求您放过云瑶吧!云瑶什么都不知道,云瑶是无辜的!” 华贵妃痴迷的盯着她脸上,属于自己的杰作,极为大方的开口了:“那五千两银子,本宫看在寒王的面子上就算了,你可以走了。” 她说完这话,又扭着身子走到了纪云瑶的面前,缓缓将她扶了起来:“你怕什么,本宫又不是坏人,本宫又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纪云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可华贵妃却是拍拍手,扭着腰肢走了。 墨桀城也愣了,他皱眉扭头望着纪云瑶:“这就是你说的,华贵妃要杀了你吗?” 他说话时的表情又扯到了脸颊上的伤口,嘶的一声抽了一口气,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是要炸开了。 纪云瑶惶恐的摇了摇头:“桀城哥哥……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脸上好痛……” 墨桀城听完这话,很想问问她,她的脸疼,那他的脸就不疼吗? 他的脸还这样英俊!一直让他引以为傲。 “桀城哥哥,今日是我对不起你,今日一见,大概就是最后的离别了。” “桀城哥哥,南阳侯府被削爵,父亲一定会发落我和娘亲,我大概就是要常伴青灯古佛一生了,也不知道这样的脸,菩萨见了会不会怪罪?” 她说着,缓缓抬头,盛满了眼泪的眼睛望向墨桀城,脆弱的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啜泣声。 “不过,华贵妃没有处置我,你也没有付出什么,这让我心满意足了。云瑶只希望桀城哥哥能记住云瑶从前的救命之恩,用这份恩情,日后好好的活下去,我什么补偿都不要。” 纪云瑶说完这话,墨桀城沉默了。 他心里是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更别说还把他引以为傲的俊脸抓花。 可看着纪云瑶如今的模样,墨桀城却没有把自己满腔的怒火朝她发现,而是自己默默咽了下去。 因为眼前的纪云瑶,是自己最重要的救命恩人。 墨桀城怕日后自己想起今日这一幕的时候,会感到后悔,为没有对纪云瑶施以援手而后悔。 直到纪云瑶悲伤离开,他也再没有说过什么。 等重舟在宫门口等到墨桀城的时候,就看见墨桀城始终用手扶着额的动作,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沉重。 重舟一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墨桀城上了马车,又放下了手,他才在墨桀城的脸上看见一道道抓痕。 重舟的眼睛差点都掉到了地上:“王……爷,您是去哪了?被哪个女人抓花的脸?您要不别回府了,出去避避风头吧!” 墨桀城听闻,连直直就冷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很硬气:“你是本王的府邸,你想让本王去哪里?!本王会怕她吗?” “本王不过是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重舟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所以地上的石头,把您的脸刮花成这样?” 墨桀城清了清嗓子:“不,是本王跌倒的时候吓到了御花园里的猫,那猫往本王脸上挠了几下,就变成了这样。” “哦,原来是猫啊!这定是要禀了内务府,处置了这猫!”重舟信了,因为王爷脸上的挠痕确实像是被猫抓伤。 墨桀城见这个理由成功的把重舟说服了,心中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刚刚纪云瑶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菩萨,可他又该如何诉苦?他的家中还有一尊阎王爷呢! 虽然重舟信了这个理由,可当马车停在寒王府门口,他提起衣摆往寒王府门口走的时候,心中还是有几分犹豫,脚步沉重的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墨桀城想着重舟的话,倒是也没说错,心中正在犹豫,自己是否要先去谢宅里住几日,避避风头。 可还没等墨桀城调转脚步,便见重舟停好了马匹,跳下马车,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府。 “不好了,不好了!王爷的脸被宫中的猫儿抓伤了,好大的口子啊!王妃会医,快叫王妃来医治王爷啊!” 第157章 重振夫纲 听见重舟话里的意思,墨桀城正抬起的腿一沉,整个人一个踉跄,便猝不及防的跌到了地上。 脸这回是真的磕到了地上。 墨桀城眼前一黑,面上一阵疼痛,脑袋在一瞬间白的空白一片,他闷哼了一声。 寒王府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王爷!王爷!您在皇宫里也是这样摔得吗?” “完蛋了完蛋了!王爷摔倒了!快去叫王妃!快去叫王妃啊!” 耳畔响起重舟尖锐的爆鸣声,墨桀城的喉头一哽,鲜血险些是要涌上鼻腔。 他此刻怀疑,这重舟都是华贵妃派来害他的间谍。 “不需要王妃,本王自己能行。” 墨桀城弱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他搀扶几个小厮的手,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爬起来,便觉得鼻子一热,像是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鼻孔里流出来。 墨桀城闻着感觉还有些腥味,他一擦,是血! “呀!王爷流鼻血了!这宫中的猫儿抓的还真是狠,让王爷脸上全都是抓痕呢!” “看起来这猫还是母猫!” 几个小厮惊讶的看着墨桀城的脸,忍不住议论。 墨桀城喉头一哽,只觉得自己那鼻血,哗啦啦流的是更欢了。 因为情况紧急,前往初云苑的小厮很快就回了来,他粗眉苦脸的望着重舟,又摇了摇头。 “重舟大人,王妃的贴身丫鬟说王妃已经睡下了。又说王爷有病就去找太医,她又不会治病,然后就把奴才赶了出来。” 重舟对他的苦楚感同身受,想起从前自己是被王妃用臭鞋赶出了门,清秀的小脸都皱成了一颗话梅,随后又望向了墨桀城。 “王爷,正好,刚刚您也说不需要王妃,一定就是知道了王妃此刻在睡觉。正好,那我们就依了王妃的意思,去宫中找太医?这猫儿毒辣,可得好好治!” 墨桀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脸色在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那鼻血更是连堵都堵不住了,飞流直下。 他不想让纪晚榕来,可又不允许纪晚榕自己不愿意来! 墨桀城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在宫中,当众下了纪晚榕的脸,这件事情做得很对。 她自从当上了县主,整个人就变得眼高于顶了起来,甚至连他都爱理不睬了! “这青天白日的,她睡什么觉?!还要本王去宫中找太医,是觉得本王脸上的挠痕还不够丢人吗?她连府中的事情都懒得管,初云苑的吃食也不必这样多了!” 墨桀城用手帕堵住了鼻孔。 趁着纪晚榕不在,他突然变得硬气了起来,当着下人的面,脸色很臭,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 怕什么?他有什么好怕的?! 纪晚榕既然住在这寒王府里,一住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便势必要重振夫纲,让她知道,到底谁才是这王府当家做主的人! 可谁知墨桀城的话音刚落,纪晚榕幽幽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陡然响起。 “我青天白日不能在府里睡觉,可王爷却能青天白日的在宫里睡觉。王爷,您也知道丢人啊?” 墨桀城听见这声音,眼皮一跳,心头一紧,喉咙都有些发干。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顾明月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天哪?王爷在宫里睡觉?!王爷在宫里和谁睡觉?!” 顾明月听见墨桀城在门口跌倒的消息,急匆匆的赶来,听见的就是这句话,险些要跌到了地上。 等她不经意瞥见墨桀城的脸,又是尖叫出了声:“王爷,您脸上怎么全都是挠痕?是和宫中哪个女人睡觉的时候被挠的?怎么看着还不止是一个女人!” 顾明月的表情很伤心。 什么叫和宫中哪个女人睡觉?还不止一个女人? 墨桀城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刚想反驳,却又听纪晚榕轻飘飘的说了一声:“还能是谁?纪云瑶咯。” “他当着丽贵妃和长公主的面,和纪云瑶手牵手走了,至于其他的女人,我就不知道了。” 顾明月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墨桀城:“跟王妃睡觉也就算了,如今您竟自甘堕落跟纪云瑶睡觉?王爷您可真是饥不择食!” “您是要当着长公主的面给王妃没脸?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感受着众人质疑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游走,仿佛他还真是一头色中饿狼,墨桀城忍无可忍的怒吼出声。 “本王没有在宫里睡觉!” “王爷,您能骗过我和王妃,可您能骗过您自己吗?” 顾明月很受伤,她捂着胸口望向纪晚榕,可纪晚榕的脸色却是淡淡的。 纪晚榕也对他很失望,墨桀城无论想跟谁睡觉,她都无所谓,可那人却不能是纪云瑶。 他明明知道,是纪云瑶策划了全局,还害的见青受刑,可他却当着众人的面,义无反顾的和纪云瑶走了。 偏帮加害者,也就是加害者。 她总以为墨桀城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其实,他就是从前的那个他,没有一点改变。 纪晚榕有点后悔,从前长公主在询问她条件的时候,她竟没有坚定不移的说出要和离。 等下次为维珍郡主治疗的时候,就可以顺势把和离说出口了。 墨桀城见她们不信,才将心中犹豫许久的话说出来:“瑶儿的脸也被挠花了,这件事情你一查便知,总不可能是她挠本王,本王挠她吧?” 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瑶儿”,说完马上反应过来,又去看纪晚榕的脸色。 纪晚榕脸色淡淡的,好像没听见,墨桀城心中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您的脸是被谁挠的?”顾明月显然是不信的,她穷追不舍。 墨桀城长吸了一口气,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把那口气吞了进去,他最后嘴硬道:“就是宫中的猫!” 顾明月听了这话,还想要继续追问,可纪晚榕却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重舟看着自家王爷站在原地,脊背弯着,脖颈也缩在了一起,看着王妃的背影,一副想叫又不敢叫的模样,表面上还要装的很硬气。 主子,您说好的重振夫纲呢? 而在另一侧,南阳侯府门口,此刻也是难得的人声鼎沸。 宫中的人手脚快极了,皇帝削爵的旨意一发,纪承德回家的马车甚至还未到达南阳侯府,这南阳侯府的牌匾已经别人卸了大半。 无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百姓,皆在府前围观,对着南阳侯府的牌匾指指点点。 第158章 与虎谋皮 原本耷拉着眉眼,坐在马车上的纪承德,掀开窗帘看见这一幕,还没等马车在门口停稳,便慌乱的跌下了马车。 “你们这是干什么?本侯还未回府,你们这是要把本侯的侯府都拆了?圣旨到了吗?你们怎么敢的?!” 纪承德在宫中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 他甚至努力说服自己,用一块冷冰冰的丹书铁券,护住了林问蕊的性命,守卫了他们的爱情,是大功一件。 可如今看见侯府的牌匾被拆,一切才有了实感。 这“南阳侯府”的牌匾,已经在这里悬挂了几百年了,如今要在他的手里毁于一旦,若是他死了,他地下的老祖宗,岂不是会将他生吞活剥了? 不,不用等他死了,他活着的时候,他娘便会将他挫骨扬灰了。 纪承德缩了缩脖子,不敢往身后纪老夫人的方向望去。 守在一旁的高公公看见这幕,笑着迎了上去:“哟,纪大人,您来了,老奴等您很久了。若是来了,那便听旨吧!” “快快!上头拆牌匾的奴才快停下!” 高公公说完这话,没等纪承德回答,便将手中卷起的圣旨打开。 这……怎么来的那么快? 一切都来的太快太急。 纪承德看见高公公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眼眸猛地一缩,只觉得那股气吸进去之后,让他浑身发凉,就吐不出来了。 他浑身一软,跪了下去。 南阳侯府的众人也跪在了纪承德的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阳侯纪承德,在为不得谋其职,在内不得管理其妻眷,于私德有亏,危害太后身体;传朕旨意,褫夺南阳侯爵位,降为男爵,一代而终,不得世袭。钦此,谢恩!” “好了,侯爷——不对,要叫纪大人了。纪大人,接旨吧,日后还请好好管束府内亲眷,重塑家风,否则若有下次,陛下的旨意便不会这样轻飘飘了。” 高公公弯腰递过圣旨,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纪承德浑身都僵了,颤着手想要去接那圣旨,可嘴唇微张,喉咙却嗬嗬的说不出话。 场面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纪老夫人膝行了两步,上前接了圣旨。 “老身谢主隆恩,定将谨记于心,绝不再犯!” 她说完这话,缓缓闭了闭微红的眼眸,接过圣旨,又扶着哑婆的手进了府邸。 她的背影很颓唐,纪承德没有想到,纪老夫人这次没有惩罚自己,而是一言不发的进了院子。 纪老夫人进门后,纪承德也缓缓起身,刚想跟在纪老夫人的身后进去。 谁知那高悬在门口的牌匾竟摇摇欲坠,还没等纪承德进府,便轰得一声砸在了地上。 “南阳侯府”这四个大字,也碎成了好几瓣,险些要砸到了纪承德的头上。 如今……他什么都没了,只有用丹书铁券换回的林问蕊,还陪在他的身边了。 纪承德转头看了林问蕊一眼,林问蕊朝着他甜甜一笑。 南阳侯府被降爵这件事情,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林问蕊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在降爵的当夜,她便穿了一身黑色的斗篷,出了府。 林问蕊去了一处,她常去的院子里。 院子宽大,院子的主人只有夜里,会偶尔来这里。 可今日院子却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院门甚至都没有落锁,而是灯火通明的等着林问蕊。 林问蕊提着灯笼,推开院门,跨过门槛。 她随后又三短一长的敲了敲屋子里的门,没等里面的人说话,她便灭了手里的灯笼、推开了房门。 林问蕊进门,还没把斗篷脱了,便有一个肥肥胖胖的身子拥上来,急不可耐的抱住了她。 他埋在林问蕊的脖颈间吸了一口气,随后才道:“本官听了消息,便知道你今夜要来,果然不错。” 林问蕊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放下自己斗篷的帽子,看见的就是京兆尹吕忠奉那张硕大的脸。 绿豆似的眼睛镶嵌在白花花的脸上,几乎是要看不见了。 “你别跟我假亲热!我总觉得白天的你跟晚上的你不是同一个人。从前我对你使了那么多眼色,可你在那小贱蹄子的面前,却不知道维护我,还叫我一顿难看!” 吕忠奉听见这话,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可又很快变了回来:“本官的劲,总是要使在暗处的嘛!若是在明面上使劲,岂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他话里有话的说完,又邪邪的一笑,那身子撞了撞林问蕊的身子。 林问蕊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使劲,难道我就没有使劲?让我出了那么些力气,总是要给点报酬!” 吕忠奉感受着她的白眼,脸上的笑容扩得是更大了:“那你要什么报酬。” 林问蕊冷冷一笑:“我要纪晚榕去死,你敢吗?” 她这个要求,吕忠奉不觉得奇怪,只是缓缓平静了脸色,淡淡道。 “那你想怎么做?她是寒王妃,本官可都听说了,皇帝今日把她封为县主,九云法师还说她是福星。她还救了那么多人,本官中不能跟处理流氓乞丐一样,直接把她关进牢里处死了吧?” 林问蕊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冷漠的扯了扯嘴角:“她那么喜欢治病救人,什么时候把人治死了,就是罪过了。若是苦者的家属告到皇帝面前,连九云法师都说不了什么。” 吕忠奉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本官府里倒是有一个没用的废物,直接先喂她吃药,在叫纪晚榕前来治疗,治疗的过程中死了,她便脱不了嫌疑,这事情好办的很。” 林问蕊知道他口中的“废物”是谁,暗暗感到有些心惊:“那是你的结发妻子,从前还给你生了一个孩子,你可舍得?” 京兆尹轻佻的笑了笑,开始解林问蕊林问蕊身上斗篷的带子,随后便是衣裳上的扣子。 “本官舍不舍得,还要看你今夜的表现了!!” 当即,房间里便响起一阵惹人羞恼的声音。 屋顶上的暗探通过掀开了的瓦片,严格的将看见、听见的一切,无微不至的记在了小本本上。 直到屋里的声音停了,他才小脸通黄的收起本子,架着轻功,一脸严肃的往纪晚榕的初云苑飞去。 第159章 故意试探 纪晚榕刚刚沐浴完,屋子里还点着灯。 她此刻正百无聊赖的坐在软榻上,翻着一本医书,企图从古代的医书中,找到辅佐治疗维珍郡主疾病的方法。 黎绥山庄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昨日她虽进宫一趟,却也没来得及跟孙太医说这件事情,所以治疗维珍郡主的事情,还得往后推。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鸟鸣。 纪晚榕眉骨微抬,便想到这是傅听雪手底下的探子。 没想到林问蕊的动作倒是快,这么早就心有不甘的去见了她的情人。 她趿着鞋,刚想下了软榻,却看见青急匆匆的听见动静,便打算进来伺候她。 “主子,您别动,有什么事情,让我来。” 纪晚榕叹了一口气:“你的手刚受伤,我说了别动弹,可你就是停不下来。” 见青听闻,抬起自己的双手,嘿嘿一笑:“明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可昨日您亲自帮奴婢涂了那药膏,奴婢的手便全好了,一点都不疼了!” “这可实在是太神奇了,您还真是菩萨王妃!奴婢可觉得,自己的新手比从前的旧手还好使呢!这不得多用用?” 做旁人家的奴婢,被主子随意打发了卖了也是正常的事情,有的甚至连死了都不知道。 可她从没有想过,在小姐身边,小姐会把自己研制的美白药膏分你用,还会在你手上的时候亲自帮你上药。 见青觉得这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要一辈子跟在小姐的身边。 纪晚榕听着见青的一阵吹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不是给你按了一个假肢,你哪来的新手?” 见青也笑,帮纪晚榕推开窗户,发现了夹在窗户缝上的信。 见青将信递到纪晚榕的手边,那隐匿在暗中的探子看见这情况,才从暗处离开了。 探子搜集了一本满满当当的小册子,纪晚榕一开始还惊讶这厚度,可看到后面,才发现这探子详细的记录了许多细节。 待纪晚榕细细看完后面的部分,才小脸通黄的翻了回去。 怪不得纪承德失势后,林问蕊毫无犹豫的便将他抛弃。 这“京兆尹”的能力,是纪承德吃了药后,都赶不上的。 纪晚榕有些感叹。 等她翻回前面,看见两人密谋对话的细节后,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沉了沉眼眸。 纪晚榕随后拿着笔,在林问蕊的这句“我总觉得白天的你,跟晚上的你不是同一个人”上圈了圈。 接着便想到了一个法子。 既然林问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她何不主动出击、将计就计,最好再来个请君入瓮? 也不知道那日纪晚榕塞给袁意之的药,她吃了没有。 那日纪晚榕去她屋子里,是能感觉到她不是一心求死,她是有很强的求生意志。 而袁意之原本的抑郁症,再加上她情势所迫不得不装疯卖傻,才到了那般田地。 想必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竟想要至她于死地,万般无奈之下,才装疯卖傻,可惜装疯久了,就变成了真疯。 若是有经常服用抗抑郁的药,袁意之的情况一定会好上许多。 纪晚榕心里有底,隔天起床便给长公主府写了份信。 邀请初阳郡主在当天夜里,和她一起去看望吕府的袁意之。 初阳郡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晚上去吕府,可因为能见到纪晚榕,甚至都没犹豫。 给纪晚榕回了信之后,又给吕府下了帖子,用完晚膳后,还没等太阳落山,便乘着马车,赶来了寒王府。 初阳郡主的到来,让府中没有人敢阻拦纪晚榕出门。 她用过晚膳,换了一身衣裳,便和初阳郡主同坐一辆马车,去了吕府。 在马车上,初阳郡主眼眸亮晶晶的盯着纪晚榕,头上插着的不是金簪,而是纪晚榕送她的那根搅拌棒。 “前些日子,我们不是刚刚看望过吕夫人吗?吕大人似乎还不太乐意我们去看望。不过也是自然,家丑不可外扬,他不想外人看见。” 纪晚榕想到他们昨夜的对话,缓缓扯了扯嘴角:“不,京兆尹现在巴不得我去治疗。” “哦?你怎么如此笃定?”初阳郡主十分惊讶。 纪晚榕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问了初阳郡主一个问题:“你觉得袁意之是真的疯了吗?” 初阳郡主一听这话,缓缓抬起头看她,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很悲伤。”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马车便到了吕府,纪晚榕一下马车,便看见吕忠奉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他身子笨重,站一会儿便觉得累,此刻正毫无形象的倚在门口的柱子上,见两人来了,急忙支起腰身。 “意之病弱,倒劳烦寒王妃和初阳郡主记挂。下官想着寒王妃的医术,原本便是想请寒王妃前来看看意之的病,却没想到寒王妃自己来了。” “这算不得什么,从前交情好,看望不过是举手之劳,吕夫人的身体最近有所好转吗?”初阳郡主朝着京兆尹一笑,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意之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虽然还是疯疯癫癫的。上次来寒王妃虽然没有开药,却一定是您的疏导起了作用,还要请寒王妃日后常来。” 吕忠奉说着,又将两人引到了袁意之的院子里。 纪晚榕始终观察着他的举动,却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长相、表情、行为举止,和从前见到的京兆尹没有丝毫区别。 纪晚榕想着,在进门前,又不经意的问了吕忠奉一个问题。 “上一次探望时,我说有一味夜苓,对夫人的病可能有所帮助,可夜苓不易得,而吕大人说吕府中正好有百年的夜苓。我如今想问问,吕大人是否已经给夫人服用了?” 第160章 将计就计 吕忠奉骤然听到纪晚榕的问题,脚步一顿,随即抬起头来看着纪晚榕。 见纪晚榕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才缓缓擦了擦额头的汗。 “是,府里是有夜苓……名贵的夜苓,自从寒王妃对下官说过这件事,下官便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早就命下人日日让意之服用,想必这就是意之好转的原因!” 纪晚榕听了,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吕夫人真的好福气,虽然疯了,又重病在床,却有你这么个好丈夫,日日为她担忧。不娶妾室,后院清净,比寒王倒是好上许多。” 她虽是笑着,可看着眼前和从前的京兆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背后却缓缓冒出了冷汗。 初阳郡主听了纪晚榕的话,皱了皱眉头,等回过味来,又抬头看了看纪晚榕,眼底有的是疑惑。 上次来吕府,她全程跟在纪晚榕的身边,那时候京兆尹一直冷着脸,是从来都没有提到任何药材,更没有说到夜苓! 可如今纪晚榕突然问起,京兆尹却还回答了这件事情。 他们到底背着自己打什么哑谜呢! 眼看着纪晚榕的身影迈入了袁意之的屋子,初阳郡主气的跺了跺脚。 天哪!她最讨厌和聪明的人一起玩了。 等纪晚榕迈进了屋子,屋子窗户紧闭,不过是点着几根幽暗的烛火。 看见袁意之还是坐在床榻上,双手被用布条绑在床边的柱子上。 她仍旧是疯疯癫癫的,要么抱着枕头晃来晃去,要么就在玩着那条脏兮兮的红帕子,嘴里发出痴痴的笑声。 纪晚榕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是上前了一步,坐到了床榻边。 或许他们隔得很远没有看见,可纪晚榕清晰的看见,自己一坐到床榻边,袁意之的动作就微微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是她认出自己了! 想必她上次留下的药,袁意之有吃,只可惜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就算是神智清醒了,也不得不继续装疯卖傻。 纪晚榕的心中多了几分怜惜,她心疼的握住袁意之的手腕,看她深陷的眼窝、空洞的眼眸,近乎是皮包骨了。 随后她捏着袁意之的脉搏,皱着眉惊讶的叫了一声,那突然的声音吓得袁意之浑身一个哆嗦。 “哎呀?不对,这吕夫人的脉搏怎么比从前还要虚弱?看样子根本没有用上百年的夜苓!” “啊……”吕忠奉有些茫然的看着纪晚榕。 可纪晚榕却脸色凝重的站了起来:“本王妃怀疑是府中大夫,有人以次充好,故意把真药私藏,给了假药,让吕夫人的身体到了如此的地步!” “谋害朝中官员的夫人,可是重罪!还请吕大人叫来治疗夫人的府医,本王妃要细细核对,这口气,本王妃绝不能忍!” 纪晚榕表现的很生气,语气也疾言厉色了起来。 初阳郡主缓缓歪头,皱眉的看着她。 从前连夜苓都没有提过,怎么可能还有府医私藏了夜苓? 她怎么感觉纪晚榕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得懂,可连起来,她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京兆尹听见纪晚榕的话,便知道她是很生气,想要拿这件事情问罪。 他眉头紧锁,心中暗道不好。 他想着日后的计划,害怕人多眼杂,故意叫了伺候的丫鬟此刻都在院外候着…… 若是他迈出房门,让丫鬟去叫人,那袁意之便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刻,吕忠奉都不会觉得放心。 吕忠奉犹豫不决的想着,将目光缓缓望到了初阳郡主的脸上。 若是让她去叫府医…… 初阳郡主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瞬间横鼻子竖眼。 “你看着本郡主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要让本郡主替你跑腿?还是你觉得本郡主会在你不在的时候,欺负一个疯子?” 初阳郡主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做人蛮横一点,准没错。 吕忠奉被初阳郡主的话吓得急急摇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那人根本没有告诉过他夜苓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更不知道有府医私吞。 他必须自己提前见到府医,询问这夜苓是否确有其事,之后才好对得上口供,也能知道夜苓是不是府医私吞了。 初阳郡主说的也对,一个疯子,他去去就回,叫院外的丫鬟进来看着,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吕忠奉微微一笑,又马上把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若真有此事,下官一定严惩,本官现在就去请来府医!” 吕忠奉一出门,纪晚榕就立刻叫初阳郡主出门拖住院外的丫鬟。 初阳郡主什么都没问,便直接出门去刁难丫鬟了,又是茶水伺候不周到,又是没有椅子,又是空气不好,还有就是树上的蝉太吵,全要粘掉! 她这辈子,最懂得就是胡搅蛮缠了。 而院外的初阳郡主把丫鬟们忙得晕头转向,纪晚榕急忙抓住机会,问了一句:“意之,你是清醒的吗?”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纪晚榕,你不要害怕,我来帮助你了!” 袁意之听着纪晚榕柔和的声音,空洞的眼神缓缓有了焦距,她看着纪晚榕,又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记得你,你的药很有用。” 纪晚榕的心中一喜,急忙将想说的东西说了出来:“我现在怀疑白天的吕忠奉和现在的不是一个人,你最近几天马上要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打算将计就计,你相信我吗?” 她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可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袁意之在听见,纪晚榕怀疑白天的吕忠奉和晚上的不是一个人之后,泪水便忍不住的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可泪珠却是一颗颗滚落,似乎要控诉自己受过的无数耻辱和冤屈。 纪晚榕没听见她的回答,可是她知道时间快来不及了,急忙将东西从空间里召唤出来,又塞到了她的手上。 “两个东西,其中一个是解百毒的药丸,在我下次过来之前服用;另外一个是含了春|药的香薰,药性很浓,你要在我来的那天晚上,提前放在吕忠奉的卧室里。你办得到吗?” 纪晚榕的话刚一说完,甚至手里的东西还来不及收起来,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吕忠奉推门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门怎么突然关起来了!” 纪晚榕看着袁意之紧紧捏在手里的东西,此刻时间紧急,袁意之根本没有地方藏,只要他一进来便会被发现。 “王妃?你在干什么?!” 纪晚榕想拿回那些东西,先放进空间里,可听见吕忠奉急匆匆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她背后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第161章 请君入瓮 纪晚榕浑身一凛,大脑飞速转动,刚想要转身看他,却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腕一疼。 她嘶的抽气了一声,低头看向袁意之。 袁意之也抬起头来看她,纪晚榕看见的就是她漆黑的眼眸。 “孩子!别抢我的孩子!!” 耳畔是她惊恐的尖叫声,纪晚榕一下子就懂得了她的意思。 袁意之紧接着又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往外一推。 纪晚榕一连踉跄了几步,直接撞上了京兆尹肥肥胖胖的身子。 “诶诶!王妃,这到底是怎么了?”京兆尹没跑两步,便见纪晚榕跌跌撞撞的要倒在地上。 他急忙搀扶。 纪晚榕这才站稳了脚步,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腕,便看见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牙印。 此刻已经破了皮,还隐隐的渗出了些血迹。 京兆尹瞧着,眼皮一跳,却听纪晚榕开口:“初阳在外头吵吵闹闹的,让夫人受了些惊吓。本王妃就把门关了起来,想跟她说两句安慰的话。” “结果看她手上的帕子和枕头脏兮兮的,不成样子,便想着拿走叫丫鬟清洗。” “谁知道她竟发了疯,以为本王妃要抢走她的孩子。在争夺枕头的时候,还咬了本王妃一口,将本王妃推了出来。” 京兆尹一听这话,往床榻上望去,看上面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东西,只有疯疯癫癫的袁意之抱着一个枕头。 他才恍然大悟,两人刚刚在怀里塞来塞去的东西,原来是那枕头和脏帕子。 他看着纪晚榕手上的伤口,表面上有歉意,心里还有几分紧张,生怕纪晚榕因为这次被要了一口,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王妃赎罪!王妃赎罪!是下官的不是!是下官没有看好意之。还请您不要怪罪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向来孤独,身边没有个人讲话……” 京兆尹晓之以情,面上满是悲伤,看上去还真像是一个绝世的好丈夫。 纪晚榕也叹了一口气,面上很无奈:“自然,本王妃不会怪罪她的,看她这么可怜,一定会来多陪陪她的!” 京兆尹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问道:“那便好!若是您能多来几次,给意之开些方子,再加上针灸,意之的病一定就全好了。” “刚刚本官问了府医,原来是本官公务繁忙,把夜苓的事情忘了,府医才没有给意之吃。府医说了,他医术粗鄙,要您来医治才好。” 纪晚榕听他的话,自然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心中想要冷笑,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很正常:“那本王妃现在便给夫人开方子,下次来时看看这药方是否有效,再给她针灸几次。” 京兆尹听见纪晚榕答应了,心中的大石才落了地,火急火燎的开口:“那好!有了王妃,意之的病就不用担心了!” “三日,三日后的晚上,您再来给意之看病,如何?” 纪晚榕答应了,吕忠奉十分开心,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感激您,寒王妃!夫人的病终于有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袖子抹泪。 纪晚榕写完方子离开时,还最后转头看了袁意之。 她仍旧是疯疯癫癫的坐在床榻上,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枕头,对着枕头咿咿呀呀的唱着歌。 林问蕊当夜就得到吕忠奉的消息,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了。 三日后的此刻,便是纪晚榕的死期,只要安安分分的等着就行,所以她很开心。 虽然觉得纪承德不中用了,可林问蕊对他的态度,却是比往常更好了,因为纪承德总爱粘着她。 虽然是皇帝借题发挥,早就想要收回南阳侯府的爵位。 而纪承德也是因为纪良行不能没有母亲,才用丹书铁券救了林问蕊一命。 可不知怎的,纪承德那日的事迹流传了出去,就变成了纪承德为爱降爵,他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林问蕊甘愿付出南阳侯府百年的基业。 爱妻子,为救妻子一名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权力,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 林问蕊和纪承德的爱情故事,也得到了京中诸多人的艳羡。 京中甚至是流传一句:“嫁人当嫁纪承德,娶妻当娶林问蕊”的传言。 纪承德虽然被降了爵,可出门并没有受到冷遇和白眼,许多人都因为他的果敢和勇气,对他高看三分。 就是因为这个,导致纪承德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不往媚娘屋里跑了,每日都跟在林问蕊的身边,装成了一个好丈夫的模样。 终于等到林问蕊心心念念的三日后,她用完晚膳,去屋里换了衣裳,便打算约上几个相熟的夫人,去吕府一趟。 若是纪晚榕把京兆尹夫人医治死了,那见证的人越多,纪晚榕便越难逃罪责。 林问蕊只要想到这个,脸上便是止不住的笑意。 纪承德看着林问蕊急匆匆的模样,心中有些疑惑,在林问蕊上马车之前,把她叫住了。 “问蕊,你怎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呢?你终日操劳,倒是要注意休息。”在纪府门口,他话说得很体贴,也很大声。 周围路过的百姓,看着这伉俪情深的画面,纷纷停下脚步,眼神里满是赞赏。 林问蕊的身体一僵,又缓缓转身望他:“老爷,京兆尹的夫人一直生病,最近病重垂危,几个相熟的夫人便约我一起去看望,如今正是要往……吕府去呢。” 说到吕府的时候,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可纪承德丝毫没有发现林问蕊的异样,他听见林问蕊是与几个相熟的夫人同去,眼睛都亮了起来。 “既然是去吕府看望,那本官也去吧。正好你相熟的几位夫人,都十分羡慕我们的感情,百闻不如一见,我们去了,她们看见我们这么恩爱,才能知道,我们的感情到底是有多好!” 纪承德说着,眼神缱绻的拍了拍林问蕊的手。 林问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又很快绷住了。 纪承德的话倒是搞笑,她今晚是要去办大事的,她敢让纪承德在夜里去吕府,见到吕忠奉吗? 若是他发现了什么,那她岂不是小命不保? 她也娇羞的望着纪承德,随后朝他摇了摇头。 “不,老爷,今日太晚了。相约着的都是几个夫人,您一个大老爷们去了,许多事情都不好办了。吕夫人平日疯疯癫癫,想必京兆尹不愿让外人看见。” “若是您想要见我的玩得好的几个姐妹,倒不如过几日,妾身特地把她们约出来,再让她们带上自家夫君,也好看看官场上有没有什么可以打点的地方。” 纪承德听着这话,也觉得有理,所以答应了。 林问蕊看着他这副好说话的样子,想必出不了什么差错。 于是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便与纪承德道别,转身上了马车。 可谁知林问蕊的马车没走多久,寒王府的马车便到了纪府门口。 纪晚榕看着在门口的纪承德,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乍一看还有些阴险。 第162章 奇怪的哭声 纪承德原本站在纪府门口,跟块望妻石似的。 看着林问蕊的马车逐渐离去,他还拿着帕子朝着马车的背影招了招手,脸上挂着一个完美的笑容。 那模样,让人羡慕极了他和林问蕊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 可当纪承德看见纪晚榕下了马车,他脸上的笑容就在一瞬间耷拉了下来。 “逆女!逆女!你竟还敢来这里!!”纪承德朝着纪晚榕竖起了眉头。 原本以为纪晚榕还会和以前一样,也不会给他好脸色,谁知道纪晚榕却是笑眯眯的望着他。 “陛下虽说给您削爵,让南阳侯府成了纪府,可陛下也没说不让身份尊贵的县主,来这纪府呀?” “你——”纪承德被纪晚榕气的,险些要吐血。 可纪晚榕却没有再继续嘲讽他,而是贴心的帮着他顺着气:“爹爹,其实我知道错了,这次来,我便是来和您道歉的,我们还是握手言和吧。” 纪承德感受着纪晚榕贴心的帮自己顺着背,浑身一个哆嗦,他古怪的看着她:“道歉?真的?你真想跟我道歉?” 纪晚榕殷勤的点头:“我知道错了,今日过来也是想补偿您,带您出去走走,让旁人看看我们的父女情深。” 纪承德眯了眯眼睛,这才明白纪晚榕为什么原来找自己道歉了! 一定是因为他听到自己和林问蕊最近的爱情故事,十分羡慕,也十分崇拜他这个父亲,所以才想挽回关系,跟他父女情深,好让别人也羡慕她。 纪承德想着,从鼻子里轻轻的哼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变得高傲了起来:“那你先如何补偿我?带我去哪里走走?” “京兆尹的夫人不是生病了吗?今夜有许多人要前去看望,不仅是有各府的夫人,甚至连长公主都会去。” “她们之前都听说过您和林问蕊的爱情故事,也十分想与您说话,若是您去了,得了长公主的青眼,想必对您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到时候侯爷的位置,不是就重新回来了吗?” 纪晚榕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狡黠的表情就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什么?你也是要去吕府?问蕊刚刚也去了,不过她说是一群女眷,我不方便去。” 纪承德听了纪晚榕的话,想到林问蕊的回答,微微皱了皱眉。 “啊?她都去了,却不带您去?这可是怎么回事?”纪晚榕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 “可不只是一群女眷,今夜墨桀城等会儿也要去呢,更何况您还是那群女眷最仰慕的人,您去了京兆尹一定会很开心的迎接您的!” 纪晚榕一口一个“您”,这尊敬的语气简直是把纪承德迷得七荤八素的。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原来是这个乖女儿,想要特地把他引荐给寒王和长公主啊! 于是纪承德点了点头,表情很得意:“好,你说得对,那我便跟你去一趟,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孝心!” “先等我好好换一身衣裳吧,毕竟她们最近都崇拜我。” 纪承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刚想要转身回去换。 纪晚榕却把他拦住了:“不,这样子就很英俊了,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什么……赶不上?”纪承德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 纪晚榕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不,我是说,若是去的晚了,有些夫人先走了,便看不见她们内心崇拜的偶像了。毕竟你的爱情故事,如今风靡京城啊!” “哼,那是自然。”纪承德听着,得意的仰头轻哼一声,双手负后,便在纪晚榕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京城大部分官员的宅子,都是在城南,虽然南阳侯府的这间宅子,略微偏远了些,不过马儿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是到了吕府。 今日的京兆尹似乎很忙,没有和从前一样在门口迎接纪晚榕,而站在门口等候纪晚榕的人,竟是长公主。 纪承德有些吃惊的看着位高权重的长公主亲临,而纪晚榕却没有意外的神情。 长公主也是她叫来的,她已经和长公主说过这边情况了。 袁意之是朝廷官员的女儿,也是朝廷亲封的命妇,若是纪晚榕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吕忠奉和林问蕊做的这一切,还有吕忠奉背后这不齿的秘密,是一定要遭受审判的。 “晚榕,你终于来了,她们已经都在花厅里等着了,倒是没个主人出来迎接,实在是不成样子。” 长公主上前,亲自把纪晚榕扶了下来。 纪承德瞧着错愕极了,他颤颤巍巍下了马车,却见长公主和颜悦色的对他开口:“纪大人也来了?一路辛苦。” 纪承德对长公主突然的关怀受宠若惊:“不辛苦,不辛苦。本官如今闲着,也是担忧吕夫人的身体,便陪女儿前来看望。” 长公主笑了:“你们倒是父女情深。” 几人聊着聊着,便是到了花厅,花厅里很热闹,已经有众位夫人在里头喝茶聊天了。 纪承德眯着眼睛扫了过去,在众位夫人中找到林问蕊,可他看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到林问蕊的身影。 不仅是这样,更奇怪的是,这偌大的花厅,里头全是官家夫人,里头却连个陪着的主人都没有,只有年迈的管家,仓皇的陪着笑。 按理说,就算是吕夫人生病了不能见人,可京兆尹知道今日长公主、寒王妃,还有那么多夫人要来,也应该出面陪伴才对。 众位夫人显然是看到了纪承德的身影,极为惊讶的叫了一声,急忙上前迎接。 “啊!原来是纪大人来了!刚刚我们还和纪夫人聊天呢,说她有一个好夫君,独宠她一人,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还为了她不惜放弃自己的权力,我们都羡慕的紧。” 一位夫人说着,端王妃便也打趣的接上了:“没想到现在就看见真人了,纪大人怕不是想纪夫人了,才眼巴巴的追过来的吧?这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却还是这样如胶似漆啊!” 她说完,大家都在笑。 纪承德也笑,他很享受这种目光,很享受自己在风口浪尖被人议论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谦虚的摆了摆手:“不是刻意赶来的,不过是缘分。不过问蕊呢?她现在在哪里?也真是的,那么大一个人,还乱跑,迷路了可怎么办?” “哟,还说不是刻意来的?这就担心上了!让我可眼红死了!”旁边的夫人又是笑,“纪夫人刚刚说要出去一下,大概是去如厕,一会儿便回来了。” 众人讨论了一阵,却见外头传来了仓皇了脚步声。 大家扭头一看,看见的就是初阳郡主仓皇失措的脸,她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一张明媚的小脸皱巴巴的,跑的头上的搅拌棒都歪了。 长公主微微拧眉,上前问了一声:“初阳,怎么了?为何如此慌乱?” 初阳郡主咽了咽口水,感受着众人的视线,她先是扶住了鬓边的搅拌棒,随后带着哭腔开口了:“刚刚我从主院过来,突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实在是太吓人了……吕夫人还在院子里呢!我怕她有危险!” 第163章 捉奸在床 初阳郡主这话,可把众人吓了一跳。 本来就是在夜间,而且吕夫人的身体一直有问题。 从前不仅没了孩子,此后整个人还变得疯疯癫癫的,若是她在主院附近听见了诡异的哭声。 那声音……莫不是鬼发出来的? 众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最后还是长公主语气淡淡的开口了。 “初阳,你敢确定你在主院附近听见了哭声?不是猫的叫声?” 初阳郡主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是哭声,我敢确定那是人的哭声,因为那哭声十分凄厉,就像是遭受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初阳郡主向来大胆,那声音让她听了都有些慌乱,想必很有可能是有人遭遇不测。 “难道是有人在吕府里动用私刑?”纪晚榕微微皱了皱眉。 “吕大人呢?他可是京兆尹,竟有人敢在他的府中动用私刑?” 端王妃也难得附和了纪晚榕的话,皱着眉头开口,“还有纪夫人也不在,她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若是遇见危险便不好了。”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吕夫人尚在病中,情况本来就不稳定,我怕那声音惊扰了夫人。” 在场的夫人,也是袁意之从前的旧相识了,都是从前拜佛认识的,一想到她的情况,心中都有些担心。 大家说完这话,又将目光望向了纪承德,意思就是想让纪承德领头,带着他们过去看看。 毕竟现在京兆尹不在,纪承德是一群女人里面唯一的一个男人。 纪承德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自然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 他胆子很小,心里也害怕极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声好。 “众位夫人别怕,我来保护你们。初阳郡主是在哪里听到这哭声的?不然带着我们前去看看?” 初阳郡主抿着唇点了点头。 “去吧去吧,我们来就是为了去看望意之,既然等了半天京兆尹都没来,我们便去看看怎么回事,顺道去看看意之。” 有着纪承德带路,众位夫人在位置上也坐的累了,稀稀拉拉的站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跟着人群去了主院。 纪晚榕也混在了人群里,不过她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初阳郡主趁着众人不备转头时,也朝着她笑了笑。 越走近主院,众人自然也隐隐约约,听见了初阳郡主口中的凄厉的哭声。 那哭声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的哭声,像是受着什么痛苦,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无边的恐怖。 已经有几个夫人害怕的靠在了一起。 不过纪承德看着自己身后那么多的女人,突然觉得自己肩头的任务艰巨,仍旧是硬着头皮,迈着大步往主院走。 “众位夫人不必大惊小怪,我听着这哭声不是什么鬼怪,不过就是有人在哭罢了。” 纪承德竖着耳朵,只觉得那女子的哭声,听起来还有些熟悉,就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他心中突然有些担心林问蕊的安危了,这吕府实在是诡异,她出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碰见什么不好的事情。 走得越近,那声音也越是明显。 人群中有夫人听着这声音,脸色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绝不觉得这声音,不像是哭声,倒像是有人干那事的声音?”平王妃听着这哭声,小声的转头望着边上的姐妹。 “我也觉得奇怪。” “总不可能主母病着,竟还有小厮和丫鬟在主院附近干些不干不净的事情,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吧!?” 声音越清晰,众位夫人的脸色便是越难看。 她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在家里面是当家主母,也是最看不得底下的下人干这种腌臜事! 可这吕府的下人,竟趁着女主人病倒,干了这样的事情! “既然今天意之不在,我也就不管这是在吕府,我定是要替意之好好的惩罚这小贱蹄子!”端王妃平日里就火气大,虽然端王院里妻妾成群,可都被她的手段管的服服帖帖的,她是从来没有遇过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长公主也缓缓的点了点头:“恐怕是因为吕夫人生病,吕大人公务繁忙,后院又无管事的人,才让下人如此放肆。” 有了长公主这句话,众人也真是来了精神,便打算帮助袁意之,重塑家风。 等众人到了主院门口,纪承德听着里头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迈进院子。 “众位夫人,下官便送到这里,这里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方便进去。” 纪承德低着头,看样子极为守礼。 这里头确实是后宅的事情,与纪承德无关,纪承德也不便参与。 于是众位夫人也没说什么,让他在外头等着,她们纷纷进了院子。 众人追随着声音的来源,一个夫人指了指主院里一件不起眼的偏房。 “好啊!这下人竟还敢在主院的偏房干这种腌臜的事情!实在是太下贱了!!”宋夫人义愤填膺的开了口。 她听着里头女人仍在不知死活的叫着,那声音简直是不堪入耳,心里头也为袁意之感到生气,便毫无犹豫的推开了房门。 迎面扑来的是一阵甜腻的香气,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让愤怒的宋夫人首当其冲的受到伤害。 房门骤然打开,可床榻上的人仍旧是在不知死活的运动着,床榻上肉浪翻滚,甚至都没有把宋夫人放在眼里。 她看着床榻上的两人,死到临头,却还对自己不理不睬,生气的便迈入门槛,一下子掀开了两人身上的被褥。 昏黄的灯火摇晃,芙蓉暖帐下的,便是白花花、红彤彤的肉体。 骤然的冷意唤醒了他们的理智,床榻上的两人动作一顿,那女子随即便尖叫了出来。 “两个贱货!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可是你家主子吕忠奉的院子!你在主院里干这种事情,你家主子知道吗?” 那宋夫人说完,等看清了眼前的人,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愤怒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随即也尖叫了一声。 “天……天哪?! 第164章 纪承德差点疯了 愤怒的夫人尖叫了一声,便什么都顾不得了,浑身颤抖的夺门而出。 “宋夫人?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端王妃看着宋夫人一副脸色大变,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深深的拧起了眉头。 宋夫人扶着门框浑身,浑身都有些发软,她竖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床榻上的人,又指了指院子外面。 没有人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于是端王妃怒其不争的看了她一眼,用帕子掩住口鼻,自己走了进去。 “不过是两个下人,你用得着吗?” 端王妃说完这话,看着床榻上的两人,那男人的身体肥肥胖胖,尤其好辨认,她也尖叫了一声。 “你……你……你们!!!” 门外的夫人瞧着情况不对劲,一个个都涌进了屋子,纪晚榕默不作声的走了进去。 只听长公主冷着脸,提高了声调:“林问蕊!?吕忠奉?!怎么是你们?” 众位夫人瞧见了眼前的人,竟是消失了许久的林问蕊,而另一个人则是这吕府的主人吕忠奉。 两人皆是大汗淋漓,眼神迷离,浑身似乎都发着烫,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林问蕊的肚兜还挂在吕忠奉的腰肢上。 “天哪!天哪!”许多夫人被惊呆了,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场面在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纪晚榕趁着人群的骚乱,默默走到了角落的烛火旁,掐掉了那香薰,又将那香薰放回了空间里。 “你这……你这如何对得起纪承德!他可是为了救你性命,用掉了丹书铁券!” 人群中有夫人义愤填膺的说着,她们都没有想到,这偷情的人竟是最近流传甚广的完美爱情故事的主人! 一说到纪承德,众人才想到,倒霉的纪承德此刻还说院内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他还在门口守着呢! 这哪里是没有关系,这绿帽子都要带到头上了呀! 长公主叫人将地上的被子重新盖到他们身上,免得脏了眼睛,又派人出去叫了纪承德。 纪承德在外头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浪叫的声音小了,紧接着便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也在暗自猜想,屋子里头为何会说到他? 直到平王妃急匆匆的从院子里出来,看着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叫他进去,他才好像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难道是因为最近关于他完美的传言,还有他刚刚的表现太好了,所以让长公主真的对他另眼相看,想现在去测试他处理事情的能力? 纪承德觉得自己真相了。 想必侯爷的官帽,马上就要回到他头上了。 于是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院子,感受着万众瞩目的目光,心中也逐渐得意了起来,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可谁知他一迈进屋子,看见的被褥下鼓鼓囊囊的两人,床上那人的样貌,他很眼熟。 是京兆尹吕忠奉,此刻他还没缓过神来,正睡眼惺忪的躺在床上,而另一个人眼神迷离,是…… 他的嘴巴缓缓张大,又揉了揉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 是林问蕊?! 纪承德的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了,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大脑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团浆糊,几乎无法思考。 他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双腿变的沉重又僵硬,眼前突然变黑了起来。 黑漆漆的房顶似乎在一瞬间裂开,往他的头顶砸下来,整个世界几乎都要天崩地裂。 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夫人看他的时候,用的那种眼神。 那不是对他青眼有加,而是看到了他头上的绿帽子,同情不已吧! 纪承德还没讲话,只是眨了眨眼睛,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纪大人?纪大人?!!”夫人中有人在叫他。 长公主垂眸看着晕倒在地上的纪承德,无言的话语里,有的是无穷的嫌弃。 纪晚榕从善如流的上前,掐住了纪承德的虎口和人中,用力的拍打着纪承德的脸颊:“爹爹,你醒醒,爹爹,你振作起来啊!” 纪承德是被疼醒的,等他缓缓搀扶着纪晚榕的手起身,看见的还是林问蕊睡眼朦胧的眼睛,眼眸一下子变得猩红了起来。 “贱人!贱人!我可是用了祖传的丹书铁券救你!我可是用侯府百年的基业换的你!” 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给了林问蕊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打得林问蕊尖叫了一声,模糊的意识在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她尖叫了一声,看着屋子里这乌泱泱的人,随即惶恐的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体:“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哪里啊!” 她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眶里滚落。 可纪承德却根本不搭理她,而是捏起拳头,就朝着吕忠奉那肥头大耳的练嗓子砸去。 “淫贼!淫贼!你夫人还在隔壁院子里!你到底是怎么敢动我的人!!” 用了力气的拳头触及吕忠奉那白花花的脸颊,就像是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纪承德根本不解气,他咬着牙,直接伸出了十根长长的手指头,就朝着吕忠奉那脸上挠了过去。 不仅挠吕忠奉,也挠林问蕊。 吕忠奉惨叫了一声,也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看着屋子里众多的女人,看着自己身边的林问蕊,看着面前纪承德愤怒的脸,他绿豆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是什么回事?!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今夜不是要毒死那个废物,嫁祸纪晚榕吗? 怎么他在屋子里见了林问蕊一面,就晕头转向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纪承德冷冷一笑,眼眸赤红,嘴唇几乎是要咬出血了:“怎么回事?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是你干了我女人!你这个淫贼!” 纪承德只恨自己的手指甲太短,根本不能给吕忠奉好看,于是他在房间里绕行了几步,找到了一个青瓷花瓶,便猛地要往床上那两人脑袋上砸去。 众人急急来拦。 可纪承德就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根本没有人能拦住他。 纪晚榕见此情况,上前也拦。 她急忙拦住了纪承德的胳膊,看上去很慌乱:“爹爹,爹爹,您要撑住啊,您要保重身子!” “小娘她犯了错,但是没关系,只要你原谅她就好了,你把这件事忘了,原谅她就好了!” “若是您不原谅她,那良行怎么办?他还那么小,生的白白胖胖,笑起来的那么可爱,弟弟不能没有娘亲啊!” 纪晚榕的声音很大,听起来声泪俱下,却很有效果,让纪承德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纪良行……白白胖胖…… 纪承德缓缓将目光挪到了吕忠奉白白胖胖的脸上。 第165章 纪承德的怀疑 看着吕忠奉那张白白胖胖的脸,纪承德的脑子里便浮现出白白胖胖的纪良行,抱着自己的大腿,脆声喊爹爹的画面。 两张脸此刻在他的脑海中重叠。 纪承德只是单单想着这个画面,眼眸猛地一缩,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纪晚榕替林问蕊求情的话,此刻还在他耳畔喋喋不休的响起,吵得他的脑子是嗡嗡的响。 “女儿和兄长没有娘亲,可不能让良行也没有娘了。爹爹,您不是最宠爱良行吗?您说他吃的最多,长得最胖,府里其他孩子一点都不一样,他日后才会是最有出息的人!” “既如此,怎么能因为小娘与别人偷情,就不原谅她呢?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偷情的,可她为您生儿育女、主持家务的功劳,却无法抹杀。您要大度一点,家和万事兴。” 众人听着纪晚榕求情的话,心中都有些感叹。 这丫头实在是太善良了,不过是一个后娘,可她却为了自己的弟弟,苦苦向父亲求情,还真的把纪承德劝住了。 纪晚榕的话,纪承德一概都没有听清,他只听见了那句“长得最胖”、“和我府里其他孩子一点都不一样”、“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偷情的”。 这几句话在他的大脑中回荡,心中可怕的猜想逐渐浮出,让纪承德的脸色都逐渐泛白了起来。 “真……真的吗?”纪承德僵硬的扭过头,看着林问蕊的脸,喃喃自语。 纪晚榕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过她还是装的很疑惑的样子:“您说什么?什么是真的吗?” 她十分宠溺的回答:“若您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吧!” 纪承德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众人,把自己到嘴边的疑惑吞了下去。 “没什么。爹爹累了,榕儿,回家吧。把这个淫妇也五花大绑带回去,回去再处置!” 他在处置两个字上咬重的音调,眼底还闪着几分狠辣。 纪晚榕听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忙不迭的便按照他的话去办事。 众夫人都知道纪承德嘴里的“处置”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劝阻。 林问蕊因为没穿衣服,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连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一直在床榻上哭着喊着求饶。 纪承德的命令下了,几个丫鬟婆子便上前,用破布堵住了她的嘴,直接用被子裹着身体,再用粗麻绳绑了起来,便抬了出去。 而吕忠奉清醒了之后,却是一言不发,将那一张花猫似的脸,缓缓缩进被子里,就像是王八把头缩进龟壳里。 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没有实权的纪承德,能做到的最多了。 无论是干什么事情,吃亏的总是女子。 明明是吕忠奉和林问蕊一起偷情,可林问蕊却会被纪承德处置,甚至可能会因此沉塘,失去性命。 而吕忠奉却是这吕府的主人,没有人能处置他,拉他去沉谭。 纪承德最多也只能挠他两下,再上书皇帝,治他一个私德有亏的罪名。 吕忠奉是京兆尹,掌握实权,皇帝最多斥责两句,而他膝下无子女,府内无女眷,夫人也病入膏肓,也不会影响到吕府的名声。 甚至还会觉得就是因为夫人病重,他才耐不住性子去偷腥,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本以为这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众位夫人想到这里,没了看戏的心思。 心中莫名有些沉重,此刻也不愿意说什么了,叹了一口气,便纷纷往外走。 可长公主却在此刻发话了。 “来人,将吕忠奉连着被褥一块捆了,等候本公主的发落。” 长公主的话一出,她自己带来的两个侍卫,便领命上前,直接拿着粗麻绳将床榻上当个缩头乌龟的吕忠奉捆了起来。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 “长公主?您捆了京兆尹,这是为何?” 吕忠奉也在一瞬间瞪大了他的绿豆眼:“本官做错什么事情了?今日之事本官一定是遭人陷害,本官明日便会上奏陛下,还本官公道!” “长公主,你没有权力,不能捆我!” 长公主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捆你,这就是皇帝给本公主的权力!若是你有什么冤屈,等日后见了皇帝再说,本公主一力承担!” 长公主霸气彻漏的话,把所有夫人都惊呆了,只有刚刚那位宋夫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做得对,偷情,是两个人做的事情,凭什么只处置女子?男子也应当同罪,这才公平!” 纪晚榕对长公主的行为不意外,可听见宋夫人的话,却有些意外,她转头看了宋夫人一眼,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吕忠奉这下子才真正慌了,这长公主不会是疯了,也想把他抓去沉塘吧?他可是个男子,还是个朝廷命官,哪里有沉谭的道理? 于是吕忠奉奋力的挣扎着,一下子就连人带着被褥跌到了地上去。 绳索将人连着被褥一起捆,原本就没有捆紧,竟还真让他挣脱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纪晚榕皱着眉,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 趁着吕忠奉没有防备,拿起绳索便绕过了他的前胸,紧紧的勒着又穿过他的腋下,来了一个捆猪结。 一套动作行云如流水,让众位夫人目瞪口呆。 墨桀城赶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纪晚榕干脆利落的动作。 此刻的吕忠奉还被纪晚榕麻利的用破布堵上了嘴,连一句话说不出来了,只能费力的在地上蠕动,被挠花的脸颊上,满是汗水。 墨桀城瞧着纪晚榕的动作,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脸色在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他停在了屋子门口,伸出左手挡住脸颊,迟迟不敢进来。 可纪晚榕余光却看见了他身影,缓缓的从蠕动的吕忠奉身边站了起来,又轻轻的说了一句。 “瞧,这就是偷情的下场。” 纪晚榕说完,又伸出脚,往吕忠奉的身上踹了一脚。 墨桀城咽了咽口水,急忙把另一只手,也挡在了脸颊上,现在是连动都不敢动了。 第166章 验证猜测 看见墨桀城来了,长公主便让众位不明所以的夫人,都先回了家。 还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先将这件事情守口如瓶,暂时不要说出去。 众位夫人心思各异,纷纷保证了之后,便都离开了。 看她们走了,长公主便让两个侍卫,用一根木棒穿过绳索中间的空隙,一前一后的将吕忠奉抬了出去。 那个场景,好像真的是抬着一头猪。 吕忠奉看着纪晚榕冷漠的眼神,仿佛一切都早有预料,心中突然多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他在被褥里挣扎,吼叫。 可惜吼叫的声音,全被破布堵在了他的嘴巴里。 隔壁的院落仍旧是灯火通明,听见外头的动静,紧闭的门缓缓的打开了。 纪晚榕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的就是袁意之没有表情的脸。 初秋的深夜还有几分微凉,她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门口,头发披在身后,手上还拽着从前那个枕头。 主院附近满是举着火把的侍卫和士兵,这些士兵都是墨桀城带来的。 橙黄的火焰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漫天的火光,就像是要将她纤薄的身子点燃。 袁意之薄唇紧抿,赤足走出了院子。 这回,院子里的小厮和丫鬟也不敢再拦她。 只是众人看着袁意之平静的脸上,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疯癫,面上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袁意之就光着脚,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吕忠奉的身边,看着他全身被捆着,像一头死猪一样的奋力挣扎。 终于,她轻轻笑了笑:“为了骗你,我甚至连自己的屎尿都吞了下去,可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那温婉的笑容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酸。 吕忠奉瞪大了眼睛,看着恢复正常的袁意之,眼眸猛地一缩。 他的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甚至连挣扎都忘记了。 纪晚榕走到袁意之的身边,轻轻将她单薄的身子拥在怀里,又急忙吩咐丫鬟给她拿来鞋袜。 纪晚榕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微微的发着抖。 “好了,既然长公主在这里,那么我们便能去吕忠奉的屋子里了,只要等到明日早晨,便能验证我们的猜想,意之,坏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那个白天的吕忠奉和晚上的吕忠奉,不是一个人的猜想。 长公主听了纪晚榕的话,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也点了点头:“先把眼前这个吕忠奉的带去柴房,派重兵看守,再让人围住主院。” 长公主说完,映着火光,才注意到墨桀城脸上的抓痕。 不止是脸上,脖子上也都是满满的抓痕。 长公主眼眸一缩,又慢慢将眼神挪到了吕忠奉的脸上,墨桀城脸上的抓痕,竟和吕忠奉脸上的一模一样。 这小子,也不会是被人抓奸在床了吧? 墨桀城感受着长公主阴沉的视线,心中有苦难言,急忙将手掌抵在额头,堪堪挡住脸上的抓痕。 他面无表情的朝着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身边的士兵便领命去办。 此刻的“吕忠奉”终于知道长公主到底是想做什么了,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眼神甚至带上了死亡的灰败。 吕忠奉被抬走后,众人便去了他的主卧,就连袁意之也去了。 他的卧室在主院的正中间,和袁意之阴沉又狭小的卧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吕忠奉的卧室宽敞、亮堂、装饰考究、富丽堂皇,一眼望去,无论是悬挂的字画,还是屋子角落处的花瓶,都是价值连城。 墨桀城一进屋,便点燃屋内的所有蜡烛先是在吕忠奉的房间内搜查了一番。 屋内铺设的是青砖石,房间表面上看起来被收拾的很干净,可靠近墙体的周围却浮着细小的沙石。 墨桀城伸手捏了些沙石,又用指腹碾了碾,随后才笃定的开了口:“这些沙石大概是被人从深入地面两丈的位置挖出来的。” 两丈,差不多是要等于七米了。 纪晚榕想着,眼眸一亮:“所以说,这屋子附近一定有一间暗室,并且暗室起码向下开凿了两丈长,足以装得下一个人。” 墨桀城听闻,转头看着她,随后高傲的点了点头:“是这个意思,你很聪明,本王很欣赏你。”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懒得搭理他。 众人又是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可疑的入口,又或是开关。 问了一旁的袁意之,可袁意之也只是安静的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吕忠奉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她不过活了二十六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枕边、陪伴了自己十年的丈夫,实际上是另有其人。 等知道了之后,她为求自保,装疯卖傻,根本没有机会出门,更别说能够知道别的什么了。 她很安静,自从对着吕忠奉说了最后一句话后,便一直一言不发。 可能是因为从前装疯,用了她的太多话,让她再也不想开口说话了。 长公主瞧着袁意之的模样,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们便等着吧。说不定暗室的门是从里面打开的,外面寻不到出口。” “桀城已经让士兵将吕府包围起来,若是真的有第二个吕忠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会在白天出来,就算是他知道有意外发生,外面有重兵把守,他也绝不可能逃出生天。” 长公主的话让纪晚榕微微抿了抿唇,她心下不安,眼皮也一直在跳。 长公主是因为信任她,所以在无凭无据的时候,便叫人将吕忠奉捆了起来,还在众人面前说了那样的话。 墨桀城也才先斩后奏,带了士兵,将整个吕府包围了起来,若是到时候她的猜测是错的,没有抓到白天的那个吕忠奉,又或是让吕忠奉逃了。 那事情的后果、皇帝的怒火,便要让他们所有人一起来承担了。 众人各怀心思的在卧室里等着,卧室外也是层层侍卫把守。 感受着天边翻起鱼肚白,出生的太阳透过窗户,照亮了整个卧室。 就连房间里那微弱的烛火,都快燃尽了,却还是没有等到吕忠奉的身影。 “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了。”墨桀城看着外头的天色,轻声道。 若白天的吕忠奉和夜里的吕忠奉不是同一个人,那此刻在暗室里待着的吕忠奉,是要去上朝的,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出来。 换言之,便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心中有了警惕,不会上来了。 墨桀城也是要上朝的,若是今日不上,明日要承受的,便是皇帝无边的怒火。 纪晚榕的心缓缓的沉了下去,她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卧室内安静到诡异的气氛了,那气氛让她感到无法呼吸。 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径直跑了出去。 第167章 报答本王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 直到看见她往院子角落的一个厢房走去,是昨夜将吕忠奉捉奸在床那个厢房,他的心中才一下子了然了起来。 “皇姑,初阳,你们就待在这个房间里,再叫几个侍卫前来陪着,我和纪晚榕去去就回来。” 墨桀城丢下这话,长腿便跨出了房门,朝着纪晚榕的背影追去。 纪晚榕是怀疑,那间厢房,才是夜里出现的吕忠奉居住的地方,否则他们也不会在那里,将林问蕊和吕忠奉捉奸在床了。 这间厢房是入口,而吕忠奉的主卧,则是出口,因此要去了那间厢房,才能找到进入暗室的机关。 墨桀城想着,又轻轻的哼了一声,他心里很得意,因为觉得自己将纪晚榕的想法猜的很对。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等他赶到那间厢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纪晚榕忙碌搜查的背影。 她先是用手一点点摩挲着地上的尘土,找到沙石尘土最多的角落,便开始观察附近的机关。 厢房的四角也有四个花瓶,花瓶看着没有主卧的名贵,并不起眼,因此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 而床榻正对着的那个花瓶,瓶口的地方有些许褪色,看起来是比别花瓶成色要旧一点。 于是纪晚榕缓缓将手伸到了瓶口,随后又缓缓的转动了花瓶。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成功将花瓶转动,紧张的呼吸都要凝住了。 纪晚榕也紧张,她屏住呼吸,将手中的花瓶转到了底,又等待了三秒,却不见这房间里有什么机关被她启动了。 纪晚榕疑惑的抬了抬眉骨,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便听见了墨桀城的声音。 “本王瞧着这花瓶明明是可以转动的,可为何转动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墨桀城一边说着,也一边往纪晚榕的方向走去,他微微捋了捋袖子,双手从纪晚榕的背后穿过,环住了她的腰身。 随后他的大手便覆盖上了纪晚榕的手,带着她继续转动那花瓶。 感受着手背的温度,身后的人坚硬的像是一堵墙,而那堵会呼吸的墙,缓缓低下头,吐出热气,便往她的脖颈上扑。 “你觉得我转到底了,都没有反应,你再来转一次,就会有反应吗?” 纪晚榕皱着眉说着,觉得墨桀城就是故意在耍流氓,她缓缓抬起左脚,转身便要往墨桀城的脚上踩去。 谁知她还没踩到,耳朵便听见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纪晚榕便觉得自己的脚下的暗门打开了。 纪晚榕脚下不稳,身体一晃,一阵失重感便猛地袭来,两个人直直的掉了下去。 眼前的光明在一瞬间被黑暗吞噬,感受着闷闷的风往自己的脸上刮来,纪晚榕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墨桀城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从背后用力的揽着她的纤腰,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就像是要将她镶嵌竟自己的血骨里。 明明不过在坠落了几秒,可在纪晚榕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 直到耳畔传来墨桀城的一声闷哼,纪晚榕的意识才猛地回过了神。 鼻尖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墨桀城在空中的时候就调换了位置,用自己的身体做成了纪晚榕的肉垫。 所以下来的时候,才撞到哪里,背后受伤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急忙从墨桀城的身上爬了起来,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暗室很大,大概是刚刚那间主卧的两倍,看上去干净整洁。 而四个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暗室的四个角落,不需要阳光,便能将整间暗室照的通明。 纪晚榕没有在暗室里看见吕忠奉的身影,也没看见出去的口子,眼前能看见的只有几个红木箱子。 她走到红木箱子旁,警惕的打开,看见里头装着的是水和风干的吃食。 有些箱子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而那些没有空着的箱子,装着的则是大量的金锭子。 看样子像是吕忠奉察觉到异样,临时搬走,但是还没有搬完的。 纪晚榕看着一排一排的金锭子,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烁着亮光,她微微皱了皱眉,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是京城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竟在暗房藏了这么多的银子。 他的银子到底是哪来的?! 墨桀城仍旧是四仰八叉的在地上躺着,原以为纪晚榕会感激涕零、泪眼婆娑的前来治疗他的伤口。 却见她绕着箱子走来走去,眉头紧锁,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看样子就像是把他忘记了。 墨桀城心中咬牙,嘴里哼哼唧唧的声音逐渐变大。 幽闭的暗室里,男人若有若无的哼哼声,才让纪晚榕又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她缓缓走到墨桀城的身边,拧着眉把他扶起来,仔细的观察着他后背的伤口。 背后的是外伤,骨头和内脏大概没事,是由于下落的速度太快,而地上有尖锐的石头,导致墨桀城的背后受伤。 纪晚榕的心中有数,便绕到了墨桀城的身后,伸手扯开他的衣裳,从空间里拿出碘酒,给他的伤口消毒。 “你难道还随身携带着清理伤口的东西?” 墨桀城的声音从身前传来,纪晚榕面不改色的说了句:“是的,必要的药品我都放在荷包里,随身携带,这是一名医者的修养。” 说完这话,她便把碘伏放回了空间里,又从空间掏出绷带为他包扎。 绷带穿过前胸,又要绕到后背,纪晚榕包扎的时候,身子微微下俯,便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他的后背。 两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暗室很安静,静的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墨桀城受了伤,呼吸很沉重。 纪晚榕正想着,却看见墨桀城突然转过头看她。 温热的唇堪堪擦过她的脸颊,随后邪魅一笑,低低的对她说了一声。 “本王这样子保护你,这次可是为了你而受伤的,这也算是个救命之恩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本王?” 第168章 墨桀城的试探 墨桀城的骤然转头,让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 近的纪晚榕都能在墨桀城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自然,他脸上、脖子上的那一条条抓痕,在此刻看来,也变得清晰无比。 纪晚榕盯着他被抓成了花猫似的脸,一下子便想到了纪承德挠吕忠奉的时候。 “报答?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报答的。”她轻声喃喃。 “你要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墨桀城抬头望着她,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墨色浓重的眼眸里似乎带了钩子。 “我那里倒是有一盒去疤痕的药膏,倒是可以去掉你脸上这些猫儿的挠痕。” 她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微凉的指腹轻轻抚摸过墨桀城脸上的抓痕,用力一压。 纪晚榕的笑声和那柔情似水的话语,在静谧的暗室,让人听起来无比诡异。 墨桀城疼的抽了一口气,一下子收回了自己的手。 毒妇!这个毒妇! 他心中咆哮,可一听她提到自己脸上的伤疤,缩了缩脖子,脸上邪魅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鹌鹑似得再不敢讲话。 等纪晚榕帮他包扎好伤口,墨桀城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袍子,又环顾了四周。 当他看见那几箱金锭子,还有几箱空箱子的时候,眼眸也猛地一缩,神色在一瞬间凝重了起来。 两人沉默的找了一圈,能在这间暗室里找到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却没有发现吕忠奉的身影,也找不到任何能够出去的口子。 倒是能发现一扇厚重的石门,不过石门上没有任何钥匙的插孔,也没有可以打开的机关。 在密封的暗室里待久了,让人感到有些眩晕,也不知道吕忠奉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竟可以守着这几箱金银,在这种地上待十年之久。 纪晚榕有些疲惫,深吸了一口气,一掀裙摆便坐到了地上。 墨桀城听着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看着她。 “你打算怎么办?”纪晚榕问。 “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吕忠奉,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便是要找一件利器,挖了这石门钻出去。” 墨桀城敲了敲这石门,非常肯定这石门和那土墙不一样,这里是空心的。 纪晚榕挑了挑眉,看向墨桀城。 他们在主卧里等待了一夜,曾轮流睡觉,和衣而眠,因此她头上的簪子早就卸掉了,而墨桀城来时匆忙,也没有随身携带着佩剑。 “怎么挖?没有利器,你不会是要用手挖吧?” 墨桀城一听这话,望向纪晚榕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你,有没有?” 纪晚榕古怪的看着他:“我有什么?” 墨桀城朝着她腰间扁扁的荷包看了看:“你那荷包里,一定能有利器,譬如手术刀什么的,尽管看着不太能装下,但本王敢肯定,一定有。” 感受着墨桀城灼热的视线钉在了自己腰侧的荷包上,纪晚榕的心脏缩了一下。 “别小气,生死存亡之时,拿出来吧。否则本王和你,都要用手挖着出去了。” 纪晚榕听了这话,看着墨桀城因为失血,而逐渐苍白的脸色,还是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 她假意从荷包里掏出了手术刀,又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将手术刀递到了他的手上。 “快挖吧,看你脸色不太好,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趁着墨桀城现在还有体力,要让他赶紧挖,若是等他昏倒了,这挖狗洞的重任岂不是要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就叫做物尽其用。 墨桀城不知道纪晚榕心中所想,听着她的话心里还十分感动。 不过他还是用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纪晚榕的脸,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道。 “除了这个,你荷包是否还随身携带了一种刺激的液体,能够腐蚀墙体的那种?” “就是你从前在寒王府,想要挖狗洞的时候,用的那种。本王失血过多,浑身都没有力气,若是有那液体,挖起来才能省力。” 纪晚榕的心中一惊,便知道墨桀城是在事后调查了她,才知道用她被怀疑是北厉奸细,打算连夜逃走、挖狗洞的那夜,对着王府的墙体使用了浓硫酸。 不愧是墨桀城,从前偷偷调查了她,发现了她的异样,却还是不动声色。 这个狗男人,现在生死关头,竟还故意试探她! 于是纪晚榕冷着脸,咬牙催促:“没有!我的荷包又不是百宝箱,哪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手术刀也就只有一把,你快挖!” “哦,好吧。” 墨桀城听了纪晚榕的话,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把手术刀,就在墙上凿了起来。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凿着,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凿了半柱香时间,那厚重的墙面上不过也才是一个芝麻大的坑! 墨桀城的声音还在幽幽的响起。 “刚刚那个花瓶机关,绝对不是转动那么简单,而是站在那处的人,体重要和京兆尹的一样重。刚刚是本王抱着你,又刚好本王加上你的体重,和他的差不多,才能正巧被我们找到密室,旁人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可本王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正若是要等外头那群酒囊饭袋找到我们,指不定我们已经是白骨两副了。” “纪晚榕,怎么办?本王还没有孩子,本王想要有个孩子,不如我们现在在这里生一个吧?等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那就是白骨三副了。” 纪晚榕听着墨桀城的话,简直是要被他气的七窍生烟。 她将浓硫酸从空间里召唤出来,随后又重重的递到了他的手上。 “你有力气生孩子,还没力气挖洞?我刚刚翻了翻荷包,还正巧发现了一瓶能够腐蚀墙体的液体,现在好了,你快挖!!” 墨桀城看了看手心的那瓶浓硫酸,透明的材质上,还写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 他随后又抬起头,看着纪晚榕那气愤的小脸,眼睛瞪成了一只斗眼鸡,墨桀城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液体有腐蚀性,若是一不小心用手碰到了,你的手便要废掉了,小心点,倒在你需要挖洞的地方。”纪晚榕咬牙道。 墨桀城依言,打开了浓硫酸的瓶盖,随即又倒在了石墙的角落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是浓硫酸正在腐蚀墙体。 墨桀城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看着自己手心,那巴掌大的浓硫酸瓶子,又看着纪晚榕腰间那个小小的荷包,才开始用手术刀,挖着那个洞。 纪晚榕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墨桀城不急不慢的声音缓缓响起。 “虽然九云法师在父皇面前说过那样的话,可本王可以确认,你根本不是从前的那个纪晚榕。你到底是谁?”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纪晚榕。从前我便发过毒誓,若我不是,我便断子绝孙。况且出家人不打诳语,九云法师怎么可能为了维护我,而说谎呢?” 纪晚榕发觉自己谎话说多了,便是手到擒来。 墨桀城听了纪晚榕这话,心中有些不满,转过头来看她。 “本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谎,譬如你这医术绝不可能是他教的,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京城,可他还是这样说了。” “那你这样说可就错了,我幼时确实是在京郊住过一段时间,为什么不可能碰见九云法师?” “你在京郊住过?什么时候?在哪个庄子?本王也在京郊住过,本王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墨桀城皱着眉看她,从前他调查自己救命恩人的时候,便调查过纪府的一切。 幼时在京郊住过的,不是纪晚榕,分明就是纪云瑶! 第169章 踹墨桀城的屁股 众人都因为九云法师金口玉言,而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只有墨桀城是从前调查过纪府的人,所以他才十分肯定,当时九云法师是为了救纪晚榕而撒谎。 可瞧着纪晚榕如今的回答,倒是和自己意料之中的不太一样。 纪晚榕看着墨桀城漆黑的瞳孔,十分淡然的与他对视。 “我从前是在京郊住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候偶然摔了一跤,跌到了脑子,大概是我的继母想要杀人灭口吧,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纪晚榕说的是真的,她曾经搜寻过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是有在京郊休养过一段时间的。 可其中详细的事情经过,原主却一点都不记得了,而手臂上也莫名多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纪晚榕怀疑,是林问蕊想要在庄子里将原主杀人灭口,而原主逃出生天后,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脑子,导致脑部有淤血,造成了部分的记忆缺失。 不过自从她睁开眼睛,一直到现在,都遇见了太多的坏人,让她马不停蹄的连轴转,甚至连脑子里那块淤血都不能好好的处理。 墨桀城看着她言之凿凿的样子,沉默的盯了她好久,随后才慢吞吞的转过了头,继续凿着那堵石墙。 他在军营中、审讯时遭遇的一切,让他有了一种非常敏锐的直觉,甚至能通过人的表情,清晰的看出那人说的是不是谎话。 可今日纪晚榕说的话,却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墨桀城的直觉告诉他,他要在离开暗室后,叫人再去好好调查一下当年京郊发生的事情。 “你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的,纪晚榕。别以为本王当时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之后便不会怀疑你,你真的非常可疑。” 纪晚榕听了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孩子照生,该怀疑还是要怀疑是吧?墨桀城,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怀疑是一种夫妻情趣吗?” 墨桀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本王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挖出你的真实身份。” 纪晚榕听到这里,缓缓垂了垂眸,她没有说话。 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一辈子了。 纪晚榕没有说话,暗室重归宁静。 墨桀城不装了之后,手脚倒是快。 他将自身的内力灌在手术刀里,不过用了一个时辰,便将那石墙的底部,挖出了一个成人大小的口子。 墨桀城十分得意的叫纪晚榕来看, 光亮从口子的另一头投过来,纪晚榕蹲下身子,又弯下头去看。 看见的就是一片绿色的草地,以及粗壮的大树根。 沁人心脾的空气从外头吹进来,纪晚榕没忍住吸了两口。 等吸完之后,她的眉头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眼前的洞穴那么像狗洞,而她的行为,那么像…… 墨桀城察觉到了纪晚榕的表情不对劲,眉毛缓缓皱了起来:“你是有哪里不满意吗?” 纪晚榕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作西子捧心:“王爷您挖得很好,很感动,我们终于能出去了!” 墨桀城这才高傲的点了点头。 纪晚榕又狗腿的拿出帕子,踮起脚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随后又擦了擦他袖口的灰尘:“王爷,您挖的辛苦,还是您先出去吧,我随后再出去。” 墨桀城对纪晚榕的伺候,感到很满意,他得意洋洋的抬着头,也没多想,便蹲下身子,低头望向了那个洞。 外头清新的空气,直直钻入墨桀城的鼻尖,让墨桀城忍不住眯起眼睛,多吸了两口。 纪晚榕闭着眼睛,没敢认真看墨桀城现在的样子。 在纪晚榕的急声催促之下,他双手扒拉着洞穴的边缘,努力将头往外探出去。 本以为一切都会想刚开始一样畅通无阻,可墨桀城爬了一半,却忽然不动了。 他的身子努力的往前动了动,又努力的往后动了动,随后便彻底不动了。 “卡住了。”墨桀城闷闷的声音从墙的外头传来。 纪晚榕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看着墨桀城硕大的屁股堵在洞口,犹豫的开了口:“那我努力把你踹出去?” 墨桀城听闻,气的脖子都红了:“放肆!叫本王钻洞已经是忍辱负重,你怎可踹本王的屁股!” “可万一到时候搜救的人来,看见你这样,那怎么办?” 墨桀城咬牙:“绝不可能!” 随后他无能狂怒的声音又在纪晚榕的耳畔响起:“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用手术刀将本王腰侧的洞穴凿的大一点!” 纪晚榕听着他的话,撇了撇嘴,“遵命,王爷。” 语罢,纪晚榕便拿起手术刀凿卡住墨桀城腰侧的石门。 她拇指和食指捏着手术刀的柄,有气无力的凿着。 墨桀城听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凿墙,凿了半天,自己腰侧都没有松动,他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突突的直跳。 “纪晚榕,你到底吃饭没有?” 耳畔是纪晚榕气若游丝的声音:“里头的空气太闷了,我根本提不起精神,若是没有什么惊天大秘密给我醒醒神,我感觉我都要睡着了。” 这话越听,墨桀城便越觉得熟悉,他气的鼻子哼哧哼哧开始喘气。 “墨桀城,我的眼睛快闭上了,怎么办?”纪晚榕的声音隔着墙传来,幽幽的。 “你这个毒妇,你到底想听什么惊天大秘密?”墨桀城嘶吼。 “你脸上的伤,到底是谁挠的?” 见墨桀城松了口,纪晚榕立刻就来了精神。 墨桀城咬牙,沉默了许久。 纪晚榕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从墙外响起:“……华贵妃挠的。” “华贵妃?!”纪晚榕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跟华贵妃……?” 墨桀城咆哮:“你听着手别停,快点挖啊!” 纪晚榕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又敛下嘴角的笑意,开始老老实实的帮他挖卡着他腰身的洞。 她正在这边埋头苦干,想听墨桀城详细往下说说,却听他惊恐的声音从墙外传来。 “纪晚榕,踹本王的屁股,快踹!就现在!” 第170章 双生子 “为什么啊?你屁股痒了?”纪晚榕的手一顿。 墨桀城的声音仍在外面咆哮:“来人了!来人了!你快踹啊!” 纪晚榕见他这样要求,自然是要满足他。 她看着墨桀城堵在洞口的屁股,脚早就痒了。 于是纪晚榕后退两步,深吸了一口气,蓄力过后,才朝着墨桀城的屁股,猛地来了一脚。 把平日里的怨气都集中在这一脚上,又往墨桀城的屁股上发泄了出去。 一瞬间地动山摇。 纪晚榕这惊人的力道,竟直接把墨桀城踹飞了出去。 她看着眼前这属于自己的杰作,双手叉腰,神清气爽。 原本得知寒王和寒王妃莫名失踪的士兵,正焦头烂额的围绕着吕府的边缘搜查。 可谁知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后,尊敬的寒王殿下,竟犹如天神降临,十分霸气的从天而降。 众士兵皆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墨桀城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凑在他眼前的几个士兵探究的眼神。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想到自己脸上的抓痕,又感受着屁股的疼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几个士兵惊恐的互相看了一眼,便急忙把装死的墨桀城带回了吕府。 纪晚榕是等到士兵按照墨桀城的指使,从入口的地方沿着绳索降落,才成功从暗室里出去的。 她在出去之后,看见的就是长公主凝肃的脸。 通过长公主的话,她才知道,藏在暗室里的那个吕忠奉,在她和墨桀城落到暗室里的时候,就被暗室里特定的机关弹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衣裳里,还藏着满满当当的金锭子。 原来是吕忠奉计算着到了两人约定的交换身份时间,而另一个“吕忠奉”还没下来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 可他贪心不足,看着暗室里满满当当的金锭子,觉得自己若是逃出去了,没有钱用,也是白搭,于是就大着胆子留下来,搬运金子。 本以为他做的机关十分巧妙,就算是有心之人刻意查找,找到了那个机关,但是没有和他相仿的体重,也根本无法进入暗室。 于是他通过石门,来来回回的搬运了几趟,才搬空了一个箱子,纪晚榕和墨桀城便触碰机关,坠落了下来。 这间暗室经过巧妙的设计,要确保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在暗室里,所以当有人进入暗室的时候,另一个人会被强制性的送回卧室里。 吕忠奉这才落入了法网。 “刚刚被弹射上来的那位,应该就是我们平日见到的吕忠奉,两人的模样别无二致,大概是双生子。本公主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真叫人来的心惊。” 纪晚榕听着,也觉得自己的背后发凉。 长公主说着,又将怜悯的目光挪向了袁意之。 她一个女孩,家远在江南,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嫁来了京城,谁知道是羊入了虎口,被兄弟两个欺骗了十年。 白天见到的是一个人,可晚上同床共枕的却是另一个人;十年前爱上的是一个人,可十年后相处的竟是两个人。 袁意之被迫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被迫装疯卖傻。 “本公主虽不知道这吕忠奉是有什么动机,可这件事情是欺君之罪,桀城已经前往公主府审问两个人了,等问出了结果,再禀告陛下。本公主一定会让陛下给你一个交代!” 长公主的脸色严肃,语气也非常的冷漠。 纪晚榕听着长公主的话,也将目光望向了袁意之。 袁意之是待在这间主卧里,亲眼见证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吕忠奉”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猜测与想象是两回事情。 她此刻一言不发的抿着唇,苍白的脸上十分的呆滞,还有些恍然。 纪晚榕正想出口安慰,却见她缓缓抬起眼眸,随后又轻轻的问了一声,“殿下,我能去问问他……们吗?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作践我?” 长公主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点了点头。 是纪晚榕和袁意之一起坐着马车同去的。 纪晚榕很担心袁意之的精神状况,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给她服用了有镇定效果的药片。 而且她越是回想这整件事情,想到暗室里的金子和林问蕊背后的势力,便觉得不对。 她总觉得,林问蕊跟吕忠奉的关系,绝对不是表面上偷情来的那么简单。 墨桀城审问兄弟两人的牢房,是公主府的一间密室,在公主府的最里面,走过去的时候,还要一条穿过长长的地道。 不过是刚走进地道,纪晚榕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耳畔是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此起彼伏,明显是两个人发出来的。 纪晚榕听着十分耳熟,她转头看了一眼袁意之,又默默伸出手,搀扶住了她。 等两人到了那密室,守在门口守候的重舟看见纪晚榕,也没有多问,十分尊敬的打开了密室的大门。 惨叫声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刺激的气体几乎是让纪晚榕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墨桀城此刻正在主座上危襟正坐,身上和脸上都染着鲜艳的血,他的表情冷酷无比,浑身的煞气,活像是来自地狱的活阎王,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既然支支吾吾,那嘴便是没用了,叫他们互相拔对方的牙齿,若是不敢拔,便砍断了他们的手指,叫对方吞下去。” 他说着,便有两个隐卫领命去办。 这京兆尹平日里便对牢狱中的犯人严刑逼供,一开始还以为这些手段自己都见识过,也能抗住,所以什么都不说。 可谁知,墨桀城的手段却比他们的狠上百倍千倍,他已经从他们的嘴里挖出了许多东西。 密室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墨桀城冷哼了一声,下颌线紧绷,嘴角还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又挪了挪屁股。 袁意之瞧着墨桀城的模样,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都变得木然。 她害怕极了,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可纪晚榕看着他的动作,才发现他的屁股下垫着厚厚的好几层棉布,将他垫的老高。 她的眼前,一下子就浮现出墨桀城被卡在狗洞里,叫自己踹他屁股的场景。 纪晚榕一个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墨桀城这下才注意到来人,他冷漠的表情在一瞬间破功。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缓缓站起身,十分冷酷的对着纪晚榕开了口,语气里还藏着几分得意。 “本王已经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了许多东西。” 纪晚榕听着他的话,望向了远处正在受刑的两人,就赫然看见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第171章 背后的人 从墨桀城的话语里。 纪晚榕和袁意之才知道了许多东西。 眼前的两人是一对双生子,一个叫吕忠奉,一个叫吕良奉,吕忠奉在白天出现,而吕良奉则是在夜晚出现。 吕忠奉是从前考取了功名的那个,也是平日负责官场之事的人,是十年前与袁意之在江南相遇的人。 而吕良奉是吕忠奉的亲哥哥,负责晚上的事情。 在北厉国,若是有双生子降生,便是天降异样。 无论是在皇室,还是在普通的官宦人家,甚至在平民家中,是要将其中一个溺死的。 而吕良奉原本是要被家族溺死,却被他的母亲拼死保护了下来。 从此,吕忠奉和吕良奉就变成了一个人,吕忠奉在白天出现,而吕良奉作为吕忠奉的影子,在夜间出现。 纪晚榕听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从前自己对纪良行血液的比对结果,她确认了这吕良奉是纪良行的亲生父亲。 她想着,又将目光挪向了吕忠奉满是血污的脸。 因为疼痛,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表情也变得很惊恐,脸上的肌肉都在痉挛,看上去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为了方便区别,墨桀城叫人在一个人的脸上刻上了“忠”字,而在另一个人脸上刻上了“良”知。 忠良两字,对他们来说,还真是讽刺。 纪晚榕没有说话,密室重归寂静,鼻尖仍旧是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受刑的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样寂静的密室里,袁意之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忠奉,那我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吕忠奉一听这话,缓缓睁开了眼眸,一动不动的望着袁意之,却没有说话。 袁意之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笑了一声,声音里是无尽的凄凉:“我知道了,这孩子不是你的,是你兄长的,她原来是一个奸生子。” 吕忠奉一听这话,眼神闪了闪,张开空空荡荡的嘴,沙哑的声音就从他满是血污的嘴里挤了出来。 “不是的,她……就是我的孩子。” “别人的……不是,你的是……” 纪晚榕听了吕忠奉的话,看他的面相,才突然发现他是孤苦无依、无儿无女的面相,再看他浑身的肥肉,脸色煞白,皮下浮肿。 纪晚榕猜测吕忠奉没有生育的能力,所以故意为之,放自己的兄长用自己的身份,在夜间胡作为非的害人,目的是为了给吕家传宗接代。 不只是袁意之和林问蕊,大概还有其他很多人,所以才有他口中的那句“别人的不是”。 他这话倒是可笑,别人的孩子他不承认身份,袁意之的孩子他承认了身份,便能抵消她受过的苦吗? 罔顾人伦,他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纪晚榕想着,又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目光直直的望向吕忠奉,单刀直入的开口:“你知不知道,林问蕊生的纪良行,也是你的兄长的孩子?” 她说完这话,便眯着眼睛观察吕忠奉的表情。 因为疼痛,吕忠奉的表情都是僵的。 不过纪晚榕还是发现,吕忠奉听了这个消息,眼眸极细微的缩了一下,望向了吕良奉。 而吕良奉则是闭着眼睛,不愿看他。 吕忠奉没有回答,可他的表情却暴露了他和林问蕊之间的关系。 明明他知道自己的兄长还和许多人偷情、通奸、有孩子,可当他得知吕良奉和林问蕊有孩子的时候,却是这样的震惊。 他明显是林问蕊有私下的接触的,不是偷情的关系,便是合作的关系。 纪晚榕却是在此刻确定了。 她在谢宅前面遇刺的时候,便是林问蕊用了半柱香时间叫来刺客。 这证明林问蕊背后是有人的。 从前她怀疑林问蕊背后的人就是京兆尹吕忠奉,可如今看着,吕忠奉背后的人,和林问蕊背后的人,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他们有着同一个主子。 于是纪晚榕挑了挑眉,再次开口:“那你那暗室里的金锭都是哪里来的?谁赏的?林问蕊业绩好不好?她有没有啊?” 一提到这个,就连吕忠奉都闭上了眼睛,一副咬死了不说的模样。 墨桀城看着他那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心里就来气,他冷哼了一声:“本王刚刚便是问了这个问题,可他们却咬死了不说,那副姿态,仿佛真的是什么忠贞之士。” 纪晚榕皱着眉,还没有说话,便感觉得袁意之冰冷的手缓缓扶上了自己的手臂,随后她艰难的开了口。 “那我的孩子,到底是谁杀的?” 她的声音几乎哽咽,满是泪水的眼眸望向了吕忠奉。 可这回,吕忠奉却闭了闭眼睛,没有再说话。 袁意之一下子就知道了答案。 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怀疑夜里的人和白天的吕忠奉不是一个人,他们便合起伙来,商量着把她的孩子杀了,再逼疯她。 她脚下一个踉跄,浑身都发起颤来,纪晚榕急忙扶住了她。 纪晚榕感受着袁意之冰冷的身体,自己就像是抱着一块没有温度的冰,她缓缓的闭了闭眸子。 “虎毒不食子,可你们连老虎都不如。你们兄弟两人这样作践别人家的女儿,目的却是为了自己能够传宗接代,既如此,便断子绝孙,摘掉你们的命根子,剁成肉糜,再喂进他们嘴里。” 两人一听这话,眼神一下子变了。 就连墨桀城都咽了咽口水,将惶恐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 他没有想到,纪晚榕发起狠来,手段竟是这样的狠辣。 让他有些害怕了。 可纪晚榕仍旧是冷酷的望着两人:“墨桀城,我知道你还有很多手段没用,他们反正也不会说了,便先虐待了,再送去陛下眼前吧。” “就算是虐待死了也没事,我有无数法子把他们救回来,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活着。”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扶着几乎昏厥的袁意之走了出去。 两人还没有离开那地道,耳畔传来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这尖叫声是刚刚两人被拔光了牙齿都没有发出来的。 纪晚榕只是将袁意之缓缓抱住,随后轻声感叹了一句:“这个时代,女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袁意之缓缓抬起头,看着纪晚榕冷酷的脸,却觉得空洞洞的心脏,被她重新填满了。 袁意之终于埋在她的胸口,放声大哭了出来。 第172章 行哥儿不是纪府的血脉 纪晚榕记挂着纪府的事情,于是回初云苑睡了一觉,隔天便又去了纪府。 从前的纪府还有些热闹。 可如今周至若和周国公府的那些表兄弟走了,纪凌霄与纪承德断绝关系,南阳侯府被削爵,纪云瑶毁容休养,纪老夫人闭门不出,林问蕊又做了这样的事情,整个南阳侯府的氛围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走在路上的丫鬟和小厮,死死的低着头,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偌大的纪府缺少了人气,变成了一座冷冰冰的坟墓,但纪晚榕觉得,这全是纪承德应得的。 等纪晚榕走近了纪承德的院子,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嚎声,和男人的责骂声,才发现原来这里才是纪府最热闹的地方。 “贱人!淫妇!枉费我用了侯府的丹书铁券救你,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那个胖子私通!你到底有没有脸了!!” 纪承德站在主卧门口,瞪着院子里梨花带雨的女人,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一双鼻孔正在吭哧吭哧的喘着气。 他的脸色十分不好,昨日强撑着带着林问蕊回了纪府,双脚一迈过门槛便晕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来。 “老爷……没有,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明明是去如厕,可一醒来就到了那贼人的床榻上,我是被强迫的!” “是有人要害我!是有人要害我!” 林问蕊一日来滴水未进,嗓子完全的嘶哑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眸肿的像是一颗核桃,眼睛极难的挤出一条缝。 纪承德听着她的话,几乎都是要气笑了。 他是气极了,也不在乎周围是这样多的下人,直接怒吼出声。 “我是一路和那些夫人们听着你的声音到主院的,若是被强迫,那声音还能这样酥麻,还能一浪高过一浪,跟唱歌一样?” “我从前那样卖力,可也没有听你能发出这样兴奋的声音!” 纪承德这话一出,院子里一瞬间噤若寒蝉。 纪晚榕听到这话,轻轻挑了挑眉,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她走了两步,又迈进了院子。 等纪晚榕走到了院子,林问蕊才恍然大悟,她狠毒的视线就在纪晚榕的身上环绕,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是纪晚榕!是纪晚榕这个贱人要害我!老爷啊,您看现在纪晚榕多么得意,这一定是纪晚榕设的局!您可不能放了纪晚榕啊!” 纪晚榕听着她的话,心里笑了笑,表面上却是很伤心的样子。 “是,是我的错,才让爹爹去了吕府。我邀请爹爹去吕府,不过是想要借长公主和寒王的人脉,助力爹爹重回侯爷之位。” “事先是完全不知道您和吕大人的关系的,若是我知道,也绝不敢叫爹爹去看,才让好好的一个纪府,变成了这个样子。” “爹爹!您惩罚我吧!小娘说的对,若不是我,他们这十余年的奸情就不会公之于众,您也就不会这样丢人!” 一听到“十余年的奸情”,纪承德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纪承德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不敢听纪晚榕继续往下说,就直接打断了纪晚榕的话,朝着林问蕊发难。 “你这个贱人还想瞒着我多久?你们到底多久了!是嫌我头上的绿帽子还不够人尽皆知吗?” 林问蕊听见纪晚榕的话,心中一紧,她对纪晚榕气的牙痒痒:“老爷,第一次!我是被人陷害的!您怎么可以怀疑这个!?” 纪承德一想到纪良行,他的牙关都在害怕的发颤,他听到林问蕊说这是第一次,也不敢多问,心里一下子就肯定了林问蕊的想法。 也恨不得她日后再也不能说话。 于是纪承德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狠毒了起来,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是!第一次!就算是第一次也不能原谅!来人,叫来祠堂的族老,用族规将林问蕊发落,沉塘!” 他声音重重的,就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纪承德的话音刚落,林问蕊的脸上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纪晚榕缓缓闭了闭眼眸,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有原主的惨死,有兄长的双腿。 她停滞已久的心脏,似乎又在此刻缓缓开始跳动。 就在此刻,耳畔又响起了纪云瑶的声音:“爹爹,女儿求您放过娘亲啊爹爹,她是您的妻子,是良行的娘啊!” 纪晚榕缓缓睁开眼睛,纪云瑶就带着纪良行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微微皱眉。 纪良行跑的踉踉跄跄的,一路上摔倒了好几次,浑身脏污,膝盖都破皮了,他眼眶红红,脸上还挂着鼻涕泡。 “爹!爹,求您放过娘亲吧!我和姐姐就只有这一个娘亲了!让娘亲杖责三十,她会死的!” “若是娘亲死了,我也不活了。孝道……孝道是您教给行儿的,行儿今后一定会好好读书,让纪家光宗耀祖的!求您放过娘亲吧!” 纪云瑶也在哭:“爹爹!纪府家大业大,纪府出来的状元郎,怎么能没有母亲呢!” 纪良行听见状元郎三个字,浑身的怒火一下子冷却了下去。 若是行哥儿还不知事,他偷偷把林问蕊沉塘了也没有影响。 可行哥儿已经这样大了,若是他当着行哥儿的面,再处理了林问蕊,恐怕他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而纪承德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这大概就是纪家的唯一一个儿子了。 此刻纪良行哭得差点要背过气去了,浑身都在抽抽。 于是纪承德深吸了一口气,叫住了要去请族老的下人。 “先……等等……”纪承德往前走了几步,将痛哭流涕的纪良行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先等等叫族老,若是叫了族老,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人。我虽然也不愿放过,可行哥儿还太小,不能没了娘。” 纪承德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有千万的不甘,眼眸里也满是对纪良行的爱:“行哥儿是纪府唯一的血脉了。” “罢了,罢了,就绕过林问蕊一命。” 纪承德此话一出,让许多人始料未及,纪晚榕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不!老爷!行哥儿可不一定是纪府的血脉!妾身觉得行哥儿跟您长得一点都不像,反倒是和吕大人长得像!” 正当林问蕊嘴角缓缓勾起的时候,媚娘梗着脖子站了出来,她斩钉截铁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您在想要父爱如山的时候,可也要想清楚,是否将这纪府的百年基业,都让给了他人!” 第173章 处置林问蕊 媚娘的话戳破了纪承德内心的惶恐,让纪承德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灰败,他往后踉跄了几步,一个不稳便险些跌倒。 可媚娘看着纪承德的表情,还在步步紧逼的往下说着。 “您是双眼皮,整个纪府上下的少爷小姐都是双眼皮,可只有行哥儿是单眼皮;您是高鼻梁,寒王妃也是高鼻梁,尽管我不愿意承认,可林问蕊也是高鼻梁。” “而纪良行却是塌鼻梁蒜头鼻!” “还有纪良行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小,跟绿豆一样大。” “您觉得是因为他小,所以眼睛没有长开,还是因为他胖,所以把眼睛挤小了?可您瞧瞧到底有谁是小眼睛!不就是吕大人吗?” “难道世间还有四条腿的骡子,长大了就能变成四条腿的马儿的道理?” 媚娘此话一出,偌大的主院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纪承德眼前一黑,身体都晃了晃。 原本将头埋在胸前的下人,一听这话纷纷将头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望了望纪良行,又小心翼翼的望了望纪承德。 他们突然感觉,这媚娘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林问蕊此刻浑身都软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眼睛甚至都失去了焦距。 可就在所有人以为林问蕊必死无疑的时候,清脆的一声脆响,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纪承德上前了一步,狠狠的给了媚娘一个耳光。 “放肆!放肆!你到底有什么证据,竟要这样诬陷当家的主母,诬陷纪府唯一的血脉?”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便也不许林问蕊的孩子是本侯的?” 纪承德此刻是真的被气疯了,竟还脱口而出了“本侯”的称号。 媚娘惊呆了,娇嫩的脸上浮现出偌大的五指印,她感受着脸颊的胀痛,呆若木鸡的看着纪承德。 明明此刻纪良行的身份是有疑点,明明老爷自己心中也在怀疑,可她不过是把老爷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竟让老爷发了这么大的火? 纪晚榕冷眼看着纪承德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中是在冷笑。 纪承德自然生气了,这是因为恼羞成怒。 他甚至因为不想从林问蕊口中听到什么别的可能,想直接把林问蕊沉塘,让她变成一个死人,再也说不出话。 他一直在逃避,可心中根本不敢去验证的怀疑,此刻一下子被媚娘在众人面前戳破了,他自然要对媚娘发火。 毕竟他讨厌兄长,已经和兄长断绝了关系,若是此刻真的证明了这行哥儿不是自己的孩子。 那岂不是证明,他比一个残废还要废了? 果然,被媚娘这么一说,纪承德的态度竟在一瞬间变得坚决了起来。 “林问蕊是是行哥儿的生母,我是要保住行哥儿的颜面的,索性京中根本没有人知道林问蕊做的错事,那便将林问蕊绞了头发送去京郊的佛堂,永不得接回,一辈子为行哥儿祈福好了!” 媚娘听了他的发落,只觉得这对林问蕊的发落,跟挠痒痒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若是在纪承德百年之后,行哥儿接手了纪府,岂不是就能把林问蕊接回来了? 还能成为纪府的老夫人? 媚娘觉得这个猜测非常有可能,因为纪承德的身体很差,是断然活不过林问蕊的。 若是偷情的惩罚是这样的轻巧,那她也便去偷情好了! 索性纪承德不能生,她去找个能生的,还能分分纪府的财产。 媚娘紧紧的低着头,用手捂住了胀痛的脸颊,她虽然是这样想着,却是不敢把这话往外说。 纪晚榕的心中也在冷笑,只要纪承德认定纪良行是自己儿子的一天,林问蕊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不会付出代价。 可若是纪承德知道了,是林问蕊害的自己唯一的儿子纪凌霄双腿残疾,他还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纪晚榕闭了闭眼睛,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纪承德狠狠的瞪了媚娘一眼,随后又叫来仆妇给林问蕊绞头发。 五大三粗的几个粗使婆子,原本就是在主院里伺候的,媚娘与她们打好了关系。 媚娘看着她们上前,冷着脸对她们使了一个眼色,她们便心领神会。 几个婆子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收着,拽掉林问蕊头上的簪子,拽着她的头发,便用上了剪子。 剪子咔嚓咔嚓两声,林问蕊保养得当的黑发便落到了地上。 几个婆子扯着她的头发,几乎是要将她的头皮扯下来,林问蕊疼的脑子都发晕。 往后还不知纪承德能活多久,也不知道她要在那恐怖的地方待上多少年,才能让良行把她接回来。 她内心惶恐,仇恨的视线紧紧的盯着纪晚榕,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老爷,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 林问蕊还在止不住的呜咽,几个剪头发的婆子一听她娇娇媚媚的呜咽,心里是更烦躁了。 那剪子一个不注意,便磕上了林问蕊的头皮,青白色的头皮上还生着短短的发茬。 鲜血止不住的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林问蕊连讲话都不利索了。 纪云瑶看着她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可纪承德却是毫不在意。 直到头发剪完了,林问蕊的头上也多了好几个大口子, 纪承德只是烦躁的摆了摆手,让人把林问蕊拖出去,直接送去京郊的寺庙里。 纪云瑶看着纪晚榕的脸色,也知道这是纪承德最后的底线了,并没有再为林问蕊求情,而是紧紧的捂住了纪良行的嘴。 林问蕊走了,四周的下人也悉数散了去。 纪承德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纪良行那红红的蒜头鼻,环顾了一周,又望向了纪晚榕。 “那个……榕儿,你眼睛好,你觉得这小子和你爹我长得像不像?” 纪承德看着媚娘埋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他虽然打了她,可却也没让自己的心里多几分安定。 “刚刚媚娘的话,完全就是因为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所以嫉妒林问蕊,可你不一样,你会医术,还是王妃,从前还为林问蕊求情,是个心地善良的……” 于是他一把扯过纪良行的衣领,将纪良行的脑袋提到了自己的脸颊旁边,又满怀期待的对着纪晚榕开口询问。 第174章 滴血认亲 媚娘乖顺的垂着眸,站在纪承德的身边,听他这样说,一言不发。 纪良行猝防不及的被他一拽,鼻子上还冒着鼻涕泡。 他对着纪晚榕怒目而视,一双肥嘟嘟的小短腿使劲的乱蹬。 纪良行不仅对纪晚榕吐了一口唾沫,还一口一个“贱人”的喊着。 纪晚榕心中简直是要被纪承德的话笑死了,若是她是个善良的,恐怕这天下恶人也不多见了。 不过她对纪良行的话充耳不闻,根本不屑于与他置气。 如此天真、恶在表面上,看着就像是没什么智商。 也就纪承德自己,才会觉得这么大了都不识字的纪良行,将来会光宗耀祖。 只是她看着纪承德惶恐的脸,他就像是生怕自己说出“不像”这两个字。 他现在只需要被人认同,也只能听别人说他们长得很像。 若是纪晚榕和媚娘说了一样的话,纪承德只会觉得纪晚榕是居心叵测了。 这还真难伺候。 纪晚榕腹诽,可表面上却是淡然一笑:“爹爹你怎么突然问出这样的话?你和良行长得很像呀!” 纪承德的一瞬间喜上眉梢,满心期待,“是吗?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果然,亲生父子在血缘上就是做不得假的。” 纪晚榕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了,她指着纪良行的脸,一本正经。 “对呀,你们两条眉毛下都是两个窟窿,也都是一张嘴一个鼻子,明摆着就是亲生父子,哪里不像了?” 媚娘在一旁听着,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纪承德听着,原本满面春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怎么觉得,纪晚榕这说的越来越不对味了呢? 纪晚榕说话向来有理有据,“更何况行哥儿的脑子,可是真真正正遗传了您的,你们俩这一脉相承的聪明才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其他人了。” 纪承德听到这里,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纪晚榕的声音淡淡的:“行哥儿还小,浑身是肉,没有长开,才让媚娘有了这样的误解,她也不是有意的,但这确实对爹爹来说,是一个警醒。” 纪承德的身子一个激灵,“什么?” 纪晚榕不动声色的看了他手边的纪良行一眼,纪承德心领神会,急忙将纪良行放到了地上,又叫纪云瑶带着他出去了。 纪晚榕这才继续说:“媚娘如今有这样的怀疑,也不怪她,完全是因为林问蕊做的丑事。” “虽然因为长公主的嘱咐,这间事情还没有传开,不过被太多人看见了,人多嘴杂,早晚有一天,京城里便会传开了。” “而您虽然能确认良行是您的孩子,可小娘到底偷情了多久,这件事情没有人能说清,京中也一定会有闲言碎语,合理怀疑纪良行不是您的孩子。” “若是没有最好,若是有了,日后良行的一举一动,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您作为他的父亲,自然是要还他一个清白的。” 纪承德皱着眉头听着,也缓缓点了点头,他觉得纪晚榕说的很对,她的担心日后确实有可能发生。 “那应该怎么办?”他火急火燎的问了一句,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眸里满是对纪晚榕的崇拜。 如今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才是真的遗传了他的聪明才智! 纪晚榕垂眸,嘴角微微勾了勾:“滴血认亲。” “若是日后真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您便只能滴血认亲,还纪良行一个清白,他可是日后的状元郎呢!越多的人见证了这一时刻,未来状元郎的清白便越能得证。” 纪承德听着,也喃喃自语:“滴血认亲倒是方便。” 既然纪晚榕都说了,他和纪良行长得一模一样,那纪良行便一定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他也不用害怕了。 随便找个可以信任的医馆,叫上多多的人来滴血认亲,人越多越好,越能证明自己和纪良行的关系。 纪承德心里暗暗的想着,喃喃自语。 “若是京城里那些长舌妇不要乱说就好了,没有流言蜚语,我倒是也不需要那么麻烦。” 纪晚榕看他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才淡淡一笑,起身说要告辞了。 至于纪承德希望昨夜的那些夫人们不要乱说,有她这个京城搅屎棍在,他这个算盘便是要彻底的落空了。 纪晚榕转身出了门,贼兮兮的一笑。 纪承德心里已经盘算着到时候去找哪个医馆了,若是真有流言蜚语起来,他便也是走走过场,反正结果自己已经心知肚明了。 看着纪晚榕的背影,一想到纪凌霄,纪承德又心有不甘的喊了一句:“榕儿,我如今与你和好如初,你不能再去那个残废那里了!” “也不能跟那个残废说昨夜发生的事情!免得他嘲笑我!” “你要知道,谁才流着咱们纪家的血!谁才是你的亲弟弟!” 纪晚榕听着他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纪良行是她的亲弟弟?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吗? 纪晚榕离开纪府,感觉有点疲惫,便直接回了寒王府。 在初云苑用完了晚膳之后,便给傅听雪写了一封信,叫她组织着将林问蕊偷情的流言蜚语弄起来。 既然昨夜的那些夫人,听了长公主的话,是这样的守口如瓶,如今连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那么她便不介意再帮着烧一把火。 等纪晚榕写完了信,用骨哨叫来乌鸦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暗了。 等送走了乌鸦,她瘫瘫的躺在软榻上发呆,没一会儿,便看见见青拿着一盒药膏,进了房门。 “主子,您最近事忙,都不能在院子里睡个整觉,如今闲下来了,奴婢想起丽贵妃送来的祛除疤痕的药膏还没用,此刻就先试试吧?” 纪晚榕听着她的话,缓缓在软榻上坐直了,她原本想要撩开自己的手臂,再看看那伤疤,却听墨桀城的声音缓缓从院子外传来。 “你昨夜还说要把丽贵妃的药膏给本王用,却没想到你自己竟偷偷的用上了。” “不过纪晚榕,你到底是哪里有疤痕?丽贵妃竟还能知道此事,本王可都不知道!” 第175章 一寸寸的检查 墨桀城的话音刚落,纪晚榕的余光就看见一块墨色的一角,飘进了屋子半掩着的门缝里。 她缓缓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墨桀城颀长的身子,和一身墨色的衣袍。 衣袍上没有什么花样,将他的气场衬得是更加的冷冽。 不过他浑身的水汽,倒是见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衬得柔和了不少。 墨桀城大概是刚刚沐浴过,乌黑的头发还是湿润的,只是随意在头上束了一个髻,在地牢里的血腥味悉数消散了,浑身的冷杉香是更加的明显了。 当然,摇晃的烛火,映着他俊朗的侧颜,也将他俊朗脸上那格格不入的抓痕,红一道白一道的,衬得是更加的明显了。 见青看见墨桀城来了,急忙手中的药膏放在桌子上,随后又退出了屋子。 纪晚榕用眼角看着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墨桀城也不恼,扫了一眼桌子上白瓷制成的圆盒子,放在手掌间把玩了一下,又自顾自的坐在了软榻的另外一边。 “吕忠奉的事情,本王已经上报给父皇了。昨夜在你走后,本王按照你的吩咐,将……他的命根子切掉,又剁碎了喂到他嘴里……你可满意了?” 墨桀城说着,看着纪晚榕莹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冷酷,情不自禁的擦了擦额角的汗。 纪晚榕挑了挑眉,听了终于有些满意,才转过头正眼看了他一眼。 “办得不错。那他可有说出幕后的主使?又或者说出了自己和林问蕊的是如何认识的?” 自从上次马车遇刺,马儿发疯差点撞上城门口的百姓之后,纪晚榕便对这些事情特别的敏感,凡事都留了一个心眼。 那马儿的尸体,她也在事后调查过,发现是疯马体内的一种刺激神经的药品起了作用,才让马儿发狂。 那药非常的诡异,所有的药材大概是出自远离中原本土的地方,各种药之间相互制约,又散发出了更大的作用。 纪晚榕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些药,也不知道这刺激神经的药品到底是哪几味药材组成,纵使是她翻阅了当代的医书,也没有发现端倪。 现在她不确定马儿发疯的事情,和这件事的背后主使有没有关系。 可终归,那幕后主使帮着林问蕊对付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听着纪晚榕少见的夸奖,墨桀城表面上还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白瓷瓶,可嘴角却忍不住勾出了一抹笑意。 “本王昨夜审问了他们兄弟一夜,可不知那背后的主使,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吕忠奉咬死了暗房里的金银是自己贪污得到的,浑身的肉都快被剜完了,却还是不松口。” “事关朝廷贪污,本王若是私自调查便是重罪,便只能把这个结果禀告给父皇了。” 纪晚榕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 她看着他们兄弟俩肥肥胖胖的模样,向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关于他们自己的事情,也不过用了几次刑,就一下子就说出了口。 可不知这幕后主使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如此有信念感,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纪晚榕正垂眸思索着,眉头也越皱越紧。 等她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放大的俊脸。 他正直勾勾的看着她,还想要伸出手,去揉散她眉心的褶皱。 纪晚榕可被他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惊叫了一声,又跌回了榻子上。 墨桀城看着她惶恐的模样,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恶作剧得逞了的得意,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后又抓住了纪晚榕的手腕。 “怎么了?很害怕本王?你从前踹本王屁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纪晚榕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墨桀城用了些力道,她也没有甩开。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对着墨桀城十分敷衍的开了口。 “你不是过来涂膏药,祛除你脸上花猫似的抓痕的吗?快些涂吧,涂完了就回去了。” “今日你进宫,陛下看见了你脸上的抓痕,有没有问起,他知不知道是华贵妃抓的啊?” 纪晚榕语调幽幽,本以为墨桀城听了这话,会吃瘪的放开她的手。 可墨桀城还是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他低低一笑,随后又道:“父皇是问了,本王说是你抓的。父皇只是摇了摇头,叫我别太粗鲁。” 纪晚榕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帝是十分暧昧的误会了墨桀城脸上伤疤。 一想到这黑锅要自己来背,她看着墨桀城那得意的眼神,缓缓磨了磨牙。 却听墨桀城继续道:“如今,想必本王脸上的抓痕,本王倒是更好奇你身上的伤疤。” “明明你的身子的每一寸本王都看过了,可本王怎么都没有发觉你身上有伤疤呢?” “在哪儿?本王来帮你涂。” 纪晚榕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耍流氓的话,说得是这样的义正言辞。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开始发烫,咬着牙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伤口在哪与你无关,也不像是你脸上的伤疤那样人尽皆知。”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这副少见羞涩模样,脸上的笑容扩得是更大了,“哦?不人尽皆知?就是生在平日看不见的地方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羽毛落在肌肤上挠痒。 心里猜测着这道伤疤在哪里,才能让他从前甚至把纪晚榕的小衣解开了,都从没有注意到,也才能让纪晚榕变得这样羞涩。 越想着,心里便越发的情迷意乱了起来。 “你若是不说,本王便是要一寸寸的检查,本王定是要将你身上的伤口找出来。” 墨桀城说着,心中更加热情澎湃,便握紧了手中的白瓷瓶,一个猛虎扑食,来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第176章 会死人的 纪晚榕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呆了。 她的身子猛地往后仰,前面是墨桀城坚硬又滚烫的胸膛,背后是一个软枕,已经是无处可避。 还没等她伸手抵住墨桀城的胸膛,就看见他放大的俊脸,缓缓朝着自己靠近,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本王只是帮你涂药,你可不要想多了。那是什么表情?” 他一手捏着白瓷瓶,另一只手已经伸上纪晚榕的肩头,想要将她的外衫剥落。 他那副得逞的模样,看得纪晚榕是眉头紧锁的,她一下子就伸出手,拍掉了墨桀城作乱的手。 “你涂药就涂药,你这手伸到哪里去了?这到底是你多想了,还是我多想?” 墨桀城瞧着纪晚榕惶恐的脸,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染了飞霞,他笑着顺着纪晚榕的意思,将自己放在她肩头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本王不知道,可不就要一寸一寸检查吗?你有不跟本王说,这伤口到底是在哪里?” 墨桀城心里的算盘,敲得可是十分响。 纪晚榕的伤口,衣裳没有遮盖的地方都没能看见,那一定就是藏在衣裳里面。 若是藏在衣裳里面,那纪晚榕这个衣裳便是脱定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个毒妇,脸蛋红扑扑的羞涩模样。 看起来还怪毒、怪可爱的。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便知道墨桀城是故意要耍流氓。 可借着涂药的名义,她还不好拒绝,否则就是她小家子气了。 纪晚榕心想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也不是见不得人。 与其让墨桀城借着涂药的名义,对自己动手动脚,倒不如让墨桀城帮自己把这药涂了。 然后再让他顶着那花猫一样的脸,麻溜的滚蛋。 于是她认命似的抬起了双手:“好吧,好吧,你帮我涂,我的伤口在手臂上,倒是不用脱衣服的,这个你就别想了。” 墨桀城听着纪晚榕的话,动作微微一顿,整个人都愣了愣,“你的伤疤也是在手臂上?” 他喃喃的说完,一下子捏紧了手中的白瓷瓶,随后又紧接着问了一句:“是怎么样的伤疤?” 墨桀城虽是无意识的动作,可他的力气大极了,他手掌里可怜的白瓷瓶,就这样被他轻轻一捏,瓶盖就碎了。 在寂静的卧室里,发出了咔嚓的一声响。 纪晚榕看着墨桀城突然的脸色,也不知道他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刚想开口说话,鼻尖却突然飘来了一丝异样。 纪晚榕的脸上也猛地一变。 墨桀城也不知道这伤疤是在大臂还是小臂,也不知道撩起袖管能不能看见,倒是不如直接扒拉开衣裳来的方便。 心中这样想着,他这边正要上手,直接扒拉开纪晚榕的衣裳,看她手臂上的伤疤。 余光却在一瞬间感受到了纪晚榕突变的脸色。 “墨桀城,不对,这药有问题,这药膏很不对!!” 听着纪晚榕冷冷的声音,她的脸色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严肃过,甚至让人觉得她吐出来的气,都在泛着冷。 墨桀城微微愣了愣,也顺着纪晚榕的视线望着自己手掌里的白瓷瓶。 白瓷瓶的盖子,已经不小心被他捏碎了。 一股香味从罐子里飘了出来,香味不是很浓厚,但是很好闻,非常的清新,一点都不甜腻。 若有若无的,不经意便能钻进别人的鼻孔,若是在野外闻见了,一定会想要忍不住多闻几口。 可以看见里面是凝固了的膏体,膏体是粉红色的。 这是丽贵妃送给纪晚榕祛除伤疤的药膏。 墨桀城想到其中的关窍,手掌一僵,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手上的药膏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他咬紧牙关,才轻声问了一句:“这药膏是哪里有问题?” 纪晚榕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手掌接过那药膏,用手掌扇闻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是会死人的那种不对。”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让人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墨桀城浑身的气场在一瞬间变得凛冽了起来。 只听纪晚榕轻轻的解释:“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遇刺,那匹发疯的马吗?我将那马匹的尸首带回王府调查,就在马儿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药。” “是那药能让马儿致幻、发狂,而那几味药材我从未见过。可如今这药膏里发出的淡淡香味,与那日疯马体内的药物气味一模一样,这就是一种东西!” “马的身量大,身子强健,运动还多,它只用上那么一点点,便能发狂,那人呢?” 恐怕这药膏,用上几次,人便也会像马儿一样发疯,并且是毫无预兆的,没有人能知道原因。 纪晚榕话中的深意,让原本安静的卧室,气氛在一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墨桀城自然能听懂纪晚榕话中的深意,他看着那红艳艳的药膏,背后都在一瞬间感到发凉。 不过他还是斩钉截铁的开了口:“但是丽贵妃是本王姨母,姨母她绝对没有问题,她是不可能会来害你的,也不能害本王。” 纪晚榕听了他的话,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后提出了另一种猜想。 “若是丽贵妃没有刺杀你我的可能,那是不是有人也想要用同样的药,让丽贵妃去死呢?” “而丽贵妃心中挂念着我,才将这药膏送给了我,我也是正巧研究了那马儿发疯的原因,才知道这气味不同寻常。” 墨桀城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瞳孔定定的望着纪晚榕。 室内的烛火摇晃,两人皆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心惊。 “……那害我们的人,和害姨母的人,便是同一个人,那人的手伸得实在是太长了,居然已经伸到了宫中。” “不,不知是姨母,若是那人有心针对,姨母可能只是顺带的,首当其中的是母后,还有钧枫。” 墨桀城想到这里的时候,脸色越来越沉重,根本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这药膏到底在姨母手上留存了多久,若是姨母有,母后也有,说不定她们已经涂了。” 墨桀城想到这里,当机立断便打算进宫,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们,可如今已经太晚,宫门已经落了锁,就算是再急,也只能等到明天。 墨桀城此刻再也没有了别的心思,连夜回了书房,而纪晚榕则是带着那粉红色的药膏去了实验室,开始研究这药膏中的成分。 两人皆是一夜未眠,自然也忘记了纪晚榕手上伤疤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墨桀城听闻纪晚榕还在睡觉,便再也等不及的入宫去了。 而纪晚榕是被一段着急的声音吵醒的,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了见青着急的表情。 “主子!主子!您快别睡了,谢宅的人传来消息,说有急事要见您,是万分火急的事情!” 纪凌霄竟还有如此失态的时刻,让谢宅的人急匆匆的大清早传来信件?那发生的一定就是大事。 纪晚榕皱了皱眉,睡意在一瞬间全然消散,她急忙爬了起来。 第177章 产生幻觉 纪晚榕飞快的穿上了衣裳,随意的洗漱了一下,甚至都没有梳妆,便往纪凌霄的谢宅赶去。 可当她急匆匆的迈着步子,感到纪凌霄所在的主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袁意之。 袁意之正在主院的厅里坐着,而纪凌霄则是坐在她的旁边,两人的脸色皆是非常的凝重,就像是吞了苍蝇似的。 “榕儿……”纪凌霄听着纪晚榕急匆匆的脚步声,欲言又止的叫了她一声。 纪晚榕心头一跳,直觉有些不好。 她叫了旁边的袁意之一声,又急忙上前一步,走到了纪凌霄的身边,蹲了下来,目光与他平视。 现在纪凌霄的双腿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能够正常的走路,只是走不了太久,因此还坐在轮椅上。 “兄长,你的表情为什么这样不对,你一大早叫我过来,可是得知了什么事情?” 纪凌霄听着纪晚榕急促的发问,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抬头看了袁意之一眼。 纪晚榕甚至在纪凌霄低垂的眼眸中,看见了闪烁着的水光。 袁意之知晓了他的意思,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接过了话题。 “寒王妃,我今日来了谢宅,便是收到了你昨日的消息,特地来找你的。一来是为了感谢你,二来也是因为近日的身子仍旧是有些不好,那药从前有用,可现在效果却差了许多。” 纪晚榕点了点头。 袁意之来谢宅找她这件事情,是她昨日跟她说的。 一来是她今日原本就要来谢宅找兄长,说这几日的事情。 二来是墨桀城在前日刚刚审问了吕忠奉,他浑身染血,气场凛冽犹如修罗的模样,纪晚榕到现在都忘不掉,就更别提袁意之了。 袁意之的情绪原本就不稳定,她怕袁意之在寒王府碰见墨桀城,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便叫她来谢宅见面。 却没想到袁意之这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袁意之的脸色还是十分惨白,眼眶是浮肿的,整个人十分憔悴。 纪晚榕以为吕忠奉得以伏法,而自己给她的药,她也有在按时服用。 照理来说,状况是毒比从前好上不少的,却没有想到,竟越来越差了。 “今日冒昧,在一大早便来了谢宅,原因便是我在那空空荡荡的吕府,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只要我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的便是吕忠奉的脸,还有我怀里的娃娃,她一直在哭,一直在哭,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她,她是要向我索命!” “我以为是从前执念太深,便叫小绿把那枕头抱去了她的屋子里,让小绿守着我睡觉,却没有想到,一闭上眼睛,便能看见娃娃的脸,还有她长大后的模样,她拿着一把匕首,眼眸含恨的朝着我的心窝捅来。” “寒王妃,这到底是病?还是我作恶多端,让我的孩子向我索命?我已经是分不清了!” 袁意之说着,便忍不住开始呜咽,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小绿急忙上前,将浑身颤抖的袁意之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绿是袁意之从江南带回来的陪嫁,在袁意之“疯了”之后,吕忠奉便用照顾不周的罪名将她发卖了。 是袁意之惦记着,在昨日立马便将小绿赎了回来。 小绿叹了一口气,朝着纪晚榕撩开了自己的袖管,纪晚榕看见的就是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是新生的,看样子是用匕首划的。 纪晚榕瞧着,眼眸猛地一缩,便问:“小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一直觉得有人要杀她,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匕首在枕头下防身,奴婢昨夜看她哭厉害,便想要上前去抱住她,她便也对奴婢来了一下。” 袁意之对事情根本没有记忆,也不知道那匕首到底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枕头下面。 可她听见这话,心里愧疚极了,啜泣着摇头离开了小绿的怀抱:“小绿,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疯了,我不该叫你回来的。” 小绿听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她摇着头撸起了袁意之的袖子,纪晚榕便在袁意之的手腕上看见了许多狰狞的伤口,看样子是同一把匕首造成的。 “主子,奴婢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您对自己也是这样,但是您根本不记得。奴婢劝您早点来找王妃,便是想要让王妃快些治好您啊!” “若是您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把自己杀了,都不知道!” 纪凌霄和纪晚榕看见这一幕,瞳孔被她手臂上的多道伤疤灼了一下,脸上皆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袁意之这不像是抑郁症的自残,因为她开得针对抑郁症药,如今已经对她不起作用。 她根本不记得她做过的一切,这看起来像是疯了,产生了幻觉。 可纪晚榕想到昨夜那掺了致幻药品的药膏,却觉得这一切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纪晚榕的浑身突然感受到了几分冷意。 她轻声问了一声:“意之姐,您的身边,您的吃食里,是否有什么东西,能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那味道很好闻,让人忍不住想要多闻几口。” “但是在我去吕府的那几日,这东西是没有的,从前、或者昨日,又重新出现了?” 纪晚榕觉得很奇怪的一点就是,她去吕府的时候,根本没有闻到那药品的气味,否则她早就知道了。 袁意之听着纪晚榕的话,微微愣了愣。 小绿想要说吃食,可袁意之却是犹豫着说出了另一样东西。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就在昨日开的,我的院子里有很多花,我很喜欢花,不过我病危后都无人打理,都枯萎了。” “昨日,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味道很好闻,我叫小绿打开窗户,让桂花的味道飘进来,我觉得那是我的新生。” 纪晚榕听着这话,脑子里像是突然闪过了什么,却听见纪凌霄的声音陡然响起,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悲伤。 “榕儿,你记得么?我们的母亲很喜欢海棠花。” “而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临死前的情况,和袁小姐刚刚说的情况,一模一样。” 纪凌霄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的捏住了手边的轮椅扶手,他一闭上眼睛,清泪便从他的眼眶滚了下来。 纪晚榕诧异的抬起头,浑身都僵住了。 第178章 以身相许 听着纪凌霄的话,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就像是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断掉了。 她突然感觉,自己能把许多事情串成一条线,而背后的真相让她觉得背后隐隐发凉、毛骨悚然。 纪凌霄平缓的声音,还在纪晚榕的耳边缓缓响起。 他眼眸眺望着远方,像是在回忆:“那时候我还很小,记得的事情不多。” “可我知道,母亲时常哭泣,她说有人要害她。” “有时候我站在她的旁边,明明她身边没人,可她却会突然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说你不要过来。” “她在不发病的时候很正常,对我关怀备至,十分温柔,可发了病之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能用簪子,将我的手臂划伤。” “没有大夫也没有药,祖母的身子也不太好了。那时候她怀着你,可纪承德根本不关心她,只盼望着外头的林问蕊,肚子里的能是个男孩,便是叫下人把她的双手双脚绑起来,直到她生下你,难产去世了。” “她也很喜欢花,她的衣裳上大片大片的绣着的,都是海棠花,而她的院子里,也都是她亲手栽种的海棠花。” 纪凌霄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低低的,有时候说一句话,便要停顿好久。 他又像是在懊悔,懊悔那时候的自己还太小,根本没有余力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那位永远温柔的母亲。 纪晚榕从来没有听纪凌霄这么细致的提起他们的母亲。 那个与她从未谋面,却所有人都说她们长得像的那个女人。 纪晚榕觉得这只是原主的母亲,她是该同情和怜悯她的遭遇。 却没有想到自己能感同身受到这样的境地,以至于听着她从前的遭遇,呼吸竟几乎停滞,心脏隐隐作痛,就像是被一只大手仿佛揉捏。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是灾星,说母亲是因为你难产去世的,你也因为这件事情愧疚终身,所以我不敢在你面前提起她,不过我怀疑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在我凯旋回府,有能力后,我就开始派人调查这件事情,然后就不慎摔断了腿。” 纪晚榕听着这话,心脏猛地一缩。 纪凌霄说到这里,又转头望向了纪晚榕。 “所以,榕儿,你刚刚问袁小姐的话,意思便是你怀疑是有人可疑在她的屋子、吃食……甚至是她院子里的花卉内投毒,导致她出现了幻觉,以为有人伤害自己,甚至到底自残的地步?” 纪晚榕紧紧抿住了唇,望向纪凌霄。 纪凌霄双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脸色都有些发白。 她郑重的点了点头:“不仅是意之姐,就连我上次和墨桀城遭遇刺杀,都有可能因为这药,让马产生的幻觉。” 纪晚榕一字一句的说着:“意之姐的药,很有可能是吕忠奉兄弟下的,母亲……从前的幻觉,虽无法证实,却很有可能是林问蕊下的药。” “而想让我和墨桀城死的人,那大概就是他们背后的主谋了。” 纪晚榕从前怀疑林问蕊和吕忠奉背后,有一个主子,如今便是可以完全确定了。 既然吕忠奉那边咬死了不说什么,可林问蕊这边却是不一样,林问蕊还有至亲尚且好好活着,她还有软肋。 纪晚榕想到这里,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问蕊因为和吕忠奉偷情,被纪承德绞了头发送去了京郊的尼姑庵。我原本是想要留着她的性命,派人时刻监督她,看她背后那主子是否会去见她。” “可如今,我定是要先问清楚从前的事情,绝不能让她好活。” 纪晚榕缓缓垂眸,掩盖住了眼底的无尽冰冷。 纪凌霄没有拦着她,而是对着她说了一声:“榕儿,我也想最后再去见她一面。” 纪晚榕点了点头,接着转头看向了袁意之。 她先是从空间中召唤出碘伏和绷带,替小绿和袁意之将手臂上的伤口消毒、包扎,随后又捏上了袁意之的脉搏。 “那药的解药我还没有研制出来,但是若是远离了那致幻的药,远离了吕府中的吃食,一定会好上许多。” “意之姐,既然吕府不宜久留,而你江南的家人还未到达京城,倒不如先来谢宅住上一阵子?” “谢宅?” 袁意之瞪大了眼睛,想要拒绝:“罢了,我一个成过亲的女子,若是不明不白的住在这里,怕是要耽误了你兄长的名声。我还是先去客栈住一阵子吧。” 纪凌霄素来与人和善,一听这话,急忙阻止了她。 “袁小姐客气了,这偌大的谢宅空空荡荡,宅子里倒是需要些人气。” “更何况我和榕儿都要感激您,说出了自己的状况,让我们母亲从前受的冤屈,有了昭雪的可能。” 纪晚榕点头:“没事,意之姐,我最近正好要医治维珍郡主,还要和兄长一起去京郊一趟,近日我也住在这里陪你,离长公主府也近,直到你等来江南娘家的人。” “你现在的情况,一个人住在客栈里太危险了,若是晚上有了情况,小绿一个人也无法应付。现在便直接不要回吕府去了,吕府的一切都不需要带,包括衣裳,我叫思琴马上去给你换成新的,吃食也要谢宅的人亲自准备。” 纪晚榕说完,揉了揉疲惫的眉眼,从空间里召唤出了几粒百安丸,递给袁意之,“这是解百毒的药丸,若是你产生了幻觉,便立即服用,随后叫我过来。” 她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只能过几日空下时间,再研究那歹毒幻药的解药,这实在是太复杂了,一定会耗费许多时间。 袁意之泪眼婆娑的接过纪晚榕手中的百安丸,抬起头来,沉默的看了纪晚榕好一会儿。 她看了许久,久到纪晚榕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的时候,她竟直直的朝着纪晚榕跪了下去。 “寒王妃……您的大恩大德,意之感激不尽,您就是意之的恩人,意之拖着如今这副残废的身子,无以为报。” 纪晚榕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了,连忙去扶,可袁意之却是执意的磕完了三个响头,随后才抬起头,婆娑的泪眼里满是真挚。 “恩人,意之来世为奴为婢,以身相许,报恩人的大恩!” 以身相许? 在场的人被她的话一惊,纪晚榕的眼角也抽了抽。 将她扶了起来,袁意之也紧紧揪着纪晚榕的袖子,不愿意放开。 就在这个时候,见青也不知是听见什么消息,一脚着急忙慌的迈进屋子。 她锐利的眼神,紧紧的凝固在纪晚榕和袁意之交叠的手上,看了许久,随后才一脸愤恨的开了口。 “主子!主子!傅堂主送来消息,说纪老爷在酒楼和人打起来了,现在正打得精彩呢!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是打架,还是挨打?” 纪晚榕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纪承德居然跟别人打起来了? 那老胳膊老腿的,能打得过谁啊? 第179章 流言蜚语 见青看着众人困惑的表情,就知道大家对纪承德打架这件事情,十分的好奇。 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解释的起来。 原来傅听雪昨夜收到纪晚榕的信之后,便替纪晚榕当了这个搅屎棍,将吕府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传了出去。 原本众人便对吕忠奉突然被发落,而原本高调的纪承德闭门不出,而林问蕊则是被送去京郊寺庙的事情有些疑惑。 而这个消息一出,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今日一大早,京城里的高档酒楼,便开始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了。 众人皆是津津乐道,争先恐后的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企图拼凑出一个真相。 端王妃是那件事的亲历者,虽然得了长公主的吩咐,不敢把这件事情往外说,可她却敢把这件事情往内说。 而酒楼里坐着的陈虎,便是端王妃的弟弟,他早就从他姐姐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情,看着众人疑惑不解,便得意洋洋的站了出来,把这件事说的绘声绘色。 甚至连林问蕊当时是怎么叫的,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当时那声音啊,是啊~~啊啊啊~~简直是一浪高过一浪,可把初阳郡主吓坏了,她以为是有人鬼上身了呢,没想到是一只色鬼。” “还嫁人当嫁纪承德,娶妻当娶林问蕊呢!若真是如此,天下人人都戴着顶帽子,以后再大的风也冻不死人了!” 旁边有人听着,笑着搭了一句:“照这样说,是纪承德被蒙在鼓里,倒是个可怜人。” “照我看来,他就是个没用的软蛋,可怜个屁,现在还在帮吕忠奉养娃娃呢。这吕忠奉倒是后继有人了!林问蕊够辣!够狠!够劲!若是有机会,我也想让纪承德帮我养娃娃。” 众人听到这里,哈哈大笑了起来:“纪承德不是和纪凌霄断绝关系了吗?结果他唯一的儿子也不是他亲生的?” “那小孩,长得和吕忠奉一个猪样,还能有谁生的出来?” 陈虎享受着众人的吹捧,整个人十分得意,身子瘫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语气也变得飘飘然了起来。 纪承德不知情,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酒楼的。 一脚迈进酒楼,脑子就被那一句“那小孩,长得和吕忠奉一个猪样”砸的嗡嗡响。 “你们,在说什么?” 纪承德感受着众人嘲讽的视线,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他气的声音都在发着颤。 “哟,这帽子,绿的!刺瞎了小爷我的眼睛!”陈虎哎呦了一声,伸手挡住了眼睛。 他原本就是个纨绔,仗着自己姐姐端王妃的身份,和端王背后的蒙古族势力,在京城中是无恶不作,更不会把纪承德这个被削了爵位的软骨头放在眼里。 纪承德瞧着陈虎的这副样子,咬紧了牙关,浑身的怒意在顷刻间冒出,他捏起拳头便往陈虎的脸上挥去。 “孽障,孽障,我要叫你好看!” 既然京中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流言,那么他便要杀鸡儆猴,先拿陈虎开刀,让之后的人,再不敢说一句不好! 纪承德心里想的倒是美。 可一把老骨头往前冲了两步,还没等碰见陈虎,便踉跄了一步,身子跌到了地上,“哎呦”的一声叫唤,几乎是要散架。 陈虎五大三粗,满身肥膘,素日打架,见惯了血腥场面。 可今日也是第一次看见对手,还没有近自己的身子,便差点摔到地上的画面。 这莫不是碰瓷吧? 他一惊,脸上的肥肉一哆嗦,急忙从将二郎腿放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纪承德看见陈虎惶恐的脸色,心中无比得意,踉跄几步爬起来,又挥舞着拳头朝着陈虎冲来。 陈虎只用了一根手指头,便抵住了纪承德的胸膛,阻止了他的攻击,纪承德双手使劲挥舞,却连陈虎的头发丝都碰不到。 在绝对力量的面前,纪承德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等纪晚榕推着纪凌霄的轮椅,和傅听雪等人急匆匆的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酒楼内的一片狼藉。 所有人以纪承德和陈虎为中心,绕成了一个圆,津津有味的看着里面的戏码。 等思琴急急忙忙拨开人群,纪晚榕看见的就是纪承德鼻青脸肿被按在桌子上打的模样。 他嘴角流血,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连躲都躲不了,整个人失去了希望,眼神都没有焦距。 可让他看见纪晚榕的脸,还以为纪晚榕是赶来救他的,一双黯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纪晚榕看着纪承德充满希望的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了自己。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只感觉自己的脚一下子沉了下来,好像走不了路了。 速度一下子也慢了不少。 原本风风火火的速度,变成了蜗牛爬,又让纪承德被揍的是好一阵咯吱乱叫。 直到众人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纪凌霄,才缓缓让开了一个位置。 人群中有人轻轻的喊了一声:“纪公子,您来了啊。” 话语里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纪凌霄从前的功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少年将军,百战百胜,从前像是神话般的存在。 他的残疾让所有人感到痛惜,名声在京城里更是一等一的好听,此刻众人对他的态度也是有几分尊敬的。 只有混子陈虎,见到纪凌霄来了,仍旧不愿松开纪承德,又是猛地往纪承德的脸上给了一拳,随后才嘿嘿一笑。 “纪良行不是你的孩子,这有什么关系,犯得着因为这事跟我打架吗?” 什么打架?这可是他单方面被打! 纪承德趁着陈虎说话的空挡,急忙一个侧身,逃离了他的束缚,又趁机从桌子上滚了下去。 人群中也有人喊了一句:“是呀,纪公子是你亲生的,他从前还是威风的大将军,你赶紧把纪大公子叫回去主持纪府大局,传承香火,倒是也不用闹笑话了!” 纪承德听着众人的话,目光沉了沉,他缓缓转向了纪凌霄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拳头,随后张着那肿胀的嘴,含糊不清的道。 “我纪承德这辈子就只有纪良行一个儿子,这个残废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既然某人已经与我断绝了关系,就不要再用纪姓,赶紧去改成别的姓氏,不要残废了还姓纪,免得脏了我纪府的门楣,纪府不收!” 纪承德在众人面前的话,无疑是狠狠给了纪凌霄一道耳光,纪凌霄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话语,犹如古井的眼眸中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可纪承德却是越将越来劲,话语也变得更加笃定了起来。 “今日众人都在此,便给我做个见证,我早与这个残废断绝关系,此生再无关系,是他硬要扒拉着,此刻还未曾改姓。” “而良行是我唯一的血脉,是我亲生的孩子,问蕊和我的感情还是很好,她是为了给良行祈福,才去寺庙小住。” “众人可以仔细想想,前些日子我还和问蕊感情甚好,京中传出了我们的佳话,可如今的风向却是完全变了,甚至还说良行不是我的孩子。这是不是因为有人做不成我的孩子,所以心生嫉妒,刻意引导呢!” “我要在众人面前,滴血认亲!证明我儿的清白,以后的无稽之谈,就不能再提了。” 纪承德说完这话,又将眼神望向了纪凌霄,这样有底气的话,让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第180章 风评被害 难道陈虎说的传言全都是假的? 否则纪承德为什么会敢这样笃定,纪良行就是自己的孩子?还要在众人面前滴血认亲,证明清白。 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纪承德竟如此厌恶纪凌霄,还要在众人面前,当众和他断绝关系。 怕不是纪凌霄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散播了今日的流言,又或者是那腿,永远都站不起来了,惹恼了纪承德,才让纪承德对他厌恶至极? 纪承德一提出滴血验亲,众人议论纷纷,风向都在此刻转变了,似乎已经确认了事实。 纪承德对纪凌霄这样差劲,却对纪良行那么好,还敢当着众人的面滴血认亲,那纪良行就一定是亲生的了! 而林问蕊偷情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事实。 可怜的林问蕊,明明和纪承德是这样好的感情,明明是为了孩子去京郊祈福,却被人传成了这样。 还能是谁传的?纪凌霄呗! 他们原本不过是看一场笑话,此刻却莫名的对纪承德有些怜悯,看向纪凌霄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纪凌霄还是没有说话,薄唇紧紧的抿着。 傅听雪看见眼前突然转变的风向,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转头给纪晚榕使了一个眼色。 她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询问纪晚榕,要不要引导纪承德去妙手堂进行滴血认亲。 若是让纪承德去了妙手堂,无论结果是什么,他们都能够提前做一些手脚。 否则一旦两人的血液相融,不仅林问蕊的罪名能够洗清,纪凌霄的名声也会变得难听了起来。 众人会觉得现在的流言蜚语,都是因为纪凌霄和纪承德断绝了关系,心生嫉妒,所以刻意放出来的。 纪晚榕读懂了傅听雪的担忧,可她却对着傅听雪镇定的摇了摇头。 兄长霁月风光,她怎么可能会让兄长被纪承德倒打一耙,忍受如此骂名? 不过是因为她十分确定,纪承德的鲜血和纪良行的不会相融罢了,随便找一间医馆便也是这个样子。 因为现代医学证明,所谓的滴血认亲,并不靠谱,只要是同一个血型的血液,便能够相融。 而她在之前检验鲜血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纪承德和纪良行的血型不同。 换言之,他们的鲜血一定不会相融。 此刻的纪承德还十分的得意,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出酒楼,便随意找了一个医馆,又叫自己身边的小厮,去纪府叫来纪良行。 路人眼瞧着乌泱泱的众人,从酒楼涌进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医馆里,都感到十分的好奇。 而纪承德感受着众人打量的眼神,仍旧是在高声的吆喝,甚至把街上观望的百姓也叫进了医馆:“来吧,来吧!若是对良行的身份有所怀疑的人,便都能进来看看,也好给我做一个见证!” “我儿良行,日后是要做状元郎的,在血脉上不能有一点污点!越多的人来帮我看了,便是越好!大家可都要记着今日的结果,日后有流言蜚语传出来的时候,要帮我作证呀!是有心之人刻意陷害我儿!” 纪承德心里对结果笃定,动作也十分的高调,竟让一整条大街上的人,都涌来了这小小的医馆。 而众人见纪承德笃定的模样,想起纪承德那句“有心之人,刻意陷害我儿”,他们看纪凌霄和纪晚榕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不齿。 “还能有谁陷害,不就是这个残废的纪凌霄吗?没想到他从前还是大将军呢,残废久了心思也扭曲了,才会故意陷害自己的亲爹和亲弟弟。” “亏我还觉得他战功赫赫,像是个好人呢,没想到这样的道貌岸然,我家的闺女还很崇拜这个残废呢,我回去后可要绝了她的心思。” 纪承德见滴血认亲竟真的能洗刷大家的怀疑,恢复自己的名声,还让脏水往纪凌霄的身上引,一箭双雕,心中别提多痛快了。 简直是大获全胜! 他甚至感觉脸上的肿胀都好了不少。 纪晚榕听着百姓的窃窃私语,看向纪凌霄的脸色,心中十分愧疚。 纪凌霄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脸上挂着的仍旧是平缓的笑容。 “榕儿,在此之前,我听到过比这些难听百倍的话语,这不算什么,我能受得住。况且,今日是我执意要来。” 就在众人的议论声里,纪良行被人急匆匆的带来了。 纪承德冲上前去,费劲的抱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还在众人面前亲了亲他的脸颊,表现的极尽亲昵。 “哎呦,我的好儿子,让爹来看看你。爹爹今日就要洗刷你身上的冤屈,让你那背后陷害你的小人,遭到报应。” 瞧着他们父子情深的这一幕,百姓的议论声又是逐渐响起。 “瞧着他们这副亲昵的模样,纪凌霄心中嫉妒,陷害他们也是正常的事情,实在是没想到他竟这样恶毒。” 纪晚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冷冷的瞥着周遭看戏的百姓,她望着纪承德看向纪良行时满脸的爱意,出言打断。 “此刻人多,行哥儿胆小,爹爹不妨快些滴血认亲,以免将行哥儿吓坏了。” 纪承德只觉得眼前纪良行的这张小脸和自己越看越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听了纪晚榕的话,心中以为是纪凌霄挂不住面子,想要早点离开,便抱着纪良行走到了一个盛满了水的白瓷碗前。 这个医馆虽然是他随便找的,可这里面的大夫他却认识,毕竟从前他身有隐疾,四处求医,一来二去,也与这里的大夫相熟了。 因此他也确认这结果绝对真实,不会有人搞鬼。 “行哥儿,只要疼一下下,便能证明你的清白了!是有人要害你啊!” 纪承德说着,又拿起白瓷碗边上的银针,往纪良行的手上扎了一下。 “扑通”一声。 一滴殷红的鲜血落进了干净的碗里,又缓缓晕开。 纪承德也眯着眼睛,用银针往自己的手上扎了一下。 想必结果也很明显,纪承德根本不屑于去看,他高傲的仰着头,朝着围观的百姓落下一句。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看到结果了!公道自在人心,请你们将结果广而告之,还我一个清白!最好再用唾沫星子,将幕后的主谋骂死!” 纪承德说完这话,见行哥儿的手指被针扎疼了,急忙低着头,轻轻的吹着,轻声细语的哄着。 可谁知还没有把行哥儿的哭声止住呢。 在场的人瞧见那结果,却是突然沸腾了起来。 纪承德浑身一僵。 第181章 得知真相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起,耳畔便传来众人惊疑的的声音。 “诶……这血……这血怎么没有融合?!” 全场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围观的百姓不约而同的就往那白瓷碗前挤。 众人看见的便是两滴丝毫没有融合的鲜血。 两滴红艳艳的鲜血,泾渭分明的,就像是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这血,真没有相融!天哪!纪良行不是纪承德的孩子!”众人瞪大了眼睛,朝着身后的人喊。 “来人,传下去,纪良行不是纪承德的孩子!”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像潮水一样,很快就传到了医馆外头去,甚至满大街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医馆外的小乞丐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提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裤子,撒欢着在街上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喊。 “传下去!纪承德不是纪良行的孩子!纪承德不是纪良行的孩子!” 纪承德听着众人的声音,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都是要瘫倒在了地上。 他放下手中的纪良行,跌跌撞撞的扑到了那白瓷碗的前面,那红艳艳的两滴鲜血,几乎是要灼伤了他的眼球。 “这水有问题!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行哥儿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呢!” 一听这话,医馆的掌柜可就不愿意了,他冷着脸色站了出来。 “这水绝没有问题!我和纪老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若是纪老爷不相信,便换一家医馆再试一次,可别坏了我的名声。” 纪承德听见这话,脸色惨白,满头大汗,泛白的嘴唇在不停的哆嗦着,他对着那白瓷碗看了又看,随即是嚎啕大哭了出来。 “我绝后了!我断子绝孙了!我绝后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我老纪家绝后了!” 纪良行懵懵懂懂看着眼前的场景,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自己的爹爹哭得惨烈,他也跟着哭。 “爹爹……别哭……爹爹……” 谁知纪承德听见了他的哭声,脸色竟在一瞬间泛起了冷。 他冷冷的转头,随后便给狠狠的给了纪良行一个耳光。 “孽障!你是野种!你是野种!你别叫我爹爹!” 纪良行猝不及防,直接被纪承德扇飞了出去,圆滚滚的身子撞到放着白瓷碗的桌子上,又往外滚了好几滚。 落到了纪凌霄的脚边。 纪凌霄只是平静的看着纪承德嚎啕大哭的脸,看着他脸上的皱纹皱成了一颗话梅,看着纪承德原本俊朗的脸竟在一瞬间变得灰败又苍白。 纪凌霄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失望,他看纪良行在自己的脚边,小小的缩成了一团,竟还缓缓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 在场的人看见这幕,只觉得是一场冤孽,看戏的心思也消了,对着纪承德便是劝慰了几句。 “罢了,罢了,纪老爷,你也没绝后。你跟纪公子不过是闹了一些变扭,给他道个歉便又和好了,父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呢?” 医馆的掌柜叹了一口气,也搭腔,“纪公子从前战功赫赫,光耀门楣,双腿如今在寒王妃的治疗下,很快就要好了,若是你现在服个软,纪公子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也不会不答应!” 一听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点头,纪晚榕冷冷一笑,还没有说话,却听见纪承德突然大笑出声。 他远远的望着纪凌霄的脸,笑得前仰后合,看起来像是疯了。 “他!?纪凌霄就是一个残废,他就是一个野种!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完了!完了!纪府要完了,纪家的列祖列宗,纪府就要断送在我的手里了!” 纪承德的话一出,让在场的人又是吃了一个惊天大瓜,他们瞪大了眼睛,下巴险些要掉到了地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纪凌霄在血缘上,也不是纪承德亲生的孩子? 纪承德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始料未及,纪晚榕眉头紧皱,急急的低头望向了纪凌霄。 纪凌霄也是第一次从纪承德嘴里听见这话,他不知道从前发生的事情,脸上同样是一片茫然。 “难道纪凌霄的生母,谢惜君,从前也出去偷人了?”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否则纪承德这么会这样看不上纪凌霄呢?” “天哪!闹到最后,纪承德才真的是那个可怜人,没想到谢惜君和林问蕊都是这样水性杨花的贱妇!” “纪凌霄双腿残废,大概就是报应吧!” 纪凌霄根本听不得有人这样诋毁他的母亲! 还将他的母亲和林问蕊相提并论。 他双手紧紧的捏住轮椅的把手,随即坚定的开了口:“虽然我憎恶自己身上流着纪承德那肮脏的血,但我也决不允许有人诋毁我的母亲。” “林问蕊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她也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纪承德的事情!” 纪承德痴痴的笑了一声,笑中带泪,眼神有着癫狂的前兆:“你不允许?这就是那个贱妇做过的事情!你一个残废不允许有什么用!” “有本事你便站起来打我,贱人,你们都是贱人!野种!纪良行是野种,你就是残废的野种!” 纪晚榕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个地步,她完全不知道十余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捏成拳头,刚想开口说话,却没有想到纪凌霄伸手,缓缓握住了纪晚榕的手。 手掌间的暖意,让纪晚榕微微一愣,心脏也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纪凌霄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的左腿缓缓抬起,往前迈了一步。 紧接着是右腿,一步再一步。 他的脚步稳健,在纪承德惊呆了的目光里,径直的走到了纪承德的面前,随即缓缓抬起手臂。 众人一晃神,便看见急速的铁拳猛地往纪承德的脸上抡了过去。 这已经是今日纪承德挨的第二顿的打了,这力道简直比陈虎刚刚的还大,直接把纪承德抡的飞了出去。 众人的瞳孔皆是一缩,眼睛瞪得老大,便听见纪凌霄仍旧平静的声音轻轻响起。 “别发疯,我娘还在天上看着。” 他说完这话,又慢慢上前几步,走到了纪承德的面前。 纪承德看着他行动自如的双腿,简直是诧异极了,刚刚嚣张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吓得浑身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身体直哆嗦。 可他还没能说出话来呢,却被纪凌霄拎着衣领,像提一只小鸡崽似的,提了起来。 纪承德吓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谁都不知道纪凌霄是要拎着他去干什么。 第182章 何出此言 这头的纪承德还在嘎吱乱叫呢,而拎着他的纪凌霄则是给了医馆的大夫一个眼色。 医馆大夫看着纪凌霄冷峻的脸色,一瞬间心领神会,急忙又端来了一个盛着清水的白瓷碗。 在众人的目光中,纪凌霄扎破了纪承德的手指,将他的鲜血滴入碗中。 纪晚榕紧紧拧着眉,还没来得及阻止,却见纪凌霄的动作极快,用银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了一滴鲜血滴入了碗内。 滴血验亲并不能真的证明血缘关系,不能证明纪凌霄真的是纪承德亲生的,也不能证明纪凌霄不是纪承德亲生的。 一切只不过是凭运气,看他们的血型是否一致。 可古代之人最重声誉,特别是女子。 他们的母亲被害死之后,还要被冤枉从前偷情,还要被冤枉自己生的孩子是奸生子,恐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纪凌霄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纪晚榕咬紧了牙关,看见清水内的两滴鲜血慢慢融合成一滴,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兄长赌对了。 可纪承德的话却让纪晚榕感到十分奇怪。 原来纪承德一直觉得纪凌霄不是自己亲生的,他从前对纪凌霄恶劣的态度终于能有了解释。 可纪承德到底是何出此言呢? 到底从前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纪凌霄看着眼前的结果,血液相融,证明了他们确实是亲生父子。 他缓缓闭了闭眼眸,心中也不知道应该是作何滋味。 原本拎着纪承德后衣领的手微微一松,纪凌霄才缓缓开了口:“如今我和纪承德的血缘关系已经证实,我娘的清白,也不是居心叵测之人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被诟病的。” 纪承德屁股一疼,便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下坠,还没等他呼痛,便急忙爬到了桌子前,看见了白瓷碗里融在一起的鲜血。 他的眼睛几乎是要被黏在上面了。 “凌霄……霄儿,你真的是我儿!” 纪承德灰败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扭头望着纪凌霄高大的身躯,气质平和又肃杀,一看就像是有大出息的。 纪承德心头一震,眼底满是喜悦。 他似乎看见了南阳侯府的爵位,重新在向他招手。 没想到纪凌霄竟还真是他的儿子! 如今残废的腿也好了,又能回去是上阵杀敌了,看上去也高大、威猛,又帅气了起来。 若是等在战场上得了一个军功回来,再向皇帝求求情,那他的爵位也马上就要回来了! 纪承德心中想着,眼眸是亮晶晶的。 他自然知道纪凌霄久久没有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姓谢,还故意在众人面前滴血认亲,这一切都是想要重新回到纪府,重新回到他温暖的怀抱! “纪府!又有后了!” 纪承德正美好的畅想着纪府恢复往日的荣光,急匆匆的走到了纪凌霄的身边,想要握住他的手腕。 可谁知纪凌霄却毫不犹豫的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抽离。 随后大步一迈,便走回了纪晚榕的身边,重新坐回了妹妹手边的轮椅上。 他淡淡的开了口,眼底还藏着狡黠的光芒:“榕儿,既然娘亲的名誉和清白已经证实,我们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不过你能否去帮兄长问问,从前上报官府那断绝关系的文书,到底什么时候能到我的手上?” 纪承德一听,大惊,没有想到纪凌霄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将文书上报给了官府。 那他到嘴的爵位,岂不是要飞了? 纪晚榕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了这件事情。 官府的人尸位素餐,兄长如今身上又没有官职,上交的文书自然没有人能够重视,而如今京兆尹吕忠奉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文书下发的自然就是更慢了。 “兄长,我到时候请长公主帮您催催,等文书下来了,您也就能改姓谢了。” 纪晚榕掐着嗓音说着,眼神还一边往纪承德的脸上瞟,看见纪承德原本焕发光彩的脸蛋,在一下子又黯淡了下来。 纪凌霄点了点头,随后抬头朝着她笑了笑:“那好,走吧。”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人双腿恢复了正常,却还要让她推着走,这是什么道理。 心中腹诽,可纪晚榕还是双手一使劲,还是推着纪凌霄往外走。 纪承德苦着脸急急追了出去,却只能看见纪凌霄的一个背影。 “我的儿,我的好大儿呀!你怎么走的这样快?”纪承德懊恼的拍了拍手,欲哭无泪。 纪晚榕和纪凌霄离开医馆之后,纪晚榕当夜便没有再回寒王府,而是和袁意之一起在谢宅住下了。 第二日,纪晚榕睡到自然醒,一起床便是感觉到了一阵神清气爽。 她伸了伸懒腰,趿着鞋子下了床榻,便看见见青端着一盆水,满脸喜色的便进了屋子。 原来是昨夜滴血验亲之后,关于纪承德的流言蜚语便传遍了京城,京城的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老婆偷情了,他却要掩耳盗铃,和自己亲生的孩子断绝关系,倒是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来养。 这到底是什么蠢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纪承德一大早起床,得知了自己的丑事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传播速度之快,一定是有人刻意的。 所以纪承德很生气,叫家仆抓了好几个街上的人来问话,原本想着的是杀鸡儆猴,叫那人道歉,问出背后传播事件的主谋,好让京城再不敢有人议论。 可谁知那人还是梗着脖子,挺直了脊背,言之凿凿的说:“这消息,还是纪老爷您让我们传出去的!是您要感谢我们,哪能让我们跟您道歉呢!” 纪承德瞪大了眼睛,却听那人继续说。 “您昨日可是说了,叫我们去做个见证,顺便把结果广而告之,才算不辜负了您。我们可都在按着您的意思办事情呢!” 这话一出,可把纪承德气的吐血三升,可这话确实是他自己说的,他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于是纪承德恼羞成怒,直接派人去了京郊,林问蕊所在的尼姑庵,叫人去把林问蕊处死。 纪晚榕一听这消息,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了过来。 不行,她要趁着林问蕊被纪承德处死前,先去见见她。 好问问她背后到底是谁在主使,从前她到底对谢惜君做了什么事情。 第183章 暗潮汹涌 纪晚榕洗漱更衣之后,便去了纪凌霄的院子,纪凌霄听了她的意思,也点点头,想要和她一块儿去。 如今的京城不太平,刺杀的事件频发,他和纪晚榕一起去,也算是与自己的妹妹有一个照应。 两人商量的好好的,可等出了谢宅,却看见了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人。 是墨桀城。 谢宅的隔壁便是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门口,此刻也停了一辆马车,而长公主正在马车旁,和墨桀城说这话,初阳郡主正乖乖在一旁听着。 母女两人看着,也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阳光灿烂,照的她们头上的那根玻璃制成的搅拌棒,正在熠熠生辉。 就连墨桀城在和长公主聊天的时候,都忍不住眯上了眼睛,伸手挡了挡眼睛。 纪晚榕看见她们的头上的搅拌棒,虽然看过多次,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谁知,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墨桀城冷冷的视线,便直接的扫了过来。 吓得纪晚榕连忙转回了视线。 可墨桀城却是不依不饶,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纪晚榕,便冷着一张脸,迈着大步往纪晚榕的方向走。 “纪晚榕,你身为本王的王妃,昨夜却夜不归宿,今日竟还要瞒着本王出门,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大庭广众下的质问,还是当着兄长和长公主的面,让纪晚榕有些猝不及防。 这件事确实是纪晚榕做错了,也没想到第二日竟能与他碰个正着,叫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纪晚榕看着墨桀城一步步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浑身一个哆嗦。 她还没有说话,却听袁意之的声音,从自己的背后传来:“寒王殿下,您……您为什么要对晚榕冷着一张脸,您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吗?” 纪晚榕有些惊讶的转过头,便看见袁意之紧赶慢赶的赶来了门口。 像是为了送纪晚榕而盛装打扮,头上的鬓发间还插着半只搅拌棒,看上去是长公主头上剩下的另一半。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袁意之什么时候见了长公主,竟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耳边却又听见脆生生的声音:“这样子是很吓人,你不会是想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的榕儿姐姐吧?” 墨桀城转过头去,看见的就是初阳郡主朝着他竖着眉毛,头上的搅拌棒也在闪闪发光。 “桀城,这一次是你做错了,有话好好说。” 长公主都已经上了马车,听见外头的声音,也撩开了窗帘,露出了头上那根搅拌棒,沉沉对着墨桀城开口道。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组织? 她们这些头上戴着亮晶晶东西的人,才吓人呢! 墨桀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揉了揉眉心,急忙将视线转回了纪晚榕的脸上。 不过感受着如芒在背的视线,原本凝肃的脸色,才缓缓变了,嘴角也被迫勾起了一抹微笑。 他柔声细语的再次质问:“本王只是想问,你昨夜为什么不回家?” 纪晚榕盯着墨桀城脸上诡异的笑容,梗着脖子道:“我要在自己家,和自己的兄长一起住,不行吗?” 墨桀城见纪晚榕死不悔改的声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你如今已经是寒王妃,当然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觉得自己背后的三道灼灼的视线,不,是四道死亡的视线,几乎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于是他浑身凌厉的气场,在一瞬间软了下来,谄媚的朝着纪晚榕笑了笑:“行……当然行啦!” “最近京城事件频发,本王怕你在外面,会遇见危险,今日才特意前来,想要护送你~~” 身在敌营,让墨桀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要好好说话。 站在一旁纪凌霄听见这话,自然也明白墨桀城的意思。 距离上一次纪晚榕遇刺,才过了不久,这个京城暗潮汹涌,根本不太平。 而自己的双腿和武功也并未完全恢复。 墨桀城今日辞了军中公务,特地前来,也一定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东西,有他护送着榕儿,倒是比自己更好,也决不可能会遇见危险。 纪凌霄想到这里,便打消了自己陪着纪晚榕的念头,转而劝着纪晚榕答应。 纪晚榕见兄长这样说,考虑到纪凌霄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若是舟车劳顿便有可能吃不消,也才答应了下来。 两人乘坐的是谢宅的马车。 这次的纪晚榕十分谨慎,是一寸寸检查了马车和马匹都没有问题,也没有奇怪的异香,才上了马车。 纪晚榕一上马车,墨桀城便也紧跟着上了去,他一屁股坐在了纪晚榕的旁边。 谢宅的马车没有寒王府的大,他一坐下来,便是把纪晚榕身旁的空隙挤得是满满当当。 鼻尖涌入墨桀城的冷杉香,随着马车的晃动,两人的膝盖时不时的撞在一起,纪晚榕还能听见两人衣角轻轻摩擦的声音。 “还是谢宅的马车好啊,坐在马车上暖暖的,软软的!”墨桀城长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感叹。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暖暖的,软软的原因是因为你挤到我了。” 墨桀城故意又往纪晚榕身边靠了靠,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身下是软软的,香香的,很舒服,他开心的眯了眯眼睛,才缓缓开口。 “本王昨日已经入宫,和母后还有姨母说了药膏的事情,她们都很震惊。因为那药膏是由内务府的人送到她们手上的,说是外国进贡的,数量极少。本王认真的比对了一下,确定是同一种东西,姨母甚至已经开始使用了,不过就一次,所以没有出意外。” 墨桀城说着,眯着眼眸,声音也逐渐的泛冷了起来:“没有想到端王的手伸得那么长,想要害本王,害母后,害姨母。上到前朝、后宫,下到南阳侯府,甚至连本王的军营里,都有他们的身影,这怎么能不叫本王脊背发凉?” 纪晚榕听到这里,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 墨桀城似乎已经认定这背后的主使就是端王一党的人了,也正是端王和华贵妃,才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可她没有见过端王,也没有看过端王的面相,不能确定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她看过华贵妃的面相,也清楚华贵妃的性格,华贵妃直率、暴躁、高调,脑子缺根筋,直来直往,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 而且从南阳侯府里,林问蕊用药陷害她的母亲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准备了十几年。 蛰伏了十几年,那时候端王还没有出生,到底是谁会给她出谋划策呢? 而她又是想要什么呢?想要后位吗? 这些问题纪晚榕想不出答案,于是她思索了一下,又问了墨桀城另外一个问题。 “那你有没有问过内务府的人,问他们华贵妃宫里,是否有得到这个药膏?” 第184章 拷问主谋 墨桀城微微一愣,没有想到纪晚榕会问这个问题。 “本王没有问这个。难道你怀疑背后的主谋不是端王一派?可那还能有谁?” 纪晚榕摇了摇头,无论是谢惜君这边的事情,还是皇家那边的事情,她如今知道的线索少之又少,自然也无法下什么判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说的纪晚榕几乎是要睡过觉去。 马车摇晃,原本是墨桀城硬邦邦的脑袋抵在纪晚榕的肩膀上,最后却变成了纪晚榕靠在了墨桀城的怀里睡了过去。 墨桀城低着头,细细的欣赏着怀里人莹白的小脸,她此刻的呼吸都平稳了不少。 他微凉的指尖细细的划过她的脸颊,划过她的眉宇,划过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最后望向了她眼下的乌青。 这些日子她都没有休息好,事情一茬一茬的朝着她砸过来,让她的神情都疲惫了不少。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从面目可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是从她容貌改变的那时候开始的吗? 不,墨桀城觉得是更早的时候。 大概是新婚夜那日,他发现真相后,恨不得将她一剑捅死的时候? 她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随后满是血污的脸上,那抹笑意,让他现在都忘不了。 墨桀城垂眸望着她,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却也没有发现,自己望向纪晚榕的脸上已经带着淡淡的笑意。 纪晚榕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得就是墨桀城放大的脸,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不比刚刚的噩梦还要可怕? 纪晚榕猛地一惊,浑身的冷汗从背后渗出,她一咕噜就从墨桀城的怀里滚了下去。 等纪晚榕滚到了马车上,才惊觉这马车已经没在动了。 她伸出手撩开帘子,才发现马车早已经停下了了,正正好停在了那尼姑庵的门口。 纪晚榕都惊呆了,这马车都已经到了尼姑庵的门口。 可墨桀城不仅不叫醒自己,还一直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脸看,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纪晚榕拧着眉看了墨桀城一眼,便拎着裙摆急忙跳下了马车。 等双脚触及地面,她才松了一口气,心缓缓的沉到了胸膛里。 或许是因为上次和墨桀城出京的时候遭遇了刺杀,让她感到心有余悸,今日的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也万幸自己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纪晚榕正想着,墨桀城也缓缓从马车上下了来,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转头看了一眼墨桀城,便迈着步子往眼前的尼姑庵走去。 眼前的尼姑庵不大,叫思苦庵,这个庵一直是京城犯了错的女人,被赶来修行的地方。 说是修行,可那些女人的下场,大概都不是太好。 思苦庵周围都是些荒芜的灌木,里面装饰也是十分的破旧,阳光照射不到,庙里也十分安静,看上去阴森森的。 一阵微风吹过,让纪晚榕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她抿了抿唇,便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索性纪承德叫的人还没有赶到,迎接纪晚榕的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小尼姑。 纪晚榕也没有耽搁,直接给了两个小尼姑一荷包的银子。 小尼姑看了看纪晚榕,又看了看纪晚榕身边的墨桀城。 墨桀城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就像是一尊活阎王,她们急忙收了银子,也不敢说话,便带着纪晚榕往林问蕊的厢房里引。 纪晚榕越走,便越觉得偏僻,直到到了思苦庵的最角落的地方,才发现那是林问蕊住着的屋子。 屋子很破败,甚至连窗户都是漏风的,墨桀城站在门外没有动,纪晚榕推开破损的木门走了进去,看见的就是一个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屋子里的光线很昏暗,阳光从破损的窗户里照进来,能够看见漫天的灰尘沉浮。 林问蕊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她听见外面的声响,整个人还有些恍然。 她缓缓转动脑袋,回过头来看她,动作僵硬而呆滞。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纪晚榕,林问蕊才缓缓的回过神来,一张黯淡的脸上,写满了对纪晚榕的憎恨。 “你从前有想过,你会有今天吗?”纪晚榕对着她轻轻的开了口。 林问蕊冷笑了一声,回忆着从前,神态有些癫狂:“我从前可是侯府夫人,是当家主母!有纪承德唯一的宠爱,我生的女儿是名满京城的小福星,就连太后和长公主都对她另眼相看。我受万人追捧,被所有人讨好。” “你那时,不过是一个跌在泥里的灾星,我如今的一切都是被你陷害,拜你所赐!” 纪晚榕听着,笑了笑。 从前是这样没错,可林问蕊所有引以为豪的一切,都是她偷来的,自然也会毁在她自己的手里。 “你觉得你偷来的东西,就会变成你的吗?” 林问蕊一听这个“偷”字,眼眸闪烁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又一下子变得诚惶诚恐了起来。 她一下子爬到了纪晚榕的脚边,伸手拽住了她的裙摆,眼眸里满是无助的开口求饶。 “榕儿,我自小把你养大,也是不容易。你的兄长双腿残疾,我还要照顾他的吃穿,是我把你养大了,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娘!” 纪晚榕几乎是要笑出声来:“是你,我从小毁容的脸是因为你,新婚之夜人皮面具沾了毒害的我身死,是因为你,兄长的腿残废,也是因为你。” 纪晚榕说着,又从胸口掏出来一个白瓷瓶。 她仔细观察着林问蕊的神色,林问蕊盯着她手上的白瓷瓶,原本没什么表情。 可当她打开瓶塞,让她闻见味道,林问蕊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这个药,你熟悉吗?” 她显然是认识这个幻毒。 “果然,我娘谢惜君的死,也是因为你。恶魔甚至都比不上你的狠毒!” 林问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恐惧了起来,她的手缓缓离开了纪晚榕的裙摆,瘫坐在了地上,没有想到时至今日,纪晚榕手上竟还有那药! “你今日来,是来杀了我吗?” “不,想杀你的不是我,是你的丈夫,纪承德。从前他放任你杀了我的娘,如今他便也会痛下杀手,杀了你。” 纪晚榕垂眸看着她,语气是轻飘飘的:“现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纪良行不是纪承德亲生的了,是纪承德要派人来了结你的性命。” 林问蕊含恨的看着她:“那也是你害的,如果那夜你乖乖死了,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的!” 纪晚榕听着,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和林问蕊对视。 “不,你现在想的应该不是这个。你应该想,既然纪承德知道了纪良行的身世,害的他在全京城的人面前丢人,那纪良行是否还有命活?” 果然,纪晚榕的这话,一下子戳中了林问蕊的软肋。 看着林问蕊的神情有了明显的改变,纪晚榕又乘胜追击、循循善诱:“如果你说了你背后的主谋是谁,我便承诺你保住纪良行的命,让她安稳一生。” 纪晚榕开出的条件很动人。 林问蕊也知道,她身上流着和谢惜君一脉相承的血,那血让她厌恶,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她们说到,便一定会做到。 第185章 林问蕊死了! 可林问蕊微微恍神了一下,却轻轻的笑了,似乎在笑纪晚榕的不自量力。 纪晚榕眉骨微抬,神情有些诧异,便听见林问蕊的嘴巴里轻轻吐出了几个字:“你觉得你斗得过她吗?” 纪晚榕听见这话,心头一震,急忙上前了一步,对着林问蕊逼问道:“你口中的‘她’到底是谁?她是男是女?是不是华贵妃?” 林问蕊只是仰头看着她,她没有回答纪晚榕的问题,却像是在回忆从前:“若是那一夜你乖乖死了,所有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纪晚榕上前一步,揪住了林问蕊的衣领,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在你主子眼里,不过是一个死人,她已经完全放弃你了。纪良行觉得你是水性杨花的荡妇,纪承德当你是用过就丢的垃圾,他马上就要派人来杀你了。现在只有我能救你,能救纪良行,我只要知道,那药到底是谁给你的?” 纪晚榕说着,声音低而平缓,她随手拔下了插在自己鬓边的步摇,又将步摇放在林问蕊的眼前缓缓的摇晃。 “良行,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孩。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你看着眼前的珠子,突然想起了你背后的那个人,她把药拿给你的时候,你看见了她的模样……” 纪晚榕说着,林问蕊的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整张脸都变得茫然了起来:“我看见了她的样子,她虽然穿着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可她的脸好恐怖,她就像是……” 纪晚榕死死的盯着林问蕊,期盼着自己的催眠术,能让她讲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谁知林问蕊讲着讲着,脸色却突然一变,脸上写满了恐惧,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恶鬼。 纪晚榕微微皱了皱眉,继续晃动那根步摇,想要让林问蕊的心情逐渐的平稳下来。 可谁知林问蕊却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随即又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纪晚榕猝不及防的看着林问蕊的反应,她感到十分的吃惊。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林问蕊背后的主人,竟也是精通催眠术,早早的设下了心理暗示,不让任何人能从林问蕊的嘴里撬出有用的消息。 等纪晚榕想要再次将林问蕊催眠的时候,林问蕊明白了什么,不愿再看纪晚榕手中的步摇。 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底有着的是诡异的笑,斑驳的阳光照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将她的脸衬得是更加的阴森恐怖。 “纪晚榕,你现在得意,但你以为墨桀城是真的爱你?” “总有一天,你也会便墨桀城抛弃,被你心爱的男子杀害,你也会怀着最大的怨恨,绝望的死去!” 她的眼眸猩红,满是狰狞的脸上写满了疯狂,看样子是真的有些疯了,她竟大笑出声。 “这世间的女子实在是太可怜,争破了头,也只是为了争得男子的宠爱,争得活命的机会。倘若只有依靠男子,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纪晚榕看着她这副模样,皱了皱眉。 林问蕊说的是对的,但是她没有想到,依附着男子,活了大半辈子的林问蕊,竟也能说出这种话。 “你心中知道,也可以努力不让自己这样活着,可你只是清醒着沉沦,甚至让纪云瑶走上了和你一样的路。” 林问蕊古怪的笑了笑:“你觉得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吗?你就等着,被我耍的团团转吧!” “纪晚榕,我在下面等你!” 林问蕊这话,让纪晚榕在心底暗叫不好,她飞快的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林问蕊的手臂,阻止林问蕊接下来的动作。 可林问蕊此刻的力气却是大的惊人,她得意的看了纪晚榕一眼,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身后那堵满是脏污的墙上撞去。 纪晚榕的双手抓了一个空。 脸上瞬间被温热又腥咸的液体覆盖,耳畔是头骨撞击墙壁发出的闷声,鼻尖在瞬间涌入腥气。 纪晚榕很清楚,自己脸上的温热,是林问蕊的血。 纪晚榕的双手缓缓捏成拳头,垂落在身侧,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室外的人显然是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墨桀城急匆匆的打开门,冲了进来,看见的便是纪晚榕满脸的鲜血,和呆滞的神情。 红艳艳的血将她的脸衬得是更加的白了。 跟在墨桀城身后的便是几个年老的尼姑,她们显然是受到了纪承德的消息,看见林问蕊瘫倒在地上的尸体的时候,也是见怪不怪了。 她们十分嫌弃的看着鲜血缓缓的从林问蕊的身上流出来,捏着鼻子跨过她的身体。 那脚便随意的踩在她散落满地的头发上。 一人抬着疲软的手臂,一人抬着垂落的双脚,便将她抬到了屋外,又扔到了草席上。 随后将草席松松垮垮的往里一裹,便将她连着草席抬了出去。 “呸!还真是晦气,原本纪家老爷的意思,是一杯毒酒叫她死了,谁知道她竟撞墙,还流了这么多血,这打扫起来,是要多麻烦?” “真是死后还不叫人好受!” 纪晚榕缓缓张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林问蕊苍白且无力的双手,从草席的缝隙里垂落了下来。 她感受到心脏在自己的胸腔里咚咚的响,犹如擂鼓一般。 纪晚榕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浮现出林问蕊古怪的笑容,还有她的那句:“你就等着,被我耍的团团转吧。” 墨桀城叫小尼姑送来热水,拧干了帕子,扶着纪晚榕的脸颊,将她脸上的血污擦了。 纪晚榕这才猛地回过神,笑着对他说了一声:“我没事。” 墨桀城是头一次瞧见纪晚榕这样煞白的脸蛋。 他将手中的帕子往脸盆里一扔,二话不说,便直接将纪晚榕打横抱起,抱上了马车。 纪晚榕也是头一次没有反抗,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膛处,缓缓闭上了眼睛。 纪晚榕到了马车上,心才勉强安定了一点。 在林问蕊的话语中,她已经确认了和林问蕊在背后街接头的幕后主使,是一个女人,还身着华服,满头珠翠,大概是一个位高权重的。 但是有没有其他人,那就不一定了。 她实在没有想明白,林问蕊、吕忠奉背后的主人,到底是有多么强大的势力,才能让吕忠奉在死之前,受尽刑罚,绝口不提一句她的消息。 甚至让林问蕊不顾纪良行的性命,也绝不说出这幕后的主人。 “墨桀城,我觉得他们背后的主使,另有其人。”纪晚榕轻轻道。 第186章 有本王在,天底下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墨桀城对纪晚榕的话有些诧异,等纪晚榕解释了林问蕊在死前说过的话,墨桀城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他不太认同纪晚榕的观点,因为除了华贵妃,他就在再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别人。 更何况林问蕊死前说的特征,华贵妃也是符合的。 “除了端王和华贵妃,你觉得还有谁会想要谋害本王,谋害母后,谋害丽贵妃?” 墨桀城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你觉得林问蕊的话,是不是就是想要故意在死前,迷惑你的判断?” 纪晚榕一听这话,又想起了林问蕊死之前的样子。 林问蕊死的实在是惨烈,死后也实在是凄凉。 “你也会被墨桀城抛弃,被你心爱的男子杀害,怀着最大的怨恨,绝望的死去!” 她死前的那个诅咒,就像是来自地狱里恶魔的低吟。 让人无端觉得,有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正藏匿身后阴暗的角落里,窥探着她的一切,伺机而动。 纪晚榕垂眸想着,一阵风吹进马车,将马车上的窗帘拂到了纪晚榕的面前。 她微微一怔,垂在身侧的双手一颤。 等回过神来,又将身上的衣裳搂的更加严实了些。 墨桀城明显的感受到了纪晚榕的异样。 他不知道林问蕊在死前到底跟纪晚榕说了什么,才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墨桀城微微拧眉,将马车上的窗帘拉开,让外面的阳光透了进来,随即又单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 他用另一只手扶住纪晚榕的脸颊,抬高了她的小脸,让她和自己对视,随后才严肃的对着她开了口。 “你的继母已经死了,有本王在,天底下再没有人能够欺负你,这是她罪有应得的报应,本王不允许你再想了。” 阳光照在了纪晚榕的脸颊上,感受着墨桀城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传递着暖意,纪晚榕突然感觉身上是暖洋洋的。 她抿着唇,“真的吗?墨桀城,有你在就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了?” 墨桀城不假思索的“嗯”了一声。 纪晚榕缓缓抬起头来看她,“你不会杀了我?” “当然不会了。” 墨桀城不知道林问蕊到底跟她说什么了,会让纪晚榕这样想。 他是第一次看见纪晚榕这样乖顺的模样,嘴角也缀着若有若无的笑。 墨桀城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出了京城,今日阳光明媚,倒不如在京郊逛逛,本王记得你从前也在京郊住过一段时间,你住的是哪里的庄子?” 纪晚榕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向了窗外,她回忆着原主从前的记忆,却发现那是一片空白。 “我不记得了,或许脑子里能想起一些模糊的景致,可具体的位置却是说不上来。”纪晚榕实话实说。 但是她从没有怀疑过这段记忆是否真实,因为手臂上的伤疤,告诉她这段记忆一定存在。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本王从前也在京郊住过一段时间,不妨便去本王的那间庄子看看,那里风景很好。” 从前的庄子? 里面都是他和纪云瑶甜蜜的回忆吧? 叫她去看什么?和他一起追忆往昔吗? 墨桀城一边说着,纪晚榕便一边僵着脸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心抽了回来。 “这个时节应该有很多的花,不过最好看的时候大概是在四月,那时候有大片大片的海棠……” 墨桀城话说一半,便惊觉纪晚榕的手逃离了自己的手掌心,他微微拧了拧眉,正想说话。 却见纪晚榕听到海棠花,又默默将手伸了回去。 “好啊,我喜欢海棠花。看在海棠花的面子上,我可以去看看。” 墨桀城听见这话,缓缓笑了,随即便撩开马车的帘子,叫前面的车夫调转方向,往那庄子驶去。 倒是没有想到纪晚榕也喜欢海棠。 星星也喜欢海棠,他们相逢的时候就是在四月,海棠开得最美最艳的时候。 那庄子原本是纪府的,是他特意去了趟纪府,出高价将庄子买了下来,又在里面种满了海棠花。 墨桀城想着,微微有些出神。 等他察觉到自己正握着纪晚榕的手呢,却还在她面前想着些有的没的。 他轻轻咳了咳,有些汗颜,又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盒药膏。 “你瞧瞧本王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和从前有什么改变?” 她呆呆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的五官深邃,下颌线犹如刀削斧刻一般,显得有些冷冽,现在看起来是没有平时那么欠揍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区别。 墨桀城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纪晚榕的沉默,他缓缓咬紧了后槽牙:“你不觉得,本王脸上的伤疤,是全消了吗?” 墨桀城说道到这里,纪晚榕在一瞬间才恍然大悟了起来:“你还敢说?” “不过既然说到这里,华贵妃能用指甲挠花你的脸,我便觉得她不是一个筹划十几年,却还在伺机而动的人。” 墨桀城见纪晚榕又想回了这件事情上,嘴角抽搐了一下,打开了自己手心的那一盒药膏。 “这是本王特地吩咐人找的药膏,能够去除疤痕,专门为你找的,一盒千金。本王已经为你试验过了,是有效的。” 墨桀城说着,感受着纪晚榕有些惊讶的眼神,微微扬了扬头,面上满是得意。 “所以你的伤疤到底是在哪里?本王已经挂念了许久,让本王现在为你涂涂吧。” 纪晚榕实在是不懂,墨桀城为什么要对自己手臂上的一处伤疤,挂念许久。 不过他既然挂念着,却也让她的心中浮现了出了一股暖意。 “在我的左手臂上。”纪晚榕说着,缓缓撩开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墨桀城眉骨微抬,心中却猜想纪晚榕手臂上的,大概不会是一个很长的伤疤,否则她为什么一点都不重视,甚至没有和他提起? 他正想着,还没说话呢,却感受到身下的马车是一个急刹车,接着又是猛地颠簸了一下,骤然停了下来。 纪晚榕双手没个支撑,被马车这突然的动静一弄,整个人便差点跌到了地上。 墨桀城还没看清纪晚榕手上的伤疤呢。 感受着马车的颠簸,神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浑身的气场凛冽。 他长臂一伸,将纪晚榕兜住,又揽到了怀里,即刻又放下了马车的窗帘。 屋子在一瞬间陷入黑暗,马车外一道熟悉的哭喊声便突然响起。 “王爷……救命啊王爷!长公主和我家主子在去法华寺的路上遭遇刺客,侍卫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如今山上的武僧还没有赶到,求王爷快些去救我家主子和长公主的性命吧!!” 纪晚榕一听,便听出这是小绿的声音,她和墨桀城惊讶的对视了一眼,急忙出了马车。 第187章 从前的回忆 等纪晚榕在地上站稳了身子,看见的就是小绿惶恐的表情。 她头发凌乱,身上还染着些血,身上有些多处伤口。 大概是在被刺客赶尽杀绝的时候,被逃出生天、想要禀报消息的侍卫顺手救了,才跟着来了这里。 而她的身后,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侍卫的脸色苍白,还在不停的喘息着,一手拉着缰绳,一口正捂着自己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浅浅的望去,便能看见他身上的好几道伤口,几乎是要见到森森的白骨了。 墨桀城显然是认出了那个侍卫,那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卫。 长公主那边的情况是显而易见的危及,他紧紧拧着眉,握紧了身侧的佩剑,表情在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纪晚榕的脸色也同样不好,今天的她总是心神不宁的,却没想到是长公主那边遭遇刺杀。 若早知道是这样,便让墨桀城陪着长公主去法华寺,让兄长陪自己去见林问蕊便好了。 不过她想不明白,从前长公主已经遇刺了一次,这次又是,贼人三番五次的刺杀长公主,若是端王指使,那端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墨桀城解开马车上的缰绳,一下子翻身上了马,“对方大概来了多少人,长公主如今的情况怎么样?” “寒王殿下,这次的刺客来势汹汹,是上次的两倍,明显与上次的刺客是同一伙人,在属下离开之前,长公主身上也中了一剑!” 墨桀城听着,又扭头望向了纪晚榕。 “本王去去救回,留下一半的隐卫保护你,庄子就先别去了,直接叫隐卫护送你回寒王府。” 纪晚榕听着,也点了点头:“长公主那边刺客众多,刺客分身乏术,想必我这边不会出什么事情,你带上三分之二的隐卫,赶紧去。” 墨桀城几乎是将视线钉在了纪晚榕的脸上,他从唇瓣间挤出了一句:“保重。” 说完这话,没有再看纪晚榕的脸,转过头,挥舞着缰绳,跟上了那个侍卫马匹。 在他身后,是无数隐匿的侍卫齐齐现身,朝着墨桀城的方向策马追去。 纪晚榕就站在原地,看着墨桀城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才缓缓回过神来。 原本马车前头有两匹马,如今只剩下一匹,而那个车夫,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被吓得浑身哆嗦缩在角落。 纪晚榕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宽慰了那车夫几句,又转身帮小绿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小绿,你主子那边不要担心,王爷已经赶过去了,你现在先上马车,跟我一起回府吧,我这边是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了。” 小绿惊魂未定,此刻全身仍旧在不停哆嗦着,已经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她听着纪晚榕的话,点了点头,扶着手臂爬上马车。 纪晚榕知道她是被吓坏了,她站在马车前,听着马车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正想上车好好安慰她,余光却陡然瞥见了周围的景致。 她心头一跳,整个人都怔住了。 眼前距离墨桀城口中的那个庄子很近,若是坐马车过去,也不过是几分钟的距离。 可眼前的景致,纪晚榕却感觉自己熟悉极了。 和她模糊记忆中的极其相似,就像是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纪晚榕努力回忆着原主从前在京郊庄子里生活的记忆,可她越努力的想,却却是回想不起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有一块地方感到隐隐有些胀痛。 纪晚榕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回忆,她缓缓低头,撩起了自己的袖管。 望着自己手臂处的伤疤,想起从前墨桀城在听闻自己伤疤在手臂上的时候,那诧异的眼神。 她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若是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原主之前,莫名其妙的爱上墨桀城,不顾一切都要见到墨桀城的面,甚至还想爬上他的床。 这些奇怪的举动,就都解释的清楚了。 纪晚榕心中虽有些怀疑,可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要等墨桀城回了寒王府,她亮出手臂上的伤疤,问一问,便都清楚了。 她心中想着,撩起自己的裙摆,又缓缓爬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纪晚榕握住了身边小绿的手,轻轻的安慰了几句,又缓缓闭上了眼眸。 马车的周围,是剩下的隐卫藏匿在灌木中,跟着马车的速度飞速移动,他们因为长公主那边的事情,对周遭的风吹草动,都有着深深的警惕。 而墨桀城这边,正在快马加鞭的往长公主的方向赶去。 等他赶到事发地的时候,远远的便听见了打斗的声音,若是再近些,便能闻见浓稠的血腥味。 荒芜的田地上,已经横亘着许多尸体,有侍卫的,也有刺客的,触目所及的都是鲜血,几乎是形成了血泊。 如今便是几个残存的侍卫,警惕的拿着剑,围绕在长公主的马车旁,负隅顽抗。 袁意之的马车已经翻了,甚至连车厢都被削了大半。 而长公主的马车也好不到哪里去,结实顽固的车厢上,满是刀剑的洞眼。 远超侍卫人数的刺客,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长公主的马车,企图发动最后一次进攻。 领头的刺客看着长公主身边的侍卫败局已定,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便驾起轻功,朝着长公主的马车处飞了过去。 他的身子灵活的一钻,便钻进了马车的窗户里。 耳畔在一瞬间响起了长公主的尖叫声。 第188章 山体崩塌的方向,是王妃的位置 墨桀城的眼眸猛地一缩,似乎是被眼前焦急的场景刺痛了。 他猛地挥动缰绳,加快了身下马儿的速度,随即便驾起轻功,从马匹上纵身跃起,剑锋便朝着马车的车顶猛地劈了过去。 凝肃的剑锋带着死亡的肃杀,只一下,便劈开了马车结实的车顶。 木头的碎渣子四处迸溅,刺眼的阳光在瞬间将黑暗的车厢填满,让人险些晃了眼睛。 墨桀城咬紧牙关,在阳光照射进马车的一瞬间,便锁定了马车内刺客的身影。 他翻转身子,逐渐轻点车厢的墙壁,冰冷的长剑,便直直的往那刺客身上捅了下去。 刺客的眼睛在一瞬间还没习惯光亮,躲闪不及,便硬生生的受了墨桀城这么一剑。 他闷哼了一声,直直从马车里滚了下去。 长公主和袁意之慌乱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墨桀城冷冽的侧颜。 墨桀城也没有在马车上过多停留,而是乘胜追击的追了下去。 隐卫的加入在瞬间扭转了局势,让原本败局已定的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的了起来。 长公主强撑着身子,掀开马车车帘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外头血流成河的场景。 而墨桀城此刻的背影显得阴鸷又肃杀,犹如是地狱中的修罗。 她缓缓捂住胸口,眼皮微微跳了跳,墨桀城的到来没有让她的内心多了安定,反倒是让她的心情更加的紧张了起来。 等九云法师带着武僧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恍若地狱的场景。 看见侧翻的马车,鲜血几乎是流成了湖泊,九云法师的眼眸就像是被眼前的鲜血烫了一下。 他飞快的去寻找着人群中的一个踪影,等他瞧见了缺了车顶的马车里,有人影活动的迹象,他才轻轻念了一个佛偈。 九云法师握紧手上的木棍,随即带领武僧加入的战斗。 他们会功夫,虽用的不是杀招,木棍也不能见血,可却能切实拖延住刺客的动作。 墨桀城咬紧牙关,额角处青筋暴起,浑身的煞气犹如死神。 这些刺客的功夫和从前的那些一样,墨桀城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招了,也熟悉了他们的招式,应付起来是比从前轻松了些许。 因为想着能早点回去,他用的几乎都是杀招,刀刀致命,自然也不能估计全部,身上也见了不少的血。 直到他将手中的长剑猛地捅进一个刺客的小腹,刺客闷哼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不少。 墨桀城将剑柄在他的体内转了一圈,随后又干脆利落的拔出长剑。 可就在这时,那浑身带血的此刻竟痴痴的笑出了声。 墨桀城浑身一凛,便看见他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随后只用两个人的声音,轻轻的对着他说了一句。 “你猜是我先到黄泉路,还是纪晚榕先到黄泉路啊?” 此刻话音刚落,墨桀城猛地抬起头看他,浑身的动作一滞,速度也慢了几分。 墨桀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想要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眼前的刺客却早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咬紧了牙关,想要扭头望向自己来时的方向,可周围的刺客却像是看准了墨桀城这一瞬间的失神,他们齐刷刷的便朝着墨桀城的后心袭去。 在马车里的长公主目睹了眼前的一切,尖叫了一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体唯一的反应便是朝着墨桀城的方向扑了过去。 若是就这样扑过去,长公主无疑便是落了个万箭穿心的结局。 墨桀城目睹着长公主朝着自己扑过来,大脑也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他浑身一个激灵,咬紧牙关,足尖点地,便打算去挡在长公主的身前。 可谁知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九云法师直接将手中的木棒朝着那些刺客狠狠投掷过去,随即便冲上前去挡在了长公主的面前。 刺客的长剑刺入他的心口,让袈裟在顷刻间便晕出了红色。 墨桀城听见了很小很小的一声:“墨兰。” 那是长公主的名字。 他诧异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便看见九云法师的手微微触及长公主的腰间,又很快的将她放在了地上。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幻觉。 此事一出,墨桀城再也不敢分神,不过他挂念着那刺客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他手下的动作是更快了,染了血的长剑戳进刺客的喉咙,几乎是刀刀毙命。 这样的打发,让在场的武僧们看了一眼,便纷纷不敢再看,就连九云法师都微微蹙了蹙眉。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周围穿着黑色衣服的刺客悉数倒下,周围重归平静,墨桀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长公主,便急匆匆的淌满地的血,找到了累得瘫倒在地上的重舟。 “重舟,本王叫你留下了一半的隐卫保卫王妃,王妃那边可有异样?” 原本倒在血泊中的重舟,是被墨桀城揪着衣领,生拉硬拽的拽起来的,他看着墨桀城严肃的表情,脸上满是茫然。 “属下没有受到隐卫的任何消息,主子您确实是留下了一半的隐卫。无论发生什么,隐卫都不可能在一瞬间被屠戮殆尽,所以遇到若是遇到异常情况,属下一定会收到隐卫发来的消息。” “因此,属下可以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王妃很安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已经快到京城了。” 墨桀城一听这话,心中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刺客临死前的话,一定是为了故意扰乱他的心智,幸亏长公主及时将他叫醒,又有九云法师的及时相救,才没有酿成大祸。 重舟见墨桀城的表情缓缓安定了下来,抬起沉重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终于,脑袋还是能保住的。” 语罢,便又想躺回到地上。 可谁知,他刚刚躺下去,便感觉到身下是一阵地动山摇,不远的地方传来轰隆隆的两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了的声音。 重舟的脸色一变,急忙爬起身来看。 便看见自己身后的位置,山体猛地坍塌了下去,巨大的洪流混杂着无数泥沙,顺着溪流的方向奔涌,随即又溢出了溪流原本的河道,冲毁了一路上的一切东西。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出现山洪和泥石流? 在场的所有人望着远处的动静,呆呆的愣在原地,脸上皆是不可思议。 就连九云法师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出乎意料。 只有重舟定定的望着那处的位置,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他几乎是要尖叫出声:“主子!那崩塌的地方,是我们来时的方向,是王妃回京的必经之路!!!” 第189章 绑架 重舟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墨桀城的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下来。 他想到那个刺客在临死前说的话,便大感不妙,一个箭步冲到了马匹的身边,随即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朝着山石滚落的地方策马跑去了。 重舟看着墨桀城凝重的背影,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说不定长公主的遇刺就是一场调虎离山的计谋,而目的便是为了落单的王妃! 一想到这里,重舟暗暗的吸了一口凉气,紧急的叫上了所有幸存的隐卫,跟策马跟在了墨桀城的身后。 长公主感受着大地的震动,眼前的泥石流汹涌而下,眼前的天地似乎要在一瞬间裂开。 她浑也顾不得了,拎起破烂的裙边,就叫侍卫驾着马带她往京城里赶。 无论这刺客最终目的是谁,可就算是她死了,纪晚榕都不能死! 九云法师看着神情慌乱的长公主,拧紧眉心,随意选中了一匹马,跟在她的身后,亦与她同行。 谁都没有料到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就连纪晚榕都对眼前头发的山洪措手不及。 她原本坐在软榻上,听着身边小绿的哭声逐渐平息,整个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纪晚榕最近实在是有些疲倦,上午又因为林问蕊的事情,精神有些恍惚。 她想着周遭还有墨桀城一半的隐卫,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便揉了揉眉心,打算闭眸假寐。 可根本没有睡多久,纪晚榕就被马匹尖锐的嘶鸣声吵醒了,马匹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随后马车便是一阵颠簸,猛地停了下来。 纪晚榕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便听见了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那声响的速度很快,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等她撩开帘子,听见就是王府隐卫慌乱的吼声。 “王妃,快下车!山洪!有山洪!” 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出现山洪? 纪晚榕的心头一跳,望着眼前涛涛的洪水,席卷而来,就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她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僵住了。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她的眼前便一黑。 山洪涌下,一瞬间便将马车吞噬。 浑身被洪水裹挟,一下子呛了好几口水,纪晚榕的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了起来。 纪晚榕是被闷得受不了了,才醒来的。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便是一间昏暗又狭小的车厢,车厢摇摇晃晃的,里面坐着许多人,散发出了一股腥臭气。 让人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远处有一个车窗,离她很远,离大汉也很远,车窗被严严实实关着,让纪晚榕看不见外面的天色。 她拧了拧眉头,刚打算动作,却发现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捆着绳索,将她严严实实的捆在了椅子上。 把她捆的动弹不得,纪晚榕甚至有些想吐。 她身上穿着的仍旧是上午的那件衣裳,被山洪浸泡过的衣裳满是泥泞,湿湿嗒嗒的黏在她的身上。 而眼前穿着粗布短衣的大汉,皆是闭目养神,身上的衣裳也是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刚刚将她从山洪里打捞出来的。 大汉的底盘很稳,就算是闭目养神,脊背也挺得笔直,就像是有功夫的练家子。 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看那神态,便知道从前过得是刀头舔血的生活,让人无端看着有些畏惧。 纪晚榕想着,心中暗道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可纪晚榕急忙闭上了眼眸,又装成昏迷的样子,想要默默从空间中召唤出手术刀。 还没等纪晚榕把手术刀召唤出来,耳朵却听见了身边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给我老实一点。” 纪晚榕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她缓缓的抬起头,眼眸却猛地一缩。 这是小绿的声音,是原本在她身边哭哭啼啼的小绿! 可此刻的小绿,却顶着一张迥然不同的脸,或许只有眼睛有些相似,可此刻眼眸中带着无尽的冷漠和杀气。 从前的小绿戴了人皮面具! 纪晚榕惊呆了。 “小绿?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山洪也是你们弄得?是林问蕊背后的主人叫你来的?” 小绿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回答纪晚榕的是无尽的沉默。 纪晚榕的心缓缓的沉了下去。 小绿甚至能够毫不遮掩的,在她眼前展现自己的真容,这意味着他们笃定她再没有回去的可能。 “最好老实点,若是你不安分,我们有的是法子。” 小绿说完这话,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纪晚榕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观察车厢里的情况,这是非常狭小的一个车厢,除了小绿之外,里面还有十三个壮汉。 若只是凭她自己,在这马车的行驶过程中,几乎是不可能逃出生天。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细心感受着马车的颠簸。 马车里是昏暗的,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这辆马车是通往哪里。 可这道路是越来越颠簸,马车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纪晚榕猜测马车是驶离了京城,并且后面有追兵。 一定是墨桀城把长公主那边的刺客解决了,赶到事发地的时候,意识到这场山洪事在人为,察觉到不对,便派出士兵,大范围的搜索她所在的位置。 纪晚榕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墨桀城的脸,耳畔是他早晨对自己的轻声许诺。 “有本王在,就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她觉得自己心突然的安定了下来。 纪晚榕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眸,便看见小绿冷着一张脸,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纪晚榕突然感觉很奇怪,她一脸无辜的反盯了回去。 小绿却没时间再跟她置气,很快的下了马车。 其中五个大汉跟着小绿下了去。 她几乎就是在小绿下车的一瞬间,从空间里召唤出了手术刀。 感受着微凉的刀柄触及自己手间,纪晚榕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她用指尖感受捆绑自己的绳索,随即将锐利的手术刀对着绳索轻轻的摩挲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在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个空间,谁都不知道的空间,这大概就是她反败为胜的最后底牌。 纪晚榕竖着耳朵听着马车外的动静,一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就在绳索即将断掉的时候,一旁一直观察她的大汉,突然站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来。 纪晚榕愣愣的看着他,一瞬间连呼吸都艰难了起来。 第190章 意外 她急忙伸手捏住了即将松垮的绳索。 “你,你刚刚在干什么?你给我老实点!” “大哥,我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什么都不敢干!” 纪晚榕结结巴巴的说着,又抬起头来看着他。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纯粹。 那大汉盯着纪晚榕的小脸,满脸的脏污掩不住她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的皮肤,尖尖的下巴上是一张红艳艳的嘴,小嘴正在一张一合的说些什么。 “这里是哪里?你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我乖乖的,不会走,可你们若是不说,我心里没有底。” 纪晚榕说着,又逐渐放缓了音调。 她在此刻,终于有些后悔自己在现代的时候没有将这催眠术钻研透。 只略略懂了个皮毛,才导致此刻没有工具,她很难让眼前的大汉说出实话。 于是她又默默从空间中召唤出了那盒含着幻药的药膏,自己屏住呼吸后,将盖子打了开。 大汉越看,便觉得身子越发的轻飘飘了起来,就连意识都感到有些模糊。 细皮嫩肉的王妃就是不一样,从山洪里捞出来,身上竟还有一股香味。 他又是用力的吸了两口,嘴巴便情不自禁的张开了:“你放心好了,我们的主子也不是要你的性命……” 不是要我的性命? 纪晚榕尾骨微抬,不稳的内心才在此刻微微安定了下来,有这句话就好了。 她看准了远处的车窗,一霎时便将手心的绳索一放,手术刀便猛地朝着眼前的大汉扎了过去。 大汉还是有些呆呆站在原地,纪晚榕的动作击极快,他甚至还来不及反抗。 眼见着手术刀马上要捅进他的心窝,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虎蛋!你在干什么!” 虎蛋一听这话,猛地回过神来,侧身一偏,手术刀一偏,堪堪朝着他的衣领滑落,甚至是没有伤到皮肉。 小绿和下面的几个大汉上车后,纪晚榕便明显的感觉到马车调转了一个方向,重新起步。 就像是重新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纪晚榕心中感到有些诧异,可还没等她思考,自己则是被飞速赶来的小绿扑倒了地上。 小绿的动作粗暴,干脆利落的将她娇嫩的脸蛋压在了地上:“若是再做些小动作,别怪我不客气。” 纪晚榕疼的嘶了一声。 不是说不要她的性命吗? 就是因为不要她性命,她才大着胆子来了这么一回。 怎么还可以对她不客气? 小绿说完这话,也不管纪晚榕的反应,一手钳制住纪晚榕的双手,一手便直接夺过了她手中的东西。 她的力道大的出奇。 夺过她手中的手术刀和那药膏,便往远处一丢,随即又从袖口掏出了不知道什么,放在虎蛋的鼻尖晃了晃。 虎蛋的神情才好了不少。 小绿手里的那东西,大概就是幻药的解药了。 纪晚榕现在已经确认了,眼前这些人就是林问蕊的主子派来的。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长公主的刺杀,林问蕊的死,甚至是再前面一点,她发现解救袁意之后,有人带着小绿的人皮面具出现,都是有预谋的。 一切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着世间走向那人想要的结局。 但是他们不要自己的性命,是想要做什么? “不是来之前就跟你说过什么,这个女人是一个巫女,不仅会变出奇怪的东西,还会让死人复活。” 小绿一个眼色,便有人摇摇晃晃的走来,给她递上了崭新的绳索。 小绿仍旧是禁锢着纪晚榕的手腕不动,又示意虎蛋接过绳索,将纪晚榕捆了起来。 纪晚榕空间里有无数把手术刀,他们的此刻捆上的绳索在她眼里形同虚设。 所以她微微垂眸,眼观鼻子耳观心,也没有做什么小动作,而是任由虎蛋把自己捆起来。 虎蛋的前襟,被她刚刚用手术刀划烂了,随着他的动作,纪晚榕能清晰的看见他胸口处黝黑的皮肤。 皮肤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刺青,刺青的符号很奇怪,就像是由许多条不规则的划痕,奇怪的排列起来,而组成的。 纪晚榕盯着他胸膛的刺青,企图把那符号记在心里。 等虎蛋把纪晚榕捆的结结实实,小绿才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紧接着她略带嘲讽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可以犯这样的错误?你们不能盯着她的眼睛,也不能盯着她手里会动的小物件,只要你盯着她的眼睛,这个巫女就会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越美丽的女人越危险。” 纪晚榕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恐惧感又重新袭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小绿连她会催眠术这件事情都知道。 除了林问蕊,她从没有在别人面前施展过催眠,甚至连墨桀城都不知道。 不过小绿的最后一句话,让纪晚榕惶恐的内心多了些实感。 她权当小绿是在夸她了。 马车又是颠簸的行走了很久,直到外面传来声响,就像是遇见了什么人,小绿脸色又微微一变,带了六个人下去,留下七个人来看着她。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这次的他们不敢再像从前一样消极怠工,而是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她,让纪晚榕没有了任何能够动手脚的机会。 她估摸着自己只是等了一两分钟,外头的打斗声便渐渐停了,随即传来的便是女子的求饶和尖叫声。 那声音听得纪晚榕的眼角都抽搐了一下,她觉得这声音实在是耳熟的不能再耳熟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马车的门帘便被小绿一下子掀了开。 “砰——”的一声,她将手里拎着的人,直接扔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纪晚榕低头去看,看见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那是纪云瑶。 纪云瑶脸上有的是慌乱,也有迷茫,等看见纪晚榕之后,眼底的迷茫变成了震惊,那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纪晚榕也很震惊。 原本势如水火的两人,却在此刻面面相觑。 第191章 心魔 夜已经很深了,京郊外是一片片的都是燃起的火光。 事关重大,突发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不仅是让纪晚榕不见了身影,还有许多京郊的百姓,也在这次事故中遇险。 寒王府的侍卫,法华寺的僧人、长公主府的侍卫,甚至连京城、军营里的士兵,都出来排查险情,找人了。 墨桀城一开始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看着滚滚奔腾的泥沙水,冲垮了原本的道路和树木,他的心都凉了。 可当重舟禀报完源头的情况,墨桀城便明白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京郊不远的一处小镇,地处河边,特殊的地形使村庄经常洪灾泛滥,年年都要冲毁庄稼、淹没村庄。 先帝在世的时候,曾有智者进言,让见村落附近建一水库,不仅能抵挡洪灾,还能缓解京城夏季时候的干旱问题,改善京城夏季炎热的温度。 先帝将那处的村民迁走安置,随后将此地设为禁地,偷偷修建水库,并且派重兵把守。 京城中知道的这水库的人,是不多的。 可如今不仅有人知道这水库,还偷偷潜入,将水库炸毁了。 水库决堤,才引发了山洪,又有人算的正正好,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将纪晚榕引来此地,直接将她的马车冲掉了。 如此方法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解决隐卫。 此次他派在纪晚榕身边的隐卫全部牺牲,尸体都已经找到了,可纪晚榕和那小绿,却是不见了踪影。 墨桀城即刻派人封锁了京城,以及京城附近城镇,检查人口进出。 同时以纪晚榕失踪的地方为圆形,叫所有士兵以城门口为起点,逐步缩小搜查范围。 原以为用了这个法子,会很快找到纪晚榕的踪迹,却没有想到到了晚上,却还是没有发现丝毫的踪影。 重舟听了下头人的禀报,又急匆匆赶到墨桀城身边。 墨桀城如今的脸色,可是难看的不得了。 “主子,几乎是将所有的地方都搜查了,却没有发现王妃的踪影……如今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您的庄子附近……” 重舟说着,话语里还有些犹豫:“会不会是您当时提到了那个庄子,于是王妃便没有回京,担心出现意外,用了一个调虎离山的计谋,直接在庄子里住下了呢?” “庄子里也有我们的人,倒是能现在派人去问问。” 墨桀城微微一怔,又点了点头,亲自骑了马,去了庄子。 这个庄子被墨桀城呵护的很好,前院的奴仆众多,将庄子清扫的很干净,就连从前那个装满红薯的地窖,也是每日有人清扫。 庄子触目所及之处,皆是顺应季节的花。 所有人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星星的一句话:“你看不见花儿没关系,但是你能闻得到花香。” 不过偌大的庄子,只有前面能活动,庄子的后面是一片悬崖,那是庄子里的禁地,被墨桀城严令封锁了起来,是谁都不能进去的。 就连墨桀城自己,也永远不会踏足。 他不敢。 那处悬崖,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牢牢的刻在脑子里,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每每上演,几乎是成为了他的心魔。 墨桀城有无数次都重新梦见过那个夜晚,而每当他伸出手,星星的手便从他的手间划过,永永远远的坠落到了无尽的深渊。 所以,无论纪云瑶做错了什么事情,墨桀城再生气,表面上骂的再难听,都会饶她一命。 因为,他欠她一条命。 因为,她是星星。 只是墨桀城到了庄子,底下的人搜查了一圈,却是没有纪晚榕的任何踪迹。 直到下头的人急匆匆的来报,他先是看了墨桀城一眼,随后又对着重舟使了一下眼色。 重舟一下子就看懂了,急忙跟他出了去。 “重舟大人,您刚刚让属下瞒着王爷去搜查后山,果然在后山上发现了人影活动的踪迹。” 重舟微微一愣,他虽是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思,才让人瞒着墨桀城去搜查了后山。 可他却没有想到竟真能在后山的悬崖处发现异动。 若是那贼人掳走王妃,碰巧躲在那里也就算了,若是为了逃过主子的搜查,故意躲在那里。 那便是太可怕了。 敢问京中,有多少人能知道主子从前发生的事情? 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后山的悬崖成了主子的心魔,是主子从来不敢去涉足的地方? 重舟不敢想。 他急忙骑上了一匹马,叫了大半的人,跟着自己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他速度快得让马脚都开始打滑,后面的人险些跟不上他的背影。 重舟很快就赶到了后山。 今天没有风,一轮偌大的圆月挂在夜空之中,几乎是万籁俱寂,将一切都照的清晰无比。 而悬崖下的,便是万丈深渊。 而重舟赶到的之后,看见的就是手下的隐卫和几个提刀壮汉在悬崖边对峙的场景。 十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将自己身后的马车团团围住,浑浊的眼眸望着自己身前的隐卫,眼神里满是杀意。 原本只是在势均力敌的对峙,双方人数差不多,也不知道对方武功的深浅,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 可重舟带着人出现,则是大大增加了隐卫这边的力量对比,让原本对峙的隐卫心中都多了几分底气。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来此?马车上的人快给我下来!” 重舟眼眸敏锐,看着大汉将马车团团围住的架势,便知道这马车上一定有异。 “你们身后的便是万丈悬崖,掉下去一定会尸骨无存。再数五个数,若是再不下来,我便让人发动进攻,等着粉身碎骨吧!” “五!” “四!” 听着重舟在外头的倒计时,小绿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京郊通往外界的所有路都被封锁了,他们出不去,便又只能往回走。 索性在路上遇见了纪云瑶,想到纪云瑶是从前墨桀城的救命恩人,也一不做二不休的将纪云瑶掳了上来。 一看见纪云瑶,小绿便想到了一处地方可以暂时避一避风头,因为这是墨桀城心中的禁地,是不会有人敢涉足的。 可谁知来了这里,竟碰上了这小小的隐卫。 小绿咬牙盯着眼前的纪云瑶,在倒计时即将数到一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狠狠的拽了出去。 可重舟泛冷的声音又缓缓响起:“马车里还有人,全部都出来!” 这小王八犊子,眼睛倒是利索! 小绿无奈,只能对着虎蛋使了一个眼色,叫虎蛋把纪晚榕也拽了出来。 纪晚榕的出现让众人一惊。 小绿一手握着纪云瑶的手腕,一手勒住纪云瑶的脖子,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是将纪云瑶的半边身子,伸出了悬崖外。 几块碎石随着她的动作,滚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虎蛋也依葫芦画瓢,钳制住纪晚榕的手腕,将她的身子往悬崖外伸。 “都退后!否则她们两个便要尸骨无存了!” 第192章 二选一 小绿骤然的动作让重舟的脸色巨变。 他看着纪晚榕几乎是悬空在悬崖上的身子,若是虎蛋一手滑,她便是要尸骨无存了。 重舟急忙抬起手,咬着牙让所有隐卫往后退。 看着重舟凝重的脸色,所有隐卫都退离了他们的周围,小绿心里是更得意了。 她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纪云瑶是墨桀城的救命恩人,更是墨桀城求而不得的爱人。 而纪晚榕则是墨桀城名义上的王妃。 若是墨桀城遵照本心,救了纪云瑶,而亲手放弃了自己的发妻,叫她粉身碎骨,恐怕他回了京城,根本无法交代。 文官的谏言、百姓的唾沫星子,便可以将他的前程断送,让他从此与皇位无缘。 可若是墨桀城为了自己的名誉和声望,背离本心,救了自己的发妻纪晚榕。 恐怕京中的流言蜚语也会说他心狠,放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今夜也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魇,让墨桀城痛苦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论是选择了谁,墨桀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样虽然是违背的主子一开始的指令,可主子的目的,也算是彻底达到了! 她势必要让墨桀城好好尝尝,主子从前尝过的一切! 小绿想到这里,几乎是要大笑出声。 “你的主子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你不过是他的一条狗,你能为你的主子做选择吗?”小绿轻蔑的对重舟开口。 重舟表面上面色如常,可舌尖却缓缓的抵住后槽牙,将手中的缰绳捏的是更紧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浑身绷得笔直:“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放了她们两个。” 小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癫狂,眼眸甚至是笑出了泪花。 “不,我不需要走,我可以不用活,不过我倒是要等到你主子来了,让他陪我玩一场游戏!” “看见了吗?她们俩姐妹,此刻的性命就在你家主子的手上,她们可是与你的主子关系匪浅。” “一个是你主子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你主子的发妻。” “我言而有信,你的主子可以救下其中一人,我保证让她毫发无损的回到你家主子的怀抱,可不被选择的另一个人,便是要永坠悬崖,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今我把选择权交给你的主子,让他做出选择。你快些派人把他叫来!” 重舟听了这话,诧异的望向了小绿的脸。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小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无论是墨桀城选择了谁,都会一种错误! 都无法被人原谅! 眼见着手下的隐卫听见这话,要急匆匆的下山去叫来墨桀城,却被重舟凝肃的着脸,伸手拦住了。 他望向纪晚榕和纪云瑶的方向,紧紧抿住了嘴唇,内心就像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纪晚榕也望向了重舟,她原本淡定的脸色,才此刻有了些许的改变。 不像纪云瑶,此刻已经苍白着脸,朝着重舟梨花带雨的哭泣了。 “重舟大人,你一定要救我!” “我从前……从前就是在这里救下了桀城哥哥的性命,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若是在,一定会来救我的!” “桀城哥哥一直很讨厌纪晚榕,就算是她死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情感,你快些把我救下吧!我害怕!” 重舟自然知道纪云瑶说的都是真的,从前在悬崖上发生的一切,让主子每每午夜梦回时,都会大汗淋漓的醒了。 若是让主子来做决定,在王妃和纪云瑶中间选择,几乎是会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重舟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几秒钟,可只是那沉默的几秒,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漫长。 “不,不需要主子!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我就可以做决定。” “我选择王妃!你快些把纪晚榕放了!知道你放了纪晚榕,我便能放你、还有你手底下的所有人,一条生路!” 纪晚榕一下子就明白了重舟想要干什么。 重舟这是想要在墨桀城到来之前,自己下决定,替墨桀城做了选择,将所有人骂名都往自己的身上背。 重舟的话音刚落,纪云瑶便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爆鸣声,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准!我不允许!你不能替你主子做决定!你主子要救得人是我!绝不可能是纪晚榕!” 小绿听着,嘴角处的笑容缓缓的溢散开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只是将眼神从重舟的上,转移到了纪晚榕的脸上。 “为什么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却是这样的淡定,淡定的仿佛选择谁,与你无关?” “你是笃定了这摇着尾巴的狗会救你,墨桀城来了,也会选择你吗?” 纪晚榕抿着唇,没有回答。 可是她心里是确定的,她确定自己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淡定,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 或许是因为墨桀城白天的话,给了她安心的可能? 墨桀城曾经说过,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人敢欺负她。 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手臂上的这道伤疤? 她总觉得,是与以前不同了,自己在墨桀城的眼里是与以前不同了,绝不是会被那个随意丢弃的一个。 纪晚榕想着,又突然觉得整个人很疲惫,身子也有些发冷。 她突然有些怀念墨桀城坚硬的胸膛和炙热的体温了。 小绿见纪晚榕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特别生气,而是将视线望向了自己身边的纪云瑶。 眼神怜悯,嘴角挂着讽刺的笑。 “你听见了吗?你救了墨桀城也没用,你现在还是要死了!还是要再次从这悬崖上跌落,你后悔了吗?是否后悔从前救了墨桀城?” 纪云瑶几乎是要哭晕了,浑身都在哆嗦:“别杀我!别杀我!桀城哥哥……桀城哥哥,你说过你欠我一条命啊!” 小绿似乎在重舟身后瞧见了什么,冷冷一笑,“这可没有办法,这可是墨桀城手下的重舟大人,不选择你!” 她说完这话,便猛地伸出手,要将纪云瑶往悬崖下推下去。 第193章 跳崖 纪云瑶恐惧的尖叫了一声,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的是男子暴怒的呵斥声。 纪晚榕听见这声音,眼眸微微一亮,内心的最后一丝不安,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纪云瑶的眼眸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大胆贼人,你到底在干什么?给我把她放下!” 墨桀城策马赶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如水的月光下,纪云瑶苍白的脸。 此刻起风了,她白色的衣袂在凛冽的风中飞扬。 和墨桀城午夜梦回时,想过几千次的场景,一模一样。 星星,他的星星。 墨桀城此刻是什么都忘了,他还没等马匹停下,就跌下了马车,随后踉踉跄跄的往悬崖的地方走来。 纪晚榕瞧着墨桀城此刻的模样,他的表情、他的失态,几乎是出乎了她的衣料。 她不知怎么,瞧着他这副模样,突然有些心慌,纪晚榕被捆在身后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小绿见墨桀城急匆匆的赶来,又是笑了,笑容很恣意。 “寒王爷?您终于是来了,若是您再迟上一点,您的这位救命恩人,便是要再次跌下悬崖了。” “她从前为了救你,差点摔得粉身碎骨,可如今,你的下属却还是不选择她,执意让她去死!简直是太可笑了。” 墨桀城听着,浑身都僵了起来。 眼前有些模糊,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那个大风凛冽的夜晚。 那个几乎成为了他梦魇的夜晚。 重舟瞧着墨桀城这副样子,双手捏成了拳头,他翻身下马,便朝着墨桀城直直跪了下来。 他拽住了墨桀城的裙摆,眼眶里含着些泪:“主子,这次,纪云瑶必须死!主子,您不要再去想从前的事情了!” 墨桀城不可思议的看着重舟,抡起拳头,便一圈把重舟打翻在了地上。 “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重舟吐出了一口鲜血,又急忙的拽住了墨桀城的手。 “主子……” 墨桀城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她必须死?重舟,你到底在说什么?是谁给你的权力?从前是星星救了我的性命!” 小绿笑了,随即将同情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嘴角仍旧是挂着讽刺的笑意。 纪晚榕此刻的呼吸很慢很慢,浑身都僵了,她看着墨桀城歇斯底里的模样,只觉得很陌生。 他来到这里这么久,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上自己一眼。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她的一场幻觉。 上午的一切也是,就是她一个人做过的一场绮丽的幻梦。 “是呢,纪云瑶是你的救命恩人,可这寒王妃,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她不仅救过你,还是你的发妻,与你有肌肤之亲,以后要和你生儿育女。” “寒王爷,若是这两个人只能选择一个,而另一个则必须去死,我很好奇,你到底会去选择谁啊?” 墨桀城浑身的动作一顿,僵硬的转过头,才在离纪云瑶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另一道身影。 纪晚榕穿着的还是上午的那件衣裳,浑身被绳索紧紧的捆住,身上、面上满是泥污。 她没有说话,嘴唇紧紧抿着,墨桀城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就像是羽毛,轻轻的拂过自己的脸。 而眼底的,是无言的失望。 墨桀城的心头震了一下。 上午的时候,她便是穿着这身衣裳,躺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时她问自己:“你会杀了我吗?” 墨桀城大脑嗡的一声响,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停止流动。 他觉得周围很冷,是止不住的冷,和从前那夜的一模一样。 眼前的人影他几乎都是看不清了,重舟的话、纪云瑶的哭喊声,他是一句都听不见了,他只记得纪晚榕的那个眼神。 “所以寒王爷,给了您考虑的时间,您到底是要选择谁呀?她们俩看着,都很害怕呢!原本镇定的寒王妃,此刻都慌乱了起来。” 小绿含着笑问。 墨桀城的下颌线紧紧的绷了起来,视线一点一点的扫过纪云瑶,又落到了纪晚榕的脸上。 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惨白了,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再没有了从前英明神武的模样。 嘴巴一张一合,口中像是在无声的喃喃:“先等等……等等……让本王再想想。” 小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寒王殿下,真是没有想到,你竟也有今天,怎么,是不想救寒王妃,又说不出口吗?” “好!我成全你!” 她说完这话,便望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纪云瑶。 小绿慢条斯理的将纪云瑶身上的绳索解开,就像是为她进行着临死之前的最后仪式。 纪云瑶吓得浑身冷汗森森,眼泪从眼眶里冒出,她哆嗦着捏住了小绿的裙摆,直直的朝着小绿的方向跪了下来。 “不,别杀我。我知道我还有用,你留着我,我有很大的用处。” “不,”小绿轻轻摇了摇头,“你错了,不是我不留你,而是墨桀城不留你!” 她说完这话,双手便握住了纪云瑶的腰,故意在墨桀城面前,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墨桀城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幽深的瞳孔深处藏着诡谲的色彩。 不过是沉默了片刻,他的双手缓缓捏成了拳头,眼眸猩红,就像是心理防线被击溃了,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等等。” 小绿动作一顿,微笑的转头看着他。 “我选……纪云瑶。” 所有人都被墨桀城的话惊呆了,纪晚榕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墨桀城的脸。 墨桀城的话音刚落,小绿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拖着纪云瑶的腰肢,将她缓缓放了下去。 纪云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墨桀城的身边,猛地扑向了墨桀城的怀抱。 “那就把纪晚榕推下去吧!” 小绿说完,还没有等虎蛋有动作,纪晚榕便冷冷的笑出了声。 她最后决绝的看了墨桀城一眼,随后坚定的转头,朝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跳了下去。 猎猎的风吹起她的宽袍大袖,她就像是月光下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第194章 她要死在这里了 与纪晚榕冷笑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几支利箭划破夜空发出的咻咻声。 纪晚榕决绝的动作,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墨桀城毫不犹豫的甩开了纪云瑶的怀抱,直直朝着悬崖的位置扑了过去。 他企图抓住纪晚榕的双手,可她飞舞的衣袖从他的手心擦了过去。 “纪晚榕!纪晚榕!” 他猩红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心,脑海里回荡着的,便是纪晚榕即将跳下去的时候,那失望的眼神。 眼前的场景与从前的场景相融合,他无意识的喃喃了一句。 “星星……” 随即便像是发了狂似的,要跟着纪晚榕一起跳下去,又被随即赶来的重舟死死的拽住了身子。 “来人!拖住主子!别让他跳下去!” “一半的隐卫处置剩下的人,要留活口,另一半的人跟我下去,去寻找王妃的……” 重舟没有把话说完。 因为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从前的悬崖下,是一片汪洋的水库,也正是因为这个,纵使悬崖险峻,可星星在跳下去之后,落入了水库里,也得到了生还的可能。 可如今……水库被人炸成了一个窟窿,里面的水都被人放光了,王妃在此刻跳了下去了,身上还捆着无法挣脱的绳索,极大可能便是白骨一副。 重舟想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主子原本都有了完备的打算,王妃原本可以不用跳的! 纪云瑶已经到了安全的地带,而纪晚榕已经跌落悬崖,刺客手中没有了筹码,重舟一声令下,便将其余的十一个壮汉悉数逮捕。 而刚刚在悬崖边大放厥词的小绿和虎蛋,此刻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他们瞪大着眼眸,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胸膛是被数支箭从后心贯穿。 小绿见纪晚榕跳下悬崖,墨桀城悲惨的吼叫声,满脸的笑容还在脸上洋溢着。 可下一秒,生命便消失在了这苍茫的夜色之中,连她自己都没有料到。 几个隐卫将情绪几乎失控的墨桀城,强硬的按在地上。 墨桀城咬着牙反抗,那俊俏的脸蛋在粗糙的石缝上来回的摩擦,看得重舟都心疼了。 “主子,人死不能复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墨桀城狠狠的瞪了一眼。 过了许久之后,他的心情才缓缓平复了下去,也没在挣扎了。 纪云瑶见墨桀城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也才羞羞答答的往墨桀城的身边凑近了。 她看着墨桀城的侧脸,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感到十分的感动。 他的下颌线犹如刀削斧刻,贰角的青筋暴起,大半边脸上都沾染着血迹,使他看起来有野心的美感。 她完全没有想到,墨桀城在知道自己做了那些事情之后,面对二选一的艰难选择的时候,竟还会坚定的选择了她。 “桀城哥哥,你不要难过了,若是姐姐泉下有知,也会理解你的选择,她会笑着支持我们的。” 墨桀城听着,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 看见的就是她惨白的脸色,头发凌乱,眼眶红肿,脸颊上还挂着两条泪痕。 墨桀城随即又闭上了眼眸。 一闭上眼眸,他便能回想起纪云瑶为了活命,毫不犹豫的跪在小绿的身前,哭着求她放过自己的模样。 那副模样,与从前的星星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她根本不像星星。 而纪晚榕刚刚毅然决然跳下去的身影,却能够和他眼盲时,在心底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相吻合。 墨桀城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惊呆了。 他有些茫然,心里又有了史无前例的恐惧。 纪云瑶娇媚的嗓音还在墨桀城的耳畔响起,墨桀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她淡淡的说了一声。 “嗯,好,你去休息吧。” 他说完这话,便又转身,上前了两步,低头望向了那无尽幽深的悬崖深处。 悬崖深处是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是一个深渊巨口,能将所有东西都吞噬。 就在几个隐卫惊恐的想要再去拦住墨桀城的时候,墨桀城却转身离开了悬崖。 他跟着那群下山寻找纪晚榕隐卫身后,飞快了下了山去。 墨桀城心中十分确定,纪晚榕既然是这样决绝的跳了下去,肯定是为了另寻生路,她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而墨桀城此刻心中也有一个猜想,一个可怕的猜想,急需验证。 悬崖很高,从上面往下看的时候,会发现是深不见底,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甚至让训练有素的隐卫,从山上走到山脚,也是需要小半个时辰。 陡峭而险峻的山势,原本是水库而此刻只剩下淤泥的山底,以及无尽漆黑的夜晚,也为搜查增加了难度。 墨桀城调遣了所有兵力,来山底下搜查,直到找到天亮,都没有发现关于纪晚榕的半点踪迹。 纪晚榕是被疼醒的。 她确实是在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但是她现在担心,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所以她会被耗死在这里。 她在小绿故意在墨桀城面前唱大戏的时候,就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默默将自己身上的绳索切断了。 虎蛋也是一个缺心眼的,傻愣愣的看着墨桀城跳来跳去,吼来吼去,和重舟打来打去,竟还真的没有关注到她。 因为墨桀城的话让她心死,她想也不想其中的风险,便直接跳了下去。 纪晚榕在此刻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对墨桀城的爱,认识到了自己那爱的可笑。 也认识到,林问蕊死前的诅咒灵验了。 若是被墨桀城二选一放弃,倒是不如自己主动去死,不仅能显得有骨气,还能让人觉得她不是被放弃的。 纪晚榕虽是这样想,可跳到一半,后悔了。 她才绞尽脑汁的从空间召唤出了一块巨大的、可能有用的橡胶布,用双手捏住了橡胶布的四个角。 这橡胶布是很大块,给了她足够的缓冲机会,却也让她双手脱臼,直直的挂在了山崖中部斜着长出来的树上。 尖锐的树枝直直的从她的身后贯穿进她的小腹,几乎是将她捅了个对穿。 纪晚榕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从小腹涌出,又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她模模糊糊的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自己的意识也涣散了起来。 她要死在这里了。 这是纪晚榕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耳畔隆隆回荡着墨桀城的声音,是他的那句。 “我选择纪云瑶。” 第195章 兄长来了 纪凌霄听闻了消息,策马从京城赶来悬崖底部的时候,日头已经很大了。 他咬着牙坐在马背上,在山地乌泱泱的人群中,一下子就看见了墨桀城的身影。 纪凌霄缓缓扫视着他的身体。 墨桀城原本一袭黑色的衣袍,此刻灰扑扑的,看上去沾满了脏污。 而他的眼下乌青,紧紧抿着的嘴唇没有血色,嘴角已经干到开裂。 墨桀城没有说话,浑身散发出来的是一种极致的落寞。 那种感觉就像是失去了灵魂。 他正握紧了手里的剑,一处处翻找着纪晚榕的踪影,手上满是血污,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甚至重舟瞧见他干枯的嘴唇,将想要将水囊递到他的嘴边,他都置若罔闻,继续在翻找着每一处角落。 纪凌霄盯着墨桀城的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微微阖眸,盖住了眼底的寒意,一言不发的翻身下了马。 纪凌霄赶来的太急太快,他的双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原本是不能骑马的。 直到他的双腿接触到了地面,纪凌霄才感觉得自己的膝盖是一阵钻心的疼。 脚上一个踉跄,纪凌霄险些是要跌到地上去。 重舟远远的看见纪凌霄的身影,身边的墨桀城也顾不得了,急急丢掉手中的水囊,便往纪凌霄的身边奔来。 墨桀城一怔,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身去,看见的就是重舟谄媚的搀扶着纪凌霄的身影。 远远的瞧着纪凌霄,墨桀城突然便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了起来,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发热。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步履沉沉的往纪凌霄的方向走。 “内兄,榕儿还没有找到,本王已经加大兵力寻找了,本王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墨桀城低低的叫了他一声,走得近了。 纪凌霄才发现墨桀城的脸上满是疲惫,神态有些惶恐和茫然,眼底还有血丝。 这是纪凌霄第一次见到墨桀城的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过他并没有回应他。 纪凌霄将平淡的视线望向了重舟,声音里也含着少见的冷意:“搜查了那么久,还没有找到人吗?” “夜里天气凉,榕儿等不了那么久的。” 重舟看了墨桀城一眼,又望向纪凌霄冷峻的面孔。 主子一开始便认定了王妃不会死,而纪凌霄现在的话,也表明他相信王妃一定没事。 “山底搜过了大半,发现了王妃掉落的发钗,还发现了一块奇怪的布,却还没有找到王妃的……主子确认王妃没事。” 纪凌霄听着,紧绷的身体在才一瞬间松懈了下来。 他抬头望向了自己身边万丈高的山体,险峻的山体将天空围成了一个圆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崖壁处找过了吗?叫人准备绳索,我要去上面找她。” 重舟微微一愣,他是没有叫人攀上山顶去寻找王妃,因为山体垂直险峻,上面也没有山洞,王妃不可能能一直攀在悬崖峭壁上。 可纪凌霄执意如此。 “内兄,你腿脚不便,还未恢复完全,此刻不宜上山,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些。本王会叫人准备绳索,亲自上山。” 墨桀城也顺着纪凌霄的视线,抬头望着陡峭的悬崖。 他心里很恐慌,也很彷徨,纪晚榕那样毅然决然的跳下去之后,就像是连带着将他的心脏也扯掉了,留下了黑洞洞的一片。 可纪凌霄听了这话,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视线紧紧的锁在墨桀城的脸上,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在上面等着我的,是我的亲妹妹。” “王爷或许不珍重她,可我却将她视若珍宝,不过就是一双腿,若是榕儿喜欢,我的命都是他的。” 墨桀城听到他的那句“王爷或许不珍重她”,耳畔是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飞快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纪凌霄说完这话,便不愿再看墨桀城。 他双手捏成拳头,强硬的没有去触摸自己胀痛的膝盖,而是径直吩咐周遭的侍卫去拿来足够长的绳索。 纪凌霄是从身上系着绳索,从山顶往下慢慢落下去的。 跟在他的身后的墨桀城和许多的隐卫。 纵使纪凌霄坐在轮椅上久了,可一身的武艺也不算是荒废,很快便降落到了半山腰的处。 半山腰有一棵苍天的巨树,绿绿的树冠向上生长着。 纪凌霄在远远的看见那颗树时,面上便是一喜,料想着纪晚榕是掉到了那棵树上。 他加快了速度,双手攀着绳索,双脚轻点崖壁,飞快的降落了下去。 可当他瞧见了那树上的场景,眼眸却猛地一缩。 纪晚榕的身体被尖锐的树干从后往前贯穿,小腹处已经是鲜血淋漓的了,脸色惨白,眼眸紧紧闭着,四肢向下,以奇怪的角度垂落,双手像是已经脱臼了的样子。 榕儿……他几乎是要认不出来他的妹妹了。 纪凌霄浑身都僵住了,手上一滑,差点是要从绳索上掉了下去。 墨桀城足尖点地,飞快的下落,拽住了纪凌霄的手腕。 可等他低头,看见纪凌霄惨白的脸色,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呼吸便在一瞬间停顿。 纪凌霄冷冷的甩掉了墨桀城的手,另一手一使劲,便往纪晚榕的缩在的方向荡了过去。 距离纪晚榕越近,便越能瞧清楚她此刻的模样,当纪凌霄看见纪晚榕长长的睫毛都结上了冰霜,看上去了无生息的模样。 他的浑身都在颤抖。 纪凌霄想伸手去握住纪晚榕的手,可犹豫了一下,又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他害怕,他害怕摸到的是冰冷的温度。 墨桀城紧随其后,也朝着纪凌霄所在的方向荡了过去,等他看清了眼前的一些,心头一震,浑身的血液在瞬间泛凉。 纪晚榕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从来没想到纪晚榕会脸色惨白,浑身染血,冷冰冰的模样就像是一具尸体! 墨桀城的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惶恐,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是一阵阵的钝痛。 他甚至是无法克制住自己,想要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 “纪晚榕,纪晚榕!” 他想要凑上前去,纪凌霄却沉默的拦住了他。 纪凌霄缓缓闭了闭眼眸,又垂眸看了一眼墨桀城腰间的佩剑,“还请寒王妃帮帮小人的妹妹,用您的佩剑斩断树枝。” 墨桀城在军营里也是学过一些急救手段的,他听了纪凌霄的话,立即心领神会,提起手中的佩剑,朝着纪晚榕身下的树枝劈去。 那树枝早已经被纪晚榕的血浸透了。 纪凌霄一下子便将纪晚榕接在了怀里,他小心翼翼的避过纪晚榕的伤口,将她抱在了怀里。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尖,纪凌霄感受到今日怀里的纪晚榕,是格外的沉。 他觉得自己的怀里就就像是抱着一块冰。 “榕儿,撑住,是兄长来迟了,等等兄长,好吗?” 纪凌霄低低的呢喃。 第196章 夫君?你配么? 他说完这话,闭了闭眼眸,一滴热泪便从眼眶里无声的滚落。 纪凌霄单手抱紧了纪晚榕,另一只手攀着绳索飞速的从半山腰上落了下去。 等纪凌霄的双脚接触到地面,他便感觉到膝盖是一阵剧痛, 他双腿一软,又强撑着站了起来,将纪晚榕紧紧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墨桀城也跟在纪凌霄的身后,用上了自己平生最好的功夫,飞速的到了地面。 他的脚一碰到地面,他便重新有了实感,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真实了起来,纪晚榕那浑身染血的模样也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越发的清晰。 墨桀城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在发软,浑身僵硬,甚至连呼吸都不会了。 他跌跌撞撞的朝着纪凌霄的方向跑去,不慎跌倒在了地上,又强撑着再次往纪凌霄的方向走。 所有正在查找的隐卫,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的转头往这边看。 便看见了平日里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到纪凌霄的身边,那模样像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墨桀城的手指微微颤抖,牙根都有些发酸。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升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他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害怕。 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他在眼睁睁的看着纪晚榕跳下悬崖的时候,他都没有害怕,因为他坚信,纪晚榕不会死。 可是现在呢? 墨桀城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纪凌霄的身边,尝试着张了张嘴巴,过了很久,那颤抖的唇缝里才溢出了嘶哑的声音。 “内兄,寒王……寒王府内已经有无数太医在等候了,榕儿一定会没事的,还请您放心,将榕儿交给我。” 墨桀城伸长了手臂,大大的张开了怀抱,他无比期待纪晚榕那温软的身子,能够将他空洞的内心填满。 他突然发现。 他爱她。 他似乎已经非她不可了。 可纪凌霄却没有将自己怀里的人递出去。 他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纪晚榕,感受着她胸膛细微的起伏,轻轻的笑了笑:“我自己的妹妹,不需要外人来帮助,谢宅里也有赵润初和妙手堂请来的人在等着了。” “外人?”墨桀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 他抬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纪凌霄冷峻的脸:“本王不是外人,本王是纪晚榕的夫君。纪晚榕既然已经嫁到了寒王府,寒王府也有最好的太医能够为她医治,还是请内兄把本王的妻子还给本王吧。” 纪凌霄的脸上仍旧是那副表情,双手却是在缓缓的收紧,他紧紧抱着纪晚榕,转身上马。 “夫君?你也配做榕儿的夫君?” 这是纪凌霄第一次说这样重的话。 纪凌霄速度很快,马蹄踩踏地面,浮出了一层细沙,纪凌霄平静又决绝的声音便在漫天的灰尘中缓缓消散。 墨桀城怔怔的看着纪凌霄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昨夜,纪晚榕望向他时,那失望的眼眸。 纵使从前,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墨桀城都从来没有在纪晚榕的眼神里,看见过那样浓重的失望和哀伤。 他缓缓闭了闭眼眸,动作极慢极慢。 “重舟,把寒王府等候的所有太医,都请去谢宅,你随本王一起去照顾王妃吧。” 墨桀城的声音里有浓浓的无力感。 重舟听了他的声音,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眼前便浮现出了纪晚榕那苍白的脸,和她满身的鲜血。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牵了两匹马便赶着,跟在纪凌霄的身后去了谢宅。 谢宅的气氛非常严肃。 原本守在谢宅的赵润初和袁意之,瞧见纪凌霄怀里那苍白的脸色时,整个人几乎都是要呆住了。 直到傅听雪着急的推搡了赵润初一下,他才猛地回过了神来。 “榕儿?榕儿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逼推下悬崖,很幸运卡在了树上,但是树枝贯穿了她的小腹,双手脱臼,失血过多,到现在才找到。” 纪凌霄说完,便步履匆匆的将纪晚榕抱到了最近的一个厢房里去。 等纪凌霄将纪晚榕放在了床榻上,纪凌霄早已浑身染上了鲜血,让人看着都有些刺眼。 赵润初急急上前,给纪晚榕探了一下鼻息。 呼吸十分微弱,但是还有气。 赵润初这才吸了一口气,又捏上了她的脉搏。 她的身上冷极了,甚至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纵使是在纪凌霄的怀抱里暖和了很久,可体温却一点都没有升高。 脸色惨白如纸,纪晚榕身上的鲜血仍旧是在流淌,似乎要将她体内的血液全都流干。 这副了无生息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惊。 赵润初自己原本也就是个半吊子,看着眼前的这幕,急忙去翻自己身侧的荷包,将纪晚榕给他的药材悉数翻了出来。 又悉数塞到了纪晚榕的嘴里。 站在一旁的袁意之看见这幕,生怕纪晚榕不是流血过多死的,而是被赵润初的药丸呛死的。 赵润初喂完了药又急急的朝着自己的身后望去,“索云姑姑呢?我特地将她用黎绥山庄请来,她此刻在何处啊!” 赵润初口中的这位索云姑姑,便是从前那位鬼手神医的唯一弟子。 傅听雪在赵润初询问之前,便已经紧赶慢赶的去请来了这位索云姑姑。 索云姑姑背着一个沉沉的包袱,迈着步子急急的赶到厢房里。 等她看见床榻上的纪晚榕,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用惊骇来形容。 她的步子猛地一顿,原本手上的包裹掉到了地上都不自知。 “小……小姐?” 第197章 他明白了什么叫爱 索云姑姑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纪凌霄有些诧异的转头,急忙去看索云姑姑的脸,原以为是碰见了什么熟人,可他却发现这张脸自己根本不认识。 傅听雪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望向她。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索云姑姑猛地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急忙捡起地上的包裹,又从床榻边赶。 那着急和担忧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姑姑,此刻榕儿腹部由后往前遭遇了贯穿伤,失血过多,我已经喂下了止血的药丸,可她又是一个人在悬崖峭壁上吹了一夜的风,双手脱臼,情况……不太好。” 原本慌乱的赵润初,看见了索云姑姑,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镇定下来,急忙给索云姑姑介绍纪晚榕的情况。 索云姑姑注视着纪晚榕的伤口,越听眉头便蹙得越紧。 她上前一步,双手小心的检查着纪晚榕腹部的贯穿伤,随后眉头紧锁的点了点头,“没有当场拔掉这树枝,做的很好。” “可受伤时间已久,悬崖边的环境不是很好,伤口已经感染化脓,想必会引起发烧,必须尽快去掉树枝。” 索云姑姑说着,纪凌霄抿着唇,望向纪晚榕苍白的脸,看见的便是她额角处细密的汗珠。 他伸手覆盖上纪晚榕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早已经滚烫至极。 那温度就像是一块被烧红的烙铁,让纪凌霄的手掌都被烫了一下。 索云姑姑说完这话,面色已经很凝重了,她转身翻找自己的包裹,将包裹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傅听雪记得纪晚榕出门医治的时候,也总是会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她垫着脚往索云姑姑的包裹里望去,看见的就是金属制成的器具,又小刀模样的,也有见到模样的,一个个都十分的小巧。 在暖黄的烛火下泛着幽幽的寒光。 傅听雪能看出来这些器械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被人保护的很好,似乎也极少使用,让人几乎看不出来损耗。 “……晚榕从前是否给了你们消毒用的碘伏和酒精,还有止痛的药片,无论她从前给了你们什么东西,都拜托你们能够尽可能的拿出来,手术需要用到。” 索云姑姑说完这话,眼眸闪了闪,随即继续开口。 “而时间过得太久了,我手边的碘伏和药品都已经失效了。至于小初。你现在就用烈酒把这个屋子消毒吧,等傅堂主拿完药品,也请与我一同手术,而其他人便先在屋外等待着。” 索云姑姑说完这话,众人才确保了纪晚榕还是有救的,心也在此刻镇定了下来。 以这个时代当下的医疗水平,一般进行外科手术的法子不过是让病患忍受剧痛,将物体硬生生用体内取出来。 而用这样粗暴的法子,便导致许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感染,死在治疗的过程中,活下来的人只有寥寥无几。 从前只有纪晚榕的医术才能保证手术过程中病患不被感染。 而这位从黎绥山庄来的索云姑姑,虽没有药品,却略懂一些法子,是比其他的人要好上许多。 纪凌霄急急点头:“我的屋子里还有许多妹妹给我的碘伏和止痛的药品,我速速去取,只愿姑姑能够治愈好我的榕儿。” 傅听雪和袁意之听见这话,思索了一番,也急急跑了出去。 谁知纪凌霄刚一走出屋子,便看见谢宅的管家愁眉苦脸的赶到了他的身边。 “主子,寒王在咱们谢宅外等了许久,老奴我实在是拦不住了,按理来说,里面躺着的也是他的王妃,咱们是不是一概放他进来?” 纪凌霄听着,眼眸都生冷了几分:“按理来说?他若是知道榕儿是他的妻子,便不会在两人之中选择了纪云瑶,白白让榕儿跳下了悬崖,成为了这副模样。” “我说过,谢宅绝不会放寒王府的任何一人进来,你就这样去回他,在我谢宅,没有什么王妃,只有谢府的大小姐纪晚榕。” 管家听着纪凌霄决绝的语气,虽然他面上不显,却也知道他是动了大怒了。 可如今自家的主子没有官职在身,怎么能和大名鼎鼎的寒王说这样的话呢! “可寒王还带来了许多太医,言辞恳切,就是希望能够让太医救大小姐一命。外头还有乌泱泱的百姓在看着,纵使您生寒王的气,也应该让寒王府带来的太医来救救大小姐吧!” 管家夹在两人中间,十分着急。 纪凌霄听到这里,自然也明白了管家两面为难的境地。 他让傅听雪去自己的卧室里拿了需要的碘酒和止痛片,自己便大步往谢宅的门口走去。 果然,正如管家说的这样,等纪凌霄来到谢宅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乌泱泱的人,十几个年迈的太医,被谢宅的家丁拦在了谢宅门口。 他们拿着药箱,纷纷是在唉声叹气,大半的胡子都掉在了谢宅的门口。 而为首的孙太医脸上更是写满了担忧,他的药箱就放在脚边,一手扶着墨桀城,一边匆忙的往谢府里头看。 而墨桀城的脸色就更是不好看了,他就像是大病了一场,眼皮憔悴,眼珠子都充血,看着便是体力不支,浑身都像是被人卸了力气。 “内兄……榕儿,榕儿的情况还好吗?” 墨桀城远远的就看见纪凌霄从谢宅的院子里走出来,虽然早有准备,可当他看清纪凌霄身上那殷红的血迹时,眼球还是被烫了一下。 那上面殷红一片的,全都是从榕儿身上流出来的血迹。 “拜你所赐,情况危急,现在发起了高热。” 纪凌霄定定的望着他,嘴角处讽刺的笑容都挂不出来了。 原本儒雅又平静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仇恨。 “太医,本王叫来了许多太医,一定是可以治愈榕儿的。内兄,本王知道你现在怪我,没有把榕儿护好,可榕儿需要本王,榕儿一定是想一醒来就能看见本王的!” 墨桀城现在想起了前日上午,纪晚榕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他说,只要有自己在,就没有人敢欺负她。 榕儿听了这样的话,眼角眉梢满是甜甜的笑。 他突然明白了,榕儿已经爱上他了,就跟他爱上了榕儿一样。 他们两人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提过和离,日后也不会再提。 现在就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榕儿醒来,一定是想要看见,他在她的身边,关怀备至的脸。 她需要他。 而他,则是第一次明白了爱的感受。 第198章 失血过多 “对呀!!” 孙太医感受着墨桀城几乎失力,将浑身的重量都挂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老胳膊老腿一时间感觉有些吃不消。 于是他急急附和。 “谢公子,您就通融一下吧,王爷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应该是体力不支了,他为了找王妃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到了王府又急急把我们全都带了出来!也不顾微臣快要散架的老胳膊老腿,就往这边赶!” 孙太医细声细语的说着,他觉得自己几百年没有这样温柔的讲过话了。 从前纪凌霄双腿残疾的时候,他身负皇命前来诊治过,虽然没治好,但两人也有些相熟。 “微臣是第一次看见王爷着急成了这副模样,若这不是爱情,还有什么是爱情,微臣都要被这感天动地的爱情感动哭了!” “还有微臣,微臣就是在寒王府认识了师父,微臣和寒王府还有师父的关系密不可分,就算是您怀疑旁人,不敢放那么多人进去,也一定要把微臣放进去!” 孙太医歪歪扭扭的扶着墨桀城,脸上露出了一个吃力且谄媚的笑容。 孙太医想的很明白,除了谢公子把奸细潜伏在太医里前去害了师父,就完全没有其他理由,不让他们进去了。 所以他尽量的把自己和寒王府的关系说的密不可分,好博取谢公子的信任。 可出乎孙太医意料的是,他都已经这样谄媚了,可纪凌霄却只是冷冷一笑。 “着急?爱情?若是寒王殿下真的是有半分真心,就不会在当时那种危机的情况之下,高声大喊你选择纪云瑶,让纪晚榕被逼跳下悬崖。” “榕儿现在的模样都是被你害的。” 我靠! 他听到什么了! 王爷在纪云瑶纪晚榕二选一的时候,选择了纪云瑶,才让她的师父被人推下了悬崖! 孙太医听着,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僵硬的转动了脖子,望向了墨桀城。 他看见的就是墨桀城在一瞬间惨白的脸,和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居然真的是这样! 孙太医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恨的表情,他愤怒的松手,将墨桀城猛地往自己的身边一推。 随后还万分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掌。 “不!微臣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微臣是师父的徒弟,和寒王府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那样的人渣,我也是要唾弃的!谢公子,快快快,把人渣赶走,然后放师父的亲亲徒弟进去,谢公子,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墨桀城毫无防备的就被推倒到了地上,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临时反水的孙太医。 孙太医感受着墨桀城的视线,也低下头嫉恶如仇的看着他。 其实纪凌霄能够看出,赵润初带来的索云姑姑和黎绥山庄的其他人,医术是和纪晚榕师出同门。 所以榕儿此刻是不需要这些太医的。 “此刻里面是赵润初赵公子和他从黎绥山庄带来的人,他们的治疗方法与榕儿相似,能够降低危险,既然您是榕儿的徒弟,便也进去搭一把手吧。” 墨桀城听见里面是赵润初在治疗,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心中也有了满满的惶恐和危机感。 不,他没有不想选择榕儿。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因为他能保全所有人的! 他只不过是想要还掉纪云瑶,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最后恩情,与她两不相欠罢了! 榕儿一定是能理解他的! 只要他见到榕儿,就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墨桀城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和纪凌霄再说些什么,可纪凌霄早已经带着孙太医进了谢宅。 孙太医步履匆匆,那佝偻的背影都写满了对墨桀城的唾弃。 等孙太医跟着纪凌霄急匆匆的到了厢房门口,还没打开厢房的门,鼻尖闻见的便是浓重的血腥味。 纪凌霄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眶都有些发热,孙太医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 赵润初屋外给自己和傅听雪的全身消毒的时候,索云姑姑便也给纪晚榕换了一身宽松、干净的衣裳,帮她全身消了毒。 等赵润初进屋,给屋子和器具消毒后,几人便开始合作,取出了纪晚榕小腹上插着的树枝、恢复纪晚榕脱臼了的手腕。 孙太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想到自己的身子没有消毒,也不敢贸然进去。 他叫下人拿来高浓度的烈酒,又犹豫的站在门口,还没等他开始敲门,眼前厢房的木门便在一下子打开了。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等孙太医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索云姑姑满是血污的脸。 不止是脸上,就连她的身上,地上,满是鲜血,在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索云姑姑的脸色很苍白。 “你是纪晚榕的徒弟?她从前有给过你血包吗?” “或者你知道她的血型吗?她有没有给你……ABO血型正定型试剂盒,又或是其他能够鉴定血型的东西?” 孙太医看着索云姑姑苍白的脸色,喉头一哽,便知道里面的情况不是很好。 他浑身僵硬的摇了摇头:“你不也是鬼手神医的徒弟吗?你身上没有?” 索云姑姑听了,甚至是没有力气回答,而是扶着墙,一点一点的走回了纪晚榕的身边。 “没有血包……不知道血型……她实在是失血太多了……” 在场的人浑身一震,纪凌霄张了张嘴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太医一听这话,急匆匆的便冲到了纪晚榕的身边,他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师父脸色苍白又浮肿的模样。 他颤抖着手,掏出了药箱里面的银针,对着纪晚榕的几个穴位便开始针灸了起来。 “谢……谢公子,你去找药材,找一味叫做千藤红菱的药材,那药材虽然极为罕见,可若是找到了,或许可以止住师父身上的血!” 纪凌霄着急的听着,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听见一道沙哑的男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有药……有药……千藤红菱,在我的手上。” 纪凌霄顺着声音往后转,看见的就是墨桀城猩红的眼眸。 第199章 冷王发现纪晚榕手上的伤疤 孙太医手上的动作一顿,也有些诧异的抬头望向墨桀城。 千藤红菱是世间罕见的药材,人体服用后配合上适当的针灸,能够生血、造血。 起到的作用无异于白骨生肌、让奄奄一息的人起死回生,所以这味药材无比的珍贵。 孙太医让纪凌霄去找,不过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因为这药材珍贵至极,他在太医院呆了那么多年,也只见到过一次,是很难在一时间找到的。 可他没有想到,这千藤红菱竟出现的这样快? 还是在寒王殿下的手上。 他从前曾有幸见过一次千藤红菱,也是在寒王殿下的身边。 那时候是他跟在寒王殿下的身边随军,寒王战场遇刺,失血过多,鲜血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泊,要把他浑身的鲜血都流出来了。 董必成就在那时候掏出了千藤红菱,将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墨桀城拉了回来。 可那时候的千藤红岭不是已经用完了吗? 怎么寒王殿下手中还有一份? 索云姑姑面带喜色的看了墨桀城手中的千藤红菱一眼,接过了孙太医手中的银针,好让孙太医能去看看墨桀城手里的药材。 等孙太医站起身,从气喘吁吁的墨桀城手中接过那所谓的千藤红菱,又仔细的看了看,才恍然大悟。 墨桀城手中的千藤红菱,还是从前他见过的那棵,不过如今只剩下了一半。 大概是千藤红菱太过珍贵,留着它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墨桀城不忍心把它全都用光,便在当时只用下了一半,而自己则是赌了一把,硬生生的扛了过去。 孙太医握紧了手中的千藤红菱,缓缓抬头,望着墨桀城满是血色的眼眸,眼神也逐渐的凝重了起来,再没有刚刚的喜悦。 “殿下,这千藤红菱是有灵性,你用了一半,眼下的这一半就会跟你的体内的产生认主,也就是只能服务于你一个人。” 墨桀城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一半的千藤红菱,对榕儿无用?” 孙太医咽了咽口水:“除非……您与王妃的体内流着一样的血。王妃此刻失血过多,势必要将您体内的血抽出来,让王妃就着千藤红菱引用。这样子,王妃服用的千藤红菱之后,才能起到药效。” “不过,若是将您体内的血抽出来,对您的身体是极大的损伤,毕竟从前您也失血过多,那时候只服用了一半的药,是硬生生挨过去的。” 孙太医的话还没有说完,不仅是身体,若是一个人硬生生的抽出身体一半的鲜血,恐怕以后都是要落得贫血的毛病,那武艺也会大大的损伤。 “那若是让榕儿将千藤红菱就着至亲的鲜血送服呢?请问这样是否能行?我和妹妹流着的是一样的鲜血,孙太医,这种方法可以一试!” 纪凌霄还没有等墨桀城回答,便率先开了口。 墨桀城是皇室的嫡长子,如今带领军队,抽血时生命也有危险,皇室是绝对不会允许墨桀城做出这种事情的。 更何况……墨桀城根本不可能会答应,用自己的血还纪晚榕的性命,这稍有不慎便会让他送命。 只是纪云瑶和纪晚榕二选一,墨桀城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纪云瑶,更何况他自己的性命呢? 他能拿出这味旷世绝药,都让纪凌霄觉得不可思议了。 孙太医自然懂得纪凌霄的忧虑,他咬牙摇了摇头。 “无需别人,本王可以!本王是纪晚榕的夫君,本王就可以为纪晚榕输血!” 墨桀城不假思索,他定定的抬头,望向的是床榻上纪晚榕苍白的脸。 纪凌霄诧异的望向了墨桀城。 他此刻沧桑、悲痛、又狼狈、手上的血污都没有洗掉,眼眸红肿,嘴唇都起皮了,嘴角满是干裂。 他的答案是他始料未及的。 “孙太医,时间不等人,现在就开始。本王会叫人把这件事情瞒住,父皇和母后不会知道,若是本王性命有危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受到牵连,这是本王自己的选择!” 墨桀城说完,又定定的望向了孙太医,眼神里带着肃杀:“本王只是希望你能承诺,保住纪晚榕的性命,否则本王会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孙太医浑身一个哆嗦,张了张嘴巴却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墨桀城,此刻他的模样,他的话,就像是一只疯狗。 千藤血菱被磨成了粉末,就着墨桀城血液送入纪晚榕的嘴巴里。 因为最后是要换掉半个身子的血,所以服药的时间很长,一次服药大约是要用上半个时辰。 墨桀城一开始是取的左掌掌心的鲜血。 可第二日,那边的血已经不太好出来了。 他用换成了左手的手腕,然后是右手,最后是胸膛和大腿。 墨桀城一开始还会去军营,后来连军营都是去不了了。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墨桀城的脸一天天的变白,身子也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甚至离开谢宅的时候,走在路上便莫名其妙的晕倒了。 纪凌霄看着他这副样子,只在心中默默叹气,也逐渐允许他在谢宅住了下来,就住在纪晚榕所在厢房的隔壁。 墨桀城便也厚着脸皮日日黏在纪晚榕的身边,开始为她擦拭身体。 这一次输血之后,墨桀城躺在她身边小睡了一会儿。 躺在纪晚榕的身边,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他会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越发的宁静了起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趁着纪凌霄出去了一趟,偷偷的亲了纪晚榕的脸颊一口,便起身为她打水擦擦身子。 他刚在谢宅住下不久,从前擦身子的事情都是见青在做,可他今日突然想要亲力亲为,不止是今天,他日后都要亲力亲为。 墨桀城想着,亲自打了一盆水,随后便轻轻解开了纪晚榕衣裳的扣子。 温热的帕子先是从右手手掌开始擦拭的,然后是右手小臂,右手的大臂。 随后墨桀城便将手帕转移到了纪晚榕的左手,左手的小臂…… 等他看清了纪晚榕左手大臂上的伤疤,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逆流。 纪晚榕左手的手臂上,竟也有一块伤疤!! 第200章 墨桀城,我们和离吧 墨桀城对纪晚榕手臂上的这块伤疤,是无比的眼熟。 伤疤的尺寸,伤疤的走向,甚至连伤疤周围的肌肉的纹理,他几乎是刻在了心里。 因为他在梦中早已经抚摸过千万遍了。 墨桀城微微动了动身子,缓缓闭上了眼眸,双手几乎是虔诚的抚摸上了那块伤疤。 星星的手臂上,也有一块这样的伤疤。 就像是从前他眼盲的时候,也是用手指的触觉,去记住星星手臂的这块伤疤。 这是她爬到树上,为了给自己偷果子吃的时候,不慎掉了下来,而被树枝划伤的。 墨桀城越摸,便越觉得熟悉,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了起来,眼眶中的热泪不受控制的滚落,甚至最后,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就是依靠着这个伤疤,确认纪云瑶是从前的星星,确认了纪云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因为男女有别,他从没有去触摸过纪云瑶手臂上的这个伤疤,每一次只能远远的看一下,竟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墨桀城?!!” 纪凌霄一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桀城站在床榻边,浑身颤抖的身影。 他闭着眼睛,浑身颤抖,嘴里似乎还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却又被他强制性的吞了回去。 而他的妹妹仍旧是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是一副衣衫半解的模样,而墨桀城则是表情古怪的触摸着她的手臂。 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想着这档子事情?! “禽兽!!禽兽!你在干什么!?” 他拽住墨桀城的衣领,猛地把他从纪晚榕的身边拽开,又急忙闭了眼睛,扯着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 他不齿的目光狠狠的射向了墨桀城,却诧异的在墨桀城的脸上看见了泪痕。 墨桀城眼眸猩红,眼眶中含着泪,一字一句间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内兄,她手臂上的伤疤,她手臂上的伤疤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桀城的声音很大,震得纪凌霄的耳朵嗡嗡的响。 可听了墨桀城的问题,他甚至都想要发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是晚榕从前在庄子里的时候受伤的,连我都知道,可你与她同床共枕,却根本没有在乎她。” 在庄子里受伤的? 墨桀城的眼眸猛地缩了一下,对纪凌霄的其他话,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他只能上前两步,拽住了纪凌霄的衣领:“纪晚榕她去了哪个庄子?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庄子?” 纪凌霄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后退了两步。 纪凌霄抬起头来看他,一想到三年前自己不在京城,不能护自己的妹妹周全,他的眼眸也有些暗淡:“三年前的时候,不就是你千辛万苦救下来的纪云瑶的母亲,用灾星的名义,逼她去的庄子祈福?” 灾星? 星星…… 他遇刺,在庄子里获救,也是三年前的事情。 墨桀城脑子嗡的一声响,脑海在一瞬间浮现出了很多的画面,那些画面都在此刻串成了一条线。 有纪晚榕在密室里,笑着对他说,自己曾经在庄子里跌过一跤,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有她想要拿着祛除疤痕的药膏,祛除自己手臂上疤痕的场景。 还有那夜悬崖边,她坚毅的眼神,毅然决然的往悬崖下跳了下去。 那副场景与他午夜梦回时,夜夜梦见的场景相重合,那时他虽然眼盲,却也能想象出来星星的样子。 星星是不会朝着刺客,摇尾乞怜的。 这所有的一切,似乎在告诉他一个事情的真相。 一个从始至终的阴谋。 墨桀城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想要笑,扯了扯嘴角,可又想哭,泪水便从眼眶里滚落。 那副模样就像是中邪了,看得纪凌霄汗毛直竖。 “寒王?你到底是怎么了?” 墨桀城只是笑,随后他又听见墨桀城沙哑的嗓音从喉头里挤了出来。 “我认错人了……我认错人了……” “榕儿才是……” 纪凌霄皱着眉,听着墨桀城嘶哑的嗓音,拽住了他的手腕染了血的手腕,强迫他冷静下来。 “才是什么?你冷静一点!” “纪晚榕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前一直以为纪云瑶才是星星,她的手臂也有一块疤,我从前以为她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墨桀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悲伤,但里面还含着几分庆幸。 纪凌霄在一下子懂得了墨桀城的意思,他拧着眉头望着墨桀城,又看了看床榻上的纪晚榕,心中觉得这真是一场冤孽。 他瞧着,却发现纪晚榕垂落在床榻边的手,微微动了动。 “榕儿?”纪凌霄含着喜色轻轻叫了一声,还没有走到纪晚榕的身边,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几乎是闪到了纪晚榕的床榻边。 纪凌霄瞧着墨桀城的模样,脚步一顿,又急忙出去叫来了在隔壁院子里的孙太医和索云姑姑。 偌大的卧室里此刻只有纪晚榕和墨桀城两人。 “榕儿!榕儿!你醒了吗?你终于醒了吗?” 墨桀城紧紧的拽住了纪晚榕的手腕,也不顾自己的动作导致掌心的伤口又重新裂开,鲜血流淌在两人的掌心。 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耳畔是一阵嘈杂的响声,那声音很烦,吵的人的脑子隐隐作痛。 她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墨桀城瞪大的眼睛。 墨桀城的眼睛还红肿着,里面似乎写满了关怀。 她缓缓甩掉了墨桀城紧握的手,双手撑着床榻,忍着疼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榕儿,你身上还有伤,你现在先不要动,内兄已经去叫来孙太医和索云姑姑了。” 墨桀城急切的说着,望着纪晚榕的眼睛,他是第一次用看星星的眼神看着纪晚榕。 他实在是有太多的话要说了,多到他喉咙都有些发干,不知道要先讲那一句。 就在此刻,纪晚榕清冷又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屋子的寂静。 “墨桀城,我们和离吧。” 第201章 皇室没有和离,只有丧妻! 墨桀城愣了,他一动不动的望着纪晚榕,眼睛瞪得很大,几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纪晚榕,你在说什么?!” 纪晚榕听着他震怒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声音很平静,却又很笃定 “和离,这是我们从前的约定,难道不是吗?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候了。” 站在一旁的纪凌霄听见这话,动作也缓缓一顿,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墨桀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伸手就要去摸纪晚榕的额头,试探是不是过高的体温让她说出了胡话。 可他的双手还没有触及纪晚榕的额头时,便被她毫无犹豫的拨开了。 “我现在很清醒,我也很正常,我是医生,我知道我没有病。” “和离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你去找纪云瑶成亲也好,去找顾明月结婚也罢,我都不会掺和。祝你今后的道路畅通无阻,也祝你日后儿孙满堂,寿比南山。” 纪晚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便墨桀城斩钉截铁的打断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本王误会了,本王也不喜欢什么纪云瑶,顾明月。若是本王儿孙满堂,那便也只能和你生。” 纪晚榕竟缓缓笑出了声,笑容扯到她小腹上的伤口,她吃痛的抽了一口气,却让她的眼眸变得更坚定了起来。 “我不在意你误会了什么,我没误会就行,我也不会误会什么。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还有你的选择也是。难道不是吗?” 纪晚榕轻轻的说完这话,她的声音很虚,身体看起来还很虚弱,她将目光望向了站在一旁的纪凌霄。 “兄长,我累了,劳烦你送客吧。” 墨桀城定定的看着纪晚榕,听着她那句“送客”,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开始发酸,耳畔是嗡嗡的声响。 他本以为自己日日夜夜守在纪晚榕的身边。 等她睁开眼,看见自己会很开心,会一下子就坐起来,抱住他,他们就可以没有误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可以生很多个孩子,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可他却没有想到,纪晚榕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他和离,还祝他和别的女人儿孙满堂。 墨桀城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让他疼的几乎是要说不出话来,冰冷的风往里面灌。 冷意是从足底升起来的,然后通过他的身体,流向他的心脏,要将他的心冰冻起来。 不,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墨桀城一下子冲上前,不顾纪晚榕的挣扎,就握住了她的双手。 他凑的很近,几乎是要把纪晚榕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和离?和离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以为你作为本王的寒王妃,父皇和母后会允许你和离吗?会允许皇室出现这样难听的事情吗?” “纵使你翻遍皇室上下的玉牒,也能看出,皇室没有和离,只有丧妻!” 盛怒之下的墨桀城,把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让在场的人听着,心头一跳。 纪晚榕缓缓抬头看他,就看见了他猩红眼眸里满是癫狂。 她感到很诧异。 纪晚榕原本以为自己提出和离之后,墨桀城会很快就答应。 因为从墨桀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纪云瑶这件事,就能看出他对纪云瑶用情至深,早就想和她分手了。 而她早已经心死,也一刻都不想在他身边停留,那样的感觉让她觉得恶心。 可谁知墨桀城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墨桀城将她的手攥得很紧很紧,坚硬的胸膛紧紧的将他抵到了软榻上。 纪晚榕感到有些疼痛,却听墨桀城的低哑的声音仍旧是在她的耳边响起:“纪晚榕,我们生同裘,死同穴,无论是赵润初还是什么,都不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纪晚榕缓缓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还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 “墨桀城,早晚会和离的。就算是没有先例,我也自有办法,我只恨不能休夫。” 她说的决绝,眼眸中的憎恶,让墨桀城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却又将她的手腕握的是更紧了。 墨桀城的胸膛猛烈的起伏着,胳膊稍稍用力,便将衣衫不整的他连同被褥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 纪晚榕只觉得自己浑身一下子就腾空了起来。 她死死的盯着墨桀城的脸:“你想干嘛,你快放我下来!” 可墨桀城却充耳不闻,将她抱得是更紧了,他死死的抱着纪晚榕,就像是担心她被谁夺走了似的。 纪凌霄看见眼前的情况,急急的便想要来拦。 可墨桀城只是转身,对着他冷淡的笑了笑:“内兄,本王是要将王妃带回寒王府治疗,如今只有本王才能治疗榕儿。” 他的笑容里藏着几分癫狂。 纪凌霄的眉头紧锁,想到那千藤红菱的功效,却也害怕墨桀城因为生气,就再也不想为榕儿输血了。 见纪凌霄听了他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敢再阻止了。 墨桀城便抱紧了纪晚榕,光明正大的从谢宅的大门口走了出去。 纪凌霄看着墨桀城的背影,和纪晚榕在他怀里的挣扎。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捏成了拳头,原本如玉的一张俊脸,此刻却满是苍白和无力。 榕儿,是兄长无用,还请你再等等。 兄长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兄长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你。 纪晚榕挣扎了一路,墨桀城也抱着她,任由着她挣扎了一路,甚至是连在马车上的时候,都没有松开手,让纪晚榕离开自己的胸膛。 直到两人到了初云苑,墨桀城才将怀里挣扎的纪晚榕,一下子扔在了床榻上。 他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漠的眼神里满是偏执的疯狂。 纪晚榕被他扔到床榻上,感受着鼻尖的血腥味,又急急低头望着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浑身满是鲜血,衣裳几乎是要被鲜血浸透了。 她抬头,发现墨桀城的身上、手上也满是鲜血,自己身上不疼,这鲜血大概是从墨桀城的身上流出来的。 但是墨桀城浑然未觉,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墨桀城,你这只疯狗!” 纪晚榕咬着牙,愤恨的喊出了声。 第202章 咬掉了他的一大块肉 纪晚榕明明是在骂他,可墨桀城一听,却眯着眼睛笑了,仿佛是受到了什么表扬。 纪晚榕看着他这副模样,表情都惊恐了起来。 墨桀城缓缓脱掉了自己染着血的外衫,又叫重舟送来了水、布条和一个药包。 在重舟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墨桀城粗糙的擦完了自己手掌心和手腕上的鲜血,随后又取过布条,将布条递到了纪晚榕的眼前。 他虽没有说话,可动作很明显,是想让纪晚榕帮他包扎。 纪晚榕坐着没动。 墨桀城悬着的手僵持了一会儿之后,才又缓缓收了回来,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便叫重舟出去了。 重舟张了张嘴巴,始终没有讲出话。 他将托盘放在了床榻的旁边,顶着眼下的两个乌青,又昏头昏脑的出了屋子。 纪晚榕古怪的看着他,是在想不明白墨桀城突然脱掉衣裳的理由。 是想要胁迫她? 还是想要色诱她? 无论是什么,纪晚榕都暗暗的朝着自己发誓,她想要和离的内心都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墨桀城感受着她的眼神,将里衣也悉数脱掉了,露出了他的胸膛。 此刻的纪晚榕不能看见他小麦色的肌肤,因为他的胸膛处也包扎着白白长长的布条,布条还隐约的渗出了红艳艳的血。 纪晚榕陡然看见他浑身的伤,心中有些疑惑,她又将视线集中在了墨桀城的手掌和手腕上。 他包扎的实在是太粗糙的,手掌和手腕仍旧是在留学,鲜血一滴滴的汇聚到指尖,又滴落到地上,形成了一地的血花。 墨桀城感受到纪晚榕的视线,喉结上下的滚动了一下,又缓缓抬起手,将身上的染血的布条重新解开。 露出了一道道伤口,也露出了硕大的小麦色胸肌。 狰狞的伤口倒是给墨桀城健壮的胸膛添上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随着他沉重的呼吸,纪晚榕能看见墨桀城的胸口正在缓缓的起伏。 鼻尖除了浓重的血腥气,还有的就是独属于他的冷杉香。 整个卧室内很安静,安静的纪晚榕再次听见了自己和墨桀城的呼吸声。 墨桀城将染血的布条随意的往地上一扔,便朝着床榻上的纪晚榕缓步的走来。 纪晚榕终于忍不住了,她盯着墨桀城的动作,一点一点挪动着屁股往床榻里退,飞快的将自己的衣衫拢好:“墨桀城,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桀城感受着纪晚榕防备的眼神,心里很痛,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的走到纪晚榕的身边,掀开被褥,也爬上了床。 感受着自己身边的床榻一沉,微微内陷,紧接着墨桀城的气息是越发的浓重了起来。 纪晚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直接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又捏在了手心。 她咬着牙抬起头来看他:“墨桀城……” 纪晚榕的话还没说完,墨桀城便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手术刀。 他反手捏着手术刀,便猛地往自己左胸的位置划上去,动作干脆利落,将左胸处原本有的伤口划得更大了。 手术刀很锋利,马上就有血珠从他的伤口处渗了出来。 纪晚榕紧紧拧住了眉心,神情防备,面色惊恐的盯着墨桀城的伤口。 墨桀城只是低低的望着纪晚榕,掌心掏出了重舟刚刚放在床榻边的药包。 纪晚榕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也不愿去接墨桀城手中的药包。 墨桀城的眼眸黯淡了一下,不过他没说话,而是自己伸出手,径自的打开了那个药包。 纪晚榕看见药包里有的是红褐色的粉末。 她眉心微蹙,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见他没有回答。 于是她手指,捏起褐色粉末,碾了碾,又放在鼻尖轻轻的闻了闻。 只是纪晚榕越闻,眉头便皱的越紧,她从来都没有在现代的医书上见过这样的东西。 “千藤红菱,需要用我的血送服,才能让你失血过多的身体恢复健康。” 墨桀城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为纪晚榕解答了她的疑惑。 “那你浑身的伤口,都是为了为我取血造成的?” 纪晚榕突然明白了墨桀城的伤口是哪里来的,也突然明白了兄长在看着她被墨桀城强硬带走时,欲言又止的原因。 “嗯。”墨桀城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 他闷闷的声音里含着一些期待,眼眸里也是。 纪晚榕的神色仍旧是没有什么变动:“我跳崖是你害的,你做这些是应该的,我不会心存感激,也不会因此心软,就不和离。” “不过我醒了,以后就不用再用这种方法补血了。你可以离开了。” 墨桀城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竟是纪晚榕这样冷淡的回答。 他眼眸里的亮色一下子熄灭了。 “可是榕儿,生病吃药,你不吃药,你的病又怎么会好呢?” 墨桀城说完,又拿出刚刚那把手术刀,在自己左手的手掌上划了一刀。 “若是你不顾自己的身体,执意不喝,本王只能喂你喝了。” 墨桀城说完这话,又将手掌凑到了自己的唇边,将掌心溢出的鲜血都引到了嘴里。 怎么喂? 难道他还想着嘴对嘴喂血? 纪晚榕盯着他唇边的那一抹血丝,浑身一颤,又望向了墨桀城胸膛的那一抹血痕。 “先吃了药,再喝吧,乖。” 墨桀城看纪晚榕的神色有些动摇,将嘴里的血咽了下去,随即道。 他说着,用那只完好的手,将药包递到了她的嘴边,等纪晚榕吞掉了药粉,便伸手抵住她的后脑勺,引着她到了自己的胸膛。 药粉有些呛人,纪晚榕轻轻的咳了一声,脑袋便顺着墨桀城的动作凑到了他的胸膛上。 墨桀城的冷杉香将她包裹,她闻着鼻尖浓烈的血腥味,耳畔猛地想起了悬崖上的那一夜,墨桀城几乎是咆哮出声。 “我选择纪云瑶。” 屋内很安静,纪晚榕的心也很平静。 她看准了墨桀城的胸膛上的一处好地方,狠狠的咬了上去。 几乎是要咬掉了他的一大块肉。 第203章 逃不出本王的五指山 一瞬间的疼痛袭上心头,墨桀城浑身的肌肉猛地绷紧了起来。 可当他余光看见了纪晚榕毛茸茸的脑袋,浑身的力气又在一瞬间卸掉了,紧绷的肌肉也努力放松了下来。 他咬着牙,甚至都微微颤抖。 墨桀城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抵住了纪晚榕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感受着纪晚榕在吸吮自己的血液,墨桀城感受到疼痛,疼的脸色都有些泛白,内心却满是平静的喜悦。 “傻瓜,若是下次想咬,要提前跟本王说,否则本王怕本王浑身紧绷的肌肉,会崩掉你的大牙。” 纪晚榕听见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只觉得内心是一阵的恶寒。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离开了墨桀城的胸膛。 墨桀城胸口上的肉又腥又硬,就像是在啃一块老腊肉,而人体中最脏的便是血液。 强硬让她趴在墨桀城的胸口吸吮,不仅看起来奇怪,回想起来是更奇怪了。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嫌弃又厌恶的表情,他也没有强迫她再喝,而是垂了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他缓缓伸出手,双手扣住了纪晚榕的纤腰,引导着她躺到了床榻上。 纪晚榕皱眉,一开始极不适应,僵硬的身子时刻紧绷,以防墨桀城要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可墨桀城只是双手紧紧的扣着她,什么都没干。 过了一会儿,纪晚榕便听见耳畔传来了平缓而沉重的呼吸声。 她努力的翻了翻身子,却发现无法挣脱墨墨桀城的桎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放缓了呼吸,沉沉的睡了过去。 纪晚榕在梦里,一直梦到墨桀城的脸,梦里的墨桀城强硬的拽着自己的身体,字字句句都是不允许她和离。 “本王绝不会放你离开。” “纪晚榕,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本王的五指山。” …… 纪晚榕是被墨桀城的话吓醒的。 等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满室的晨光。 他们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纪晚榕又突然感觉胸前凉凉的,她低头一看,就发现自己胸前衣襟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 而墨桀城的手则是从衣襟里钻了进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正在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自己左手手臂的那一条伤疤。 慢条斯理的。 纪晚榕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又扯到了腹部的伤口,小小的抽吸了一口气。 墨桀城也被纪晚榕骤然的动作弄醒了。 他缓缓支起身子,坐起来看着纪晚榕。 墨桀城轻轻的动作,让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崩开了,他想要伸手去牵纪晚榕的手,却被纪晚榕甩开了。 “怎么?”墨桀城问,他早起的声音还有些慵懒。 “墨桀城,你是故意的吗?我说过,我们要和离了,你现在是想要干什么?” 墨桀城听闻,扯了扯嘴角,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抚上了纪晚榕的一侧脸颊,随后又在轻轻的摩挲着。 “榕儿,我们不可能和离的,只要本王不同意,不管是京兆尹还是父皇和母后。榕儿,我们好好过,生个孩子,好么?”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仿佛早已经料到了结果。 纪晚榕咬着牙看他。 可不止是京兆尹,也不只是皇帝和皇后,长公主还欠她一个许诺,一个不得不兑现的许诺。 就连墨桀城也还欠她一个许诺。 “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皇宫里打赌的时候,我赌赢了,你还欠我一个许诺吗?” 墨桀城听见这话,墨色的眼眸在一下子变得深不见底,他微微阖了阖眼眸:“本王不记得了。” “来,既然你起床了,那本王为你更衣洗漱,喂你喝药和血吧。这些事情,在你昏迷之后,都是本王帮你做的。” “你不去军营了?”纪晚榕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藏到了背后。 墨桀城又是笑:“你尚且还是在病中,本王陪着你,陪着你睡觉,不好吗?” 他的声音很温柔,纪晚榕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温柔的声音。 他忽略了她所有的意见,甚至将那夜发生的事情都忽略了,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要粉饰太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那夜,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纪云瑶,她如何能忘? 墨桀城是想要在将来,吃两头的好,让她们两姐妹共侍一夫吗? 纪晚榕有些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墨桀城选择性的忽视了她脸上讽刺的笑容,而是缓缓下了床榻,想要走出去吩咐见青端来洗漱的水。 纪晚榕趁机将自己凌乱的衣衫收拾好。 还没等墨桀城进来,便又听见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听着倒像是重舟的脚步声。 纪晚榕立刻竖起了耳朵。 “主子,您数日没有去军营那边了,今日军营发生了意外,一个营的士兵入山操练,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两个,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重舟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然后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纪晚榕等了片刻之后,才看见墨桀城步履匆匆的重新迈着脚步回来。 “榕儿,在屋子里乖乖等我,本王去去就回来。”他说完,又顺手摸了摸纪晚榕的鸡窝头,眼底还含着几分笑意。 纪晚榕朝着他扯了扯嘴角。 等墨桀城刚一离开,纪晚榕便即刻从空间里召唤出了补血益气的药丸,一口气吞了下去。 又给自己输入了两百毫升的血,急忙叫见青端来了水给她洗漱。 向来日后墨桀城都会像昨夜那样,将她看得牢牢的,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出府去找长公主提和离的事情。 有维珍郡主的在旁边,长公主是不可能不答应她的。 第204章 太监宣旨 等纪晚榕确认墨桀城离开了王府,便火急火燎的出了门,并且吩咐见青去府外临时租一辆马车,往长公主府去。 可还没有等纪晚榕走出大门,就被人拦住了。 来拦的人是许久没有见到了顾明月。 “是谁放她和她身边那个小丫鬟出去的?” “来人!快把纪晚榕拦住,把外头那个没有规矩的小丫鬟绑进来!” 顾明月一手叉腰,神采飞扬的说着,一边指挥人叫人拦着纪晚榕。 思琴听了这话,十分警惕的护在纪晚榕的身边。 顾明月此刻的神态很好,看上去珠圆玉润的,明显是最近过的不错。 而纪晚榕的脸色蜡黄,眼眸黯淡,浑身骨瘦嶙峋的,看着便和顾明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明月此刻瞧着,才像是王府当家做主的女主人,而事实似乎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纪晚榕想到这里,才恍然自己从前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她有些讽刺的轻轻笑了笑。 顾明月瞧着纪晚榕脸上淡淡的讽刺,以为这是纪晚榕对自己轻蔑的笑,她心中更振奋了。 伸出染着蔻丹的红指甲,便叫人重重的把见青扔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又叫人将纪晚榕重重围了起来。 那架势,仿佛是处置小妾的正室,而下人们却也是毫无犹豫的就听了顾明月的吩咐,对纪晚榕的身份似乎毫无顾虑。 纪晚榕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她急忙蹲下身子,将见青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又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才对着冷着脸对着顾明月,和自己身边的一众奴仆开了口。 “你不过是王府的一个管家,轮起来不过也就是一个下人,是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出行指手画脚?又是如何敢推倒我的丫鬟?” 见青紧紧的揪住了纪晚榕的衣袖,着急的朝着她摇头,小声说自己没事。 可纪晚榕浑身凛冽的气场却没有消散。 她这话是说给顾明月听的,也是说给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下人听的。 今日,她是一定要出去一趟的。 可顾明月听着这话,却十分神气的笑了。 “我的权力?我的资格?自然是王爷给的!如何能与你一个不受宠爱的人比较?” “是王爷给了我管家的权力,自然也是王爷特意嘱咐我,叫我将你禁足!没想到你失宠了,竟还这样不安分,是想要偷偷溜出去干什么?” 顾明月说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听着胸脯,犹如一只战胜的小公鸡。 她的内心得意极了,王爷把这个贱人禁足了,今日又闹上了这一场,王爷是再也不会给这个贱人一分的好脸色了。 纵然纪晚榕是王妃,那又怎么样? 以后还不是要看她的脸色,任她搓扁揉圆?就算是她心情不好了,克扣了初云苑的饮食和过冬的炭火也是有的! 昨日她虽不在现场,可她却听说了,王爷将她抱回来的时候,那脸色简直是冷的要杀人了。 想必一定是纪晚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之罪。 她这个王妃,要换人当了! 纪晚榕听说是墨桀城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未变,而是低头慢慢环顾了四周,随即缓缓开口。 “王妃失宠与否,她的行为也不是一个下人能够置喙的,若是你有理,倒是不如我们去太后跟前评判一下。看看是你错的多,还是本王妃错的多?” 顾明月噗嗤一声笑了。 “你现在没有娘家撑腰了,哥哥也不过是一个残废,你的地位低微,还失宠,连这寒王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呢!竟还想去太后面前摆王妃的谱?” “那你很得宠吗?” 纪晚榕也没有生气,盯着她,缓缓勾了勾嘴角。 顾明月微微一愣,随即又重重点头:“自然得宠!有管家之权的可是我!就算是在皇宫里,有管家之权的,也都是正室!” 纪晚榕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了,就连见青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先成为王妃再说吧——哦,对了。就算是我和墨桀城和离,你也不会是王妃,顶多是个侧妃。” “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努力,把力气往正确的地方使,不要把眼珠子黏在我的身上,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王府里,当一个女官。” 纪晚榕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觉得自己的言辞十分恳切。 因为若是顾明月往墨桀城那边努力了,她此刻的处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了。 可顾明月听见纪晚榕这话,两个鼻孔哼哧哼哧的出气,连脸都气绿了。 “你失宠了,靠不了自己的娘家,也靠不了王爷,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你一个人漂泊无依跟浮萍一样,所以才想着自己努力,可惜你怎么努力,别人都不会选择你!” 纪晚榕听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缓缓垂眸,过了许久,才轻轻的说了一句:“靠别人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也终究会被剥夺。” “与其去爱别人,倒是不如去爱自己。” 顾明月可听不进去纪晚榕这话,她双手环胸,耸了耸肩:“那你也要有身份,有靠山,有宠爱,才能被剥夺呀!若是你什么都没有……” 顾明月的话还没说话,却被一道尖细的脚步声打断了。 “寒王妃!寒王妃在哪里呀!哟哟哟,这里竟站着这么多人,倒是让老奴好找!” 紧跟着这道尖细声音的,便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倒像是来了许多的人。 纪晚榕听着那声音,感到有些耳熟。 她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就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皇帝身边的那位高公公。 不仅是高公公,高公公的身边还跟着许多的小太监,小太监扛着沉重的红木箱,里面沉甸甸的不知道是装着什么。 而高公公则是喜气洋洋的,手上还拿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看上去就像是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 “来来来,寒王府的人都去门口候着吧,咱家有好事情要宣旨了!” 纪晚榕感受着高公公的眼神,好没有回过神来,可顾明月却在一下子喜上眉梢了起来。 难道是她要册封侧妃的圣旨下来了?这些沉甸甸的红箱子是皇后娘娘赐给她的嫁妆? 顾明月浑身的精神为之一振,急忙露出了一个笑容,朝着高公公迎了上去。 “好事,这自然是好事!” “不过如今我才是王府管家的人,而这位王妃做了错事,被王爷禁足了,高公公,她这种不相干的人就不用过去了吧?” 顾明月十分开心,为了炫耀,声音是十分的大。 周围的丫鬟小厮,急忙挤到了顾明月的身边,说着恭喜的话。 可高公公却古怪的看着她,一张老脸皱成了话梅。 第205章 顾明月吃瘪 看着高公公古怪的脸色,周围的下人看了看顾明月,又看了看高公公,神色都有些犹疑。 高公公那股气憋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笑容。 “顾女官这话倒是不对,无论王妃是否禁足,可都是王府的女主人,自然是要出门听旨的,也好叫人拿不出错处,不是吗?” 高公公这话极有分寸,也让人实在是猜不透这圣旨里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顾明月根本没有怀疑,高公公的话她自然要听。 她叫来下人,往高公公的衣袖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随即又笑着道:“那自然是这样,倒是高公公远道而来,宣旨实在是辛苦,这些算是给高公公的茶水钱。” 高公公抿了抿唇,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圣旨,想要推辞,可顾明月却以为他在客气。 强硬的将那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高公公的怀里。 这荷包里装着的,可是金子呢! 这可是顾明月攒了多久的东西,若是放在平时,肯定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不过今日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没了钱财,却还有她光明的未来,日后马上就要被封为侧妃了,而这所有箱子里装着的,可都是沉甸甸的金锭子! 顾明月想到这里,心里就十分期待。 高公公神情古怪的接下荷包,又带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顾明月是在王府所有奴仆的簇拥下,走出去的。 临走之前还趾高气昂的对着纪晚榕冷哼了一声。 “既然高公公都这样说了,那我便是大发慈悲,看在高公公的面子上,勉强分你听一听圣旨吧!” “如今你的娘家衰落成了这样,想必以后连圣旨都是听不到了,这算是本侧妃赏你的!” 她说完这话,便双手叉腰的走了出去。 纪晚榕没有跟她争,却是安安静静的走在了顾明月的身后,心情也十分的平静。 她回忆着高公公那张古怪的表情,心中总是觉得事情不是想顾明月说的这样。 等纪晚榕慢吞吞的走出了王府,才看见王府的周围围了一大帮的百姓,顾明月正在指使着下人给百姓散发银子。 还喜气洋洋的说了,今日是顾侧妃的大喜日子。 百姓接了铜钱,便没有走,纷纷围在王府的门口等待着顾侧妃这口中的“好事”。 原本清净的寒王府门口,此刻却是人头攒动了起来。 高公公沉默的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顾明月这股开心的模样,嘴角猛地抽搐着。 直到他看见了纪晚榕,那无助的老眼才猛地一亮,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来来来!王妃您怎么那么慢呢!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现在宣旨吧!” “无关紧要的人,自然是来的慢慢吞吞了,以为这样子就能改变什么吗?” 顾明月笑得十分爽朗,因为在王府里名不正言不顺,当个女官的日子,她算是过的够够的了! 纪晚榕听了高公公的话,看着高公公准备宣旨的架势,便缓缓在原地跪了下去。 在场的百姓也围绕着寒王府跪成了一个圈。 而顾明月更是拎着裙摆,翩然而至,竟直直的跪在了纪晚榕的面前! 两个人之前还拉出了一大块的空地。 让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啧啧称奇,觉得这王妃娘家衰落,王妃也真的失宠了。 而眼前的这位顾女官,马上就要宣旨成为侧妃,身后还有皇后娘娘撑腰,那皇后娘娘可是寒王爷的亲母后,想必很快就要翻身了! 顾明月听着,心里十分开心。 高公公刚打开圣旨,便看见顾明月在纪晚榕身前的位置猛地跪了下去。 他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努力的顾念着自己胸前沉甸甸的金子,告诉自己不生气,这是皇后身边的蠢亲戚,才没有将喉咙里的那句脏话骂出来。 高公公挪动脚步,绕过了顾明月的身子,走到了她的身后,到了纪晚榕的身前,也就是在两人空出来的那一大块区域上站定。 顾明月看着高公公的奇怪的走位,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带着表情都有些茫然。 而围观着的百姓也在一下子噤了声。 顾明月茫然的转过头,猛地就瞧见了高公公的屁股。 她还偏不信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高公公,您是一不小心腿软,跌到了我的身后去吗?” 回答她的是高公公威严的声音,高公公缓缓打开了手中的圣旨,他威严的声音便在此刻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纪氏长女纪晚榕,救驾有功,妙手回春救回了太后的性命,于江山有益,于社稷有功,传太后娘娘慈谕,特封为县主,名号清辉,此越地封地,黄金百两,再赏仆从数名,钦此!谢恩!” 在场的人都被高公公这出其不意的圣旨惊呆了。 “不是说是给顾侧妃——哦不,顾女官宣旨的吗?怎么是给寒王妃纪晚榕宣旨,还将她封为县主,竟还得了越地作为封地!” 顾明月整个人呆住了,耳畔是嗡嗡的响。 百姓口中的“女官”两字,此刻听来是尖酸又刻薄,几乎是要将她的耳膜戳破了。 而圣旨里的那句“黄金百两”,也让她感到一阵的肉疼。 “倒是没有想到顾女官口中的喜事,竟是王妃被封为县主,从前以为她们俩关系并不好呢!没想到顾女官竟还这样善良!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有想到顾女官长得刻薄,内心倒是这样善良。” “对对,我们要谢谢她的银子!” 什么叫长得刻薄,内心倒是这样善良?!! 顾明月咬牙听着,只觉得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喉头涌出了一股子腥咸。 “怎么,太过惊喜了,连谢恩都忘记了?” 高公公笑眯眯的对着纪晚榕问了一句。 他还转过头来看顾明月:“哦,对了,刚刚顾女官想对咱家说什么?咱家忙着给清辉县主宣旨,没听见,快快,一起谢恩吧!” 高公公说着,又重新走到了顾明月的身前。 顾明月几乎是要吐出血来,刚刚宣旨的时候走到了她的后面,可现在谢恩了,还故意走到了她的前面! 让她感谢什么? 感谢皇帝把纪晚榕封为县主,而把她这个侧妃的封赏完全的忘记了吗? 纪晚榕听了高公公的话,才回过神来,大概是前几日失血过多,让她的脑子有点迟钝,看着顾明月开始的笑脸甚至连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黄金百两还好,钱对她来说,此刻更像是一串数字。 她在乎的只有那一件事情…… “清辉谢主隆恩!”纪晚榕高声喊了一句,又行了一个礼。 “谢主隆恩!”顾明月咬着牙,闷闷的喊了一句。 而那些跪着围观的百姓,捏紧了手中的银子,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十分给力的高声大喊了起来。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声音从这头传到了那头,仿佛纪晚榕被封县主,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顾明月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整个人几乎要炸裂了。 高公公亲自将圣旨递到了纪晚榕的手上,又顺势想要将纪晚榕扶起来。 可纪晚榕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高公公,晚榕还有一事相求。” 第206章 不情之请 高公公看着纪晚榕坚定的表情,脸上略微有些诧异。 “县主不必行此大礼,若是有什么事情,倒是可以先说出来,看看咱家这边,是否方便回禀陛下。” 高公公笑得很慈祥,一贯是和颜悦色的,和纪晚榕从前在皇宫里看见的样子不太一样。 纪晚榕不知道高公公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不过她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不过是一个不情之请。如今寒王府是顾女官在管家,本王妃对此事决无异议,只是我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全都是王府的丫鬟,她们的卖身契并不在我的身边。” “而刚刚陛下在圣旨中金口玉言,说要赐我仆从数名。晚榕不想要其他仆从,只希望我两名侍女的卖身契能在我自己手里。” 既然是要和离了,不管和离之后,见青和思琴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但是这卖身契总是要留在自己手里的。 等她走了之后,无论新来的王妃是纪云瑶还是顾明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想必一定不会好好对待见青和思琴。 纪晚榕说着,高公公疑惑的神情才缓缓消散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不过是两名侍女,竟能让寒王妃跪在地上,言辞恳切,还真是主仆情深。 高公公想着,又温和的笑了笑,将纪晚榕从地上扶了起来:“若只是这件小事,王妃还是快快请起吧,直接叫顾女官将两位的卖身契拿来便是!” 见青和思琴听着她们的主子,跪地不起,只是为了要回她们的卖身契,心中便觉得十分感动。 眼眶涌起一股酸涩,她们的眼眸不约而同是亮晶晶的。 顾明月的眼睛都要瞪成斗眼鸡了。 小事?! 什么小事! 她故意将见青和思琴的卖身契放在了自己的身边,从前纪晚榕提过多次,她都没有松口。 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拿捏纪晚榕的地方了。 叫她吐出来,怎么可能? 感受着高公公的注视,顾明月咬着牙,硬着头皮摇了摇头。 “卖身契?大抵是在我这里,不过是两个丫鬟的卖身契,我怎么可能亲自收着,一时半会大概是找不到的,不如……等日后,我找到了,再拿给王妃?” 顾明月虽然说得客气,可望向纪晚榕的眼神里却包含挑衅。 纪晚榕心中在冷笑,她从前曾多次提过想要要回见青和思琴两人的卖身契,可都被顾明月用各种理由搪塞回去了。 她知道这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不知道放在哪里? 若是顾明月是真的这样随便乱放,她早叫思琴去库房将两人的卖身契偷回来了! 纪晚榕心中这样想着,可脸上却挂着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顾女官管家不易,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本王妃也不敢有异议。” 纪晚榕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让雄赳赳气昂昂的顾明月心中有些诧异,可又听她话锋一转,将目光望向了高公公。 “倒是要麻烦高公公多走一趟,将晚榕的请求禀告给陛下,毕竟卖身契找不到事小,可若是这家管不好,总是丢三落四的,这事情可就大了。” “寒王府里的,可都是机密,这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呀!” 纪晚榕这话一出,顾明月的眼眸猛地瞪得老大,鼻孔撑得又大又圆,在哼哧哼哧的喘着怒气。 这个狠毒的女人,竟是要让高公公禀告皇帝,去了她的掌家之权! 顾明月磨了磨牙:“王妃这话却是夸张了,不过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并不是丢三落四~” 她笑着说着,对纪晚榕的态度都好上了不少。 纪晚榕双手环胸,微微抬抬下巴,“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高公公在陛下面前久了,追求的便是一个准确性,自然更喜欢用事实说话的人。” 顾明月将目光望向了高公公,高公公也朝着顾明月点了点头。 “那便依了王妃的意思,现在就去找找吧。” 顾明月脸上的微笑僵僵的,她朝着纪晚榕微微一笑,提着裙摆,一声不吭的便回了王府找卖身契了。 虽然她表面上带着笑,可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却完全暴露了她此刻的无能狂怒。 高公公还在门口等着,她若是找的越久,便越证明她管家不利! 顾明月想到这里,魂都要飞了,双手提着裙摆,用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刺,一路上还跌了两跤,珠钗都飞了。 而等在门口的纪晚榕,看着高公公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感受着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注视,仿佛欲言又止。 纪晚榕福至心灵,想起高公公那温和到有些诡异的笑容,从空间召唤出了自己从前做的一些药丸。 她将百安丸塞到了高公公的手中,对他微微一笑。 “日头底下,要让高公公跑这一趟,真是辛苦您了,这百安丸和妙手堂卖得一样,希望能帮高公公解解暑气。” 百安丸算是有市无价,虽然价格便宜,却是有名额限制,每每出售就被人抢购一空,这珍贵程度比得上顾明月送的那一荷包黄金了。 高公公收了,表情却没变动,还是朝着她微微一笑。 纪晚榕心中有些疑惑,又掏出了解毒丸,递到了高公公的手里。 “这解毒丸,也请高公公笑纳。” 高公公又收了,却还是那个表情,显然需要的不是这个。 纪晚榕这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回想着妙手堂还卖什么,随即咽了咽口水,从空间里掏出了千金难求的……壮阳丸。 “这……壮阳丸,还请高公公也笑纳?” 第207章 卖身契到手 高公公飞速的朝着纪晚榕比了一个噤声的手指,纪晚榕以为自己想的不对,心中还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却又看他很快的接过自己手中的药丸,还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那老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不过是奉命宣旨,这是咱家的活计,今日有幸能见到王妃一面,已经是咱家天大的天大,怎么还能收这些虚的东西呢!” 高公公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手却将那药丸捏的紧紧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甘心松开。 纪晚榕的面上仍旧是还勾着笑,可心里却感到有些惊悚。 她这阵子事忙,很久都没有给妙手堂提供药丸了,却不知道如今这药丸紧销成了这个样子。 就连素来眼高于顶的高公公都变得无比慈爱了起来。 这不过高公公……他已经是个太监,拿了这壮阳药到底是有什么用啊?! 那药效能使得出来吗? 纪晚榕擦了擦冷汗,在太阳底下和高公公你来我往的客气了几回。 原本以为还要在这太阳底下等上许久,却不成想很久就看见了顾明月仓皇的身影。 她跑的很快,裙摆不知怎的有些肮脏,快深秋的日子,脸上身上竟跑出了汗,头发也胡乱的黏在鬓边。 “呐,这是她们的卖身契,我可是将每一样东西都收纳整齐,随意一翻,便能找到,亲自取了交给王妃您。” 在高公公的注视下,顾明月咬着牙,语气却无比恭敬。 纪晚榕伸手,取过了顾明月手里的卖身契,却见顾明月捏的很紧,双手用力的连青筋都爆了起来。 她轻轻一扯,硬生生把卖身契扯了回来。 纪晚榕还有些不放心,将两张卖身契放在手心,认真的看了看。 看见了上面端端正正的见青和思琴的名字,才确认了没有问题。 她仔细的将两张卖身契折好放在怀里,才对着顾明月展开了一个笑颜。 “嗯,很好。你的管家能力,本王妃很放心。” 听着纪晚榕居高临下的语气,仿佛她还真是什么纪晚榕的管家婆子,顾明月磨了磨牙。 她张开嘴,露出獠牙,刚想开口,可纪晚榕的小嘴却是叭叭叭个不停。 “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那便劳烦高公公叫这些小太监,将陛下赏赐的这些恩典,搬去城南二条道,那里是我新买的宅子。纵使是陛下的赏赐,若是与晚榕和从前的嫁妆,挤在小小的初云苑里,倒是晚榕的不是。” 纪晚榕说的好听,表达了对皇帝赏赐的尊敬,其实不过是想要和离之后,自己的东西不用搬来搬去罢了。 城南二条道是她叫赵润初帮她买的那间宅子,还给赵润初付了百分之五的提成,赵润初和傅听雪也已经帮她装潢完毕,还雇了好些可靠的下人。 只要一提和离,就马上可以搬进去。 那宅子的位置距离谢宅也近,她两头都会住着。 高公公原本疑惑的眼睛一亮,还望向了她手中的圣旨:“是否需要咱家帮您把这圣旨也一并送了过去。” 纪晚榕爽快一笑,将手中的圣旨也递给了高公公。 “倒是麻烦公公了,晚榕送送公公,一起去那宅子里看看吧。” 纪晚榕见缝插针,这话说的十分水到渠成,而顾明月一听,便觉得不对劲。 “你如今可是被禁足了!哪里能这样乱走!!” 纪晚榕笑了:“倒是没有见过寒王府的女官,还能管陛下亲封的县主。高公公今日带着圣旨来,那就是代表着陛下,难道连高公公都不能去送送吗?” 她说到一半,又拿手捂住了嘴巴,望着顾明月的脸上,看起来像是十分震惊:“哇!这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纪晚榕说完,又从空间里召唤出了所有壮阳丸,不着痕迹的塞到了高公公怀里。 高公公见丸眼开,笑呵呵道:“是呀,咱家倒是没有见过王府的女官能管有品阶的县主,这样的道理。倒是日后要问问陛下了。” 顾明月险些是气歪了鼻子。 她怒气冲冲的回了王府,而纪晚榕则是和见青、思琴坐上了租来的马车,跟着高公公先是去了新宅子。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送走高公公后,纪晚榕又即刻赶去了长公主府。 在前往公主府的马车上。 思琴一直规规矩矩的没说话,可见青却是欲言又止的抬头,看了纪晚榕好几次。 纪晚榕瞧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见青?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见青听见纪晚榕的话,缓缓抬头,盯着纪晚榕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的对着她开了口。 “小姐,你这次是铁了心要和离吗?” 纪晚榕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凝重,料想见青是要劝劝自己了。 对她们来说,或许无法理解自己的选择,为什么好好的王妃不当,要冒着这样大的阻力和骂名,去选择和离。 “是,我去意已决,是一定要和离的。” 纪晚榕说着,眼前浮现出墨桀城那张脸, 从前看着那张俊脸,或许是被美色迷惑,还有几分心动的感觉,可如今却只剩下了厌恶。 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刚刚那两张卖身契,又分别递到了见青和思琴的手上。 “以后你们就是自由身了,若是你们不想走,我不在王府里,你们也不必怕,我便跟董伯父说一声,叫他在王府里好好关照你们。”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却马上被见青大声的反驳了。 “小姐!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奴婢不要什么自由!奴婢自愿能待在小姐的身边!你去哪里奴婢也去哪里!” 见青的声音很大,纪晚榕很少听见见青这样大声的说话,她心下有些感动。 而在另一边始终沉默的思琴,此刻也抬起头来看着纪晚榕。 “主子,我和见青一样。若不是因为您,那乌七八糟的寒王府,奴婢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她说的很正经,纪晚榕却被她逗笑了。 “好,卖身契你们自己收着,若是想待在我的身边,我便带着你们一起走。” 纪晚榕说到这里,又像是想到什么:“等我和离之后,搬出了寒王府,一举一动也不会被眼睛盯着,到时候便让兄长请来武行的人,专门教思琴功夫,思琴这身武艺可不能白费。” 思琴听了,展颜一笑,眼眸里亮晶晶的,满是和离后的期盼。 见青听了瞪大了眸子,伸手挽住了纪晚榕的胳膊:“小姐!小姐!那我呢!我能干什么?” 纪晚榕笑了,盯着见青看了好半天。 看得见青小嘴翘的老高,纪晚榕才含着笑意开口:“见青心思缜密,还很机灵,到时候支出一间铺子,让你学着当掌柜。” “是傅掌柜那样的吗?那我可要连夜绣黑色的斗篷了!” 纪晚榕想象着见青变成傅听雪那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揉了揉见青毛茸茸的脑袋,将她脑袋上那根呆毛捋顺了,却感受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外头的车夫朝着里头喊话,“小姐,长公主府已经到了!” 第208章 关于长公主的谣言 见青眼眸一亮,迫不及待的就站起了身子,想要扶住纪晚榕,脑袋砰得一声,就撞到了车厢上。 惹得纪晚榕又是一笑。 她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好了,到了就下车吧。” 可临到了下车,见青的动作又多了几分犹豫。 纪晚榕安慰她:“长公主从前就有过主持和离的先例,她又是陛下的长姐,墨桀城欠我一个许诺,她也欠我一个,等我医治好了维珍郡主,便能兑现承诺了。”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和离之后,和从前那位夫人一样,前往法华寺,常伴青灯古佛罢了。” 见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一直沉默的思琴却在此刻突然问了一句。 “小姐,维珍郡主不过是长公主的养女,她会为了一个养女,冒天下之不韪的来帮助您吗?” 养女? 纪晚榕微微沉默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留下一句。 “我相信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 她说完这话,便在拎着裙摆,在见青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几人刚一下马车,马车上没有什么府邸的标识,门房远远的看见这辆马车,便紧赶慢赶的来了。 那表情看着,似乎还有些不善。 “我们是寒王府的人,咱们王妃刚刚被封了县主,想着是依仗长公主的功劳,便想来长公主府感谢一番,劳烦您去通传一声了。” 见青上前一步,对着那门房说着,又在他的手心里塞了一块碎银子。 那门房听闻,原本怀有敌意的眼神才在此刻好了不少,他对着纪晚榕行礼了一个礼:“劳烦王妃在这里等等,奴才这就前去通报。” 纪晚榕微微点头:“没事的,是我没下帖子在先,等等也不打紧。” 那小厮点了点头,十分恭敬的朝着纪晚榕点了点头,扭着身子从半开的大门里挤了进去,随后还小心翼翼的关上大门,朝着府内走去了。 等小厮恭敬的关门离开,纪晚榕才觉得今日的长公主府是有些奇怪,那小厮表现的恭敬,却还要将门关上。 而府内的气氛是与从前有些不同,显得格外古怪。 而路过长公主府门口的百姓,倒是来了精神,要么就是伸长了脖子,对着长公主府里头东张西望。 要么就是两人窃窃私语,对着半开的大门指指点点。 纪晚榕的心微微一沉,可她病了许久,消息也不太灵通,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于是用眼神微微向见青看了看。 见青即刻就懂得了纪晚榕的意思。 连忙走下了台阶,小跑到了一个较远的地方,随即的问了一个路人。 起初那路人忌惮着这是长公主府的门口,还不想说,是等见青塞了一块碎银子之后,那路人才小心翼翼的在见青耳边,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因为离得稍远,讲的是什么内容,纪晚榕听不见,可她却能看见见青逐渐严肃的侧脸。 纪晚榕缓缓抿了抿唇,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头,心下十分的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那路人像是讲完了,见青才转头往纪晚榕这边看了一眼,一路小跑的跑了回来。 “见青,路人到底是说了什么?” 纪晚榕问了一句。 见青已经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扶住腰,白着脸,喘着气憋出了一句:“小姐,不好了。民间最近流言四起,说长公主不守妇道……” 纪晚榕猛地一怔。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向来潜心礼佛、以慈爱,威严的面孔示人的长公主,竟会被传出这样的传言。 “这谣言是从何而来?”纪晚榕拧了拧眉心。 “是因为,京中有人说,郊外发洪水那日,长公主……”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大门便咯吱一声打开了。 纪晚榕转身望去,看见的初阳郡主皱巴巴的小脸。 初阳郡主如今是没有心思打扮自己了,脸上没有涂脂抹粉,素日爱的搅拌棒也没有戴着了。 纪晚榕见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属实是惊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巴,刚想要说话,初阳郡主的眼神却闪烁了一下,她朝着纪晚榕的身后张望了一下,在纪晚榕开口之前,便将她拉了进来。 纪晚榕被这个傻妞猛地一拽,险些是要跌倒。 幸亏是思琴急忙的扶住了她。 初阳郡主见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也慌乱的想要道歉。 纪晚榕只是摇了摇头,叫她往长公主所在的院子带路,随后心照不宣的问了一句:“她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初阳郡主挽住了纪晚榕的胳膊,沉默的摇了摇头。 “情况很不好,如今京城里的谣言传的沸沸腾腾,都说我母妃……不守妇道,还说她从前勾引了……九云法师。” “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维珍是九云法师和母妃生的……” 那话实在是太难听太刻薄了,初阳郡主话说一半,便觉得十分难以启齿。 纪晚榕原本还只是心情沉重,可一听这传言与九云法师和维珍郡主有关系,甚至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望向了初阳郡主。 “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还说了什么?” 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是有心人发现了什么,刻意传出来的。 按照见青刚刚问到的话,这个谣言是在她突遇山洪的那一天传出来的。 那么这幕后之人,到底是想要针对长公主,还是想要针对她? “这个谣言是前天才传出来的,其实并不是很久,却传的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一直昏迷,所以才不知道,我本来说要去看你,京城却多了这样的谣言……”初阳郡主气的直跺脚。 “说的是京郊山洪暴发那天,母妃入京城,九云法师骑马一路护送,母妃魂不守舍,与九云法师举止暧昧。” “这这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们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初阳郡主很是气愤。 纪晚榕想到自己之前怀疑的一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她却抓住了初阳郡主话里的关键。 前天才传出来…… 那就是她苏醒之后,跟墨桀城提出和离的那一日。 纪晚榕的心头一震。 第209章 怀疑墨桀城 “有去查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 纪晚榕压下了心底那个令人惊骇的想法,不动声色的望向了初阳郡主。 “不,不,母妃没有查,而我派人去查了,却什么都没有查到。”初阳郡主说着,脸色也沉了下来。 若是初阳郡主查不到,那就说明是有人刻意隐瞒,而那人的权势甚至比初阳郡主的还要大,才能让初阳郡主一无所获。 纪晚榕想着,缓缓闭了闭眸子。 在这京中,拥有着比初阳郡主还要大的权势的人,知晓或无意中发觉长公主从前和维珍郡主的事情,那一定是与长公主亲近之人。 并且长公主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名声有损后,还能从中获利的人,纪晚榕用一根手指便能数的过来。 纪晚榕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墨桀城的脸。 还有墨桀城红着眼眸,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本王绝不会放你离开。” “纪晚榕,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出本王的五指山。” 她的拢在袖中的双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又捏成了拳头。 若是墨桀城知道她执意和离,并且胸有成竹的原因,是因为长公主…… 纪晚榕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初阳郡主明显是发现了纪晚榕脸上的异样,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纪晚榕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事情有些难办。” 初阳郡主听着,眼眸也黯淡了下去,不过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抬头看她。 “榕儿,那你今日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因为听说了母妃的流言蜚语,特地来看望吗?” “我总觉得,你刚刚对那门房说的,不是实话。” 纪晚榕听着初阳郡主的话,罕见的沉默了一下,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才缓缓扬起了一抹笑容。 “先去看看长公主吧。” 她暂时咽下了想说的所有话。 初阳懵懂的点了点头,牵起纪晚榕的手,便往长公主的院子里走去。 虽是深秋,可下午的阳光也很暖和,照在人的身上,是暖洋洋的。 可纪晚榕牵着初阳的手,茫然的抬着脚步往前走着,却觉得自己的身上是无比的寒冷。 眼前的景致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纪晚榕瞧着却有些模糊,仿佛这长公主府内低沉的气压,也将她感染了。 等两人到了长公主的长云苑,初阳郡主没有叫人通报,便直接牵着纪晚榕的手走了进去。 长公主听见屋外的动静的时候,以为是送饭的婆子,近日她不思饮食,婆子一天总是要送上五顿茶水,可是她一顿也吃不下去。 她呆呆的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低低垂着眸,没有动作,浑身僵直,像是一个木头人。 是等屋子的木门吱呀一声响,长公主恍然抬起头,才发现来的并不是嬷嬷。 屋外的阳光随着纪晚榕的动作洒进来,让昏暗的屋子有了一点光亮。 长公主看清了纪晚榕的脸,表情有些诧异,随后又起身,走向了纪晚榕。 虽然是走,可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就像是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 纪晚榕这才瞧清楚了长公主现在的模样,她的两鬓竟在一夜之间斑白了不少,面上没有脂粉,也能看见淡淡的细纹。 眼底有着乌青,眼皮正浮肿着,整个人是憔悴不堪的状态。 “长公主。” “抱歉,榕儿,是我失礼了,竟不知道你来,否则一定去门口见你。” 她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双手搭在纪晚榕的手上,却让纪晚榕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她双手冷的像冰块一样。 可长公主浑然未决,她缓缓引导纪晚榕到软榻上坐着,还贴心的推开了软榻边的窗户,好让阳光能照在纪晚榕的身上。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你今日是为什么来?” 她细细思索了一下:“难道今日是你封县主的好日子?” 长公主说着,笑了:“瞧我这个记性,原本陛下是有向我说过的,我还叫初阳瞒着你,给你一个惊喜,可连我自己都忘了。” “不过,人没事,人没事就好。” 长公主说的是上次突遇泥石流的事情。 纪晚榕皱了皱眉,她是第一次瞧见长公主这絮絮叨叨的模样,仿佛是有说不完的话,却字字句句没有提到自己。 “长公主,有您尽心竭力的关照,我现在很好,不过您——您现在还好吗?” 纪晚榕的话让长公主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容颜一下子像是凋谢的花一样枯萎了。 “我很好,我没事。只是我连累了旁人,连累了他霁月风光的好名声,也连累了维珍。” “从来都是我的错。” 长公主说着,闭了闭眼眸,两行清泪便从她眼眶里滚落。 初阳瞧着,喉头一哽,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也不愿再看。 “维珍有您,才能无忧一生,我现在好了,赵润初也请来了黎绥山庄的人。” “黎绥山庄的索云姑姑,我是见到了,她是从前那位鬼手神医的亲传弟子,有她的配合,维珍马上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纪晚榕宽慰的说着,看着长公主那副样子,她的心中也有些难过。 长公主一听到维珍的好消息,原本黯淡的眼眸此刻才亮了不少。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若是维珍好了,我替她去死,我都心甘情愿!” 初阳郡主听着这话,闷声叫了她一声:“母妃!” 长公主这才住嘴,她看着纪晚榕,用手掌心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随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从前你说过,你不需要权利地位,等你治愈了维珍,只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现在可以说了吧?” 第210章 给他一个耳光 长公主突然的发问,让纪晚榕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原本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可当她看见长公主那双憔悴又黯淡的眼眸时,纪晚榕张了张嘴巴,却发觉自己说不出来话。 长公主虽然从前曾主持过一场和离,可那是在长公主的名声十分好听的时候,她潜心礼佛,深得百姓爱戴。 主持了这场和离,虽让人惊诧,甚至是让京城百姓议论纷纷,背后多有微词。 可这点子微词,却不会动摇长公主的地位,长公主也不会在意旁人说了什么。 可如今……长公主身处在风口浪尖,因为她和九云法师的事情,已经背负了“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罪名。 若是纪晚榕在此刻,请求她为自己和离。 京中的百姓会觉得是长公主坏了京城的风气,更加着实了她的罪名,甚至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便会将她淹死。 古代,人言可畏,就连至高无上的长公主,也要被裹挟在里面。 纪晚榕想着,长吸了一口气。 耳畔还是长公主的催促。 她看着纪晚榕面露难色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沉思:“榕儿,你说吧,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而且你说过,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会为你做的。” 她伸出手,握紧了纪晚榕的手。 纪晚榕睁开眼眸,朝着她微微一笑,随后又摇了摇头。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什么时候说都行,还是等我医治好了维珍郡主再提吧。” 长公主看着纪晚榕脸上的笑,她没有再回答,而是缓缓垂了垂眼眸,盖住了眼底的神色。 两个在纪晚榕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听见纪晚榕说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有的皆是浓重的忧愁。 纪晚榕说完这话,又是和长公主聊了一会儿。 长公主明显是察觉到纪晚榕的神情有些哀伤,整个人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没有说,却是换了一个话题。 “榕儿,从前你和兄长在医馆里滴血认亲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听闻你兄长的双腿已经恢复了。” “他——从前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既然双腿好了,浑身的武艺便也不能荒废,本公主已经想过了,如今重返军营的阻力太大,若是和从前一样,从最低等的兵卒做起,怕也是苦了你的兄长。” “本公主知道,你不愿意麻烦墨桀城,那不如将这件事交给本公主来办。由本公主出面,将他放在陛下的身边,做二等御前侍卫,让陛下看见他的能力,日后无论是拔擢,还是调去军营,也都名正言顺。” 军营是墨桀城那边负责的,纪晚榕自然不可能朝他开口。 纪晚榕的眼眸微微一亮。 御前二等侍卫,是正四品的官职了。 兄长的双腿残废前,做的便是三品的参领,他与纪承德决裂,没有通过家中的关系,是自己一点点升上去的。 如今再让他走从前的路是不行了,长公主的法子,便是最好的主意。 更何况……兄长和周至若那边。 若是兄长再不快些,等周至若嫁给了墨钧枫,他们恐怕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心中对长公主自然是十分的感激,这明显是长公主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她缓缓站起身,朝着长公主福了福身子:“晚榕知道长公主的用心良苦,晚榕和兄长都对公主感激不尽。” 长公主尽力的朝着纪晚榕扯了一个笑:“榕儿,我是知道你的。这个不过是我顺手的忙,不用多礼。不过你治疗维珍的条件,可不是这个。” 纪晚榕看着长公主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很疲惫了。 于是她又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便找了一个由头告辞,去看维珍郡主了。 至于长公主说的那个条件,纪晚榕只能再等,等所有事情都过去,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可是她真的已经不想再等了。 维珍郡主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在长公主的监督之下,她严格执行了纪晚榕的医嘱,各项指标也都恢复了正常人的水准,是可以进行手术了。 纪晚榕检查完,便离开了长公主府。 她打算回去之后,用骨哨联系傅听雪,约定好第一场手术的时间。 并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与索云姑姑见上一面。 索云姑姑救治纪晚榕的时候,纪晚榕正在昏迷,她也没有见过索云姑姑的样子,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亲切。 见青和思琴曾经偷偷和她说过,索云姑姑见她第一眼的时候,脱口而出的竟是一句“小姐”。 她是鬼手神医唯一的弟子,也是鬼手神医从前的贴身丫鬟。 纪晚榕觉得,她一定是知道很多事情。 她想着,回头看了长公主府一眼。 暮色四合,天色黯淡,长公主府内昏昏沉沉,犹如她沉重的心。 纪晚榕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墨桀城漆黑一片的脸。 他穿着的不是上午那一件黑袍,而是漆黑的铠甲,仿佛刚刚从军营里风尘仆仆的赶来。 马蹄上,马腿上,还都是山上沾来的泥土,沉重的玄色铠甲在一片金黄色的晚霞中,泛着金光。 墨桀城高高的坐在马背上,身后还有数个穿着铁衣的随从,气氛凝肃,仿佛就是为了捉拿她而来的。 “本王叫你乖乖待在府里,你为何跑来了公主府?” 墨桀城的眉头紧皱,说出来的音调柔情似水,可话语里的意思,却不是那么回事。 “想来,便来了。我是王妃,不是你寒王府的囚犯。” 纪晚榕站在长公主府门前,语气是淡淡的,威风吹起她的裙摆,她好像是一只随风飞舞的蝴蝶。 马上就要飞走了。 墨桀城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多了些不安,修长的双手捏紧了手中的长剑,脸色也逐渐变得冷冽了起来。 他知道纪晚榕是为了什么,才来的这长公主府。 自然是因为和离! 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都只是为了离开他! 于是墨桀城的舌尖抵住后槽牙,冷冷的笑了一声:“你是本王的王妃,是本王心尖的珍宝,自然不是什么囚犯。” “可你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却众人你拖着伤痛的病体肆意出府,京中危险,你刚刚遇刺,可她们心中却没有一点数,本王要惩罚她们。” 墨桀城盛怒之下说的话,竟让纪晚榕笑出了声。 纪晚榕站在原地不动,淡淡看着他:“你算是什么东西?” 墨桀城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便翻身下马,走到了纪晚榕的身前。 “来,跟本王回家吧,你回家,本王就不惩罚她们。” 他微微放缓了音调。 纪晚榕感受着他的接近,想起长公主的境遇,和刚刚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一切。 她猛地后退了一步:“你别碰我!” 墨桀城皱眉,便毫不犹豫的想要将她抱起。 可纪晚榕却咬着牙,抬起手,猛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 清脆的响。 第211章 没有宠爱的黄脸婆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所有人都呆住了。 墨桀城手上的动作一顿,还保持着刚刚被打的姿势,随后捆了纱布的手缓缓的抚上自己的脸颊。 他的动作慢极了,脸颊也有些红肿,不一会儿就浮现出了五个手指印。 感受着墨桀城浑身骇人的戾气,他身后的五个士兵,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就连身后的马儿都不做声的往后退了几步。 路过长公主府的路人看见门口的动静,急忙将头埋在胸前,行色匆匆。 但也有胆大的,一边走路,一边伸长的脖子,往墨桀城的脸上瞧。 墨桀城的脸黑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紧紧咬着后槽牙,才忍住了在这大街上对纪晚榕做出些什么的冲动。 墨桀城浑身的戾气纪晚榕不是没有感受到,不过她没有说话,而是毫不犹豫的反盯了回去。 墨桀城气极,深吸了一口气,便伸出了长长手臂,将纪晚榕拦腰抱起。 他不顾纪晚榕的挣扎,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胳膊,又将她往马背上一扔,随后就翻身上马,朝着寒王府的方向扬长而去了。 躲在门后的初阳郡主,也感受到了墨桀城骇人的气场,她用了半柱香时间,说服自己出去勇敢保护榕儿。 可还没等她跨出门,看见的就是墨桀城上前一步,将纪晚榕拦腰抱起、往马背上一扔的画面。 这个画面……她从前好像见过。 初阳郡主咬紧了牙关,拎着裙摆急急跟在马车后,嚷了几句,回答她的只有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和五个马屁股。 她面露苦色,很担心纪晚榕今晚的下场。 纪晚榕倒是没有想的那么远,因为她现在的下场就不是很好。 在马背上颠簸,让她觉得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江倒海,而自己的脸向下朝着马蹄,马蹄踏起飞扬的尘土,让她的眼眸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泪。 虽然从前体验过一次,可这次再次体验时,纪晚榕也觉得自己不太能适应。 她腹部已经愈合的伤口,此刻正在隐隐的发疼,疼到她浑身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墨桀城似乎也感受到了纪晚榕身体的颤抖,在马背上调转了她的身体,让她面朝着自己。 可惜墨桀城身上穿着的是坚硬又冷冰冰的铠甲,那铠甲将纪晚榕硌的是更加难受了。 墨桀城将她的屁股微微垫高,伸出一只手挡在两人胸前,又让她的脸对准自己的脖颈,以确保纪晚榕不会再被硌到。 可让纪晚榕对准墨桀城的脖颈,纪晚榕却更愿意将脸朝向马蹄,默默流泪。 等马儿逐渐降低了速度,纪晚榕才发觉是快要到了寒王府。 马儿慢慢停下,墨桀城也双手托着纪晚榕的屁股,将她放到了地上。 纪晚榕咬着牙,还没有等她站稳,便猛地抬起手,又是想要给墨桀城一个耳光。 可墨桀城这回有了经验,反应很快,退后一步便抓住了纪晚榕的手握,又将她猛地往自己的胸膛一拉。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王妃竟对着王爷以下犯上,实是难为王府的表率!” 顾明月在王府门口等了许久,好不容易听见马蹄声,探出头去,看见的就是纪晚榕高高举起的手腕。 她看着纪晚榕这蛮横的样子,微微吸了一口气,心底有些庆幸。 幸亏她这手是对着王爷的脸颊招呼,而不是对着自己招呼! 否则,她该有多疼! 不过这疼痛转移到王爷的身上,也让顾明月感到心疼。 她是如何敢对王爷做这样的事情! 顾明月看见墨桀城冷着脸,将她的手腕擒住的模样,大叫了几声大逆不道,原本想让王爷狠狠处置纪晚榕。 可一出门,却看见了两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 她险些咬碎了牙关。 “王爷!您不在王府里的时候,王妃就是这样的蛮横,她不仅对您这样,她对我也这样!” “微臣简直是受了好大的委屈!明明是您叫我别放王妃出门,微臣照做了,她却要在众人面前羞辱我!” “说什么,就算是我和墨桀城和离了,你不过也只是王府里的一个下人,一个洗脚的贱婢!” 顾明月添油加醋,在“洗脚的贱婢”上加重了音调。 果然,这招很有效,墨桀城的脸色缓缓的变了。 他手没有放下,反倒是将纪晚榕的手腕捏的是更紧了,墨桀城缓缓的低头,一点点凑近纪晚榕的脸,随后问了一句。 “你果真那么想和离?” 纪晚榕抬头看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想。” 墨桀城听着,沉默了片刻,没有发怒,反倒是笑出了声。 “好啊,那你便想着吧。顾明月说的很对,若本王只是口头上对她说,将你看好,想必你总有法子出去。” “本王立即就吩咐了全府上下,将你禁足在初云苑内,你哪里都不许去!” 纪晚榕一听墨桀城这话,就知道自己跟这个癫公没什么好说的,她内心有着浓浓的失望和沮丧。 她咬着牙扭开墨桀城的手,随即便一声不吭的往府里走。 纪晚榕走到顾明月身边的时候,又缓缓停住了脚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明月:“我从来没有说过把你看成洗脚的贱婢,可若是你觉得你自己是,那便是吧。” “背后对别人编排一些莫须有的话,是蛮下贱的。”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往初云苑走去了。 顾明月听着纪晚榕突然的话语,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随后回过神来,才猛地跺了跺脚。 “不过是一个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宠爱的黄脸婆罢了!” “你再蛮横!你再蛮横,拥有管家之权的也只有我!你可知道京中的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她们说你在王府里没有权力,没有地位,更像是以色侍人的小妾!” “正经人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跟你一起往来呢!可你现在连王爷的宠爱都没有了。王爷选都不选你,只选别人,你是连小妾都不如了!” 顾明月大声的朝着纪晚榕的背影喊话。 她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的,纪晚榕刚刚又被王爷那样责罚了。 王爷明显是很不喜欢她了,所以自己在王爷面前说这个,也不会有什么要紧。 她明显的看见了纪晚榕听见她的话,背影微微一顿,突然变得落寞了起来。 顾明月得意洋洋的将脸转向了墨桀城,刚想要整理表情,小意温柔的邀请王爷来自己院子里喝汤。 可她看见的,却是墨桀城饱含戾气的眼眸。 墨桀城紧紧的盯着顾明月的脸,浑身散发出彻骨的寒意。 第212章 我们生个孩子,现在,好么? 感受着墨桀城全身发出的戾气,顾明月的眼皮一跳,心头是没由来的慌乱。 “你刚刚说,京城的好多人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纪晚榕来往?” 顾明月猛地咽了咽口水,点头如捣蒜:“是……是的,王爷,这不是我说的,是外头的人说的!” “外头的人也说王妃失去了本王的宠爱,本王……不选择她,选择了……别人?” 墨桀城说着话的时候,还有些艰难。 顾明月这次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默默的点了一个头。 墨桀城冷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本王看你倒是非常得意洋洋,本王叫你看住她,是因为本王舍不得她离开,不是叫你为难她!” “可本王瞧着你,倒像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仅没有看住她,叫她乱跑,还特地为难她!顾明月,你离开吧。” “啊!啊?王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顾明月猝不及防的听见这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猛地抬起头,望着墨桀城,眼底迅速染上了一抹红色:“王爷,微臣是真的喜欢你,才会在这府里待着……” 墨桀城闭了闭眼眸,他此刻的内心后悔无比,却也是忍住没有把话说出来。 他的内心像是已经做了什么决定,在睁开眼眸时,语气已经是变得冰冷无比。 “你觉得王妃不得宠,觉得你有皇后亲赐的管家之权,便能凌驾在王妃的头上,本王便剥夺你的管家之权,交给王妃,本王会亲自跟母后说这件事情。” “至于你,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待在院子里别出来了,本王怕你碍了王妃的眼。” 墨桀城冷冷的说完这话,便往纪晚榕的初云苑走去。 顾明月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此刻已经全部消失,墨桀城冰冷的话语在她的脑子里嗡嗡的回响。 她双眸一下子失了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瘫倒在了地上。 纪晚榕不知道王府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回到初云苑,就立刻给傅听雪写了一封信,与她约定了为维珍郡主进行第一场手术的时间,又用骨哨召唤出乌鸦,送走了信。 若是约定了给维珍治疗的时间,想必墨桀城为了和长公主表面上过得去,也不可能不放她出去。 顶多就是跟着她一起去,对她严加看管罢了。 只要一想到今日长公主遭受的流言蜚语,很有可能是墨桀城为了不让她和离,故意放出的消息。 纪晚榕便觉得心中隐隐有一点恶心。 这个猜测令她如鲠在喉。 等纪晚榕一送走那只硕大的乌鸦,便听见的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她搭在窗户上的双手一颤,随即迅速将窗户合上,又抵在了窗台处。 紧接着,便看见墨桀城打开了房门。 他很自然的卸掉了身上的铠甲,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来。 两人独处一室,纪晚榕心中的防备是更重了。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凝重的脸色,便知道她是在防备自己,每一次她一见到自己,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动作倒是没有犹豫,义无反顾的走向了纪晚榕。 “本王没收了顾明月的管家之权,也叫她待在院子里,轻易不要出来走动了,本王会跟母后说清楚,把管家之权给你。” 墨桀城说着,将纪晚榕抵在窗台前,随意的伸出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两人熟稔的就像是老夫老妻,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纪晚榕知道,自己的心里有隔阂,那是两人永远都跨不过的鸿沟。 “怎么,这样你也不开心?” 见纪晚榕没说话,墨桀城又追着问了一句。 “她说我仗势欺人,你这不是更欺负她吗?”纪晚榕随意道,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抵了抵,不想要离他那么近。 “只要你开心就好。”墨桀城忽略了纪晚榕的动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纪晚榕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快,就能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只要是我一辈子在王府里,我就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纪晚榕这回说的很认真。 “那没办法,你必须在王府里。”墨桀城的脸很平静,声音也是淡淡的,看上去胜券在握。 纪晚榕想起今日长公主府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出了自己的怀疑。 “那你会不择手段吗?就像是之前大殿上,让见青去受刑一样,不择手段的伤害身边的人,来达成你的目的。” 纪晚榕问的很委婉,话语里满是深意,可墨桀城却笑了:“本王不会伤害你,其他的一切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纪晚榕彻底的失望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眼前的人是这样的冷酷无情,从前对别人是这样,日后对她也会是这样。 她缓缓垂下了眸子,不愿意去看他。 可墨桀城却捏住纪晚榕的下巴,强硬的让她抬起头:“怎么了?不开心。”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也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纪晚榕下巴抬起,语气还是很平淡。 “马上就是中秋了,中秋宫宴上,你陪本王去吧。本王不会带顾明月,会当着母后的面说清楚本王再也不娶顾明月了。” “日后也再也不会和纪云瑶有任何的接触。” 他的声音很温柔,热气缓缓的扑在纪晚榕的耳边,让纪晚榕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她坚定的抬起眼眸:“我想要自由。” 墨桀城就像是听不懂她的话:“我们生个孩子吧,现在,好吗?” 他柔情似水的说着,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解开纪晚榕衣领处的扣子。 第213章 一生一世 “好啊,生吧。” 纪晚榕的声音很平淡,也很冷静,仿佛就像是在说“晚膳要用什么”,一样的稀疏平常。 墨桀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惊奇的抬起头来看她,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自由,我也控制不了我的肚子,随你的意便好了。” 纪晚榕也瞧着他,甚至是自己开始解自己衣襟上的扣子:“只是劳你以后要费心了。” “只要看见我被强迫而生下的孩子,身体流着你的鲜血,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掐死他。” 纪晚榕的话音落地,墨桀城一怔。 他的手指悬在空中,许久都没有动作,脸色也迅速灰败了起来。 “你真的……会想要掐死他吗?” 墨桀城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表情很受伤,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纪晚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墨桀城,深邃的眼眶有些泛红,眼眸深处是失落,是哀伤,是化不开的墨色。 看上去不知所措,脆弱又无助的模样。 纪晚榕没有回答,看着他浑身僵硬的身体,缓缓从他身前挤了出去,出门沐浴了。 等她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墨桀城还是没有离开。 他仍旧是站在窗台前,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变化,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块木头。 纪晚榕权当做自己没有看见,直接掐灭了蜡烛,脱了鞋袜,爬到了床榻上。 她心神不宁的,一直都没有睡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一片漆黑中,她只觉得自己身边的床榻,是突然陷了下去。 紧接着,她就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贴上了一块滚烫的烙铁。 纪晚榕屏住呼吸,假装自己在睡觉,努力不让自己有任何的动静。 墨桀城的动作很轻很轻,他用手支着自己的头,依靠窗外的月光,仔细的看着纪晚榕的模样。 纵使是看见她睫毛轻轻的颤抖,很明显是在装睡,却也没有戳穿她。 他用手指轻轻勾勒着纪晚榕脸颊的轮廓,久久的凝视着,就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原来这就是星星的模样。 他午夜梦回时,日思夜想的星星。 他想要和他的星星,一生一世都待在一起。 ————————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便到了中秋。 到最后,纪晚榕还是和墨桀城一起去宫中,参加了中秋的宴会。 以往的中秋宴会,都是家宴。 皇帝膝下子嗣单薄,后宫里人也不多,从前都是自家人随意的聚一聚,没有兴师动众的大办,众人也不拘束。 可这次的中秋家宴,正巧碰上了蒙古国的王子前来朝贡,还是由华贵妃亲自主持的,便办得隆重了些。 谁都要去,就连整日游山玩水的墨钧枫,也在中秋当日赶到了京城。 华贵妃生性奢华,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 而这次宴会迎接的是她蒙古部的王子,也就是她的亲弟弟,因此这次的中秋宴,她特地求了皇帝的恩典,在昭阳殿里举办。 昭阳殿,是从前举办国宴的地方。 纪晚榕跟在墨桀城的身后,到达昭阳殿门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恢弘大气的大门,里面的装饰皆是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几千支蜡烛点燃后,散发出了莹莹的火光,大殿很高很高,可莹莹的烛火还是能将整个大殿照的透亮。 家宴分为两席,一排男席,一排女席,两排的席位相对。 宫娥鱼贯而入,正在为两边的席位分别摆上水果和吃食。 纪晚榕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这比她在现代时看见的那些古装剧,来的更加奢靡、壮观。 而这种皇家威严,却也更叫人望而生畏。 等纪晚榕在大殿中落座后,殿中来的人还不是很多。 墨桀城小心翼翼的将她牵到了席位上坐下,叫两个丫鬟跟在纪晚榕身边小心伺候。 又向纪晚榕指了指对面自己的位置,叫纪晚榕认清了,若是有了什么事情,他都能看见。 纪晚榕听着他关怀备至的话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远处的丽贵妃瞧见这幕,眼眸一亮,随即便展颜笑了。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即便往纪晚榕的方向走来。 虽然表面上看着,还是像从前那样的端庄大方,可那小脚哒哒哒的声响,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急切。 “榕儿,我们是许久没见了!” 纪晚榕瞧见了丽贵妃的笑脸,也对她展颜一笑。 许久没见了,她的模样,是比上一次见到要好上不少了。 “啧啧,瞧这呆子对你关怀备至的模样,傻子都会照顾人了,恐怕这天上都要落红雨了——你不会是有了吧?” 丽贵妃笑得贼兮兮的,声音也很洪亮。 原本以为纪晚榕会害羞的打断她的话,红霞飞满脸。 可丽贵妃的话音刚落,远处传来的却是墨桀城的轻咳声。 丽贵妃疑惑的转头,却见墨桀城憋红了脸,一脸担忧的朝着她摇头。 这傻子! 榕儿都没有害羞,他却是害羞上了! “没事,就算是没怀也没事!本宫不是催你们,你们夫妻俩,晚上多努努力,不要太忙了!” 丽贵妃继续笑着道。 可远处墨桀城咳嗽的声音却是更大了,丽贵妃突然觉得自己的脖颈和后背都有些发凉。 转头一看,才发现墨桀城锐利的眼神就像是飞刀一样,插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丽贵妃狐疑的咽了咽口水。 “娘娘最近恢复的可好?可有从那有毒的药膏里缓过神来?” 纪晚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绕开这个话题,问了她一直关心的事情。 丽贵妃转过头,见她这样关心自己,漂亮的眉毛在一瞬间飞舞了起来,也没有注意到纪晚榕称呼上的变化。 “好好好!是因为有你,本宫的身体才能恢复成现在这样。若是你当初没有发现那药膏有问题,恐怕时至今日,本宫是要变成一副白骨了!” “狠毒,这背后之人真的是太狠毒了!你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竟到现在都没找出凶手!你快替本宫催催他,孩子生不出来,事情也办不好,他简直是不中用啊!” 丽贵妃说着,她一屁股坐在了纪晚榕旁边的席位上。 纪晚榕听着丽贵妃的话,平静的眼眸缓缓扫过了此刻正在入席的人,王爷门已经依次入场了,主位上皇帝、皇后、太后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来的人很多,有端王、平王、楚王…… 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都是兄友弟恭的模样。 “娘娘,您说华贵妃,她从前手里有没有那有毒的祛疤药膏?”纪晚榕小声问。 第214章 王子挑衅 纪晚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让丽贵妃沉默思考了片刻。 她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华贵妃从前是没有的,就只有本宫有,所以本宫才十分得意,要将这祛除伤疤的药膏给你用。” 纪晚榕一愣:“从前有,这是什么意思?您的意思是,一开始除了您,后宫的所有人都没有?” 丽贵妃肯定的点了点头,语气里有得意,也有对华贵妃暗戳戳的鄙夷。 “是她嫉妒我,看我在她面前故意拿那药膏炫耀,她表面上不在意,还说我小家子气,可背后却是怒气冲冲的闹了一趟内务府,发落了内务府好些人,把内务府弄得人仰马翻的,最后她也有了。” 纪晚榕心底暗暗有些吃惊。 药膏一开始就只有丽贵妃有,这背后之人,一开始针对的就只有丽贵妃一个人啊。 而华贵妃一开始没有药膏,是丽贵妃故意炫耀过后,她去内务府大闹了一场,才得到了药膏。 这也就说明,华贵妃是不知情的,她不是幕后主使。 无论从前发生的事情与端王是否有关系,可华贵妃却是表里如一的呆头呆脑。 纪晚榕正想着,突然灵机一动,只觉得脑子里就像是飞快的飞过了什么东西。 只可惜那东西还没有等她抓住,便烟消云散了。 等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几句,便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 纵使是丽贵妃再舍不得,也要离开纪晚榕身边的位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而那端王妃,咬牙切齿的盯着丽贵妃的背影,和她屁股下的属于自己的椅子。 她站的腿都要软了。 等丽贵妃从椅子上起身,才看见了端王妃满是苦涩的脸,丽贵妃装作惊讶的捂着了嘴,朝她道歉。 端王妃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没关系。 等丽贵妃回去之后,皇帝、皇后、和太后一起出场。 众人起身行礼问安,宴会便正式开始。 丝竹管弦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成排的舞女鱼贯而入,在大殿中纷纷起舞。 随着舞女的水袖飞舞,漫天的花瓣从水袖里洒出来,又纷纷扬扬的落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歌舞,她脸颊饱满了不少,脸色也不像是从前那么蜡黄了。 从前的太后,忙着宫斗,是完全没有闲情逸致看这种东西的,可去了一趟鬼门关,却又觉得,没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事情了。 “母后的身体倒是比从前好了不少,看着人都年轻了几分。” 皇后望向太后,含着笑道。 太后心情很好,也朝着皇后点了点头:“哀家自己也感觉是好了不少,看样子,像是还能有十几年活头呢!” 众人听见太后这话,脸色一变,只有丽贵妃笑眯眯的接上话。 “太后娘娘千岁!怎么叫十几年活头?不过现下有了我们晚榕,只怕日后是要寿比南山了!” 丽贵妃的话说得很妙,让太后哈哈一笑,将目光望向了女席上的纪晚榕。 “真是多亏了寒王妃!皇帝,你瞧瞧,哀家是得了多么好的一个孙媳呀!” 纪晚榕此刻还在盯着大殿角落里的侍卫。 那是她的兄长,纪凌霄。 那日之后,她便派人去了谢宅,告诉兄长长公主的打算,也劝了兄长几句。 谁知兄长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了这件事情。 到今日中秋,兄长已经在皇帝身边呆了半月有余了。 她正思索着,骤然听到有人提起她,一时间还有些茫然。 纪晚榕急忙回过神,才扬起了一抹端庄的笑容:“能够伺候太后,是晚榕的福气,太后娘娘太过谬赞,晚榕也想要时刻陪在太后身边。”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里,却传来了一声冷笑。 “无聊……还真是无聊啊!” 一道男声说着汉语,却夹着一些怪强怪调。 让大殿中热烈的气氛在烟消云散,原本丝竹管弦的音乐,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蒙古国的王子坐在墨桀城的下端,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歌舞,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丝竹管弦的声音一断,又急急的响起,让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摆了摆手,有些不耐,叫殿中的舞女悉数退了下去。 “王子,是觉得朕的北厉,是什么无聊了?是人,是景,还是其余的什么东西,让王子不满意了?” 皇帝仍旧是笑眯眯的,但是声音威严,墨黑的眼底有着些许深意。 蒙古王子站起身,朝着皇帝拱了拱手:“不敢,不敢。本王只是觉得,这眼前的歌舞循规蹈矩,与北厉其他的东西相比,倒是显得有些无聊。” 蒙古王子的话,让皇帝的脸色好上了不少,华贵妃也心有余悸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可蒙古王子却是笑了笑,随即将视线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从前,本王子便听闻京城有一个神医灵妃,不止是医术好,她的预言也非常准确,如此之人,才能代表这泱泱北厉。” “百闻不如一见,这传说中的寒王妃,果然是名不虚传,国色天香。” 蒙古王子那如鹰的眼睛,定定的望向了他对面坐席上的纪晚榕。 虽然是夸奖,却让墨桀城的脸色在一瞬间黑了,纪晚榕也有些笑不出来。 “王子的夸奖,本王和王妃受了,却还是有些担待不起。” 墨桀城举杯,朝着蒙古王子敬了酒,希望让他就此终结这个话题。 可蒙古王子喝完了酒,却越发的兴趣盎然起来。 “不知能够代表泱泱北厉的王妃,是否能够名如其实,亲自上场,让这北厉无聊的歌舞,添上几分兴致。” “若是王妃拒绝,本王只会觉得王妃和北厉一样,都是名不副实啊!” 蒙古王子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纪晚榕的身上。 既然纪晚榕代表了北厉的颜面。 那让纪晚榕去表演歌舞? 这怎么可以! 第215章 掌中舞 在场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目光中有担忧,有嘲讽,也有幸灾乐祸。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迎上嘲讽的目光,没有讲话。 偌大的宫殿在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直到皇帝眼眸微沉,朝着纪晚榕的方向缓缓开口,才打断此刻大殿内诡异的氛围。 “寒王妃,你怎么看?”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不能替纪晚榕一口回绝蒙古王子的请求的。 可他也不愿自己的儿媳当着蒙古国的面献舞,成为一个舞姬,这简直是丢了北厉的脸。 他的询问又将这个烂摊子抛到了纪晚榕的头上。 见纪晚榕坐着没回答,墨桀城心中为她提着一口气。 他拧着眉便从座位前站了起来。 “蒙古王子夸赞,本王和王妃受之有愧,可王妃身份尊贵,不能当场献舞,还请蒙古王子见谅。” 蒙古王子微微挑了挑眉,挑衅的眼神望向了上位的皇帝处:“哦?为什么王妃不能献舞?在蒙古国,可是人人都载歌载舞,难道是王妃不会跳?” 原以为蒙古王子见墨桀城出面,会见好就收,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自从华贵妃嫁入北厉,蒙古国向来对北厉俯首称臣,可如今蒙古王子的这般做派,倒像是生了什么别的心思。 皇帝听闻,威严的眼神望向墨桀城,却什么都没说。 墨桀城自然知道皇帝眼底的深意,他的脸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华贵妃的脸色一变,有些茫然的望向蒙古王子的方向。 却听蒙古王子不紧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寒王爷承认他的王妃没有干才、不会跳舞也就罢了;可本王子瞧着北厉众人对她夸赞不已,连一个跳舞都不会的王妃,竟能得到如此赞美,北厉是没有人才了吗?” 这话简直是在打北厉和墨桀城的脸了。 墨桀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峻的笑意,此刻连玩笑都不愿意说了,便直直想对着蒙古王子发难。 “自然不是因为不会跳,本王说过了,是因为王妃不能跳!因为王妃腹中……” 墨桀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道女子温和的声音,却犹如春风化雨般消解了此刻大殿上严肃的气氛,也打断了墨桀城的话。 纪晚榕心中很生气,面上的表情也不是太好。 墨桀城刚刚的意思,是要不管不顾的在皇帝面前撒谎,说她已经怀孕,能够推迟掉蒙古王子的刁难,还能绝了她想要和离的心思? 他的算牌打得也太好了! 纪晚榕冷笑一声,便对着蒙古王子开口。 “本王妃素来听闻蒙古部落的人民能歌善舞,他们出生草原,而北厉乃是礼仪之邦,民风本就不同。” “单看北厉的歌舞,而没有了解歌舞其中的诗词雅意,让习惯了草原风情的蒙古王子,一时觉得无聊,也是正常的事情。” 纪晚榕这话是暗戳戳说蒙古王子五大三粗,不懂得品鉴北厉舞蹈的深层内涵。 她这话说得极妙,先抑后扬,让人根本挑不出错处。 果然,大殿中的北厉人皆是展颜一笑,就连皇帝绷紧的脊背都在此刻微微放松。 皇帝脸上的笑容,表达了他对纪晚榕的话很满意。 而蒙古王子却因为纪晚榕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华贵妃一再的对蒙古王子使眼色,可蒙古王子却对华贵妃不理不睬。 “蒙古族人能歌善舞,这是大家有目共睹;可礼仪之邦这四个字,却是谁都能用的。若是不会舞蹈的人,信口说自己是礼仪之邦,本王子是否还是要对她五体投地?若真是如此,寒王妃真乃是礼义人也。” 蒙古王子说完,便哈哈的大笑出声。 这最后一句礼义人也,不仅是化用了典故,是对纪晚榕刚刚那句他“不懂诗词”的反击,更是对纪晚榕极端的羞辱。 在场听懂的人,纷纷都变了脸色。 就连墨桀城放在身侧的双手,都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墨桀城脸色阴沉的盯着蒙古王子,却见纪晚榕也还是呵呵呵的笑出了声。 她银铃般的笑声让原本开怀大笑的蒙古王子一愣。 却听她继续道:“如今看来,蒙古人民能歌善舞都是谣传,蒙古国的人和舞蹈,也都很无聊呢!” 他这话让在场的蒙古使臣都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蒙古王子拍案而起:“我们能歌善舞可是九洲公认,可你却故意说无聊,你是何居心?” 纪晚榕微微一笑:“刚刚蒙古王子说北厉舞蹈无聊,可陛下仍是展颜一笑,问你何出此言。可当我说蒙古舞蹈无聊,您却拍案而起,失去了一国王子的风度,这是否能证明北厉礼仪为本,有容人的雅量呢?” “而蒙古王子您不懂的欣赏诗词,甚至是化用错了典故,你当众说本王妃是礼义人也,或许时为了夸赞本王妃,可你却不知道这典故内在的贬义,其中言语之刻薄,实在是叫人不齿。” “您不懂中华文化,本王妃不愿计较,可这舞,却是要跳给懂的人看的,今日在王子面前,本王妃恕难从命!” 纪晚榕这一连串的话,说的是实在是太妙太妙了,直接指出了他言语中羞辱的意思,让蒙古王子哑口无言。 此刻大殿上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神情,就连皇帝望向纪晚榕的表情里,都多了一丝赞许。 蒙古王子磨了磨牙,既然纪晚榕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道歉:“是本王子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还请王妃海涵,本王子向你道歉。” 他说到一半,随即又话锋一转:“可王妃刚刚说蒙古部落的歌舞无聊,这是不是也应该与本王子道歉。” 他眯了眯,饶有兴致的眼神在纪晚榕的脸上游走,脸上除了愤怒,却也有几分对纪晚榕的欣赏。 “刚刚是因为王子的言论,让本王妃断言,不过要让本王妃纠正自己的话,眼见为实,倒是需要王子竭力自证了。” 纪晚榕的声音轻轻的,犹如隐约盘旋在大殿的房梁之上。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也不恼,笑盈盈的望向纪晚榕,表现出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 那模样让墨桀城看着,内心又暗自生出了一些不爽。 “既然王妃金口玉言,本王子自然是要按照王妃说的来做。蒙古族人载歌载舞,而其中一种名为掌中舞的舞蹈,想必会让王妃满意。” 第216章 他偏不信邪! 蒙古王子得意洋洋的说出来,纪晚榕的嘴角便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这话说的奇怪,好像是在殿中跳舞,是为了讨纪晚榕的欢心一样。 墨桀城冷哼了一声,双手环胸,语气阴阳。 “若只是掌中舞,王子大可不必表演一回,北厉早早便有了掌中舞这一舞蹈。便是让身子轻盈柔弱的宫娥,在大汉的手心跳舞,除此之外别无不同。” 他说完这里,眼眸在纪晚榕的身上扫视了一下,又暗戳戳的补充了一句“想必本王的王妃,都在寒王府里看腻了这掌中舞,可真是没什么新意!” 蒙古王子听着墨桀城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阴阳,也冷冷的哼了一声。 “蒙古部落的掌中舞,可和北厉的不一样。是由蒙古部落的壮汉,在另一壮汉手心跳舞,想必这样的舞蹈,王妃还是没有见过吧?” 蒙古王子说完,又施施然的朝着皇帝行了一个礼。 等皇帝微微点头,他又款款转身,朝着纪晚榕极有风度的行了一个礼。 那小模样,看得墨桀城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今日,便由本王子亲自为北厉皇帝和王妃表演,掌中舞,助兴!” 他翩翩有礼的对着纪晚榕说完,又是让她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对着皇帝说这话也就算了,平白无故对她行礼是要做什么。 大殿中的人看着蒙古王子膀大腰粗的模样,满身肥膘,身下的两只长腿就像是两只大象的腿,皆在啧啧称奇。 不要说他整个人,便是这一条腿,压在人的手掌上,那手掌怕是要压断骨折了吧。 华贵妃不可置信的望向了自己两百斤的亲弟弟:“掌上舞?你是要在掌上跳舞?还是要让人在你手掌上跳舞?” 若是让她的弟弟做下面的那个,那么她绝对不允许! 若是舞蹈除了一点意外,那么他的手掌怕是要废了! 蒙古王子此刻终于注意到华贵妃,他朝着华贵妃乐呵呵一笑:“弟弟从前在部落里,做的都是上面那个,自然是本王子亲自为北厉皇帝跳舞了!” 听到这里,华贵妃才拍了拍胸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却听蒙古王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姐姐提醒的对,本王子才突然想起,这掌中舞没有配合的人。” “竟然我蒙古部想要和北厉永结同好,倒不如请一个北厉汉族人,跟我蒙古部人一同表演这舞蹈,也代表了两族人民深切的情意!” 他这话一出,纪晚榕马上就皱了眉头。 可蒙古王子的表情,看上去却十分的真挚,他在大殿四周环顾了一下,随后又望向了大殿角落里一个手压佩剑的士兵。 “北厉国不愧是人才济济,本王子瞧着这位侍卫,便像是有功夫在身的,你放心,你只要在下面不动便好了,本王子来扭!” 蒙古王子的话音刚落,纪晚榕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去,看见的就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兄长,纪凌霄! 纪晚榕的呼吸一窒,想都没想便要开口拒绝。 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是墨桀城。 “不行,内兄的双腿刚刚恢复,从前也从不会跳舞,能力浅薄,是不能承载王子两百多斤的重量的!” 蒙古王子微微皱了皱眉,原本喜笑颜开的脸此刻也有些不开心了。 “怎么本王子说什么都不行?难道汉族人都是这么不中用吗?本王子从前在蒙古部落,可是与人配合得当,跳出了极美的掌中舞。” “若是蒙古部落的人行,可汉族人却说不行,那看来是汉族人不太行啊!这次总不是本王子刻意为难了吧?” 这话让皇帝的脸面都有些保不住了,他微微皱眉,望向了纪凌霄。 “凌霄,你行不行?” 纪凌霄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脸色严肃的走到大殿的正中间,单膝跪地,说了一声。 “微臣领命。” 蒙古王子这才开心了几分。 “不,不行!陛下,他不能答应!” 纪晚榕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这不是蒙古族和汉族人谁行不行的问题,儿媳是用医者的角度来分析,若是从前没有配合和磨合,两个初次相识的人,做这样的舞蹈动作,绝对会受伤!” “儿媳可以断言,不仅是兄长,就连蒙古王子都会跌落在地上,稍有不慎便是尾椎受伤,全身瘫痪,如此一来就是得不偿失!” 蒙古王子的眉头皱的是更紧了,他从前在他的部落里天天跳,也没见有一点影响,更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这样可怕! 想必都是眼前这牙尖嘴利的小猫为了保护她的兄长,故意的危言耸听! 他还真不信邪! “陛下!本王子是真的不能为您表演了吗?偌大的北厉真的没人了吗?” 他面色忧愁的望向了皇帝。 皇帝有些不开心,对他又有些不耐,心中还有些可惜眼前的纪凌霄。 可听着他言辞恳切的模样,他还是还是淡淡的开口了:“凌霄有伤在身,还是换一个人。” 他说完,目光一扫,随意指了一个看起来粗壮的小太监。 “就你吧!” 站在皇帝身边的高公公浑身一颤,转头望向了自己的徒弟,面露苦色。 若是这倒霉孩子今日被弄断了手,在宫中的前途怕是都要毁了。 太监本就是残缺的人,今生根没了,手也没了,怕是来世连投胎都不成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眸,拍了拍小太监的头:“呆子,去吧,今日要看你的造化了!” 小太监一抬头,就瞧见了自己师父眼底的泪光,他弓着腰沉默的走了出去。 “若是王子和这个小太监真的舞成了,倒不知道是小太监的功劳还是蒙古族人的功劳,毕竟出力的,好像是我们北厉的人,就算是成了,大概也要叫做北厉的掌中舞吧?” “若是王子用这个舞蹈,叫我改口说蒙古舞蹈不无聊,还要向你道歉,那我是不依的!” 蒙古王子狐疑的看着开口的纪晚榕,心中已经被她再三改变的说辞弄得有些不耐了。 “好!既然你断定本王子会摔倒,那么本王子便叫来蒙古族的人,若是本王子和他完美的演出了,那便是你们北厉的人太弱了!” 纪晚榕的激将法果然有用,不信邪的蒙古王子最讨厌被人质疑,他随意的挑了自己部落里的一个壮汉。 那壮汉是小太监身板的两倍大,看起来便是不会让他跌倒的模样。 他看可不相信这牙尖嘴利的小猫,说什么都准。 小太监赴死一般走到大殿中央,又听了蒙古王子的话,愣愣的回去了。 高公公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心有余悸的抬起头,顺着高公公的目光,看见的就是纪晚榕平静的侧脸。 高公公笑着叹了一口气,在他耳边轻声说:“瞧瞧,呆子,她就是你的造化!” 小太监愣愣的看着纪晚榕直出神。 在纪晚榕一片平静的目光中,蒙古王子脱掉外衫,叫身边的人吹起牛角,便赤膊振奋的上了场。 他已经做好惊艳全场,惊艳小猫的准备了! 第217章 就是现在 蒙古王子赤膊上场,在大殿之中微笑着朝着众人行礼致敬,随后便跟着牛角号角的节拍,翩翩起舞。 他的动作豪放,利落,大开大合之间有着蒙古族人特有的风情。 甚至能让人在北厉的殿宇中,感受到蒙古草原的广袤和一望无际。 而他身边的那个伴舞,虽没有与他配合过,却也是深谙蒙古舞蹈,随着号角的鼓点一起舞动。 众人似乎都沉浸在粗犷的舞蹈和狂野的草原风情里。 一眼望去,看见的似乎不再是四角的天,和绵延不绝的宫墙而是一望无际的蓝天,茂盛的草地,和草地上的牛羊。 华贵妃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舞蹈,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思乡之情,眼底也涌现出了泪花。 蒙古王子感受着大家的目光,心中十分满意。 他心腹的下属瞧着众人的反应,勾了勾嘴角,才冷不防的说上一句:“这就是蒙古舞蹈和北厉舞蹈的差别,这就是我们蒙古的汉子!” “北厉之人再三推脱,也不知道是不是胆小如鼠啊!” 他这话一出,原本沉浸在舞蹈中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心腹的意思便是蒙古王子的意思,蒙古王子今日再三咄咄逼人,怕是有了其他心思! 众人想着,将眼神望向了纪晚榕,看着纪晚榕平静的侧脸,见她沉默,什么都没有回答的模样,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怨怼。 这纪晚榕为了一己之私,不让自己的兄长上场,甚至当众断言这掌上舞会出事,还叫了蒙古人自己上去跳。 若是蒙古人跳了没有出事,那岂不是真的印证了蒙古王子的话,证明北厉的汉族人皆是胆小如鼠? 他们不怕上去的人出事,就怕上去的人不出事! 众人心中想着,连带着对纪晚榕的目光都多了几分不善。 若是她刚刚不要这样强出头,让纪凌霄上去了,甚至是让那个小太监上去了,就不会这样落人话柄,甚至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和蒙古人表情中的挑衅,墨桀城似笑非笑的鼓了鼓掌。 “按照蒙古使臣这话,跳舞脚不离地,便是在人前扭来扭去的,这便能说是掌上舞?若是这样的舞蹈,不跳便是胆小如鼠?” “如今看来,蒙古部落的胆子是有些太大了!” 墨桀城听完这话,华贵妃脸色一变,她急急朝着蒙古王子用眼神示意,叫他赶紧道歉认罪。 蒙古王子自然也听见了,可他却没有搭理华贵妃。 他朝着墨桀城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随后用余光看了一眼纪晚榕,发现她正朝着自己看的认真,随后便勾了勾嘴角,给了舞伴一个眼神的示意。 蒙古舞伴心领神会,做好准备,将双脚打开,双手交叠放在了小腹前的位置。 蒙古王子便一跃而起,单脚轻点舞伴的双手,又以金鸡独立的姿态稳稳的站在了舞伴的手掌心。 在场的人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原本的号角声陡然停止,随后换成了密集的鼓点,而那在下面的舞伴咬紧牙关,双手缓缓往前伸,又将底部的那只手撤了回来。 此刻有两百多斤的蒙古王子单脚站在舞伴的单手上,下面的舞伴甚至还可以随着音乐的鼓点,做出旋转,跳跃的动作。 展现了蒙古族人豪放的气势。 围观的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心中虽然极力不情愿,却也还是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 蒙古使臣们的脸上皆是得意之色,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王子舞蹈的精彩程度,远不及此! 果然,在众人的一片欢呼中,蒙古王子在舞伴的双手上缓缓转动了起来。 此刻他身下的舞伴听着众人的赞美声,早已经肌肉贲张,涨红了脸,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将蒙古王子抬到了头顶的位置。 蒙古王子看起来很轻松,也很胜券在握。 此刻蒙古使臣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将目光转向了纪晚榕,随后含笑问了一声。 “寒王妃,如今瞧着这个,你是否还觉得无聊呢?” “你当初可是言之凿凿,王子一定会出事,可王子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你们北厉人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还说明了,蒙古族人比汉族人更有勇气,更有力量。”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沉浸在舞蹈中的众人,也因为这话重新想起了刚刚纪晚榕说过的话。 都已经跳了那么久了,下面那个伴舞却像是越跳越起劲的样子,根本不会出任何的事情! 若不是纪晚榕刚刚那么信口胡诌的一提,原本是蒙古族和汉族人一起共舞的美事,也北厉也不用被这胆大妄为的蒙古人这样耻笑! 众人的目光几乎是要将纪晚榕钉在耻辱柱上,可纪晚榕却没有说一句辩驳的话。 她只是目光紧紧的追随着眼前的舞蹈,放在案桌上的手指,似乎在跟着音乐的手指在轻轻点着。 那敲击的动作似乎是在数数。 一…… 二…… 蒙古使臣看着纪晚榕一言不发,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冷冷一笑,只觉得她是在强撑罢了。 舞蹈马上就要结束,到时候看这个故作高深的北厉王妃要怎么说! 她对蒙古心悦诚服,也代表北厉对蒙古心悦诚服! 那么从前的一切,就都不作数了! 随着号角重新出现在鼓点的节奏里,舞蹈也迎来了高潮,蒙古王子很享受众人赞叹的目光,跳舞的动作也越发的利索起来。 展翅的时候像觅食的鹰,转圈的时候像草原上的牦牛。 就算是有蒙古使臣阴阳怪气的话,可在场的众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舞蹈,他们不由得又沉浸了下去。 随着一声勇士的怒吼,蒙古王子取过挂在自己胸前的牛角,猛地吹奏了起来,随后又纵身一跳,一下子便凌空而起。 在此刻,纪晚榕原本轻点桌面的手指,也在此刻突然停顿了下来。 不需要再计数了,因为就是现在! 第218章 对纪晚榕俯首称臣 果然,随着蒙古王子高高的跃起,在空中完成了两圈完美的旋转,又重重的落下。 原本蓄势待发的舞伴,两只手臂的肌肉竟突然的痉挛了起来。 肌肉一开始只是在极其细微的颤抖,可到后面,舞伴的脸色逐渐慌乱了脸色,那手掌,竟是连一点劲都抬不起来了。 蒙古王子没有丝毫察觉,落下的时候,双脚重重的落在了舞伴的手掌上,可那舞伴的手掌竟直接的瘫软了下去。 只听鼓声阵阵的大殿里,清晰的听见了一声骨头的脆响,紧接着便是两声杀猪一般的惨叫。 众人最后看见的,就是蒙古王子落下是从得意转向惊恐的表情。 音乐声戛然而止,原本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的蒙古使臣,见到这幕,都在一瞬间慌了神。 乌泱泱的人便将受伤的蒙古王子和蒙古伴舞围在了原地。 华贵妃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场景,脸色都白了几分,她慌乱的跑到原地,却在一瞬间手足无措。 皇帝眼神缓缓一变,却还是扶着高公公的手,缓缓站了起来,朝着慌乱的蒙古众人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这是蒙古王子跳舞时,不慎摔到了地上?” 高公公一边扶着皇帝的手,一边朝着蒙古王子的方向张望,最后才略微大声的开了口。 “呀呀,大概是蒙古王子不信邪,没听寒王妃的话,执意要和没有排练过的舞伴一起跳舞,才让两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北厉倒是有一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今瞧着王子伤势不轻,那伴舞的手掌竟硬生生的朝着反方向折断了。” 高公公此话一出,让原本慌乱乃至大声嚷嚷的蒙古部落人,都在一瞬间噤了声。 “这……若是朕知道,蒙古王子不听劝的下场这样凄惨,朕一定要好好拦住他了!” 高公公又笑了:“陛下您不用担心,寒王妃在这呢!她一开始就能预料到结果,虽然没有人听她的,众人还对她多有鄙夷,可现在总算是清白了。” 高公公的话音一落,蒙古族人明显从高公公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嘲讽,刚刚发言的那个心腹,转头对着高公公怒目而视。 “什么叫不用担心?不是你的王子出了事情,你便这样幸灾乐祸!” 高公公脸色一变,语调也重新变得尖细了起来:“哎呀,原本还是想要让寒王妃无论成不成,都尽力医治试试的,可如今看着蒙古部人这个模样,王妃怕是不能去了。他们有什么事情,怎么都往别人的身上怪呀!”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嘴里还在哎呦哎呦的叫唤,说的已经不再是汉语了,而是条件反射说出了蒙古语。 看样子应该是摔到地上的时候,尾椎骨受了伤。 而那个原本伴舞的手下,此刻竟是浑身冒汗,疼的都是要晕厥过去了。 华贵妃听着高公公的话,将眼神望向了纪晚榕,浑身都有些发抖。 可那个蒙古心腹还在嚷嚷:“大夫!我们蒙古自己也有大夫,不需要你们这些庸医来医治!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当大夫!还来医治我们的王子!” “若是说出去,王子的名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华贵妃一个耳光打断了。 啪叽的一声,甚至是把那心腹的脸都打歪了过去。 心腹捂着半边脸,疑惑的看着华贵妃。 可华贵妃却是低头看着疼到死去活来的弟弟,咬着牙说了一声:“给寒王妃道歉!” 心腹一愣。 华贵妃又是猛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她是京城唯一的福星,算命最准,救人最行,你现在讲这种话,是想要害死你的王子吗?” 蒙古部落的人都将目光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纪晚榕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心中感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有活计落在她的身上,老天爷什么时候给她加工资啊? 她一边想着,却一边在皇帝的目光中缓缓站了起来。 华贵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滚落,她听着蒙古王子的哀嚎近在咫尺,便轻声对着纪晚榕开了口。 “今日之事,是蒙古族人做错了,本宫向你道歉,待巴特尔清醒了,本宫让他亲自道歉!” 她在纪晚榕开口之前,主动服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端王和端王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母妃,朝着自己的死对头低声下气。 “对……对不起!寒王妃,求您救救王子!”顶着两个红红巴掌印的蒙古心腹开口。 “请王妃救救王子!您的医术一定很高明,您的金口玉言是没错的,您是比我们更强!” 刚刚所有趾高气昂的蒙古人,都在此刻向纪晚榕臣服了。 在场的汉族人看见这幕,一时间都有些扬眉吐气,连看向蒙古族的人表情,都带上了讥几分趾高气昂。 唯独纪晚榕没有趾高气昂,如今这种情况,她一定是要治疗的。 只是若是尾椎受伤,手掌骨折,恐怕是要养上许久才能好。 她先是从空间里掏出了布洛芬,喂了两个疼的死去活来的人吞下,随后又从空间召唤出了麻醉剂、绷带和木板。 此刻蒙古王子意识尚且清醒,表情无辜,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熊孩子。 而那个蒙古伴舞已经疼的完全昏迷了,他的肌肉在不断的痉挛着,而两个手掌此刻反向折断,失去知觉,看上去就像是鸡爪一样。 这布洛芬和麻醉剂的功效,让他们减轻了许多的苦头,于是纪晚榕决定先医治情况更加危急的伴舞。 纪晚榕先是冷静的叫围在周围的人散开,给那个蒙古伴舞注射了麻醉剂,随后将他的手从反方向牵引、复位,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王妃……难道不是先医治王子吗?”围观的人轻轻的质疑了一声。 纪晚榕抬头朝着他微微一笑:“要不然,你来治?” 啪叽一声,又是华贵妃的一个耳光,那个人终于安静了下去。 皇帝静静的坐在皇位上,看着纪晚榕将那蒙古伴舞的手掌复位、固定、包扎,幽暗的眼眸深处,多了几分赞许。 他随后将视线转到了墨桀城的身上,又点了点头。 皇后把皇帝的态度和反应都尽收眼底。 就在纪晚榕处理好了伴舞的双手后,原本寂静的大殿里,却突然传出了几分破风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尖锐的利箭,穿破空气,直直射了进来。 皇帝浑身一凛,便看见几只长箭穿破空气,朝着自己的门面飞来。 一时间殿门外多出了十几个黑衣刺客,提着手中的长剑,便猛地朝着大殿内袭来。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耳畔满是女子惊慌的尖叫声! 第219章 刺客的目的 宫殿中的女眷几乎是叫成了一团。 “护驾!护驾!快保护陛下!” 皇帝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高公公的反应很快,看见眼前这幕,一下子扑到了皇帝的身前,将皇帝护在自己的身后。 而皇帝身边的侍卫,也马上围了上来,呈现包围的姿态,手中持着长剑防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殿中此刻已经乱作一团了。 前来赴宴的王公贵族们都没有带刀剑,男人赤手空拳就要和穷凶极恶的刺客搏斗,身上被划伤了好多道口子。 可就算是再吃力,也是尽力的护住了家中的女眷,朝着大殿的四个角落撤退。 位份高的妃嫔有宫女太监保护着,而位份低的妃嫔,又碰巧是坐在大殿在最末端,早便成了此刻剑下的亡魂。 随着一声尖叫响起,她们干脆利落的被抹了脖子。 原本瘫倒在地上咿咿呀呀的蒙古王子,也被蒙古人尽力的拖出了大殿中心,又将他往角落拖去。 其他蒙古勇士为了保护王子,挥舞着拳头便和刺客搏斗,死伤了很多人。 大殿中浮现出了浓重的血腥味。 皇帝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情况,一时有些分不清刺客的目的是谁。 难道是要将整个皇室的人都屠戮殆尽? 不,不可能,御林军收到消息,早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想着,随即一个眼神,高公公便吩咐了三分之一的侍卫去保护在他身边的皇后和太后。 墨桀城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在纪晚榕耳畔听到尖叫声,心头猛地一颤,正要起身从蒙古舞伴的身边站起来的时候,便看见了一道阴影。 是刺客拿着长剑,猛地往她的脑袋上劈下去。 纪晚榕惊呼了一声,身子还没站起来,便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心脏正高高悬起,她在下一秒便看见了墨桀城的身影朝着自己飞扑而来,他坚硬的胸膛便撞上了她的胸脯,让她小小的呼痛了一声。 墨桀城紧紧的将她压在身下,抱着她滚动了一圈,躲过了刺客的袭击,又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了起来,顺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的动作极快,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纪晚榕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墨桀城已经单手反握簪子,干脆利落的朝着眼前刺客的脖颈处捅去。 鲜血迸溅了他半边的脸,在烛光的跃动中,显得晦暗不明又阴森可怖。 墨桀城杀了那个刺客之后,便干脆利落的夺过了刺客手中的长剑,将纪晚榕护在自己身后,便朝着大殿的角落撤散。 他的脸色很阴沉,浑身的煞气骇人的就像是地狱里的阎罗,可他的手臂很长,胸膛也很宽大。 耳畔是无数尖叫声,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涌入鼻息,纪晚榕的心,不知为何,却感到十分的安定。 可当墨桀城斩杀了那个刺客之后,所有的此刻就像是收到了什么指示,竟纷纷放弃了自己的攻击对象,不约而同的朝着墨桀城袭来。 眼前的架势异常眼熟,让纪晚榕和墨桀城的脸色皆是一变。 乌泱泱的刺客前仆后继的朝着墨桀城发动攻击,而墨桀城则是以一当百的反击着。 见血封喉的刀剑和人类骨头撞击发出了闷闷的声响,剑刃都已经钝了,砍人也耗费了更多了力气。 墨桀城屏气凝神,开始运气,可那速度却明显的慢了下来。 偌大的大殿里,所有的刺客都朝着墨桀城发动进宫,皇帝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着墨桀城身后的纪晚榕。 皇帝最后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蒙古王子,闭了闭眼眸。 “余下一半的人,快去给朕保护寒王妃。” 他一声令下,原本余下的三分之二的侍卫,又是走了一半,他们足尖点地,便驾起轻功朝着墨桀城的方向飞去。 纪晚榕远远的就看见纪凌霄严肃的脸,担忧的朝着自己飞速奔来。 她本来就觉得很奇怪,可看着兄长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模样,心中是更加觉得奇怪了。 若这些刺客的目标真的是她,完全没有必要在宫中的宴会上动手。 毕竟她在哪里都可以杀,而在宫中,前有皇帝的侍卫,后有马上就要赶到了御林军,根本一点都不合理。 纪晚榕正想着,眼前便看见了墨桀城手上的动作。 他的随手抢来的剑很钝,因为杀了太多人,已经太钝了,不能朝着刺客的头骨劈去,就只能选择朝着刺客心脏捅去捅去。 可眼前的刺客早就看出了墨桀城的疲惫,他侧身一闪,便看看躲过了墨桀城的攻击。 墨桀城凌厉的剑与他的身体擦过,划破了他胸前的衣料,甚至都没有见血,让那此刻得意的大笑出声。 嘎嘎嘎的笑声难听极了,可纪晚榕死死的凝视着刺客的胸膛,眼神却在瞬间骤变。 此刻他胸前的衣料破了,露出了他胸膛的大片肌肤,而那肌肤上,却有一个巴掌大的刺青。 那个刺青的纹路却让纪晚榕感到无比的眼熟! 细密的青色线条排列组合,就像是一条条长虫,让人看着头皮发麻,可这线条竟组合成了一个样子。 这个刺青和从前虎蛋胸口的刺青一模一样! 他们竟是同一个人派来的! 纪晚榕的耳畔一下子就浮现出了虎蛋曾经说过的话。 “你放心好了,我们的主子也不是要你的性命……” 想到这里,纪晚榕只觉得脑子里突然是一个雷暴闪现,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们不会要她性命,此刻声东击西,是为了杀死另一个人! “榕儿!榕儿!”纪凌霄一路击杀刺客,一边将纪晚榕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看着她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大声的叫醒她。 可纪晚榕此刻的语气却无比镇定。 “兄长!快去,快回去保护陛下!” 纪凌霄一愣,随即转头看了纪晚榕一眼,等他看见了纪晚榕笃定的眼神,他什么都没问,朝着皇帝的方向驾起轻功,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皇帝身后的案板一个个炸开,许多同样是穿着黑衣的刺客,整齐划一的朝着皇帝的方向袭去! 此刻皇帝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几个侍卫了。 在侍卫猝不及防的时候,刺客的长剑便捅穿了侍卫的后心。 第220章 向皇帝提出和离 纪凌霄正听了纪晚榕的话,正赶去皇帝身边的时候,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数名刺客从皇帝身后的案桌一跃而起,朝着皇帝的身后便猛地袭去。 更可怕的是,那些侍卫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刺客一剑刺中了心脏。 “陛下!小心!” 纪凌霄大吼出声。 纪凌霄的声音才让皇帝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一凛,墨桀城的脸色变得铁青。 这招调虎离山,让皇帝为了保全太后、皇后和纪晚榕,把自己身边的护卫悉数派了出去,却没有想到这刺客竟杀了一个回马枪! 皇帝猛地转身,看见的便是黑压压的刺客。 已经来不及了! 刺客的长剑正猛地朝着自己的门面袭来,速度快得像是一阵风。 而自己身边的侍卫正一个个的倒了下去。 皇帝的眼眸猛地一缩,他都没有想到,今日的中秋家宴竟是他的死期! 原本在殿中打斗的众人,见此情形,都毫不犹豫的往皇帝的身边冲来。 可纪凌霄的速度更快,他奋不顾身的一个飞扑,便猛地将皇帝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刺客的长剑位置一偏,戳中了纪凌霄的肩膀,让他沉沉的闷哼了一声,鲜血便飞速的从纪凌霄的肩膀处渗了出来。 被护在身下的皇帝,甚至能清晰的闻见纪凌霄身上的血腥味。 可受伤的纪凌霄并没有就这样倒在地上,他飞速的站了起来,将皇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双手拿着两把长剑,毫不畏惧的对着乌泱泱一片的刺客发动进攻,双手挽出剑花。 长久的残疾让他双臂的力量远大于常人,任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在战场上有“儒将”雅称、杀人从不见血的纪凌霄。 此刻的招式竟与从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区别,他几乎是以一当百,见血封喉,双手上的长剑,冷血无情的搅碎了刺客的脖颈。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似有笑意,可浑身骇人的气场,却叫人仿佛置身地狱。 皇帝就是皇帝,纵使是刚刚向死而生,此刻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大殿中的其他王爷和侍卫,很快赶到,将皇帝密不透风的围在了中心,也开始支援击杀刺客的纪凌霄。 他深吸了一口气,搀扶着高公公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眯了眯眼眸,纪凌霄肩膀处殷红的鲜血让他眼眸停留了片刻,随后才淡淡的转身,望向了大殿。 此刻的大殿似乎已经是被鲜血染红了,刚刚歌舞升平的大殿,此刻俨然成了人间炼狱,无数的尸体倒在血泊里。 庆幸的是刺客已经所剩无几,宫中的御林军也很快赶到,彻底的清除残余的刺客。 危机终于过去,大殿中幸存的所有人,看着御林军将大殿中的尸体一具一具的往外拖,都是心有余悸,脸色煞白。 墨桀城将手中紧握的长剑扔到地上,手腕还有些发酸,他脸色沉沉,心中更是思绪万千。 这刺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剩下没死的,给朕留活口,朕必要彻查此事!”皇帝的面上有冷冽也有肃杀。 他在皇宫中差点遭遇了性命之忧,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纪晚榕听着皇帝的话,缓缓走到了刚刚被墨桀城划破衣裳的刺客尸体身边。 此刻他的尸体还未被拖走,正怒目圆瞪的看着这世界。 纪晚榕缓缓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胸膛处的刺青,又用手指沾了地上的鲜血,将这刺青拓印在了自己袖管的衣料上。 刺青上面的线条排列组合是很杂乱的,就像是被人随意画上去的,或许是某种文字。 陆续有太医来救治受伤的人,华贵妃趁着机会,赶紧求了纪晚榕去医治蒙古王子。 蒙古王子此刻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受伤的部位在尾椎,纪晚榕当下有些不好办,于是她叫来了远处的孙太医,脱掉蒙古王子的裤子,检查了蒙古王子的尾椎。 最后发现是尾椎骨裂,没有什么治愈的办法,只能是开些促进恢复的药,让他好好卧在榻上养伤。 毕竟这也是他自己作的慌。 等纪晚榕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又听皇帝淡淡的声音响起。 “今日的宴会,是华贵妃举办的,无论如何,这便是华贵妃的失职,传朕的命令,撤销华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皇帝说着,又将威严的目光在墨桀城、端王、平王周围扫视了一圈,随后才又开口道。 “至于钧枫,就不要再游山玩水了,今日之事,是关北厉的安全,也是你几个兄长的失职。既如此,便由你来查这件事情。” 皇帝语气和方才有了很大的改变。 这件事无论是墨桀城、端王、平王谁去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其中少不了勾心斗角。 而墨桀城三番五次遭遇刺杀的事情,已经过了这样久了,却还是没有眉目,这让皇帝大感失望。 于是他决定任用素来没什么野心,喜欢游山玩水的墨钧枫去查,亲自交给他自己的部分权力,也算是对其他人的一个警示。 皇帝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华贵妃白着脸跪了下去,各王爷也纷纷下跪认罪。 皇帝一改刚刚威严的样子,和平的叫众人起身,随后将视线转向了纪凌霄的方向。 “刚刚,纪爱卿救驾有功,救了朕一命,朕心甚慰,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朕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纪凌霄此刻脸色苍白,身上除了肩膀处,还有其他地方也受了不同的伤,鲜血顺着衣角往下,一滴滴的没入脚下的地毯里。 众人听闻,皆向纪凌霄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君无戏言,皇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十分欣赏纪凌霄了,只要纪凌霄说上几句好话,再提出一个不会让皇帝不开心的条件。 譬如回到军营,为国尽忠什么的。 日后怕是前途无量。 可纪凌霄却微微一怔。 他微微抿唇,仿佛没有思考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走到皇帝面前,端端正正的朝着皇帝行了一个大礼,神色凝重。 “陛下,请恕微臣死罪,微臣确实是有要事相求。” 皇帝有些好奇,嘴角还微微带着几分笑意:“哦?不需要思考,便直接能回答?纪爱卿,你可是要好好想想。” 纪凌霄目光坚定:“不,不需要想了。微臣想让陛下准许微臣妹妹和寒王墨桀城和离!” 第221章 曾经爱过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偌大的大殿里一下子静了,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原本在疗伤的太医们手上的动作一顿,就连皇帝的眼眸都微微滞了滞。 皇后、太后、丽贵妃、华贵妃,所有人如炬的目光都钉在了纪晚榕和墨桀城的脸上。 目光上就像是带着冰冷的刺。 太后想要说话,顾念着身边的皇帝,又紧紧的拽住了自己身侧的扶手,看样子像是在忍耐。 那氛围比刚刚目睹一具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还要来的诡异。 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惊吓过度,耳朵出了问题。 “纪爱卿,你在说什么?”皇帝皱着眉,不可置信的看着纪凌霄。 等纪晚榕听见了消息,好不容易回过神,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兄长坚定无比的侧颜。 “陛下,微臣恳求陛下放过晚榕,赐晚榕和寒王殿下和离!”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回所有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们纷纷将诧异的目光在纪晚榕和墨桀城,两个沉默的当事人身上游走。 纪晚榕从前不是爱慕寒王殿下,屡屡爬床,甚至遭到了寒王殿下的无比厌恶吗? 怎么会在现在提出和离? 难道是纪凌霄和纪晚榕闹矛盾了,纪凌霄为了自己能够平步青云,讨好寒王,提出和离后,再将寒王喜欢的纪云瑶嫁入王府? 还是寒王想要娶了纪云瑶,不知道怎么向皇帝开口,只能用纪凌霄未来的军功威胁,故意让纪凌霄这样说? 众人古怪的想着,突然想起京城中的传言。 在纪晚榕性命垂危,和纪云瑶两人被贼人胁迫上悬崖的时候,是寒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纪云瑶,抛弃了自己的发妻,才让纪晚榕掉下了悬崖,生死未卜。 看来从前寒王惧内,与寒王妃先婚后爱、情意绵绵的消息全都是假的,寒王心心念念的就只有纪云瑶! 而他对纪晚榕厌恶至极,恨不得她去死,才能抛弃了自己的发妻,选择了另一个人。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身为发妻却被抛弃,丈夫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另一个女人,这是多大的耻辱啊! 难怪纪晚榕此刻看起来,心像是全死了,兄长提出了和离的请求,她也没有反对。 一想到这里,众人原本看戏的目光突然一变,望向纪晚榕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看向墨桀城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鄙夷。 而墨桀城听见这话,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仿佛听不懂纪凌霄话里的意思,整个人的脸色是煞白煞白的,表情也很茫然。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牵住纪晚榕的手,而纪晚榕的手却没有动作。 皇帝缓了一会儿后,才像是思考清楚了其中的关窍,他不动声色,却将锐利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 “寒王妃,和离这件事——是你兄长的主意,还是你的意思?你的看法是什么?” 纪晚榕垂了垂眸,随后对着皇帝高声道:“陛下,是晚榕的意思,是我想要和离。” 墨桀城听见耳畔的话,猛地回过神来。 那平静而肯定的话语,就像是小小玻璃,争先恐后的涌进他的耳道,要将他的耳膜划得稀巴烂。 可纪晚榕却没有看他,也没看他煞白的脸色和猩红的眼眸。 墨桀城立刻就跪了下去,他就跪在了纪晚榕的身边,伸手想要去拽纪晚榕的手。 那副样子让人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朝着纪晚榕下跪,还是朝着皇帝下跪。 “父皇,儿臣不愿和离,从前的事情,是儿臣做错了,儿臣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补偿王妃,可儿臣不愿和离……儿臣,很爱她。” 墨桀城的话回荡在空旷又带血的大殿上,他声音里浓重的悲伤,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缩。 寒王……竟能当众说出他爱纪晚榕。 皇帝看着墨桀城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又将目光转向了纪晚榕。 纪晚榕感受着众人的目光,缓缓将墨桀城温热的手掌挣脱掉了。 她将有些冰冷的手指收拢在自己的袖子里,随后又缓缓开口:“王爷?您说您很爱我,您是在欺骗你自己的心吗?” 她的声音让大殿中的所有人呼吸都缓缓停滞了。 却又听纪晚榕轻轻的笑出了声:“王爷,您从前欺骗了我的心。” 墨桀城抬眸看她,心脏漏了一拍。 纪晚榕也缓缓垂下头,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都说的很平静,很认真。 “你曾经在我耳边说过那样情意浓重的话,说有你在,没有人会欺负我。我知道很可笑,可我还是相信了。” “直到那一日,我遇刺,和纪云瑶一起被绑在悬崖上的时候,而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纪云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我。” 纪晚榕说着,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缓缓闭了闭眼眸,一颗泪珠便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去。 她原本是不想说的,不想和墨桀城说的那么清楚,不想要承认,自己在穿越到北厉,前后狼后有虎,她几乎是进退维谷。 她很累,实在是够累了。 身边没有任何值得托付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夜晚能睡得安宁,能安安心心的喘一口气。 她无比怀念现代的一切,也从来没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身边有一道坚硬的臂膀,他还会柔声对自己说。 “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纪晚榕累了,她被这片刻的柔软引诱,却没有想到,正是他将自己推向了万丈深渊。 “你知道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感觉吗?心是冷的,身也是冷的,冷意是从脚底浮现的,几乎是要将身子冻僵,心痛的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我掉下了悬崖,也确实是死过了一回,看着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而树枝穿过了我的身体,叫我感受着身体一点点的冷下去,却是动弹不得。” “最后还是我的兄长,将我救回来的,为了这种事情,死过一次,真是显得我的可笑。” 纪晚榕后面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 “陛下,今日我说的话,就是我要和离的理由,并不是兄长想让我和离,是我内心,无时无刻不想要和离。” 第222章 一段修不成正果的感情,为什么要勉强? 纪晚榕说完,便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地面,发出砰得一声。 这声音重重的击在墨桀城的心头,就像是一圈打在了他的心脏,叫他浑身猛地一颤,五脏六腑都疼的破碎。 不,不是这样的! 他并不是没有选择她! 他没有想到,她跳下悬崖那一刻,内心是这样的绝望! 他喘息着,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呼吸,浑身的骨头几乎是散架了一般。 墨桀城猩红着眼眸,望向纪晚榕,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想要拥她入自己的怀里,可是他却在这一刻退缩了。 他好像……要失去纪晚榕了。 墨桀城没有再说话了,他也没有提出反对。 可皇帝看着墨桀城那副万念俱灰、如丧妣考的模样,连脸色都缓缓沉了下来。 “天家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今日殿中都是自己的人,纪爱卿的这个请求也不会被传出去,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大殿中的人,都被皇帝这突然起来的话惊得愣住了。 华贵妃听着纪晚榕的话,情到深处都不免落下几滴眼泪,可那眼泪还没擦干呢,却听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纪晚榕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色在一瞬间泛白。 君无戏言,君无戏言,却没有想到皇帝竟还能这样出尔反尔。 她为了今日,做了这样多的准备,兄长甚至是在大殿中提出了请求,可却被皇帝的一句话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了? “陛下!若是您便这样……” 纪晚榕咬紧牙关,不管不顾的就想要继续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镇定的声音缓缓从大殿的门口传来,打断了纪晚榕出言犯上的言论。 “陛下,墨兰甘愿领罚。” 众人一怔,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一片日光中,长公主缓缓而来的身影。 大殿的大门敞开着,阳光从大殿外照射进来,有些刺眼,又像是给长公主的身影镶上了一层金边。 她的身影很单薄,浑身穿着素白色的衣裳,如瀑的头发长长披在身后,头上没有一点珠钗装饰,脸色也很白,没有化妆的脸上,似乎没有一点血色。 长公主是一副脱簪请罪的打扮。 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中,她赤裸着双足,缓缓走进了大殿里,殷红的鲜血染在她白皙的脚上。 平静,却又轰轰烈烈。 众人想到近日京中的传言,神色各异,思绪万千。 太后看见长公主双足赤裸的模样,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墨兰!你到底在干什么!” 皇帝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长公主只是平静的走到纪晚榕的身边,又缓缓的跪了下去。 纪晚榕皱着眉头,看着长公主赤裸的双足,足上染满了鲜血,她想要说话,却被长公主阻止了。 长公主的目光很慈爱,眼眸里满是柔情,望着纪晚榕的时候,就像是母亲在看着女儿一样。 纪晚榕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她的目光轻轻的撞击了一下。 “陛下,天家也没有长公主从不嫁人的先例。” “若是陛下、母后,都觉得晚榕想要和离的事情做错了,那么我从不嫁人的事情,便是开了做错事情的先例。” 长公主说完这话,便双手交叠,深深的、庄重的朝着皇帝行了一个礼。 纪晚榕的眼神从茫然变成了悲伤。 她看着长公主乌黑的头发中藏着几缕银丝,深深俯下身的时候露出了纤细的脖颈,纪晚榕几乎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紧紧咬紧牙关,浑身颤抖,不让自己哭出声。 “墨兰德不配位,甘愿领罚,请陛下将墨兰贬为庶人吧。” 长公主的话一出,皇帝竟直直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向来平静的眼神里有着不可置信:“阿姐!” 他向来尊重自己的阿姐,也隐隐约约知道她那样决绝、不愿嫁人的原因。 不愿嫁人,那便不嫁了,天下的悠悠众口,有他帮她挡着! 可他却没有想到,今日他的阿姐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长公主听着皇帝脱口而出的那句“阿姐”。 他已经许久没有叫自己阿姐了,在登上帝位之后,为了保持天子的威严,也只会一口一个长公主的叫着。 长公主的目光微微变了变,可还是直起身,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皇帝也没有说话,两人似乎是在博弈。 偌大的大殿又沉寂了下来。 最后还是皇帝败下阵来:“你不成亲,是朕和母后同意的,天下若是又谁敢怪你,那便是在怪朕!” “天下若是有谁敢传出流言,那便是朕的过失!” 皇帝是第一次动这样大的怒,生气到让大殿中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太后缓缓坐回了椅子上,衰老的身子有些颓唐。 “弟弟怜惜姐姐,兄长也会怜惜妹妹。谢凌霄他甚至是不顾自己的前途,不顾天子的雷霆之怒,提出妹妹的请求。陛下,他对晚榕的感情,和你对我的一样。” “天下的女子,都有怜惜她的父母,兄弟姊妹,并不是因为我是长公主而有例外,长公主更应该为人表率,为天下的女子担忧。男子可以提出休妻,女子也可以提出和离,不然,那就要成为一对怨偶了。” “墨兰知道,墨兰今日的话传了出去,或许有人会赞颂我,可更多人会唾骂我,骂我风流成性,水性杨花,劝女子和离,可我还是要这样做。” “一段不能修成正果的感情,为什么要勉强呢?” 长公主说完这话,皇帝陡然沉默了下去。 沉默的大殿隐隐传出几声女子低低的啜泣。 大殿中的女子,听着长公主的这一段话,皆是泪眼婆娑的。 他颤抖着双手,去寻自己椅子上的把手,紧紧的握住,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那模样似乎是被气的。 “哀家觉得,墨兰的话,说的倒对。若是有人敢这样对哀家的女儿,哀家是要跟他拼命的!” 太后说完,又叹了一口,拂去眼角的泪水:“小孩的事情,便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桀城做错了,就让桀城自己去挽回,抛弃发妻这件事情实在是做的太不像话,就算是把腿跪断了去,原不原谅也是晚榕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你在凑什么热闹?” 太后这话一出,皇帝才闭了闭眼眸。 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随后才开口—— 第223章 皇帝同意和离! 纪晚榕正巧在此刻抬起头,直直迎上皇帝的目光。 而她的余光中,则是看见皇后的脸。 皇后此刻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指紧紧的揪着身侧的凤袍,泪珠大颗大颗的从脸颊上滚下。 她几乎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可皇后虽然是在哭,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动,纪晚榕能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悲伤,可令人奇怪的是,她的嘴角甚至都没有往下撇。 也不知道她是听到了谁的哪句话,才共情至深,伤心成了这副样子。 又或许是怜惜自己的儿子,即将和离? 纪晚榕不知道。 她是第一次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皇后的面相,皇后的五官长得很好,其实跟墨桀城有些相似,宽厚大方,却比墨桀城少了一些凌厉,是标准的国母之相。 却也是仅此而已,除了这个,纪晚榕从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其他的东西,看不见她的过去,也看不见她的未来。 纪晚榕正观察着皇后脸颊上一颗颗滚落的泪珠,心中有些疑惑,却听皇帝的声音逐渐的响起。 响彻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既然长公主都这样说了,朕也不愿意管你们了。” “朕给你们一月的时间,一月为期,在这期间清辉县主可以自行回娘家,若是过了一月,清辉县主还是坚持,那便和离吧。” 皇帝的话,就像是最后的审判,让纪晚榕心口的大石终于落到了地上。 她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浑身一下子像是轻盈了不少,可心里却没有感到很轻松。 而墨桀城听到这个消息,仍旧是直直的挺着脊背,浑身僵硬的犹如木头。 他缓缓闭上猩红的眼眸,一滴晶莹的泪珠便从他的眼眶滚落,滴在红色的地毯上,绽开小小的水花。 纪晚榕谢过恩后,便不愿再看他,而是搀扶着长公主,缓缓走了出去。 在走到墨桀城身边的时候,墨桀城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纪晚榕以为墨桀城还是要对着她苦苦纠缠,可墨桀城只是拽着她的衣袖,低低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 纪晚榕的沉默的看着他,没有回答,直到墨桀城自己松了手,纪晚榕才沉默的走了出去。 长公主在快要迈出大殿门槛的时候,又缓缓回头。 看见原本在大殿中的很多人都向外走,只有墨桀城笔直的身子还跪在原地。 她叹了一口气,叫纪晚榕在门口等她一会儿,又赤足重新走了回去,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伸手抚了抚他凌乱的鬓角。 墨桀城才缓缓抬起头看她,随着他的动作,泪珠不断的从眼眶滚落,长公主看见的就是他通红的眼眸。 惶恐,无助,就像是一只小兽。 那脆弱的模样,一如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他赤足跑到自己怀里的样子。 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长公主又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知错了吗?桀城。” “知道错了就代表可以从头再来,人要朝前看。” 墨桀城听着,嘴角缓缓朝着她勾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简直是比哭还难看。 长公主说完这话,便再没有说什么,缓缓走了出去。 等纪晚榕走远了,墨桀城才缓缓站起身子,转过身往她的方向一望。 随即便摇了摇身子,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砰得一声。 “哎呦喂!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来医治王爷啊!” 墨桀城知道自己还是王爷,知道自己病了还能有人医治,可医治他的,再也不会是那个人了。 他昏迷之前,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叫他的五脏六腑是搅碎了般疼。 墨桀城这边的事情,纪晚榕不知道。 纪晚榕只知道皇帝终于准许她回自己的家了。 她跟着长公主一起出门之后,将裙摆上的衣料扯碎了,亲手给长公主包上了脚。 北厉民风保守,女子和离便是天大的难事了,而女子的脚,便代表着女子的贞操。 而长公主今日为了她,脱簪请罪,甚至是赤足、冒着被贬为庶人,被天下万民唾骂的风险,为她请求和离。 长公主已经为了他们兄妹考虑周到,给兄长安排了官职,足够抵消她承诺治疗维珍郡主了。 她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治疗…… 她何德何能啊! 马车上,纪晚榕瞧着长公主苍白的脸,张了张嘴,又呐呐说不出话。 长公主瞧着她眼眶红红的模样,没有说话,便将她的头捧到了自己的胸前,紧紧的抱着。 “长公主,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今日实在不必拿自己的名声……” 纪晚榕的话还没有说完,长公主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目光慈爱的就像是在哄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榕儿,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难受。” 纪晚榕一怔,随即眼眶马上就红了起来。 她趴在长公主的胸口,感受着她传递而来的温度,建立了几个月坚强的心房,在此刻完全的崩塌了。 她先是轻轻啜泣,惨白的唇瓣不受控制溢出呜咽,随后浑身都抖了起来。 纪晚榕觉得自己好累。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 一个人来了这里,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每一天都过的实在凶险,每个人都要对付她,每个人都要伤害她,每个人都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每个人都想要她的性命。 她想家了。 纪晚榕在长公主的怀里哭得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谢宅,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回到了床榻上。 但是这一夜的她睡得很安稳,不是因为疲倦而睡死过去,而是一种睡在家里,睡在臂弯中的安稳。 她今夜梦见了妈妈。 梦里的妈妈没有上那一趟飞机,再也不是一张完全模糊的脸,纪晚榕清楚的看清了她的样貌,她和自己长得很像。 她教会自己初潮的时候如何使用卫生巾,教会自己应该怎么样看待爱情,教会自己要有不被爱和不被选择的勇气——只要你足够爱自己。 她会对自己说。 “榕榕不怕,妈妈在这里。” 她永永远远的陪在了自己的身边。 纪晚榕梦中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第224章 我到底和谁长得像? 纪晚榕今夜睡得很安稳,第二日起来时,身体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倦。 见青和思琴都在她的身边,大概是墨桀城派了马车送来的。 对于墨桀城肯这样轻轻松松的放了两个丫鬟,纪晚榕还有些感到诧异。 不过她也不愿意再想这件事情。 横竖她的嫁妆和积蓄,都在她空间的杂物房里,倒是也不用麻烦人,大费周章的再搬一趟。 等纪晚榕沐浴更衣后,特地将左手袖管撕了下来,将袖口处她拓印的刺青图案好好保留了下来。 随后又在纸上拓印了两份,一份送给了兄长,一份送去了妙手堂,给了傅听雪,叫他们好好查查这刺青的由来。 一想到傅听雪,纪晚榕才突然想起维珍郡主的病情。 她已经完全做好了手术的准备,而她日后也再也不会受人管制,遭人陷害,这段时间可以全心全意的为维珍郡主准备手术了。 想到这里,纪晚榕连剩下的早膳都来不及用了,急匆匆的将印有刺青的袖管扔进空间,便打算去长公主府。 见青在一旁叫纪晚榕不必着急,说长公主那边,索云姑姑已经过去了,小姐大可以用了早膳再过去。 一听到这个名字,纪晚榕微微愣了一下,嘴里的包子都忘记嚼了。 “索云姑姑……见青,你是不是说,她第一次见我,喊了我一声小姐?”纪晚榕抬头望向见青。 见青点了点头,那时候小姐出事,她和思琴着急忙慌的,却不能去现场找人。 直到思琴跟她说,小姐被小姐的兄长救回来了,她们可以去谢宅等着伺候小姐。 虽然她也不知道思琴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着急忙慌的也没有思考,便和思琴趁着王府乱哄哄的,就直接偷偷去了谢宅。 她们刚到谢宅,便看见小姐的兄长抱着小姐,面色铁青的回来了,而小姐身上浑身是血。 不过没有担心多久,索云姑姑便来了,一看见小姐的脸,整个人浑都忘记了,甚至身上的包裹都掉到了地上。 她口中喃喃,也喊了一句小姐。 纪晚榕之前只是随便听了一句,此刻听见青详细的来说,心中更诧异了。 她十分敏锐的问了一句:“那个包裹,里面是不是都是一些手术器材,和我的一个样?” 见青点了点头:“里面装着的,都是手术器材,和小姐的一样。她当时的脸色就像是看见了故人。” 纪晚榕听了,更是等不及用完早膳了,饮了一口茶,便直直的往长公主府去了。 等到了维珍郡主的院子,才发现维珍郡主的院落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间厢房空出来了,每半天就有人进去按时消毒。 而维珍郡主的房间里,还有人吵吵闹闹的。 “什么?什么叫我没有师父?!你怎么能乱说呢!我师父还活生生的呢!若是你的师父碰见了我的师父,都要叫一声姑奶奶!” “你这个老匹夫,跟你说了,动手术的时候,要把这些器械的作用都记住,你怎么记了三日还没记住!”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出来,甚至盖过了暴躁的男声。 “诶诶诶!是你这个老巫婆教的不好,老夫的师父来教,一定不是这样的!老夫见到师父前,也是跟你一样不服气,可你见到之后就明白了,你一定会想要拜她为师的。不过晚了,她不收徒了,你去当她的徒孙倒是还有可能。” 纪晚榕听着,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暴躁的声音是孙太医发出来的,她甚至都能想象,孙太医一脸得意的在别人面前吹捧自己的模样了。 等纪晚榕一脚迈入房间,两人吵闹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纪晚榕第一眼就看见了孙太医愁眉苦脸的样子,眼下的乌青又圆又大,眼袋都要垂到下巴了,像是挑灯夜战了好几晚。 真是难为他了,那么大年纪了。 而孙太医的另一边,则是坐着一个中年的妇女。 女人看着刚到中年,身上很干净,脸蛋圆圆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纪晚榕没有见过她。 可纪晚榕心里却有一个直觉,这就是那位索云姑姑了。 孙太医看见纪晚榕,原本耷拉下去的眼皮猛地睁开,眼眸都亮了起来,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他一把扯过纪晚榕,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有师父撑腰。 而索云姑姑看见纪晚榕,坐在原地没有动,眼眸还是微微闪了闪。 纪晚榕随意的安慰了她这个老徒弟几句,随即便走到了索云姑姑的面前,郑重的朝着她道了一声谢。 “师父师父!那我呢!是我想出的千藤红菱!”孙太医得意洋洋的眯着眼睛,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纪晚榕一下子就想到了,墨桀城仗着这千藤红菱,强迫她趴在他胸口吸血的画面。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也敷衍的对孙太医说了几句感谢。 “维珍郡主已经做好术前准备了,黎绥山庄会使用手术器械的人也悉数到了孙太医我也已经培训好了。等你把时间定下来,她就可以开始术前禁食了。”索云姑姑对她道。 “喂!什么叫你培训?老夫我自学成才!”孙太医大吼。 纪晚榕心知道是自己耽误了维珍郡主的治疗,若不是她这边事情这样多,维珍郡主早已经开始手术了。 她心中有些愧疚,仔细检查了一下维珍郡主的身体。 维珍郡主身体状况确实很好,心情也不错,在索云姑姑和孙太医拌嘴的时候,还会偷偷的笑。 “那就明日开始第一场手术吧,维珍郡主一定会很快恢复的。” 纪晚榕在维珍郡主院子里带了一会儿,检查了孙太医的学习成果之后,又去检查了黎绥山庄里带来的人的医术情况。 最后确定下来的是两个小姑娘,这两人对器械的运用,人体的骨骼的位置,都很熟悉,是索云姑姑的小徒弟。 而孙太医的学习成果也很不错,他原本就在军营里治疗过一段时间,擅长外科手术,也精通人体骨骼的位置。 不过是因为古代消毒条件太差,才导致存活率不是很高,让索云姑姑对他这堂堂太医院第一院判很是鄙夷。 确定了正经的事情,纪晚榕带着索云姑姑去了纪凌霄的书房,因为她和兄长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纪凌霄终于可以改名叫谢凌霄了。 纪晚榕带着索云姑姑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官府的人,前来送谢凌霄和纪承德断绝关系的文书。 自从昨日他在大殿上救驾,长公主也在众人面前叫他“谢凌霄”,原本慢吞吞的官府,速度却突然快了起来。 连夜便送上了文书。 谢凌霄身上还带着伤,仍旧是笑脸相迎。 等官府的人走了,纪晚榕才迫不及待的对着索云姑姑,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 “索云姑姑,你为什么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会那样的失态,情不自禁的叫出小姐?” “我与你的小姐,长得真的很像吗?” “你的小姐……她到底是谁啊?” 第225章 惊天消息 索云姑姑在被纪晚榕带来书房之前,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知道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转过头,看见的便是谢凌霄同样严肃又凝重的目光,似乎是在屏息以等待索云姑姑回答。 索云姑姑抿了抿唇,觉得也没必要瞒着,便将这件事情娓娓道来。 “是很像,清辉县主和我家的小姐长得很像,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纪晚榕的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她从前在听见青说的时候,心中便有了猜测,可当她亲耳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而谢凌霄更是震惊,他双手捏成拳头,身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甚至还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让他“嘶”的抽痛了一声。 因为他一下子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他无比确定,他的妹妹纪晚榕,和自己娘亲谢惜君从前的样子很相似。 若是索云姑姑这样说…… 会不会他们的娘亲根本没有死! 和索云姑姑口中的小姐就是同一个人! 于是谢凌霄张急忙慌的问出了声,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索云姑姑,那您的小姐现在在哪里?她叫什么名字?她今年贵庚了?” 纪晚榕也想到了这里,若鬼手神医与她长得像,那么这个人不仅可能是一个穿越者。 还有很有可能是原主的母亲! 她紧紧抿着唇,等待着索云姑姑的回答。 索云姑姑感受着兄妹俩翘首以盼的目光,微微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小姐她已经不在了。” 纪晚榕的身子瞬间僵硬,却听索云姑姑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来无影去无踪,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消失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若是……若是以她平常的性格,她离开是一定会跟我说的。” 纪晚榕听到这里,微微蹙了蹙眉。 “那她是哪里人呢?有可能会去哪里?还有她的名字……”纪晚榕再次发问。 索云姑姑再次摇头:“我不是从小伺候小姐长大的,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她也从来没说过。十几年前江南水灾,冲垮了无数良田,无数人流离失所,而我便是在逃荒的时候,遇见了她。” “那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没有一块好肉,马上就要死了,小姐救了我,我便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我们一起去了黎绥山庄,她大概是与庄主早就相识,我们便住了下来。黎绥山庄的人一开始就叫她鬼手神医,她说自己不是,可庄主坚持,她也只能承认。” 纪晚榕听到这里,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倒是没有想到,历史是惊人的相似,索云姑姑口中的那位小姐,也和她一样,是被迫承认自己是鬼手神医的。 “她教我医术,搞好了黎绥山庄的卫生条件,救活了黎绥山庄许多残障人士,为他们做了手术,她还对我说,她要去找一个人。” “我曾对她说过,无论她去哪里,我都会生死相随,可她却把我忘了,悄无声息的走了。我活到现在,努力照顾好黎绥山庄的所有人,便是在等着她有朝一日能够回来。” 纪晚榕看见了索云姑姑眼眸里浓浓的悲伤,和无比的眷恋,开口对她轻轻安慰:“或许是事出有因,她来不及告诉你。” “或许……她是回到了她的家乡。” 若是穿越者,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穿越回去了。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纪晚榕的眼眸就忍不住一亮。 索云姑姑听着她的话,微微一笑,她怔怔的望着纪晚榕的模样,随后犹豫着提出了请求。 “清辉县主,我能摸一摸您的脸吗?您实在是跟她长得太像了。” 纪晚榕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索云姑姑上前一步,双手颤抖着,轻轻捧上她的脸颊。 纪晚榕感受到了索云姑姑带着凉意的手指微微颤抖,拇指和食指的中间还有薄薄的茧。 她深深的目光急切的在自己的脸上扫视,带着无穷眷恋,似乎是要把这一张脸永永远远印在自己的心头。 纪晚榕又听索云姑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样年轻的时候,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二十五岁了。” 索云姑姑的话音刚落,纪晚榕便看见谢凌霄目光炯炯的抬起了头。 还未等纪晚榕深想,索云姑姑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 “小姐的名字,叫做郑双和。” 纪晚榕整个人几乎是呆住了,她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索云姑姑,耳畔嗡嗡的响,心脏也开始狂跳起来。 郑双和…… 是她妈妈的名字,是她现代的妈妈的名字! 为什么…… 为什么! 天下竟有这样凑巧的事情? 等索云姑姑走了,纪晚榕还坐在椅子上愣愣回不过神。 偌大的书房里沉寂了许久。 纪晚榕想了许久,想了许多东西,想的大脑乱糟糟的,过了许久才抬头望向谢凌霄。 谢凌霄也抬头看她,眼眸里有迷茫,却又含着希望。 “榕儿,现在应该要怎么办?” “事到如今,我先回一趟纪府,去问问祖母吧,顺便去看看她的身体。” 纪晚榕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祖母了,也不知道她听到自己最近的消息,心里到底是会有多着急。 她原本以为兄长不回去,因为他不想要重回纪府见到某人。 可兄长却缓缓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纪晚榕有些意外,也有些开心,等兄妹两人乘上马车往纪府的方向去后。 没过多久,纪府的小厮便急急忙忙的往谢宅递上了一份帖子。 “这是纪府的帖子,要劳烦您赶紧去通报一声,让大少爷往家里去一趟。” 纪府的小厮满头大汗,神情看起来也有些着急。 谢宅的门房接过帖子,皱着眉瞧了瞧,随后又指了指:“好巧,我家主子在前不久刚刚出了门,正往纪府的方向去呢!” 小厮听见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少爷回去了就好!” 第226章 纪承德的自信 昨日谢凌霄在宴会上救驾有功的消息传了出去,原本冷清的纪府在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来去的人几乎是要将纪府的门槛踏破了,他们笑着,嘴上说着恭喜的话,叫纪承德感到受宠若惊。 纪承德瞧见眼前乌泱泱的人,脸上都是挂着谄媚的笑容,心脏都停了下来,险些是以为自己的爵位又被恢复了。 结果仔细一问,才知道是纪凌霄的事情。 “纪老爷!恭喜恭喜啊!贵公子昨日在大殿中的飒爽英姿,我们可都听闻了,他一身好武艺,以一当百,救了陛下的性命,这可真是光宗耀祖,光宗耀祖了啊!” 其中一人朝着纪承德拱了拱手,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 “是呢,他从前骁勇善战,年少有为,若不是发生了那件意外,如今早就成了大将军了!按我说,你们纪府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大概是要得到百年的荫蔽了!” 纪承德的表情一变,原本一副笑脸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 从前,从前他希望光宗耀祖、荫蔽纪府的人,可不是纪凌霄啊。 只可惜从前造化弄人,让一些贱人离间了他们的父子感情。 他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纪凌霄了,心里怪想念的。 如今听他们一口一个纪凌霄的叫着,便知道纪凌霄果真没有硬下心肠改名。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 这证明他只是嘴上骂的凶狠,心中还是有自己这个父亲的。 纪承德想着,心中骤然开怀了起来,急忙将前来祝贺的几人引进了花厅。 几人不仅是来了,还带上了厚礼,通通都是纪承德最喜欢的,雨前龙井、大红袍、雪顶含翠,还有妙手堂的药丸! 看得纪承德乐得开怀,乐滋滋的叫小厮将厚礼收下,又备上了茶水。 “你们今日来了这里,还真是算是找对人了!从前我和那孩子发生了点误会,但是为父已经原谅他了。” “恩断义绝也是假的,那孩子舍不得我,不然那也不会说了那么久,还不改名了。” 几人跟在纪承德身后进了花厅,听着纪承德的话,纷纷是喜上眉梢。 “哎呀,那真的是找对人了!我们早晨去了谢宅,可都是被纪公子赶了出来!” 纪承德一笑,拿捏住了为父的威风:“那孩子就是一头倔驴。从小就这样。” “你们站在那谢宅门口,可觉得那谢宅还不错?那也是我体谅他生病辛苦,叫他搬去静养的,我自己都舍不得住呢,环境清幽,还在长公主府邸旁边,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好地方。” 几人见纪承德和纪凌霄的关系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心想这件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便对纪承德说明了来意。 “我听闻,纪凌霄在陛下身边当御前侍卫,不过是为了周转,日后往更好的地方升迁,昨日救了圣驾,回去军营当个头头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 “如今我们来,便是想要让令公子行个方便,将家里那不省心的犬子塞进军营,官不用太大,当一个小头头就行!” 余下几人纷纷附和。 纪承德一听,愣了。 送礼便送礼,竟还是有要求! 他挠了挠头,哈哈一笑,心中也有些没底:“他虽尊敬我,也会听我的话,可你们的要求终究不是正路,他能不能答应,我可不好说……” “您可是他的父亲,说什么事情他不会答应?” 众人见纪承德老神在在的模样,便觉得他心里十分有底,怂恿着叫他把纪凌霄叫了过来。 若是纪凌霄过来了,当着他爹的面子,怎么可能不答应? 纪承德被捧着有些飘飘然,心里也觉得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纪凌霄若是想要认回他这个爹,便一定要办。 于是他便叫人去谢宅送了信。 若是纪凌霄不来,便说是纪凌霄拒绝了他们,自己也不丢脸;可若是纪凌霄来了,便说明纪凌霄心里很看望和自己重归于好。 顺便帮他们办办事,往军营里塞几个人,这个消息传出去了,自己的脸面便回来了。 从今日后,无论去哪儿,都有人捧着他了! 谁知道消息刚递出去不久,他贴身的小厮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纪承德在一瞬间皱了眉头:“有事说事,你慌什么?” 小厮咧了咧嘴:“老爷!好消息!好消息!少爷回来了!少爷此刻已经进了纪府的大门了!” 纪承德的眼睛在一下子瞪得老大,随后又极力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装的很从容的样子。 “天啊,纪老爷刚刚递出帖子,纪少爷此刻便到了纪府,想必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的赶来的!” “头一次见到这样孝顺的孩子,纪老爷真是有福了。” “有纪老爷在,我们的请求这不是手拿把掐啊?” 纪承德心里也很得意,被众人吹捧的是更加的飘飘然起来,他知道纪凌霄强撑着不改名,便是为了和他和好。 可他没想到,他不过是随意的递出一个帖子,纪凌霄便这样在意,几乎是快马加鞭的赶来这里。 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纪承德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缓缓挺直了起来,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几乎是要飞上天了。 “那好,他来了,便叫他来见我吧,正巧我现在有空。” 纪承德高傲的说着,随即缓缓饮了一口茶。 他这样高傲的态度,让在场的人对纪承德是更加的崇拜了。 他们眼眸亮晶晶的,便等着纪凌霄的到来。 刚进纪府的纪晚榕和谢凌霄,便感受到了纪府众小厮翘首以盼的目光,对于他们的到来,他们竟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纪晚榕和谢凌霄心底都觉得有些奇怪,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问,随后便朝着祖母的梧桐苑走去了。 原本喜气洋洋出门迎接的小厮一愣,心里想拦,却又不敢。 他在花厅门口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走进了花厅。 花厅里纪承德小脚一翘,还在得意洋洋的吹牛:“这孩子从小就是懂事,又崇拜我,喜欢我。我只要一个眼神,他便巴巴的去干。你们的事情,只要我随口吩咐了,肯定能成!” 第227章 将军的爱人 那前来禀报的小厮,一听这话,是更加汗流浃背了。 他抹了抹自己额角的汗珠,忙不迭的阻止了纪承德自作多情的话:“老爷……老爷……” 纪承德不耐烦的看着他:“怎么?难不成他还要为父亲自去请来不成吗?” “不,不!少爷压根就没有想到您,他跟着小姐一进府,便直直的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看样子,不像是来找您的!” 小厮此话一出,纪承德满口的茶水几乎是一下子喷了出来。 “住嘴!你说的是什么话!” 小厮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可少爷他去老夫人院子里了,都没想过往这边来。” 感受着所有人的视线几乎是扎在了自己的身上,纪承德有些如芒在背。 他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却被他极力的压制了下去,纪承德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十分笃定的开了口。 “孩子孝顺,想着祖母的身体不好,先去看看祖母,等一会儿便来了。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他是他的爹,纪凌霄还随着他的姓,他收了帖子来纪府,便是一个证明,证明他心中有自己! 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的! 几位大人见纪承德这笃定的模样,缓缓收回了怀疑的眼神,按下心中的不耐,继续等了下去。 而话语之间,纪晚榕和谢凌霄此刻已经是到了老夫人的梧桐苑。 梧桐苑很安静,也很干净,虽没有了往日的人来人往,却也没有从前那般暗潮汹涌的感觉。 纪晚榕跨进门槛的时候,老夫人刚刚从床榻上起身。 虽然近日纪府发生的事情,一直很不如意,可老夫人的脸色却比从前好,身体看着也比从前硬朗了起来。 “祖母,您的精神最近看着不错,药一直有在吃吗?” 纪晚榕看着哑婆在给老夫人洗漱,她上前接过了帕子,谢凌霄也凑上前去。 老夫人听见声音转头,看见纪晚榕,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榕儿,凌霄!” 她紧紧的拽住了纪晚榕的手腕,上下打量着纪晚榕的身子:“你的身体,你身体怎么样了?祖母一直说要去看望你,可却总是赶不及。” 纪晚榕眼眶有些发酸,朝着她点了点头:“我没事,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把自己养的好好的了。” 纪老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望向了谢凌霄,她紧紧盯着谢凌霄的双腿:“凌霄的腿终于是好了,祖母做梦都想要看见你今日的模样,听闻你昨日还以一当百,救了圣驾。可你也要怜惜自己的身子啊!” 谢凌霄听着,眼眶也有些湿润:“祖母您不如搬出来住吧,跟我和妹妹一起,若是也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照顾您。” “和离之后,我便住在谢宅里,如今宅子里什么都不缺,却是空空荡荡,大概是只缺一个祖母。” 纪晚榕展颜说着,手指趁机摸上了老夫人的脉搏,察觉到她的身体是真的比从前好了,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可老夫人听见纪晚榕口中的“和离”两字,微微一怔,她抬头看着纪晚榕,想要说些什么。 纪晚榕看着她愣了好久的模样,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想要解释,却见老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和离好,和离好啊!管他天王贵胄,我们不稀罕!从前是榕儿你受苦了,和离后一定是苦尽甘来!” 纪晚榕一愣,没想到年近古稀的祖母,竟还能接受自己向夫家提出和离。 她缓缓抬头,却见老夫人只是含着笑看着她,看着她的模样,似乎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不过我就不过去了,祖母要在这里看着纪承德,照顾行哥儿……他实在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有老身我坐镇,才能让这侯……纪府不出什么大乱子,这也还是我生下的孽障,也应该由我来偿还。” 纪晚榕听出了她语气中浓浓的伤感,祖母虽然表面没说,可看着偌大的侯府轰然倒塌,心中想必是难受极了。 她不愿意再提这件事情,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祖母,你方才看着我,是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缓缓垂了垂眸,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起来:“我不过是想起了你的母亲,若是她那时也有和离,便不用……” 纪晚榕又是一愣,随后一喜,她没有想到祖母竟主动提起了他们的母亲。 她抬头和谢凌霄对视了一眼,又急急发问。 “祖母,我能不能听您说说,关于母亲的事情?” “最近,我和兄长碰见了一位故人,那故人说我和她的小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让我觉感到奇怪。”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母亲长什么样,喜欢什么,从哪里来……我和她真的很像吗?” 老夫人听见纪晚榕的话,显然也是没有想到,纪晚榕竟会碰见谢惜君从前的故人。 她茫然的盯着纪晚榕的脸看了很久,像是在回忆,随后才叹了一口气。 “是,也是该让你们知道了,是我,是我对不住惜君,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去了。” 老夫人浑浊里眼眸里渗出泪水,在她苍老的声线里,纪晚榕也随着她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惜君没有娘家,我也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也没有问。她长得跟你很像,很漂亮,是让人看了一眼,便永不能忘却的存在。” 纪晚榕听着,微微皱了皱眉。 她原本以为最多是原主的娘亲母家低微,却没有想到,甚至连老夫人都不知道她的籍贯、来历,和母家。 “那……那我娘是如何与他遇见的呢?”谢凌霄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有她手上这样多的地契、铺子和宅子。 她一届孤女,这些都是在怎么来的? 老夫人闭了闭眼眸:“因为她是将军的爱人……” 第228章 魔将的神迹 将军? 将军的爱人?!! 纪晚榕和谢凌霄两人,瞳孔不约而同的一缩,随即瞪大了眼睛,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下巴就像是要掉到了地上。 “是的,将军的爱人。” “将军,是哪位将军?是北厉国的将军吗?”谢凌霄发问,大脑在快速的搜索着他印象里的北厉国的将军。 这……这实在是太叫人意外了。 不是将军的夫人,也不是将军的小妾,而是将军的爱人? 老夫人只是摇了摇头:“不,凌霄,你是不认识那位将军的,那位将军虽出生外邦,可切切实实是为北厉赢得过胜仗的。” “那场战争,只用了一千精兵,便大败了十万敌军,是我首次知道大战可以用火,不……不只是火,那更像是神迹。” 老夫人说的时候,眼眸里还在发着光:“可是,之后他的一切功绩,甚至连他的存在,都被抹杀了,不止是你,就连墨桀城,你们这些年轻人,从来都不会听过他的名字。” “他叫阎稔山,被当时的人称为魔将。” 纪晚榕和谢凌霄明显是仔细的思索过了,却没有从自己的记忆中,发现关于这位将军的只字片影。 “那那位魔将,他的信息,为何又全都被抹杀了?” 听着纪晚榕的问题,老夫人只是扯出了一抹遗憾的笑,她摇了摇头:“我也想要知道,可我那时候和你祖父在边疆,而他在京城,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而也幸好我在边疆,若是我在京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当时京城知道消息的人,都被先皇处决了,只剩下寥寥数人,守口如瓶,而过了十几年,那些人差不多也死光了。” 纪晚榕和谢凌霄呆呆愣愣的听着。 “那我们的娘,为何会从将军的爱人,嫁入侯府,成为他的妻子?”谢凌霄忍不住问。 “因为魔将实在是太爱她了。魔将一生没有成亲,身边也没有任何女眷,就只有她,惜君。” “魔将在京中,孤立无援,被先帝处决,却还是考虑好了惜君未来的路。因为他与我和你的祖父,在战场上相识,而我们远在北疆,是唯一没有被波及的武将。” “他央求我顾念从前的情谊,护住惜君,并且用尽手段,将她送来了我的身边。我答应了,让惜君在边疆住了下来,一待便是五年。” “而那时候纪承德这个孽障,也在边疆!他看见她的美貌,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老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突然变粗,像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我没阻止,而惜君大概是为了报恩,才答应了他的求爱,凌霄是在九个月以后生下来的。” “五年之后,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所有人都要进京朝贺,我不放心她一人在边疆,也因为时过境迁,便将她带了回来。” “看见新帝丝毫不知道从前的事情,我也才放下了心。你们的祖父在如京第二年因病离世,可谁知那孽障不过一年,又认识了林问蕊,惜君与林问蕊同时怀孕,生下了你和云瑶。” 纪晚榕听到这里,缓缓垂了垂眼眸,想起了谢凌霄说过的话,娘亲在怀她的时候,精神就已经有点失常了。 她不知道娘亲遇见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一个孤女,遇见这么多事情,内心会是有多么的无助。 “那孽子喜新厌旧,在认识林问蕊的时候,便完全厌弃了惜君,我虽有心弥补,可身体却越来越差,直到中风……我脑子是清醒的,可身体却不能动,听着惜君的病死的消息,看着林问蕊一日日来我病床前,询问地契的下落。” “我唯一庆幸的事情,便是在自己完全不能动之前,将惜君的地契都藏了起来。” 再之后的事情,纪晚榕和谢凌霄就都知道了。 老夫人病重,林问蕊便用尽法子,折磨谢惜君留下来的一双儿女,几乎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虽然纪承德没有参与,可作为父亲的冷漠和漠然,便是所有阴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更是最穷凶极恶的幕后推手。 老夫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等她讲完了一切,迎来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纪晚榕和谢凌霄沉默的接受着耳畔的所有信息。 信息量太多太奇,是他们从前完全没有想到的,甚至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反应。 老夫人也闭着眼眸沉默了许久,随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兄妹二人的脸色,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后才道:“我也想知道惜君的从前,想知道惜君的家人和籍贯。” “若是你们能够遇见她从前的故人,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找到了惜君的亲人、你们的外祖,我便是爬,也要爬到他们的面前谢罪。” 纪晚榕听闻,缓缓伸手握住了老夫人微凉的双手,为她擦干了满脸的眼泪:“不,祖母,不怪你,若是母亲活着,她也不会怪你的,一切或许是命吧。” 她说完这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该谢罪的人,或许是纪承德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人。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压下心中对纪承德的怒火。 这位“故人”并不是和祖母想的一样,这是在“谢惜君”死后,才碰见,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让所有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而索云姑姑的小姐又是上一任鬼手神医,精通现代医术,甚至还有现代手术器械。 这让纪晚榕的大脑几乎都要宕机了。 不行,她必须回去好好梳理一下事件的全部。 纪晚榕和谢凌霄又留在梧桐苑陪着纪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甚至是用过晚膳后,才向纪老夫人告辞。 并许诺日后会常回来看她。 纪老夫人一路将他们送出了梧桐苑。 而两人出了梧桐苑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往大门口走去,两个人都极力的压制自己的怒火,生怕一个冲动就去找纪承德算账。 若是动起手,便不是纪承德伤不伤的问题了,那是死不死的问题。 而在花厅里的纪承德,几乎是快急死了。 这长时间的祖孙情深让花厅里的众人等的心焦,头发都掉了许多。 都过了用晚膳的时间,花厅里甚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噜声。 原本眉开眼笑的众人,此刻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纪承德派了小厮往梧桐苑看了又看,却也不敢催,直到小厮匆匆忙忙的跑来,道:“少爷和小姐出来了!” “出来了?到哪里了?快叫他们进来呀!”纪承德面上一喜。 果然,他们来纪府,就是为了自己,不过母亲老糊涂,把他们拖久了一些罢了。 周围的大人也很开心。 小厮喘着气:“到……此刻是出了纪府门口了!” 纪承德一愣,感受着众人突变的视线,一拍大腿:“哎呀!怎么回事!” “快!便是叫上纪府所有人,也要把他们拦住,将他们带来花厅!现在立刻!” 纪承德使出了当家主人的威严。 第229章 你们谁敢拦? 纪承德的命令传出去,小厮很快便将已经出了纪府的纪晚榕和谢凌霄拦了下来。 小厮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原本以为自己即将承受谢凌霄的怒火,却没有想到谢凌霄的脚步一顿,面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冷静。 浑身的气势甚至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他缓缓转头,与纪晚榕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黝黑的眼眸中看见了无尽深意。 纪晚榕抿着唇,微微对着他点了点头。 谢凌霄便调转脚步,毫不犹豫的朝着纪承德所在的花厅走去。 小厮望着谢凌霄的背影,他周身的气场低压,仿佛像是极力的忍耐着什么,什么情绪都被他极力的压在心底,没有泄露半分。 小厮心里有些害怕,却想着花厅里的纪承德等的着急,便一路小跑,敢在了谢凌霄之前,去花厅给纪承德回话。 “老爷!老爷!少爷听了您的命令,和小姐两个调转了脚步,不出府了,此刻正往花厅这边来呢!” 一听小厮的话,纪承德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到了地上。 原本还担心谢凌霄这小子来,故意不见他便走了,会给他丢人! 如今来了便好! 他来了,花厅里这些人,也终于不能用鄙夷的眼神看他了,他终于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纪承德挺了挺腰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才微笑着对身边的人道:“先等等,他马上就要来了。” “都等累了吧,我叫厨房做点膳食送来。瞧你们刚刚的眼神,就像是纪凌霄不来,你们便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他是我的儿子,他敢不来吗?” 纪承德的这话,笑着说的,可言语之中也含着一股敲打。 周围的人听了,也只能笑眯眯的赔笑:“是是是,您说的是,从前是有怀疑,毕竟听闻您与贵公子关系不好,可如今总算是相信了,犬子的事情想必马上就能办妥……” 另一个人也接过话:“到时候我们呢,给纪大人在最大的酒楼,办一场最大的感谢宴,让众人都来瞧瞧,我们纪大人的人是多好!以后再也不敢有人质疑能了!” 他们的话说的纪承德心情变得十分舒畅,自从纪府被削爵,又发生了之后一连串的事情,整个京城,几乎是没有官场的人带着他玩了。 纪承德在众人的一片吹捧声中,惬意的眯了眯眼眸,那神情宛若是大家的领头羊,他正想说话,便听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赶忙支起腰身,往外面望,看见的就是谢凌霄器宇轩昂的身姿。 他的双脚已经完全好了,走路的时候看不出一点的残疾,他的表情也是凝肃着的,周身的气场骇人。 看上去甚至能让人感受到几分恐惧。 纪承德心中很满意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子,可心底还是生出了几分没由来的恐惧。 他的脸上还是扯出了一个热络的笑容:“凌霄,我的好大儿,爹爹等了你许久,你终于是来了!快过来这里,给爹爹瞧瞧!” 谢凌霄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竟突然多出了一丝笑意,他按照纪承德的话,直直的走向了纪承德的身边,也没有看花厅里的其他人。 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这个父亲。 在花厅里围观的众人,看见眼前这一幕,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晏,心中猜测这件事情是真的妥了! 谁能想到,真的和纪承德说的一样,纪凌霄在外面如此威风,公务如此忙碌,可到了纪承德的面前,还是只听纪承德的话。 众人心中正想着,却陡然听见纪承德那边传来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他们赶忙转过头去,看见的就是谢凌霄猛地一个左勾拳,狠狠的打在了纪承德的脸上。 而纪承德猝不及防的感受着脸颊的疼痛,笑容还僵在脸上呢,整个人便被谢凌霄的动作,弄得飞了出去。 “砰——”得一声闷哼,就像是一记重拳触碰到血肉的声音。 纪承德直直的飞到了旁边的梨花雕木椅上,椅子在顷刻间碎成了几瓣。 他咳嗽了好几声,嘴角渗出了鲜血。 在场的人瞪大了眼睛,皆是惊呆了,小厮看着纪承德嘴角的鲜血,又看着谢凌霄一步步往纪承德面前走的架势,急急便想要上前阻拦。 可谢凌霄只是扯了扯嘴角,放出了浑身的威压。 “你们谁敢拦?” 他的声音轻轻的,和从前一样,儒雅又端方,温润如玉,可却吓得众小厮猛地一缩脑袋,在一瞬间呆若木鸡,甚至是连动都不敢再动了。 纪晚榕也没有阻拦,只是双手环胸,无比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盛怒之下的谢凌霄,上前两步,俯身,一下子就拽住了纪承德的衣领,浑身的力气叫他动弹不得。 谢凌霄想起刚刚在祖母身边听见的一切,不顾纪承德的挣扎和求饶,便又是猛地往他的脸颊来了两拳。 “竖子!竖子!你为何要娶她!?你为何娶了她之后又要辜负她?让她含着无穷的恨意和绝望死去?让她疯疯癫癫的就这样死去?!” 他说着,双手的拳头忍不住的颤抖,眼眸在一瞬间变得猩红了起来,恶狠狠的模样就像是一匹饿狼。 纪晚榕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谢凌霄的这副样子,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在场的众位大人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而纪承德被谢凌霄梆梆的三拳,打得牙齿都落了半颗。 他感受着谢凌霄的凝望,脑袋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他不知道谢凌霄怎么突然殴打他,只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丛林里的猛虎盯上了。 他不敢再看,而是浑身颤抖的望向了自己身边的人求救。 “你!你!我可是你的爹爹!纪凌霄,你快把你的手放下,北厉最讲究父慈子孝,父为子纲!若是老子告到京兆府去,告到陛下面前!恐怕你的前程都是要完了!” 纪承德鼓起勇气瞪着谢凌霄,说话的牙齿几乎都在漏风。 周围的大人听着,也及时的劝道:“是呀!他是你爹爹!这是抹不开的事实,纪大人,您快将您的父亲放下!否者若是京兆尹的人介入,恐怕您的前程怕是要毁了!” 谢凌霄听见这话,竟笑出了一声。 他缓缓将手一松,纪承德便砰得一声,重新落到了地上。 众人以为他是怕了,纪承德浑身带血的仰着头,一动不动的瞪着纪承德,一想到北厉是百善孝为先,不论他做了什么,纪凌霄这样都是错的。 于是他浑身的架势变得更足了起来。 可谁知谢凌霄却用帕子擦了擦带血的手背,随后从衣领处掏出了一张纸。 第230章 忏悔的泪 “父为子纲?百善孝为先?” 谢凌霄低低的笑了笑。 那低低的笑声喑哑,让在场的劝道声在一瞬间消散。 众人似乎都只能自己极力克制的呼吸声,和逐渐快速的心跳声。 “可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从今以后,我也不再姓纪,而是改姓谢了,这是官府的公文,在今日正式交到了我的手上,众位大人请看好。” 谢凌霄的话,让在场的众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 纪凌霄改名姓谢了? 他是铁了心要和纪承德断绝关系了? 那纪承德刚刚还在花厅里装什么装?! 众人正想着,便看见谢凌霄打开了那份文书,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官府的文书和公章,都是做不得假的。 如今,他是彻彻底底的和纪承德没有关系了! 纪承德瞪大了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凌霄手中的文书,似乎是不肯相信他真的改名了! 纪良行不是自己的亲生的,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了,唯一的儿子了! 若是他改名了…… 纪承德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冷,甚至连喘气都忘了:“不,你不能改!” “你是我的儿子,你身上流着我的血!纪晚榕是你的妹妹,你是我亲生的儿子!” 他将愤怒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纪晚榕!你怎么能纵容你兄长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是我的女儿,他是我的儿子!” 可谢凌霄却不愿再理会他的癫狂,他缓缓将文书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胸口,动作优雅,行云如流水。 本以为他会就这样住手。 可下一刻,他便一把拽住了纪承德的喉咙,拳拳带风,拳拳到肉。 每一次出拳,似乎都带上了谢惜君的无尽不甘和万分怨恨。 “我打的就是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你根本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夫,你想着血脉传承,你想着儿孙绕膝?可你也不看看你做了一些什么?” “纪承德!你简直是枉为人!” 纪承德是怕了,纪承德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 眼前是天旋地转的一片,谢凌霄的每一个拳头都打在了最痛的地方,眼前似乎雾蒙蒙的都是血的眼神。 他一开始还求助,还向周围看戏的大人嗷嗷的叫唤了几声,可最后疼的便是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周围的大人看着眼前的情况,就像是要出了人命,谁都没有想到平日儒雅随和又温柔的谢凌霄,发起狠来竟是要把人打死。 他们也急忙的劝了几句。 “不行啊,凌霄。无论他是不是你的父亲,可杀人偿命,若是你把他打死了,你日后也无法交代!” 纪晚榕听着,微微一笑:“没事,有我在。” “爹爹,你刚刚不是说,我是你的女儿吗?把我便会做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情,无论兄长他把你打成什么样……” “就算是把你打成了肉泥,我都会使尽浑身解数,把你救回来。不能放你白白去死,所以你尽可放心,就算是你去了官府,仵作也是验不出一点伤的。” 在场的众位大人瞪大了眼睛,听着纪晚榕这温柔刀,却刀刀割人性命。 他们浑身一个哆嗦,便也不敢在掺和今天的事情,不约而同的纷纷告辞了。 他们饿了半天,对纪承德心中有怨气,便也不想再管闲事,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过了今日,他们总算是知道了,纪承德说的话是一点都不能信。 那全是狗屁! 可他们走了,纪承德却还是在挨打。 谢凌霄一动不动的瞧着他,看着他恐惧到浑身颤抖的模样,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你现在怕了么?你看着周围的下人,刚刚那些大人,都没有对你施以援手,你心里恨不恨?” “可娘的恨却是你的百倍千倍!是她的丈夫宠妾灭妻,亲手把她推入地狱!” “你知道吗?你找了林问蕊之后,娘每日都在哭泣,我的腿,晚榕的灾星名号,晚榕脸上的伤疤,全都是林问蕊害的!” “娘在怀晚榕的时候疯了,每天都觉得有人要杀她,她受的痛是你的百倍千倍!” 谢凌霄每说一句话,便猛地朝着纪承德的心口挥舞了一下拳头,他的力气大极了,胸膛原本的伤口都崩了开。 鲜血淋漓的流了一地,可他几乎是没有感觉,而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纪承德的眼睛。 直到他说到“她觉得每天都有人要杀她”时,纪承德原本涣散的眼神在一瞬间缩了缩。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嘴唇一动一动的,似乎是在喃喃:“惜君……疯了?是……是谁要杀了她……?” 谢凌霄手上的动作一顿,在一瞬间卸了力气,纪承德便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他丢了出去。 谢凌霄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原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娘已经疯了……” “是谁害得她?当然是你的小妾林问蕊了啊!” “至于是谁想要杀她?”谢凌霄的话一顿,一连串的泪珠便从他的眼眶滚落了下来,“是你,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我娘!” 纪承德瞪大了眼睛,听见谢凌霄轻飘飘的话,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他盯着谢凌霄通红的眼眶,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发麻。 一种无名的情绪从心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心脏疼痛了起来,甚至比他脸上身上的伤口还要疼。 他突然想起了谢惜君的脸。 那张永远温婉,永远善解人意的脸。 纪承德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他急促的喘着气,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的脸颊滑落。 —————— 墨桀城在床榻上双眸紧闭,他已经不知道是昏迷了多少个日夜了,几乎是滴水未进。 梦中,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周遭的昏暗压得他几乎是喘不过气来,他浑身颤抖走着,却发现纪晚榕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牵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往光明的方向走去。 此刻的墨桀城多愿意,就此沉沦,永永远远和纪晚榕待在一起,再也不醒来。 他正想着,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处有湿润又温暖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正拿着热帕子擦拭他的身子。 墨桀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的床榻边,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量单薄,可望着他,眼底满是温柔。 她感受着帕子的温度逐渐凉了下来,又缓缓弯下身子,重新拧了一条帕子,继续擦拭墨桀城的身体。 墨桀城逐渐瞪大了眼睛,努力去看清楚自己身边的女子。 他感觉……自己看见了榕儿的身影。 榕儿……榕儿…… 是榕儿在照顾他吗?!! 第231章 不属于你的疤痕,就去了吧 “榕儿……榕儿……” 墨桀城早已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口中不断喃喃着纪晚榕的名字。 眼前的女子似乎有所察觉,手上的动作一顿,脑袋凑近了墨桀城的嘴边,仔细的聆听。 “榕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墨桀城脸色苍白,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一双眼眸没有焦距,仿佛深陷泥沼之中,无法脱身。 他却死死的拽住了眼前女子的手。 女子听见墨桀城的话,被紧握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扬起了一抹笑容,另一只手去描绘他深陷的眼窝,“好……好……桀城哥哥,我原谅你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我们就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没有旁人,好吗?” 她笑容甜甜的,说话的声音也是甜甜的。 墨桀城听到这话,半张的嘴唇猛地哆嗦了一下,便挣扎着抬起头去看她。 原本没有神采的眼神开始有了光亮,“榕儿,榕儿……你真的原谅我了,原谅我了是吗?” 他多怕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啊! 而耳畔的话语,手掌间的温度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终于,他的榕儿又原谅了他,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墨桀城努力的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场景逐渐具象,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可眼前的人没有消失,却在一瞬间变成了更可怕的存在。 这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眼前的女子从纪晚榕变成了纪云瑶! 墨桀城浑身哆嗦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甩开了被她紧紧拽着的手。 纪云瑶原本还在笑,却突然被墨桀城这么一甩,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身边的水盆打翻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浑身都湿漉漉的。 墨桀城颤抖着手,用被褥将敞开的胸膛遮了起来,生怕哪里是被她看了去:“贱人!怎么是你!你如何敢冒充我的榕儿!” 深秋的温度很低,纪云瑶的身子被水泼了,热水逐渐冷却,让她整个人都发着抖。 不过纪云瑶的心更冷。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浑身颤抖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兔:“桀城哥哥,一直是我啊,一直都是我照顾你!你刚刚要拽住我的手,说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答应你了!” 墨桀城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的声音嘶哑,“不,不可能,我喊着的就是榕儿的名字,绝不可能是你!” “贱人!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纪云瑶的心在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知道墨桀城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快! 她一直知道墨桀城喜欢她,从前就喜欢,如今也是。 之前因为她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便不打算和墨桀城在一起了。 她设计让纪晚榕嫁给了他,而坚信自己会有更好的去处,那就是嫁给墨钧枫,做他的楚王妃。 可谁知墨桀城和纪晚榕做了夫妻之后,逐渐得势。 军队方面有了白药,多有建树;得到了陛下、长公主的青眼,朝中大臣也对他多有赞扬,甚至原本中立的大臣都开始与他交好,只是为了得到那珍贵的药丸。 可墨桀城竟还真的好像有些爱上了纪晚榕,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了。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纪云瑶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她两手都要抓,无论是谁有幸成为了太子,她都是唯一的太子妃。 墨桀城为了救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惜让纪晚榕跳下悬崖。 这让她看见了墨桀城对自己的真心。 近日,她听闻墨桀城与纪晚榕和离了,便巴巴的赶了过来,想要照顾墨桀城,重舟也将她放进来了,态度还不错。 纪云瑶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以为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爱自己。 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了,却没有想到,墨桀城一睁开眼睛,叫的却是纪晚榕的名字,还将她直接甩开! “桀城哥哥,我们刚刚已经约定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不能改变。” “从前,你就是这样爱我的,不是吗?从前你就想娶我,想做我的夫君,你想和我生很多娃娃,让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这是你从前答应过我的誓言。” 墨桀城只是咬紧牙关,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纪云瑶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缓缓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小意温柔的看着他。 虽然墨桀城现在的样子,令她心下慌乱,不过她并不是很害怕,因为她还有最后的底牌,那就是那次救命之恩。 只要提到救命之恩,无论她说了什么,墨桀城都会答应。 “我救了你,你还欠我一条命,你说你一定会报答这救命之恩,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现在,没有了纪晚榕的阻拦,一切都能实现了,不是吗?” 墨桀城的眼眸通红,就像是一只即将发狂的兽,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爱人,就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救命之恩?”墨桀城突然冷冷的笑出了声,“纪云瑶,你还真敢说啊!救我的从始至终就只有榕儿,她才是真正的星星!” “你不过冒名顶替了她的功劳,还想要在我面前挟恩图报?你骗的我好惨啊!” 墨桀城说着,脸色冷峻,浑身的煞气犹如地狱中的阎罗。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纪云瑶的手。 墨桀城的力气大极了,纪云瑶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被他捏断了,手臂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桀城哥哥……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手上的疤痕,就是为了救你而留下的,很长,很痛……有了这道疤痕,就没有人愿意娶我了……” 纪云瑶感受着墨桀城骇人的戾气,身子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她努力的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可男女力量悬殊,纵使墨桀城数日没有进食,纪云瑶还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 她有些怕了。 可墨桀城只是强硬的捏着她的手腕,粗暴的将她的袖子撩了起来,阴鸷的目光钉在了那道伤疤上。 伤疤很长,和纪晚榕身上的那一道几乎是一模一样。 与纪晚榕的相处,让他知道了自己性格的许多问题,也让他知道做人做事不能太武断,于是他轻轻的问了纪云瑶一个问题。 “你说你是星星,那我与星星初见的时候,是在哪里?” 纪云瑶浑身一颤。 她不敢回答,卧室里便是一阵诡异的寂静。 墨桀城的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都怀疑自己的手腕会不会被墨桀城就这样捏断。 于是在他近乎冷酷的凝视中,纪云瑶颤抖着开口:“是……是在庄子里。” 墨桀城笑了,他仰头大笑,几乎是要笑出泪来:“这样的伎俩,就这样可笑的伎俩,竟骗了我这样长的时间!” “墨桀城,你真是该死啊!” 墨桀城笑着,左手一掀被子,便赤足下了床榻。 他右手强硬的扯着纪云瑶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扯到了放置佩剑的架子旁边。 墨桀城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剑身闪着冷冽的寒光,折射在纪云瑶惊恐的脸上。 下一刻,她便听见墨桀城阴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缓缓的响起。 让她的身子似乎在一瞬间坠入了冰窖。 “这疤痕不属于你,留在你的手臂上,还玷污了榕儿,不妨就去了吧。” 第232章 把纪云瑶带入暴室! 墨桀城冷酷的话语,就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也让她是第一次见识了墨桀城真正的模样。 在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将军,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他是什么狠辣的手段都见过的! 如今这副心狠手辣的模样,才是墨桀城的真正样子啊! 纪云瑶是害怕了,她是真的感觉到害怕了。 她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几乎是带着哭腔求饶:“桀城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墨桀城没有说话。 他手腕一扭,冷冽的寒光便在他冷漠的脸上一闪。 紧接着的便是纪云瑶一声惨叫。 纪云瑶大脑中的那根弦,嗡的一声,便崩断了。 手臂一开始是没有疼痛的,她只能感觉到左手手臂处有着汩汩流动的温暖流。 紧接着是一股血腥味涌入鼻尖,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几乎是发麻了。 疼痛是钻心的,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疼……太疼了…… 疼的几乎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墨桀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几乎是像扔垃圾一样,将她丢在了地上。 纪云瑶的鲜血从他的手掌流出,又顺着他的指尖滴到了地上,墨桀城的眼底仍旧是一片幽深。 和浓重的悲伤。 等重舟听见纪云瑶的尖叫声的时候,心中还在犹豫,到底是要闯进去,还是不闯进去。 可当他闻见里面浓浓的血腥味的时候,脸色便猛地变了。 他一下子闯进了墨桀城的卧室,看见的便是满世界的血。 纪云瑶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几乎是要疼的昏死了过去。 而墨桀城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身上的衣裳敞开着,右手拿着剑,而左手,像是拿着……一块肉。 重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墨桀城,冷峻,肃杀,几乎是要将世界毁天灭地了。 “你带进来的人?”墨桀城抬眸看着他。 重舟的心脏一缩,飞快的垂下眸,随后又恭敬的点了点头。 “是。” “为什么?”墨桀城平静的问。 重舟沉默了片刻,随即又缓缓抬头看他:“主子,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太医说您是不愿意醒来,或许需要一点刺激。” “可您不能再昏迷下去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正巧纪二小姐要来照顾您,我一想到您从前是这样的爱她,便将她放进来了。” 墨桀城闭了闭眼眸,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不,我不爱她。” 重舟听闻,沉默了片刻,随即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可除了她,没有人会再来了。您觉得王……纪大小姐还愿意再来看您吗?” “主子,我许久之间便跟您说过,您会后悔的,可您那时候却是坚定极了,一定说自己不爱她。如今,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您倒不如就按照自己从前的心思,和纪二小姐还有顾女官好好过下去。” “总比现在这样,在床榻上做一具行尸走肉,什么都可以不顾,要好的太多了。” “和纪二小姐还有顾女官好好过下去”,这几个大字就像是刀剑一样刺到墨桀城的胸口,他只觉得心脏是一阵剧痛。 墨桀城伸手紧紧的捂住心脏,又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真的,真的都无法挽回了吗?” 墨桀城手上的鲜血将他的胸口染红了一大片,内心的疼痛让他的眼神都失去了焦距。 他的眼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能看见的就只有纪晚榕的模样。 有她笑着的样子,正如他们新婚夜的时候,她咬了他一大口,染血的嘴角弯弯,笑得恣意,露出了一口白牙。 也有她严肃的样子,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自己的性命,用那些新奇的医术缓解他的痛苦。 还有她占了自己的便宜,往他屁股上扎针的时候、拿着捆猪绳把自己捆起来的模样,那副狡黠的样子,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是一只翘着尾巴的小狐狸。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的眼前浮现。 而更从前呢?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从前为什么会讨厌她。 真的……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疼痛蔓延到全身,墨桀城的呼吸变得艰难了起来,捂着胸口,艰难的喘着气,又盯着重舟看了许久。 重舟也盯着他看,多了许久,才将目光挪到了已经疼到昏厥的纪云瑶身上。 “来照顾您的纪二小姐也被疼晕过去了,主子不然我叫来顾女官为您洗漱?” 重舟感受着墨桀城的视线,一字一句说的越来越艰难,可等他硬着头皮说完了,便打算梗着脖子走出去。 还未走出门口,便听见极轻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把纪云瑶带入暴室杖责五十,你出言犯上,你也去。” 若不是纪承德身上还有官籍在身,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伸出长臂支着地面,艰难的爬了起来。 他闻着自己浑身的血腥味,先是去了浴室,热水氤氲着他的皮肤,他又想起了纪晚榕的脸。 他经常在榕儿沐浴过后去了初云苑,看见的就是她红扑扑的脸蛋和吹弹可破的肌肤。 墨桀城闭了闭眼眸,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将自己身子里里外外、特别是纪云瑶碰过的地方,都狠狠的擦了一遍。 直到他粗糙的皮肤都擦的变红,浴盆里的热水都凉透了,才从浴盆里缓缓站了起来。 他没有用晚膳,而是将穿戴整齐之后,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钟尽格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意外,等推开酒楼厢房的门,看见的就是墨桀城酡红的脸色。 他一个人自顾自的喝着酒,脸色酡红,几乎是要喝的烂醉如泥了,身边也没有叫一个姑娘来伺候着。 甚至是连下酒菜都没有点。 钟尽格有些嫌弃的打开折扇,将鼻尖的酒味扇了扇,才一掀衣摆,坐在了角落,离得墨桀城远远的。 “我刚刚受到消息的时候,还感到有些奇怪。平日贵人事忙的寒王殿下,怎的突然叫我喝酒了?” “不过看见你,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的一个朋友,近日觉得身体有些亏空,那妙手堂的药丸实在是不好抢,能否劳烦你给我走个后门,向榕儿要点壮阳的药丸,给我的那个朋友。” 钟尽格神采飞扬的说着,手上的扇子摇晃,衬得他眉心的那个红痣,是更加的风流了。 墨桀城原本喝酒的手一顿,望向钟尽格的眼眸一下子就变得哀伤了起来,可怕钟尽格吓了一大跳。 第233章 真该死啊 “你干嘛?”钟尽格手中的扇子停了,狐疑的瞧着他。 墨桀城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将杯中的酒再次饮尽,随后才慢吞吞直起身子看他。 “不,没什么后门可以走了,你要壮阳药你自己买去,我与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钟尽格皱着眉,看着墨桀城说话这话,又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药丸可不是我要,是我一个朋……”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墨桀城喝完了酒,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闭了闭眸,一颗泪珠就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墨桀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咙里传出了细碎的呜咽。 钟尽格的下巴几乎都是要掉到了地上。 他隐约是听闻,前几日宫宴上发生了一场刺杀,甚至连许久都没有露面的长公主,也在宫宴中途入宫。 他知道宫中大概是发生了大事,可他对宫中的事情并不关心。 今日墨桀城的模样,倒是让他十分意外。 从前墨桀城在悬崖上选了纪云瑶,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也没见纪晚榕那只母老虎对他怎么样呢。 怎么如今不声不响的,便闹了这么大一场? 难道长公主进宫的事情,和墨桀城、纪晚榕有关系? 钟尽格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啪”的一声,他将手中的折扇一收,便缓缓坐在了墨桀城的身边。 “感情你今日叫我来,是叫我这个情圣给你出谋划策啊?” 钟尽格将手搭在了墨桀城的肩膀上,摇头晃脑:“不是我说,我早便觉得你和她之间是不成了,迟早会爆发的。” “她一直在忍,你都没看出来吗?你居然还在悬崖上救纪云瑶,这不是找死吗?” “只不过我不知道你们吵架之后,你竟还学会了借酒消愁。不过没事,吵架了,就说明她现在不愿不管你,我现在便叫五个姑娘进来,你便开心了。” 钟尽格话还没说完,放在墨桀城肩膀上的手,便被墨桀城猛地拨掉了。 “钟尽格,我爱她,可她不要我了。你知道爱的滋味吗?你根本不知道,跟你说这些没意义。” 墨桀城怒目圆瞪,嗓音低哑,却让钟尽格眼眸幽幽。 他翘了翘嘴角,将手伸了回来,随后打开折扇,便意味深长的开了口。 “就这样说吧。我喜欢你寒王府里的那只大黄狗,我上寒王府的时候,都会特地带两斤肉骨头给它。” “可你说你爱她,那你到底干了什么爱她的事情?你可有将她的话都记在心里?都听进去?” “我爱我身边的每一个姑娘,都是分批爱的。珍珠玛瑙的送去,山珍海味的哄着,绝不会在爱一个人的时候,中间介入另一个人。也从不叫她们羡慕别人。你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墨桀城仔细的思索了一下:“我也送了首饰,我送了红宝石头面,还送了一匣子珠宝。” 钟尽格听着,微微皱了皱眉:“这不应该啊?你送了红宝石头面,她不喜欢?这是否是独一无二的?你是否还送了别人。” 墨桀城一噎:“……是,是从顾明月身上扒下来的头面。那珠宝我也送给了鬼手神医……” 钟尽格眉骨微抬,眼神里带着几分批判:“她可是你的正妻,你居然从小妾身上扒拉珠宝送给她,还在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救了她的妹妹,不救她。我都看不上你!” 墨桀城一愣,眼神迷离的望着他。 “不,不是这样的。我两个人都打算救……只是,我为了混淆奸人的耳目,才说要救纪云瑶。我已经叫重舟做好了万全准备了,可她却在我隐卫放箭之前就跳了下去。” 钟尽格听到墨桀城在纪晚榕面前,高声喊出自己要救纪云瑶,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刚想说他没救了,可看着他落寞至极的眼神,还是微微忍了忍。 “那是因为她不信任你,你这话实在是太伤人心了。若是我们俩在悬崖上,纪晚榕说要救我,你会有什么感觉?” 墨桀城一怔。 “并且我还在之前,屡次陷害你,让你毁容,让你在军队混不下去,让你失去了你的男子尊严。然后纪晚榕说救我,你又会有什么感觉?” 墨桀城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钟尽格挑了挑眉,摇着折扇,摇头晃脑了起来。 “你现在知道了吧?感情这种事情和带兵打仗不一样,从前你喜欢纪云瑶,纪云瑶却不喜欢你,现在你喜欢纪晚榕,又把纪晚榕的心伤透了,你能不能自己检讨一下自己?设身处地的为他人想一想?” 说到这里,钟尽格微微一顿:“那你在事后,是否有解释?是否有做出补偿?” 墨桀城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我有说补偿,我说给她补偿一个孩子,马上就生。” 钟尽格喉头一哽,手中的折扇一下子就敲到了墨桀城的头上。 “你居然一句解释都没有?在她还生气误解的时候,就想要跟她生孩子?你可知她从前为了嫁你承受了多少骂名!” 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中的折扇呼啦呼啦的扇着风,最终恨铁不成钢的吼了一句:“你去死吧你!” 墨桀城被他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了一大跳。 他仔细的思索了钟尽格的话,似懂非懂的抬起头看他。 “你的意思就是说,她不是憎恨我,不是讨厌我到无以复加。是因为我做的事情,让她失望,她才从爱我,变成了不爱我,想要跟我和离?” 钟尽格眼眸猛地缩了一下,就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什么?你们不是吵架?是和离?” 墨桀城的眼眸变得黯淡了下去:“她在父皇面前提出来了,父皇同意了。不过,你说,既然她从前爱过我,我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补救,才能重新挽回她的心?” 他实在是太不好了,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他在榕儿面前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更是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从前说的一切……他根本没有好好的记在心上。 他原本以为,她是他的妻子,她永远都是属于他的,不会改变。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她是属于她自己的。 钟尽格咧了咧嘴,喜上眉梢,手上的折扇几乎是要摇出火星子了:“她这个眼瞎的终于想与你和离了。还挽回什么?你别挽回了,本世子要去追求她。” “到时候你若是需要什么药丸,本世子叫世子夫人帮你调配!” 第234章 他不会爱,也不配被爱 墨桀城被他的话惊呆了,耳朵嗡嗡的响了片刻,随后才抬起头来看他。 “你要求追求她?那日后我们的酒还喝不喝了?” 钟尽格恣意一笑:“以后我们就是情敌了,你说还有一起喝酒的情敌吗?” 墨桀城消化了许久,才像是明白了钟尽格的意思,他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瞧着墨桀城的模样,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便缓缓凑近了他的身边。 可谁知墨桀城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猛地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涨红的脸色似乎有些异样。 钟尽格的内心一下子警铃大作,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他使劲的扭动自己的手腕,想要挣脱墨桀城的桎梏。 可喝的烂醉如泥的墨桀城,几乎是整个人都瘫到了他的身上。 “呕——”的一声。 墨桀城几乎是吐了钟尽格全身。 钟尽格闻着鼻尖难闻的气味,眼眸紧闭,发出了一声惨叫。 墨桀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抬回王府的。 他浑浑噩噩的闭上眼眸,看见的便是纪晚榕莹白的脸。 她没有在对自己笑,严肃的小脸有些苍白,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他想起自己曾经在纪晚榕面前许下的誓言:“有本王在,世间便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那时候,她倒在自己的怀里,眼眸含笑,仿佛陷入了甜蜜的爱情。 然后,墨桀城又想起了纪晚榕在跳下悬崖前,望向自己前,那绝望的眼神。 他向她保证,世间没有人欺负她,可欺她负她的,却都是他自己。 墨桀城终于明白,他从前错的是有多么过分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丈夫,在妻子身边,却还与妻子的妹妹藕断丝连,府中甚至有着一位莫名其妙的女官,代替妻子掌管王府的事情。 他本以为纪晚榕不在意。 却没有想过纪晚榕因为这件事情,会在背后遭遇多少冷眼和嘲讽。 墨桀城只要想到这里,心痛的几乎都是要裂开了。 他恨不得重来一次,所有的痛苦都让他自己承受,他恨不得站起身梆梆的给自己两拳。 他似乎从来就不懂的怎么去爱人。 也从没有人教会过他,什么叫作爱。 墨桀城陷入了黑色的梦魇,浑身都是冷冰冰的,无声的泪水几乎是浸湿了他的枕头。 他好像再次回到了五岁的那个雨夜。 窗外的雨声很大很大,母后新生了弟弟,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许久许久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了。 宫里的嬷嬷也不在乎他。 他虽是住在母后的宫里,可却住在最偏僻的一间屋子里,吃的却都是一些冰冷的吃食,甚至都没有尝过温热的牛乳。 衣裳是新的,可全都短了。 寒风呼哧呼哧的从袖管里灌进去,嬷嬷应付着给他穿上内里的衣裳时,衣服还未干透,湿湿嗒嗒的贴在身上,让他浑身都泛冷。 他日日着主殿内的欢声笑语,还有母后哄弟弟睡觉时唱的摇篮曲,心里好奇极了。 他冒着雨,想要跑去主殿,看望他素未谋面的弟弟,想要看看弟弟是如何的可爱,才会让母后这样开心。 他也要学一学。 母后不在殿内,沉闷的雨声让所有人昏昏欲睡,就连嬷嬷都懒懒散散的倚靠在摇篮边打盹。 他踮起脚尖,去看摇篮里的弟弟。 弟弟正睁着葡萄大的眼睛,也瞧着他,小手小脚正在有劲的乱抓乱蹬,把身上的被褥都蹬掉了。 似乎是雨夜有些冷,弟弟的脸蛋也是红扑扑的。 小墨桀城瞧着摇篮里小小的一团,心几乎都是要化掉了。 怪不得母后喜欢,他也喜欢。 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冷了,他也怕弟弟冷,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将被褥重新盖回到了弟弟的身上。 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让风透进去。 可他的动作刚结束,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大皇子……您浑身湿漉漉的,怎么能去碰小皇子呢?” “您叫被褥盖得这样严实,是会闷死他的!” 弟弟似乎是被那声尖叫吓到了,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贴身的嬷嬷急忙将小皇子从摇篮里抱了起来,随即便是惊慌失措的叫出了声。 “哎呀!小皇子的身上为什么这么烫啊?大皇子,您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墨桀城都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母后很快便赶到了,瞧着弟弟啼哭不止,脸蛋涨红的模样,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随即浑身吓得都在发抖。 她原本慈爱的面容在瞬间扭曲了起来。 屋外还下着很大的雨,时不时划过一阵闪电,响起滚雷。 耳畔是啼哭的声音,母后就在这一片漆黑的雨夜中,一步步向他走近,随后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厉声道。 “墨桀城,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要害死他?!你这个孽障是不是想要害死我儿?” 小墨桀城被紧紧掐着喉咙,乱蹬的双腿被带离了地面。 他无助的挣扎着,惶恐的摇着头,无声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可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开始泛白,他甚至在那一个刹那,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发誓,他只是怕弟弟在雨夜里受凉,跟他一样很冷很冷,所以想要给他盖上一层被子而已。 最后是住在宫中的长公主,那夜突发奇想,想要去看看新生的墨钧枫,才撞见了这一场意外。 小墨桀城才得以幸免于难。 他冒着大雨,被长公主带到太后的宫中住了一夜,也发起了高热。 随即便在太后宫里养了半月的身体,长公主也陪着他住了半个月。 随后实在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他才又回到了母后的宫中。 母后在那夜之后又恢复了寻常的样子。 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着,时时与他见面,将从前对他照顾不周的嬷嬷全都发落了出去。 她有时还会试探自己,记不记得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墨桀城只是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那间事情哪里能忘呢? 那日的母后掐着他的脖颈,就像是地狱里的阎罗。 墨桀城又在皇后宫里住了一年,六岁时便立志从武,去了军营。 他不会爱,也不配被爱。 第235章 累赘 墨桀城喘着粗气惊醒的时候,浑身已经是大汗淋漓的。 身上的汗水几乎是把床榻都沾湿了。 他的意识还没有回神,表情还带着些许仓皇,身体的肌肉记忆,就让将长臂寻向了身边的位置。 与从前温暖又柔软的触感不同,墨桀城的长臂在一下子扑了一个空。 当他触及到冰冷的被褥时,才猛地回忆起了一切。 墨桀城的眼眸在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他在床榻上愣了许久,才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闻着自己身上的酒味,又去了偏房冲了一个澡。 直到浑身水汽的回了屋子,才缓缓为自己穿戴整齐。 他的动作慢极了,一举一动都带着僵硬,就像是失去了灵魂,变成了一个木头人。 还未等墨桀城将衣裳穿戴好,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等重舟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满是血丝的眼眸:“主子,不好了。” 墨桀城一笑,看着重舟慌乱的神情,心中却没有觉得紧张。 没有了纪晚榕,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不好呢? “说。”墨桀城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是纪云瑶的事情,属下自己领罚后,又吩咐底下人去拷问她。不过是用了一点手段,她便什么都招了。” “她承认从前救您的人不是她,星星也不是她。是王……纪大小姐。纪大小姐在庄子里摔了一跤,失忆了,将过往的一切都忘记了。而她则是在纪大小姐的日记里看见了一切,也猜到了您的身份。” 每一次重舟说到王妃,又及时改口成纪大小姐,总是让墨桀城的喉间涌起了一股酸涩。 “她便冒名顶替了这救命之恩,还按照王……纪大小姐手臂上的伤疤,完全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复刻了一条。她将那日记牢牢的记在心里,又烧掉了,才能与您对答如流,让您毫不生疑。” 听着重舟口中纪云瑶的供述,墨桀城的心脏就像是被刀割一样。 他实在是太愚蠢了,便因为一条伤疤,因为几句对答如流的答案,竟就让他信以为真,没有丝毫怀疑。 他实在是太想要抓住,这唯一爱自己、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救命稻草了。 可谁知,满心欢喜抓住的,竟不是救命恩人,而是索命的伥鬼。 墨桀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讥讽:“她怎么不好了?死了?” 重舟摇了摇头:“死了倒好,可她不仅没死,昨日受刑的时候晕了过去,而等到了今日,便有人来府里要她了。暴室,是不能拘着她了。” 原本动用私刑就是大错,墨桀城也没有想到自己能留她多久,可他却没有想到,纪承德竟会这样快的来要人。 “远远不够,她受的苦太少了,你让纪承德在门口等着,就说本王不放人。”墨桀城的声音冷冰冰的。 重舟苦着脸摇了摇头:“不,不是纪承德,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亲自来了!说王爷您动用私刑是大忌,若是陛下知道了,便不得了了!” 墨桀城的动作一顿,一想到皇后,脸上也多了几分异样。 偌大的屋子内沉寂了许久,墨桀城才继续有了动作,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随后神色如常的道:“既然是母后来要人了,便把纪云瑶交给母后吧。” 重舟瞧着墨桀城这副模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随即便领命去办。 墨桀城在穿戴整齐之后,去了一趟长公主府。 墨桀城这阵子浑浑噩噩的,不辨昼夜,也不知道外头的时间过了多久,可维珍郡主的手术已经到了第二阶段,身体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 脊椎处的手术已经做了,纪晚榕和众人配合的也很成功。 维珍郡主在两人后苏醒过来,已经可以在床榻上躺平了。 她每日躺在床榻上,盯着头顶的床帐,都会感到一阵恍然和梦幻。 维珍郡主觉得这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刻。 等墨桀城迈入屋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维珍郡主面带微笑,眼眸直直的望着自己头上的床帐。 墨桀城瞧着她巨大的转变,眼眸一亮,脸上也罕见的挂上了一丝笑意。 “维珍?”他的声音轻轻的。 维珍郡主听见他的声音,惊喜的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墨桀城瘦削的身躯,他手上还拿着一束花。 一束荷花。 “皇兄?在冬日里哪来的……荷花?” 维珍郡主的转过头,瞧着墨桀城手中的荷花,眼眸中的进行逐渐转变为笑意,笑意中又含着些湿润,她笑着笑着,便流出了眼泪。 自从六岁发病开始,她的脊背越来越佝偻,几乎是折叠在了一起,能看见的便只有自己的腿,和自己腿上逐渐腐烂的皮肤。 墨桀城的胸膛中也有些许酸涩,他走上前去,将荷花放在了维珍的手边。 “别哭,等你好了,兄长便能带你去外面看看,看看巍峨的高山,在湖上泛舟,看看云雾深处的荷花和莲藕。如今病好了,是什么都能看了。” 维珍郡主听了,展颜一笑:“好,到时候和你和皇嫂一起去!还有我的小侄儿,是皇嫂给了我第二条命,我永生难忘。” 墨桀城听见这话,表情一僵,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 他缓缓走到床榻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便听见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响。 屋子的木门缓缓打开,日光从外头照射进来,照到了墨桀城的脸上。 从屋外走进来的,是墨桀城梦寐以求的人。 纪晚榕。 墨桀城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后,他便看见了纪晚榕身后的……赵润初。 赵润初似乎没有看见墨桀城,而是一下子看见了维珍郡主手上的花,他微微蹙了蹙眉。 清朗的声音便缓缓响起,似乎带着几分疑惑和气恼:“这花,是谁带进来的?病人在手术恢复期间,身体本来就不好,鲜花里的花粉不利于病人的恢复。” “冬季的荷花虽然难得,可此刻的荷花对于不需要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更是一种累赘!” 赵润初的声音还是很温润的,根本叫人挑不出错处。 可他在“累赘”两字上咬重了音调,让墨桀城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 赵润初自顾自的说完,随后又转头看向墨桀城,仿佛是刚刚才发现他的踪影,微微一笑,笑容温和。 “呀!寒王爷?您什么时候大驾光临了?昨日不是还与佳人在酒楼,声色犬马吗?” “这累赘的荷花,不会是您带来的吧?” 第236章 现在就和离,不用等一月之后了 墨桀城听着赵润初的话,望着纪晚榕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荷花……对维珍的病情有害吗?” 墨桀城说到一半,又无助的望向了纪晚榕,小心翼翼:“本王昨夜并没有在酒楼里声色犬马,不过是和钟尽格一起喝酒罢了。” 一想到钟尽格昨夜的话,墨桀城又含恨的闭上了嘴巴,不愿再提他。 床榻上的维珍郡主听见他这话,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眸。 “皇兄,你怎么会和钟世子一起去青楼啊?我可是听闻了,他每次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青楼,一个人都要叫上三个姑娘,你不会跟他学坏了吧?” “若是你与他一样,皇嫂会生气的!” 维珍郡主的声音脆生生的,却响彻了整个屋子,屋子内迎来的是一阵恐怖的沉默。 墨桀城想要解释,可纪晚榕的脸上显然是不信的,又或许她根本就懒得听他的解释,甚至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她只是缓缓走到了维珍郡主的床榻边,例行检查了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随后低低的开了口。 “维珍,你或许可以和你的姐姐一样,叫我的名字。不必叫我皇嫂,我已经与寒王殿下处在和离期,一个月后便能正式和离。” 维珍郡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会儿望向纪晚榕,一会儿看向墨桀城,却半晌都没有说话。 而墨桀城颀长的身子也在此刻微微一颤,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藏住了他眼底的落寞。 赵润初也没有说话,走到了维珍郡主的床边,沉默的听着纪晚榕报出维珍郡主的各项指标,并进行记录。 墨桀城沉默的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三个幸福的像是一家三口,而自己像是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不,不止是局外人,就像是在阴沟里尖叫、扭曲、缓慢爬行的老鼠,像是皇宫里有心无力的太监。 墨桀城觉得自己内心翻涌着的,是无尽的悲伤和苦涩。 于是他又缓缓挥动的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随后微微抬起手。 在赵润初防备的目光里墨桀城手与纪晚榕的衣袖擦过,随后又将放在维珍郡主身边的那束荷花拿了起来。 “本王不知道,荷花或许会对维珍的身体有害……本王是否要将它拿走?” 不,他不是要拿荷花,他只是想要这样接近纪晚榕,再拥抱住她。 可惜不行了,他再也不能这样了。 维珍郡主猝不及防的看着墨桀城的动作,她缓缓抬起手,眼眸里有的是留恋和不舍。 她六岁开始就变成了这样,六岁之后便从没有看到过荷花。 纪晚榕将维珍郡主的表情收在了眼底,微微垂眸,才又接过了墨桀城手中的荷花。 “没事,虽然润初说的没错。可这荷花没什么花粉,气味也不浓烈,若是维珍喜欢,便留下好了。”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感觉自己的身边实在是太拥挤了。 左边是墨桀城,右边是赵润初,两个人虽没有说话,可眼神却在交锋,似乎已经厮杀了几万次了。 而尚且躺在病榻上的维珍郡主,却也没有闲着,长长的睫毛扑哧扑哧的,便盯着他们三个人。 就差在她床榻边摆上西瓜了。 纪晚榕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给维珍郡主测好了最后一项指标,便从两人的身边挤了出去。 墨桀城的反应极快,跟在纪晚榕的身后便出了门,那模样仿佛是恶狗看见了骨头。 赵润初一愣,随即也赶上。 维珍郡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瞧见自己眼前的人,一溜烟的全部都消失了没影了。 纪晚榕的脚步很快,墨桀城看着她的背影,脚步一迈,长臂一伸,便拦在了她的身前。 纪晚榕见自己前进的路被挡着了,脚步猛地一顿,微微拧了拧眉心,抬起头来看他。 墨桀城见自己终于拦住了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又张了张嘴。 原本满心满意的话,此刻站在她面前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于是墨桀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将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放在了纪晚榕的面前。 纪晚榕看见的便是一束海棠花。 红红火火的海棠花,开得热烈又灿烂,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才让它舍得在冬天开得这样恣意。 “你最喜欢的花,送给你。还有,对不起,是我从前对不起你,我错的彻底。” 墨桀城见纪晚榕不说话,也怕她拒绝,心中生出了一些惶恐,他抢先在纪晚榕面前开了口。 纪晚榕盯着眼前这一大团海棠,火红的颜色几乎是要刺伤了她的眼眸。 海棠不贵,可冬季的海棠却是少见,也确实很用心。 比他以往送的珠宝,或又是顾明月身上扒拉下来的红宝石头面都要用心。 但是没有意义了。 若是送在从前,若是他从前能懂得那么一点点…… 算了,无论多少鲜花,都抵不过他在悬崖上的那一个选择。 纪晚榕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来,朝着他疏离一笑。 “不必,我不便和患者的家属有过多的接触。” 墨桀城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垮了下去,耳边响起哗啦的一声,那大概是他心碎的声音。 墨桀城眼眸有些暗淡,随即又垂眸掩饰,他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在你眼里,我只是患者家属,只是维珍的兄长吗?” 纪晚榕没有说话,看着他时,脸上挂着的还是那个疏离的笑。 远处却传来一声温和的男声,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不然呢?难道还要榕儿称您一句,前夫大人?” 墨桀城的脑子几乎是被这几个大字击中了,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含恨的瞪了赵润初一眼,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等他再次望向纪晚榕的时候,苍白的脸上还挂着几分脆弱和落寞。 “我知道你想和离,我同意现在就和离,不用等一月之后了。” 墨桀城突然道。 第237章 给我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现在就和离? 纪晚榕似乎是被这个惊喜砸晕了,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在一旁听着的赵润初,眼眸也亮了。 两个人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眸,巴巴的等着墨桀城的下文,叫墨桀城的内心涌起了一阵心酸。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往纪晚榕的身边迈了一步,挡住了赵润初几乎是放着光的视线。 “我同意和离,因为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榕儿。我知道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可能否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纪晚榕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没听明白墨桀城的意思,于是她追问了一句:“什么机会?” “一次……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纪晚榕的声音几乎是斩钉截铁的。 “在下还在排着队呢,你一个等待和离的前夫,到底是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赵润初朝着墨桀城谦和有礼的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都没有什么礼貌。 墨桀城伤心的望着纪晚榕:“你我还未和离,你身边怎么能就有这样……这样低劣的男人?” 纪晚榕笑了,以牙还牙:“从前我们成亲的时候,也不见你身边没有女人。你爱着纪云瑶,又娶了顾明月要当你的侧妃,润初有她们低劣?” 墨桀城条件反射的摇头:“不,我不爱纪云瑶。榕儿,我爱的只有你。” “你的心尖尖上可是沾满了人。”纪晚榕缓缓拨开了墨桀城拦在她身前的手,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打算走。 “重新追求,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我只盼着你今日就和陛下提了和离,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互相给对方留一个体面。” 她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迈了步子往前走。 墨桀城想要身后去抓她的袖子,却扑了一个空。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拿着海棠花的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原本开得灿烂的海棠花,似乎一下子萎靡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甚至连重新追求,重新来过的请求,都不能被答应。 墨桀城瞧着纪晚榕的背影,长腿往前迈了一步,随即又脱口而出,大喊了一声。 “星星!” 眼前的纪晚榕猛地停下了步子。 她听见别人叫她“星星”,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停下脚步,又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大概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就连纪晚榕自己都愣了。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转过头来,整个人突然变得振奋了起来。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今日的来意,于是上前几步,急声朝着纪晚榕解释。 “那时候,在悬崖上,我虽那样说,可却不是真的想只救纪云瑶,我同样是想要救你。” “那句话我知道很伤人,可那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我早叫重舟做好了万全之策,隐卫正从悬崖爬上来,长箭早已对着贼人的后心,你们两个人都能获救。” 纪晚榕听见这话,一愣。 “而我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救纪云瑶。只是我从前太愚蠢,被欺骗了。我想救的,从始至终,就只有星星,就只有你而已。” “榕儿,你是我的星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榕儿,我从始至终想要救的,就是你啊!” 墨桀城说完这话,脑子里便浮现出了从前过完的种种。 那时候他眼盲了,看不见星星的脸,才造成了所有的误会。 可当他眼睛好了,心却更盲了,才做出了这样多的错事! 纪晚榕听着墨桀城的话,看着他猩红的眼眸,微微垂了垂眼皮,才很冷淡的说了一句:“不,我不是星星。” “我不是你想象当中的那个人,我只是纪晚榕。” 这个冷漠的回答,几乎是出了墨桀城的意料。 就在墨桀城愣神的时候,纪晚榕却已经转头走了。 今日的谢宅里,来了一位贵人,已经等了她许久。 墨桀城呆呆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纪晚榕的背影。 赵润初正侧着身子,和纪晚榕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 他甚至能听见两个人对话的内容。 “榕儿,你刚刚为什么要回头?” 纪晚榕淡淡的声音便钻进了墨桀城的耳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条件反射吧,不过不重要。” 赵润初点了点头:“你跟我说过,你从前摔了一跤,可能是你大脑的淤血,造成了你部分的记忆缺失,我似乎在从前那位鬼手神医留下的笔记中,看见过这种情况。” 纪晚榕自己也知道是这个原因,不过他对赵润初口中的那份鬼手神医的笔记,十分好奇,她急忙问道。 “鬼手神医的笔记?我是否能看看。” 赵润初笑了:“如何不能?这不就是属于你的笔记吗?我回去便找来,送去你的屋子。” 墨桀城觉得,冬天的风是真冷啊。 凛冽的寒风刮在他的脸上,就像是要削掉他的骨头。 掌心是再没有那张,小巧柔软又温暖的手了。 等纪晚榕回了谢宅,管家便说贵客已经在花厅里等了许久了。 赵润初见纪晚榕还有其他贵客要见,便先一步离开了。 等纪晚榕到了花厅,看见便是九云法师的侧颜,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能看出他的坚毅,却又能让人感觉到超出岁月的柔和。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双眸紧闭,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诵经。 花厅的氛围似乎因为有他而得到改变,纪晚榕在跨入门槛的时候,浮躁的内心便在瞬间平静了下来。 九云法师似乎感受到了纪晚榕的动静,缓缓睁开眼眸,朝着她缓缓一笑。 “抱歉,九云法师,让您久等了。” “不,我应该要感谢你。”九云法师琥珀色的眼眸望向远方,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我该离开了,所以在离开之前,特意前来看看你,清辉县主。” 九云法师从法华寺出来,便来了谢宅,其他哪里都没有去。 纪晚榕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才说了一句:“长公主府就在谢宅隔壁,近在咫尺,九云法师不去看看吗?看看……我治好的病人,维珍郡主。” 九云法师突然笑了,笑里含着几分悲怆。 这位十岁辩经,十三岁能知天下事,天生早慧的佛子,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眸里有着浓重的悲伤。 他能救天下苍生,却似乎救不了自己想要救的人。 “天下最近的距离,便是最远的距离。” 他微笑着望向远处,日光照进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将他的瞳孔映照的似乎透明。 “清辉县主也是一样。您苦苦追寻的人,或许并不在另一个世界,而是在您的身边。” 第238章 九云法师的忠告 纪晚榕一愣,抬头望往上了他那双犹如古井般的眸子。 九云法师只是温和的望着她。 另一个世界?难道说的就是现代? 纪晚榕胸膛一震,心脏随之狂跳起来:“九云法师?您是什么意思?您是在说我的母亲吗?” 九云法师含着笑摇头:“是你所想的一切,清辉县主,你是一个有福之人,一切都是羁绊,都是命中注定的。” 纪晚榕听见他这话,又是有些茫然了。 九云法师能知天下事,能为天下人解惑,也能看清因果。 因此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纪晚榕不知道九云法师话里的意思。 她所想的一切? 她如今想着的,就是她的母亲而已。 九云法师看着她迷惘的眼神,最后还是淡淡的提醒了一句:“想不通的事情便无需再想,等时候到了,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纪晚榕点了点头,一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犹豫的一会儿,还是向九云法师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九云法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九云法师垂眸看她,眼神柔和:“清辉县主请说。” “您当时为什么要帮我?在陛下面前承认,我是您的徒弟,承认我的医术是您教的?其实您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的由来,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她们当时说的是正确的。” 纪云瑶当时说她是鬼上身了。 她可不就是鬼上身,借尸还魂才来的北厉吗? 她们虽然是胡诌,可事实真给她们猜中了。 “不,清辉,一切在冥冥之中就有定数,你就是属于这里的。” 纪晚榕皱了皱眉。 九云法师的哑谜,她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了,于是纪晚榕想了想,又问了一个很具体的问题。 也是一直困惑她的问题。 “那您知道,谁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吗?或者说,比如说宫宴那日的刺杀,到底是谁的阴谋?” 九云法师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想到纪晚榕将问题问的这样具体。 他不禁有些失笑:“我并不是神算子,不过是略微懂得点因果罢了,并非无事不知无事不晓。” 纪晚榕小小的哦了一声,也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 可九云法师垂眸,又不着痕迹的说了一声:“很多事情,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想。” “清辉县主一直在思索,刺杀的受害者是谁,却毫无头绪。可若是当你思索,刺杀的受益者是谁,至少是你看到的受益者……” “是否突然觉得,一切都拨云见日了呢?” 纪晚榕听着,瞪圆了双眼。 九云法师说的有理。 这刺客从前刺杀的是墨桀城,紧接着又刺杀了她,随后竟在大殿上刺杀皇帝,这让她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要刺杀的人实在是态度了,对北厉和寒王府,甚至是整个皇宫的了解程度,都是数一数二的。 甚至是知道许多京城高门大户的秘辛。 敌国的奸细不可能将手伸得这样长,埋得这样深。 可若是按照九云法师的思路。 就针对皇宫内这一场刺杀,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在华贵妃举办的欢迎蒙古贵族的中秋家宴上,皇帝遇刺,却没有受伤。 而大殿中伤亡的,都是一切身份低微、无关紧要的宫嫔、侍卫和太监。 这些刺客的功夫可远不止于此,从前是甚至害的墨桀城都命悬一线,怎么只对付低微的嫔妃? 而宴会是华贵妃举办的,宴请的是蒙古国的王子。 出事之后,华贵妃被削去了协理六宫之权,蒙古王子带来的心腹,也死伤大半,被迫躺在床榻上,没有多生事端。 而墨钧枫莫名其妙的开始接手皇帝的部分权力,开始卷入京城的旋涡中心,处理此次案件。 这可是墨桀城用了大半辈子的军功,还有嫡长子的头衔,端王用了外祖家的势力,甚至有皇帝和朝中大臣的有意平衡,才形成的两方对立的局面。 可却这样容易,就被打破了,还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纪晚榕的心中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此次事件的完全受益者是皇后,或者说是墨钧枫。 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皇后并不是完全受益。 因为她的另一个儿子,一个极有可能变成太子的儿子,墨桀城,因为这件事情,而被指责办事不力,失去圣心,甚至是动摇了地位。 若皇后是这件事的主谋,可她为何要舍近求远,舍弃嫡长子成为太子的可能,去选择一个毫无根基的、整日游山玩水的墨钧枫呢? 纪晚榕突然想起了宫宴那日,她提出和离后,皇后陡然失控的情绪。 那时候的她,几乎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还有刺客数次对墨桀城,以及她的刺杀;若是皇后主使,她的目的在哪里? 用苦肉计让皇帝心软吗? 以及,刺客身上奇怪的刺青符号。 这些都是因为什么呢? 瞧着纪晚榕变幻莫测的神情,九云法师就知道她心里有了想法。 该完成,已经尽了。 九云法师告辞的时候,脸上仍旧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看出了纪晚榕没说出来的不舍,脚步微微一顿,原本摇晃的青衫宽袖,也在此刻顿住了。 “我们还会再见的,清辉县主。” 他将眸光望向纪晚榕,随后又往纪晚榕的身后望去,就像是透过纪晚榕,看见了另一个人。 “等她能站起来,是否能与你一样高了。” 纪晚榕听闻,一个愣神,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九云法师的瘦削的身影,微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袖管。 看起来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那句话极轻,还未等纪晚榕回答,便消失在了冬日的寒风里,仿佛从未说过一样。 第239章 签下和离书 纪晚榕怔怔的望着九云法师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过神来。 她想起九云法师望向她时那个慈爱的眼神,仿佛没有感情的上神重返人间,身上多了几分实感,也多了几分人气。 真是造化弄人。 想必九云法师这次回京,也是算到了她会发生的事情,救了她一命的同时,也是为了救维珍郡主一命。 那天以后,纪晚榕就专心致志的治疗着维珍郡主,在谢宅和长公主府两地来回跑。 自从发生那一场的刺杀,京城内便暗潮涌动。 墨桀城还算是说话算数。 在那日承诺后,便去了一趟皇宫,求得了和离书,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便送来了谢宅。 纪晚榕打开那份和离书,看见上面遒劲的笔迹,是墨桀城的亲笔,心中还感到非常的惊讶。 没有想到从前她那样惊天动地的提出和离,最后和离书送到她手上的时候,竟是用这种静悄悄的方式。 谢凌霄得知了消息,沉默的看了和离书许久,随后才抬起头,望向纪晚榕。 “榕儿,不如先把和离书收好,等想清楚了,再写上你的名字?” 墨桀城近日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女子和离后的日子更难,他怕他的妹妹会后悔。 可纪晚榕却是一笑,吩咐见青拿来笔墨,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在和离书上写了“纪晚榕”这三个大字。 将一份自己留着,而另一份送到官府去存档。 “兄长,日后我日日住在谢宅,你可不要嫌弃我麻烦。” 谢凌霄笑了笑,站起身来,摸了摸纪晚榕毛茸茸的小脑袋。 随后亲自将那份和离书送去了官府。 军营内加强了戒备,墨桀城也逐渐繁忙了起来,甚至是直接在军营里住下了,一封封的公文送到营帐里,日日都要处理事情。 当重舟说纪晚榕签好了和离书,送去了官府的时候,墨桀城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手上批阅公文的动作未停。 可重舟却知道,在他走后,营帐里隐约传来了男子呜咽的声音。 重舟第二日再进营帐的时候,发现案桌上的烛火已经燃尽了,大概是昨夜点了一夜。 可堆积如山的公文,墨桀城昨夜是一点未动。 那夜之后,墨桀城就像是成了一个没事人,平日里处理军营的事务,好不容易空下时间,也会去长公主府坐坐。 军营事务繁杂,皇帝的圣旨下了,谢凌霄也很快便进了军营就职。 索性的是职务交接进展的很顺利,他开始掌管手底下一个营的步兵。 军营事务众多,还与蒙古王子有关。 蒙古王子受伤后,在京城疗养了一月,终于放下了高傲的姿态,虚心向皇帝求和。 他答应与从前一样继续归顺北厉,削减蒙古军队,每年亲自赴京朝贡,朝贡的份额还要比从前多三分之一。 而蒙古王子的要求也很简单。 因为他在探访了北厉的军队之后,发现北厉军队有一种特效药,叫什么白什么的,大大降低了北厉士兵的死亡率。 他要求皇帝每年能够给蒙古军队部分特效药,一点点就好,只要减少蒙古士兵的伤亡。 不过是些特效药,蒙古王子为了这个,如此的大手笔,北厉皇帝很高兴。 他答应了蒙古王子的要求,不仅恢复了华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利,还大大的褒奖了蒙古王子一番。 皇帝的态度这样好,蒙古王子一下就飘了,连带着端王一脉的人,也都飘了。 端王妃的亲弟弟,陈虎之流,原本做事就没打算收敛着。 如今蒙古王子一朝得意,他们是更加的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正在两国邦交的关键事情,蒙古王子有意放纵,官府也不敢管。 惹得京城民怨载道。 纪晚榕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原本是在长公主府里,检查维珍郡主的身体,为她安排最后一次手术的计划。 只要做了这次手术,手术成功的话,维珍郡主就可以正常下地行走了。 维珍郡主一听,眸光璀璨的握住了纪晚榕的手:“榕儿,真的吗?谢谢你。” 墨桀城正巧今日得空,来长公主府看望维珍郡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纪晚榕,他坐在一旁沉默的看着,没有说话。 纪晚榕一笑,反握住了维珍郡主的手:“应该感谢的是一直在坚持的你自己。” 她刚刚说完这话,声音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外头出事了,大少爷派人来公主府门口叫人,等着您赶紧出去救人呢!” 见青气喘吁吁的扒拉着门,抬头望向纪晚榕。 纪晚榕一愣,随即眼神和维珍郡主对视了一下。 维珍郡主点点头,她便松开了手,跟在见青的身后,就往长公主府的门口走。 墨桀城看着两人着急忙慌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和维珍郡主说了一句告别,也跟了上去。 等纪晚榕匆匆赶到长公主府门口。 看见的就是两个士兵满头大汗的模样,眼眸里还流露出些许的慌乱。 士兵穿着一身粗布短衣,看样子像是常服,可衣摆和靴底都沾染着鲜血,似乎是被鲜血渗透了。 纪晚榕瞧见那血红的痕迹,眼眸一缩。 其中一个士兵急忙将马匹牵到了纪晚榕的面前,甚至都没有看到后面的墨桀城。 他的眼眸都是猩红的:“清辉县主,属下的战友出了意外,恐怕性命不保,情况紧急,还请您先上马。” 纪晚榕看着眼前高高的马匹,一愣,她握紧了士兵递来的缰绳。 身后便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清辉县主不会骑马,情况紧急,让本王带你去吧。” 墨桀城的长臂从纪晚榕的身后伸过来,温热的大手包裹了纪晚榕手上的缰绳。 纪晚榕被这声音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有些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纪晚榕的后背,一下子便感受到了坚硬的温热。 “不,不必劳烦寒王殿下。” 她转身,强硬的推开了墨桀城的身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客气又疏离。 第240章 人间惨剧 说完这话,纪晚榕便一手攥紧缰绳,一脚踩着脚蹬,便咬着牙上了马。 墨桀城听着她疏离的声音,微微一怔,身子便被纪晚榕推了开,他往后踉跄了几步。 看着纪晚榕坐在马背上的背影。 许久不见,她似乎又瘦了。 大概是因为人命关天,两个小士兵此刻也顾不得礼数了,看纪晚榕上了马,便急急的在前头带路。 高高的皮鞭落下,马儿一下子飞驰了起来。 纪晚榕身下的马儿极有灵性,她都没有挥舞缰绳,马儿便紧紧跟在两个士兵的马匹身后,穷追不舍。 纪晚榕确实是没骑过马,马儿飞快的速度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虎口处被粗糙的缰绳磨得生疼,她极力的俯下身子,俯在了马背上。 城南街区的百姓不多,马儿速度极快。 眼看着过了城南的大道,前面的士兵猛地一挥缰绳,马儿便猛地一个拐弯,士兵抓着缰绳极有技巧的将身子倾斜,又回正。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纪晚榕,可就没有那么顺利了,她感受着身下马匹的剧烈动作,甚至连路都看不清了。 她咬着牙抓紧了缰绳,马儿却在这个时候猛地一个拐弯。 纪晚榕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倾斜,甚至是悬空了起来。 感受着身体的一阵失重,眼瞧着便是要跌倒到了地上,她心下一惊,暗暗低呼了一声不好。 而下一刻,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了一阵暖意,手中的缰绳就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牵起。 他单手勒紧了缰绳,另一只手锢住了纪晚榕的腰身,修长的双腿紧紧夹住马背,使劲的右手青筋暴起,便将纪晚榕的紧紧的定在了马背上。 感受着熟悉的冷杉香涌入鼻尖,马匹的颠簸下,肩膀便磕上了他坚硬的胸膛,纪晚榕浑身的身子都僵了。 墨桀城感受着她的僵硬,将身子微微往后挪了挪,原本锢在她软腰的左手,也不自然的放在了缰绳上。 耳畔是猎猎的风声,纪晚榕便听见墨桀城沙哑的声音,低低的解释:“这两个士兵是本王军营里的人,发生意外的士兵大概也是本王手下的。” “本王救人心切,不是为了其他,若是清辉县主在此刻受伤,他便是不成了。多有冒犯,还请……清辉县主见谅。” 纪晚榕听着他的解释,微微垂了垂眸,“没事,都是为了士兵。” 有墨桀城在身后,马儿确实是安稳了许多,也不再颠簸。 墨桀城双手环绕过纪晚榕,扯着缰绳,身子笔直,尽力的不碰到纪晚榕的身子。 他表情凝重,看上去十分严肃。 可只有墨桀城自己知道,他是耗费了多少自制力,才能强忍着不将她纤细的身子拥入自己的怀抱。 等马儿拐入闹市,按照朝廷的律法,便不能再策马了。 墨桀城绷紧了下颌线,翻身下马,随后又沉默的箍着纪晚榕的腰,将她也抱下了马。 感受着手心的柔软,他闭了闭眼眸。 他的双手只是一触,便立即离开了。 纪晚榕并没有在意,因为她看见眼前百姓人头攒动的模样,鼻尖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便知道刚刚的两个小士兵,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着急了。 “让让!让让!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两个士兵在面前开路,纪晚榕跟在身后挤进了人群,两侧的百姓表情皆是义愤填膺的。 直到纪晚榕听见远处一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们到底是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掂量清楚吗?居然敢捆了小爷我?” 她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挤开最后一个人,看见的便是奄奄一息的马匹,满地的残肢几乎是被踏成了肉泥,黏在了青石板上。 石板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渗着血。 “榕儿,榕儿,人在这里!” 谢凌霄声音含着浓重的悲怆。 纪晚榕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的便是满身是血的纪凌霄,眼眸充血,脖颈间青筋暴起,怀里还抱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的下半身几乎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两只腿散落在街道的另一侧,一前一后的。 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就像是一具尸体。 看样子是有人在闹市纵马,又撞上了这男子,可撞上人之后不仅没有拉住缰绳,还放纵马儿继续跑,甚至是反复碾压。 马蹄才将人的双腿踩的粉碎,血骨甚至是黏在了石板上,扒不起来了。 简直是一副人间惨剧。 而他的身边有着两个拿着药箱的大夫,对着谢凌霄摇了摇头:“没救了,他已经没气了啊大人!” 纪晚榕的心头一跳,急急的走到了谢凌霄的身边,扒开男子的眼皮,检查他的瞳孔。 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纪晚榕的双手一颤,伸出手试探了那男子的脉搏。 他的脖颈真冷啊。 藏在衣领下的脖颈,肤色十分的白皙,也非常的纤细,看样子这个小士兵的年岁还很小,应该是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 紧闭的睫毛看起来很长,半张的嘴唇还在一涌一涌的往外吐着鲜血。 浓稠的血腥味涌入她的鼻尖,纪晚榕的胃里翻江闹海的难受。 “醒醒,醒醒,别睡,看着我!” “快睁开眼睛看着我!” 纪晚榕拍了拍男子的脸颊,试探他的反应。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从空间召唤出银针封住了他的经脉,随后又从空间召唤出了肾上腺素的注射剂,直接朝着他皮下注射了进去。 随后从空间召唤出绷带将他身下已经残缺的断肢紧紧的捆扎住,又从空间召唤出了血包。 已经来不及检验血型了,纪晚榕也无法顾忌众人的目光,直接用了O型血,为眼前的小士兵输血。 看着血袋里的鲜血一点点的输入小士兵的体内,纪晚榕的屏住呼吸,观察他的反应和出血情况。 一分一秒就像是一年那样漫长。 直到感受到他脖颈的脉搏重新有了跳动,纪晚榕检查了他的瞳孔,不再涣散,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等她瘫坐在地上的时候,全身已经凉透了。 “人……有呼吸了。”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男子极轻的噗笑:“好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若是再晚些,我姐姐便要来了,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负责任的人,也不会是我。” 陈虎邪笑了一声,转头盯着满身是血的谢凌霄。 “还从来没有人,敢把小爷我拿下。就连京城的京兆尹,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晚榕眸光泛冷。 第241章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紧绷着下颌线,往陈虎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谢凌霄便在她的眼神的中看见的杀意。 纪晚榕刚想起身,却感受到自己冰冷的手腕突然被一阵温热覆盖了。 是兄长拉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低声问:“榕儿,孙浩的腿还能救回来吗?” “他上个月刚入军营,什么都学的很快,我本以为他会有很好的未来。” 纪晚榕的喉咙一哽,望向了远处,散落在地上的两条断肢。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断肢的旁边,却发现那断肢被马蹄见践踏的几乎是变成的肉泥。 紧紧的断肢黏在青石板上,几乎是连骨头都粉碎了,筋肉还在不停的痉挛着。 纪晚榕觉得自己的手一下子变得很冰,她弯下腰想要去将那断肢拿起来,看看能都有救。 可肉泥黏在了地上,无论纪晚榕怎么扒拉,都拿不起完整的一条腿。 没用了,他的双腿不可能再恢复了。 连同他的未来,一起在今日黯淡了。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又深吸了一口气,耳畔还是陈虎调笑的声音:“既然人都没死,还抓着我干什么?” 纪晚榕听着,扯了扯嘴角,走到了陈虎的身前,便猛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陈虎的都被纪晚榕打偏了过去。 这个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是第一次被人打了耳光。 还是一个女子。 陈虎一下子有些蒙了,脸颊都有些发麻。 过了许久,他才用舌尖顶了顶腮边的软肉,给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下属一个眼神。 端王妃原本也有蒙古族的血脉,又与蒙古王子沾亲带故,陈虎的两个下属,皆是膀大腰粗的蒙古人。 “我就说你们这两个兄妹怎么回事?一个残废的野种,一个被休弃的贱妇,两个人也敢对我动手动脚?” 陈虎吊儿郎当的挑了挑眉,身后的两个蒙古人便猛地上前了一步,想要将眼前的纪晚榕拿下。 谢凌霄神色一变,而原本钳制陈虎的两个士兵,也在此刻慌了神。 纪晚榕后退了一步,被他们粗暴的动作弄了一个踉跄。 连忙从空间里召唤出了手术刀和浓硫酸。 还没有等纪晚榕有所动作,眼前便被一个颀长的身子挡住了。 墨桀城表情冷冽,从腰侧直接抽出了长剑,横在了两个蒙古侍卫身前。 “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谁吗?”他这句话是用蒙古语说的。 两个蒙古侍卫不认识纪晚榕,可鼎鼎大名的战神墨桀城,他们还是认识的。 墨桀城浑身的杀意,让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墨桀城便用眼神示意那两个北厉的士兵,再将陈虎重新钳制起来。 陈虎一看见墨桀城那漆黑的脸,心中终于有了些慌乱。 他知道纪晚榕和墨桀城和离了,他以为寒王丢人丢大发了,会憎恨纪晚榕,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站在他这边。 毕竟男人被妻子提出和离,还闹得天下皆知,这可是奇耻大辱。 而端王是他的姐夫,也站在他这一边,所以没有人可以教训他,刚刚他才这样狂妄。 可没想到……此刻的寒王竟还会站在纪晚榕的身前? 不过陈虎还是硬着头皮,勾起嘴角,对着墨桀城开了口。 “你知道你面前站的是谁吗?是蒙古人!蒙古王子还在京城没走呢。此刻正值两国邦交,而我这次出来,是给蒙古王子购置物质的,寒王殿下,你想要破坏两国的邦交吗?” 其实这也就是刚刚谢凌霄拦着纪晚榕,不让她教训陈虎的原因。 陈虎有底气,声音也很大,字字句句敲在百姓的心尖尖上,让无数人红了眼眶。 人群中有百姓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哭了一声,便上前几步,跪在了纪晚榕和墨桀城的面前。 “青天大老爷!求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啊!陈虎在京中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仗着背后是蒙古人,无恶不作。” “若是官府再不管,我们便都活不下去了!” 她这话一出,声音嘶哑又悲怆,让无数百姓鼓起勇气,也跪在了两人的身前。 “怎么回事?你们慢慢说。”纪晚榕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人,她想要去搀扶,可他们却执意不起来。 地上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裳,字字句句似乎都要流出血泪。 “陈虎一直就在京中横行霸道,根本和蒙古人的要求没关系!是陈虎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从前甚至是强抢民女,又逼的那女子自杀,尸体拖到了乱葬岗去!” “那女子就是孙浩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陈虎才驾着马儿,反复碾压孙浩的腿,让孙浩变成了这副模样!” “从前那女子的家里便去报官,可那位京兆尹吕忠奉和稀泥,不想要得罪陈虎的后台。而新的京兆尹上任之后,又遇上了蒙古王子来京城,正值两国邦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官爷叫我们忍忍,可再忍下去,人命就要没了!” 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原来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积怨已久。 纪晚榕看着百姓涨红的脸,泪眼婆娑的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努力的遏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若是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或许两国的邦交是能保住。 可北厉的军人、北厉的百姓可都要寒心了。 军心大乱是大忌。 还叫别人以为北厉的军人都是一群孬种,甚至连自己的未婚妻被抢,自己被凌虐致残都无法反抗。 她从前便是一个军人,军人为国捐躯、肝脑涂地,凭的就是自己满腔的热血。 她如何能忍受孙浩在入军营之后,未婚妻被人抢去,凌辱而死,而自己又被凌辱至残,这样的事情? 不过蒙古国和北厉邦交的事情,确实重要。 蒙古王子本就没有他父亲老实,若是中间有了差池,两国便要兵刃相见,到时候更是死伤无数。 还没有等纪晚榕想出处理的办法,便听见一道冷冽的男声。 声音就像是淬了冰的利箭。 “陈虎,残害军人、强抢民女,罪无可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是皇室亲属,便更应该以身作则。来人,将他抓去军营,军法处置!” 墨桀城望着远处的一滩肉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眼眸都是猩红的。 第242章 进退维谷 墨桀城的话音刚落,百姓都是一喜,整个街道几乎是要沸腾了。 “多谢寒王殿下!寒王殿下是真青天!多谢寒王殿下!”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喜上眉梢的,感觉十分的扬眉吐气。 而陈虎的脸色在一下子就衰败了下来:“不!不可能!你把我抓进去了,影响了两国邦交,你能负责吗?蒙古王子找你要人,你敢不给吗?” 可两个钳制住陈虎的士兵,听见这话,原本还带着喜色的脸,一下子就有了几分担忧。 墨桀城只是咬了咬后槽牙,眼眸阴冷的看着他:“出了什么事情,本王负责。” 墨桀城的话一出,便被一道冷冽的女声打断了:“寒王殿下负责?陈虎是本王妃的人!寒王殿下能负责吗?” 端王妃提着裙摆,急匆匆的从马车上下来,瞧着眼前满地的鲜血,眼眸一缩,表情多了几分厌恶。 不过她看着远处的陈虎,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几人身边。 陈虎看着自己的姐姐来了,原本有些担忧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变得高傲又盛气凌人了起来。 纪晚榕看着端王妃那嫌恶的表情,气笑了:“普天之下都是陛下的子民,端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没有听懂。” “难道还有人,能凌驾在陛下之上吗?” 端王妃听见这话,脚步一顿,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走到了陈虎的身边,为他坐镇。 随后又勾了勾嘴角:“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让寒王爷这样生气?本王妃这弟弟,可是陈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 “不,陈家不重要。可蒙古王子却对他十分喜爱,衣食住行都是靠着陈虎置办,您这如今兴师动众的,是想要干什么呢?” 墨桀城瞥着端王妃虚伪的笑容,冷笑了一声。 “干什么?你没有眼睛,看不见吗?这地上的所有鲜血,都是军人的血!你的衣食住行,你能够极尽奢靡,这都是军人在边疆用血骨堆砌的安宁!” 端王妃站在陈虎的身边,握紧了陈虎的手,层层的裙摆便染上了血。 “是,寒王殿下您说的对。可这与今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挥泪洒血、保卫祖国,是眼前这个断了腿的小士兵做的吗?” 她的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容,鬓边的金步摇一晃一晃,锦衣玉食,和谢凌霄怀里那个苍白而稚嫩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纪晚榕看着端王妃这副不知所谓的样子,胸中熊熊的怒火几乎是要将她吞噬:“不,你不用管别人做了什么。陈虎他闹事纵马,强抢民女,凌辱军人,你知道这点就好。” 端王妃听见这话,表情才一下子恍然大悟了,她转过头猛地给了陈虎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端王妃随后又笑着道。 “我这弟弟是有些骄纵,不过闹市纵马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刚清辉县主赶来,可也是骑着马的。若是寒王殿下想要怪罪,本王妃马上就带他去京兆府交些罚金。” “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她这一套避重就轻,可真是好说辞。 纪晚榕气笑了:“本县主过来是为了救人,纵使十万火急,也没有在闹事纵马。” “而你这弟弟不仅是纵马,更是将北厉军人的未婚妻凌辱致死,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北厉军人凌辱致残,端王妃,这也是去京兆府交些罚金就能解决的事情?是端王教的吗?” 端王妃听见这话,眸光逐渐泛冷了起来:“清辉县主说的其他东西,强抢民女,有证据吗?” “若是真的证据确凿,京兆尹会真的不管吗?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而寒王殿下却想要将陈虎带到军营里去,动用私刑。” “虽然动用私刑是寒王殿下一贯的习惯,可寒王殿下真的要在现在对本王妃的弟弟动用私刑吗?你有处置本王妃弟弟的权力吗?” “还是说寒王殿下,是眼红蒙古和北厉的关系,而端王有着蒙古国的血脉,楚王有着陛下的信任。所以寒王才故意来了这么一出,在百姓面前收买人心,对付最近掌权的楚王,顺便对付母家是蒙古族的端王。” 端王妃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底气十足,她眼眸阴冷的犹如毒蛇,看样子就是带着端王的意思,借着今天的事情,故意整墨桀城了。 闹市纵马,原本也不是大事,可百姓群情激昂,若是墨桀城不管,便是墨桀城临时退缩了,在百姓心目中的印象一落千丈。 可若是墨桀城管了,在皇帝面前便是故意使用手段,笼络人心,对付楚王和端王。 几乎是进退维谷。 她说完这话,猛地一挥袖摆,薄薄的嘴唇砸下了几个字:“父皇最不喜欢的便是亲王私自收买人心,寒王前几日犯下了那么大的错误,如今还是先反思一下自己吧。”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纪晚榕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她抿着唇抬起头,望向墨桀城。 墨桀城显然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他冷笑了一声,却毫无畏惧。 父皇的爱,他从来就没有,也不怕失去。 “端王妃这话倒是说的巧妙,可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斜,从不怕父皇会误会,来人,快把陈虎拖入军营,他欺辱士兵的性命,便当着士兵的面,就地处决!” 墨桀城低沉的声音振奋人心,几乎是要叫在场的所有人落下泪来。 端王妃听见墨桀城这话,脸色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她急急的上前,挡在陈虎的身边,阻拦了士兵的动作。 摇晃的步摇几乎是掉到了地上。 “我看谁敢!陈虎是蒙古王子的贴身侍从!蒙古王子本就桀骜不驯,与他父亲不同,这次归顺,已然十分不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蒙古和北厉开战,寒王你便是千古罪人!” “你不是官府的人,没有执法权,根本没有处置我弟弟的权力!你就是为了对付端王,为了收买民心!本王妃不服!” 端王妃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陡然沉默了,在场的百姓也怕。 若是蒙古王子生气了,开战了,怎么办? 受苦的还只是百姓。 气氛在一瞬间焦灼了起来,墨桀城陡然握紧了拳头。 原本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谢凌霄,缓缓将孙浩放在了地上,又站了起来。 “寒王殿下没有执法权,那我有没有?” “师出有名,被陈虎凌虐至残的士兵,是我军营里的,我来处置陈虎,蒙古王子是否也会有异议?” “因为这件事情,蒙古和北厉开战的理由是什么?端王妃觉得蒙古王子便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吗?” “来人,将陈虎带去军营,现在,立刻!”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包含着无穷的愤怒。 谢凌霄缓缓转头,望向了墨桀城,两人的眼眸里皆是一片的墨色。 第243章 谢大人?很好 两人皆知处理了陈虎,之后的难事便会接踵而至。 可他们没有丝毫退却。 谢凌霄气极了,胸膛正在猛地起伏着。 他从未有过这样生气的时候,一想到他手下的士兵,正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成了真正的残废,甚至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他想起自己从前的那段至暗时光,胸膛便忍不住的发酸。 谢凌霄的话一出,他的态度如此强硬,端王妃便再也没有了阻拦的借口。 也不能责怪一切都是墨桀城为了对付端王而刻意为之。 士兵心中的怒火早已滔天。 听了谢凌霄的命令,原本站在原地待命的士兵,小小的欢呼了一声,便干脆利落的将陈虎的脸蛋压在了地上。 纪晚榕从空间掏出绳索,干脆利落的就将陈虎反钳在身后的手捆了起来,打得还是一个完美的捆猪绳。 若是陈虎越动弹,那绳索便捆的越紧,几乎是要将他的双手弄得脱臼。 陈虎实在是没有料到,他们竟真的敢处置自己。 他紧紧的咬住了牙关,疼的脸色泛白:“残废!你这个残废!你是如何敢动本少?” 端王妃瞧着眼前的这一幕,也失去了刚刚端庄的神态,几乎是扑倒在了陈虎的身上,想要阻止士兵的动作。 “阿虎是陈家唯一的子嗣,你们怎么敢?不过是撞了一个人,本王妃赔钱就是!” 端王妃头发凌乱,眼眸紧紧的锁在了陈虎的身上,甚至当着百姓的面,都变得口不择言了起来。 陈虎是陈家三代单传的孩子,陈府上下都将他当祖宗供着,决不能因为一个贱民就出事! 谢凌霄听见这话,墨黑的眼眸里闪着寒光:“不过是撞到了一个人?端王妃这话说得是太过轻巧了。” “陈虎是陈家唯一的子嗣,孙浩就不是了?端王妃,你敢转过身去,看看那满地的血吗?你敢去看看他血肉模糊的双腿吗?” “你敢将他变成肉泥的残肢从地上扒下来吗?你什么都不敢,却为什么能这样轻巧的说出这种话?” 谢凌霄声声的叩问,直直击中了众人的内心。 端王妃浑身一颤,听见谢凌霄的话,眼眸却不敢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谢凌霄冷漠的看着端王妃惨白的脸,没有等她的回答,直接叫人把陈虎拉了下去。 端王妃想用力的扯住陈虎的手,可却还是抓了一个空。 看着自己的弟弟,脸色煞白的被人带去了军营,她耳畔嗡的一声,脑海中的那根弦猛地断掉了。 “阿虎……姐姐,姐姐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端王妃说完这话,闭了闭眼眸,一颗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她在地上啜泣了很久,随后便双手拎着裙摆,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谢凌霄的眼眸里满是冷漠。 “谢大人?很好。” 谢凌霄古井般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她,将她的恨意照单全收,眼底却毫无波澜。 她只是说了这样的话,便冷冷的踩过孙浩还留在地上的断肢,淌过满地的鲜血,又回到了马车上。 等端王妃离去,在场的凝重的气氛才陡然的一松。 所有的百姓都眼眸亮亮的盯着谢凌霄、墨桀城和纪晚榕三人,脸上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纪晚榕看着兄长瘦削的背影,铮铮的脊梁挺的笔直。 她想起端王妃那个饱含恨意的眼神,缓缓闭了闭眼眸。 兄长刚刚说,难不成蒙古王子还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可纪晚榕知道,蒙古王子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今日之事一出,端王和端王妃,一定会借蒙古王子的喜怒无常,不择手段的搞垮兄长和墨桀城。 “大家今日也累了,便先回去吧。陈虎之流本将一定会严肃处理,还孙浩一个公道,还大家一个公道,也一定会将他妥善安置。” 谢凌霄知道自己日后会面临着什么,可他还是温柔一笑,朝着百姓坚定的许下承诺。 墨桀城听着他的话,上前两步,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凌霄今日的解围,本王铭记在心,如今我们站在一条船上,本王日后一定会鼎力相助。” 谢凌霄只是一笑,柔和的视线看了一眼,满身是血污的孙浩,又将眸光落在了纪晚榕的身上。 随后淡淡的摇了摇头:“多谢寒王殿下,不过不必。今日之事,我不是为了你,不过是为了我手下的士兵。” 谢凌霄说完这话,便吩咐人准备好担架,将满身是血的孙浩,抬回了军营。 留下两个士兵,一个用铲子将孙浩的断肢从石板上铲起来。 而另一个则是负责清理街道上的鲜血。 谢凌霄握住纪晚榕的手腕,带着他跟着孙浩的担架一起走了。 纪晚榕感受到兄长手指的微凉,大概是因为愤怒,还在微微的颤抖。 他带着纪晚榕去了军营。 就在谢凌霄离开之后,原本围观的所有百姓,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一开始是一个,随后便是好多个。 乌泱泱的人头跪倒了一大片。 “感激谢将军!感激寒王殿下!感激清辉县主!清理了恶霸,我们的日子,终于可以过下去了!” 他们的声音高亢,字字句句都是发自内心。 谢凌霄的身子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站在原地的墨桀城将为首的百姓扶了起来,他自然懂得谢凌霄不愿回头的原因。 事情实在是难办。 他闭眸揉了揉眉心。 果然,与他们料想的不差,端王的速度很快。 第二日,弹劾谢凌霄、墨桀城的奏折,便一窝蜂的涌进了皇帝的养心殿。 端王在早朝的时候直接出列,剑锋直指谢凌霄和墨桀城,并勒令谢凌霄为了两国邦交,要即刻将陈虎从军营里放出来,并当着百姓的面向陈虎道歉。 谢凌霄早就料到端王会朝他发难。 他垂了垂眼眸,出列,随后清朗的声音便在整个大殿上响起,轩轩然犹如朝霞举。 “端王说了这么一大段,微臣只是想知道,陈虎是北厉人,他与两国邦交到底有什么关系?端王又为何要如此着急?” “只是因为他是端王妃的弟弟,端王便可以不顾王法吗?微臣记得,端王妃在百姓面前说过一句,陈虎是她的人,所以不能动。若端王殿下您就是王法,微臣下朝后,便按照您的意思,放虎归山。” 谢凌霄的话一出,几乎是让整个朝堂都沉默了下去。 第244章 拿脑袋当球踢 没想到谢凌霄看着是个儒将的,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尖锐。 将陈虎放了,是放虎归山,他一个武将,说出来的话还真是妙。 皇帝听见这话,原本在龙椅扶手上敲击的手指,缓缓听了,饶有深意的眼神也缓缓望向了端王的方向。 原本听着端王的话,像是为两国邦交而着急,可如今听谢凌霄的话,倒不像是那么回事? 端王也猛地一呛。 他瞪大了细长的眼睛,伸手指着谢凌霄,便厉声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虎是蒙古王子的侍从,蒙古王子的吃穿住行,都是陈虎安排的。” “昨日不过是一场闹市纵马,按照北厉的律法,也不过是送进官府交些罚金。你却借题发挥,将陈虎抓进军营。虽清辉县主与寒王已经和离,可你此番的举动,却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用意!” “父皇的江山社稷,都成为墨桀城收买人心的工具,而你是寒王手里的那把刀!” 端王这话,公然在朝堂上说起,无异于撕破了脸皮,直接向墨桀城发难,让众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的眸子晦暗不明,不过他只是平静的坐着,将目光投向了墨桀城。 墨桀城出列,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袍,衣摆上绣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将他整个人衬得是更加的冷峻。 “端王昨日不在现场,却能这样言之凿凿。你敢说昨日的现场是如何的血腥吗?纵使是本王和谢大人征战沙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士兵的断肢被碾压成了肉泥,粘在青石板上,扒不下来。所有百姓跪在血泊里,诉说着自己的冤屈。陈虎强抢那士兵的未婚妻,又将士兵凌虐,若不是谢大人找来了清辉县主,怕是连性命都没了。” 墨桀城的声音低沉,也很严肃,在场的人听着,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想象出昨日恐怖的现场。 “端王妃说从前的事情没有证据,可这些百姓都是人证。陈虎的事情无关两国邦交,可他横行霸道,却惹得天怒人怨,京城民怨沸腾,若是再不管,必成大患。父皇!今日之事呈到了您的面前,儿臣无所畏惧,或许正因如此,孙浩一家的冤屈才能洗刷!”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直直的朝着皇帝跪了下去。 朝臣相互对视了一眼,朝堂上随即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 皇帝没有说话,审视的眼神扫过四周。 又落在了墨桀城和谢凌霄的身上,似乎是在审查他昨日的行为,到底有没有端王所说的野心。 墨桀城还是跪在地上,皇帝沉默的每一秒都叫人觉得度日如年。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皇帝才淡淡的开口:“起来吧,昨日之事,朕是知晓了。” 听见皇帝的话,墨桀城猛地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了身。 可在墨桀城站稳的身子后,皇帝又道:“边疆战事连年吃紧,国库空虚,军饷和粮草也都不够用,而朕即位后,手中能用的武将也少之又少。” “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蒙古答应连年朝贡,可缓解北厉的压力,在这个邦交的节骨眼上,两国的事情是绝不能出错的。”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端王便马上笑了起来,墨桀城一言不发的抿着唇。 皇帝说的对,先帝在位时,北厉武将人才济济,虽远必诛,是九洲都不敢冒犯的存在。 可皇帝即位后,手中能用的武将数量,只剩下寥寥无几,还都是新出的年轻一代,譬如墨桀城,谢凌霄之流。 年老的武将,除了一直在西北征战三十年没回京城的董必成,和一直镇守北疆的纪老夫人夫妻,除此之外,其余的全都折损了。 所以皇帝才娶了蒙古族的公主,华贵妃,也算是为了稳定时局。 虽然知道北厉如今的困境,可皇帝的选择还是让墨桀城、谢凌霄等武将,感到十分的憋屈。 为了北厉,为了军人的尊严,他们战死又何妨? “可寒王和谢爱卿口中,昨日的惨剧犹如人间炼狱,不处理了确实让北厉的将士心寒,也让百姓心有怨言。” 皇帝瞧着众人明显有些不虞的脸色,话锋一转,将锐利的眼神望向了谢凌霄和墨桀城:“既然是谢爱卿处理的陈虎,那么这件事便交给谢爱卿去做!” “要平息百姓的怒火,恢复京城的安宁,同时又不能伤害两国的邦交,叫蒙古王子不满意,日后也不能让蒙古国的人在京城这样霸道了!” 皇帝的话一落,又将眼神望向了端王,眼神里含着一丝警告。 端王瞬间安静了下来,可墨桀城却瞪大了眼睛,还未等谢凌霄下跪领命,他便先一步跪了下来。 “父皇!您说的这一切,三全其美,还要永绝后患,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这叫谢大人如何能办到?” 原本是冒犯的话,叫他这么莽撞的一说,倒是有些好笑。 皇帝的脸色难得的由阴转晴,笑了一下:“怎么了?心疼了?” 墨桀城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无关其他,只是这任务实在是太刁钻!让谢大人肩上的压力着实太大!” “不如换一个人,叫端王去办!正要也能叫他将功折罪,毕竟是他没有管好自己的人。” 皇帝睥着墨桀城,脸上的笑又沉了下来:“既然心疼,那你便滚去一起处理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朕便要拿你,拿谢凌霄,拿纪晚榕问罪!哼!” 谢凌霄瞧着皇帝恩威并施的模样,便知道事情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只能再次出列,缓缓的跪了下来,恭敬的领命。 皇帝的旨意一出,京中一片哗然,一半的人在担忧,而另一半的人在看戏。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难办,要不能得罪蒙古王子,还要给京中百姓一个交代,并且叫陈虎日后再也不犯。 除非是叫蒙古王子和陈虎良心发现,改邪归正,可这绝无可能。 端王一脚迈出宫中的大门,便冷哼了一声,几乎是大放厥词。 若是墨桀城和谢凌霄能将此事处理好,他便能拿自己的脑袋当球踢! 第245章 府有恶犬 谢凌霄下朝的时候,跨过门槛,远远的便听见了端王和他党羽交谈时,嚣张的笑声。 他的眼眸逐渐幽深了起来,路过端王时,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理会。 端王在宫门口说的话,墨桀城也听见了。 直到下午,墨桀城加班加点办完了军营的事情,前往谢宅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虽然是沉甸甸的,但是难得能见到纪晚榕,他还特意回府,沉甸甸的沐浴,沉甸甸的更衣,沉甸甸的熏香 势必要以最后的姿态展现在纪晚榕的面前。 一路往谢宅走,墨桀城心中便生出了些忐忑,他一面怀念自己从前能自由出入谢宅的日子。 一面又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如今他都和纪晚榕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就算是事情没有办好,父皇日后怪罪,那么他也能和纪晚榕一起受罚,那么苦也变成甜的了。 墨桀城想着,心中的忐忑面前消散了些。 抬头望去,便已经是到达了谢宅门口,谢宅的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样子像是专门来等他的。 一想到自己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能够进入谢宅,一起商议今日的事情,甚至纪晚榕还安排了一个管家等着他。 墨桀城心中的雀跃,又将他内心的忐忑掩盖。 他朝着门口的管家点了点头,可还没有等他熟门熟路的跨过门槛,身前便伸出了一只手,猛地将他拦住了。 墨桀城的脚步一顿,狐疑的瞧着他:“本王是寒王,你不认识吗?你们小姐叫你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迎接本王吗?本王是特地来与她商量要事的!” 老管家眯着眼眸,老神在在:“老奴知道您是寒王,正因为您是寒王殿下,所以不能进。小姐吩咐过了,不允许寒王府的人进入谢宅。” 他说着,又将手臂往前推了推,墨桀城一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被他逼退到了谢宅外。 墨桀城脸色一僵,眉毛都竖了起来,突然想起这个老管家,可是那个只会阴阳怪气唱大戏的贱人带来的,心中便十分愤懑。 他还想说话,余光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董必成带着一个小厮,手掌还抵着佩剑,脚步正往谢宅这边走来。 墨桀城知道,纪晚榕将董必成精神失常的治好之后,还会时不时去看望他,送上一些她特别调配的药,来强身健体。 爷孙俩时不时还会谈论军情,感情好的嘞。 在纪晚榕的照料之下,董必成如今精神矍铄,不仅脊背不再佝偻,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头发也重新变黑了,倒是比从前年轻了十岁。 墨桀城从前还有些嫉妒,可如今看着董必成,却感到一阵同病相怜。 “怎么?桀城,你怎么在谢宅门口站着,你是来找榕儿的吗?” 墨桀城眼神凄楚的点了点头:“是的,董伯父,您也是来找榕儿的吗?” 董必成瞧着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是,怎么?” “同是天涯沦落人,您还是别进去了吧,那老贼会拦着!他说谢宅不欢迎寒王府的人。” 董必成脚步一顿,瞪大了眼睛:“啊?不欢迎寒王府的人?可老夫我昨天刚去了啊,来去自如,如履平地,还带了好些药丸回府呢!” 墨桀城一愣,凄楚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茫然。 董必成的话刚一说完,那老管家瞧见了董必成,点头哈腰的便从门口跑了下来:“真是让董将军久等了!快些请董将军进去,花厅里已经备下了热茶。” 墨桀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那老管家的脸色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他想发作,又忍了忍,随后可怜的举起一根手指头,悲切的指了指自己:“那本王呢?董伯父也是寒王府的人!” 老管家翻了一个白眼,掐着嗓子,学着墨桀城的腔调:“老贼~~??哼哼。” 他干脆利落的把董必成带了进去。 董必成爱莫能助,只能在走进谢宅之前,转头,给了墨桀城一个老谋深算的眼神。 墨桀城的领悟能力很高,他回给了董必成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董必成是在半柱香之后到了花厅,还未等他屁股坐暖,远处便听见了一阵狂躁的犬吠。 董必成拿茶的手一个哆嗦:“榕儿啊,老夫我怎么在府里听见了狗叫的声音?” 纪晚榕不以为意的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茶。 “是有狗,院内围墙不多,兄长不喜人多,我便养了十几条的烈犬,当作府内的护卫,防些翻墙的贼啊,小偷啊什么的。” 纪晚榕的话刚一说完,便发觉董必成的手又是一颤,茶水便撒了出来,沾湿了衣袖:“你将那些烈犬养在院子的哪里啊?” “东南西北,哪里都有。董伯父,您怕狗吗?”纪晚榕感到有些奇怪。 董必成咽了咽口水。 倒不是他怕狗,是有的人要不好了…… 谢凌霄瞧着董必成的模样,皱了皱眉:“董伯父,为何您是这副表情?蒙古王子那边的态度很恶劣吗?” 董必成年轻的时候,曾受先帝的任命,作为北厉的使臣,去蒙古国拜访过,蒙古王子也认得他。 他听说了昨日的事情,便特地来了一趟谢宅,说看在他的面子上,帮谢凌霄问问蒙古王子的态度,能否有所好转。 董必成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无从口,最后才道:“老夫昨日拜访了蒙古王子,他人是见了,对老夫也很客气。” “不过当老夫提起陈虎的事情,他的态度却很坚决。就算是我舍下沙场老将的颜面,蒙古王子也不松口。” 纪晚榕和谢凌霄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无奈。 “蒙古国信奉的是弱肉强食,就算是蒙古王子,也是在十几个王子里厮杀出来的,成为了老国王的继承人。在他看来,孙浩被陈虎欺负,就是因为孙浩太弱了,武艺不精,没有从能力从陈虎的马下逃脱。所以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而陈虎,他伺候的蒙古王子很满意,所以蒙古王子不会松口。” 纪晚榕听着,垂眸思索,面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蒙古王子这个意思,是各凭本事了?既然他这样傲气,那归顺北厉的原因又是什么?”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董必成还没有回答,众人的耳畔便传来了一阵疯狂的狗叫声。 在狗叫声里,还暗暗夹杂着着男子惊慌失措的惊呼声。 那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 第246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外头是怎么了?怎么所有的狗都叫的这样凶狠?” “总不可能是青天白日的来贼了吧?” 纪晚榕眉骨微抬,循声望去,还没有从椅子上站起身,便看见了一道黑影,飞快的从自己的眼前蹿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是一晃神。 等纪晚榕瞧清了花厅里蹿进来的人,眼珠子几乎是要掉到了地上去。 天哪! 来的人是墨桀城。 是衣衫褴褛的墨桀城! 墨桀城虽穿着一身黑袍,可却还能叫人看清衣袍处数个灰扑扑的爪印。 不仅如此,他的衣袍凌乱,衣衫不整,衣摆下方金丝织成的细线,被狗撕裂的不成样子,一条条的就像是流苏。 衣角处湿漉漉的像是沾了口水。 是难得一见的乞丐装。 瞧着纪晚榕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墨桀城手臂不知怎的,微微一动,原本拢好的衣衫竟一个不小心便滑落了下来。 露出了他大片胸肌和蜜色的胸膛。 正巧的是他的胸膛在还在猛烈的起伏着,他的鬓发有些凌乱,嘴唇因为危机变成了红色,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看起来性感,又无不迷人。 鼻尖涌入的是他熟悉的冷杉香,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瞧见纪晚榕还在直勾勾的盯着墨桀城的胸膛,谢凌霄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了起来。 他一个飞扑便冲上前去,捂住了纪晚榕的眼睛。 “寒王殿下!您衣衫不整的闯入花厅,寓意何为!” 墨桀城瞧着谢凌霄防备的样子,才慢慢将自己的衣裳拢好,遮住了自己性感的胸肌。 谢凌霄这是什么眼神? 他以为自己是想故意变成这样的吗? 还不是这谢宅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堆恶狗?! 他从前还能光明正大从正门来的时候,是没有的。 可他今日摸到后院,干脆利落的翻过墙,正要落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乌泱泱的一堆狗脑袋! 烈犬狂吠,凶狠的狗眼睛望向他的时候,尖嘴还在流着口水。 墨桀城吓了一跳,心中并不害怕。 他胸有成竹的用脚,轻点其中叫的最凶的一只狗的狗头,便驾起轻功,猛地飞了出去。 原以为这样子就能躲过,可那群恶犬竟穷追不舍! 也不知道是谁教它们的功夫,它们竟还会助跑了,接着猛地踩着自己的同伴,一个跳跃,便咬住了墨桀城的衣裳。 等墨桀城到了花厅的时候,衣裳已经被咬的不成样子了,甚至衣摆处还挂着好几只小狗,怎么甩都不掉。 墨桀城说到愤恨的地方,龇牙咧嘴。 纪晚榕一开始还能憋住,可到后面,笑容是完全憋不住了。 这群烈犬是思琴在养。 她最近在学功夫,复盘的时候便将学来的武艺用到了狗狗的身上,让谢宅的烈犬战斗力爆棚。 等思琴牵走了狗,墨桀城在花厅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去偏厅换了一身谢凌霄的衣裳。 大费周章的,他终于获得的入席的资格。 等墨桀城光明正大的落座,却没有人阻拦后,他心中还感觉美滋滋的。 这一趟不算是亏。 不过日后,墨桀城暗暗发誓,他是要和谢宅的狗打好关系了。 墨桀城来了,董必成又是将昨日蒙古王子的事情讲了一遍。 纪晚榕好奇,皇帝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原本嚣张又狂妄的蒙古王子,答应重新归顺北厉,甚至是用上比之前更多的朝贡。 “是京城的繁华?还是北厉军队的严明?或是华贵妃和端王出面调和?” 董必成摇了摇头,只说不知道。 可墨桀城听到这里,眸子却突然亮了起来,随后抬起头来看着纪晚榕。 “不,北厉和蒙古没有兵刃相见,蒙古王子一直觉得蒙古人比北厉人高而强壮,所以在没有真正兵刃相见之前,他是绝不会折服的。” 纪晚榕听着,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觉得奇怪。 “与华贵妃和端王的出面调和自然有关系。这也是端王和端王妃,乃至陈虎都如此张狂的原因。不过本王猜测,蒙古王子归顺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白药。” “白药虽然数量稀少,却降低了军队士兵的伤亡率,蒙古王子来军队参观的时候,一看见白药,甚至是连眼睛都绿了,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归顺。” 纪晚榕一愣。 她没有想到,蒙古王子真正愿意归顺的原因,竟是因为白药! 谢凌霄和董必成也愣了。 他们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白药,竟是出自纪晚榕之手。 而纪晚榕在那么早之前,就和墨桀城做了这件事情,降低了北厉军队的伤亡。 “榕儿!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董必成拍着手,几乎是要大笑起来。 谢凌霄咧了咧嘴,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如今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只要用白药,叫蒙古王子转变态度,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蒙古王子不是信奉弱肉强食吗? 那便让他知道,到底谁是弱,谁是强! 几人说了一会儿,外头却突然来了消息。 说蒙古王子带着端王妃,来军营里看望陈虎,并要求谢凌霄赶紧将陈虎放了,否则蒙古王子没有陈虎的伺候,浑身都不舒坦。 端王妃和陈虎在军营里盛气凌人,蒙古王子十分纵容,接待的将领有些招架不住,甚至连整个人军营,都是一片怨气沸腾。 几乎是要反了天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想起孙浩惨白的脸,眸光暗了暗,她站起身来冷冷一笑:“既然陈虎要嚣张,那便任由他在现在嚣张个够吧!” 能提高士兵存活率的白药,和一个混子陈虎,孰轻孰重,蒙古王子还是能分清楚的。 “他已经没有明天了。” 等几人到达陈虎所在的牢房的时候,端王妃还坐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牢房边陪着他。 看样子是势必要等来谢凌霄放人。 而军中的士兵,早已经被他们这样嚣张的行径,气的眼眸通红了。 “哟,是谢大人啊?昨日不是还在百姓面前义正言辞吗?今日怎么跟狗一样,巴巴的赶过来,要将我放了啊?” 陈虎在军营里待了一夜,这一夜牢房的大门是敞开着,没有人看管。 陆陆续续的士兵从他的牢房里进进出出,因此他也不知道是挨了多少顿打。 如今有人护着,可以不用挨打,甚至还能反击,他自然狂妄至极。 第247章 将士们,放心大胆的干吧! 陈虎双手带着镣铐,衣衫褴褛,头皮凌乱,他用力的抵着军营的栅栏,那含恨的眼眸,似乎是要将谢凌霄撕碎了。 谢凌霄盯着陈虎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眼眸微微沉了沉。 原本在牢房里看守的士兵,听见连自己敬仰的谢凌霄,都要这样被羞辱,心中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们的胸膛猛烈的起伏着,年轻的眼眸里满是不甘和愤恨,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想冲上前去痛打陈虎一顿。 他们每日在沙场上挥汗如雨,无畏征战沙场,也无畏为国捐躯,这可有什么用? 甚至连军人的尊严都要被一个纨绔子弟踩在地上,践踏! 今日豁出去了!打死他没了这条命,又何妨! 也算是护住了孙浩和谢大人的尊严! 还未等几个士兵冲出去,谢凌霄长臂一伸,便握住了士兵的手腕,将他拦在了身后。 而还未等谢凌霄有其他动作,站在一侧的墨桀城,则是一言不发的朝着陈虎的牢房前走去。 端王妃警惕的看着墨桀城的脸色,一下子从椅子前蹿了起来:“蒙古王子此刻就在军营里,本王妃勒令你即刻放人!” 墨桀城听闻,微微转头,朝着她温和的一笑,笑意不及眼底。 “对啊!蒙古王子今日特地来要人,快把本少放了!”陈虎也在叫嚣,手上的锁链碰撞,发出声响。 他表情原本还很张狂。、 可当陈虎瞧见墨桀城转回脑袋,脸上那毛骨悚然的微笑时,声音立马弱了下去。 墨桀城眼底是一片的漆黑,可那脸上还挂着笑,他的长臂从两根柱子之间穿过,又干脆利落的捏住了陈虎的脸。 陈虎的脸已经被昨夜的士兵打的乌青了,墨桀城修长的手指,那样捏着他的下巴,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是要把他的下巴捏碎了。 陈虎只觉得自己的下颌骨要裂开了,嘴角不自觉的溢出带有腥味的温热液体,他想要尖叫,却根本叫不出声,整个人的身子几乎是软了下去。 墨桀城仍旧是不动如山的捏着,眼眸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墨桀城!墨桀城!这里是军营!你当着本王妃的面,动用私刑!你到底是怎么敢的!” 端王妃看着墨桀城的只是一捏,便将刚刚活蹦乱跳的陈虎,捏的奄奄一息,整个人几乎是要崩溃了。 她瞪大了眼睛,就想要拦在陈虎的面前,却被谢凌霄拦温和又强制性的拦在了原地。 墨桀城没有理会端王妃的吵嚷,只是声线低低的问了一句:“陈虎,你知错吗?” 脸颊上的剧痛让陈虎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他生平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他一想到姐姐带来了蒙古王子,蒙古王子来到军营,是专门为了就他,他便有恃无恐的一笑。 陈虎摇头晃脑,嘴角仍旧是不断的流淌鲜血,说出来的话几乎是不知所谓:“孙浩是因为他命贱,他没有被我的马蹄碾死,小爷便已经够慈悲了!” “不过是踩废了他的两条腿!和他的未婚妻一样,不够味。原本就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原本就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蒙古王子能保我!” 他眼眸猩红的盯着墨桀城,说出来的话语极尽挑衅。 他便就是这样狂妄!他敢打赌! 就算是眼前站着的是墨桀城,墨桀城也绝对不敢拿他怎么样! 墨桀城听着他的话,幽深的眼眸里满是化不开的戾气。 他捏成陈虎脸颊的手不断收拢,随后又像是丢垃圾似的,将他猛地一丢。 陈虎踉跄了两步,便一下子跌到了地上去。 锁链哗啦的一声响。 陈虎仰着头,虽然下巴被捏的粉碎,可他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生气又如何?还不是要将我放了?” 桀桀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牢房,让所有士兵,听的脖颈青筋都爆了起来。 可墨桀城却是站在原地,从领口处掏出了一张帕子,又仔细擦了擦手上的脏污。 他看着眼眸通红的几个士兵,随后声音低低道:“本王昨夜叫你们收着打,怕陈虎死了影响了两国邦交,危害了百姓。” “可如今,不需要收着了。你们为了孙浩,为了那个可怜的姑娘,为了你们自己!想打就打,想干就干!” 墨桀城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戾气,在陈虎听来犹如阎罗。 “将士们!无需再怕了!” 所有的士兵都是一愣,随即眼眸一亮,一下子振奋起来。 他们脑海中回荡着墨桀城的那句:“想打就打,想干就干”,有些甚至还兴奋地脱了裤子。 端王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墨桀城:“墨桀城!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要在军营里纵容士兵动用私刑!” 她看着暗含怒气的士兵,一个个进了陈虎的牢房,几乎是疯了一样,要摆脱谢凌霄的束缚。 墨桀城只是低低一笑:“有什么腌臜的手段,尽管让端王使出来吧!” 端王妃听着牢房里传出来的惨叫声,甚至都不敢去看里面的景象,耳畔凄厉的声音叫她几乎是要疯了。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蒙古王子此刻还在军营里呢!本王妃要去找蒙古王子!他很喜欢陈虎,不可能让陈虎有一点问题的!” 端王妃说完,便发疯了似的跑了出去,去找蒙古王子的身影。 此刻慌乱的她,自然没有意识到,蒙古王子明明到了军营,却为何许久不来牢房里看望他心心念念的陈虎。 因为此刻的蒙古王子,在军营里碰见的一个熟人。 他原本只是想到伤兵集中的营帐里,再看看白药对那些士兵的功效,可却在营帐里看见了一抹纤细的身影正在忙碌。 等他双手负后,无声无息的走近了,才发现那军营里多了一位女子。 纪晚榕! 而她此刻正在治疗的人,正是他从前万分看不起的残兵,孙浩。 孙浩被碾成肉泥的两条断腿,被士兵小心翼翼的从地上铲起来,完整的摆放在了营帐门边上。 蒙古王子脚步一顿,瞧着那肉泥和白骨混杂起来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佩服那个所谓的孙浩了。 他虽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是他很顽强。 蒙古缓缓抬起头,就在营帐门口看着纪晚榕治疗的身影。 纪晚榕莫名其妙的,手上变多出了一个白瓷瓶,又往那士兵的伤口撒去。 蒙古王子盯着纪晚榕手中的白瓷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幽深了几分。 第248章 好欣赏好崇拜! 孙浩双腿被从大腿根部碾碎,高位截肢。 这是纪晚榕第一次为孙浩拆除绷带、查看情况,当她撒上白药的时候,孙浩疼的脖颈处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不过他死死的咬着牙,就算是咬的鲜血直流,也没有喊出声。 “若是疼了,便喊出来吧。没事的。” 纪晚榕垂眸看着他。 孙浩的情况很糟糕,他情况的糟糕,或许和他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志有关系。 她刚知道,孙浩不过才十七,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出意外的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得了机会出军营置办物件,拿着得来的几块银子,要去给自己的小未婚妻买胭脂,却偶然知道了未婚妻自尽的消息。 他含着恨要去报官,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在路上就碰见了陈虎。 被陈虎故意的用马碾碎了脚,他一边碾的时候,还一边笑,优哉游哉的向孙浩描述他未婚妻的死状。 是两个同行的士兵,费力砍死了马,才把孙浩从马蹄下拖了出来,又将消息禀报给了谢凌霄。 “谢谢您……” 孙浩听见纪晚榕的话,睁开眼眸看她,两行清泪便从他的眼角溢了出来,与脸颊上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汗水混在一起,又迅速的滑落了下去。 “别哭,你的身子能养好的,我会用心为你医治,一切都能变好的。” 纪晚榕拿着帕子为他擦去泪水,年纪还如此小,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心中涌起酸涩。 “算了吧,清辉县主,为了我浪费您的时间,不值得。” 他说完这话,又缓缓转头,望向了站在门口的蒙古王子。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门口五大三五、庞大腰圆的男人,可他的眼神里没有恨意。 纪晚榕能看见的,就是死亡的灰败。 他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 “孙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纪晚榕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他。 “我已经是残废了,活在这个世上,贱命一条,还浪费了您的药,我已经是该死的人了,只要我死了,您和谢营长就不用为难了!” 孙浩说完,闭上了眼眸,不愿再看纪晚榕。 纪晚榕顺着孙浩刚刚看过的地方,转过头,狠狠的瞪了蒙古王子一眼,随后又冷冷一笑。 她高高扬起手,便往孙浩的脸上重重的落了下去。 清脆的一声响。 眼前的女子如此彪悍,竟打一个尚且躺在床榻上的病人。 感受着纪晚榕刚刚凌厉的视线,让蒙古王子看着,都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孙浩的脸颊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他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眸,看着纪晚榕。 耳朵便听见了纪晚榕疾言厉色的话语:“我花时间救了你的命,你的命就是值得的!每个人的命都是命!” “你是士兵,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便也是幸不辱命、死得其所。可你在床榻上自怨自艾,这到底算是什么样子!” “你的敌人就在你的眼前,可你都不敢对他流露出恨意!你到底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支持你的去军营的未婚妻?对的起我?对的你为了你对抗皇帝的谢凌霄和墨桀城?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你男儿的血性呢?只留在腿上是吗?” 纪晚榕的话很尖锐,声音也很激昂,每一个字都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孙浩听着纪晚榕的话,有些迷茫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而蒙古王子远远的听着纪晚榕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一阵的振奋,血骨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他没有想到,一个如此弱小的、就像是猫儿一样的女子,居然能讲出这样的话,就像是曾经征战过沙场的军人,流淌着骨子里该有的血性! 蒙古王子正想着,将视线锁定在了纪晚榕的身上,思绪便被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墨桀城下巴微抬,看了一眼营帐里的纪晚榕,随后又防备的看着蒙古王子,随后才开了口:“蒙古王子站在营帐外面是干什么?是不敢去看受害者吗?” 蒙古王子冷哼了一声。 “既然都来了,那便先一起进去吧。” 谢凌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还是把对峙的两人带了进去。 等蒙古王子在营帐里落座,墨桀城便单刀直入的开口:“士兵说找不到您的踪迹,本王便知道,您是为了白药的功效,又来了伤兵的营帐。” “既然如此喜欢白药,我们便不如谈一笔交易?”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就好像猜中了什么,大笑出声:“寒王殿下想与本王做交易?可以,不过本王要和她谈!” 蒙古王子的长臂一挥,便指向了坐在床榻边上的纪晚榕。 墨桀城和谢凌霄都愣住了。 只有纪晚榕神态自若,双腿交叠,望向了蒙古王子的位置,随后点了点头:“好啊,你想谈什么?我来跟你谈。” 蒙古王子扫视了一下周围,随后又平静的说了一句:“是我们两个单独谈。” 纪晚榕盯着蒙古王子的脸,看了许久,看不出他脸上的用意,随后才作罢,叫谢凌霄和墨桀城先出去。 可蒙古王子甚至叫人把孙浩也抬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墨桀城还不想走,可在纪晚榕一个威胁的眼神下,他一个哆嗦,也恋恋不舍的走了。 偌大的营帐才重归寂静。 纪晚榕从空间召唤出刚刚那瓶白药,便单刀直入的开了口:“我知道蒙古王子想跟我单独谈,是因为刚刚看见我手上拿了这个,白药。” 她的眼神很坚定,表情有些严肃。 “白药是你研制的吗?纪晚榕。你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了本王的意料。” 蒙古王子看了一眼纪晚榕手上的白药,立马便将视线挪到了纪晚榕的脸上,脸上写满了惊喜。 “你猜的没错,军营里的白药都是我提供的,并且制作工艺复杂,程序繁多,不能量产,数量稀少。也是你想要叫别人大夫破解,都是破解不了的。” 蒙古王子一听,双手插在袖管里,缩着脖子,讪讪的笑了。 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女人甚至连自己曾经找大夫研制过,想要复刻白药的举动,都知道了。 不仅是白药,就连他和从前那个跳舞摔伤的蒙古伴舞,能恢复的这样快,除了陈虎照顾周到之外,也与纪晚榕的治疗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比欣赏眼前的女人! 蒙古王子想到这里,目光灼灼的盯着纪晚榕的脸。 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打破了从前他信以为真的原则。 他从前信奉的就是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这个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错,可强和弱,并不是通过体型和力气来判断的。 眼前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下巴尖尖,身子纤细而单薄,远没有蒙古女人有力量和美感。 对他来说更像是小老鼠一样,仿佛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碾死。 可她体内的力量确实无穷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好,身子比他还要强大,叫他心生崇拜,万分敬仰!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顽强、这样坚韧、这样强大无比的女子! 蒙古王子正想着,纪晚榕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北厉皇帝许诺你一年的白药,我可以免费给你两倍,一次性付清。而我要的,便是陈虎的性命!” 蒙古王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本王自然同意,不过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纪晚榕皱了皱眉,担心蒙古王子狮子大开口,一抬头,却感受到了蒙古王子炽热的目光。 第249章 本王难道不比墨桀城好吗? “什么条件?你说。” 纪晚榕双手环胸,缓缓从坐着的担架边站了起来,眼神带着谈判时应有的凌厉。 蒙古王子听着她的话,小心翼翼的露出了一个轻柔的微笑:“你要陈虎死,可以。甚至想让陈虎全家都死了,本王也能办到……” 纪晚榕皱眉看他,眼眸含着些古怪。 “只要你跟本王交往,本王什么事情都愿意为你办……就是你们北厉古话常说的,效犬马之劳。” 纪晚榕:??!!?? 她的眼神一下子睁得老大,一张小脸皱巴巴的,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纪晚榕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本王在说,本王想要和你交往。” 蒙古王子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他尽力叫自己看起来温柔。 “这绝不可能!我是……” 纪晚榕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蒙古王子打断了。 “你是什么?你刚刚和寒王和离,是未婚的适龄女子,本王也未婚!本王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人,本王向来洁身自好,还是黄花大闺男,因为她们都太弱了,本王根本瞧不上她们。” 蒙古王子言之凿凿,让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见纪晚榕没有大声反驳,蒙古王子继续循循善诱:“甚至本王连娘都死了,跳崖跳楼跳水二选一,本王肯定是选你,这可比寒王好多了!” 纪晚榕被他一哽,竟是从他的话里诡异的听出了几分道理。 “交易就是交易,不要牵扯感情,怎么突然就扯到这里了。” 纪晚榕后退了两步,将两臂挡在胸前,用一种比较防备的姿态去盯着他。 “你说的这个绝不可能!就算是你跟皇帝说了,北厉的皇帝也不会答应。”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纪晚榕:“北厉皇帝为什么不答应?你没有跟皇帝说过,白药是你的。”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纪晚榕抬起头,就在他细长的眼睛里看见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锐利。 那就像是鹰的眼睛。 蒙古王子低低的声音,再次在纪晚榕的耳畔响起。 “只要本王给了皇帝足够的好处,让皇帝能够充盈国库,扩张军队,解决了北厉的燃眉之急,他一定会答应,而本王,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因为你实在是太强大了,榕榕。” 纪晚榕浑身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本王听说过,九云法师说你是福星,可这是虚无缥缈的,而本王给他的东西,却全都是实实在在的。” 纪晚榕听着他语气里的笃定,迅速抬起眸子看他,眼神就像是淬了冰的长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强迫我,直接跟皇帝说?” “只要我跟皇帝说了,这白药是我研制的,无论你提出了多大的好处,皇帝都绝不愿意把我嫁给你!” 纪晚榕的语气很笃定,眼神也非常清明。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却笑了,望向纪晚榕的眼神里,是比刚刚更多的崇拜,语气还有几分纵容。 “可你不敢说。你不会向皇帝说明白药是你的。”他用的还是肯定句,就像是一定洞悉了一切。 “如果你说了,你千辛万苦求得的和离书,便成了一张废纸,北厉皇帝为了白药,一定会把你捆在北厉,不仅不会允许你嫁给本王,更会逼迫你和墨桀城重新在一起,逼迫你们生孩子,这样就可以保证你全心全意的为了北厉,生产白药。” 蒙古王子话里的意思,让纪晚榕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可他说的是对的,这点纪晚榕早就想到了,因此也绝口不提告知皇帝白药是她研发的事情。 她每年拿着分红的银子,这就足够了。 可蒙古王子就在眼前,纪晚榕不敢表现出半分的惧意,她缓缓后退,蒙古王子便缓缓上前,逼近她的身前,却也不敢离得太近。 他双手做西子捧心状,望向纪晚榕的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蒙古辽阔的天空,难道不必北厉的尔虞我诈要来的好吗?” 纪晚榕沉默了。 若是有机会,她也想去蒙古感受一下,草原独特的风情。 “本王叫巴特尔,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榕榕。” 蒙古王子就像是怕隔墙有耳,声音总是低低的,他说完这话,又重新举起了手,悬在身前。 纪晚榕垂眸瞧着他,缓缓后退了几步,没有去握他的手。 她是第一次看见巴特尔毫不遮掩的眼神,也终于懂得了他之前的狂妄都是伪装,私下里看得比什么都清楚。 就连他放纵陈虎,都是为了让墨桀城和端王能够鹬蚌相争,而他能够渔翁得利,趁着自己在京城的这段日子,暗中观察,知己知彼。 营帐外远远的传来的端王妃的哭声,想必是端王妃已经找到了这里,要向蒙古王子告状。 纪晚榕缓缓的将自己的手垂落在身侧,与蒙古王子悬在身前的手擦过,并没有去握住他的手。 “重新认识就不必了,蒙古王子用了威胁的方法,我这个受害者,也没有想要与你重新认识的兴致。” “至于这场交易,既然蒙古王子不同意,那便罢了吧。我的人,我是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会护住的。” 纪晚榕下巴微抬,眸光冷冽的瞧着他,语气里有着几分威胁。 可蒙古王子瞧着纪晚榕那个饶有攻击性的眼神,心中是更加振奋了。 他听见端王妃在营帐外哭着求见的声音,将自己悬在身前的手收回,覆在身后,随即大笑了一声。 “今日本王不会为端王妃主持公道,今日让陈虎待在军营里给将士们泄愤,就算是本王送给你的礼物。” 第250章 是谁给你脸了! “榕榕若是想要跟本王谈白药的生意,晚上便来本王府邸找本王吧!否则明日,便要叫端王把陈虎救出来了,到那时,恐怕你的兄长无法向百姓交代。” 蒙古王子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营帐。 纪晚榕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她暗自的磨了磨牙。 她最讨厌威胁,也最讨厌别人吩咐她办事。 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跟墨桀城一样讨厌的人! 等纪晚榕顺着蒙古王子离开的方向,望向营帐的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叠在门口的模样。 是董必成、墨桀城和谢凌霄。 不知道兄长什么时候也跟他们学坏了! 纪晚榕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 众人瞧见蒙古王子的身影,纷纷直起腰身,沉下脸色去看他,那气势几乎是在严阵以待。 可蒙古王子却是十分客气,他笑眯眯的朝着谢凌霄和董必成拱了拱手:“久仰大名,谢大人,董大人!晚辈敬仰已久!日后您要对晚辈多多关照啊!” 众人的表情惊悚了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将视线望向了纪晚榕。 刚刚蒙古王子说话很小声,耳畔全是端王妃的哭喊声。 他们没有听清,等董必成鬼鬼祟祟的趴在营帐门口的时候,谢凌霄和墨桀城也趴了下去,才听见纪晚榕暗含愤怒的嗓音。 他们本以为事情没有谈妥,可这蒙古王子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蒙古王子没有多说,而是直接出门,吩咐身边的人捂住端王妃的嘴巴,将她请走了。 董必成这才急急的迈着步子到了纪晚榕的身边:“榕儿,你们是把事情谈妥了吗?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变得这样谦和有礼了?” 纪晚榕气不打一处来的摇了摇头,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并没有谈妥,我们不欢而散了。” 众人皆是一怔:“为何?蒙古提出了什么要求,才让你这样生气?” 纪晚榕瞧着他们关切的眼神,抿着唇,随后摇了摇头。 她不想说。 更是不想当着墨桀城的面说。 “没什么,就是他提出的条件我不满意,两个人谈崩了而已。” 墨桀城梗着脑袋看她,刚刚巴尔特那喜上眉梢的模样,可不像是谈崩了的样子。 他原本就看他不爽,刚刚在营帐外头打了十几个喷嚏,对这件事情更是有着男人的敏锐。 还没等墨桀城说话,屋外的士兵又抬着担架将孙浩抬了进来。 纪晚榕这才恍然想起,原来是这孙浩的休养的营帐。 孙浩的脸色还是惨白的,将红色的眼眶衬得是更加的明显,他两眼直直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根本没有什么神采。 看着便像是命不久矣了。 纪晚榕医得了身体,但是医不了他的心。 谢凌霄瞧着他的样子,心中也十分的沉重,他上前两步走到了孙浩的床榻边,又温和的拢了拢他的衣襟。 随后才温声的开了口:“你未婚妻身后的事情,我会帮你办妥的。你的双腿榕儿迟早有办法让你重新站起来。” 谢凌霄说到这里,孙浩的眼神才重新聚焦了起来,他僵硬的扭头望向谢凌霄,干燥起皮的嘴唇缓缓蠕动了起来。 “绣轻……绣轻她受了那样的屈辱,到死都没有得到一句对不起……我死了就死了,可绣轻她那样好,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 他的语调里夹杂着浓厚的悲伤,让一旁的墨桀城想起自己的事情,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墨桀城觉得自己最近变得十分感性。 谢凌霄微微垂了垂眸,重新的开了口:“绣轻委屈,那你便要睁开眼睛,好好的活,活到那些恶人死在你的前面,你只有活着,才能还绣轻一个公道。” 纪晚榕站在一侧沉默的听着,听着两人话语里的绣轻,便知道是孙浩那个还未过门的小未婚妻。 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 纪晚榕沉思了一会儿,越想,便越觉得脑海中的计划可行。 她闭了闭眼眸,收敛了眼底的锋芒,随即便走到了孙浩的身边,郑重的盯着孙浩的眼眸。 “孙浩,你好好活着,我保证,在你绣轻出殡那日,你和绣轻都会得到该有的道歉,而陈虎也会受到应有的责罚。” 纪晚榕的话语极轻,可话中却带着笃定,她的语气郑重的就像是一个承诺。 孙浩呆了呆,“真的吗?清辉县主……您,您和谢营长为了我,实在是做的太多了。” “真的。”纪晚榕从空间召唤出了催眠用的摆钟紧紧的握在手心。 这叫雪佛氏摆钟,是催眠时常用的工具,她前世便随身携带着。 除了这个,她还有林问蕊留下来的那瓶蛊惑人心的药膏。 她有完全的把握,能将蒙古王子催眠,解决眼前所有的麻烦。 等几人安慰了孙浩一阵,便离开了营帐。 感受着纪晚榕走在后面,墨桀城也慢慢的放缓了脚步,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蒙古王子说什么要求,为难你了?” 纪晚榕抬起头来看他:“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不会是叫你一个人单独去见他吧?” 纪晚榕抬头看他,眼眸有些诧异,倒是没有想到墨桀城能猜的这样准。 墨桀城微微抬着头,有些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同样是男人,本王自然知道他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小九九。” 纪晚榕没有回答,墨桀城便垂眸看着她。 “你不会是答应他了,要去赴约吧?” 纪晚榕在思考问题,便也没有多想,而是顺着墨桀城的话点了点头,声音似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嗯,我要去。” 墨桀城的眼眸一下子就瞪圆了起来:“你要去,你要在晚上去见蒙古王子?” “他这句话有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他膀大腰圆,五大三粗,怕是还有口气,说句话都怕把你熏晕了,你还敢去?” 走在前面的董必成和谢凌霄,也转过头看着两人。 纪晚榕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可一听墨桀城这话,心中可来了脾气。 “我们都和离了,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你有这个资格吗?” “他可是说了,他脾气好,洁身自好又从不冤枉人,还是一个黄花大闺男,身边从没有什么侧妃什么女官伺候。” “娘也死了,无论是跳崖跳楼跳水二选一,他都只会选他的妻子,不会选别的乱七八糟的人。” “墨桀城,你听着这话,你难道不脸红吗?还好意思这样大声的说话?是谁给你脸了!还来管我?” 纪晚榕的声音很大,她说完之后,几乎整个军营都安静了下来。 第251章 催眠术 军营里的所有士兵,几乎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脑袋,探头探脑的盯着墨桀城的脸。 墨桀城可是军营里的最高统帅,平时杀伐果断、赏罚分明。 只有他对别人大声呵斥的时候,可却从没有人敢这样大声呵斥他! 让他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被落了面子。 还是一个女人。 ……一个被和离的前王妃。 众士兵心中想着,心中突然对纪晚榕升出了些同情和担忧。 他们眼神怜悯的看着纪晚榕,似乎已经预见了纪晚榕的下场。 大概是要被寒王殿下恶狠狠的处置,然后叫她当众道歉吧? 这还是看在谢营长和她是前王妃的面子上。 有些士兵想到是纪晚榕治好了孙浩,心中犹豫挣扎,便想要上前劝阻墨桀城的怒火。 “对不起……” 一道道歉的声音响起,正如士兵们的所料。 可等士兵反应过来那是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便纷纷愣住了。 “是本王错了,本王知道错了,请清辉县主原谅了本王这次。” 墨桀城从善如流的道歉,几乎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士兵们纷纷惊呆在了原地,嘴巴张成了O字型。 纪晚榕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手抬起,避开了墨桀城的手。 众士兵清晰的捕捉了纪晚榕的这个动作,随后将视线说定在了墨桀城的脸上。 怎么? 他们居然在素日凶神恶煞、冷酷无情,犹如地狱中修罗的寒王殿下的脸上,看见了几分委屈。 几分撒娇?! 众士兵如梦似幻的揉了揉眼睛,眼神在两人的身上锁定。 “本王只是深知男人的劣根性,而这蒙古王子看样子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本王担心你,想要在你左右,陪伴你。” “忧你所忧,难你所难。” 墨桀城的声音很温柔,砸在士兵们的头上,几乎是要将他们砸晕了。 我的娘啊!这简直是天上要掉红雨了! “我呸!” 纪晚榕懒得搭理他,双手环胸,转头就走。 她一转头就看见了谢凌霄眉头紧锁的模样,想必这油腻腻的话,连兄长都是听不下去了。 墨桀城呵斥了几句在场观望,视线在他身上无情打量的士兵,随后又追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你今天晚上去蒙古王子的府邸,不会是想要去色诱他,叫他松口吧?” 墨桀城的话一出,谢凌霄愣住了。 他也转过头来,脸色有些严肃的盯着纪晚榕。 纪晚榕感受着兄长的目光,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墨桀城。 墨桀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还是将那句话憋了出来:“本王不允许。” “怎么?那我不去,你去?你去色诱他?” 纪晚榕道。 墨桀城一顿,沉默了。 眼见着纪晚榕要走,墨桀城咬紧后槽牙,眼神陡然变得悲壮了起来。 “如果是为了你!本王可以!” 董必成掏了掏耳朵,连着谢凌霄,眼神都变得惊悚了起来。 “可是本王怕本王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他!”墨桀城眼神凶狠,喃喃自语。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是真的没有想到墨桀城连这样屈辱、丧失男子尊严的事情去愿意去做。 不过她听见墨桀城的最后一句话,才轻轻哼了一声:“这都办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她说完这话,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留下墨桀城一个人在原地出神。 等纪晚榕从重新回到了谢宅,谢凌霄才向她问起刚刚在营帐里和蒙古王子说过什么话。 又问了晚上,是否要真的像刚刚说的那样去赴约? 谢凌霄很不满意她的决定。 纪晚榕见他误会了,便只能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谢凌霄听完之后,紧锁的眉头才骤然舒展了。 若是纪晚榕做的滴水不漏,那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比直接杀了陈虎还要好。 因为孙浩和绣轻可以得到蒙古王子和陈虎的道歉。 这也是保证孙浩日后能够继续活下去的一个信念。 “不过催眠?真的能行吗榕儿?” “若是被人发现了,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谢凌霄从前没有听过这个,心中有些担忧。 “兵行险招,北厉大概除了从前那位鬼手神医,便没有其他人再会催眠,所以也不会被人破解。” 就算是最后真的没有将蒙古王子催眠,不过也就是多赔些白药的事情。 白药就是她的免死金牌,蒙古王子根本舍不得杀了她。 谢凌霄听到这里,缓缓点了点头,他相信她妹妹的能力,无论妹妹做了什么决定,他都会全力支持。 谢凌霄吩咐底下的人快马加鞭的收集蒙古王子进京城以后的路线轨迹,叫纪晚榕催眠时,编造的谎言能够更真实。 消息吩咐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底下的人办事的效率是古怪的快,直接将蒙古王子的行踪送到了谢宅。 纪晚榕埋头看得眼睛都酸了。 等天色擦黑了,她便放下了册子,去沐浴更衣,又是换上了一件新衣裳。 这次她穿的不再是平时县主该穿的衣裳,而是换了一件普通少女会穿的水蓝色刺绣袄裙。 是绣轻从前可能会穿的款式。 等马车到了蒙古王子的府邸。 “是清辉县主吗?”一个蒙古大汉操着有些变扭的北厉话。 纪晚榕温和的点了点头。 “县主有带其他人来吗?”蒙古大汉的眼神穿过纪晚榕,往纪晚榕的身后望去了。 纪晚榕摇了摇头。 兄长说要和她一起来,被她拒绝了,不过她猜测,兄长大概是有派人暗中保护她。 确认了只有纪晚榕自己,便马上有人将她迎了下来,府邸的人很恭敬。 直接将她带去了蒙古王子的房间。 蒙古王子的府邸很大,金碧辉煌的,甚至有一个院子里,还能听见野兽的吼叫声。 侍从说那是蒙古王子特别豢养的乖宠,若是县主喜欢,日后能叫蒙古王子带她去看看。 他说的话有些意味深长,眼神也很炽热。 叫纪晚榕有些如芒在背,她握紧了手里的摆钟。 等看见了蒙古王子灯火通明的卧室。 纪晚榕便又将林问蕊的那个蛊惑人心的香膏也拿了出来。 偷偷涂抹在了手腕上。 “好了,清辉县主,王子就在里面等着您谈生意,您自己进去吧。” 他的话音刚落,木门便咯吱一声打开了。 第252章 狗男人 门刚一打开,纪晚榕简直是要被灼灼的火光闪瞎了眼。 她眯了眯眸子,便看见了蒙古王子笑眯眯的从屋子里走出来迎接她。 他也是刚刚沐浴完毕,身上似乎还沾着水汽,幽幽的火光将他的眼神都映衬的温柔了起来。 纪晚榕踏进屋子,便发现地上铺了羊毛制成的毯子。 毯子软软的,很舒服,让人瞧着便能感觉到一股暖意。 蒙古王子将她引到太师椅上去坐着,两人并排走路的时候,他便闻见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那味道很独特,蒙古王子从来没有闻过这样好闻的味道。 是怎么样的女人身上才能有这样神秘的气味? 蒙古王子心中是对纪晚榕更加敬仰了,他浑身飘飘然的,甚至是连走路都不会了,一个不留神便脚绊脚,差点摔到了地上。 纪晚榕急忙将他扶了一下。 两个人一靠近,那气味便钻进了蒙古王子的鼻孔里,叫他感觉如梦似幻。 “喜欢吗?本王叫人送两张去咱们兄长和你的新宅子里。” “到时候你若是不想去草原,本王便陪你在这里居住,你想要住这间府邸,还是谢宅,或是你新的宅子,要么再买,都可以。只要你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饭吃就行了。”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了内心的吐槽,也抬起眼神看着他。 “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的家乡都一个风俗,便是要试验一个男子是否是真心,只有男子通过了考验,才能继续发展,谈婚论嫁。” 纪晚榕的声音不轻不重,可话却说得很笃定,仿佛确有其事。 蒙古王子瞪大了眼睛,细长的眼眸里有些好奇,也有些想要证明自己的蠢蠢欲动。 “你尽管来试好了,无论如何,本王子一定能通过考验,因为本王子对你是真心的,浑身上下都是真的!” “你很厉害,你是一个强大的女人!” 纪晚榕挠了挠头,被他这样直白的夸赞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蒙古王子好奇的声音又再次的响起:“还有一件事情,本王想知道,你那个差劲的前夫寒王,也经受过这样的考验吗?” “他通过了吗?”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便感觉自己头顶突然灼热了起来,就像是有一道暗中的视线正在紧紧盯着她。 “当然没有,他连现实的考验都通过不了了,更别说这个独家的考验。” “若是他能通过,我也不会这样毅然决然的把他踹了!狗男人!” 纪晚榕脆生生的话音刚落,她便觉得头顶的房梁突然震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动静。 还没有等她抬头望上看,便听见了蒙古王子爽朗的笑声。 他此刻很放松,没有什么防备,听见纪晚榕的话,变得喜不自胜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狗男人!他就是狗男人!” “快点!快来测试本王?是要如何测试?本王绝不会是狗男人!本王有这个自信,本王是真心实意爱着你的!” 纪晚榕瞧着他这言之凿凿的模样,对她所谓的测试十分的迫不及待。 她暗自将香膏的盖子打开,就这样放着。 香味逐渐浓郁,感受着蒙古王子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纪晚榕才将手心的摆钟拿了出来。 又垂在了蒙古王子的眼前,声音轻柔。 “来,巴尔特,看见眼前的摆钟了没有,它正在左右的摆动。” “你看着摆钟,就会想到我的试验,你想要通过这个试验吗?那你就要说真话。” 在卧室内一片的火光中,纪晚榕温柔的声音如梦似幻,叫巴特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浑身的肌肉紧紧的绷了起来。 可随着纪晚榕继续晃动手中的摆钟,蒙古王子盯着摆钟的盘面,看着指针一点点走动。 耳畔安静的只能听见指针走动的声音。 他的眼神变得迷茫了起来。 纪晚榕知道时机到了,便先循序渐进的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纪晚榕吗?” 蒙古王子的眼睛盯着钟摆,对这个问题并不诧异,他知道这是一场考验:“……喜欢,她太强了,本王喜欢强大的女人。” “你是因为喜欢纪晚榕,所以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吗?” 纪晚榕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便突然觉得房间很安静,就像是有人刻意的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是,是的。” “不过更是因为白药……本王喜欢她,也喜欢白药,本王因为白药,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在一起。”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刚刚言之凿凿的,现在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吧? 幸亏她刚刚一句话都没信。 男人的话真是骗人的鬼! “狗男人。”纪晚榕暗暗的骂了一句。 “狗男人……寒王是狗男人……榕榕你别搭理他!” 蒙古王子眼神更加涣散了起来,他盯着钟摆,感觉浑身无力,原本紧绷的肌肉也在此刻放松了下来。 就是这个时机! 纪晚榕眸光一闪,将香膏放在了蒙古王子的鼻子底下:“绣轻不会搭理他的,绣轻不会搭理别的男人。” “蒙古王子,你这样喜欢绣轻,你会保护好绣轻吗?” “我……喜欢绣轻……?”蒙古王子的话语一顿一顿的。 “对呀,你第一天来京城的时候,带着大班的人马,可还未等过京城城门,马儿便因为吃坏了东西,跑不了了,被暂时留在了郊外。” “你们蒙古人还真是凶,一直对着我的房门猛敲,我差点被吓死了,还是你出面,斥责了士兵,我便去山上给马儿摘了草药。” “你进京城之前,说很感谢我,留给了我银子,可我不要。你便说,那日后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蒙古王子听着,想着自己的部队,确实是在京郊的时候,因为马匹拉肚子,走不了了,他茫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的,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绣轻好厉害呀,会识别草药,恐怕你不会吧!” 蒙古王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你心里是不是有点喜欢绣轻?她和蒙古女人不一样!” 纪晚榕的话刚落,还没有等蒙古王子回答,屋外便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喊声。 “王子?王子你怎么没有吩咐属下将礼物端进来?” 那话是用蒙古语说的,纪晚榕听不懂。 她微微一顿,身体僵硬了一下,便听见身后的木门是吱呀的一声响。 纪晚榕的心脏悬了起来。 第253章 你也知道你烂啊! 蒙古王子的催眠被外头的声音打断,他原本涣散的眼神,此刻也逐渐有了焦距。 纪晚榕眼神变得狠戾了起来,她刚想转身开口,便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别进来,蠢货,本王正在享受,给本王滚出去!” 男人讲的是蒙古语,纪晚榕听不懂,可却能从这暗含愠怒的声音里,猜测出几分话中的意思。 声音低低的,被人刻意掩饰过,纪晚榕单单听着,确实是像蒙古王子发出来的声音没错。 屋外的人听见这道声音,一惊,心中也没有生疑,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可是蒙古王子就坐在她的眼前,并没有说话。 纪晚榕的心头一跳,缓缓顺着刚刚声音的方向,抬起头。 就在房梁上赫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在低头看她。 是墨桀城……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正坐在房梁上,粗长的房梁堪堪将他的身影掩盖,可此刻却是故意露出了身子。 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让人感觉到一阵惬意。 感受着纪晚榕的视线,墨桀城微微抬了抬眉骨,算是和纪晚榕打了一个招呼。 随后又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催眠。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便知道刚刚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了, 她默默的低下头,继续摇晃着手中的钟摆。 不知道为什么,蒙古王子的房间里有一个熟人在看着她,虽然是她讨厌的人,可也叫她心安了不少。 “蒙古王子,你说你还会和绣轻见面的,可绣轻却怎么没有见到你?” 蒙古王子微微张大了嘴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不是把绣轻忘了?你还记得绣轻初次见你的时候,穿着的是什么衣裳吗?” 蒙古王子喘气的声音变重了,他听着纪晚榕的话,感觉自己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回忆中是有这个马儿拉肚子的事情,可那绣轻的脸,模模糊糊的,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纪晚榕垂了垂眼眸,不再正眼看他,又将水蓝色绣着碎花的袖摆,伸到了蒙古王子的眼前。 瞧着眼前的袖拜,又模模糊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蒙古王子才像是猛地想起了当日的场景:“是,绣轻,本王想起你了,你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 “本王在京城里还见过你……你是一个很强大的女人,本王很欣赏你。” 纪晚榕听着蒙古王子煞有其事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了。 “是的,我们在京城曾经见过,那是我要去京城卖我的刺绣,我有一个未婚夫,在军营里,你还说你会托人,帮我关照他。” “是……海棠的绣花,绣轻,你很喜欢海棠花,绣出来的海棠栩栩如生。”蒙古王子眼前模模糊糊的浮现出海棠花的样式。 他记得很清楚,他欣赏的女人很喜欢海棠。 “可是我并没有等到你,蒙古王子,我的摊子被恶霸陈虎掀了,他的属下还把我摔在了地上,没有人能帮我,陈虎一脸邪笑的走近,捏起我的下巴,说了一句真腻啊,便把我掳走了。” 蒙古王子的神情明显的是一愣:“陈虎……?” “他太可怕了,那段记忆我根本不敢回想,他用尽法子凌辱我,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最后,我自尽了。” “我到死都没有等到一声,他的道歉。” “王子您,您又在哪里呢?” 纪晚榕说着,声音还微微带着哭腔。 绣轻一个十四岁的女孩,经受过这种非人的待遇,她当时是多么绝望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自尽啊? 她有些泛凉的手,轻轻覆盖在蒙古王子的手上,叫蒙古王子一颤,随后全身都抖了起来。 那感觉就像是触碰到了女鬼。 只要一想到,他心仪的女子,如此有韧性的女子,竟会遭受这种痛苦,他就心如刀割。 蒙古王子迷茫的眼神逐渐溢出了水光。 纪晚榕心中几乎是要冷笑出声。 只有刀割在他的身上,才知道疼吗? 只有他喜欢的女子受到委屈,他才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吗? “绣轻……绣轻……本王会来救你的……绣轻,你在哪里?” “你来乱葬岗寻我的尸体吧。”纪晚榕声音轻轻的,说完这话,便将手覆盖上了蒙古王子的眼皮。 她手掌微微向下,便把蒙古王子的眼睛阖上了。 “清辉郡主今日来,便是应你的要求,向你说绣轻的事情,如今她讲完了,任务也结束了,你可以睡觉了。” 蒙古王子乖顺的闭上了眼睛,却是陷入了一个梦魇,浑身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纪晚榕这才收了钟摆,把香膏的盒子盖了起来,放进空间里,随后吞下了一颗解毒丸。 这解毒丸是她根据香膏的成分,特地研究的,她在来时就已经吃了一颗。 等做完了一切,她才微微抬头,往房梁上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叫房梁上的墨桀城乖乖驾起轻功,又跳了下来。 “把他挪到床榻上去吧,他吸入了那香膏,今夜会做一夜的梦,梦中大概都是关于绣轻的。” 纪晚榕说完这话,墨桀城亮了亮眼眸,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的是崇拜。 可虽是点头,墨桀城人却没动。 他巴巴的伸出手,放在了纪晚榕的面前,眼眸亮亮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狗,还在疯狂的摇着尾巴。 “?” 纪晚榕有些嫌弃的看着他。 “本王也吸入了香膏,若是没有解毒丸,本王也会像巴特尔一样,晚上回去做噩梦的。” 墨桀城压低了声线,故意把声音装的可怜兮兮的。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肠却很硬,丝毫不松口。 “一个没有通过测验的狗男人,还想要吃什么药丸?他测试的结果可比你好多了,快滚去把他抱到床榻上!” 墨桀城苦兮兮的抿了抿唇,默默的将手缩了回来,随后又自己喃喃道:“别比烂啊……” “你也知道你烂啊。”纪晚榕懒得搭理他。 墨桀城硬生生受了,只得上前几步,走到了蒙古王子的身边。 他掐着嗓音在巴特尔耳边呢喃了一句:“王爷~绣轻来了~” 随后便将他干脆利落的公主抱了起来,又脚步稳健的往床榻上走去。 这个动作,他熟练的像是干过几百回了。 不过这次是换了一个对象。 从前那人,他是再也抱不了了。 第254章 蒙古王子要陈虎去死 等墨桀城将蒙古王子抱了起来,才发现蒙古王子浑身仍旧是在颤抖。 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眼皮下的眼珠一直在转动,口中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而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冷汗几乎是把他的衣裳浸湿了。 他终于算是见识催眠叠加香膏的威力了。 墨桀城此刻的心中才算是多了一丝后怕。 他从前做了那样错的事情,纪晚榕却没有用这两个法子将他搞得精神失常,她简直是菩萨心肠! 墨桀城的心中是更爱了。 他贴心的为蒙古王子盖好被子,还掖了掖被角,才转头眼巴巴的望向了纪晚榕。 “本王做好了。” 纪晚榕给了他一个眼色,“行,那你退下吧,我要走大门过。” 墨桀城眼巴巴的瞧着她,“看着巴特尔变成了这个样子,本王才意识到你从前是对本王是手下留情了。” 纪晚榕刚想说,你知道就好。 可话还没出口,却又听墨桀城继续小声的嘟囔:“所以,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纪晚榕一噎,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随即才道:“你这是恩将仇报。” “不,不,本王只是也想要一次你家乡的测试的机会,我想要一次和阿特尔一样的机会,你将我催眠,然后问问我的心里话,看看我是否爱你,好吗?” “本王绝不是狗男人!”墨桀城笃定。 纪晚榕古怪的瞧着他。 倒是没有想到,她一句信口胡诌的话,却能让墨桀城信以为真。 不过她没说实话,而是说了一句:“从前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此刻再测也没有意义了。从前是狗,现在还会变成人吗?” 她说完这话,又捏上了蒙古王子的脉搏,确定了蒙古王子没有事情之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侍从见人出来了,又急急的迎了上去。 纪晚榕擦了擦汗,微笑着对侍从说:“你们王子睡着了,不要去打扰他。” 她虽是笑着的,可那凌厉的眼神,浑身的气场,却叫蒙古侍从感到了一阵恐惧。 他点了点头,随即便恭敬的将纪晚榕送了出去。 心里揣测,有些疑惑,又觉得有些没有面子。 人家清辉县主还好好的人,他们家王子就已经累得呼呼大睡了。 丢人,还真是丢人。 他们王子,是真的中看不中用啊! 墨桀城挽留未果,看着纪晚榕的背影,呆呆的在原地站了好久,脑袋里嗡嗡回荡着的,便是纪晚榕的那句话。 他思索了很久,随即才沉默的翻墙出了门。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得步履沉重。 墨桀城走后,卧室里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只能听见蒙古王子在床榻上急促的喘息声。 蒙古王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他和绣轻的过往。 有绣轻在郊外采摘草药,治疗好他腹泻马匹的场景。 也有绣轻细白的小手,握住他的脉搏,诊断他身体的场面。 也有她巧笑嫣然,和自己唇齿相机的时候,说的叫他无地自容。 绣轻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最后,画面一转,却变成了绣轻惨白的脸。 绣轻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空洞的眼眸似乎要流出血泪,那件水蓝色的衣裳也破破烂烂,露出了青紫的肌肤。 梦里的绣轻一直哭一直哭,声音凄厉的犹如索命的女鬼,问蒙古王子为什么要偏私。 为什么不救她? 别人的性命就命人草芥,别人的爱人就不是爱人了吗?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浑身震了一下,想说并不是这样,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画面的最后,是绣轻拿着一把匕首,眼神凶狠的朝着他的胸口捅来。 “陈虎害的我好惨啊!而你,你就是帮凶,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啊啊啊啊——” 蒙古王子捂住胸口,猛地从梦魇中惊醒。 直到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的冷汗将羊毛制成的被褥浸湿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微亮的脸色,眼眸里满是红血丝。 蒙古侍从听见屋里的动静,急忙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看见的就是蒙古王子煞白的脸,他浑身都湿透了,衣裳黏在了皮肤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无助的落水狗。 口中还喃喃着一个侍从没有听过的名字,好像是:“绣轻……绣轻?” “王子?您怎么了?县主昨夜便走了,您可是太过劳累了?”侍从话里有话,并不将自己的鄙夷表现的太过明显。 蒙古王子捂住胸口,听见清辉县主这四个字,也没有起疑,而是眼眸凌厉的望向侍从。 犹如草原里最穷凶极恶的老鹰,狠狠的盯住了猎物,叫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本王梦见了绣轻。”蒙古王子轻轻说,声音带着怅然若失。 “绣轻?”侍从努力的回忆,好像是想起了这个人:“您说的是那个被陈虎凌辱致死的绣轻?” 蒙古王子放在被褥上的手轻轻一颤:“她的尸首还在乱葬岗吗?本王……本王要亲自把她寻回来。” 侍从错愕的看着蒙古王子:“不,在陈虎将她未婚夫的双腿碾断后,谢凌霄便知道了这件事情,派人将她的尸首寻回来了,不日便要出殡。” 蒙古王子听到,呼吸声变得更加的粗重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搅碎了。 侍从看着蒙古王子变幻莫测的脸色,猜测了许久,才试探性的说。 “王子您是不满意吗?觉得将她的尸首找回来,叫陈虎丢了面子?您要为陈虎做主,勒令谢凌霄叫尸首丢回乱葬岗喂野狼吗?” 蒙古王子一顿,随后眼眸猩红的转过头,猛地对着侍从的脸来了一拳:“毫无人性!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侍从被蒙古王子一拳打蒙了。 这恶毒的事情,从前王子不是常干吗? 今日是怎么了? “你有良知吗?你有心肝吗?”蒙古王子咬牙切齿的说完这话之后,才含恨说出了口。 “本王要陈虎死!本王要叫陈虎被万人凌辱,双腿被马匹碾断而死!本王要将他五马分尸,为绣轻报仇!” “现在!立刻,就去把陈虎抓回来!弄死在绣轻灵前,本王要在绣轻出殡之前,让她死得瞑目!” 第255章 放陈虎出军营牢房 蒙古王子态度的大转变,叫侍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前几天王子还不择手段的要护住陈虎呢!说他办事周到,身为北厉人,却对他这样狗腿,叫他很满意。 可今日是怎么回事? 竟是要了陈虎的性命? “你还愣着干什么?” 蒙古王子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噩梦里,此刻心有余悸,也心心念念的挂念着绣轻。 他狂野的眉毛竖了起来,向来细长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凶神恶煞的望向侍从。 “是!是!”蒙古侍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即刻领命去办。 可还未等他走远,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调转脚步又往蒙古王子的房间里走。 此刻的蒙古王子已经躺回了床榻上,床榻是湿漉漉的,可是他顾不及了。 他浑身已经精疲力尽了,只要一闭上眼睛,看见的就是绣轻那张绝望的脸,满身血污,要拿着一把尖刀刺向他的心脏。 耳畔全是她喊冤的声音,犹如魔魇一般,叫他一刻都不能心安。 “绣轻……绣轻……”蒙古王子捂住心脏的位置,低声喃喃。 可还没等他让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便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他精神衰弱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起身,仿佛是一只惊弓之鸟,眼睛里满是血丝。 蒙古王子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等他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侍从那张熟悉的脸:“你来干什么!陈虎的人头呢!陈虎的人头呢!” 蒙古王子说完这话,一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了:“本王还要陈虎的命根子!剁成肉泥!!!” 蒙古侍从要被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死了,捂着胸口,苦着脸,才蠕动嘴唇:“可陈虎现在正在北厉军营的牢房里,我们根本解决不了。” 蒙古王子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将陈虎强硬的从牢房里带出来!陈虎不是很想出来吗?” “不是说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吗?” “不是还叫他的姐姐,叫端王让本王把他带出来吗?本王就如了他的心意!” 蒙古王子咬牙切齿,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被他咀嚼成了碎片。 “好的,殿下。那就是不顾谢凌霄阻拦,强硬将人带出来,是吗?”侍从问。 “北厉崇尚礼义,讲究文明法度,有个屁用!”蒙古王子怒吼。 那自然,落到北厉官府的手里,北厉全都是文明人,陈虎顶多斩首示众,可若是落在了他们王子的手里…… 他们王子手段可是粗鲁的很。 “慢……太慢了……” 蒙古侍从疑惑的瞧着他:“什么太慢了?” “陈虎死的太慢了!!!!” 蒙古王子的态度,叫他手底下的侍从一刻也不敢停歇,离开了府邸,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军营。 蒙古王侍从去了军营之后,态度非常强硬,直接到了牢房里,叫谢凌霄放人! 因为他知道,若是再不把陈虎带回去,恐怕他的王子是要疯癫了。 陈虎瞧着五大三五的几个蒙古侍从,不顾士兵的阻拦,强硬的闯到牢房里。 是为了把他接出去! 陈虎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内心几乎是感激涕零了! 伟大!太伟大了! 陈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是这样被需要! 看着几个壮汉将他牢房的门口死死的堵住,陈虎看着北厉士兵无可奈何的眼神,内心便觉得安全感十足。 终于!终于有人来保护他了! 这腌臜的牢房,这些日子他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 蒙古王子终于要发力了! 陈虎环抱着木柱子,一下子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和鼻涕一起流:“终于!终于等到了你们!” 蒙古侍从一想到蒙古王子的吩咐,又看着陈虎崇拜的眼眸,他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望向陈虎的表情有些惊悚。 这个陈虎,这么喜欢找死啊? 不过他还是很快压下了抽搐的嘴角,沉声朝着士兵开口:“是蒙古王子指名要陈虎这个人,没有陈虎恐怕王子今夜都要睡不着觉了。” “你们的营长呢?谢凌霄呢?寒王呢?快把能主事的人叫来,放人!” 陈虎听着这安全感十足的话,泪水又是不要钱的涌了出来。 “王子……王子啊!您终于来了!您终于来给陈虎撑腰了!” 蒙古侍从的话让在场的士兵都感到一阵愤恨,他们脸红脖子粗的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蓄势待发。 可一道温润的男声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蒙古侍从远道而来,众人不得无礼。” 谢凌霄今日穿着一身象牙白的常服,风度翩翩的好似温润君子,他身边还跟着纪晚榕。 纪晚榕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士兵听见谢凌霄的话,才咬着牙将放在剑柄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感谢谢大人!”蒙古侍从朝着谢凌霄和纪晚榕行了一个蒙古族的礼,说话比刚刚客气了许多。 “能否请谢大人放人,蒙古王子说了,一定要他,不论用何种手段,都要他。” ……的脑袋,还有命根子。 蒙古侍从看着翩翩如玉的谢凌霄,不敢把话说得太粗鲁,把后来的两句话又咽了回去。 “哈哈哈哈!听到没有!残废!没用的残废!快将本少爷放了!是蒙古王子点名要要我!”陈虎狂笑出声。 众士兵咬着牙,都以为谢凌霄不会放人,可谢凌霄却是朝着蒙古侍从拱了拱手。 随后轻声道:“来人,就按照蒙古王子的意思,将陈虎放了!” 士兵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谢凌霄。 “谢营长!孙浩的冤屈还未昭雪呢!” “如何能放!” 谢凌霄垂眸,无言的看着他们。 士兵在一下子红了眼眶,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随后便齐刷刷的跪倒了一片。 “谢大人!不能放!” “让属下杀了陈虎!属下愿意偿命!” 谢凌霄只是温和的将他扶了起来:“他的性命如何能与你比?” 就在所有士兵都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谢凌霄却是再次吩咐道:“放人!开锁!” 态度比以往还要强硬。 陈虎听闻,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不过是下贱的庶民,低贱的泥腿子,也敢和本少爷比?” “本少爷可是蒙古王子的人!” 陈虎笑得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表情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第256章 动手! 在谢凌霄的强硬要求之下,其中一个掌管监狱钥匙的士兵,纵使是心不甘情不愿,也是服从命令,沉默的开了门。 嘎吱的一声。 是门开了的声音。 也是陈虎自由了的声音。 陈虎心花怒放,几乎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尔等贱民!可奈我何?不过是搞死一个贱民,搞残一个贱民罢了!” 陈虎的话说得很难听,叫几个蒙古大汉也纷纷侧目。 他们原本想要将陈虎从地上扶起来,又觉得这样子似乎是脏了自己的手。 “能否请士兵,用担架将陈虎抬出去?”蒙古大汉咽了咽口水,问。 这种人,他怕扶一把就要下地狱啊! 谢凌霄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士兵的手很干净,是不可以碰垃圾的。” 他的手就很脏吗?!! 蒙古大汉心中呐喊,嘴角又是抽搐了一下。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沉默的联合同伴,将陈虎扶了起来,又一步步往外头带着。 陈虎身上有伤,走路踉踉跄跄的,可却走出了神采飞扬的感觉。 背后有人撑腰,果然是不一样! 简直是爽翻了! 谢凌霄和纪晚榕走在前面,陈虎走在中间,几个大汉就像是陈虎的小跟班,走在了陈虎的身后。 这阵仗,叫路过的所有士兵看见了,心中都藏着无数愤恨。 等陈虎出了牢房,便看见端王妃急急忙忙跑来的身影。 她眼眶含着热泪,双手紧紧的握着陈虎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陈虎的身体。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就好!那些贱人终究是不能得逞的!” 陈虎也笑:“是的,姐姐,蒙古王子护住了我。贱人也奈何不了我。” 端王妃听这话,又望向了陈虎身后的蒙古大汉,才将愤恨的眸子望向了纪晚榕。 “气人吗?可你还是不得不乖乖听话!” 纪晚榕老神在在的站在谢凌霄身边,听见这话也不生气,笑眯眯的。 “还好,不太生气,我有些想笑。” 她认真的回答。 她是专业的,一般都不会笑,刚刚还在极力压着向上的嘴角,可现在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端王妃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纪晚榕弯弯的眼眸,不仅没有爽到,心中是要气翻了天了。 “纪晚榕,你等着瞧吧,这还只是第一步,你一个小小的县主,小小的营长,抓了不该抓的人,本王妃势必要你们好看!” 她说着,一步步走近纪晚榕,表情是十足的挑衅。 “谁还不是一个王妃啊?”纪晚榕耸了耸肩,“那是我不稀罕,所以丢掉不要的东西,倒是有人视作珍宝。端王妃还是快些管好端王的妾室吧~” 端王妃一哽。 陈虎看见自己的姐姐这样被呛,心中也有了些愤怒。 他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纪晚榕,随后又道:“姐姐,若是她甘愿牺牲色相,来讨好我,你倒是可以少惩罚她一点。” 纪晚榕有点想笑,她冷哼了一声:“你到时候可不要求着我的兄长,再把你抓起来。” 陈虎一愣,他觉得纪晚榕说的话很古怪。 他是脑子有病,才会叫谢凌霄把自己重新抓回军营,过这种痛不欲生的生活? 不,不,在军营中痛不欲生的日子,他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陈虎想到这里,张皇的望向了自己身边的蒙古大汉:“快,快。蒙古王子不是在等着我吗?我们还是先走吧?” “跟这群下等人待在一块,空气里全都是臭气。” 蒙古大汉们点了点头:“陈虎,你要乖乖的跟我们走,那我们就不用费力了。” 陈虎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升起。 他是脑子有病才会不乖乖跟他们走啊? 他巴不得一辈子就待在这群蒙古大汉的身边,这才有安全感呢! 瞧着陈虎眼巴巴的点头,蒙古大汉们也朝着谢凌霄和纪晚榕点了点头。 谢凌霄微微一笑。 两个大汉便上前一步,钳制住陈虎的胳膊,把陈虎拎了起来,就像是拎小鸡仔一样。 端王妃惊呼了一声,“你们是在干什么!?” 陈虎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悬空,心中也没底,不过他还是勉强说了一句:“姐姐,没事,蒙古大哥是怕我累着了!他们要抬着我走呢!” 陈虎说完这话,感觉身边的两个蒙古大汉没动,继续提着他往前走。 感受着诡异的氛围弥漫在几个蒙古大汉的身上,他们表情严肃,就像是要去完成什么任务。 陈虎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蒙古大哥!你们快把我放下来!我没事!别看我这样,我身体好得很!” “你们把我放下来,我自己会走!跑起来可是比马儿还快呢!一溜烟就出去了!” 蒙古大汉们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是陈虎提醒了他们。 陈虎说他跑起来很快,若是一溜烟跑走了,他们要怎么交代? 他们的王子没看见陈虎脑袋和命根子,晚上还能不能睡着了? 几个大汉心中想着,又转头互相对视了几眼,纷纷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往他身上捅几刀,叫他活着跑不了,死也死不了,这样子才保险。 几人心中想着,默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陈虎感觉身边的人越跑越快,自己的姐姐都不见了踪影,终于慌乱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要干什么!”陈虎使劲扑腾着。 “没什么,就是刚刚军营中人太多了,这里人少,好动手!” 几个大汉嘿嘿一笑,将陈虎扔到了地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蒙古王子叫你们来救我的!是蒙古王子想要我!” 陈虎害怕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大汉,原本安全感满满的样子,现在却像是变成了索命的阎罗。 他使劲的在地上蠕动着。 “蒙古王子不只是要你,他还要你的命根子!要把你的命根剁成肉泥。” 陈虎听着,瞳孔猛地一缩。 “不然我们为什么把你接出来?王子有我们伺候就够了!不过是因为军营的监狱里有士兵,我们不好动手罢了!” 蒙古大汉说完,狰狞一笑,便叫手中的弯刀捅到了陈虎的大腿上。 “啊啊啊啊啊!!”陈虎凄厉的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心一下子从天堂坠到了地狱。 陈虎的尖叫吸引了几个士兵,几个士兵凑近了看,才发现了陈虎。 “救命啊!救命啊!求求你们救救我!!” 因为疼痛,陈虎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不顾一切的朝着几个小士兵喊救命。 有北厉的士兵在这里,蒙古人应该不会胆子大到在军营里对一个北厉人行凶吧! 这是违背北厉律法的事情啊!! 可几个小士兵却是左看右看:“诶,你看到什么人没有?” 另一个人:“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没有人呢!” 他们一脸无辜的说着,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第257章 自食恶果 “啊——————” 陈虎凄厉的喊叫声,几乎是响彻了整个军营。 惹得军营中的士兵,纷纷驻足观看。 瞧着自己身边围着越来越多的北厉士兵,蒙古大汉心里有些发怵。 他们可是在北厉的军营里,当着北厉士兵的面,对北厉人行凶。 若是这惹得北厉的士兵不悦,闹到皇帝面前,也是他们蒙古人吃亏。 几个蒙古大汉想到这里,将弯刀猛地从陈虎的大腿上拔了出来,便火急火燎的想要带着陈虎跑路。 陈虎这时候身上已经被扎了好几个口子了,红彤彤的鲜血淋漓。 他猩红的眼眸瞪得老大,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原本以为这凶残的蒙古野猪会再次拿着弯刀往他身上捅,却瞧见他们神色慌张的收起弯刀就打算跑。 陈虎原本屏住的呼吸一滞,才急促的吸气。 “求你们救救我!我是北厉人!” “你们能忍受蒙古野猪……在……在北厉的军营里行凶吗?”陈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喘着气道。 若是被这些蒙古野猪带走,恐怕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原本只是沉默围观的北厉士兵,听见这话,人群中有了小声的议论。 随后,便有一道声音阻止了蒙古大汉的动作:“你们这群蒙古人……” 陈虎的眼眸一亮,身上的疼痛已经不算是什么了,见有人能够仗义执言,他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你们这群蒙古人,手段实在是太差了,捅了几刀,陈虎竟还能说话,你们要往他的肋骨下方三寸的位置捅。” “只需要一刀,陈虎闭上眼睛,就能疼的看见他太奶了。” 陈虎听见这话,反应了许久,才气的几乎是要背过气去。 而蒙古大汉的动作也才此刻微微一顿,对上北厉士兵挑衅的眼神。 蒙古大汉的眼神逐渐发了狠:“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这个孬蛋!你会不会捅人!不会捅就叫我们北厉士兵上!” “是啊!不痛不痒的捅着人有什么意思!叫我们北厉人来露一手!”人群中有人在起哄。 蒙古大汉一听,直接将夹在咯吱窝处的陈虎丢在了地上。 他死死的盯着陈虎,听着耳畔北厉士兵的嘲讽声,眼神逐渐变得凶狠了起来。 陈虎此刻嘴唇泛白,浑身大汗淋漓的,几乎是疼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在此刻才明白,比蒙古王子更想要他死的,是北厉的士兵! 陈虎使劲蠕动着身体,可蒙古大汉却扣着他大腿处的伤口,将他猛地拽了回来。 陈虎又是疼的尖叫了一声。 可蒙古大汉却不在乎,他举起弯刀,便猛地往陈虎的肋骨处捅去:“谁说我不会!” 陈虎颤着嘴唇吸了一口气,眼前一白,浑身陷入了麻木的状态。 他浑身一颤,黄色的液体便源源不断的从他的下身流出,还冒着热气。 那刺鼻的味道叫在场的人直皱眉。 “好!好!”北厉士兵高声叫好。 “你们北厉士兵,谁要来迎战?没有人能比我蒙古人捅的更疼!”蒙古大汉被这样激将,已经是忘记了自己原来的目的。 蒙古人吃的是牛羊肉,弯刀一出,牛羊便立即毙命。 这原本就是蒙古人的拿手绝活,可现在却被北厉士兵这样嘲笑,他们如何能忍! “我来!我捅在陈虎的眼珠子上,肯定是要更疼的!”其中一个北厉士兵上前一步,拔出了自己腰侧的长剑。 端王妃拎着裙摆,搀扶着侍女的手,赶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她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几乎是要跌在了地上。 “谁敢!你们这群士兵是怎么敢的!谢凌霄都说要放人!是蒙古王子点名要的人!” “蒙古壮士?蒙古壮士呢!你们奉命而来,就要护住本王妃的弟弟啊!” 端王妃一下子就扑在了陈虎的身上,挡住了北厉士兵的动作。 陈虎原本就是浑身的伤口,被端王妃这样一牙,简直是要七窍生烟了。 他蠕动着唇瓣,气若游丝的在端王妃的耳畔开了口。 “姐……姐,是蒙古王子,是蒙古王子要我的性命啊!” 端王妃听闻,浑身一颤,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蒙古大汉手上带血的弯刀。 她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嗡的一声断了。 “蒙古王子?蒙古王子是如何敢要北厉贵族的性命!阿虎是我们家三代单传的独苗!” 蒙古大汉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手中的弯刀还在一滴滴的滴着血。 “我管你是菜苗蒜苗,谢凌霄将人放到我们手里,便是北厉将人全权交由我们负责了!” 端王妃低吼了一声,简直是要疯了,她激动的神情犹如护住幼兽的母兽:“谢凌霄凭什么放人!” “谢凌霄凭什么把阿虎交到你们手里!阿虎是北厉人!!!” 端王妃嘶吼着,不顾一切的趴在陈虎的身上,口中含着谢凌霄的名字。 随即一愣。 “是了,谢凌霄谢将军,会让蒙古人在军营里对北厉人行凶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眼眸却发了狠,叫蒙古大汉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端王妃说着,又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女,去墨桀城和谢凌霄的营帐里,将谢凌霄叫过来。 在这里期间,端王妃就不顾一切的趴在陈虎的身上,叫所有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陈虎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啊,他的血都快要流干了,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了起来。 谢凌霄过了很久才姗姗来迟。 他瞧着眼前的场景,脸上是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纪晚榕看见端王妃浑身是血,和陈虎一起躺在血泊里的模样,脚步一顿,胸膛一震,随即夸张的拿起手捂住了嘴。 “怎么回事?” 谢凌霄看着自己妹妹夸张的表情,抿了抿唇,压下笑意,随后才道:“端王妃,您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快快请起!” 端王妃看着眼前两人夸张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含着恨开口:“谢凌霄,你怎么能允许蒙古王子在你的军营里伤人?” 谢凌霄眨眨眼睛,纪晚榕一脸无辜。 “是您强迫在下放人,在下被逼无奈,压住了所有士兵的怒火,才勉强放人,按照您的意思将人送到了蒙古人手里。” “您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第258章 投案自首 听见这话,围观的士兵才明白了谢营长的意思,心中是神清气爽的。 可端王妃是更加的愤恨了,她想起纪晚榕的那句话,眼睛就像是钉子,钉在纪晚榕的脸上。 “你们,你们就是故意的,你们早就知道蒙古王子想要阿虎的性命?” 纪晚榕后退了两步,眉头微皱:“端王妃可不要冤枉人,与其说这个,倒是不如想象陈虎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情,才能这样天怒人怨,所有人都恨不得他死?” 纪晚榕的话让端王妃浑身一颤,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没有了端王妃保护的陈虎,只感觉自己的浑身一凉,众人的眼刀重新在自己身上刺来,叫他不寒而栗。 “本王妃承认,陈虎是犯了滔天的罪行,不过陈虎是北厉人,被害的是北厉的士兵,无论如何都不能交给蒙古人来处置。” “……还请谢营长,将阿虎重新带回牢房里关着吧。” 端王妃闭了闭眼眸,无力的说出这话。 她知道,陈虎在牢房里等待审判,她疏通一下关系,或许还能有活的机会,可若是被蒙古人带走,恐怕尸骨都找不到了。 蒙古王子有多狠,她是知道的。 端王妃以为自己的服软,正如谢凌霄的心意,谢凌霄会即刻将陈虎带进监狱关着。 可谢凌霄却是后退了几步,谦和有礼的朝着端王妃拱了拱手:“在下不敢,在下从前的如此努力,却抵不过端王妃的一句命令,端王妃的命令犹如律法,叫所有士兵义愤填膺,在下是不敢尝试了,也不敢介入此事。” “还是请蒙古王子来处置吧!” 谢凌霄说完这话,转身,便想要离去。 端王妃茫然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谢凌霄决绝的背影,她惊呼了一声,上前了一步,抓住了谢凌霄的衣袍,又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我错了!我不应该介入这件事情!日后不会了!还请谢大人处置!请谢大人处置这件事情!” 她说完这话,又膝行了几步,急急的去抓纪晚榕的裙摆:“你说句话,你说句话啊!我错了!陈虎就应该让你们来处置!” 端王妃浑身血污,已经是泪流满面。 陈虎眼前自己的姐姐跪在了地上,也咬牙忍住浑身的剧痛,跪在了谢凌霄和纪晚榕的面前。 “我错了!是我强抢民女,我是将绣轻凌辱致死,是我故意碾断孙浩的双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来处罚我!你们快把我关进军营的监狱!我认罪!!” 陈虎满是血污的手拽住了谢凌霄的衣袍,他说出的这番话,让现场的气氛,突然变成沉默了起来。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呜咽声,让所有的士兵都红了眼眶。 可谢凌霄还是没有动作,他垂眸,温和的眼神望着端王妃和陈虎两人。 端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谢凌霄的意思。 端王妃闭了闭眼眸,晶莹的泪珠便顺着她的眼眶滚落,她带着湿意的话从惨白的唇瓣里响起。 “本王妃阻拦谢大人审理案件,强硬将罪犯带出军营监狱,自知罪孽深重,会去京兆府投案自首,还请谢大人重新管理陈虎一案。” 端王妃的话说完,纪晚榕的眼神才变得满意了起来。 谢凌霄叫了两个士兵,带着端王妃去京兆府投案自首。 端王妃不愿意走,要看着陈虎进了军营的牢房才心安。 而此刻的陈虎也在不断的磕头,求谢凌霄现在就将他抓进去。 实在是太讽刺了。 刚刚逼着谢凌霄将他从监狱里放出来,现在又苦苦哀求谢凌霄将他抓回去。 谢凌霄不愿意抓他,还不行。 几个蒙古侍从看着眼前的场景,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蒙古王子说要陈虎的性命……刚刚您已经答应把陈虎交给我们了。” 谢凌霄只缓缓往前走了一步,一个眼神,便有士兵将陈虎双手反钳在身后强硬的将他的脸压在了地上。 “刚刚是因为孙浩的案件,闹市纵马,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蒙古王子态度强硬,本官考虑到两国邦交,退让了一步。” “可刚刚蒙古侍从在军营里对北厉人行凶,那便是另一个案件,本官不知道是因为陈虎天怒人怨,劣迹斑斑,你们想为孙浩主持公道;还是你们得了蒙古王子的吩咐刻意为之,要在北厉军营里杀北厉人……” 谢凌霄话说一半,声音一顿,却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纷纷后退了几步。 他的声音温和,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在咄咄逼人啊! “若是后者,这便是刻意挑衅,是蒙古对北厉颜面的刻意凌辱。无论是在北厉,还是传到了九州大陆,都是蒙古人穷凶恶极、言而无信。恐怕是让蒙古日后都无法立足啊!” 谢凌霄这话一出,士兵们纷纷神清气爽,也叫那群蒙古人是再也不能说什么了。 刚刚他们行凶的事情,都被北厉士兵看见了,是怎么狡辩都没有用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为首的蒙古侍从脸色一沉,收回了手中染血的弯刀,朝着谢凌霄拱了拱手,便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今日不能将陈虎带回去,取了他的命根子,也不知道蒙古王子会如何的暴怒。 蒙古侍从一走,陈虎和端王妃才松了一口气。 “看什么看?是想叫兄长把陈虎再送走吗?”纪晚榕双手环胸,语气微凉。 端王妃喉头一哽,便也乖顺的跟着士兵去了京兆府自首。 陈虎也被士兵重新带回了牢房里。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保住他了,陈虎再没有从前神采飞扬的气势,整个颓靡了下去。 陈虎走后,躲在营帐里看的士兵,也纷纷跑了出来,更是有人从伤兵营帐里,将孙浩也抬了出来。 欢呼声几乎是响彻了整个军营。 “万岁!万岁!万岁!” 士兵们笑着,叫着,将谢凌霄高高的抛起,又接住,也围着纪晚榕转圈。 士兵们的欢呼声,几乎是震耳欲聋,热烈的气氛,几乎是将每一个人包裹。 纪晚榕瞧着眼前的场景,笑着笑着,看见孙浩手中紧紧抱着的绣轻的灵位,又红了眼眶。 墨桀城缓缓走出营帐,温柔的目光锁定在了纪晚榕的背影上,沉默的将脑袋靠在了营帐门口。 第259章 端王大怒 北厉的军营几乎是沸腾了一夜。 谢凌霄和士兵们庆祝了一阵之后,墨桀城便叫人端着酒肉出来了,说是今日大家受了委屈,要叫大家玩个尽兴。 士兵们又是欢呼了一声,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开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纪晚榕笑着看着眼前的情况,便想要走。 可谁知墨桀城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滚烫的手心握住纪晚榕微凉的手腕,纪晚榕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漆黑的眸子,映着熊熊的火光。 “留下来一起吧……你是今晚的大功臣。” 纪晚榕抿了抿唇,她刚想要拒绝,却有眼尖的士兵看见了纪晚榕和墨桀城的身影。 “清辉县主,请您快些来吧!孙浩今晚一直在哭,眼睛就没干过,说等会儿要当众感激您呢!” 纪晚榕听着这话,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开了。 感受着墨桀城灼灼的视线,正盯着她的侧脸。 纪晚榕转过头,看见他脸上努力温和又有些局促的笑脸,动作强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随后又上前,坐在了兄长旁边的草坪上。 “孙浩还在哭吗?”纪晚榕双手环抱双腿,朝着众士兵展颜一笑,“哭出来便一切都好了。” 火光映在纪晚榕灿烂的笑容上,叫许多年轻的士兵都红了耳朵。 等庆祝了一夜,墨桀城和谢凌霄已经被士兵灌得烂醉如泥了,两人都是直接在军营里住下了。 第二日起床时,墨桀城感受到的就是一阵头痛欲裂,可他还是要强撑着爬起来上朝。 蒙古王子那边是由纪晚榕和谢凌霄负责,而他便是主要负责端王这边的火力。 昨夜端王妃被人送去了京兆府严肃处理,一晚上都没有回端王府。 恐怕端王已经在府邸里等的是要跳脚了。 等墨桀城洗漱完毕,闭了闭眸子,才摁着太阳穴走出了营帐。 一旁的重舟听见了动静,急忙送来了解酒的蜂蜜水和一粒药丸。 看着掌心圆滚滚的药丸,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药草香,还叫墨桀城感到隐隐有些熟悉。 墨桀城一怔,随即飞速的转头望向重舟,脸上写满了激动:“是……这药丸是她送来的吗?” 重舟听闻,望着墨桀城的视线多了些怜悯:“不,不是。是谢大人送来的,他说端王来者不善,叫您小心些。” 墨桀城惊喜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僵硬,随即又苦笑了起来。 他将口中的药丸一口吞下,没喝蜂蜜水,便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等墨桀城到朝堂的时候,天色还很黯淡,可人已经不少了。 特别是端王一脉的党羽,那眼神几乎是要把墨桀城的肉剜下来。 墨桀城眼观鼻子而观心,老神在在的便要走到端王的身前站着。 可端王没动,还拦在了墨桀城的身前。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手背处的青筋都要暴起来了。 “寒王?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居然敢把本王的王妃送进京兆府?你真是反了天了,你是觊觎父皇的位置吗?” 端王这话说的简直是大逆不道,可墨桀城嘴角还是挂着那抹欠揍的微笑,他屁股一顶,便直接把端王挤了出去。 “让让,你挡着本王的路了,本王在你前面站着,是你的皇兄,对我就这样没大没小,说起话来也大逆不道。” “若是被父皇怪罪,可别怪皇兄没教你。” 墨桀城是练武的,虽然端王有着蒙古血统,体格大,可也架不住墨桀城的屁股上全是肌肉。 他一个踉跄,便被墨桀城顶了出去:“你——你——” 端王被墨桀城气得说不出话来。 等皇帝坐着轿撵到了大殿,又坐上了龙椅,端王愤恨的眼神才逐渐平息了下去。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皇帝锐利的眼神扫过朝堂上的众人,高公公尖锐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大殿。 高公公的话音刚落,端王的脚步一迈,便马上从队伍中出列,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儿臣有事启奏!” 端王的话夹杂着浓浓的鼻音,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皇帝,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看起来无不可怜。 皇帝的眉头一皱:“端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好好说话。” “父皇!儿臣委屈啊!寒王在京中横行霸道,父皇虽有令,叫他维护两国邦交,可他不但不听,还不顾蒙古王子的脸面,叫谢凌霄再次将陈虎抓了进去!” “不仅如此,端王妃心系两国邦交,陈虎又是陈家独子,于是她去军营看望陈虎的时候,不免催促了两声……” 端王的语速飞快,看起来无不凄然,像极了一个爱着妻子的好丈夫。 可墨桀城的心中却在冷笑,端王不过是表面上装的深情罢了,府内妻妾成群,与端王妃早就是表面夫妻了。 “……可寒王,寒王竟还将儿臣的王妃也抓紧了京兆府!儿臣昨夜在府邸等候了一个晚上,却如何都等不到儿臣的妻子!” “寒王!寒王他是要一手遮天了啊!儿臣委屈!” 端王说完这话,又砰砰砰的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话一出,皇帝的脸色一变,全场一片哗然。 在场的大臣都不可置信的转过脸,来看着墨桀城。 “寒王竟将端王妃也抓走了?从前还能说是惩恶扬善,要替士兵伸冤,可如今抓走端王妃,那就是公报私仇了吧!” “端王妃可是也有蒙古血统,寒王指使谢凌霄抓走端王妃,简直是就是在挑衅,这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还说陈虎是恶霸,寒王如今的所作所为,才是京中的恶霸啊!” 众人的议论纷纷,砸在了墨桀城的脸上,皇帝不善的眼眸也在墨桀城的脸上锁定:“寒王,面对寒王的控诉,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墨桀城听见皇帝在叫自己,毫不畏惧的抬头,对上了皇帝的视线:“端王妃是自愿去京兆府投案自首的,京兆府不归本王,也不归谢凌霄管,因此她一夜未归,本王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而陈虎,是端王妃和他自己,求着本王和谢凌霄,将他抓回军营的大牢里的。” 墨桀城的话听刚落,整个朝堂便在瞬间沉寂了下来。 这说的,也太扯了…… 陈虎怎么可能求着他们,叫他们把自己送进牢房。 端王冷笑一声,抬头便要再骂。 第260章 磕头认罪 “父皇,寒王这样狂妄的样子,您总算是见识了!” “儿臣这些年不知是受了多少委屈!他如今凭一己之力,故意破坏北厉和蒙古国的邦交,这是儿臣苦心经营才促成的事情啊!原本就是一件小事!” “蒙古王子素来狂妄,儿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叫他伏小做低,朝贡北厉。若是因为寒王的挑衅,蒙古王子拒绝了朝贡,重新打仗……” “那背后的罪过,就不是寒王一个人能承受的起的了!” 端王这话一出,原本站在端王那边的老臣,也摇摇晃晃的跪了下去,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寒王拥兵自重,结党营私,不是一件好事啊陛下!” “寒王不顾忌蒙古王子的颜面,是故意的破坏啊!” 墨桀城听见这话,却笑了。 他上前一步,在皇帝面前跪了下去,脊背是直挺挺的:“结党营私,父皇不如看看这跪满了一大半的大臣,到底是谁在结党营私?” “儿臣说的话句句属实,只需叫京兆尹出来回答,便知道端王妃到底是何缘故才彻夜未归。” 京兆尹缩了缩脖子,知道此刻是再也躲不了了,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可端王的脸色一变,动作却比京兆尹更快:“那蒙古王子呢?陈虎呢?你故意踩蒙古王子的脸,严惩陈虎,不就是为了破坏两国邦交吗?” “你明知道蒙古王子那样喜欢陈虎!” 端王的一连串发问,直到旁边的大臣给了他一个眼神,端王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了几分微笑。 “你敢叫蒙古王子来当面对质吗?蒙古王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端王大概是得到了眼线递的消息,知道蒙古王子早起赶来朝堂,便是为了给他撑腰。 他的话语变得更笃定了起来,腰也变得直挺挺的,整个人更有气势。 墨桀城瞧着端王的模样,气定神闲的勾了勾嘴角。 蒙古王子要到这件事,他自然是比端王知道的还要早。 因为蒙古王子就是他叫来的。 皇帝瞧着眼前混乱的场景,脸色阴沉,“既然蒙古王子到了,那便请他进来。” 皇帝的话一出,众人便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吱呀吱呀,是兽皮缝制的靴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端王直了直脖颈,转头,意味深长的眼眸直勾勾的望向了墨桀城。 他身后支持他的那些大臣,也微微吐出了一口浊气。 “蒙古王子,朕听说你很喜欢陈虎,因为陈虎被抓的事情,大感生气?是否是这样啊?” 端王勾了勾嘴角,给了蒙古王子一个眼色。 蒙古王子收到端王的眼色,却没有给他回应,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众人的最前面。 蒙古王子路过的事情,众大臣这才看清了蒙古王子的脸,他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乌黑的眼袋几乎是要垂到了嘴唇上。 脚步虚浮,眼神涣散,看上去就像是大哭了一场,又像是一夜未眠。 皇帝指尖轻轻点着龙椅的扶手,语气里有的是十足的试探:“若是这样,为了你,朕放掉小小一个陈虎,也不是不行。” 皇帝显然也是看清了蒙古王子的脸色,他罕见的瞪大了眼睛,不断轻点龙椅扶手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为了一个陈虎大哭一场? 陈虎是这么重要吗?!! 若是这样,那墨桀城实在是做的太错了! 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蒙古王子没有对皇帝行蒙古礼,而是直直的朝着皇帝跪了下去。 “北厉皇帝!陈虎十恶不赦,实在是枉为人!本王觉得军营判决的速度太慢了!本王要求要快快的判!重重的判!将陈虎五马分尸,凌迟处死!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蒙古王子的话一出,原本闹哄哄的朝堂竟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端王耿直的脖子一僵,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皇帝一下子的从龙椅前站了起来,错愕的视线望向了蒙古王子,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蒙古王子,你在说什么?” “陛下!算小王求您了!小王愿意增加两成的朝贡,只求陈虎能够痛苦的死去!” “墨桀城和谢凌霄做的很对,太对了,不能让他逃过律法的制裁,而唯一做的不好的地方,就是太慢了。” 蒙古王子一字一句,仿佛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 “不!不!蒙古王子,你不是很喜欢陈虎吗?你不是想要陈虎来伺候你吗?陈虎犯得只是小事!若不是寒王刻意刁难,马上就能来伺候你了!你是因为生墨桀城的气,所以才故意说的反话,是不是?” 端王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蒙古王子的身边,一边说着,一边看蒙古王子的脸。 若不是他亲耳听见了,他都怀疑蒙古王子是被人取代了。 蒙古王子失望的看着他,拳头捏起又放下。 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捏起拳头,猛地给了端王重重的一拳。 “端王?你到底在说什么?受害者还未昭雪,你怎么能说这样恶毒的话?” “只是小事?那绣轻的性命呢?绣轻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端王直接被蒙古王子打翻在了地上。 墨桀城敏捷的一闪,躲过了端王飞来的身体,可随后又像是一个不稳,脚便踩上了端王的手。 端王又是一声惨叫。 皇帝皱眉看着蒙古王子当众打了自己的儿子,面色已经有些不虞了,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蒙古王子便直接道歉。 “对不起,陛下。端王实在是太恶毒了,我没忍住。我愿意补偿你,将朝贡增加至原来的三成,只要叫谢凌霄快速的,重重的处置陈虎便好了!” 蒙古王子的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由阴转晴,也懒得管倒在地上惨叫的端王了。 “好!朕答应了!” “本王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要为死在陈虎手下的绣轻姑娘,办一场隆重的葬礼,叫端王府的人,叫陈虎一家,通通来,当着所有百姓和绣轻家人的面,为绣轻磕头谢罪!” 蒙古王子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要他一个王爷,给一个已经死了的平头百姓磕头认错?! 这怎么可能! 端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第261章 工于心计 “父皇!儿臣不答应!蒙古王子的要求太过狂妄,完全是把北厉皇室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儿臣是王爷,怎么能去给一个平头百姓的灵位磕头呢!” 端王也想要把话说得好听些,可他现在已经全然顾不得了。 若是他真的按照蒙古王子说得,去给绣轻磕头,那他日后还怎么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自古以来,可从未有过给平民百姓磕头的皇帝! 听见端王这话,墨桀城用力的压了压向上的嘴角,用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有笑出声。 “端王慎言!此刻正值两国邦交的关键时刻,蒙古王子是如何的尊贵,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这样辱骂他!” “蒙古王子性格素来刚强,本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士兵和百姓,叫谢大人将陈虎放了。若是因为端王的挑衅,蒙古王子拒绝了朝贡,重新打仗……” “端王!这罪责你承担的起吗?” “你是否是故意破坏两国的邦交?” 墨桀城一字一句,义正言辞,义愤填膺,说出来的话叫端王越来越觉得耳熟。 等端王听到最后,才发现这话是自己说过的,他心头一哽,气的喉间都涌出一股腥咸。 “墨桀城!你是什么意思?”端王气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可墨桀城只是镇定的朝着皇帝拱了拱手,一副不与他一般置气的样子。 “父皇,儿臣只是觉得,死者为大,无论是为了蒙古王子的要求,还是为了平息百姓的怒火,都可以叫端王去道歉。” “哦?” 皇帝听着,沉思了片刻,望向墨桀城的眼神变得幽深了起来,他将视线转到蒙古王子的脸上,随后又问。 “蒙古王子,你觉得呢?” 蒙古王子是一个武夫,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面对着朝堂上对他虎视眈眈的文臣,他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可一听见墨桀城的话,蒙古王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赞赏的看了一眼墨桀城,随后拱了拱手:“我也一样!” “不,墨桀城,你就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端王怒吼。 他的骨子里流着蒙古人的血统,叫他一生气,就无法认真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儿臣是为了端王着想。陈虎在民间横行霸道,一半是仰仗了蒙古王子,而一半则是因为端王妃的溺爱。可以说是端王的纵容才导致今日的惨剧,导致京城民怨沸腾!” “百姓表面上痛恨陈虎,心里则是痛恨端王。只有叫端王、端王妃,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而儿臣所说的一切,则更是为了端王着想。” “只有端王带领众人去绣轻面前磕头道歉,才能让百姓看见端王的诚意,觉得端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后端王才能服众。” 蒙古王子眼神更亮了,一瞬间炯炯有神了起来:“我也一样!” 墨桀城言之凿凿,脸上是一片为了弟弟着想的模样,那样子,叫端王看着都愣在了原地。 甚至还有些怀疑自己。 寒王说的还蛮有道理的,看样子还真是为了他着想。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寒王?! 皇帝听见这话,看望墨桀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欣赏,他抬了抬下巴,语重心长的对着端王说了一句。 “端王,你还是需要向你皇兄多学学。” 端王一愣,不甘的眸子望向了墨桀城的背影。 可还没等端王讲话,皇帝按了按眉心,便直接下了最后的判断。 “寒王说的不错,原本就是端王有错在先,没有管好自己手底下的人。那便按照蒙古王子的要求,叫端王一众去灵前磕头认错,也叫百姓懂得了端王的悔改之意。” 端王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但是没有反驳。 于是皇帝又道:“陈虎一案,是寒王和谢爱卿一直在办,那么这场葬礼便由寒王和谢凌霄一起主持。” “两个男人都没成家,也不知道像是什么样子。肯定会有思虑不周的地方,那便叫清辉县主一起协同来办。” 皇帝的话说完,端王才猛然回过了神,也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他努力的不去看墨桀城那嚣张的脸,才控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跪了下去。 “儿臣管教无关,约束不好身边的人,是儿臣的错,儿臣领罪,会亲自前往灵前认错。不过王妃是去不了了,本王的王妃此刻还被寒王关在牢里,敢问寒王,这是否也是为了端王妃好,才做出来的事情?” 端王的眼神阴恻恻的。 端王一党的人,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件事情,又纷纷的跪了下去,七嘴八舌的言辞愤慨。 “一个王爷,将自己弟弟的王妃关进了监狱,这不是故意针对是什么?” “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寒王不仅是犯错,心眼也太小了,恐怕是难当大任啊!” 墨桀城嘴角抽搐了一下,扶住了脑袋。 皇帝原本已经想要下朝了,听到这话,又皱着眉望向了墨桀城:“寒王,你是故意的吗?” “端王妃呢?” 墨桀城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儿臣说过了,是端王妃自己去京兆府投案自首,儿臣不知道,端王为什么不去问问京兆尹,要这样屡次三番的刁难儿臣。” 端王看见他这一脸无辜的样子就来气,他冷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墨桀城遭遇了什么,最近变成了这副工于心计的样子。 每天装的天真无辜,到底是想给谁看?!! “那便让父皇叫来京兆尹,也让大家看看,是寒王有心报复,还是本王在故意刁难!”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端王的话音一落,京兆尹才颤颤巍巍的从队伍的最后方,举起了手。 第262章 葬礼当日 众人齐刷刷的将视线转移到了京兆尹的脸上。 京兆尹是吕忠奉被抓后刚上任的,别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新官上任反倒是成了缩头乌龟。 从前要忍让陈虎的事情,现在还要夹在寒王和端王中间。 他谁敢得罪? 端王转头,瞧见京兆尹,才冷笑一声,对着他疾声厉色的开了口:“好,你在就好!” “京兆尹李大人,你就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跟父皇好好说说!是寒王逼你抓走本王王妃,还是你自己抓走了本王的王妃?” 端王自认为自己问的极为刁钻,若是叫这个懦弱的京兆尹来回答,他一定不敢自己抓走端王妃。 那便只能指控寒王了。 既如此,便是铁证如山,他要去磕头,寒王也别想好过。 可谁知京兆尹李大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皇帝拼命的磕头:“陛下!陛下!不是微臣抓的端王妃,是端王妃自己来了京兆府投案自首。” 端王一听愣了。 在场的人都愣了。 端王大怒,脸在一下子涨的通红:“她是疯了吗?才去投案自首,她叫你抓你就抓了?” “不,不。是端王妃硬要待在牢房里不出来,微臣怎么请,她都不走。她说她犯了大罪,以权谋私,助纣为虐,阻挠办案,一定要微臣处置她!” 以权谋私、助纣为虐、阻挠办案? 这几个大字敲在了端王的头上,叫端王觉得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原本虚无缥缈的罪名,没有人追查,也没有人怪罪,可如今端王妃自己承认了。 夫妻本是一体,更何况端王刚刚在大殿面前表现的如此深情。 要说端王妃承认的这些罪名,端王不知道,这可能吗? 若刚刚端王没有执意的要怪罪墨桀城,也不可能会牵扯出这件事情来,反倒是连累了他自己。 墨桀城冷笑了一声:“端王,你刚刚表现的与端王妃这样情深,她做的这些事情,是得到你的允许,还根本就是你的意思?” 端王一手捂住胸口,缓慢的转过头来看着墨桀城,两个鼻孔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端王,以权谋私?下朝后来养心殿,给朕讲讲,到底是什么回事。” 皇帝说完这话,又有些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端王,便拂袖说要下朝。 皇帝的举动也算是保全了端王的最后一丝颜面。 可回答皇帝的并不是端王的声音。 “砰——”的一声。 等墨桀城微抬眉骨转过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端王气得直挺挺倒在地上的身体。 这还真的有点不禁气啊~~ 墨桀城转过头,与皇帝错愕的眸子相对视,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眸。 此日朝堂的事情,墨桀城不知道端王最后和皇帝在养心殿,是怎么解决的。 他只知道此日之后,端王一脉的党羽夹着尾巴做了好一阵子的人,京城也在这一阵子太平了不少。 而此日之后的十月初九,便是绣轻出殡的日子。 蒙古王子在斥巨资在京城买了一套宅子,专门留给了绣轻和她的家人,孙浩从小是个孤儿,归家的时候便也是在这里住下。 绣轻姓文,这宅子也被叫做文宅,绣轻的灵堂便是设在了文宅的大堂里。 因为皇帝的吩咐,这场葬礼是墨桀城和纪晚榕一起办的。 在葬礼的当天,两人也都出席迎接了客人。 纪晚榕特地穿上县主的服制,还在面上带上了一层面纱。 那层面纱让墨桀城又想到了两人从前的过往,他微微一怔。 听着耳畔绣轻家人隐隐的哭声,墨桀城抓住了纪晚榕的手,低声问:“怎么了吗?是身体不适?为什么戴着面纱?” 纪晚榕看着声势浩大从门外走进来的蒙古王子,低低说了一声:“是我的脸过敏了,不方便见人。” 纪晚榕说完这话,蒙古王子已经带领着乌泱泱的部下,走进了灵堂。 他一进灵堂,便噗通一声跪在了灵前,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汹涌澎拜的悲伤,他砰砰砰的磕着响头,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蒙古侍从见自己主子都跪在了前面,也只得跪在他身后。 蒙古王子哭一声,蒙古侍从们便中气十足的跟着哭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可把文绣轻的父母吓了一大跳,文父文母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纸钱,上前询问。 等知道了来者是臭名昭著的蒙古王子,一对老夫妻吓得几乎是要跌倒在了地上。 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寒王爷和清辉县主能帮绣轻办这场葬礼,也是因为孙浩那日街头的惨剧。 他们惊得半月睡不着觉,已然是觉得三生有幸。 可如今……这砰砰磕头,哭得几乎是要背过气的蒙古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文父文母,是我部队进京城的时候,遇到了意外,绣轻救了我……” 蒙古王子怕毁坏绣轻名声,不敢说的太详细,又说:“若是您二老不嫌弃,日后便把我当成你们的儿子对待就行!” 二老吓得急急摇头,他们俩种了一辈子地,是个好人,怎么能有这样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来当儿子? “王子……您别跪着……您快起来。您是不是认错人了,绣轻从来没有说过认识您啊?”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以为绣轻是在怨恨自己,心碎了一地:“不,不。绣轻只是没讲罢了,我和绣轻是真的认识。” 纪晚榕的催眠很到位,他根本没有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假的。 蒙古王子说完这话,擦了擦眼泪,扶着二老的手站了起来:“如今我最后的心愿,便是去看看绣轻最后一面……请问可以吗?” 二老双手一颤,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墨桀城急忙的走到二老的身前,便听二老颤着声音说。 “可以可以……蒙古王子您都有了要求,如何不行呢……” 听见这话,蒙古王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悲切的笑容,扶着蒙古侍从的手,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文绣轻的棺材旁。 刚刚见蒙古王子来了灵堂,纪晚榕便想要走,可他浩浩荡荡的侍从堵住了门口,叫她无路可去。 如今好不容易等人全都进了灵堂,躲在暗处的纪晚榕这才打算趁乱退出去。 可还没有等纪晚榕离开,眼尖的蒙古侍从便瞧见纪晚榕的身影。 他听闻这个灵堂是纪晚榕办的,想起自家主子和这个清辉县主的纠葛,刚刚便在找她的踪影。 如今看见了,却见她要走,于是低低的叫了一声。 “清辉县主?您这是要去哪儿?”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他却想不起来,等他顺着蒙古侍从的目光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双熟悉的眸子。 蒙古王子有些恍神,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你……” 他叫住了纪晚榕。 第263章 阿虎,你没有做错,不要怕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将目光望向了蒙古王子和纪晚榕的脸上。 墨桀城想起那夜的事情,心中顿时明白纪晚榕为什么要带上面纱。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心中也为纪晚榕捏了一把汗。 纪晚榕的脚步一顿,随即很自然的停了下来,坦然的望向了蒙古王子。 “蒙古王子?有何贵干?”纪晚榕的声音隔着面纱传出来,听着低低的,与从前有了几分不同。 “本王……本王觉得你长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纪晚榕听闻这话,随即展颜笑了:“或许是因为本县主长了一张大众脸,叫蒙古王子觉得眼熟。” 蒙古王子摇了摇头。 “不,不是大众脸。你长得很美,就像是我们从前在哪里接触过一样,但是本王已经没有印象了。” 蒙古王子说完这话,他身后那位贴身的蒙古侍从便感觉有些奇怪。 是见过啊!他家主子那日特地邀请了清辉县主前往府邸,事后还早早的睡着了。 王子怎么现在说了这样的话? 真叫人感到奇怪! 纪晚榕看着蒙古侍从在一侧变幻莫测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她不但是没有否认,反倒是镇定的承认了这件事情:“我们从前是见过,蒙古王子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这倒是叫我伤心了。” 蒙古王子凝望着纪晚榕的脸,茫然的摇头:“能否还请县主揭下面纱?” 纪晚榕刚想要用过敏的借口拒绝,却见眼前挤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墨桀城长腿一迈,站在了纪晚榕的身前,挡住了蒙古王子的视线,负在身后的手捏住了纪晚榕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话。 “清辉县主是脸上过敏了,不方便见人,也不方便揭下面纱。” “……至于你们,自然是见过。王子是否还记得那次中秋宫宴,那日清辉县主也参加了,不过那时候的她还是以本王王妃的身份参加的……” 墨桀城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低头,眼眸黯淡了一下,看样子很是悲伤。 不,不。 不是在宫宴上,蒙古王子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其他的地方,见到过这双璀璨的眸子。 望向这眸子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如梦似幻:“或许我和清辉县主有在其他地方讲过?” “不,绝没有。”墨桀城斩钉截铁的反驳。 蒙古侍从一听这话,心中有些慌了神,。 寒王殿下看着便像是余情未了,辉县主和自家主子在私下见过的事情,可不能让寒王知道。 于是他急急的朝着蒙古王子使了几个眼色,随后又打断了蒙古王子的话,引着他往绣轻的棺材边走。 “主子,绣轻姑娘就在这里,若是再不见,恐怕以后要见不到了。” 蒙古王子听见这话,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绣轻的身上。 纪晚榕看着蒙古王子的背影,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随后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便往出了灵堂,往宅子里走了。 “我没事,你去关注着灵堂那边,端王马上要来了。”纪晚榕难得对墨桀城有了一个好语气。 墨桀城垂眸,看着自己手掌间转瞬即逝的温度和柔软,眼眸黯淡了一下,又转身往灵堂里走。 随着蒙古王子一声令下,棺材被缓缓打开了。 棺材一打开,便传出来一股浓重的药香,药香里还夹杂着隐隐的臭味,不过还能忍受。 绣轻的尸体是从乱葬岗找回来的,找回来的时候已经被野狗撕咬的不成样子了,身前被虐待的伤口也已经腐烂发臭,甚至还生出了蛆虫。 可纪晚榕还是细致的将遗体清理了一番,又配置了药水保证她的尸体不再腐烂。 文父和文母被人请到一旁去了,可就算是蒙古王子看见了眼前这幕,这在一瞬间哭得泣不成声。 “绣轻……绣轻就是穿着这件衣裳,夜夜入我的梦来!” 蒙古王子一下就认出了绣轻身上穿着的那间水蓝色绣花袄裙,心中早就把刚刚对纪晚榕的疑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站在蒙古王子身后的墨桀城,看见绣轻那破破烂烂的身体,眼眶也有些发热。 等见过了绣轻的遗体,蒙古王子便执意的按照中原的礼节,为绣轻披麻戴孝,还对着文父文母磕了几个响头。 等端王、端王妃带着陈虎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灵堂这样的一幕。 蒙古王子原本还在地上哭得脸色发青、喘不过气,可当他看见陈虎带着手铐、脚链,踉踉跄跄的脚步时,浑身的气场陡然变了。 眼眸里满是杀意,几乎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陈虎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迟迟的不敢继续往灵堂里走。 陈虎被关在军营的牢房里折磨了两日,早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他头发凌乱,脸色蜡黄,颧骨高高的突了起来,走路的姿势很变扭,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而端王妃的模样也不是很好,她虽然被从京兆府放了出来,那两鬓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眼角也多了一些细纹。 再没有之前的珠圆玉润,望向人的眼眸里也满是刻薄。 她感受着身边的陈虎的恐惧,轻轻的拍了拍陈虎的手,随后又对着他低声嘱咐道:“阿虎,没事,不要怕,蒙古王子不敢在这里把你杀死的。” “等你到了灵堂,鞠躬就好,不要磕头。你没有做错,不要内疚。皇帝不在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姐姐?”陈虎听着端王妃的话,胆怯的转头,望着端王妃苍老的侧脸。 端王妃没有看陈虎,而是将眼神紧紧的锁在灵堂上:“听姐姐的话,若是你在这里磕头了,恐怕日后再没有官家小姐愿意做你的正妻了。” 陈虎听见这话,内心才安定了一些。 他跟着端王妃和端王的步伐,一脚迈进了灵堂里。 第264章 葬礼上的不速之客 可还没有等几人在绣轻的灵位前站稳脚步。 便听见了蒙古王子阴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跪下!给绣轻磕头认错!” 端王咬了咬牙,看向蒙古王子:“父皇不在这里,蒙古王子,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得饶人处且饶人。” “本王今日来了这里,便是这个民女的福分了。” 文父文母听见这话,浑身哆嗦了一下,惊恐的将视线望向了端王和端王妃。 天啊! 今天来绣轻葬礼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这竟也是一个王爷? 端王像是感受到了文父文母的恐惧,脸上带上了温和的笑容,他缓缓弯下腰与两位老人平视,随后才含笑道。 “您二老觉得呢?本王是怕绣轻受了本王的礼,来世不好投胎啊!” 文父听完这话,吓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只能连连点头:“是是是,不用磕头,不用磕头,能来看望绣轻,已经是绣轻的三生有幸了!” 墨桀城听见这话,缓缓上前,站在了文父文母的旁边,扶住了文父文母正要下跪请安的身体。 “伯父伯母,站在你面前的三人,分别是端王,端王妃,还有害死绣轻,害的孙浩双腿被碾断的陈虎。” 一听到这话,文父文母的表情一怔,端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陈虎……陈虎……他就是陈虎?”文母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孽障!混蛋!还我女儿的命来!还我女儿的命来!” 刚刚还谨小慎微的文母,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她声音凄厉,就像是发了疯,叫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悲切。 文母一下子就冲到了陈虎身边,就像是一只发疯的母兽。 她一口就咬上了陈虎的喉咙。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端王妃在尖叫,墨桀城上前一步钳制住文母的身体,又给了蒙古王子一个眼色。 蒙古王子一下子心领神会,直接上前,一手按在陈虎的后背上,一手抓住了陈虎的脖颈。 强制性的便将他的脑袋往地上砸去。 咚—— 咚咚—— 沉闷的三声,是血骨撞击石板发出的闷声,声音巨大,隐隐飘散出的血腥味,叫混乱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众人只能听见陈虎身上锁链淅淅索索的声音,以及蒙古王子低低的吼声。 “陈虎,你错了吗?你错了吗?” 蒙古王子眼眸猩红,口中喃喃,重重的将陈虎的脑袋往地上砸,脑袋撞击地面迸溅出血花。 陈虎的额头已经是血红一片了。 众人是第一次见到蒙古王子的狠戾,端王瞧着蒙古王子像是要发疯的样子,也急急的跪在了地上,朝着绣轻磕了三个响头。 端王妃哭泣着要阻拦蒙古王子,却被蒙古王子拂袖,又猛地摔飞了出去。 她只得又呜咽着爬到陈虎身边,无比卑微的朝着绣轻的棺椁磕头,砰砰的几声。 端王妃仓皇又可怜。 只能期盼着自己这样,蒙古王子会放过陈虎。 陈虎已经被折磨的意识不清了,身子也逐渐软了下去。 滚烫的鲜血从他的额头处直直往外流,又逐渐泛开,要把蒙古王子的皮靴都沾湿了。 孙浩捂着嘴,躲在灵堂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泪流满面。 纪晚榕蹲下身子,缓缓拍了拍他瘦削的脊背,又指了指天空。 孙浩这才发现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就像是绣轻微凉的手拂过他的脸颊。 “你看,绣轻她瞑目了。” 纪晚榕的声音轻轻的,仿佛真的是绣轻的声音。 蒙古王子按着陈虎的头,大概是一连磕了几百个响头。 直到陈虎意识模糊的倒了下去,蒙古王子才像是丢垃圾一样,将他丢到了地上。 端王妃额头也磕出了血,她见蒙古王子终于放过了陈虎,才疯了一样的扑到陈虎的身上。 端王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切,京城中许多百姓就站在文宅外,此刻正瞧着眼前的场景,议论纷纷。 他觉得丢脸极了,急忙叫人将端王妃和陈虎带了下去。 等灵堂重新被打扫干净,才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上香。 除了文家的亲戚,还有许多京城的百姓,还有和墨桀城纪凌霄关系好的京中大臣,也是听闻了绣轻从前的惨剧,是自发来上香了。 众人在绣轻的灵前鞠了几个躬之后,又专门去了墨桀城和纪晚榕的面前,给专门给墨桀城和纪晚榕鞠躬。 看得两人嘴角直抽抽。 两人本以为绣轻的葬礼便就这样结束了,可谁知到了葬礼的尾声,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文宅外响起,叫文父文母惊恐的望向了对方。 这回不止是文父文母,就连墨桀城都感到十分震惊。 蒙古王子原本在专心致志的烧着纸钱,听到这话,惊讶的抬起头看了墨桀城一眼。 墨桀城与他对视了一眼,又摇了摇头,意思是皇后不是自己请来的。 眼波流转间,皇后已经扶着宫女的手出了轿撵,原本在文宅外围观的百姓跪倒了一大片。 皇后温柔的叫他们起身,随后又进了宅子。 宅子里的人也朝着皇后行礼,皇后微笑的亲自将墨桀城扶了起来。 “城儿,本宫听说了前几日的事情,心中的十分同情这位绣轻姑娘,便想着今日亲自来送送。” 墨桀城的脸上挂上了一个完美的微笑:“母后能亲自前来,定是要叫绣轻感到三生有幸。” “是呢,娘娘在宫中听到绣轻的惨剧的时候,甚至都落下了泪,说是一定要亲自来看看的。”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道。 皇后微笑着没有反驳,而是亲自走到灵位前,上了三炷香,随后又去看了绣轻还未盖上的棺椁。 她垂眸瞧着绣轻已经面目全非的脸,脸上满是被野狗撕咬的痕迹,眼眸微微黯淡了几分。 在场的人直接感受到了皇后的变化,那沉默更是叫文父文母都喘不过来气。 也不知皇后是看了多久,随后才缓缓抬起了头,于蒙古王子对视,看得蒙古王子云里雾里。 “实在是太可怜了,都看不清模样了。” 皇后说完这话,又将目光望向了墨桀城,语气缓缓的:“桀城,榕儿呢?陛下叫你和榕儿一起办的这场葬礼,榕儿是去哪里了?” 第265章 你且多留心 纪晚榕原本因为蒙古王子在场,所以出了灵堂,和孙浩一起在厢房里待着。 可皇后亲自到来,还特地点名了要见纪晚榕,纪晚榕便没有再避而不见的理由。 墨桀城敲了门传了消息,便待在厢房门口,没有再进来。 等纪晚榕出去的时候,发现外面还下着细密的小雨,而墨桀城的身上也已经被沾湿了。 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事情。 纪晚榕抬头,多看了他一眼。 “走吧。”她说完这话,便撑起了油纸伞,走在了墨桀城的身边。 油纸伞一下又一下的戳着墨桀城的肩头,纪晚榕也没有叫他来伞下避雨的意思, 便刻意叫他淋着雨。 等纪晚榕意识到的身边人凑近的时候,墨桀城的长臂湿意已经伸到了她的身前,接过她手中的伞。 一把油纸伞下撑了两个人。 纪晚榕皱眉抬头看着他,刚想要讲话,又看着他有些异样的表情,随后沉默了一会儿。 前些日子关于皇后的推测,在纪晚榕的心中千回百转,她犹豫了许久,才清了清嗓子,问出了口。 “墨桀城,你觉得你的母后,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纪晚榕自认为自己问的很委婉,可就是这一句话,叫墨桀城的浑身一僵,陡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 纪晚榕疑惑的看着他。 墨桀城一怔,嘴角随即扯上了一抹笑意,一手继续撑着油纸伞,目视前方,又继续往前走。 “本王自幼待在军营里,与母后见得甚少,感情自然也没有她和钧枫那样亲厚。不过……成年后母后倒是对本王无微不至。” 纪晚榕听着这话,微微抬了抬眉骨。 墨桀城这话说得很委婉,却也正好符合纪晚榕的猜测。 她有些想将心中的那些揣测告诉墨桀城。 可又觉得两人已经没有关系了,若是将这件事告诉他,他非但不会信,反倒可能会倒打一耙。 就算是不倒打一耙,却也会因为这件事,生出诸多的纠葛来。 等文绣轻这件事情结束了,两人便也再没有关系,皇家的事情与她无关,她还是不要多掺和的好。 想到这里,纪晚榕又把欲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墨桀城的心中同样是千回百转,可等两人走到最后一个转角,马上要见到灵堂的时候,他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声。 “不知道母后的来此是为何,你且多留心。” 纪晚榕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等两人一脚迈过灵堂门槛的时候,纪晚榕看见的就是皇后端坐在椅子上的侧脸。 她正在和蒙古王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什么。 而灵堂里的闲杂人等都已经退下了,只有文父和文母还留在了现场。 她脸上还是那样庄严肃穆的表情,就算是笑起来的时候,肌肉的纹理也没有扯动,就像是已经排练过无数遍了。 往日里纪晚榕看着,没有什么感觉,可今日瞧见她的这副模样,心中还是暗暗有些心惊。 而等皇后看见了纪晚榕,脸上的笑意也扩大了,她热切的朝着纪晚榕招了招手,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温柔。 “榕儿,来来,本宫正想着见你呢!听闻你身体不适,特地把你从厢房里叫出来,你不会责怪本宫吧!” 哪里是不好意思,皇后这表情,简直是好意思的很! 纪晚榕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皇后,也扯了扯嘴角,对着皇后行礼请安:“清辉失德,没有福分再成为皇后娘娘的儿媳,如今也不敢听皇后娘娘一声榕儿,还请娘娘莫怪罪。” 皇后浅笑,牵过纪晚榕的手,又轻轻的拍了拍,看起来慈爱极了:“你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责怪本宫了?” “不敢。”纪晚榕想收回手,却发现皇后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 “什么不敢?本宫想你的很,可你来见本宫的时候,不仅如此冷淡,竟是连面纱都不愿意摘下,本宫是要伤心死了!” 皇后说着,眼神紧紧的锁定在纪晚榕的面纱上,用余光打量着蒙古王子。 “不,母后。清辉县主是因为葬礼太过操劳,所以过敏了,不能见人。” 墨桀城开口,将身子凑近了皇后的身边,纪晚榕才得以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过敏了?严重吗?女孩子家家的容颜是最重要不过了,本宫在宫中,用过许多宫中秘方,才有了你们说的保养得当,快叫本宫瞧瞧你的脸。” 皇后说到这里,语气中的急切就连迟钝的文父文母都发现了异样,他们有些奇怪的望向了皇后。 可皇后却不在意。 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纪晚榕脸上的面纱,似乎要将纪晚榕脸上的面纱戳出一个洞。 蒙古王子也没有阻拦,也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纪晚榕的脸。 他刚刚就觉得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十分眼熟,就像是在梦中见过一样,可却被绣轻的事情打断,没有来得及见识她的容颜。 可皇后此刻这样说,又叫他再次想起了这件事情,叫他的心痒痒的。 那种感觉简直是说不上来。 感受着蒙古王子饶有兴趣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扫视,纪晚榕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后的目的。 想必她刚刚是故意屏退众人,又叫墨桀城来传递消息。 目的就是为了套蒙古王子的话! 她早就怀疑蒙古王子突然改变态度是有问题! 而她带着面纱,便是唯一的疑点。 想到这里,纪晚榕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觉得皇后在她脸上流连的目光,就像是毒蛇一样冰冷。 “母后何必要强人所难?”墨桀城再次出口,便想要阻拦皇后的意思。 皇后笑了:“榕儿,本宫只是关心你,便是强人所难了吗?本宫担心你的脸,被叫你如此为难?” 纪晚榕听见这话,便知道皇后已经是起了疑心。 “自然不是,臣女只是担心这过敏会传染,若是传染给皇后娘娘,那便不好了。” 纪晚榕说完这话,又坦然的揭开了她面上的面纱。 皇后眸光一亮,随即转头去看蒙古王子的反应。 第266章 图达娜拉 只见蒙古王子十分期待的眼神,在面纱掉落之后,坦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又微微拧了拧眉。 皇后对蒙古王子的反应感到奇怪,她皱了眉头,随即又转头看向了纪晚榕的脸。 只一眼,便叫皇后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纪晚榕那张莹白的脸上,此刻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红色的疹子,疹子有些发肿,就像是起了一个大包。 除了那双眼睛,其他地方再也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纪晚榕这副模样叫墨桀城也暗暗吃了一惊。 他原本以为纪晚榕是因为那日催眠的事情,害怕蒙古王子认出来,所以故意戴上了面纱,却没有想到脸上竟真的是起了疹子! “抱歉,皇后娘娘,吓到您了。臣女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丑,所以不想在外男面前露出来,却让娘娘起了疑心,是臣女的不是了!” 纪晚榕说完这话,委屈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鼻音,叫蒙古王子也暗暗有些心虚。 “是是是,本王不该看的,本王什么都没有看见!”蒙古王子后退了几步,又急急的撇开了视线。 皇后极力的维持住自己脸上温柔的笑意,上前一步拍了拍纪晚榕的手,表达歉意:“是本宫思虑不周了,倒是没有想到这样严重,本宫那里有上好的药膏,到时候叫人送到谢宅去。” 纪晚榕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皇后的表情,迎上她的视线,随后刻意的问了一句:“娘娘宫中的香膏,还能用吗?” “从前墨桀城不是发现了香膏中被贼人下了不好的药吗?丽贵妃是因为把那香膏赏给了臣女,才逃过了一劫。娘娘说自己宫中常有香膏,也经常使用,可是使用过了?” 皇后一顿,纪晚榕便趁着这个空档,反握住了皇后的手,又伸手试探她的脉搏。 皇后保持微笑:“是了,本宫是用了一点点,不过那阵子本宫身体不适,也顾不上自己的容颜,用的甚少,这才无碍。” 不,皇后在撒谎! 皇后身体很健康,根本就没有任何香膏的残留,可那些中了香膏的马匹,就算是死后,体内也有香膏的痕迹。 纪晚榕想到这里,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随后又放下了手,乖顺的戴起了面纱。 皇后又是波澜不惊的与纪晚榕和墨桀城闲谈了几句,说了纪云瑶的事情,又说了顾明月的事情,说是她们伤害了两人的感情,她对不起纪晚榕云云。 纪晚榕这下才知道,原来纪云瑶是被皇后强硬的从寒王府的暴室里带走了,又带回了宫里。 她微微皱了皱眉。 见她这副样子,皇后才含笑说自己要走。 墨桀城见她要走,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马上便有宫女撑起油纸伞,提着皇后的裙摆,小心翼翼的跟在皇后的身后走出了灵堂。 就在众人行礼的时候,皇后又是笑盈盈的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蒙古王子。 “蒙古王子,本宫听闻你和晚榕感情不错,私下里私交甚密,想必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你可是要帮本宫劝劝她和桀城的感情。” 皇后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蒙古王子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皱眉思考。 纪晚榕皱着眉,看着蒙古王子越想越深入的样子,心都沉了下来。 “蒙古王子,我们私交甚密?是在哪里见过吗?我怎么不知道?”纪晚榕故意道。 “你也不知道?难怪本王子也不知道!”蒙古王子说着,又望向了身边的蒙古侍从。 “你知道吗?本王是否与这位清辉县主私交甚密?” 蒙古侍从浑身一个激灵,随后十分拘束的转头,看着墨桀城浑身绿油油的样子,像是还带着煞气。 他心中对纪晚榕和蒙古王子的明知故问肃然起敬,也十分配合的在墨桀城面前演戏:“不,不,王子和县主从前从未有过私交,很不熟!” 纪晚榕听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要当面将一切都问了,私下里便不会再问了。 蒙古王子听着,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纪晚榕看着蒙古王子的反应,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望着皇后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 皇后今日来者不善,真是原形毕露了。 等皇后出了文宅,缓缓进了轿撵,还没有等贴身宫女宣布起轿,皇后便撩开了帘子,外头望向了那个贴身宫女。 轿子将白昼的光线遮蔽,遮住了皇后那张永远庄严肃穆的脸,将她的脸映衬的是更加的阴森可怖。 “进来。” 宫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弯腰钻进了轿撵,随后又吩咐宫人起轿。 等宫人费劲的抬起轿撵,皇后才低低的对着宫女开口。 “你觉得蒙古王子刚刚的反应,像是被催眠过后的样子吗?”皇后转动眼珠子,盯着宫女的侧脸。 宫女沉吟了一会儿,努力忽略皇后身上诡异的气场。 她回忆着蒙古王子的样子,又摇了摇头:“奴婢不敢确认,可当他看见清辉县主那张脸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反应,和奴婢从前见过的催眠有些不同。” “但是本宫在他的身上闻见了图达娜拉的味道,是本宫亲自研制出来的图达娜拉不会有错。” 宫女听闻,脸色突然有些凝重:“您的意思是,她已经发现了?” 皇后骤然变了脸色,闭上的眸子。 随即她低低的声音便从唇瓣里传了出来,可嘴唇甚至都没有动:“找人去查蒙古王子入京的行动轨迹,看他是否真与绣轻有过交集。” “细细查两人是否真的产生了一段感情,叫他爱的是这样死去活来!” 宫女领命,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此事一出,端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大打折扣,蒙古王子不喜他,甚至京中百姓也因为这件事对他颇有怨言,咱们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这件事情真的还要调查下去吗?” “是墨桀城大获全胜了,前朝全是支持他的大臣,他倒是好本事。”皇后低低的笑了笑。 她闭上眼眸的时候,眼睛合不拢,还能隐约看见她的发黄的眼白。 “咱们……呵呵,谁跟他是咱们。” 第267章 皇帝的怒火 皇后回宫后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收到了探子送来的信件。 她端坐在软榻上,歪着头,看着信件上的内容,越看,眉头皱的是越紧。 “你确定蒙古王子在京郊的时候,马匹腹泻,是绣轻采集草药救了马匹的性命吗?” 贴身宫女点了点头:“奴婢文绣轻从前的老家问了,周围的邻居都是这样说的。说绣轻真是好福气,蒙古王子送了她一套宅子,让他们家都搬了进去,足足三进呢!” 皇后闭了闭眸子:“口耳相传,人云亦云就变成真的了。” 宫女皱眉:“娘娘怀疑这件事情是假的?” 她觉得皇后在面对纪晚榕的时候,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超乎寻常的笃定。 她能知道纪晚榕的能力,猜测纪晚榕的想法,对她时刻保持警惕。 这种警惕就像是刻进了她的血骨里,仿佛她们在从前就已经交过手。 “街坊邻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文家新买的宅子上,还有就是文绣轻本来会的医术。而有人亲眼目睹蒙古王子和文绣轻接触吗?并没有。” 皇后将手中的书信放在了方桌上,又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那街角卖绣品那次呢?是有人看见蒙古王子不慎撞到了绣轻的摊子。”宫女继续道。 “你问的那些人是之前认识绣轻的,还是蒙古王子的爱情故事传出去之后,才出来作证,他们看见过现场的?他们看见的不过是蒙古王子撞到一个民女的摊子罢了。” “阿慎,人总是喜欢凑热闹,也最会想象,可……爱究竟是什么?” “所有的爱都和纪晚榕策划的这场骗局一样,都是假的。” 阿慎听到这里,有些心惊,她从皇后口中,知道有人是能通过催眠洗去记忆。 却没有想到有人既然能控制人心,给人添加上一段莫须有的记忆,几乎能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若是用这种招式控制了天下人…… 那皇后娘娘的心愿…… 皇后看着宫女阿慎变幻莫测的脸,突然笑了:“你别以为这样,纪晚榕就有多神。这不过是曼德拉效应,还是那人教会我的。” “她是很神,可最后,还不是死了吗?死在了本宫的手底下。” 皇后朝着阿慎一笑,那轻飘飘、阴森森的声音,叫阿慎浑身又是一个激灵。 阿慎已经在皇后身边呆了一年有余了,可单独与皇后相处的时候,总会被那股腐朽、了无生气的感觉吓到。 就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浑身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皇后说完这话,便施施然从榻子上站了起来。 她微笑的招了招手,从姑姑手中接来熬制已久的参汤,缓缓朝着门外走去:“许久没有去看过陛下了,那今日便去看看吧。” 皇后出了养心殿的当晚,墨桀城就被皇帝紧急的召唤进宫中了,同样被紧急召唤进宫的还有纪晚榕。 等高公公将消息送到谢宅的时候,纪晚榕瞧着高公公的脸色,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等纪晚榕乘坐着马车,赶到宫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桀城颀长的身影。 他身边站着重舟,手上还牵着一匹马,看样子是在特地等她。 入了宫便不能再坐马车,纪晚榕瞧着他的背影便拎着裙摆下了马车。 墨桀城虚虚的扶了她一下,还没有等她开口,便听见他低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父皇现在很生气,在父皇发怒前,母后曾前往养心殿。” 纪晚榕听见这话,心中不是很诧异,可还是转过头看了墨桀城一眼,看见的就是墨桀城低垂的睫毛。 “抱歉,是本王连累你了。” 纪晚榕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往前走:“不是你连累的,是我自己选择要这么做的。” “皇后她,小时候便待你不好吗?” 墨桀城小小的沉默了一下,高公公瞧见两人这副样子,双手负后,识趣的往前走。 墨桀城抿了抿唇,才声音低低的开了口。 “不,一开始还是好的,只是墨钧枫出生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关注本王的一举一动,而是将本王安置在偏殿。甚至当她误以为本王要伤害墨钧枫的时候,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纪晚榕一怔,随即又抬起头来看他。 墨桀城仍旧是垂着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一切都云淡风轻:“她说,墨桀城,你为何要害我儿?” “那是一个雨夜,本王记得很清楚,在本王五岁的时候。” 纪晚榕眼皮一跳,心中的那抹猜测是更加的叫她确信,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墨桀城低头看着她:“怀疑什么?是本王生性恶劣,不得人喜爱罢了。” 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墨桀城这话说的倒是对,但是看他现在这样伤心,倒是不敢说。 她盯着墨桀城那张有些抑郁的侧脸,陡然想起了从前在寒王府的时候,丽贵妃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还有她昏迷在床榻那次,看向丽贵妃的面相时,丽贵妃命中应该是有子嗣的。 “你觉得相比皇后,丽贵妃对你怎么样?” 纪晚榕语气中含着几分试探。 墨桀城微微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想到纪晚榕突然变得这样关心他。 他沉思了一会儿,刚想要回答,却听高公公尖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寒王殿下,清辉县主,前面便是养心殿了。” “陛下此刻很生气,两位可是要警惕些。” 高公公说完这话,便抬起手,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等纪晚榕和墨桀城一迈进门槛,便看见一个雪白的茶盏几乎是朝着两人的门面袭来。 纪晚榕呼吸一窒。 墨桀城眼疾手快的握住纪晚榕的双臂,又拉着她侧身一躲。 那茶盏才砰得一声,摔到了石砖上,冒出了袅袅的白烟。 “放肆!罪妇纪晚榕给朕跪下!” 第268章 催眠墨桀城 纪晚榕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那个茶杯,随后又转过头看着皇帝盛怒的脸。 他真的是气极了,胸膛还在不断的起伏着,青筋暴起的脖子,都涨成了红色。 “陛下息怒。”纪晚榕慢吞吞的跪了下去,“只是臣女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陛下明示。” “明示?朕看你倒是想要北厉的江山!来来来,这个皇帝给你来做!” 皇帝的话叫墨桀城心中一惊,也飞快的跪在了纪晚榕的身边:“父皇!和离的事情儿臣不都是同意了吗?” “自从和离后,纪晚榕便再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您哪里能旧事重提!” 皇帝几乎是要被墨桀城的装傻气笑了,“胆大妄为,你们还真是胆大妄为!你们可知道魔将是如何……” 皇帝话说一半,便意识到了不对,戛然而止。 墨桀城有些茫然,可纪晚榕却清晰的捕捉到了皇帝口中的“魔将”两字。 那是祖母曾经说过的人! 先帝时期因为魔将的事情,死了一大批武将! “魔将?敢问魔将是哪位将军?”纪晚榕一脸疑惑的望向皇帝。 皇帝喉头哽了哽,看着两人懵懂无知,就像是白痴似的样子,甚至连心中的怒火都在一瞬间减轻了不少。 “什么乱七八糟的!朕是在说你!你们是如何处理好蒙古王子这件事情的?” “是否是因为催眠了蒙古王子,才导致蒙古王子性情大变?若真是这样,朕绝对容不下你。” 墨桀城和纪晚榕听到皇帝口中的那句催眠,心中都一惊,不过他们两人还是懵懵懂懂的看着皇帝,一脸白痴样。 皇帝几乎是要被气疯了:“你们别给朕装!若是你们再不承认,朕便是要找蒙古王子来当面对质了!” “朕的北厉,朕的天下,决不能容下催眠这种妖术,更不允许朕的江山重蹈覆辙。你现在要催眠蒙古王子,下一个是不是就要催眠朕了?” 皇帝的怒火和笃定倒是令两人始料未及,他已经完全确认了是纪晚榕用了催眠才叫蒙古王子性情大变。 纪晚榕肯定,是皇后说的。 而皇帝对催眠如此抵触的原因,可能与从前那位魔将的死,那场京城的风波有关。 “是,臣女是对蒙古王子使用了催眠,不过单单是催眠并不能让蒙古王子如此信以为真。陛下还记得从后宫中搜查出来的香膏吗?那香膏有蛊惑人心的作用,臣女是用了它!” 纪晚榕说完,又将香膏从空间里召唤出来,递给高公公,呈到了皇帝面前。 “香膏危险,臣女做不出来,也没有完全应对的解药。陛下远远的看着就好,若是陛下不相信臣女,臣女便将这香膏奉上,臣女手中没有香膏,便也再做不到蒙古王子那样的效果了!” 香膏这件事情,皇帝是知道的,他眯着眼睛,屏住呼吸,远远的看了一眼那个香膏,又示意高公公打开盖子。 看着香膏上一丁点的使用痕迹,他急忙叫高公公盖上了盖子。 “对啊对啊,更何况蒙古王子这件事情本就棘手,能用催眠的法子做到这样的地步,也算是解决了父皇的心事,儿臣连赏都没有,怎么还能罚呢!” 皇帝看着墨桀城这副不要钱的样子,就觉得丢人,他嫌弃的挥了挥手:“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说完,随即又对着纪晚榕开口:“这只是你一面之词,朕要如何相信你?” “催眠原本就是缓解压力、调节睡眠,改善焦虑,以及问出人内心所想,若没有香膏叠加,是没有那么大危害的。” “若用催眠便能篡改人的记忆,叫人死心塌地,那么臣女前十几年为何要受那么多苦?背负那么多骂名?还成了灾星?臣女只要将纪承德、林问蕊催眠了,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纪晚榕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让皇帝原本狠戾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若是如此,将她好好调教一番,再配合上香膏,死心塌地的为北厉所用,倒也是一件好事。 墨桀城听着,看着皇帝狐疑的目光,一个劲的点头:“催眠术只有对意志不坚定的魑魅魍魉有用,意志坚定的人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若是父皇不信,倒是可以叫她催眠儿臣。若是儿臣没有受到伤害,你们您作为儿臣的父亲,也一定不会受到影响!” 墨桀城的话叫皇帝翘了翘嘴角,他突然变得饶有兴趣了起来:“好,那纪晚榕,你便将寒王催眠,这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纪晚榕拧紧了眉头,一脸疑惑的望着墨桀城,“你要我催眠你什么?催眠你在养心殿当场睡着?” 墨桀城挺直了脊背,一脸振奋,仿佛终于找到了机会:“不,你催眠本王那个测试,你的专属测试,测试成功就可以当你夫君那个!” 那只是她对蒙古王子信口胡诌的话,没想到墨桀城信以为真,还记得呢。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可皇帝却越来越来了兴趣,他双手交叠放在了案桌前,随即命令:“你就按照寒王说的做,在朕面前将他催眠,测试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墨桀城自信的点了点头:“父皇放心,这场催眠绝不会对人有害,没有了香膏更是不能篡改记忆。” 墨桀城见识过那场催眠,不过是个圆圆的东西在眼前晃荡两下罢了。 他心里很自信,他意志力很坚定,绝对不会和蒙古王子一样,随随便便就被催眠。 到时候纪晚榕催眠他,他就装作一副是被催眠了的样子,无论纪晚榕说什么,他都回答自己很爱她。 那到时候,他们的感情就一下子恢复如初了。 皇帝的要求纪晚榕不敢拒绝,墨桀城由内而外的自信,几乎是要溢出来了,也叫纪晚榕心中无语。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便从空间召唤出了摆钟,又假意是从荷包里拿出来的。 随后便叫转换了坐姿,对着墨桀城就开始施展催眠术。 “墨桀城,你看见眼前的摆钟了吗?摆钟在你的面前左右的摇摆,你的眼神锁定在了摆钟上,跟着它一起摆动。” “你在缓缓调整着呼吸,你似乎能感受到你的呼吸慢慢变缓。” 纪晚榕的声音轻轻的,在养心殿里响起,叫皇帝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随着摆钟的左右摆动,墨桀城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了起来,纪晚榕感受着皇帝兴致勃勃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墨桀城,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第269章 墨桀城的心声 墨桀城微微一顿,眼眸在此涣散了起来。 随后他低沉的嗓音便响彻了整个养心殿。 “本王爱纪晚榕,很爱很爱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亲口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皇帝瞪大了眼睛,兴奋的视线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货一看就没有被完全催眠,脊背绷得直直的,还一口一个本王呢! 讲的都是他想讲出来的事情,而不是他心中所想的事情,实在是太奸诈了。 不过意志力倒是坚定,简单的催眠竟对他没有用处。 纪晚榕抿了抿唇,暗自对着远处的高公公使了一个眼色,高公公便搬来一张椅子,又搀扶着墨桀城坐了下去。 坐在椅子上,墨桀城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了几分。 纪晚榕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现在感觉整个人越来越安静,念头越来越少,你的呼吸速度变慢了,身体也变得更放松起来。” “慢慢的,你会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好像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你感觉你的灵魂飘到了另一个时空。” 说到另一个时空的时候,纪晚榕莫名的想起了现代。 她的话微微一顿,心中涌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而墨桀城原本防备的身体,随着纪晚榕甜美又温和的嗓音,叫他完全放下了戒心。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指针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的心完全的安宁了下来,身体逐渐的轻盈了起来,好像真和那道温和声音说的一样,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握住了他的手,随后又对他问了一个问题。 “墨桀城,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请毫无保留的告诉我吧!” 墨桀城恍恍惚惚的张开了嘴。 “我最想做的事情……” “就是把纪晚榕从谢宅掳回来,把她绑在床榻上,叫她跑不了,嘿嘿嘿嘿嘿……” 纪晚榕双手一颤,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惊恐了起来。 原本站在椅子边的高公公,听见这话,嘴角都抽搐了一下,表情有些嫌弃墨桀城的丢人。 纪晚榕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防备的后退了两步,又转头望向了皇帝。 皇帝的表情变得更加的兴奋了,他用眼神示意纪晚榕继续问下去。 “那除了这件事情呢?你还想要做什么其他事情吗?”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把她绑到床榻上……我还想要狠狠亲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搂住她的小腰,脱掉废事的……” “够了够了……” 纪晚榕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这男人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东西? 就这样还想要通过她的考验? 做梦去吧! 她实在是问不下去了。 纪晚榕刚想转头,向皇帝申请结束这一次催眠,却见皇帝用眼神阻止了她。 他一下子就从案桌后的龙椅前站了起来,又快步的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来。 等皇帝接过她手中的摆钟时,纪晚榕一下子就闻见了他身上的龙涎香。 “除了纪晚榕,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很想很想要,甚至是发疯了似的想要,得不到,心中便有不好的念头?” 皇帝沙哑的嗓音问的意味深长,叫纪晚榕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 原来皇帝饶有兴趣的叫自己催眠墨桀城,不是为了看催眠会不会给人体造成伤害,而是想要试探墨桀城的内心! “……发疯?我……只是发疯了想亲纪晚榕的嘴……这算是不好的念头吗……?” 墨桀城的话,叫皇帝的嘴角也罕见的抽搐了一下。 纪晚榕不知道她是该庆幸墨桀城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言论。 还是该无语墨桀城说出了这样猥琐的话。 “或许说?皇帝的龙椅、北厉的江山呢?你想要得到它们吗?”皇帝盯着墨桀城紧闭的双眸,再次询问。 墨桀城茫然的停顿了半天,随后才张开了嘴:“若真的送给我,那我自然是想要的,但是现在……也要看纪晚榕想不想要了,她若不想,我也不想……” “天底下只有她,对我好过……” 皇帝一听,皱了眉头,这话听着算是实诚,也能听出墨桀城没有谋逆之心。 可他这蠢儿子怎么三句话都不离纪晚榕? 还有什么天下只有她对我好过? 那他呢? 意思是他这个老爹对他不好咯? 皇帝抬头,锐利的眼神扫过纪晚榕,看见的就是纪晚榕神情复杂的脸。 皇帝将原本想要怪罪的话,又默默的吞了下去。 他想了想,再次俯下身子,盯着墨桀城的脸,随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你坐到了龙椅上,你会想要干什么?” 墨桀城顿了顿,“真的可以吗?我可不敢坐。” “可以,若是皇帝同意你坐上了龙椅,你会最想要干什么事情呢?” 墨桀城沉默的想了一会,想着想着,居然自己笑出了声。 “嘿嘿,若是我坐上了龙椅,那我定是要把纪晚榕带上去。” 皇帝的目光一滞:“你把纪晚榕带上去作什么?” “自然是要把她压在龙椅上,然后……” “够了!你这个孽障!”皇帝瞪大了眼睛,高高的呵了一声,打断了墨桀城的狼虎之言。 墨桀城的表情一呆。 若是再不制止,也不知道这个孽障是要当着他老爹的面说些什么。 他把摆钟丢到了纪晚榕的手里,随后又双手负后,怒气冲冲的回到了龙椅上。 皇帝刚想一屁股坐下去,又想到墨桀城的那句话,犹豫了一会儿,才一脸复杂的坐了下去。 纪晚榕也同样是一脸复杂。 墨桀城原本就陷入了深度的催眠,被皇帝那样大声一吼,打断了他的思路,此刻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有些不妙。 她握紧手中的摆钟,都不知道要不要把墨桀城叫醒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把这个孽障叫醒,然后和他一起滚!” 纪晚榕一听,便知道皇帝试探了墨桀城之后。 或许是因为气的,便打算将他们催眠蒙古王子这件事揭过不提了。 纪晚榕在一瞬间喜上眉梢,连带着看墨桀城都顺眼了不少。 她握紧了手中的摆钟,安抚惊魂未定的墨桀城,又将他唤醒。 墨桀城的眼珠在眼皮下缓缓转动起来,随后才睁开了眸子。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向纪晚榕:“怎么样?本王通过你的测试了吗?” 感受着纪晚榕一言难尽的沉默,墨桀城又急急的将视线望向了远处唉声叹气的皇帝。 “怎么样?父皇,儿臣的意志力是不是很坚定?!” 第270章 放弃治疗 皇帝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捂着胸膛猛地咳了几声,好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墨桀城无辜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了?父皇您要保重身体呀!” “高公公!快快快,给父皇送上茶水!” 墨桀城的话音刚落,一个砚台便猛地朝着他飞了过来,直直朝着他的门面砸来。 “滚滚滚!” 墨桀城催眠乍醒,整个人还坐在椅子上喘息,瞧着眼前的砚台朝着自己飞来。 他迅速的站起身来一躲,可动作却比从前迟缓了不少。 令人感到猝不及防的是,“咚”的一声,那重重的砚台直接砸到了墨桀城的胸膛处,让墨桀城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随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弯下腰去,疼的脸都泛白了不少。 纪晚榕一惊,皇帝也是一愣。 可皇帝马上想到了他刚刚装疯卖傻的模样,觉得这只是墨桀城的一出苦肉计。 他明明是要往墨桀城头顶上空扔去的,可墨桀城却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导致正中目标。 皇帝大手一挥:“滚滚滚,你演苦肉计也就纪晚榕心疼你。” “两人若是再要掰扯,便滚得远远的,滚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掰扯!” 墨桀城还有些胸闷,脸上也是一脸茫然。 可见证了全过程的纪晚榕,自然知道皇帝口中的掰扯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难为情的给了墨桀城一个眼神,勒令他闭嘴,随即又扯着他的衣袖叫他赶紧出了养心殿的大门。 若是再不走,恐怕皇帝是要被他们气晕了。 感受着纪晚榕拽住了自己的衣袖,墨桀城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笑意。 一定是他刚刚被催眠的时候,回答的答案太好了,甚至是交上了一份满分的答案。 才叫纪晚榕对他是这样的和颜悦色,甚至主动拉着他手……上的袖子往外面走了。 墨桀城想着,感觉胸腔处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慢悠悠的跟在纪晚榕的身后,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 纪晚榕听着墨桀城低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无语的放掉了手,自己拎着裙摆便往外走。 高公公瞧见眼前这幕,心底叹了一口气,引导着墨桀城继续往外走。 可谁知,纪晚榕都已经走出养心殿了,墨桀城还在慢慢吞吞的。 高公公有些奇怪,刚想抬起头看一眼墨桀城,可谁知墨桀城却噗通的一声,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高公公惊呼一声,盯紧一瞧,发现墨桀城脸色苍白,甚至是连眼睛都闭上了。 高公公愣了,急忙抬头望向了皇帝。 皇帝也愣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也不知道皇帝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变,又缓缓的坐回了龙椅上。 他抬手阻止了纪晚榕的动作,还顺便吩咐高公公:“高为,你去踹他一脚,看看这逆子还要装上多久。” 高公公听到皇帝的话,原本条件反射要去领命,可他听清了内容,一怔,随即哭丧着脸:“哎呦喂,寒王殿下这是在跟您闹着玩呢!奴才哪敢啊!” 皇帝听着,也是一笑,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走到墨桀城的面前,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朕不怪罪你了,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快起来!” 皇帝一踹,玄色的衣袍上便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可纵使是屁股被人踹了一脚,墨桀城身体微微动了动,却也没醒。 丽贵妃急匆匆闯进养心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凌乱的养心殿,墨桀城屁股上的脚印,还有墨桀城一动不动犹如尸体一般的身子。 丽贵妃瞪大了眼睛,捂住了急促起伏的胸口,一下子就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城儿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就算是他犯了再大的错,您也不能这样将他处决了吧?” 纪晚榕的脚步极快,等听见丽贵妃的尖叫声的时候,已经走出养心殿好远了。 她微微一愣,随即便调转了脚步往回赶。 看见的就是墨桀城了无生息倒在地上的身影。 皇帝没想到,素来身强力壮的墨桀城,竟真就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墨桀城是在跟他撒娇呢。 皇帝急急的扶起丽贵妃,又急忙叫高公公去叫太医。 “不不,不是太医,把纪晚榕叫回来!现在就去!” 纪晚榕紧赶慢赶的跑到墨桀城的身边,急忙蹲下身子,去探墨桀城的呼吸和脉搏。 随后又扒拉开墨桀城的眼皮,检查墨桀城的瞳孔。 墨桀城此刻的口唇已经完全青紫了,面色也十分苍白,脉搏细速,纪晚榕仔细的数了数他的心跳,发现他心律失常。 已经陷入了休克。 大概是气胸导致的突发性休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无缘无故的倒了下去,是不是你刚刚的催眠……?” 眼见着皇帝要将这件事与她刚刚的催眠联系起来,纪晚榕心中警铃大作,飞快的开了口。 “陛下,墨桀城这是由于气胸而导致的晕倒,与刚刚的催眠没有关系,大概是因为您刚刚往他身上扔了一个砚台,砚台那么重,又那么大,撞击了他的胸口,疼的他脸色都发青了,导致了他肺组织破裂,气体进入了胸腔膜。” 纪晚榕说着,丽贵妃便发出了一声尖叫:“哦!天哪!陛下,您居然往阿城的胸口扔砚台!阿城就算是铁人也架不住啊!” 被纪晚榕说的,皇帝面色讪讪,就连丽贵妃的话都没有反驳。 “大概或许还与他这一年来遭遇了几次刺杀,一直没有休养好有关系吧……”纪晚榕看着皇帝的面色,再次补充了一句。 皇帝看着墨桀城青紫的嘴唇,心中也有了十足的担忧。 “榕儿,这还有的救吗?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丽贵妃焦急道。 “此刻唯一的方法……就是放气治疗。”纪晚榕严肃的回答。 “啊……?放弃治疗?” 丽贵妃眼珠一翻,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第271章 人没气了 高公公惊呼了一声,急忙搀扶住了丽贵妃。 皇帝简直是要吓死了,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纪晚榕:“怎么能放弃治疗呢?怎么能放弃治疗呢?” 纪晚榕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不放气治疗还能怎么办呢?他这可是气胸啊!” 皇帝一连往后踉跄了几步,“就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吗?真的就救不回了吗?” 纪晚榕眯着眸子看向皇帝,一脸疑惑。 皇帝看着纪晚榕老神在在的表情,心中千回百转,一下就觉得眼前女子的城府简直是深不可测。 他握住了纪晚榕的手:“朕知道你心里怨朕,朕知道你在生气。” “朕不处罚你了,也不会追究你从前的事情,日后朕会护着你,不会再为难你。你快些去救救他吧,要用尽全力去救!” 哦?原来不是白救? 竟莫名其妙的还有这样的好事情? 纪晚榕垂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墨桀城,又一脸疑惑的叫太监将他抬进了养心殿后面的偏卧里。 等纪晚榕为墨桀城除去了胸口的衣裳的时候,孙太医便拿着药箱紧赶慢赶的赶到了。 “师父!师父!!徒儿还真是好运气,能在这里碰见您!!” 孙太医第一眼便看见了纪晚榕,手中的药箱啪的落地,他高亢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养心殿。 在前殿等待的皇帝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来了就好!快来帮我打下手吧。”纪晚榕从空间召唤出消毒液又递给他。 “真想每天在宫中见到您,帮您打下手。若是再久些不见,您都要忘了您的亲亲小徒儿!” 他的话又是叫皇帝在心底暗骂了两句,还没有等他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踹孙太医的屁股。 便看见孙太医乐滋滋的提起药箱,便跑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他只看了一眼纪晚榕手上拿着的消毒液,便心领神会的接过消毒液。 他轻车熟路的将自己消毒后,便对着纪晚榕、墨桀城和整个偏殿做了简单的消毒。 墨桀城的呼吸此刻已经很不顺畅了,胸腔的位置也能看见明显的肿胀,时而还有轻微的咳嗽声。 纪晚榕看了一眼门口,又叫孙太医堵着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随后才从空间召唤出仪器给墨桀城吸氧,然后又从空间中召唤出了气胸针,刺入墨桀城胸部锁骨中线的第二根肋间。 连接好注射器后,便缓慢的将他胸腔里的气体抽了出来。 墨桀城呼吸困难的症状有了明显的缓解。 纪晚榕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他发病的突然,也没有时间多做检查,只能先缓解他的呼吸困难,否则是真的要死了。 瞧着纪晚榕往空间里收回了仪器,孙太医这才巴巴的赶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纪晚榕看着他亮晶晶的小眼神,于是教了他几句。 “墨桀城这种情况是外部冲击导致的气胸,气体进入胸膜腔后早晨积气的状态。我给他做了气胸穿刺术,是拿针管插入胸部锁骨中线的第二根肋间进行抽气。” “在术后要避免乱动,注意平卧休息,两天内注意伤口保持干燥。” “除此之外还可以保守治疗和药物治疗,你要根据情况具体分析。” 纪晚榕说话的时候,孙太医便扒拉着墨桀城的衣裳仔细观察,一字一句在他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记得认真。 等孙太医没有问题了,纪晚榕才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那最近他大概是出不了门了,在宫中的休养,叫你来负责了。你也可以多多观察他的情况。” 孙太医一愣,原本以为纪晚榕会陪在墨桀城的身边照顾。 随即想起纪晚榕已经寒王和离了,大概是不想要再跟他有什么关系了,于是点了点头:“师父,那您是不是最近就不会入宫了?” 纪晚榕点了点头。 “那如果寒王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还会再次进宫吗?那样我是不是能再次见到你了~!” 纪晚榕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你可别乱来啊!寒王的命也是命。” “嘿嘿,他身子强壮,耐造!”孙太医挠了挠头。 纪晚榕听着孙太医的话,想起他总是费尽心机的想要见到自己,每每望向自己的时候,都是那副求知若渴的眼神。 他那臭脾气,是连皇帝都不怕的,却要一口一个师父的叫自己。 孙太医的领悟能力和临床经验是远在自己之上的,明明没有接触过西医,却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透,若是生在现代…… 绝对会将医学界的水准拉向又一个高峰。 孙太医感受着纪晚榕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扫视,便知道他的亲亲师父是在心里偷偷夸自己了。 于是他挺直了胸脯,开心的连花胡子都是一翘一翘的。 “若是你想夸,便大声夸,遮遮掩掩的像是什么样子!” 纪晚榕笑了:“是,我是在感叹,你简直是太厉害了。” “比那个老妖婆还厉害吗?”孙太医翘起嘴巴。 纪晚榕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是索云姑姑,她眉眼弯弯:“你这个老妖公和她彼此彼此吧!” 孙太医:…… 等纪晚榕和孙太医一起出了偏殿的门,才发现丽贵妃已经醒了。 而皇帝阴沉着脸等的焦心。 在纪晚榕没有出来的这段时间,他连罪己诏的内容都已经想好了,是如何要向天下人坦白自己扔了一个砚台。 就把自己儿子扔死了的故事。 瞧着纪晚榕和孙太医的脸色都还不错,皇帝紧紧揪着的心,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人没事了吧?”丽贵妃搀扶着宫女的手,一脸虚弱的走到纪晚榕的身边。 还没等纪晚榕回答,孙太医便一脸自豪,铿锵有力的率先出口:“结果很好!陛下,人已经没气了。” “太好……什么!人没气了?!!” 丽贵妃尖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再次晕了过去。 啪的一声,是皇帝心碎的声音。 他一把上前就揪住了孙太医的衣领,目眦欲裂。 一把年纪还被掐住喉咙的孙太医:????? 第272章 从三品的医女 养心殿在一瞬间乱作一团。 纪晚榕瞧着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的丽贵妃,急忙蹲下身子为她掐人中,扇风,又叫惊恐的小宫女送来热水。 眼见着丽贵妃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纪晚榕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可孙太医艰难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师父……您也别……光顾着救她……你的徒儿就快死了……” 纪晚榕惊恐的转头,就看见皇帝赤红的眼眸,仍旧在紧紧拽着孙太医的衣领。 绝对的力量型压制,简直就是在欺负孙太医老又无力。 “好?人都死了还好什么?孙比文,朕要叫你们太医院陪葬!” 纪晚榕瞪大了眼睛,急急上前拦着:“陛下!陛下!您快放手!没有人死啊!墨桀城他被我们救活了!!!” “救活了?”皇帝一愣,缓缓松了手。 孙太医衣领都被扯的快烂掉,此刻正捂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的咳嗽。 “是啊,本来就是小手术,已经完全没事了,等一下就能醒!” 皇帝看了看纪晚榕,又看了看孙太医通红的脸,此刻他脸上有些难看:“那刚刚说人已经没气了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胸口有气,所以才要进行放气治疗,此刻胸口已经没气了,人自然就好了。” 听了纪晚榕的解释,皇帝这才恍然大悟,他犹豫着将目光望向了孙太医,正要讲话。 孙太医却缓缓抬起了手:“微臣……微臣,要告老还乡!不伺候了!哎呦喂,这动不动就陪葬的!”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都温和了起来:“孙爱卿别生气,刚刚都是一场误会。” “误会的老臣我闭上眼睛,都瞧见驾鹤西去的太奶了!哼!” 皇帝也知道是自己错了,没有反驳,倒是沉默了片刻,才将头转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纪晚榕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不如朕便将你的师父封为太医,位置便在你之下,做太医院副手,是从三品的官职。可以自由出入宫中,教你医术,你还回不回家了?” 孙太医眼眸一亮:“不回了不回了,就算是陪葬也能和师父死在一起,老臣这辈子值了!” 纪晚榕的脊背僵了僵。 孙太医想跟她死在一起? 可她还没活够!她根本不想死啊!! 听着孙太医的话,皇帝微微一笑,心中却对纪晚榕是更加的重视了。 皇帝君无戏言,说完这话,纪晚榕也只能在孙太医连连飞来的眼色中,硬着头皮,朝着皇帝行礼谢恩。 等丽贵妃醒来之后,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她急急去偏殿看了一眼墨桀城,看他原本惨白的脸色好了许多,才终于放下了心。 便又恳求了皇帝,叫人把还在昏迷的墨桀城抬到了她的宫中休息,顺便叫孙太医也跟了过去。 丽贵妃的举动其实是于礼不合,可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了闪,居然是答应了下来。 丽贵妃在最后离开是踌躇了片刻,随即又转身握住了纪晚榕的手:“榕儿,去本宫宫殿坐坐,好吗?” 纪晚榕原本是想要拒绝的,可一想到自己从前那个猜测,回忆着丽贵妃刚刚惶恐又担忧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这是纪晚榕第二次到了丽贵妃的慈宁宫,上次是和墨桀城一起来的,两人还在里面用了一顿晚膳。 如今丽贵妃的宫殿还是那样气派,可月光洒在金色的装饰上,显得冷冽,也让纪晚榕感到有些冷清。 果然是物是人非,心境也不一样了。 纪晚榕坐在软榻上,饮了一口丽贵妃递来的热茶,瞧着丽贵妃那张有些疲惫的容颜,心底轻轻的感叹了一声。 丽贵妃的这张脸,和墨桀城倒是有五成相似。 若是亲姨母,也能解释的通,可若是…… 纪晚榕抿了抿唇,眼神晦暗了几分。 “榕儿,你的做法本宫理解,阿城他性格不好,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好丈夫,你跟他闹成这样也是正常。不过本宫希望日后你有空还是能来慈宁宫多坐坐,陪本宫喝喝茶。” “慈宁宫就只有我一个人,多少有些冷清了。” 纪晚榕笑着握住了丽贵妃的手,丽贵妃是她来到这里后,遇到的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她自然不会因为墨桀城,而跟她断绝关系。 “丽贵妃,陛下今日封了我做女医,这下宫中是真的能来去自如了,也自然回来常常看望您。” 丽贵妃听闻,反握住了纪晚榕的手:“本宫以为你会因为从前的事情,对阿城心有怨怼。可这结果,是本宫小人之心了。” “榕儿,多谢你。” “墨桀城的性格是很差劲,可我不会因为这个就不救他,因为他现在在我面前就是一个病人,没有再有其他身份了。”纪晚榕道。 丽贵妃听着纪晚榕用稀疏平常的语气,讲出这样的话,又是叹了一口气。 “墨桀城的性格这样,确实是与他小时候经历的事情有关系,没有人教会他怎么去爱人,也没有人去爱他。” “所以他就对爱上的人,或是说给他过一点温暖的人,有一股执念,从前是纪云瑶,现在是我。可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不过就是一株救命稻草。” 纪晚榕说着,清晰的捕捉到丽贵妃逐渐暗淡的眼眸。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听说墨桀城小时候受了不少的苦?” 丽贵妃一愣,随即抬头,“真的吗?是阿城跟你说的吗?” “他说他五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这件事情成为他一辈子的心魔,就算是长大了,午夜梦回时也会一身冷汗的惊醒。” “他六岁的时候又是去了军营,相当于没有母爱。” 丽贵妃听见这话,喉头哽住了许久,随后才轻轻的开了口:“或许是因为姐姐生下了钧枫,还要管理六宫的事情,然后又是华贵妃屡次三番在后宫翻云覆雨,姐姐才没有时间来照顾阿城。” 纪晚榕听着丽贵妃的话。 那轻飘飘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就像是在说服纪晚榕,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纪晚榕微微笑了笑,随后开口:“今日是皇后娘娘刚出了养心殿,陛下便盛怒的叫来了我和墨桀城,而墨桀城受伤后,来的竟不是皇后,而是您。” “皇后都没有您这样关心墨桀城。” “丽贵妃,您还真是一个好姨母啊!” 第273章 袁家祖父 纪晚榕的话叫丽贵妃完全的愣住了,她呆呆的坐在原地,没有说话,仍旧是维持着想要拿起茶杯的动作。 甚至连表情都是木木的。 整个人就像是僵住了。 纪晚榕看着丽贵妃这副表情,心中便又是确定了几分。 于是她再一次加重了语气,目光锁定在了丽贵妃的脸上:“若是墨桀城从小养在您的身边,您是他的母亲。恐怕他的脾气就不会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要硬了。” 纪晚榕意味深长的说完这话。 丽贵妃的双手才像是被茶杯烫到了似的,她低低的抽了一口气,又将双手紧紧从茶杯边收了回来。 “嘶——” “娘娘被烫到了?我这里有药!”纪晚榕抬眸,瞧着她被烫的通红的手指,手指在微微颤抖,可她的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 丽贵妃动作僵硬的接过纪晚榕递来的药,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 纪晚榕等了许久,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本宫是墨桀城的姨母,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事情。” “……或许,在幼时本宫多照顾他些,他如今也便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丽贵妃的话叫纪晚榕听着十分难受。 她缓缓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裙摆,随后才问出了那最后一个问题。 “我觉得,若您是墨桀城的母亲,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您觉得呢?皇后她已经有墨钧枫了。” 丽贵妃听见纪晚榕这话,眼眸仿佛是被烫了一下,随后又飞快的撇开了视线,只是笑着说:“榕儿,阿城是姐姐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说话呢。”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 丽贵妃不愿意说,或许是因为有难言之隐了。 纪晚榕心中正有些疲惫,却感受到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被一双微凉的手紧紧的握住了。 她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眸,看见的就是丽贵妃满是血丝的眼睛。 “榕儿,你要记住,你这话在本宫面前说说便好,可不能到外面去说。” 纪晚榕抿了抿唇,随即又沉默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丽贵妃的模样,便知道她已经是在尽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于是她缓缓起身,朝着丽贵妃行礼,随后告退:“有孙太医在这里,还请娘娘放心,他会照顾墨桀城的。” 丽贵妃努力朝着纪晚榕扬起一抹微笑,随后又点了点头。 纪晚榕便这样离开了。 等纪晚榕离开后,原本恢弘大气的慈宁宫里,却隐隐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那声音一开始很小,像是在捂着嘴啜泣,随后又变得很大,撕心裂肺,仿佛是要把自己的肺,从口里呕出来了。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随后又迈起脚步往前走。 直到纪晚榕回了谢宅,心情还是木木的,有些提不起劲。 可她的心情不好,很快却又许多人为她感到开心。 因为第二日,皇帝册封纪晚榕为从三品副院判的诏书便送去了谢宅。 纪晚榕被封为副院判,几乎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成为太医院副院判的先例,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已经做了县主的女子。 虽县主是正二品的身份,可实际上是爵位,并不是官职,古往今来,县主的身份尊贵与否,看得都是她家中父亲的身份。 纪晚榕从前虽被破例封为县主,却也没有特别叫人尊重,可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一位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子,做到太医院的副院判,甚至连太医院正院判都是她的徒弟,这就证明了纪晚榕是有真才实干的。 孙太医有多受人尊敬,纪晚榕便也有多受人尊敬,甚至是加倍的,还是能将“纪晚榕”这三个字,记载到史书里的程度。 她不再是谁谁的女儿而成了县主,也不是谁谁的妻子而成了王妃,不是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就被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的女人。 她就是她自己,是纪晚榕而已。 皇帝的诏书下发后,便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前来谢宅贺喜的人是踏破了门槛,甚至还有前来提亲的。 北厉民风保守,从前的纪晚榕就算是成了县主,也是一万个不受待见的,可如今纪晚榕的医术高超,成了太医院副院判,得了皇帝的肯定。 那京城里的男子,特别是家里有人病重的,便是一窝蜂的来了。 谢凌霄招待了一些前来祝贺的人,把居心叵测来提亲的人都拦在了门外。 当然也把前来祝贺的纪承德也拦住了。 因为这件事情,纪晚榕的身边终于消停了好一阵子,也没有乱糟糟的人敢来找事情了。 这些日子纪晚榕要么在长公主府里给维珍郡主复健,要么就是待在谢宅里晒太阳,日子过得是好不惬意。 可在这之后又是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袁意之远在江南的族中众人,近日到了京城。 袁家祖父已经是古稀之年了,如今担任的是江南总督一职,三朝元老,从前是朝中重臣,是先皇留给皇帝的心腹大臣之一。 而袁家祖父也没有辜负皇帝的期盼,在皇帝即位、根基稳固之后便自愿到了江南。 便在江南扎根了下来,远离了京城的旋涡,同时还与琉球岛上的东番王关系甚好,使得北厉沿海地带,免于遭受海贼的侵犯。 几月前听到京城传来的关于袁意之的消息,袁家祖父便直挺挺的晕倒了过去,情况凶险,几乎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多亏了琉球岛上的东番王送来了救命的药丸,才保住了袁家祖父一命。 袁家祖父昏迷了半月,清醒后又是休养了半月,他最宠爱的便是自己这个幺孙。 等堪堪能下床后,便力排众议的启程去了京城。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耽搁了好些事件,可势必是要上京城给自己的乖孙讨回一个公道。 等皇帝听见了消息,急忙请他入宫,古稀的老人甚至都来不及去谢宅见袁意之一边,便急急入宫询问事情的后续。 第274章 皇嫂,早啊~ 皇帝瞧着袁老的模样,便也不敢将袁意之受过的委屈说的太详细。 他怕这袁则立知道他的孙女在京城被兄弟俩哄骗,一个人伺候一对双生子,甚至被人下药,变得疯疯癫癫,还是去了腹中的孩子。 那双生子从俊朗的模样变成了两头肥头大耳的猪,还在京城到处勾结官家妇女,叫袁意之苦不堪言的事情,让这老人知道了。 怕是东番王送来的药丸也保不住他的性命了。 皇帝只是大致的讲了一下吕忠奉勾结坏贼人,受人驱使,罪无可恕,而袁意之失去孩子得了疯病的事情。 这风烛残年的老人便颤巍巍的跪倒在了地上,随即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皇帝急忙将他扶了起来,可袁则立却不愿起来,他枯瘦的双臂握住了皇帝手,随后又泪眼婆娑的问。 “那吕忠奉背后的贼人是谁?吕忠奉虽然死了,可那背后驱使他的罪魁祸首又是谁呢?那人可得到了处置?” 皇帝的神情一僵,随后只摇头说还没有。 不过他已经派了楚王墨钧枫专门去查这件事情了,虽然此刻还没有什么眉目。 一提到楚王,袁则立明显是一愣,随后又抬起头望着皇帝,泪珠还挂在衰老的脸上:“楚王……他从前游山玩水,如今是安心留在京城了?” 皇帝被他问的一哽,也不好详细解释那回中秋家宴,他在宫中遭遇刺杀,一怒之下把事情交给楚王来处理的经过。 于是他双手微微用力,将自己这位从前的肱骨大臣扶了起来,又将他引导到椅子上去坐下。 “袁老,您觉得是叫谁来查这件事情最好呢?朕是铁了心要给意之一个交代的。不过这事情着实是棘手。” “不仅那是吕忠奉背后的主谋,有着十足的财力,布局之缜密,甚至是能佯装成宫女太监,到朕的宫宴上行刺。” 宫宴行刺的时候,袁老尚在病中,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此刻听皇帝这么说,眼眸又是猛地一缩,他思忖了许久,随后才微微张了张嘴巴:“陛下,老臣以为寒王可用。” 皇帝眯了眯眸子看着他:“你也觉得寒王可用?” 袁则立缓缓点了点头:“若是财力雄厚,能够操纵京中大臣,甚至是佯装成宫女来宫宴行刺,那意之的苦不过是其中最细枝末节的。” “您知道吗?意之十几年前便对吕忠奉一见倾心,吕忠奉在京城时,便也多次送来书信,想要与老臣交好。” “老臣以为他只是想要尽尽孙婿的孝心,但顾念着您,顾念着老臣的身份,特地疏远了他。可如今看来,爱情是假的,孝心也是假的,这盘棋在十年前就开始下了!” 袁则立说着,浑浊的眼眸里却又再次盈满了泪水。 或许从前不刻意疏远吕忠奉,那么意之遭遇的苦难也就能避免了。 他悔啊! 袁则立暗自垂泪的好一会儿,抬头望着沉默的皇帝,逐渐阴沉的脸色,又是继续道:“不是异邦,却在京城织网,甚至是蛰伏了十几年之久,能要的东西,还能是什么?” 皇帝一怔,随即顺着袁则立的眼神,望去,看见的就是自己的皇位。 皇帝浑身一震。 是他从前轻敌了,以为江山太平,北厉四方都有心腹坐镇,甚至连九云法师都重新问世,就说明一切太平。 而这些刺杀便只是小插曲,是敌国异邦的人弄的手脚。 可如今袁老的话,却证明那背后之人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不是异邦想要潜入北厉那么简单,而是想要推翻他的王朝! 皇帝的眼神一下子就锐利了起来,他知道袁老这样笃定,一定是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说,琉球岛的东番王。 一想到这里,皇帝的眉心又拧了起来:“是琉球那边关系不好了吗?朕记得自从朕即位后,琉球便与北厉关系不错。” 袁则立摇了摇头:“不,琉球那边还是老样子。” 皇帝有些疑惑,“那你为何选了寒王?” “是因为袁意之现在待在谢宅里吗?可你有所不知,寒王已经和纪晚榕和离了,和谢宅人的关系都不好。” “他从前还算是聪慧,可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蠢蛋。你都不知道他是有多蠢!上次翻墙进了谢宅,甚至是还被谢宅的狼狗追咬……朕现在看着他都来气。” 皇帝一讲到墨桀城,又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想起墨桀城那次在养心殿被催眠而说出来的话,一张中年英俊的脸皱成了一颗话梅。 那件事情太过丢人,他甚至都不敢跟袁老讲。 袁则立看着皇帝这样数落自己的孩子,眼神甚至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不,陛下,您不在沿海,不知道情况。可老臣觉得,吕忠奉主动与意之结识,甚至还有老臣在江南碰见的种种怪事,都说明了他们的目的是琉球岛上的东西。” “东番王虽然没说什么,可他们想要兵器,这又证明了什么?” 自然是证明他们有军队,想要掀翻他的皇位。 皇帝的目光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而有军队,甚至是偷运兵器,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要交给擅长带兵打仗的墨桀城来办。 墨桀城蠢,但是他身边有人聪明。 皇帝想到这里,莞尔一笑。 “兹事体大,多亏了袁老入了一趟京城,才叫朕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境地。” “那么朕便指了墨桀城去查这件事情,叫他和墨钧枫一起去办,只说是查吕忠奉背后的人,半月之内看他们能查到什么地步。” 皇帝叫两位亲王一起来查,还设定了期限,便是等于给了他一个承诺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说完,袁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想要起身谢恩,可皇帝的声音却是继续响起。 “袁老的身子不好,京中如今新出了一位太医院副院判,年少有为,芳龄不到二十,便将她来瞧瞧袁老的身体,还叫她和寒王楚王一起去办。” 芳龄不到二十的副院判,他哪里敢看? 可怕瞧了一眼,瞧见的不是太医院院判,而是阎王爷了! 皇帝瞧着袁则立疑惑的目光,只是气定神闲的笑了:“等你见了她,你就会求着她去和墨桀城墨钧枫一起查案了。” 他只恨纪晚榕不是男儿身,不是他的儿子! 谢宅里美滋滋睡觉的纪晚榕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等她早晨一醒来,便在谢宅的花厅里,瞧见了一张笑盈盈的脸。 “皇嫂,早啊~~” 墨钧枫抬头微笑,给纪晚榕送上了早晨的第一句问好。 纪晚榕毛茸茸的鸡窝头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她试探性的收回了迈入门槛的脚。 第275章 袁家上下欠恩人一个情 纪晚榕刚想要收回自己的脚步,却又看见花厅里的人齐刷刷的朝自己望来。 于是她咽了咽口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又一脸镇定的迈进了门口。 “早上好,但是我不是你的皇嫂,楚王殿下可不要叫错人了。” 纪晚榕缓缓抬头,盯着墨钧枫脸上的笑意,想起自己从前关于他的猜测,只觉得那笑容有些渗人。 纪晚榕望向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可墨钧枫这个厚脸皮却浑然未决,他仍是笑盈盈的望着纪晚榕,随后又轻轻一笑,朝着纪晚榕微微低头。 “哦,抱歉,我把这件事情忘记了,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榕儿?” 纪晚榕浑身哆嗦了一下,皱着眉瞧着他。 随后又急忙转过头,将疑惑的眼神望向了站在一旁的谢凌霄。 谢凌霄瞧着墨钧枫莫名其妙的样子,脸色都是一片漆黑了。 他刚想要说明墨钧枫的来意,余光却看见远处的袁意之扶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走近了花厅。 谢凌霄的眼眸一亮,随即便迎了出去,他一边搀扶着袁则立的手,一边朝着纪晚榕介绍。 “榕儿,这是袁小姐的祖父,是昨日刚到了京城,舟车劳顿,袁老已近古稀之年,陛下特地嘱咐你关照一下他的身体。” 此刻的袁则立早已听袁意之讲过纪晚榕是如何救了她,又是如何将那断子绝孙的吕忠奉缉拿归案。 此刻他望向纪晚榕的眼眸里,早已没有了昨日的狐疑,反倒是盈满了泪水。 “清辉县主……久仰大名,却没有想过您是这样年轻。若是没有您,我与意之怕是要阴阳相隔了,是我这个当祖父的失职,才让她受了这样的苦。您将意之从绝境里救了出来,便是我们袁家上下的恩人!” 袁则立虽然因为舟车劳顿,神情还有些沧桑,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声如洪钟。 “请收老儿一拜!” 袁则立说完这话,便是要双手作揖,直直的望着纪晚榕跪了下去。 眼前的情况叫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纪晚榕急忙瞪大了眼睛,在他跪地之前,将他扶起:“不不不,您这已经是折煞晚辈了!” 等纪晚榕触及他枯瘦的手,便是又立即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样。 她的眼神一变,也来不及说什么客气的话了,而是直接道:“既然是陛下叫晚辈为您检查身体,那您便先随我去偏厅瞧瞧吧!” 看大夫最怕的便是大夫皱眉头,瞧着纪晚榕这副样子,袁意之的呼吸一窒,急忙扶着袁自家祖父便往偏厅走。 等三人在偏厅坐定,袁意之才着急的问出了声:“榕儿,我的祖父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身体很不好吗?” 袁老浑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又沉默的望向了纪晚榕。 纪晚榕看着袁则立无言的模样,便知道他没有把自己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消息告诉袁意之。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要找个借口,不想在墨钧枫面前讨论任何事情罢了。” 纪晚榕这话说的也是实话,因为墨钧枫的态度,实在是太古怪了,简直就像是脑子有毛病。 袁意之这才拍了拍胸脯,微微松了一口气。 瞧着袁意之的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袁则立的微微勾了勾嘴角,朝着纪晚榕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纪晚榕把了他的脉搏,却惊奇的发现他身体的情况,远没有她想象的来得不好,体内甚至暗暗藏着些生机。 便是日后好生调养,从前的亏空会逐渐补回来的。 纪晚榕想到这里,当着袁意之的面也不好问袁老从前是服用了什么药,只能简单说了几句袁老的身体没有问题。 随后便又从空间掏出了几粒百安丸和十全大补丸,用白瓷瓶装起来,放在了袁老手心。 袁老接过纪晚榕递来的药丸,随后打开白瓷瓶的塞子,便闻见了扑面而来的一股药香。 那熟悉的气味叫他的动作一顿,他随即又低下头,仔细的闻了闻,随即眼眸微眯,眼底便是一片深意。 “袁老可以现在便服用一粒,大概身体会好很多。” 袁则立囫囵吞枣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吃药,而是马上把那个白瓷瓶放到了袖管里,指尖还微微有些颤抖。 袁老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纪晚榕没有捕捉到他眼底的深意,也没有感到奇怪。 而袁老则是即刻抬起头来,眸光深深的望着纪晚榕,随后道:“我们袁家上下欠恩人一个人情,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恩人开口,袁家便会倾尽全族之力去帮助您。” 袁老的这个许诺十分的庄重,叫纪晚榕微微一愣,可随即袁老便是又肃声道。 “意之,跪下,叩谢救命恩人。” 纪晚榕听见这话,深吸一口气,又是急急去拦:“不不,袁老,意之从前已经感谢过我了,我自己在谢府里的吃食点心,府内奴仆,全都是意之在操持,不用我费半点心,这已经是足够了。” 纪晚榕说的是真心话,她已经想好了,现在是袁意之在操持,等袁意之要离开谢府,又或者是遇到真心实意的人了,便就要等着周至若,等她和兄长成亲,叫她来操持。 两个人无缝衔接,倒是叫她这个懒人能高枕无忧。 可纪晚榕的话还没说完,袁意之握着纪晚榕的手,再次跪了下去,朝着她盈盈一拜。 “不,还请您给我这个机会,当着祖父的面,我愿对你发誓,日后就算是舍弃了性命,也会追随于您,我不愿再嫁人了。我想要向您学习医术,救助弃婴所的那些被抛弃的女婴们。” 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一愣,随即才想起来,袁意之最近一直在为了置办弃婴所而奔走,专门收养那些被抛弃的女婴。 她给了银子支持,闲暇时也与袁意之去看过几次,里面已经有了三个女孩,还雇了一个乳母在照看着。 大概是因为善心……也是因为她那个还没出生便夭折了的孩子。 纪晚榕想到这里,随即点了点头,受了她的礼,又将她扶了起来。 “好,既然你想学,我会好好教你的。” 第276章 姐姐 等几人从偏厅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墨钧枫伸长了脖子还花厅里等着。 见这货还没走,纪晚榕皱了皱眉,又转头望向了谢凌霄。 谢凌霄朝着她摇了摇头,随后才开始解释。 “倒是叫楚王殿下久等,榕儿,今日楚王殿下来,是想叫你和他同去京兆府探查吕忠奉,和吕忠奉背后的一系列案件。” “我?”纪晚榕一惊。 “是,除了你还有寒王殿下。”谢凌霄道。 纪晚榕听见墨桀城的名字,眉毛锁的是越发的紧了:“我不去行不行?” “不行,因为是父皇亲自下令的。”墨钧枫笑眯眯的望向他。 好啊!这父子三人是一人比一人讨厌! 他们三个唱大戏便好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扯进来?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咬着牙凝视了墨钧枫好一会儿,随即便调转脚步往外头走。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倒是不用一大早的亲自来谢宅,叫个下人递个消息便好了。” 一大清早的便瞧见这只笑面虎,莫名其妙的对着自己叫皇嫂,还突然多了艰巨的任务,是和两个二百五一起共事。 纪晚榕感觉这一整天都不会开心了。 生活不易,纪晚榕叹气。 瞧见纪晚榕的反应,墨钧枫急忙站起身子,又朝着纪晚榕追了过去。 “哎呀!榕儿,你等等本王呀!” 墨钧枫长腿一迈,便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微微侧头,脸靠近了纪晚榕的身边。 “本王的奢华版马车就停在谢宅门口,为了让舟车劳顿的人都不感到颠簸,甚至连车轮都是特意设计的,榕儿要不要来感受一下?”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二世祖啊,还什么奢华版马车? 纪晚榕一个侧身,便又距离墨钧枫稍远了些,眼瞧着要出了谢府,她便快步往前一迈,随后又去了谢宅准备的马车上。 “男女授受不亲,楚王殿下自己去坐那辆奢华版的马车便好了。”她怕坐多了降智。 查了个猴年马月都没查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扶着马车微微一使劲,自己上了去。 等她在马车上微微坐定,感受着外头的车夫驾起马车,纪晚榕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便是一道轻轻的声音从纪晚榕的耳边响起:“榕儿,你的马车倒是也舒服,难怪你那么想要待在这个马车上。” 鼻尖幽幽的传来一股熟悉的气味,那味道就像是奇怪的消毒水味道的变种。 纪晚榕只觉得眼前突然窜出了一道黑影,叫她汗毛都直接竖了起来,她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往眼前那张脸上挠去。 眼前便又是传来了一声尖叫。 “咚”的一声,直到纪晚榕身边的人掉到了地上。 纪晚榕才发现是墨钧枫阴魂不散的再次出现。 并且是悄无声息,叫她没有丝毫防备的出现在了她的马车上。 这个墨钧枫,绝对是不简单! 纪晚榕防备的往后挪了挪屁股,又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藏在袖管里,随即冷着脸望向了墨钧枫。 “你到底想干什么?” 墨钧枫哭丧着脸抬起头,纪晚榕才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道道挠痕,一张英俊秀气的脸,此刻变得和花猫一样。 此刻倒在马车上,衣衫凌乱的模样,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你讨厌本王便罢了,挠本王的脸是作甚!你知道本王有多爱护这张脸吗?” 墨钧枫一脸悲怆的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叫纪晚榕突然感到有些眼熟。 “那你神出鬼没又是跑到了我的马车上,是想要做什么?” 纪晚榕肃声道:“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本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看清辉县主这样讨厌本王,想到是因为刚刚本王一时口误,叫了你嫂嫂的缘故,便特地登上马车前来道歉。” “你故意叫皇嫂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你是真的忘记了吗?若真是这样健忘,我倒是能直接回禀了皇上,叫你不用查案了。跟你待在一辆了马车上,我都害怕得老年痴呆。” 纪晚榕的声音冷冷的,虽然墨钧枫听不懂最后那个词,但是老年和痴呆组合了一下,便知道是极端辱骂他的话。 他眼眸里突然溢出了水光:“不,不,本王只是想要替兄长试探看看,他是否还是有机会。” “狗屁,墨桀城都没有你能装。”纪晚榕冷笑。 可墨钧枫却突然看着她,配上水汪汪的眼眸和被挠花了的苍白的脸,看上去倒是显得唇红齿白,有种病态的美感。 他对纪晚榕轻轻说了一句:“榕儿,我们以后还是能做一家人的。” 纪晚榕瞪大了眼眸瞧着他,只感到了一阵恶寒:“停车!” 她大声喊。 马车外的车夫便缓缓停了下来。 “墨桀城呢?皇上叫墨桀城和我一起来收拾你这个烂摊子,你光叫我没叫他?” 纪晚榕说完这话又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上去你们兄弟感情不是太好啊,你平时倒是蛮能装的。” 墨钧枫听见这话,也笑了:“替皇兄照顾好嫂嫂,便是小王的责任,至于皇兄,他自己有腿,倒是也能自己走。” “你也有腿,下去把你!”纪晚榕说完这话,又朝着他的屁股猛地一踹,便直接将他踹飞下了马车。 马车底下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她随后便毫不犹豫的叫车夫启程,马不蹄停的便往京兆府赶去了。 等纪晚榕到了京兆府,那李大人便颤颤巍巍的跑到了纪晚榕的面前,面带苦涩的道:“清辉县主也是要和端王妃一样,来京兆府投案自首?不给处罚还不愿意走?” 纪晚榕听着,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望向远处,看见墨桀城和墨钧枫的脸,又努了努嘴:“李大人,您还是先把他们俩抓进去吧。” 李大人顺着纪晚榕的视线转过头,看见的就是墨钧枫花猫似的脸,和墨桀城两人漆黑的面色。 两个人一个人贴着一边的门框走进来,中间还隔得远远的,仿佛势如水火。 然而,突然一道纤细的声音,从两个男人的中间挤了进来。 等瞧见了纪晚榕,她浑身缩瑟了一下,随即又是怯生生的喊了一声。 “姐姐。” 第277章 惊天重磅 纪晚榕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感到一阵反胃,她迅速抬头,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的便是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是许久未见的纪云瑶! 纪云瑶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却更是往墨钧枫那边靠去,飞扬的裙摆犹如飞舞的蝴蝶。 墨桀城听着那道声音,飞快的转头看见便是纪云瑶的脸。 他急忙转头看了一眼纪晚榕,面带惊恐,随后脸色在一下子变了,急忙大步往前一迈,身体堪堪躲过了纪云瑶的接触,仿佛避之如蛇蝎。 纪云瑶看着墨桀城的反应,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又坚强的扬起了一抹微笑。 她熏了香的裙摆擦过墨钧枫的衣袍,垂在身侧的纤纤玉指不经意间便要碰见墨钧枫的手。 看来纪云瑶在皇后宫中的这些时日,与墨钧枫相处的倒是融洽。 纪晚榕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扫过眼前各怀心思的两人,随后又开口:“你可别这样叫,你这声姐姐我担当不起。” 纪云瑶听见这话,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一颤,叫墨钧枫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纪云瑶受伤的眼神。 “姐姐,我们许久不曾见面了,你为什么要视我如洪水猛兽呢?” 纪晚榕笑了:“你不只是洪水猛兽,你还是观音面、蛇蝎心,自然是要被人人鄙视的。” 纪晚榕说完这话,纪云瑶的浑身一颤,脸色便变得惨白了。 可纪晚榕却不想理会她,而是毫不犹豫的调转脚步,便往京兆尹的书房走去。 “姐姐,妹妹今日来是向你道歉的。从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言语上对你有所嫉妒,如今你信不过我也是正常的。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在闲暇时能去看望父亲和祖母!” 纪云瑶这话一出,便将纪晚榕立在不孝的境地,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去看望。 纪承德对谢凌霄不好,可对纪晚榕还是很好的啊! 还有纪老夫人,可是将纪府的宅子都给了纪晚榕啊! 想到这里,墨钧枫恰到好处的皱了眉头,“瑶儿是在与你道歉,你怎么连道歉都不听呢?说话还是这样夹枪带棒的!” 就连京兆尹李大人都用不理解的目光去看着纪晚榕。 清辉县主说别人是菩萨面,蛇蝎心,可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佛口蛇心,如此看来还是眼前这位纪二小姐要好上许多。 感受着众人视线的改变,见青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气的都说不出话来。 可纪晚榕听见墨钧枫的话,只是挑了挑眉,不轻不重的扫了纪云瑶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如今站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她不在乎,至于他们的看法,纪晚榕就更不在乎了,她甚至是懒得和纪云瑶多费口舌。 只是墨钧枫在纪云瑶面前装的文质彬彬、深情款款,也不知道纪云瑶是否知道墨钧枫的真面目? 墨钧枫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奇怪态度,和身上有些她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叫纪晚榕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不安。 她想尽快的查出一点蛛丝马迹,不需要揪出幕后真凶,只要能给皇帝一点交代,能够不和墨钧枫待在一起,便好了。 见青看着纪晚榕冷淡的神情,心中是更加着急了,她知道她的主子不愿意和纪云瑶置气,可她的主子却有所不知,这李大人的夫人却是京中有名的长舌妇。 最爱的便是钻营一些小道消息,在人的背后嚼舌根子,将这些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而方才她正看见,那李夫人正躲在那块假山后面,鬼头鬼脑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恐怕今日主子还未离开,那李夫人便能将主子不孝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纪大人那些不光彩的事迹,大家都知道…… 可纪老夫人对主子的宠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见青想到这里,跺了跺脚,回头瞪了纪云瑶一眼,“虽说我家主子对纪老夫人不孝顺了?!” 见青的话音刚落,一个强劲有力的长臂,便强硬的拽住了纪晚榕的手臂。 就在纪晚榕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错愕非常的时候,墨桀城低沉的声音再次看了口。 “你叫纪晚榕去看你的父亲和祖母?可是你又是有什么立场说出这一番话的?” “你这段时间在宫中呆的倒是安逸,母后身边不缺人,你倒是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蝇营狗苟为的是什么目的,众人心照不宣。恐怕这几月有余甚至是连家都未回,这便是你的孝心吗?” 墨桀城冷声说出来的话,十分难听,倒是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站在一旁的李大人皱了皱眉。 而躲在假山后的李夫人,眼睛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 她听见这些消息,虎躯一颤,尽力的往假山外俯了俯身子,侧过耳朵继续努力的听着,一边还咬牙从袖管里掏出来纸笔。 坊间传闻寒王殿下为了纪二小姐和离,可如今竟这样一点颜面都不留给纪云瑶? 还是说寒王嫉妒楚王殿下,有纪二小姐的仰慕,所以才说出了这一番酸话? 原本成为孝顺榜样的纪云瑶光顾着讨好皇后,想要和寒王殿下,竟是连自己祖母都不顾了? 两男共追一女?一女同时追两男?这多人复杂的感情究竟是为何? 寒王楚王两兄弟,纪大纪二两姐妹,其中的爱恨情仇,纠葛不清,传出去恐怕是惊天重磅! 纪云瑶自然知道李夫人在偷听,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恐怕她唯一有的名声也都臭了,若是如此,皇后也绝不可能答应叫她来做墨钧枫的楚王妃。 墨桀城对她的冷言冷语,叫她生气,却不伤心,因为她已经有了全天下最好的少年郎。 只是她有些害怕墨钧枫会因为这些话,不爱他了。 墨钧枫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游山玩水去了那么多地方,善良的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死。 还对她温和有礼,看向她时,满心满意都是她,还公然在众人面前维护她,对她是那样好。 身边也没有莺莺燕燕,她便是他身边唯一的妻子。 皇后曾经在私下向她承诺。 楚王回京之后便得了陛下的重用,日后一定是要登上龙椅的,那么她就能成为阿枫的皇后。 她几乎是要沉浸在阿枫的温柔乡里面了。 一想到这里,纪云瑶的身子都软了下去,她弱柳扶风的身子顺势倒在了墨钧枫身上,墨钧枫愤怒的声音便恰到好处的响起。 “兄长,你怎么能这样说瑶儿!瑶儿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姑娘!” 墨桀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墨钧枫,眼神里有的是鄙夷:“你的眼睛瞎了,可我不瞎!” 第278章 吕忠奉的尸体 “你真的不瞎吗?” 纪晚榕和墨钧枫的声音同时响起,纪晚榕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时,看见的就是墨钧枫似笑非笑的眼眸,正幽幽的凝望她。 而纪云瑶躺在墨钧枫的胸膛处,丝毫没有察觉到墨钧枫有些奇怪的眼神。 墨桀城冷哼一声:“从前是瞎,只是现在瞎的恐怕另有其人。” 他说完这话,拽着纪晚榕手腕的手没有松掉,反倒是话锋一转,对向了纪云瑶:“你说你今天来是向纪晚榕道歉的。” “如今本王变给你这个机会,她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要怎么道歉?” 墨桀城的话叫纪晚榕微微挑眉,随即又意味深长的望向了纪云瑶。 本以为纪云瑶只是会柔柔弱弱的说几句绿茶的话,却没有想到纪云瑶竟直直的在她的面前跪了下去。 “姐姐,是妹妹做错了,姐姐想看妹妹和从前一样,向你下跪认错,妹妹也照做,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好好的,再没有隔阂,好吗?” “妹妹待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全心全意的伺候娘娘,除了是为阿枫哥哥之外尽些孝心之外,也是为了爹爹能够恢复从前的官职而努力。” “自从爹爹因为您被革去官职之后,整个人几乎是颓废了下去,妹妹不想再看见这我们家这样了!” 纪云瑶梨花带雨的哭泣着,叫站在一旁看着的墨钧枫,又是温柔的将她扶了起来。 纪云瑶的话还不足以改变眼前的局势,可她那毫不犹豫的下跪,却叫所有人看见了她的真心。 假山后的李夫人看见眼前的场景,瞪大了眼睛,急笔奋书,心中甚至还对刚刚误会了纪云瑶而感到有些内疚。 只有纪晚榕瞧着纪云瑶苍白的侧脸,知道她是与从前不同了,更有野心,也更舍得下身段,变得更加难对付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脸色一变,甩开了墨桀城的手,又再次往前走:“这次来到京兆府,本就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查吕忠奉的事情,刚刚倒是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了,李大人,您说是不是?” 李大人听见纪晚榕搬出了皇帝,才知道了纪晚榕此次的来意,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急忙跟在纪晚榕的身后。 也不知是怎么了,都到冬天了,李大人觉得自己不过是站了一小会儿,竟是出了那么多的汗! 见言归正传,纪晚榕才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吕忠奉现在的尸体在哪里呢?墨钧枫查了那么多天,倒是是查出了什么?” “他的生平和家世都有详细的记录吗?” 李大人一愣,随后才开口道:“吕忠奉和他的孪生兄弟,早就没有尸首了呀!清辉县主是不知道吗?” “没有尸首?”纪晚榕和墨桀城同时一愣。 墨桀城竖着眉头望向了京兆尹:“怎么可能没有尸首?是本王亲自看着他们死了的,也是在转移案件的时候,亲自将两人的尸体送来的京兆府!” 李大人被墨桀城浑身的威压吓了一大跳,他呃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可京兆府里确实是没有吕忠奉的尸体,这点楚王殿下应该也是知道的!” 因为墨钧枫才查案的时候,总是待在京兆府,因此李大人急忙向他求助。 原本在安慰纪云瑶的墨钧枫,此刻也缓缓抬起头,往纪晚榕这边看来。 他对上纪晚榕的视线,思索了一番,随后又是开了口:“李大人说的不算错,可也不算是对,吕忠奉的尸体是在京兆府呢。” “只是不知道和皇兄还有清辉县主交来的那副尸首一不一样,本王从前瞧着这两具尸首,也感到十分的诧异。原本想找个机会问问皇兄,可皇兄贵人事忙,总是有事耽搁了,如今正好。” 墨钧枫说着,对上李大人诧异的目光,随后又淡淡的解释道。 “顾念这李大人胆小,因此在李大人上任之后,便没有带着李大人来看看那两具尸体了。” 墨钧枫的话叫墨桀城和纪晚榕都有点奇怪,纪晚榕是见过吕忠奉死后的尸体的。 虽然吕忠奉兄弟两人是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可尸体就是尸体,纪晚榕还特地给了墨桀城特制的药材,能保证吕忠奉兄弟二人的尸体不腐,以便于日后检查。 这还能成了什么其他东西? 才能跟墨钧枫口中说的那样,叫李大人还害怕? 纪晚榕那阵子因为林问蕊和兄长的事情,并没有打算多插手吕忠奉的案子,可如今是陛下亲自下了命令,她仔细想来倒是还是有众多的疑点。 “既然尸体还在,那先便去看看尸体,然后你再说说你最近调查的方向和成果。毕竟这是陛下交代你和墨桀城办的事情,端王一党正虎视眈眈想要看笑话,墨钧枫,你是知道孰轻孰重的吧?” 纪晚榕警告。 墨钧枫这才缓缓松了纪云瑶的身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自然,有清辉县主的帮助是再好不过,瑶儿害怕看那个尸体吗?” 纪云瑶急忙点头,眼眸里满是胆怯。 她不仅是害怕尸体,更害怕的是看见吕忠奉尸体后,想到自己的母亲。 墨钧枫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望向了纪晚榕:“那清辉县主……您害怕尸体吗?若是害怕,还是让本王和皇兄一起去看吗?” 纪晚榕挑了挑眉,感觉墨钧枫刻意的发问更像是一种挑衅。 “或许楚王殿下有许多没有关注到的疑点呢?本县主自然不能缺席。” 听着纪晚榕的话,又想着那两具尸体的模样,墨钧枫眼眸里满是兴趣:“那便随本王去吧,清辉县主若是有不舒服,一定要马上说啊。” 等纪晚榕、墨桀城等人,跟在墨钧枫的身后,进了一间阴暗又特殊的屋子,才看清了墨钧枫口中那可怖又骇人的尸体。 “噗通——”一声,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第279章 死人说话 纪晚榕还没看清那具尸体的模样呢,被便这陡然的声音惊了一下。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猛然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京兆尹李大人惨白惨白的脸。 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嘴唇都开始有些泛白了,鼻孔张大,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看样子是被吓的。 纪晚榕嘴角抽搐一下,心中一时有些无语。 没想到这李大人竟是这样胆小,连看两具尸体都害怕,这到底是怎么当上京兆尹的? 纪晚榕原本是想蹲下身子,为他掐掐人中,可此刻一阵风吹过,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再次钻进纪晚榕的鼻尖。 叫纪晚榕微微一愣。 不,与她前世在手术室用的消毒水的味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纪晚榕一时说不上来,可叫她心中有些古怪。 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砰砰像是风吹过真皮衣物时,布料摩擦撞击发出的声音。 纪晚榕一手已经按在李大人的虎口处了。 另一只手正打算从空间召唤出风油精抹在李大人的人中处,却在此刻听见了墨桀城低沉又严肃的声音。 “榕儿……你来看……” 纪晚榕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惊恐,于是很快的抹风油精的手一顿,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眼球猛地一缩,像是被眼前的东西烫到了。 纪晚榕自己绝对是意想不到,一个月之前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吕忠奉和吕良奉,此刻再没有了从前大腹便便的样子。 而是变成了两副骨头架子,白森森的骨头架子就那样从上而下的悬挂在在阴冷的屋子里。 黑洞洞的眼窝里,脸眼珠子都不见了踪影,却在定定的盯着门口处的人。 吕忠奉和吕良奉不过才死了一个月,完全是变成了两副骸骨。 阴森森的骸骨被悬挂在屋子的角落处,手臂处的骨头向上被人反绑,那个动作就像是在赎罪,叫人瞧着都有些阴冷。 而不仅仅是如此,骸骨的外面还有着一层皮肤,那皮肤像是被人完整的从身上剥了下来,没有腐烂,有些透明,还隐隐约约能看出些肉色。 大概是因为兄弟两人生前很胖,所以这两张人皮挂在骨头架子上的时候。松松垮垮。 一阵阴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过,穿过骨架,人皮便随风摇晃了起来。 甚至叫骨头和人皮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就像是两人正在想门口的三个人站着的人打招呼。 纪晚榕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庆幸这李大人晕的很早了,若是再晚些,恐怕是要被吓死了。 她此刻也关不上晕倒的李大人了,随意打发身后的两人将李大人抬出去,便快步的走到了两副骨头架子旁边。 才发现这两副人骨架子是被人用绳索从肋骨处穿过,又绑在了房梁上,悬挂了起来。 站在原地的墨桀城,用眼神示意墨钧枫将躺在地上的李大人搬走。 可墨钧枫却是抿着殷红的唇瓣,垂头看了看自己素净的手,随后便毫不犹豫的一脚跨过李大人的尸体,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抱歉,皇兄,我有洁癖。” 墨桀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咬牙:“刚刚你抱着纪云瑶的时候,也没看出你有洁癖啊!” 墨桀城说完这话,却见墨钧枫已经走到了纪晚榕的旁边,认真的看着纪晚榕对两副骨头架子实行检查。 他也只能咬着牙将李大人公主抱起来,又快步出了屋子。 等瞧见了京兆府的衙役,衙役一惊。 墨桀城似乎从他惊恐的脸上看出了“有奸情”这三个大字。 墨桀城突然有些明白墨钧枫拒绝抱他出来的原因,又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冤大头。 唯一能庆幸的便是此刻府内人不多,只有这个衙役看见了,恐怕也传不出什么风波。 想到这里,他便急忙将李大人放在地上,又是快步的走回了原先那间屋子里。 在墨桀城没有看见的地方,李夫人正躲在假山后面,一脸惊恐的望着昏倒的李大人,被墨桀城从房间里公主抱出来的模样。 又含着热泪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急笔奋书。 天啊!天啊!这天下乱套了! 李夫人哀嚎,划掉了小册子上的四人复杂爱情关系,又在旁边写上了“五人”。 等墨桀城快步回到刚刚那间屋子的时候,听见的便是里面传来两人的剑拔弩张的对话。 准确来说,是纪晚榕单方面的气愤,墨钧枫的语气里甚至能叫人听出几分无辜。 “这两具尸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楚王殿下总该给个解释吧?” 墨桀城打开屋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钧枫一脸无辜的朝着纪晚榕耸肩。 “本王不知道呀!本王看见两具尸体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空空荡荡的挂着两副人皮……” 墨钧枫说着,便听见了门口的动静,随即转头望向了墨桀城:“本王倒是想要问问皇兄,是皇兄把这两副尸首变成这样的吗?” 墨桀城听着话题直接到了自己身上,步子微微一顿,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着两副随风摇荡的骸骨,眉头紧锁。 “本王送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有血肉的,更不是现在这样被挂在房梁上的模样。”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吕忠奉兄弟的骸骨,又或是有人做了手脚。”墨桀城平静的说着,又是将眼眸望向了墨钧枫。 “你是想说,你来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双手被反着束缚着,绑在房梁上的吗?” “自然不是,他们原本是在停尸房里用白布盖着的,本王掀开白布时也吓了一大跳,不过追问了京兆府的人,由于吕忠奉被抓后,京兆尹的位置暂时空着,所以那阵子府里没人看管,人人自危,十分混乱。” “因此查不出尸体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而本王将他们悬挂起来,一是为了赎罪,二是为了这样日日抬头便能看着,或许能多些破案的灵感。” 墨钧枫的话,又是叫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她仔细看着墨钧枫说话的表情,想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到几分异样。 却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一点破绽,仿佛说的就是真心话。 “吊起来是为了抬头就能日日看到?你看着倒像是一点都不害怕。”纪晚榕双手环胸。 “因为习惯了呀!”墨钧枫似乎对纪晚榕的怀疑感到十分委屈。 “本王为了调查案情,日日和这两具骸骨待在一起,倒是觉得他们逐渐可爱起来了,死人又不会说哈,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死人也会说话。”纪晚榕朝着他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 第280章 发现异样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越过了墨钧枫,用眼神示意墨桀城将悬挂在房梁上的两句骸骨放下来。 墨桀城得了纪晚榕的指示,足尖轻点地面,便驾起了轻功,到房梁上将人皮从骸骨上小心的剥离开,随后两副骸骨放了下来。 砰得一声,骸骨落到地面,震起了细细小小的灰尘,又散了一地。 纪晚榕看了一眼墨桀城手中的人皮,“你看着人皮上的伤口,能看出来这是他们两人的人皮吗?” 墨桀城点了点头:“体型很像,伤口也像,人皮面部各有忠良两字,应该就是本人没错。” 纪晚榕随即便从空间召唤了出了一副橡胶手套,假意是从荷包里拿出来的,为自己双手消毒之后,开始拼凑地上的两副人骨。 人骨是完整的没有错,从盆骨和骨架重量上都能看出是两副男性骸骨。 骸骨上还有一股纪晚榕刚刚闻见的奇怪的消毒水的味道。 高度也大概符合吕忠奉两兄弟的生前的身高再减去肌肉组织的高度,骸骨上还有许多伤口,看上去便是生前造成的。 想着自己空间里恰好还有吕忠奉的DNA,纪晚榕就没有对两副骸骨的身份多加验证。 如今当着墨钧枫的面不方便,倒是可以等墨钧枫走后,从骨髓里提取DNA检验。 不需要担心身份问题,纪晚榕便开始检验骸骨上的痕迹。 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四肢的骨头,发现死后伤几乎是没有,人骨上只有细细碎碎的划痕,看上去像是将肉从骨头上剔下来的时候造成的。 纪晚榕想到这里,突然抬头看了墨钧枫一眼。 除非是从小练习,有了十余年的功底,否则剥皮剔骨这件事情,不可能会做的这样精妙。 无论剥皮剔骨的事情是不是墨钧枫干的,纪晚榕都想不明白此人的目的是在哪里。 是为了威胁?泄愤?还是为了掩盖证据? 若是泄愤,墨钧枫没有动机,骸骨上也显示没有死后造成的伤。 从这没有灰尘的人皮上看,甚至能看出墨钧枫是真的将这两副骸骨保存的很好,看样子也是很想知道真相。 可若是掩盖证据,墨钧枫倒不如直接将尸体焚烧掩埋,倒是不用带着他们来看了。 而且,吕忠奉的尸体上,到底是能用什么证据呢? 纪晚榕苦思冥想了一会,又是缓缓站起身,去看了另一副骸骨。 若是没有意外,这副骸骨便就是吕良奉的,纪晚榕大概估算了一下吕良奉的身高却发现他的骸骨长度是比吕忠奉短了不少。 墨桀城听见这话,也急急凑上前来看,纪晚榕便对他展示腿骨上的伤痕。 “既然是孪生兄弟,如果真的和吕忠奉身前说的一样,是他们的母亲拼死保下了吕良奉,吕忠奉白天出现,吕良奉晚上出现,那么就代表吕良奉的生活环境不是很恶劣。” “可你来看这里,兄弟两人不仅是高度相差很多,看着是吕良奉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而且吕良奉的腿骨上有许多的骨质增生。” “就说明他的腿,摔断了很多次,又自然愈合,两条大腿都是这样。” 墨桀城凑近了腿骨观看,随即又皱了眉头:“你能看出这是他多大的时候折断的腿吗?” “持续的时间很长,从幼儿时期到二十几岁之间,曾有过数次折断,不仅如此,手臂上也有多处骨质增生。” “就说明他的手臂也是遭受了多次骨折?这样反复的骨折,不像是意外,更像是被人故意殴打所致。” 墨桀城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逐渐幽深了起来。 墨钧枫也站在一旁,定定的听着纪晚榕的话,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有疑惑,有恍然大悟,有对纪晚榕的欣赏,还带了一种狂热。 纪晚榕默不作声的关注着墨钧枫不断变换的脸色,知道墨钧枫在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纪晚榕说完,又是掰开了骸骨的下颌,观察吕良奉的口腔,吕良奉牙齿的磨损状况非常严重。 纪晚榕只看了一眼,便又去看了吕忠奉的口腔,两相对比之下,最后回到了吕良奉的骸骨旁边。 “他们两人口腔的磨损情况相差很大,就证明两人长期处在不同的地方生活,吕忠奉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而吕良奉的日子却是苦不堪言。” 纪晚榕说完,一抬头,正好撞见了墨钧枫意味不明的眸子,正紧紧的盯着她的侧脸。 纪晚榕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 因为再配上他白皙的肌肤和殷红的嘴唇,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觊觎了。 她清了清嗓子,微微往墨桀城身边靠了靠:“楚王殿下,您听到这里,是否打破了从前的认识,觉得尸体是会说话的?” 墨钧枫眼眸闪烁了一下,望向纪晚榕,随后点了点头。 “不过你从前调查了那么久,都调查了什么?可知道吕忠奉的家庭背景?细微之处都要一一道来。” “吕忠奉,南方人士,从小在一个家规森严的没落氏族里成长,十五岁考中秀才,二十一岁中了举人,二十五岁金榜题名,成了榜眼,辉煌一时。” “同吕母病重,已然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吕忠奉是用丁忧的理由请假回乡的,等回家后,母亲的病也好了,回京时途经江南认识了袁意之,半年后迎娶了袁意之。” “在迎娶袁意之后,又回了京城,虽然中间被耽搁了一下,但是吕忠奉的晋升很快,不过三十五岁,一个没有人脉没有家族的吕忠奉,就坐上了京兆尹的位置。” 墨钧枫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特别的磁性,像是要蛊惑人心似的。 他一边说着,缓缓往前迈步,身体还一点点的靠近纪晚榕。 等纪晚榕再次闻见他身上那股奇怪的消毒水味道,和刚刚在骸骨上闻见的一模一样。 纪晚榕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耳边是嗡的一声响。 第281章 十指相扣 墨钧枫和骸骨上都有相同的那股特殊消毒水的味道。 那消毒水的味道与纪晚榕从前使用的不一样,与现代的消毒水也不同,看起来就像是特别制成的。 迄今为止,纪晚榕只在这两处地方闻到过! 纪晚榕想到这里,心脏都狂跳了起来。 墨钧枫的声音仍旧是在耳畔响起,“清辉县主,刚刚听了吕忠奉的生平,可发现了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当然有异样的地方了,可纪晚榕是不会和墨钧枫说的。 她眼眸一转,突然对着墨钧枫展颜一笑,“刚刚你的皇兄不在,你对着我一口一个榕儿,无不暧昧,此刻在你皇兄面前,你却对我一口一个清辉县主,倒是叫我难过。” 纪晚榕巧笑嫣然,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叫停尸间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墨桀城愤恨的目光就像是刀子,投向了墨钧枫那张像是花猫一样的脸上。 “是因为你的皇兄在,才叫我们这样生分了,还是说因为刚刚的纪云瑶,叫你只能藏住你内心深处的感情?” “墨钧枫,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纪晚榕语气温和的说着,声音缓缓,好似在催眠。 感受到墨钧枫微微的愣神之后,纪晚榕便飞快的上前了一步,又握住了他的右手。 她随后将手探去他大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处。 果然在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处都摸到了茧! 纪晚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垂眸想要掩盖自己放大的瞳孔,随后便想要松开墨钧枫的手。 可墨钧枫却是感受到她即将离去,竟是微微勾了勾红唇,攥住了她的手,紧接着便往下用力一握,与纪晚榕的手十指相扣。 墨钧枫的右手是冰凉的,皮肤细腻却不带一点温度,纪晚榕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抚摸着毒蛇的肌肤。 纪晚榕全身的汗毛便在一下子竖了起来,她条件反射的的想要甩开墨钧枫,可墨钧枫却紧紧与她十指相扣。 指尖处的茧变得更加明显了。 随即缓缓抬头望着纪晚榕,眼神里带着隐隐的兴奋,声音低低的:“榕儿,这样叫你,你喜欢吗?” “既然榕儿都这样说了,本王也没有必要隐瞒了,弟弟与榕儿两情相悦了许久,如今榕儿急不可耐,还请皇兄成全!” 天哪!眼前的一对男女简直是郎才女貌,看起来便像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 而那小白脸,还紧紧的扣住纪晚榕的手,柔柔弱弱的向他挑衅! 墨桀城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的喉咙是一股腥咸。 墨钧枫的话还没有说完,纪晚榕便听见了一阵拳风从她耳边掠过的声音。 随即砰得一声,是拳头撞击血肉发出的一声闷响,墨钧枫被墨桀城一拳打得直接飞了出去。 纪晚榕急忙握紧了拳头,快步的走到了墨桀城的后面,盯着墨钧枫的脸。 “她可是你的嫂子!你怎么可以觊觎你的嫂子!!” 墨桀城怒吼,一下子就骑到了墨钧枫的身上。 “从前的!是从前的嫂嫂!”墨钧枫嘶吼,脑袋左右飞快的乱闪,躲避墨桀城的乱拳。 “那她刚要甩开你的手,你还紧紧握着是什么意思?”墨桀城咬牙,往他如花似玉的脸上又是揍了一拳。 两人打架,可由于墨桀城的实力压制,实则是墨钧枫单方面被打,纪晚榕并没有阻拦,而是仔细的观察墨钧枫的表情。 墨钧枫五官巴巴的皱在一起,看起来是疼痛到了极点。 甚至是被墨桀城打得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可他脸上的微表情并没有表现出真正的愤怒,甚至是有些……享受? 纪晚榕被自己这个结论微微惊了一下。 “碰上你们夫妻俩,算是本王倒霉!”墨钧枫抬眸看着墨钧枫,眼眸里似有愤怒。 墨桀城听见这话,动作一顿,心里突然有些美滋滋。 他美美的收了手,又缓缓从墨钧枫的身上站了起来,随即又无不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袍。 谁都没有注意到,停尸房的门口站在另一道人影。 纪云瑶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听到了屋内一切的动静,特别是纪晚榕和墨钧枫的那段对话。 纪云瑶闭了闭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恨意,随后拎着裙摆匆匆离去。 眼瞧着墨钧枫十分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墨桀城挑衅似的哼了一声,也没有去搭一把手。 他长腿往左迈了一步,用力的握住了纪晚榕的手,随后不顾纪晚榕的反抗,也强硬的与她十指相扣。 纪晚榕无语的瞧着她,没有被钳制住的左手猛地往墨桀城的脸上挠了一下。 叫墨桀城大叫一声,松了纪晚榕的手,后退了两步,脸上也变得跟花猫一样,墨钧枫才笑出了声。 纪晚榕听见耳畔的笑声,脑子闪过的便是墨钧枫的一个个疑点,她突然觉得屋子内的空气沉闷极了。 纪晚榕盯着墨钧枫,后退了几步,随即便又打开了屋子的大门,大步的迈了出去。 屋外的空气虽冷,却又沁人心脾,叫纪晚榕的脑子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墨桀城见纪晚榕走了,也不想管屋子里的墨钧枫了,急忙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纪晚榕走了几步,鼻尖便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冷杉香。 大概是因为习惯,墨桀城身上冷杉香的味道,倒是比墨钧枫身上那消毒水的味道,叫纪晚榕来的心安。 纪晚榕微微转头,看见的就是他花猫似的那张俊脸,他此刻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倒是不敢去握她的手了。 “你又跟来干什么?” 墨桀城一拍大腿,骄傲的很:“查案啊!本王可是有正事要办的人!” 一说到这个,纪晚榕沉默了片刻,随后不经意的转头,往刚出来的停尸房里望去。 看见的就是墨钧枫松散的抵在停尸台上,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似笑非笑的望向纪晚榕的样子。 第282章 外科医生 纪晚榕总觉得,墨钧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墨桀城明显的注意到了纪晚榕神情的改变,他缓缓低头问了一声:“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事情了吗?” 纪晚榕抬头看他,对上他关切的眸子。 一想到这件事若是瞒着他,恐怕这案子也查不下去了,随后才轻轻的说了一声:“那你跟我来吧。” 墨桀城听见这话,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又被他急忙的摁了下去。 墨桀城原本是说要去京兆府的随便一间屋子商论这件事情,可纪晚榕却是欲言又止。 她望着墨桀城,嘴巴张了又张,酝酿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话。 纪晚榕觉得自己对着墨桀城这张脸,实在是讲不出邀请他去谢宅的话。 可墨桀城却突然醍醐灌顶似的一抖,就像是顿悟了纪晚榕要说的话。 他十分体贴的拽着纪晚榕的袖子,便带着她往外走:“本王知道你想什么,我们先出去。” 纪晚榕就是看不惯他脸上那副得意的小表情,她默默地拽回了自己的袖子。 “你知道什么?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从前就不会那样对我,刚刚也不会那样愤怒的殴打墨钧枫了。” 墨桀城的脚步没停,只是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从前的一切是本王做错了,可本王已经痛定思痛,改过自新了。” “刚刚看着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还不知道?” 纪晚榕挑眉:“真的吗?我不信。你的拳头可是切切实实打在了墨钧枫脸上的。” 墨桀城听了,低低一笑:“那是本王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借题发挥,想要打他而已。” “本王实在是看不惯他对纪云瑶的那副嘴脸,什么都信她的,以为纪云瑶是什么天上仙女,是什么香饽饽呢!本王想要乱拳打醒他。” 纪晚榕听见这话,倒是笑了,墨钧枫可比他聪明多了。 “你可比墨钧枫还不如呢,你从前什么都信她的,就以为纪云瑶是什么天上仙女,是什么香饽饽呢。” 听见纪晚榕话语里的讽刺,墨桀城一下子沉默了。 他随后才抬起头,对着纪晚榕低低的说了一句:“本王很想回到从前,乱拳打醒过去的自己。” 纪晚榕笑了笑,倒是没有生气,而是握住见青的手,一使劲,便上了马车:“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入了马车,见青冷哼一声,朝着墨桀城跺了跺脚:“从前造成的伤害可也抹不去,留在心里,留的深深的!” 见青说完这话,便随着纪晚榕上了马车。 墨桀城苦笑了一下,又沉默的翻身上马,跟着纪晚榕的马车去了谢宅。 等到了自己的地方,纪晚榕浑身的防备才卸了下来。 见青急忙吩咐人给纪晚榕净手。 纪晚榕把手洗干净后,还特地嘱咐了谢凌霄,若是下次墨钧枫还来了谢宅,一定要早点跟他说。 谢凌霄很少见到纪晚榕有这样凝重的表情,他想要追问为什么,便看见墨桀城竟光明正大的从谢宅的大门走了进来。 谢凌霄瞪大了眼睛。 原本养在谢宅角落里的那群恶狗,似乎是闻见了墨桀城的味道,竟是争先恐后的朝着墨桀城跑了过来。 恶狗的身后站着的是思琴,思琴瞪大了眼睛,一脸防备的看着墨桀城。 墨桀城磨了磨牙,颤抖着手指了指纪晚榕:“本王这次可是从正门进来的!” 思琴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向纪晚榕求证,表情里还带着满满的不信任。 墨桀城一噎。 直到纪晚榕对着思琴点了点头,思琴才冷哼一声,驱赶着那群狗又回了墙角。 墨桀城一下子可又扬眉吐气了起来,他仗着自己躲在纪晚榕的身后,便对着思琴身后的狗高高喊了几声。 “坏狗!坏狗!” 纪晚榕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又对着远处的思琴吩咐道:“仅此一次,若是下次墨桀城还要翻墙进谢宅,便是要给他咬的连底裤都不剩。” 谢凌霄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思琴听见这话,眼眸都亮了起来,她急忙眉飞色舞的领命。 只有墨桀城嘴角抽搐了一下,便不敢再讲些什么。 谢凌霄看着纪晚榕的神情严肃,便知道吕忠奉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他亲自去寻了一间厢房,引了两人进去。 做完这些,谢凌霄原本就要走了,可看着纪晚榕和墨桀城这头饿狼共处一室,他犹豫再三,才开口。 “榕儿,需要我留下来吗?” 纪晚榕一怔,才明白兄长是在担心她,她的内心浮出些许暖意,觉得这件事情让兄长知道也好,随后便点了点头。 墨桀城看着兄妹两人这样防备他,眼眸黯淡了一下,随后又掩饰着开了口:“清辉县主刚刚在验尸的时候发现了什么端倪,脸色才会变得这样凝重?” 纪晚榕微微一顿,随后抬头望向了墨桀城:“我怀疑,墨钧枫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 墨桀城和谢凌霄都是一怔,纪晚榕才思忖着开了口:“不知道为何,墨钧枫在面对我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肆无忌惮,吊儿郎当,让我感觉充满了危险。” “可我觉得,这才是他卸去了伪装之后的真实面目。” 墨桀城极为艰难的消化着纪晚榕的话,可谢凌霄却是点了点头:“是,榕儿,他今早来谢宅的时候,我便看出,他对你的态度很是奇怪。” “明明你们从前并不认识,他却对你十分自来熟,像是两人关系十分熟稔,又或者像是,了解了你的很多东西。” 谢凌霄一字一句的说着,说的连内心深处都生出了些许的恐惧。 “还有就是,伸出你们的手。” 墨桀城和谢凌霄听着,都不明状况把手伸了出来。 纪晚榕上前仔细观察了他们手指关节处的茧,随后才声音沉沉的开口:“墨桀城的茧集中在双手手掌心,虎口,还有手背的地方,一看就是常年练武操持兵器所致。” “而兄长的薄茧则是在右手中指的第一关节处,还有食指的地方,手掌底部也有厚厚的老茧,手掌处有些新生的茧,这就能看出兄长从前的人生轨迹了。” “双腿残疾后,兄长停止练武,只能用双手辅助运动,平日也只能持笔写字打发时间,所以手掌和手指的地方有细细的茧。而兄长双腿好了之后,捡回了从前的武艺,所以新茧的位置和墨桀城相同。” 说完这些,纪晚榕便举起了自己的手:“而我的茧,则是在右手大拇指、食指指腹,还有中指的左侧,这是因为常年手术、解剖而持手术刀留下的。” 纪晚榕自从到了北厉之后,担心自己的医术水平会退步,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练习,从而保持手感,因此这具身体的手上也已经有了薄薄的茧。 纪晚榕说到这里的时候,墨桀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是的,我想说的是,墨钧枫手上的茧,和兄长还有墨桀城的都不同,和我的相同,是持手术刀而留下来的茧。”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我敢保证这世间只有我和从前的那位鬼手神医有这样的消毒水,而我们都是精通医术。” “墨钧枫说自己常年游山玩水,享乐人间,甚至是不问京城利益纠葛,可他一个时常在野外的人,为何皮肤会如此白皙,手上为何又会长着些湿疹?” 纪晚榕很清楚,那是现代双手时常浸泡在消毒液里面的外科医生,会长的东西。 第283章 他是现代人吗? 纪晚榕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过了许久,墨桀城才怔怔的抬起了头:“你的意思是,墨钧枫他会医术?他从前的游山玩水,游戏人间……都是假的?” 纪晚榕看着他,沉默的点了点头:“是,我猜测他会医术。” “并且不止是会医术那么简单,吕忠奉和吕良奉兄弟两人被剥皮抽骨做成骨头架子,大概是都是他所为。” 坐在椅子上的谢凌霄,听见这话,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你是说从前那位京兆尹吕忠奉,被楚王剥皮做成了骨头架子?” 纪晚榕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泄愤?是觉得吕忠奉太作恶多端了吗?” 谢凌霄将视线锁定在墨桀城的脸上,随后又继续发问。 他突然有些后怕,榕儿在墨桀城面前将墨钧枫的事情说得这样直白,实在是太冒险了。 毕竟墨钧枫是墨桀城的亲弟弟,而他们与墨桀城并没有血缘关系,血浓于水。 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纪晚榕此刻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兄长的表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他的问题。 她觉得墨钧枫的态度很奇怪,原本她以为墨钧枫和皇后是一伙的,可他们若是站着同一条战线上。 墨钧枫的举动就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毁灭证据。 可若是为了毁灭证据,直接把尸首烧了便是了,根本不需要冒着会暴露的风险,把他们带去看兄弟两人的骨头架子,还让他们发现了更多证据。 这根本说不通啊! 墨桀城的脸色已经逐渐白了,他一手紧紧的握住椅子的扶手,想要心里想要反驳纪晚榕的话。 想要说他的弟弟不是那样的人,可他知道,纪晚榕说的是真的。 眼前的的一切告诉他,事情大概就是像纪晚榕说的那么回事。 墨桀城紧紧抿着唇,眼眸闭了好久才重新睁开了,里面满是猩红的血丝。 “榕儿,你刚刚说只有你和从前那位鬼手神医,有那样的消毒水,可他……他到底为何也会有这样的消毒水?” 墨桀城的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纪晚榕有些诧异的望向了墨桀城,没有想到墨桀城竟是这么快的就相信了她说的话。 她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些话之后,墨桀城会气的脸红脖子粗,会大发雷霆的跟他争辩。 若是这样,她便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可纪晚榕却没有想到,墨桀城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信息,却还能保持清醒的思考,眼眶红红的朝她发问。 可他的问题,纪晚榕自己也不知道。 鬼手神医和她都是现代人,穿越到了北厉,甚至是都带着空间,所以才会有消毒水和手术刀一类的东西。 可墨钧枫…… 他是现代人吗? 纪晚榕不敢确定,若这样可怕的人,手中拥有了这样强大的资源,纪晚榕都不确定他会干出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墨钧枫使用的消毒水和我的还有些不同,像是他自己调配出来的改良版,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调配出来的。” “更不知道他隐瞒自己的医术,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墨桀城悲恸的声音响起:“先去查查他在这段游山玩水的时间了,都去干什么了吧。” 纪晚榕听着,也觉得这个调查方向十分有道理。 一想到墨桀城毫无怀疑的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她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纪晚榕想起自己从前的猜测,又是暗暗的补充了一句:“也能看看墨钧枫的出行和皇后是否有关系。” 墨桀城一怔,“母后?” 纪晚榕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没有血色的脸。 他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用力的的握住椅子的扶手,才堪堪在椅子上坐稳。 他的眼神像是有重量,朝着纪晚榕投望过来的时候,让纪晚榕感觉自己的内心是沉甸甸的。 “你没事吧?” 墨桀城强撑着扬起一抹笑:“没事,本王在很早的从前,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丝预感了。” 纪晚榕听到这里才点了点头:“我在之前便问过你这个问题,问皇后和你的感情怎么样。” “因为在我这个外人看来,仿佛丽贵妃更像是你的母亲。那时你的回答,更是证明了我心中的猜测,皇后自幼对你不好。” 纪晚榕觉得墨桀城是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皇后对自己的情绪很奇怪,才想着去远离,可一边远离,一边却更加渴望。 得不到爱,会令他自卑,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也不会去觉得是皇后的问题。 毕竟若是两个孩子都是亲生的,为什么待遇却天差地别呢? 墨桀城紧紧闭着眼眸,“姨母对我很好,本王是知道的,也很感恩。” “今日你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情,愿意跟我推心置腹的说这些话,本王也很感恩。” 墨桀城说着,却觉得自己冰冷的手背一暖,他缓缓睁开眼眸,看见的就是纪晚榕放大的脸。 纪晚榕把那日他气胸后,丽贵妃说过的话,都重新的和墨桀城说的一遍,墨桀城的脸色还是呆呆的,只是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纪晚榕的脸。 纪晚榕将手覆盖在了墨桀城紧握的手背上,随后盯着墨桀城的眼睛,低低开口:“你不必太过难过,因为我推测,你的身世或许有些问题。” 墨桀城痴痴呆呆的望着纪晚榕,空洞的眼神里逐渐升起了小星星。 “而我掺和进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陛下的旨意。虽然这并非我本意,却也能看出,陛下对你是有所挂念的。我只是在陈述实情而已。” 墨桀城眼里的小星星,噗的一声熄灭了。 第284章 刺青图案我曾见过 谢凌霄也看不得两人凑得那么近的场景,他轻轻的咳了一声,又出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可皇后,和吕忠奉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妹妹,如今这关系扑朔迷离,越扯越远,倒是叫我听不明白了。” “兄长,你还记得九云法师在临走前,又是来了一趟谢宅吗?” 谢凌霄点了点头:“这件事我记得,他不是你的师父吗?我以为他是专门前来看你的。” 纪晚榕笑了一下:“在他走之前,我问了他我一直疑惑的问题,就是宫宴上的那场刺杀,目的到底是为了谁呢?” “可九云法师却说,事情可以换个角度,看刺杀的受害者,没有头绪,可若是在刺杀的受益者——” 墨桀城听着,心头大震了一下,双手紧紧的握住的椅子的扶手。 “你是说受益者是墨钧枫?宫宴之后得到了皇帝任用?”谢凌霄的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 若是墨钧枫安排的刺杀…… “不,除了墨钧枫之外,其实最大的受益者是皇后,而林问蕊使用的香膏,与那日悬崖上绑走我的刺客使用的香膏一样。而那个绑走我的刺客,胸膛有一块很大的刺青,那刺青我在宫宴的刺杀上也看见过。” “也就是说,所有刺杀,都有可能是皇后在背后搞的鬼?” 谢凌霄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眼前的事实实在是太过荒谬,让他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 纪晚榕点了点头,从空间里掏出了那张拓印着刺青的帕子,又递到了墨桀城的面前。 “这刺青是一种奇怪的符号,我先前让兄长和傅堂主都看过,但是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墨桀城的状态可比谢凌霄好上不少。 明明是在说他至亲的母亲和弟弟,似乎对他发动刺杀,可他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竟还能与自己正常的沟通。 纪晚榕心中对墨桀城多了几分赞许。 墨桀城低头看了一眼纪晚榕手中的刺青,眼眸猛地缩了一下,随即便是苦笑着开口了。 “是的,没错。屡次三番刺杀本王的刺客身上,也有这个刺青。” 墨桀城说完微微一顿,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本王从前便觉得这个刺青十分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如今再看,这种感觉是更加强烈了。” 一听这话,纪晚榕的眼睛都亮了:“你曾经在哪里看见过这个刺青的样式?” 墨桀城一手捂住心脏,紧紧的闭上了眼眸:“我想想。” “好,你想想。”纪晚榕瞪大了眼睛,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目光如炬的盯着墨桀城。 若是墨桀城能想到从前在哪里看见过这个,或许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口。 纪晚榕等啊等啊,没等到墨桀城说话,却觉得墨桀城的呼吸逐渐的粗重的起来。 她有些狐疑的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却看见下一秒—— 砰的一声。 墨桀城整个人毫无意识的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了下去。 双眸紧闭,唇色惨白,看上去浑身都没了力气。 “兄长!兄长!” 纪晚榕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等墨桀城在寒王府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沉了。 纪晚榕在他昏厥的时候,诊断了一下墨桀城的身体,发现他是因为情绪波动太为剧烈而导致的病症。 或许也是因为之前气胸了之后没有休息好导致的。 所以给他开了药之后,又叫来重舟,直接把他送回了寒王府去。 墨桀城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重舟担忧的脸。 “主子?您没事吧?在谢宅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 墨桀城缓缓转头看他:“为什么这样问?” 他微微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 “人人都传,你是直着进了谢宅,躺着出来的,怕是谢宅的人把你打趴下了。” 墨桀城听见这话,又想起纪晚榕的那张脸,眼眸微微黯淡了一下,随后闭上了眼睛。 “没有的事,你先下去吧,容我一个人待一会。” 看着墨桀城心如死灰的模样,重舟不敢走,可在他执意的要求之下,重舟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等重舟走后许久,半掩的床榻上才传来男子哀恸的喘息声。 破碎的哭声从喉头溢散出来,又被他极力的压制住了。 “娘……娘……”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墨桀城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头顶的床帐。 他的双手在脖颈上来回挣扎,就像是在奋力的挣脱掐着他脖子的那双手。 墨桀城脸色涨红,额角的青筋暴起,泪水便一颗一颗的从他的眼角滑落。 此刻,就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的喉咙被紧紧的掐着的那一个雨夜。 虽然再没有人能掐着他的脖子了,可那股窒息的感觉,却伴随了他十几年。 好像那双紧紧掐着年幼墨桀城的手,在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松开过。 翌日,等纪晚榕穿着厚袄裙出现在京兆府的时候,墨桀城也还是及时出现在了京兆府里。 两人来的很早,不约而同的提前来了,像是专门为了避开什么人。 等两人对视了一眼,便知道今天是要干什么。 纪晚榕在昨日叫人把墨桀城送回寒王府之后,便一封书信送去了妙手堂,叫傅听雪帮她查查吕忠奉和墨钧枫的行踪。 还有就是吕忠奉在京城后,都是去哪儿,干了什么事情。 前者很好查,但是吕忠奉一般都是待在京城里,没有什么和墨钧枫有交际的地方,而墨钧枫的足迹则是遍布了北厉的大江南北。 傅听雪专门给她送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的便是墨钧枫到达过的地方。 至于纪晚榕后面的那个问题,吕忠奉已经死了,查起来有点困难。 想必墨桀城也是查到了这里,今日才是这么早早的过来了。 只是今日的墨桀城十分的沉默寡言,脸色也十分的苍白,纪晚榕便向京兆尹李大人,说清楚了来意。 李大人急急点头,又引着两人去了专门的存放卷宗的库房。 那门一打开,里头的灰尘便是叫三人都不约而同的咳嗽了起来。 “这里便是从前那吕忠奉整理的卷宗,而这面墙上的都是他任职期间处理过的事务。” 眼见纪晚榕和墨桀城捂着嘴,咳嗽的不止,李大人脸上还多了几分不好意思:“下官上任后,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没来得及整理此处的卷宗,倒是叫二位见笑了。” 纪晚榕挥了挥手,又朝着他摇头:“没事,李大人让我们两人慢慢看就行。” 等李大人出去了,纪晚榕正想把门关上,却是又有一个身影翩翩而来,挡住了门。 第285章 叫我一声姑奶奶来听听 纪晚榕真是恨啊,恨自己动作没有飞快。 若是她动作再快些,直接把纪云瑶矫揉造作的纤纤玉指夹在门缝里,如今倒是也不用面对她这张脸了。 可纪云瑶却是动作飞快的闪了出去,又用身子抵住了门,叫纪晚榕想要再夹她的手都夹不了了。 “姐姐!真是吓死我了,这门险些就要夹到我的手了。但是姐姐,没有关系,我是理解你的,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纪晚榕双手环胸,倚在门口,朝着她挑了挑眉:“那你就理解错了,我就是故意的。” 纪云瑶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惶恐,语气还有些悲伤:“什……什么?姐姐,你说的一定不是真的……昨日我都朝你下跪了,你还没有原谅我吗?”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觉得这纪云瑶入宫几日修炼的倒是越发好了:“你再把你的手指放在门边上,就知道我是不是想要夹你了。” “我们感情都那么好了,你不会连这点对我的信任都没有吧?” 纪晚榕心里对她还有些赞叹,眼前身边就只剩下墨桀城了,她却还是要跟她装柔弱。 还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纪云瑶看着纪晚榕流光溢彩的眸子,好看的红唇微微勾起,说着吊儿郎当的话,她险些是没绷住。 纪云瑶忍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姐姐,你就让我进去吧,我一早过来,也是想要一起早点查完京兆尹的案子。” 纪云瑶的话让纪晚榕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她心里突然有些没底,这纪云瑶是怎么也一大早来了这库房,是要调查什么卷宗吗? 纪晚榕一边皱眉想着,一边用力的把门往外推:“你还是请回吧,陛下叫了我和墨桀城,顶多再加个墨钧枫来处理这个案件,你来凑什么热闹。” 纪云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尽管她极力压制,可脸色中还是透露着些许甜蜜:“我是来帮钧枫哥哥一起查这件案子的,钧枫哥哥也同意了。” 纪晚榕看着她脸上的甜蜜笑容,听着她一口一个钧枫哥哥,心中倒是很想知道墨钧枫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叫她这样死心塌地。 她也想知道,墨钧枫在纪云瑶面前装的这样深情,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纪云瑶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纪晚榕的视线在纪云瑶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下,随即笑了:“你的钧枫哥哥同意,我可没同意。” “话说你从前一口一个桀城哥哥,现在一口一个钧枫哥哥,墨钧枫就对你这样好?墨桀城可是会吃醋的。” 原本缩着脑袋在屋子里乖乖搜索卷宗的墨桀城,听见这话,轻轻咳了咳,以表达自己的不赞成。 纪云瑶听见这话,勾了勾嘴角,望向纪晚榕的身上带上了些居高临下的鄙夷。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放低了音量,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的说:“那自然,我跟你一个被休弃了一次的破鞋自然没得比。” “墨桀城那种东西,从前是我不要了,才给你,如今我也不稀罕,可惜了,你永远都享受不到,世间还有一种极品男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眼里心里,一心一意就只有我,对我温柔又无微不至,我自然喜欢他了,恐怕你面上在笑,心里是要嫉妒死了吧?” 纪云瑶嘴角弯弯,脸上写满了不可一世的高贵,仿佛纪晚榕和墨桀城在她眼里如同庶民和蝼蚁一般,而她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 纪云瑶的自信也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因为自从她和墨钧枫亲密无间之后,墨钧枫对她的那些轻声细语。 自然也是因为皇后有意于她之后,京城那些贵女对她的无尽讨好和吹捧,那时她才知道,京城中的许多贵女,都十分看不上纪晚榕。 她们觉得纪晚榕就是个蠢货,一定要和身份尊贵的寒王殿下和离,和离后就再也嫁不到好人家了。 就算是得了太医院副院判的头衔,可也不看看来她家里提亲的都是什么人? 那可都是些破落户,要么就是死气沉沉的病秧子。 她们自视甚高,都不愿与纪晚榕来往。 而只有纪云瑶知道,身份尊贵的寒王殿下又如何? 自然是没有墨钧枫好的,而且等日后墨钧枫做了皇帝,将寒王私下里处置了。 墨钧枫这样爱她,一颗心都在她的身上,她便叫墨钧枫将纪晚榕也一并处置了,也无妨。 纪云瑶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纪晚榕看着纪云瑶变幻莫测的脸色,就知道纪云瑶又在心里骂她了。 墨钧枫还真是下了血本,才让纪云瑶这样死心塌地的以为墨钧枫一定是深爱着自己的。 纪晚榕想着,随后笑了:“是啊,我是嫉妒啊!我嫉妒你叫墨桀城一声桀城哥哥,叫墨钧枫一声钧枫哥哥。” 纪云瑶嘴角弯弯,得意的看着她。 “可我是你的姐姐,如你所言,我们的关系这样好,你怎么没有当着别人的面,叫我一声姑奶奶呢!”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原本竖着耳朵偷听的墨桀城,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等纪云瑶理解了纪晚榕的意思,也猛地噎了一下,随后后退了两步,气得险些要跌倒在地上。 “你——你——”纪云瑶颤抖着手指着纪晚榕的脸,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怎么了?”纪晚榕笑盈盈的瞧着她,只希望从她嘴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你这个贱民!” 纪晚榕挑了挑眉,纪云瑶此刻已经这样有底气了吗? 笃定自己一定能登上后位? 第286章 失踪人口 纪晚榕听完纪云瑶说了最后一句话,便趁着她不备,毫不犹豫的关掉了木门。 等她转过头的时候,墨桀城已经在埋头一点点的查阅那些文献,看起来看得好像十分认真。 纪晚榕冷哼一声,知道他可在偷偷听着她和纪云瑶的对话呢,如今在这里装鹌鹑。 她上前了几步,仔细的观察墨桀城翻阅的卷宗,发现墨桀城是在京兆府近年来未解决的悬案。 “你怎么看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会看那些吕忠奉外出办公的那些卷宗。” 毕竟若是京城中官宦人家发生的事,也时常会叫吕忠奉主持公道,在纪府以前是南阳侯府的时候,就为了纪晚榕的事情,叫了好几次京兆尹。 “因为本王总感觉,京中之前发生过什么很离奇的事情,但是那桩案子悬而未破,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纪晚榕挑眉,“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我没有一点印象?” “大约是七八年前了,那时候本王正在军中,所以有所耳闻。而你——”墨桀城看了纪晚榕一眼,欲言又止。 “那时候的事情你自然不知道了,毕竟你是今年才大变模样。” 墨桀城话里有话,叫纪晚榕有些讪讪,不过她还是不服输,梗着脖子呛了一句:“寒王殿下如今也不是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了吗?怎么你允许自己变了,却不允许别人变了?” 墨桀城听见纪晚榕的话,勾了勾嘴角,随后又摇了摇头,没有反驳,算是认了。 “本王已经叫人调查了吕忠奉在任职期间的行动轨迹,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 纪晚榕点了点头:“我这边也没有。” 两人说完这话,纪晚榕这才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在一排排陈列的木架上搜索吕忠奉外出办公的一些案例。 还有就是京郊特别奇怪的一些事件,无论是在吕忠奉任职期间,还是在他任职之前的。 毕竟纪晚榕猜测吕忠奉和吕良奉是在京城碰面了,所以才在之后出现了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事情。 在吕母病重,吕忠奉不顾自己的前途,丁忧回乡之后,吕母的重病竟是莫名其妙的好了。 之后便是认识的袁意之,待袁意之嫁入京城之后,便开启了她地狱一般的人生。 所以一切的变化,就是在吕忠奉金榜题名之后,迎娶袁意之之前的。 或许是在吕忠奉回乡的路上认识了吕良奉,但是若是兄弟两人与皇后有关系,那纪晚榕更相信这事情是发生在吕忠奉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 而京城能够容纳的下吕良奉,或是类似吕良奉的其他的人,并且是对他们拳打脚踢,甚至都没有人发现的地方。 那大概是在京郊了。 而吕忠奉既然成了京兆尹,在救了自己哥哥之后,大概也会回去看一下从前的案发现场吧? 纪晚榕想着,又弯腰从架子下方找到了京郊区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只是这架子实在是太久没有人打理了,纪晚榕一将那几册卷宗抽出来,灰尘便一下子在洋洋洒洒落了漫天。 纪晚榕急忙闭上了眼睛,咳嗽了两声,又捂住了鼻子。 还没等她发现头顶上那一架子的卷轴在顷刻间松动,便一串连着一串的要往纪晚榕的头顶砸去。 纪晚榕听着头顶的动静,猛地睁开眼睛,便猝不及防的看见卷轴在漫天的灰尘里往她的脑袋上砸。 还没等她有反应,下一秒,便有一道坚硬的身影猛地靠近了她的身边。 鼻尖又是那股熟悉的冷杉香。 随后长臂搂着纪晚榕的腰肢,便猛地将纪晚榕往自己的身边一拽,纪晚榕的裙摆便猛地飞舞了起来。 墨桀城的长臂一收,随后又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 纪晚榕感受到的便是他胸膛炽热的温度,还有木制的卷轴砸中墨桀城的后背,墨桀城发出的低低的闷哼声。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两人皆是愣神了,许久,纪晚榕才握紧了手中的卷轴,一言不发的推开了墨桀城,随后又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仓皇往外走的背影,眼眸黯淡了一下,默默将地上的卷轴全都捡起来,放回了原位。 随后才拿着自己那本卷轴,继续默默看着。 一屋子满满当当卷轴的房间,在此刻才重归寂静。 纪晚榕和墨桀城此刻都在沉默的看着,也不知道时间是过了多久,仿佛两个人都一无所获。 纪晚榕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活动活动脖子,却在手上这份卷宗的左上角,发现了一行不太引人注目的小字。 “五月十日,京城失踪两人,一男一女,女子有孕五月。” 纪晚榕微微皱眉,随后便翻到前面,去看这卷宗的日期,发现是六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纪晚榕再往后翻,发现京郊失踪的人口数都是会几年多,几年少,没有一个特定的规律,却也算是在合理的范围内。 不过这些人有些是被找到了,有些是被找回了尸首,确认是意外身亡,而有些则是连下落都没有交代了。 纪晚榕看到这里,沉思了片刻,随后又是将那页做了一个小小的标记,接着往后翻。 还没等纪晚榕看多久,便听见墨桀城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找到了,本王找到从前一直没有解决的案子到底是在哪里了。” 纪晚榕眼眸一亮,缓缓抬起头,便看见墨桀城兴高采烈的拿着几个卷宗朝着自己走来。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墨桀城随意的给了纪晚榕指了几个地方。 纪晚榕朝着墨桀城说的地方定睛一瞧,才发现墨桀城说的悬案,也是京中失踪的人口。 “卷宗上说,在五年前的一月之内,陆续有五户人家来京兆府报官,说自己家丢了人,其中有一户还是京中商户,算是有些家底的。” “那商户家的独子从小便得了肺痨,但是用银子堆着,竟也将人养到了弱冠之年。算命的说他活不过弱冠了,却在买了一个姑娘冲喜后,那公子的肺痨突然好了。” “那商户的全家几乎是欢欣鼓舞,可谁知不久之后,可公子便失踪了,商户直言是那冲喜的姑娘害死了肺痨公子,京兆尹只好将那冲喜的新媳暂时收监查看。” “可在半月之后,那商户求助了从前那个算命的,算命的算出那公子此刻在西边,商户家里竟真在京城西边的乱葬岗里发现了肺痨公子的尸体。” “令当时的本王感到印象深刻的是,那肺痨公子的尸体,变成了一副骨头架子,包家商户通过包公子随身的玉佩确认了他的身份,当时都是要哭晕过去了。不过乱葬岗野狗众多,仵作认定那骸骨是野兽啃噬的,所以在当时并没有惹得人怀疑。” “这消息在京城里传开之后,当月便又有四户人家报官,但是尸体都没有再找到了。” 第287章 某些实验 纪晚榕听了,眼眸一字一句的扫过卷宗上的文字,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 肺痨就是肺结核,具有传染性,就算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只有百分之五十治愈的可能,并且有复发的风险。 可是在古代,医疗条件较为落后,是完全没有将肺结核完全治愈的案例。 那包家商户用银子堆着,叫自己的孩子活到了弱冠,却又因为算命的话,特地找了一个姑娘来给他冲喜。 “冲喜不过是一种迷信的手段,是商户想要利用办理喜事祛除所谓的邪祟,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治愈了连中医都治疗不好的肺痨。” 纪晚榕指着那行小字,又抬头望向墨桀城,语气十分笃定。 不仅不可能治好,而且肺结核具有传染性,商户这一家的举动,不过就是又白白害了一个姑娘而已。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包老爷说冲喜后,宝公子的肺痨就是好了。”墨桀城意味深长的道。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那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她说完这话,目光不经意间与墨桀城对视,便见墨桀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纪晚榕心头一跳,一个念头便不受控制的蹦到了她的脑子里:“你是觉得,那包公子的失踪,就是因为包老爷说,包公子的肺痨治好了?” 墨桀城垂眸点了点头,只是表情不太好。 纪晚榕赶紧往后翻,看之后报案的四户人家的情况。 “这四户人家失踪的人也不是得了肺痨,家境就比较普通了,有黄发小儿,耄耋老人,还有身体强健的男性,最后一个倒是看不出什么,是个街头混混,常常流连青楼。” “不过他们倒是没有那个包公子那样好运了,包公子起码找到了一个骨头架子,而他们却是连尸骨都没有找到了。” 纪晚榕说到这里的时候,又是猛地顿了一下,随后又猛地抬头望向了墨桀城:“吕忠奉兄弟俩也被做成了骨头架子,所以包公子的尸体也很有可能不是被乱葬岗的野狗咬的?” 两人的视线在此刻撞上,虽然都没有讲话,可眼眸里却写满了不可置信。 纪晚榕急急从袖管里拿出了傅听雪为她查到的资料。 资料上显示五年前的七月份,墨钧枫是刚刚结束了游山玩水,返回京城的日子。 那段时间,墨钧枫确实是待在京城的! 纪晚榕想到这里,又急急的翻出自己刚刚看的那份卷宗,上面记载的是六七年前京郊失踪人口的情况,那时候墨钧枫尚且年幼,剧组在京城,还未曾出过远门。 而等墨钧枫第一次出远门的那一年,京郊失踪的人口的人数就减少了不少。 这样来回的交替,导致没有人能看出这京郊的失踪人口有什么异常,自然也没有人怀疑。 时间线都对上了! 京城人口的失踪,和墨钧枫行踪轨迹有着很大的关系,而墨钧枫又会医术。 纪晚榕看到这里,又将手中的册子和卷宗都递给了墨桀城。 他掳走那么多人,又将其中的人做成骨头架子,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墨桀城沉默的看完了纪晚榕递给他的所有东西,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卷轴的边缘,手背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话。 “孕妇……儿童……老人……”墨桀城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艰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榕儿……这是真的吗?” 纪晚榕摇了摇头:“不一定,现在还不确定,还没有证据。” 她的话说一半,就见墨桀城缓缓抬起头,眼眸猩红的看着自己:“他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纪晚榕眯了眯眼眸。 若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这些人不是失踪,而是被墨钧枫掳走,那么便是很有可能为了进行某些试验。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不敢细想:“人口失踪的事情常有,我们现在只能推测吕忠奉兄弟和患了肺痨的包公子尸首变成骸骨,是墨钧枫所为。甚至还没有证据。” “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尸体或骸骨的下落,也不能就这样认定都与墨钧枫有关。” “为什么单单就只有包公子的骸骨在乱葬岗,似乎就像是刻意放在那里被人发现?”墨桀城问着,又抬起头来看纪晚榕。 纪晚榕望向墨桀城墨黑的眼眸,他幽深的瞳孔里像是已经有了答案,而后的刻意发问。 她思索了一番,随后回答:“难道是因为商户把凶手锁定在了那个可怜冲喜新媳的身上?所以包公子的骸骨出现,帮助冲喜新媳洗脱了嫌疑?” 墨桀城听到这里,简直是要笑出声来了:“你的猜测和本王一样,可本王要说他什么?说他有善心?为了救冲喜的女子才抛尸城西,暴露了自己?” 纪晚榕听到墨桀城的话,就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随后又抬头,急急问道:“所以墨钧枫的楚王府邸,是在哪里?” “与本王府邸相近,在城南。”墨桀城回答。 “那你昨日和墨钧枫打了一架,你觉得他身上有功夫吗?”纪晚榕又问。 这回墨桀城是很肯定的摇头了:“本王常年习武,能感受出来,有武功和没有武功的人,连走路的步伐都不一样。他……没有武功的。” 墨桀城说到这里,马上反应过来了:“你是想说,墨钧枫没有武功,却能将骨架从城南搬运到城北,一定是有工具的?” 纪晚榕点头,耳畔便隆隆的回响起墨钧枫曾经在她面前说过的话。 “本王的奢华版马车就停在谢宅门口,为了让舟车劳顿的人都不感到颠簸,甚至连车轮都是特意设计的,榕儿要不要来感受一下?” 纪晚榕想着,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墨钧枫的豪华版特制马车,到底陪了他多久?” 第288章 马车和姑获鸟 纪晚榕的话叫墨桀城深思了片刻,随后才说:“他那辆马车或许是对他有特殊的含义,是他搬出皇宫之后,父皇特地赐给他的。” “而他自己又叫来能工巧匠加工过数次,大概是做了减震、隔音、防滑的设计,十分宝贝。或许零件是有更换过的,可车身还是从前那个。” 纪晚榕听到这里,心底隐隐的燃起了几分激动,“你确定吗?” 墨桀城点头,眸子晦暗了一下:“本王确定,因为他那辆车,宝贝到本王想要上去与他同坐,他都不允许,本王当时还觉得奇怪……” 经常抛尸的人都知道,若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想要处理尸体,就必须有适合的交通工具。 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纪晚榕的内心十分振奋,她放下手中的卷轴,和墨桀城对视一眼,随即便打算出门。 可还未等纪晚榕打开门,靠在门边的墨桀城眼神便是一变。 还没有来得及等他说话,纪晚榕的动作很快,就直接把从里把上锁的门闩往上拨,随后又一把将门拉开了。 木门前那张唇红齿白的脸,还带着微笑,叫纪晚榕的眼眸猛地缩了一下。 墨钧枫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他脚步静悄悄的没声音,简直是跟鬼一样。 墨桀城的脸色也是一变。 一见纪晚榕瞳孔猛缩,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纪晚榕的反应,墨钧枫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随后鲜艳艳的红唇便缓缓蠕动了起来。 “怎么了?榕儿,昨日你还要拉着我的手,叫我钧枫哥哥,今日怎么看起来这样怕我?” 墨钧枫的目光直勾勾的锁在了纪晚榕的脸上,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凉意。 纪晚榕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脸上也挂上了几分冷笑:“你一个那么大的人站在门口,脸比墙还白,谁看着不会吓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迎上墨钧枫的目光,就发现脸上的那些挠痕已经完全消失了,皮肤光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反观墨桀城,脸上还是挂着那几道挠痕,惨兮兮的跟花猫一样。 纪晚榕现在是更确定墨钧枫会医术,也确定墨钧枫对他这张娇嫩无比的脸蛋十分看重。 “你刚刚鬼鬼祟祟站在门外那么久,倒是不像是什么好人。”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侧身跨过门槛,想要避开墨钧枫的身体往外面走,却见墨钧枫脚步一转,就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不是好人,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墨钧枫似乎是被纪晚榕的话逗笑了,可他虽然是笑着,那漆黑的眸子钉在纪晚榕的脸上,却是大有深意。 他黑洞洞的眼眸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便是叫那人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纪晚榕的心,也因此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纪晚榕一噎,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信口胡诌的话,倒是能让墨钧枫抓到把柄。 但是也确实,若是他心里没有鬼,又为什么会这样敏感呢? 可纪晚榕还没有找到证据,也暂时没有打算和这个疯子撕破脸。 于是她微微一笑,往墨桀城身边稍微靠了靠,心才缓缓安定了下来。 “你和纪云瑶走的那样近,纪云瑶不是好人,你自然也不是,她对着我一口一个贱民,还不是背后有你撑腰?” “你可不是贱民,你与她不一样,你是本王的……神女,而她在你面前,不过是蝼蚁一样。” 墨钧枫的声音轻飘飘的,看起来纪云瑶在她眼里毫无所谓。 可他提到纪晚榕的时候,脸上露出来的眷恋,叫纪晚榕是更加害怕了。 墨桀城看着墨钧枫脸上的表情,甚至是本能的往纪晚榕那边迈了一步,身体展现出了防御的姿态。 “你说的倒是好听,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纪晚榕硬着头皮和他虚与委蛇。 不过是这一句话,便叫墨钧枫喜笑颜开了起来,他此刻的开心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原来榕儿是吃醋了,本王也吃醋,本王吃你和皇兄的醋。” 墨钧枫嘴上说着,动作却是干脆利落的从腰侧扯下了他随身携带的玉坠,几乎是故意当着墨桀城的面,递给了纪晚榕。 “榕儿,这是本王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你要吗?本王可从没有给过纪云瑶。” 令墨桀城意外的是,纪晚榕竟真的嘴角弯弯,巧笑嫣然的收下了墨钧枫的玉佩。 墨钧枫脸上的笑容是越发的真实了,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在乖巧的等待着纪晚榕的夸赞。 纪晚榕竟还当着他的面给墨钧枫抛了一个媚眼。 墨钧枫又原封不动的把这个媚眼还给了墨桀城。 墨桀城在这一刻,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等纪晚榕走的远远的,才缓缓收敛了脸上喜悦的表情,她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将墨钧枫那块玉佩小心的包裹了起来,又放在了胸口。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这个举动,心头被墨钧枫挑衅举动而燃起的怒火,才熄灭了不少。 他凑到了纪晚榕的身边:“本王从前还不知道你会抛媚眼,你刚刚抛得倒是不错。” 纪晚榕冷哼了一声。 “现在抛一个给本王看看?” 纪晚榕扭头给了他一个白眼,看着他花猫似的脸,又狠狠的往他脚上一踩,随后才出了京兆府。 墨桀城原本就有伤在身,猝不及防被纪晚榕踩了一脚,疼的龇牙咧嘴的直跳脚。 他原本想追上纪晚榕再说些什么,却见纪晚榕的脚步,猛地在门口停了下来。 身影直愣愣的站在门口。 墨桀城一愣,随即便赶紧追了出去。 等墨桀城迈出了京兆府的大门,看见的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停在京兆府的门口。 是墨钧枫的马车。 马车奢华尊贵,马车的四角立着四个漆黑的小兽,纪晚榕靠近两步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四只九头的鸟。 “姑获鸟。”墨桀城走到纪晚榕的身边,对着纪晚榕的压低声音开口。 “姑获鸟是什么?”纪晚榕看着那九头妖物,心底暗暗有些心惊,她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发现墨桀城面色凝重。 “姑获鸟又叫九头鸟,鬼鸟,鬼车,可吸食人魂气,食人魂魄。” 纪晚榕听着,眼皮一跳,将视线往下看。 马车下面的底几乎都是用玄铁制成的,看上去便是坚不可摧。 若是人在里面,发出求救声,恐怕也没有人能听见。 第289章 请纪晚榕上马车 眼前这辆马车明明奢华到了极点,外表看上去流光溢彩的,可马车上的那些奇怪的地方,还散发着丝丝阴气,叫纪晚榕暗暗的感到一丝恐惧,还有几分心惊。 她越发的肯定了墨钧枫是有问题的。 若是墨钧枫没有问题,又为什么要做贼心虚,在马车顶端放四只传言中能够吸食人魂魄的妖鸟呢? 难道不是想要叫那些枉死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吗? 纪晚榕想到这里,甚至连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几乎无法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冲动,想要去上面看看这辆马车的内部到底是怎么样的构造,或许此刻里面就有人! 纪晚榕将目光死死的钉在马车上,双手握成拳头,随后转头看了墨桀城一眼。 不过还没有等她讲话,余光便又看见墨钧枫笑盈盈的从京兆府的门口走了出来。 “榕儿?你们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还站在门口……站在本王的马车边呢?” 墨钧枫语气幽幽,将目光锁在了纪晚榕那张白皙的小脸上,语气问的是意味深长。 纪晚榕余光注视着墨钧枫的马车,大脑飞速运转,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十分自然的朝着他笑了笑。 “原本今日我是做谢宅的马车来的,可马车车轮在中途出现了些许问题,走不了了,便在路上碰见了墨桀城,和他一起来了。” “如今回去,却还没有见到车夫的踪影,我不愿和墨桀城一起回去,而墨桀城执意要在这里等着,所以……” 纪晚榕话说一半,又像是刚回过神:“你不是要调查卷宗吗?怎么又偷懒出门了?” 墨钧枫听着纪晚榕的话,又抬头看了一眼纪晚榕身边面色不善的墨桀城,看着两人确实是在闹什么矛盾的样子,他才十分开心的笑了。 那灿烂的笑容,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眯起,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若是谢宅的马车还没来,你便跟着本王一起上车好了。你知道的,这辆马车是本王专门定制的,豪华版,或许可比兄长那马背舒服许多。” 墨钧枫主动邀请纪晚榕上马车,便叫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纪晚榕的心脏在一瞬间狂跳了起来。 指不定墨钧枫现在马车上就有什么人,或是有什么证据呢。 她的腿都有些发软,可一想到那些失踪的人,里面甚至还有小孩和孕妇,纪晚榕嘴上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好啊,那我便坐你的马车回去好了,我出来久了,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兄长会担心的。” 墨钧枫无言的对着她笑,随后又上前了两步,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榕儿。” 纪晚榕刚想要从空间召唤出手术刀,然后跟着他上车,可墨桀城却直接出言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都能上,那本王也要上。本王记得,你这马车,从前可是碰都不愿意让本王碰一下的。” “反正她不愿跟本王一起骑马,那本王便跟你们一起坐车好了。” 墨桀城一面说着这话,一面望向了纪晚榕,一张英俊的脸,此刻已经是冷硬如铁了。 墨钧枫听见这话,拦住了墨桀城的动作。 正当墨桀城故作疑惑的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是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皇兄,您如何能与她比?您五大三粗,还是只会一身鲁莽的功夫,等你上了马车,皇弟我都怕这马车被您压坏了。” 墨钧枫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表情却无不是嫌弃:“而榕儿可不一样,榕儿是本王的神女。” 神女…… 墨钧枫又是提到这个词了。 如今提到,叫纪晚榕心中是更觉得有问题了。 或许墨钧枫最近的目标在她,所以才肯这样费时间与他虚与委蛇。 纪晚榕想到这里,毫不犹豫的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和麻醉剂,便朝着墨钧枫羞涩一笑。 “你也是我的神男,我在这里站了那么久,脚都要站累了,还是先上马车吧,不用和粗鲁的人废话。” 她说完这话,原本就打算踏上马车的,可身边的墨桀城却突然有了动作。 他伸出长臂,便猛地往纪晚榕的腰间探去。 还没有等纪晚榕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一只钢筋铁手死死的箍住了。 猛然一阵失重感袭来,下一秒,她整个人便被墨桀城抱得腾空了起来。 墨桀城冷笑了一声,脸色铁青的抱住她,不顾墨钧枫的阻拦,便大步的往着自己的等候多时的马匹上走去。 纪晚榕被他一连串的举动弄得愣了两秒,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扬起脖子,往上一看,看见的就是墨桀城漆黑的脸色。 他几乎浑身都散发着戾气,那戾气几乎是能凝结成冰,将她直接冻伤了。 “墨桀城,你在干什么?” 纪晚榕皱了眉头,扭动身子,想要摆脱他的束缚,可墨桀城却是冷笑了一声,将她的身子箍得更紧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 眼见着墨桀城要将自己扔上马背,纪晚榕几乎是怒吼出声。 可墨桀城还是没有说话,甚至手中的动作都没有停顿,便将纪晚榕毫不犹豫的扔上了马背。 纪晚榕闷哼了一声,马匹鬃毛的硬刺,都将她戳疼了。 墨桀城紧接着也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 他回忆起刚刚墨钧枫投在纪晚榕身上的留恋的眼神,便毫不犹豫的蹬了脚蹬,随后一扯缰绳,马匹跑了起来。 耳畔又是猎猎的风声,纪晚榕已经数不清楚自己是被墨桀城第几次这样粗暴的扔上马背了。 不过她生气的不是墨桀城粗暴的动作,而是他故意阻止自己上了墨钧枫的马车。 要知道,墨钧枫这样宝贝自己的马车,若是这次这样错过了机会。 下一次被他发现自己已经查到了线索,叫他生疑后,再想要见到,又或是想要上去这马车,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便毫不犹豫的拽住了马匹的鬃毛,随后又猛地一伸腰肢,一用巧劲,便直接从马背上弹了起来。 “纪晚榕!你疯了啊!”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的动作,惊呼出声,心脏几乎都在此刻停顿了,他下意识的拉紧了缰绳。 第290章 扇他几个大耳刮子 可墨桀城想象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马背上的纪晚榕身轻如燕。 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下一秒就与墨桀城面对面的坐在了马背上。 墨桀城被她的动作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缓缓放松了缰绳,才让马儿继续往前跑。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纪晚榕的脸,看着她熟稔的动作,随后又是问出了声:“你什么时候会的骑马?” 纪晚榕缓缓抬头,这种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张冷冽的脸,冷冷的笑了。 “在你无数次不由分说的把我扔上马背之后!” 在她被皇帝封了太医院副院判之后,有一段时间空闲在家,她便在那段时间,天天缠着兄长教她骑马。 她不喜欢自己有弱项,最烦的就是别人天天拿着她的短板,来违背她的意志,干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而眼前的这个墨桀城,就是三番五次的在她的雷区上蹦跶!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毫不犹豫的抬起手,一巴掌便呼在了墨桀城的脸上。 啪叽——一声,十分大声。 就算是耳边是凛冽的风声,却也把这耳光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墨桀城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一下,随后愣了,他一言不发的抿着嘴唇,甚至连马匹的速度都放慢了不少。 从前的墨桀城,若是被人碰了一下脸蛋,怕是即刻便要了那人的性命,如今倒像是被打习惯了,纪晚榕无论打了他几个巴掌,他都乖乖接受。 从京兆府到谢宅,骑马的话要绕过闹市,因此是有很长的一段路。 纪晚榕和墨桀城就是面对面的坐着,她瞧着一言不发的这张脸,想着刚刚的事情,便是越发的来气,抬起左手又是猛地抡了他胸膛几拳。 “刚刚是多好的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若是叫墨钧枫发现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就不可能上去了。” 纪晚榕咬着牙,放低了音量。 纪晚榕不是在撒娇,每一拳都用了自己十足的力气。 墨桀城被她打得脸都发白了,可他并没有反抗,而是一言不发的抿着唇,随后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纪晚榕被狠狠颠了一下,差点便要跌到地上。 她咬着牙,无奈只能搂住墨桀城的腰身,便听见墨桀城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本王舍不得你。” 纪晚榕被这句话气笑了:“放你娘的狗屁,谁管你舍得舍不得?我最舍不得的是真相,你知道这背后有多少条人命吗?” 纪晚榕虽然知道自己上马车危险,可众目睽睽之下,墨钧枫不会将她在马车里弄死,更是要将她安安稳稳的送回谢宅。 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墨桀城听见这话,眼眸才闪烁了一下,他缓缓放松了缰绳,随后又是将身子往前倾,虚虚的将纪晚榕搂在怀里。 纪晚榕原本想要反抗,可墨桀城却闭上眼眸,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晚上。” 纪晚榕一愣,一下子想明白了墨桀城是想要晚上夜探楚王府! “可就算是你武艺高超,潜入了楚王府,你知道他的马车在哪里吗?你以为他的马车跟你马车一样,直接大喇喇的停在马厩里吗?” “他又不是傻子!” 纪晚榕压低了声音,却没有压住自己话语里的愤怒。 她恨啊!若不是怕墨桀城的肉脏了自己的嘴,她都想要直接的咬上去! 这个脑残! “本王在他的车轮上撒上了粉末,是军营特制的,只要在晚上的时候放出一只蝴蝶,就可以追踪到粉末的痕迹,知道他的马车往哪里开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挑眉,才发现墨桀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愚蠢。 还是有点救的。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朝自己挑眉,感受着她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连,觉得纪晚榕应该是因为刚刚对自己的拳打脚踢感到内疚。 于是他微微的仰了仰脖子,尽力的朝着纪晚榕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最帅气的笑容,却没有想到,下一刻纪晚榕的巴掌便又呼到了他的脸上。 墨桀城被打得有些愣神。 纪晚榕的质问声便冷冷响起:“如果不是我刚刚打了你两巴掌,晚上你就想要一个人去了?” “你是不是刚刚还以为自己很帅?我看你就是欠打。” 墨桀城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刚刚你也想一个人上马车,纪晚榕,我们是同一类人。” 纪晚榕被他的话微微一噎,随后才冷笑:“谁跟你同一类人,我向来有勇有谋。” 她说完这话,马匹便恰好到了谢宅的门口。 学过了骑马就是好,纪晚榕没要墨桀城的帮助,便潇洒利落的翻身下马,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谢宅走去。 墨桀城坐在马背上,侧着头凝望着纪晚榕的背影,直到看着她走进了谢宅,身影彻底消失,才骑着马儿离开了。 纪晚榕一回到屋子里之后,便直接上了软榻,随后一头埋进了空间,开始合成鲁米诺试剂,这个东西她空间里没有,只能凭借着记忆研制。 鲁米诺试剂是一种化合物,遇到血液会发出幽幽的蓝光,就算是血液被清洗或擦拭,甚至是一缸的水里面就只有一滴的血迹,也能清晰的检测出来。 利用鲁米诺检验血迹,这是现代法医勘验犯罪现场的时候,经常使用的方法。 纪晚榕一集中注意力,便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直到她将血液滴入试剂中,试剂清晰的反应出蓝光,她才满意的抬起头,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脖颈,将鲁米诺用白瓷瓶装起来,又带出了空间。 等出了空间,纪晚榕才发现外面的天早已经完全黑了,见青见她在闭目养神,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最喜欢的就是在软榻上睡觉,于是也没有叫她起来用膳。 等纪晚榕用完晚膳之后,让见青和思琴赶制出来的全黑色的夜行衣的时候,又换上之后,已经到了丑时。 等她出门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她没有和墨桀城约定今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等纪晚榕满面愁苦的打开屋门,却看见墨桀城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从天而降。 “等了本王很久吗?”墨桀城问,带着黑色面罩让他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没有。”纪晚榕摇了摇头,随后又歪着头看他。 她怎么觉得……墨桀城现在就这样英姿飒爽的,站在她的面前,好像缺了点什么呢? 不过墨桀城的动作还是很快,还没有等纪晚榕想明白到底缺了什么,墨桀城便直接从胸口掏出一个白瓷瓶。 随后又轻轻的打开,便又一只蝴蝶从瓶口飞了出来,蓝色的蝴蝶在清冷的夜色下,扇动的翅膀似乎还发着幽幽的蓝光。 它在原地停留了一息,便朝着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第291章 潜入 看着幽蓝色的蝴蝶,逐渐扇动着翅膀,隐匿在漆黑的夜色里。 墨桀城长臂搂过纪晚榕的纤腰,随后便足尖往地上一点,驾起轻功,便跟在了那蝴蝶的后面。 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在京城的大地上洒下了银白色的光,因为宵禁,街道上根本没有了什么人。 墨桀城和纪晚榕穿着一身夜行衣,隐匿在夜色中,速度极快,几乎是没有人能捕捉到他们的踪影。 纪晚榕被墨桀城高高带到空中,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轻功。 起初还是有些失重感,可后面习惯之后,纪晚榕却爱上了这种来去自如的感觉。 除了那一只在她腰间的手。 “你这轻功练了多久?”纪晚榕问。 “自从入了军营,就开始学了。”墨桀城转头看她,神采飞扬的眼眸里写上了几分得意。 原来是童子功啊。 纪晚榕心里默默打消了学习轻功的念头。 “怎么?你也想学?本王可以教你,但是要付学费。”墨桀城嘿嘿一笑,又是被纪晚榕白了一眼。 墨桀城将纪晚榕的纤腰箍得更紧了些。 两人说话间,没留神,那蝴蝶便已经往低了飞。 看样子是要到达目的地了。 墨桀城逐渐凝肃了脸色,跟着蝴蝶的动作缓缓往下落,看见就是熟悉的楚王府。 直到蝴蝶落到了楚王府的一片空地上,墨桀城才带着纪晚榕落到了地面。 等墨桀城将蝴蝶重新收回到白瓷瓶之后,又是带着纪晚榕一下子蹿上了树梢上。 墨桀城这做贼,做的倒是轻车熟路。 苍天大树的枝叶茂密,将两个人完完全全的遮住了,纪晚榕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一片,纪晚榕朝着眼前的场地望去,看见的就是月光下的一排排的篱笆和柱子。 这里是楚王府的马厩,里面还养着许多名贵的马,不过静悄悄的,大概是马儿都在熟睡。 马厩旁边便是一排排的房舍,看上去边和那马厩是一点都不一样,豪华十分,应该是专门停放马车的,也就是他们的目的所在了。 看着眼前的情况,纪晚榕转头和墨桀城对视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发现了震惊。 他们原以为墨钧枫会有所遮掩,却没有想到他竟这样有恃无恐,将他那辆可疑的马车直接光明正大的停在了这里。 等墨桀城试探了一下周遭的气息,确定了没有埋伏之后,才带着纪晚榕落到了地上。 他先是去试探了马厩旁边大门紧闭的房舍,那房舍十分高大,飞檐翘角,与周围格格不入 墨桀城摸到房舍的门口,随即正想要摸索上锁的锁头。 纪晚榕便无声的叫住了他,然后从空间里召唤出来了一双橡胶手套,叫他戴上。 墨桀城的眼神一亮,麻利的戴上橡胶手套之后,又从胸膛掏出了一根银色的铁丝,便开始开那个锁。 纪晚榕自己也戴上了一副手套。 不过是两息的功夫,墨桀城竟真把那个锁开了,随后便拉着纪晚榕,一下子闪进了屋内。 木门很快被关上,屋内是一片漆黑,纪晚榕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凉意,透过窗外的月光,勉强能看见面前有数辆马车的轮廓。 随后,便听见了嘶的一声,墨桀城打开了随身的火折子,纪晚榕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摆在两人正对面的,就是墨钧枫早晨使用的那一辆马车,而除了那一辆,这个高大的房舍里面,还停放着三辆不同的马车。 马车的外观和他们见过的那辆有所不同,可四角上都是停着四只姑获鸟,而下面也都是由玄铁做的底。 除此之外,房舍的四周还摆放着几个精致有华美的花瓶。 无数的姑获鸟在摇晃的火光中,显得黑压压,又阴森森的,房间里若有若无的吹来阴风,连带着整个屋子都有些不对劲。 纪晚榕将微凉的手搓得热了起来,随后便接过了墨桀城递过来的火折子:“我去马车上看看,你在外面守着。” 墨桀城点头,走在纪晚榕的前面,警惕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确定里面没有异样之后,才扶着纪晚榕的手。 一掀开帘子,纪晚榕便十分灵敏的闻见了那股墨钧枫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马车的门帘一落下,便隔绝了外面的光源,纪晚榕打开火折子,又猫着腰走进了马车。 她举起火折子仔细观察了一下里面的布局,马车内里有着软榻和一个小几,小几上还摆放着未下完的棋局,软榻下面便是摆放着个毛毯,也是淡绿色的。 整个布局没有特别异常的地方,淡绿色的搭配倒是显得清新雅致。 但是纪晚榕看着这一尘不染的车厢,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从空间里召唤出鞋套,又咬着火折子把鞋套穿上,才踏进了地毯。 一脚迈进地毯,纪晚榕察觉到了之前感觉到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这个马车实在是太矮了! 原本外面看着高大的马车,可纪晚榕进来的时候,却是要猫着腰进来的。 从前她上墨桀城马车的时候,也不需要弯腰。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缓缓蹲下身子,摸索着地毯下的痕迹,随后又是轻轻敲了敲。 地毯下传来的闷闷的两声咚咚。 果然,是空心的! 纪晚榕的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走到边缘,将地毯掀了一半,看见的就是地毯下有厚厚的铁板,而铁板的中心,有一条长长的缝隙。 下面一定是有机关。 纪晚榕眼眸一亮,然后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小几上的那个玉质棋盘上。 她飞快的走到软榻边,戴着手套的双手扶着棋盘的两侧,随后轻轻一转。 纪晚榕耳边就听见了一道极轻的“咔嚓”声。 她转头,看见的就是地毯下的铁板从两侧缓缓打开。 等纪晚榕瞧清楚铁板下的东西,眼球像是被烫了一下,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第292章 人间地狱 铁板下面是一张洁白的瓷床,而瓷床的四角都链接着长长的皮革,皮革有仿佛打结过的痕迹,在这个位置,刚好能够束缚住人的四肢。 瓷床明明是洁白无瑕的,就像是璞玉一样,可在纪晚榕看来,这床犹如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要将人生吞活剥了去。 而让纪晚榕更加震惊的是,瓷床的周围整齐摆放着各类手术用具,旁边能容纳一人通行。 这简直和她在现代的手术室没有区别。 纪晚榕暗暗有些心惊,她急忙从空间召唤出了自己调配好的鲁米诺试剂,往瓷床上滴了一下。 鲁米诺滴下去的地方,立马就发出了一道幽幽的蓝光。 纪晚榕眼皮一跳,在瓷床的四周都滴了鲁米诺,不出所料,无论纪晚榕滴在瓷床的哪里,鲁米诺都会产生反应。 几乎是整张床都在发光,也就是说,这张瓷床,上面曾经全都是血。 纪晚榕的手微微一颤,随后又测试了一下瓷床上的皮革,随后便发现那束缚人的皮革上也都产生了反应。 阴风似乎还在吹着,吹到纪晚榕的脸上,让纪晚榕一闭上眼睛,眼前便能浮现出曾经有人在这张瓷床上声嘶力竭吼叫的场景。 这里实在是太阴了。 纪晚榕费劲的从下凹的机关处又重新爬回了马车里。 她望着脚下,毛茸茸的地毯,轻轻往上面滴了一滴鲁米诺,地毯上里面就显示出了蓝色的幽光。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在软榻上、小几上,马车车厢的墙壁上,都进行了试验。 几乎每处地方都有血液的反应,包括那个白色的棋盘,就连那个马车顶部,都有着大量的血迹反应。 血迹有滴落形成的,有喷射形成的,还有带着五指的挠痕,甚至还有人在墙壁上写下了“救我”两个字。 小孩、老人、孕妇…… 一朵朵的血花就像是受害者无声的凝望。 这简直就是人间的炼狱。 纪晚榕只觉得幽幽的蓝光几乎是将她包裹,她的手紧紧的捏着手心里的火折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她突然感觉耳畔里多了好多的声音,有婴儿的啼哭,有小孩的哀嚎,有老人的嘶吼,是他们在向她求救。 纪晚榕突然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泪水便无声的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动静,纪晚榕防备的往后退了几步,急忙从空间里召唤出手术刀,又几乎是防御式的朝着眼前的人刺去。 可鼻尖突然闻见了一阵熟悉的冷杉香,她高高举起的手被人轻轻的捏住,紧接着便投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墨桀城只觉得自己怀里的女人浑身冷的就像是冰块一样,他先是一愣,还没有等他讲话,就感受到纪晚榕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他浑身都僵住了,长臂无措的举起,又在她微微颤抖的脊背缓缓拍了几下。 “怎么了。为什么身体这样的冰冷?” 墨桀城低头,看见的就是纪晚榕猩红的眼眸,他在她湿润的瞳孔里,看见的有满车厢的蓝光:“他是恶魔。” 墨桀城浑身一僵,纪晚榕便随即离开了他的怀抱。 感受着纪晚榕缓缓离开自己的怀抱,墨桀城问,随后又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的脸很小,就算是带着面罩,墨桀城用一只手也能覆盖住她脸的大半。 可墨桀城却在她的面罩上,感受微微的湿润。 墨桀城的指尖微微一颤,“你说什么?这满屋子的蓝光是什么?” “是血。” 纪晚榕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了,她缓缓伸出手,指向了刚刚写有“救命”两字的车厢。 墨桀城顺着纪晚榕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眸猛地一缩,浑身都镇住了。 “你是说,这满室的蓝光,都代表着从前有血迹在这上面?”墨桀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说的艰难。 他目光扫过了眼前的蓝光,只觉得浑身的凉意从脚底泛起,叫他体内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是的,满室的蓝光,代表着孕妇,老人,小孩的血液,那白瓷穿上的四角,有着四根皮革,就是来捆住人手脚的,上面这全都是血。” “其他的三辆马车里,一定也全部都是血迹。你说这一马车的血迹,需要多少人才能溅的这样满?” 墨桀城的脑袋,就像是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不敢说,他不敢想象,他不敢相信。 他自幼天真乐观的弟弟,怎么会将尖刀伸向北厉的百姓? 怎么会……和杀人恶魔一样? 看着墨桀城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问:“你怎么上来了?是外面出现了什么事情么?” 墨桀城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本王在马车上也发现了异样,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再说。” 纪晚榕点了点头,将所有的东西都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归回原位,只听墨桀城低低的嗓音又是问了一声。 “这些蓝光,要怎么办?若是我们烧了马厩,那也会毁灭证据。” 纪晚榕一听证据两字,微微一愣,随后才回答道:“鲁米诺在三十秒……呃,也就是几息之后就会消失,这个没关系。” 墨桀城随即才点了点头,等纪晚榕将所有东西归位,蓝色的荧光也逐渐褪去,墨桀城才搂着纪晚榕下了马车。 他干脆利落的锁上了门,随即又驾起轻功,带着纪晚榕飞出了楚王府。 楚王府和寒王府离得不远,墨桀城便带着纪晚榕先在寒王府落脚。 等回到了纪晚榕熟悉的地方,她饮了一口热茶,浑身的戒备才消散了,身上也多了几分暖意。 一路上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气氛凝重,也没有人先开口讲话。 她想起刚刚自己想到的“证据”,便率先问出了口:“你刚刚提到证据,我才想起,墨钧枫他杀了这么多的人,却将凶案现场处理的一尘不染。” “可那些人的骸骨呢?除了包公子之外,其他人的骸骨在哪里?那些都是证据,他是如何毁尸灭迹的。” 墨桀城听见这话,从胸口掏出了一张折好的帕子。 等纪晚榕看着墨桀城将帕子一点点打开,就看见了帕子里放着的是绿绿的东西。 “本王或许知道,被他遗弃的骸骨,都埋在哪里。” 第293章 青苔 纪晚榕听着墨桀城语气里的笃定,心中有些吃惊,又有些欣喜。 她急忙凑近了墨桀城的身边,观察墨桀城手中的那抹绿绿的东西。 “这是……青苔?”纪晚榕凑近了,一下子就认出了帕子里包裹着的东西,“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在马车的车轮上。”墨桀城低头对上纪晚榕的眼眸,对着她投去了一个温和的笑。 “本王在马车外时,观察了每辆马车的情况。墨钧枫是很爱惜这些马车,派遣小厮将每一辆马车打扫的干净,看不出一点端倪。” “可越是没有端倪,便能发现越多的证据。”墨桀城回忆着自己刚刚的发现,眼眸有些无神。 越挖掘越看得见真相,他不知道他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墨钧枫为了掩盖自己的心中,不引起旁人的注意,特地准备了四辆马车,或许是为了扰乱他人的视线,可便是这样,所以留下了证据。” “你上去的那辆马车,是他最近经常使用的,所以被清理的一尘不染。可其余的三辆马车,停在房舍里,虽然从前是被清理过,可许久没用,马车车轮上,那些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都重新长上了青苔。” “青苔基本上都长在湿润的、潮湿的地方,而三辆马车车轮上都有同样的青苔,就说明这是墨钧枫常去的地方,靠近水源,还能方便清理血迹。”纪晚榕听着墨桀城的话,眼眸一亮。 墨桀城点了点头,又听纪晚榕再次问道,“青苔的品种也有不同,你能看出这是哪里的青苔吗?” 墨桀城抬起眼眸,望着自己面前空气,像是陷入了回忆,表情有些悲伤:“此类青苔叫葫芦藓,葫芦藓虽常见,或许很多湖泊河流便都有,可本王知道一个地方,是墨钧枫可能会去的地方。” “哪里?” “流花湖。”墨桀城朝着纪晚榕凄惨一笑。 “夏季的湖面上会有很多漂浮的落花,故命名为流花湖。他一个人搬出皇宫后,不过才十岁,时常夜里因为害怕所以睡不着,想叫本王陪他,本王从军营回来后,常夜里带他去流花湖一起洗澡,却不曾想……” “若是本王多管管他,或许就不会……” 纪晚榕听着,在墨桀城猩红的眼眸里看见了湿润,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与你无关,那时候你自己都是一个孩子,连自己都管不好了,更不要说去管墨钧枫。” 她说完这话,将墨桀城手心的帕子收了起来,又将墨桀城摊开的双手微微合拢,随后便拽着他的衣角带着他出了门。 “要证据确凿,算是给那些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也算是给你的父皇一个交代。” 纪晚榕抬眸望着他,声音坚定,叫人内心平白的生出些力量来。 墨桀城听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是一手带着纪晚榕,驾起轻功,便往京城边缘的那个流花湖飞去。 流花湖靠近城西京郊,地处偏僻,路过这里再出城门便是乱葬岗。 没有亭台水榭,也没有客舍店铺,虽然夏日风景甚美,可总是有些不吉利,达官贵人也鲜少在这里游玩,所以才在墨桀城幼年时,成了他和墨钧枫的秘密基地。 等墨桀城带着纪晚榕到了流花湖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月亮犹如一轮玉盘,高高挂在苍穹的正中,比刚刚他们出来时瞧见的要更大。 银色的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面没有结冰,湖水上浮出一层奶白色的薄雾,就像是笼着一层薄纱。 纪晚榕从没有来过流花湖,等真正到了,才知道流花湖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 奶白色云雾漂浮在湖面上,叫人一眼望不到头,水汽蒸着湖边的鹅卵石,大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以流花湖为中心向外绵延。 月光照在鹅卵石上,叫浑圆的鹅卵石散发着莹莹的光,看着便像是数不清的夜明珠。 而湖泊的后面,便坐落着一座小山,小山幽深,站在原地朝着远处望去,密密匝匝的全都是不高的树。 纪晚榕刚在鹅卵石上站稳的脚步,看见这数不清的“夜明珠”,几乎是要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流花湖是这样大,我站在这里都看不见湖面的尽头,你们当初两个小屁孩跑到这里洗澡,都不怕危险吗?” 墨桀城抿着唇走到湖面边,看着湖风吹着水面,一层层浪花击打在岸边的鹅卵石上。 他缓缓低下身子,默默的捡起了一块鹅卵石,又放在手心仔细查看。 “葫芦藓,这里是长着葫芦藓没错。” 纪晚榕苦笑:“整个湖面边上的鹅卵石都是葫芦藓,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 墨桀城深吸了一口气,“你且在这里等着,本王先用轻功上去看看,哪里看起来比较可疑。” 纪晚榕点了点头,夜里的风是冷飕飕的,她抱紧了自己,看着墨桀城在天上飞了一圈,又下来了。 “你找到哪里可疑的吗?”纪晚榕期待的盯着墨桀城的脸。 墨桀城在湖泊上一飞,脸都快被冻麻了,他木着脸对纪晚榕摇了摇头:“你看哪里比较可疑,就从哪里开始挖吧。” 纪晚榕一听这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铲子,又丢给了他。 墨桀城接过铲子,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转过头,就看见纪晚榕找到了一处看似可疑的地方,已经开始埋头苦干起来了。 墨桀城瞧着她的模样,也飞到纪晚榕身边那处可疑的地方,使出一身蛮力开始挖洞。 半个时辰之后,纪晚榕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的大坑。 她的身边已经是墨桀城挖的三四个大坑了,他跟地鼠一样挖的勤快,可没有一丝可疑的痕迹。 “纪晚榕,你真的确定要这样挖吗?”墨桀城扶着腰,抬头看她。 “不,我想到办法了,这样挖根本没用。” 纪晚榕的手缓缓抚摸上了自己的胸口,刚刚在挖洞的时候,那里就有一个硬硬的东西,一直硌着她。 第294章 挖! 墨桀城一听这话,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要跌倒在了地上。 他扶着自己酸痛的老腰,“你想到了,怎么不早说,还让本王挖了这样久的洞?” “不是看你挖的正起劲吗?若是你真的挖出来了,倒是也不需要麻烦了。”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笑眯眯的样子,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纪晚榕从胸口掏出了一张帕子,又缓缓将帕子打开,墨桀城定睛一瞧,就看见了那块熟悉的玉佩。 “是他的玉佩?” 纪晚榕点了点头,将玉佩凑到了鼻尖仔细的闻了闻,果然在玉佩上发现了那股熟悉的特制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块玉佩上有墨钧枫特别的味道,是他特制的消毒水的味道。而吕忠奉兄弟骸骨身上也有这股消毒水的味道。” “墨钧枫有洁癖,在处理尸首的时候会用上大量的消毒水,这点在他的马车上就可以看出来,所以被他抛尸的骸骨身上,肯定也有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 纪晚榕说着,又将灼灼的目光望向了墨桀城:“所以,只要依靠着灵敏的嗅觉,就可以按图索骥找到骸骨。” 墨桀城感受着纪晚榕灼热的视线锁定在了自己的脸上,夜里的湖风将她的小脸和鼻尖都吹得红彤彤的,看起来倒是有别于不同的可爱。 他的心头一热:“你的意思是说,叫本王来闻闻这枚玉佩,然后在找找哪里有这相同的味道?” 墨桀城自诩嗅觉灵敏,虽然他很惊喜这件事情被纪晚榕肯定了,也知道在这湖边问所谓消毒水的味道,然后找到骸骨的概率大概是微乎其微。 可纪晚榕这样信任他,倒是叫墨桀城心中多了许多自信。 “本王愿意为你一试。” 纪晚榕听闻这话,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叫嗅觉敏锐的狗来闻……谢宅后院不是养了很多狗吗?” 看着墨桀城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纪晚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既然你的鼻子不灵,那就先回谢宅吧,叫思琴请来小狗军团出动。”纪晚榕兴致勃勃,她肯断定,若是叫狗请来了,今夜一定可以发现这些骸骨的位置。 墨桀城一听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仍旧是怪怪的,他对着纪晚榕欲言又止:“不然,想让本王闻闻看?万一本王的鼻子比狗还灵呢?” 纪晚榕半眯着眼睛,狐疑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哪条筋搭错了。 “你说你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纪晚榕质问,“你怎么支支吾吾的?” 墨桀城沉默了,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揉了揉胀痛的腰肢,又看着眼前千疮百孔的洞,最后还是带着纪晚榕驾起轻功,重新回了谢宅。 等纪晚榕到了谢宅,终于知道墨桀城支支吾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了! 谢宅的那群狗,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睡得比什么都香,口水都淌到了地上去。 等思琴听见了纪晚榕的动静,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那群凶神恶煞的狗,甚至一只都没有动静。 墨桀城跟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站在一边。 “你到底是给它们吃了什么?”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他上半夜那个得意的笑容,终于想起来当时缺了什么。 当然是缺了狗了! 这谢宅竟还纵的墨桀城来去自如! 墨桀城支支吾吾:“给它们吃了肉骨头……和一点点蒙汗药。” 思琴瞪大了眼眸。 看着纪晚榕的眼神逐渐凶狠起来,墨桀城急忙解释:“不是本王想着查案要紧吗?它们碍事!” 纪晚榕冷笑一声:“你现在也知道查案要紧了,你自己说说碍事的是谁?” “……是本王。”墨桀城哽咽。 纪晚榕咬着牙从空间里拿出解药,又喂着那一群狗服下,她是没想到,自己从前治人,现在还要治狗。 “等他们醒了,我定是要按着你的头,叫你和狗大哥道歉。” 墨桀城感受着纪晚榕凶狠的眼神,连连点头:“好好好……本王跟狗哥道歉。” 最先醒的是里面最大的一条大黑狗,也是思琴最得意的门生,它被养油光水滑,毛色发亮。 紧接着醒来的也是两条体型较大的狗,等谢凌霄匆匆赶到后,纪晚榕便对他说明的情况。 几人看着快要亮起来的天色,思琴抱着一条狗,谢凌霄抱着两条狗,墨桀城抱着……纪晚榕,几人又是出发去了流花湖。 等思琴抱起狗驾起轻功的时候,纪晚榕倒是多看了她两眼,心中有些疑惑。 她学的倒是快,墨桀城说是童子功的功夫,可她在谢宅学了不过数月,竟也能驾起轻功了。 纪晚榕心中突然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可从前的事情,都是思琴在身边护着她,虽对她十分忠心,可纪晚榕却觉得她好像还藏着些秘密。 等几人重新到了流花湖,纪晚榕看着思琴捧着小狗,在开心的顺着狗背的毛发,纪晚榕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思琴感受到了纪晚榕的目光,接着很快的跑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叫了她一声:“主子。” 纪晚榕对着她微笑了一下:“思琴,你功夫学的很快。” 思琴脸色微微一僵,随后惊呼发誓般握住了纪晚榕的手:“主子,无论思琴学了多少功夫,都是为了保护您。” 纪晚榕望进了思琴的眼眸中,她直觉这句话是真的,但是她想要问。 “为什么呢?” 还未等思琴开口,思琴怀里的狗却像是一下子有了神采,从思琴的怀里蹿了出去,又跑到了墨桀城的身边,对着墨桀城摇尾巴吐舌头。 仿佛是还想向他讨要肉骨头。 纪晚榕看见眼前这幕,冷笑一声,望向墨桀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还真是一只贪吃狗,掺了蒙汗药的肉骨头就那么的好吃?”纪晚榕说着,目光不善。 感受着纪晚榕不善的话语,墨桀城一下子汗流浃背,他温声细语的叫了几声狗大哥,又是把狗赶回了纪晚榕的脚边。 纪晚榕这才缓缓蹲下身子,掏出了墨钧枫的那枚玉佩,又放在了狗鼻子下面,叫它闻得仔细。 “好狗,你闻见这玉佩上的气味了吗?若是你能在这里找到与之相同的气味,挖到骸骨,你便天天有肉吃。” 纪晚榕对着三只狗说了同样的话,又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随即便一人牵着一只狗,在湖边巡视。 那只长毛的大黑狗,忽然间不知闻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尾巴也摇了起来,他使劲的朝着一处鹅卵石的方向便狂奔而去。 众人一愣,随即又紧紧的跑在了它的身后。 等黑毛狗跑到了一个地点,便没有再往前跑了,而是吐着舌头在那个地方绕圆圈。 纪晚榕看了,是在湖泊和小树林之间的鹅卵石地带,这里的鹅卵石上也有许多的青苔,或许是因为距离墨钧枫上次抛尸,过去了很久,泥土并没有松动的迹象。 “就是这里了,先挖挖看。”纪晚榕道。 第295章 加一把火 听了纪晚榕的话,众人低头凝望着那块平平无奇的地方,眼神却不约而同的凝重了起来。 他们接过纪晚榕变戏法似的变出来的铲子,又都戴起了纪晚榕从空间里掏出来的口罩,便朝着那个地方,一起挖了起来。 天际逐渐泛起鱼肚白,湖边上奶白色的雾气在光线的照耀下也逐渐的消散了。 从黑夜转换到白昼,就好像一切真相都要拨云见日了一般。 纪晚榕看着眼前逐渐变深的土坑,扭了扭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腕,耳边便听见了墨桀城严肃的声音。 “下面的土层有松动的迹象,就代表这个地方之前被人挖掘过。” 墨桀城说完之后,没有人回答,可每个人都意味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挖的坑越来越深。 那三只狗也突然变得精神起来,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汪汪的叫了两声,对着那土坑摇尾巴。 纪晚榕一铲子下去,便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铲子好像碰见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好像有东西了。”听着纪晚榕的话,墨桀城的眉头锁的是更深了。 “可能挖到人骨了,不能用铲子了。” 墨桀城说完这话,就放下的手中的铲子,从胸口重新掏出那副橡胶手套,蹲在坑里便开始刨了起来。 没刨两下,墨桀城的动作便越来越迟钝,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感受着指尖触碰到的硬邦邦的东西,指尖微微一颤,随后拨开泥土,将触碰到的硬物缓缓拿了起来。 天色还未全亮,灰蒙蒙的光线照在墨桀城的手上,他此刻手上举着的东西,叫所有人的眼球都猛地一缩。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所有人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眼前的便是森森的白骨! 那三只原本摇着尾巴的狗,闻见这骨头的味道,开始狂叫了起来,吓得思琴急忙捂住了它们的嘴巴。 “榕儿……这是人的腿骨吗?怎么看起来这样小?”谢凌霄瞧着墨桀城手中的骨头,往纪晚榕身边靠了一步,又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这时候才感受到纪晚榕的手,不是一般的凉,一股凉意似乎侵入了她的血骨里,让她的双手都微微发着抖。 “是腿骨,是……小孩的腿骨。”纪晚榕盯着墨桀城手中的那截腿骨,微微张了张嘴巴,一字一句都说的无比艰难。 墨桀城手中的那截腿骨,显然是没有发育完全,看样子死者的年龄甚至不超过十岁。 纪晚榕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思琴低低的骂了一声畜生,随即抿着唇走进了深坑里,面无表情的和墨桀城一起搜寻其他骸骨的下落。 谢凌霄闭了闭眼眸,又抬头看了纪晚榕一眼,见纪晚榕还算是镇定,才跟着他们下了深坑。 谢凌霄接过墨钧枫手里的腿骨,又递给纪晚榕,纪晚榕戴着塑胶手套接过腿骨,打开火折子仔细观察了起来。 而腿骨也同样是被处理的十分干净,仔细闻,还能闻见的那股特殊的消毒水的味道。 用火光仔细观察腿骨的表面,也能发现腿骨表面有细碎的划痕。 尸体不是正常的白骨化现象,而是被人刻意剔除的肉,手法相似,证明这副骸骨的主人和吕忠奉兄弟的一样,大概是被墨钧枫处理过了。 随着深坑里被发现的人骨越来越多,纪晚榕可以确定,这些人骨的处理方法都是出自墨钧枫。 明明太阳升起,天空越来越亮,耳边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鸟啼,可众人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骨,心里头是越来越感到毛骨悚然。 就连思琴挖到最后,都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你先上去,先上去休息一下。”谢凌霄看着思琴脸色惨白的样子,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思琴点了点头,在谢凌霄的搀扶下出了坑。 她脱掉手套,拿掉口罩,便捂着嘴忍不住要吐了。 “吃一颗百安丸,压压。”纪晚榕将白瓷瓶递给她,顺便带上了随身携带的水壶。 思琴用水洗了手,又服用了百安丸,胃里的恶心才好了许多。 “主子,下面有婴儿的骸骨……”思琴有些无助的抬起头看着纪晚榕。 她心中是对纪晚榕的无限敬佩,明明是一个不会武术的女子,却在此刻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 纪晚榕抿了抿唇,指了指最靠近身侧的这副骸骨:“那具婴儿的骸骨大概是这个孕妇腹中的。” 思琴顺着纪晚榕的视线望去,赫然看见摆在她面前的就是五具完整的骸骨。 “眼前能够明确的骸骨一共有五副,不包括那些还没有挖出来的。” 没有挖出来的还有很多,大家都对这个结果心照不宣。 “可是主子,这些骸骨都是完整的吗?我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纪晚榕听着思琴的话,扭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这些骸骨都是缺少了一根肋骨,或许是没有找到,也或许是凶手留下的特殊讯息。” 听见纪晚榕的话,墨桀城也挖累了,他直起腰站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又是爬出了深坑。 等看见了方方正正摆在地上的骸骨,墨桀城还是沉默了片刻。 纪晚榕转过头来看他:“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墨桀城听见这话,又是沉默了很久,纪晚榕知道他的内心在强烈的挣扎。 “我们必须隐而不发,私下里放出些消息,然后派人寻找那些失踪者的家属,看看能不能通过骸骨认出身份,再……” 墨桀城哽了哽:“再借受害者的嘴,和民怨沸腾,重提这件事情。” 纪晚榕听见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墨桀城这话是打算告发墨钧枫了,只是不通过自己的嘴,纪晚榕也是这样想的。 这见谁他们不能亲自出面。 虽然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很艰难,可纪晚榕也是想这么做。 不需要确认骸骨,纪晚榕的空间里有仪器,只需要采取被害者家属的DNA和这些骸骨进行比对,就能确定身份了。 只要放出些许消息,将那些失踪的人口指向墨钧枫,再引导皇帝为了证明墨钧枫的清白,不得不去验墨钧枫那四辆马车,一切便都水到渠成。 纪晚榕知道,有一类罪犯,特别像是墨钧枫这类的高知罪犯,他们犯案经常会留下部分证据,来当做是自己的战利品。 若是受害者的缺失的骸骨是在墨钧枫的府邸里,那一切都是证据确凿了。 只是从放出消息,再到民怨沸腾,或许是需要一些时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纪晚榕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这天的到来了。 她需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加一把火,让这件事烧的更旺一些。 第296章 必死无疑 纪晚榕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同意了。 眼见着天色变亮了,以防过路的人发现他们的身影,然后打草惊蛇。 几人打算就地把坑掩埋好,把已经挖掘出来的五副骸骨带回谢宅。 墨桀城和纪晚榕也是通宵了一宿没睡,先是在冷风里吹了半夜,随后又是挖了半夜,此刻都是有些体力不支。 纪晚榕回到谢宅,又叫见青给她烧了热水,勉强洗好之后,她一头倒在床上就睡觉了。 而纪晚榕在这边呼呼大睡,另一边纪府里的纪云瑶,虽然点灯在屋内熬了一宿,熬得眼眸通红,眼袋都挂到了嘴角。 可她发现了端倪,终于是来了精神,她兴奋的虎躯一震。 她昨日一早便就去了京兆府,虽然纪晚榕在卷宗室门口对她百般羞辱,可越羞辱,她便越是知道纪晚榕有秘密在瞒着她。 因为这根本不符合纪晚榕往日的性格。 于是她忍辱负重,等纪晚榕关上大门后,还在门口偷偷的听了半天。 虽然那时候什么都没听见,可等纪晚榕和墨桀城走了之后,她再进卷宗室,就发现了纪晚榕留下来的破绽。 卷宗室太久没有人整理,导致所有的卷宗都落满了灰尘,而被纪晚榕翻阅过的书,便有明显的痕迹。 于是她将纪晚榕看过的书,都重新的收集起来,势必是要再翻一遍。 甚至是看到京兆府要关门,李大人要赶她走了,她便将剩下的卷宗偷偷带回了纪府。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纪晚榕竟能看书看得那么快,最上面的一排架子,竟全都被她翻看过了。 于是她便点灯熬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在卷宗上发现了问题。 纪晚榕是在查京城失踪的人口! 甚至是有两卷特别重要的卷宗,直接被她偷偷带走了! 要知道,将京兆府的卷宗带走,这可是犯罪的事情。 所以她猜测纪晚榕宁愿犯罪也要将卷宗带走,是为了湮灭证据! 她煞费苦心,表面上为了查吕忠奉的案子,可实际上是为了毁灭证据。 而能毁灭什么证据呢?纪云瑶推敲了半天,最终觉得自己是发现了真相。 毁灭她……杀人的证据。 这些失踪的人或许都是纪晚榕杀的! 纪云瑶越想,便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京郊失踪人口频发的时候,便是纪晚榕被她赶到郊外庄子里的时候,而等她回来了之后,便会了医术。 她可是无意中看见过,纪晚榕的手里甚至还有奇怪的刀子,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刀子,甚至能治好谢凌霄的腿。 若是说这些医术是九云法师教的,陛下信了,可她是不信的。 若九云法师会,他为什么自己不施展医术?他一个心善的大师,为什么不去救天下人,治疗全天下的怪病? 她是这世界上最熟悉纪晚榕的人,可纪晚榕却在她不经意间,变成了她最陌生的样子。 仵作验尸还要从小就开始学呢,纪晚榕能够在人身上动刀子,不是在人身上学的,难道是在她自己身上一刀刀割开然后了解人体构造的? 绝不可能,纪晚榕一定是熟悉极了人体的脉络,才知道怎么样治病,才能对着人动刀子,而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她的刀下亡魂。 实在是太可恶了,她翻阅了失踪的人口,里面甚至是还有孕妇和小孩。 虽然她查的仓促,证据还不够,但是只要将这件事情揭发出来,纪晚榕自然就是百口莫辩。 纪晚榕她根本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学会了在人体上动刀。 只要她解释不清楚,那她就是必死无疑,去那谢宅抄家,找到那些奇怪的刀子,就能把罪名直接安插在她的身上。 就算是全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纪晚榕淹死,陛下也根本不能保住她。 纪云瑶想到这里,几乎是要哈哈大笑起来。 在皇后的推波助澜之下。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办不成的,因为皇后一直想要墨桀城死,而纪晚榕活着能帮到墨桀城,所以皇后一直就很想把纪晚榕也置之死地。 她从前就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事情,她才毫不犹豫的让纪晚榕替她嫁给墨桀城。 因为墨桀城根本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嫁给墨桀城最后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钧枫哥哥是皇后唯一的,也是最喜欢的儿子,只要为钧枫哥哥弄死了墨桀城和纪晚榕,他便是唯一的太子。 而她也是唯一的太子妃。 这件事情之后,她便成了皇后眼中的大功臣,便能永远和钧枫哥哥长相厮守在一起了。 纪云瑶觉得自己很不幸,先是失去了福星的名声,然后又不得祖母的宠爱,最后还是失去了母亲。 这一切一切的惨剧,都是拜纪晚榕所赐。 而她又是幸运的,因为她放弃了不解风情的墨桀城之后,竟然是遇上了这样柔情似水的钧枫哥哥。 钧枫哥哥眼里满是她,甚至是让纪晚榕嫉妒到都想要抢走她的男人。 一想到这里,纪云瑶就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她捏紧了腰侧皇后赐给她的,能够随时进宫的牌子。 在沐浴更衣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进了宫。 纪云瑶这样火急火燎的进宫,倒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等多久,皇后马上就接待了她。 等她一脸振奋的进了大殿,皇后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几乎都是要吓得惊呼出声了。 可纪云瑶却不在乎,她庄重的跪在了地上,随即严肃的朝着皇后行了一个礼。 “还请皇后娘娘屏退众人,臣女有要事要禀报。” 皇后听见这话,眯了眯眸子,随即伸手叫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又亲手将纪云瑶扶了起来。 纪云瑶感受着皇后亲昵的举动,心中是更加振奋了,她直接对着皇后开口。 “娘娘,臣女发现了一桩悬案,只要揭发出来,无论是不是纪晚榕干的,纪晚榕都将百口莫辩,她根本解释不清楚自己从前的行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恶劣了,到那时,无论是九云法师还是长公主出面,都不可能救回纪晚榕。” “纪晚榕她,必死无疑!” 纪云瑶说着,想起自己在卷宗上看见的东西,语气都变得得意了起来。 第297章 百利而无一害 皇后听见这话,一愣,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想到纪云瑶竟能找到纪晚榕必死的证据? 纪云瑶看着皇后都变成了这样错愕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实了。 她重复了一遍:“皇后娘娘,臣女发现了证据,纪晚榕必死无疑了,连带着寒王殿下都可能受影响,所以臣女特来禀报。” 皇后心脏咚咚咚狂跳起来,不过她面色不显,还是微笑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纪晚榕她犯了什么罪过?可会影响本宫阿城的未来?” 纪云瑶听着,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意不能表现的那么明显,她微微收敛了脸色,不过她还是遮掩不住她眼底的得意。 她将那本藏在袖管里的卷宗掏出来,又呈到了皇后的眼前,像是献宝一样。 “娘娘您瞧,从前的纪晚榕别说会医术了,就连刀都是没碰过的,可就是她去京郊的庄子住了一阵,京郊就失踪了那么多人,而她突然会了医术,甚至还会拿刀子往人身上割。”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看着那本京兆府内的卷宗,有些怀疑的看着纪云瑶:“九云法师不是承认了,是他教会纪晚榕医术吗?” “阿弥陀佛!九云法师是出家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是不能看见血的。那纪晚榕拿着刀往人身上割的本领,又是哪里学来的?”纪云瑶振振有词。 皇后看着纪云瑶,眼底升出了几分欣赏。 这件事情纪云瑶确实说的有理,是她从前没有想到。 “而纪晚榕京郊庄子的同一年,京郊的人口失踪众多,等纪晚榕被接回京城之后,不过几月京中又有五户人家去京兆府报官。” “怎么纪晚榕走到哪里,便有人失踪呀?就算是没有证据,可叫纪晚榕自己解释,她也是解释不通的,更何况她手里确实还有那样古怪的刀子!” “您可还记得那时候的传言,那包家公子被做成了骨头架子,丢在了乱葬岗里……惹得民怨沸腾,几乎是大江南北的百姓都知道了,可最后却因为找不到凶手不了了之。” 纪云瑶温声细语的劝说着,叫皇后心中隐隐有些意动。 纪云瑶说的这件事时隔久远,可是当年却是轰动一时,若是拎出来便能打得纪晚榕措手不及。 当年的证据全部消失了,要纪晚榕解释,纪晚榕也是百口莫辩,连带着寒王都要受影响。 可皇后做事一向是缜密,没有切实的证据贸然行动,不能一下将纪晚榕置之死地,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所以她不置可否的沉默了。 “若是此刻重提此事,说这人是纪晚榕杀的,恐怕不仅是寒王殿下保不住她,就连寒王殿下自己都会受牵连,夫妻本是一体,百姓的唾沫星子便能将他们淹死。” “有一个杀人狂魔的前王妃,寒王最近还与纪晚榕来往甚密,这将成为寒王一辈子的污点,恐怕日后是难了呀!” 纪云瑶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暗示性十足,她明显的看出了皇后有些犹豫,像是不想要做这种冒险的举动。 可她却不想要放过这次能够扳倒纪晚榕的机会,皇后老了,行事也变得保守了起来,但是这是不对的。 这是扳倒墨桀城,让钧枫哥哥做上太子之位的最好机会。 “皇后娘娘,您想想,时过境迁,这凶手到底还能不能找到?从前都找不到,如今叫纪晚榕来找,她也找不到,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民怨沸腾,她势必要给出一个交代。” “这件事不会影响到您,不会影响到钧枫哥哥一点,而纪晚榕有了污名,寒王一党便会大受损伤,这件事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皇后听着纪云瑶的持续劝说,重重的点了点头。 纪晚榕和那些失踪人口有没有关系,她不在乎;纪晚榕是如何学会了在人体上动刀子,她也不在乎。 可天下百姓在乎,皇帝在乎。 只要纪晚榕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这个黑锅她不想背也得背! 可当年的京兆府查了那样久,那时候都找不出真凶,更别提现在,时过境迁,所有的证据都消失在了时间里。 只要纪晚榕找不出凶手,那她只能是凶手! 一想到这里,皇后望向纪云瑶的眼神都变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她从前对纪云瑶不过是敷衍两句,虚与委蛇,心里觉得她要蠢透了。 可今日,纪云瑶的心狠,以及聪慧,却让皇后十分的满意。 她温柔慈爱的望着纪云瑶,随后双手捏住了她的双臂,将她引到了大殿最跟前的漆金凤座上。 那是皇后接见六宫妃嫔的时候,坐的位置,上面还隐隐能够瞧见飞腾的凤凰正张着翅膀。 纪云瑶受宠若惊的感受着皇后对自己的亲昵,却有些不明白皇后是想要对着她做些什么。 皇后却按着她的身体,要叫她坐到那凤座上去。 纪云瑶瞪大了眼睛,急忙下跪,向着皇后摇头:“皇后娘娘,云瑶不敢,这实在是太僭越了,那是您应该坐的位置!” 皇后感受着纪云瑶惶恐的模样,心中对她是更满意了,望向她的眼眸也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本宫说你适合坐哪里,你就适合坐哪里。” 皇后说着,将跪着的纪云瑶从地上重新搀扶了起来,随后又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到了凤椅上。 纪云瑶浑身一抖,屁股便触碰上了柔软的垫子,她抬头望着自己面前偌大的宫殿,感受着自己高高的在宫殿的最前方。 似乎能想象到有无数命妇跪在她面前,向她行礼问安的场景了。 纪云瑶几乎是要感动的落下泪来:“娘娘,您的意思是,想要让我做钧枫哥哥的王妃吗?” 皇后微微笑了笑,轻轻附在纪云瑶的耳边,低声说:“你猜这个位置,是王妃能坐的吗?” 纪云瑶听着,眼眸一亮,她急急的转头,还想要问些什么,皇后却马上的转移了话题。 “只要你办成了这件事情,本宫便立即为你和钧枫赐婚。” “云瑶,你是一个好孩子,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本宫很看好你。” 第298章 击鼓鸣冤 皇后的话就是同意了纪云瑶的建议,并且为她许下了承诺。 若是她办成了这件事情,日后便能安安稳稳做墨钧枫的王妃,然后是太子妃,再然后就是皇后。 她坐下的凤椅,就真真切切是她的了。 纪云瑶听着皇后的许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是嗡嗡的。 “你不要担心,虽然这件事本宫和钧枫都不好出面,可本宫不会让你单打独斗的。” 皇后说着,又缓缓拍了拍手,便有皇后的贴身宫女,阿慎来给她送上了一枚玉佩。 “你去报官的时候,只要将这枚玉佩亮出来,京兆府的大人,便会为你所用。” 皇后说着,垂眸将这枚玉佩塞到了纪云瑶的手心里,脸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纪云瑶想对付纪晚榕和墨桀城,她这个做妹妹的,既然能狠得下心,那她自然也不能拦着,还要大力支持。 可不是她教唆纪云瑶去做的这件事,若是成了,是她的儿子享受;可若是失败了,连累到的,也只有纪云瑶而已。 她什么许诺都没有给,纪云瑶在她手里,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她只需静静的看着,看这把刀是否能趁手一点,锋利一点。 能好好的替她儿子谋个出路。 若是不能,一脚踹掉便好,也不会损害钧儿的分毫。 皇后想着,垂眸看着纪云瑶满怀欣喜的朝着自己行礼告退,她凝视着纪云瑶的背影,才发出了噗嗤的一声笑。 随后她一个眼神,阿慎姑姑便叫人来清理那张被纪云瑶坐过的凤椅。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慈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阿慎,出去送送云瑶姑娘。” 阿慎姑姑听完这话,关怀备至的送了纪云瑶出去。 纪云瑶原本还想转身,可阿慎却是眼疾手快的挡住了她,叫纪云瑶什么都没看见。 等纪云瑶离开皇后的宫殿的时候,脑子里还嗡嗡回荡着皇后的许诺。 她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走路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 她要做皇后了…… 她马上就能除掉纪晚榕,去和钧枫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纪云瑶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样幸福的时刻。 果然,聪明的人,上天总是会特别眷顾一点的。 她现在完全可以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了,纪云瑶想着,高傲的朝着阿慎姑姑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又坐上了轿子。 虽然昨夜一晚没睡,可纪云瑶此刻却一点都不困,她感到非常的精神抖擞。 她直接叫车夫架着轿子去了京兆府,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去见她的手下败将了。 纪云瑶其实很想要知道,若是纪晚榕知道自己识破了她的诡计,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纪云瑶想着,感受着轿子停在了京兆府门口,她抬手用帕子捂了捂嘴,便高傲的下了轿子。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纪云瑶刚一下轿子,往门口里望了一下,就看见了纪晚榕的身影。 墨桀城大概是去上早朝了,不在纪晚榕的身边。 很好。 纪晚榕再没有反抗的余地了,甚至连京兆府的李大人都是皇后的人,这对付纪晚榕简直是像瓮中捉鳖一样轻巧。 纪云瑶想着,微抬下巴,捏紧了手心那枚皇后给的玉佩,高傲的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纪晚榕大老远就看见纪云瑶一扭一扭的朝着自己走来,像条蛇似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 可纪晚榕心里的事情太多,今天也懒得搭理她,只是专心致志的想着,要怎么才能将墨钧枫这件事情闹大。 冬天了,天气冷,是要将这火烧的越大越好。 纪晚榕想着,直接无视了纪云瑶挑衅的眼神,又往里走,越走,便越是苦恼。 纪云瑶见纪晚榕一下子无视了自己,便走了进去,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是被纪晚榕的态度点燃了。 她哼哧哼哧的走到纪晚榕面前,又一下子拦住她,不让她走。 “纪晚榕,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纪晚榕扯了扯嘴角:“对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自求多福吧!” 纪云瑶冷笑了一声:“该自求多福的人是你才对,你对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把我害的是这样惨,你心中没有一点愧疚吗?” 到底是谁害谁啊? 若不是她来了,原主早被她害得骨灰都要扬了。 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抬起头沉默的看着她。 纪云瑶感受着纪晚榕的视线,漆黑的眼眸犹如古井,里面没有意思温度。 她心脏跳了一下,心中有些惶恐,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如果你现在对我道歉,我可能会饶你一命。” “纪云瑶,你如果有良心,现在就帮帮我,我很苦恼,我许愿现在马上,我的烦恼就得到解决。你能做到吗?你能做到我马上给你道歉!不能做到就滚一边去,不要打扰我,行吗?” 纪晚榕说完这话,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纪云瑶见她这样,气的跺了跺脚:“我脑子有病啊,闲着没事去帮你,你不知悔改,马上要遭报应了!” 她得意的说完这话,便捏紧了手中的玉佩,毫不犹豫的往京兆府的公堂走去。 哼,原本就在京兆府,报官倒是方便。 纪晚榕居然还叫她立刻马上帮她完成愿望?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大善人,她要让纪晚榕现在,立刻,马上就遭报应! 纪云瑶想着,毫不犹豫的迈着步子进了京兆府的公堂,紧接着就举起了公堂便的鸣冤鼓,便用力的敲打了起来。 “臣女要告发臣女的姐姐纪晚榕杀人,危害人间,罪不容诛!” 随着鼓声咚咚咚的响起,纪云瑶愤恨的声音传遍了公堂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在花厅里喝茶的李大人,听见那鼓声,火急火燎的便撩着袍子,戴起官帽,上了公堂。 “纪二小姐啊?你要告发清辉县主杀人?她杀的是谁?你可有证据?” “你可知,敲击这鸣冤鼓,本官便会很重视此案?” 纪云瑶点头:“自然知道,这件事不容小觑,自然是要大人重视的!” “那你可知,敲击这鸣冤鼓,是要受刑之后才能升堂的?”李大人的声音在纪云瑶的耳边响起。 第299章 跪着审案 受刑? 纪云瑶张大了嘴巴看着他:“我不是犯人,我是为民伸冤,要受什么刑啊?” 李大人皱着眉看她,觉得这个纪云瑶简直是在捣乱:“鸣冤鼓是有重大冤情的时候才能敲响,敲响后本官会格外重视此案,若是案情重大,势必会禀告给陛下。代价便是伸冤的人要受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纪云瑶的脚步一晃,脸色都有些泛白。 她原以为上了公堂会是纪晚榕这个杀人狂魔受刑,还要接受众人鄙夷的目光,却没有想到她连纪晚榕的人都没有见到呢,自己就要先受刑了…… 这怎么能行! “所以纪云瑶,你到底还喊冤不冤啊?”李大人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想管这件事。 “大人,臣女告自然是要告的,但是臣女突然感觉手臂有点痒,先等臣女挠一挠。” 纪云瑶咬牙说着,又从袖管里掏出了那块皇后给她的玉佩,在京兆尹的面前使劲晃了晃。 李大人瞧着那块玉佩,浑身一颤,紧接着瞪大了眼睛,甚至屁股都从椅子上抬了起来。 “你这……” 纪云瑶得意的点了点头,望向京兆尹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是臣女有天大的冤情要伸。” 京兆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一下子明白了纪云瑶的意思,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又急忙对着身边的捕快道。 “快快快!快去把纪晚榕叫来!事关人命,本官必要细细审问。” 纪云瑶听着京兆尹毫不犹豫的偏向自己,便知道皇后的那块玉佩是有大用处,原本还有一点害怕的内心,在此刻是烟消云散了。 她捏紧了手中的玉佩,高傲的说:“正巧了,纪晚榕此刻就在京兆府,还请李大人快点去把她缉拿归案吧!” 李大人的速度叫纪云瑶很满意,因为她只在公堂上站了一会儿,捕快便带着一脸茫然的纪晚榕来了。 “纪晚榕!你的妹妹纪云瑶告发你杀人,可有此事?你认是不认?” 纪晚榕抬头看了一眼堂上的京兆尹,又转头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纪云瑶,大脑在一瞬间飞速运转起来。 “什么杀人?我不认,我从来没有干过。”纪晚榕道。 “李大人,审案是要有证据的,刚刚纪云瑶和我发生口角,现在你便把我请到公堂上,若随便一个人便能告发我,那我住在京兆府得了。” 李大人看着纪晚榕来者不善的样子,又是急急转头望向了纪云瑶:“所以,证据呢?” 纪云瑶给了李大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便拍了拍手,她随身的丫鬟便将那份卷宗呈到了李大人的面前。 “臣女说话自然是有凭证的,李大人可还记得从前京城无故失踪的人?除了京城,还有京郊的人口,那些人都是纪晚榕杀的!” “证据便是纪晚榕待在京郊时京郊人口失踪,回到京城后,京城的人口又失踪,犯罪时间完全吻合。” “物证便是纪晚榕经常使用的刀子,那把奇怪的刀子削铁如泥,上面沾了不少血,而人证便是我!” “我亲眼见着纪晚榕用那把刀子在人身上动手,并且速度极快,干脆利落。官府的仵作都要从小学起。” “而能将那失踪的包公子身上的肉,剔的如此干净的,除了仵作便是屠夫,还有就是纪晚榕了……” “仵作和屠夫与包公子没有任何关系纠葛,可纪晚榕有,纪晚榕想要学医,而包公子又患了肺痨,随后奇迹般痊愈,传出来的时候整个京城都震惊了。” “纪晚榕若不是杀了人,怎么能如此清楚人体的构造,又是为何能如此精通医术,成了太医院的副院判?她从小生活在纪府,身边可从来都没有会医的人!” 纪云瑶这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物证人证俱全,听起来便像是煞有其事。 特别是牵扯到了从前轰动一时的人口失踪案,叫原本路过京兆府门口的百姓,听见这话,都不约而同的挤在门口。 李大人听着,面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从前那桩案子是成了悬案,可今日纪云瑶按照皇后的意思重新提起,怕是皇后娘娘要搞纪晚榕了。 况且纪晚榕在庄子上莫名其妙待了几年,回来竟会解剖人体,确实是十分可疑,根本解释不通。 “纪晚榕,你有什么要辩驳的?本官可是亲眼看着你检查吕忠奉兄弟俩的人骨,而面色不动,甚至还能通过人骨确认身份。若是你说你从前没有碰过尸体和人骨,本官是不信的!” “恐怕确认身份也是假的!因为吕忠奉兄弟的人骨就是纪晚榕弄得!她为了给袁意之报仇,怀恨在心,故意剔了吕忠奉兄弟的肉,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纪云瑶高声说着,在府外围观的百姓都在一下子议论纷纷。 纪晚榕听到这里,才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纪云瑶,居然在京兆府控告她杀人? 纪晚榕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说她聪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若是叫她主动提起从前的失踪案,恐怕很多人都会怀疑是墨桀城故意为之,要来陷害墨钧枫。 可若是纪云瑶指控失踪案与她有关…… 也会有人怀疑这是纪云瑶故意来诬陷自己,她再顺势将这把火烧的旺旺的,等到时候皇后要阻止,大事化小,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想到这里,纪晚榕简直是要笑出声了。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纪云瑶,眼眸里满是欣赏:这纪云瑶简直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她在一柱香之前许愿说要解决这件事,纪云瑶便马不停蹄的来办了。 纪晚榕感动的简直是要哭出来了。 感受着纪晚榕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流转,眼神里还是满满的爱意,纪云瑶觉得纪晚榕可能是因为被她拆穿了真面目,所以快疯了。 她想象过无数次纪晚榕被拆穿真相之后,露出的憎恨的表情,却没有想到纪晚榕如今竟是兴高采烈的。 纪云瑶浑身一抖,随后又是大喝了一声:“凶手!公堂之上,你还不跪下为那些枉死的百姓赎罪?!!” “对呀!犯妇纪晚榕,你快跪下!这里是公堂!你简直是尊卑不分!”李大人也急忙附和纪云瑶。 从前被带到京兆府公堂上的人可都是要跪下的,如今他看见皇后的玉佩,一时间害怕倒是忘了,叫纪晚榕涨了不少气势。 纪晚榕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 “本县主为什么要跪?” “本县主是正二品的县主,是陛下亲封的从三品副院判,而纪云瑶不过是个白身,李大人您也不过是个从三品的京兆尹,你们叫我跪?” “若是李大人不嫌麻烦,想要讲究尊卑,那么在本县主面前跪着审案,本县主也不反对!” 第300章 嚣张至极 纪晚榕这话一出,确实是嚣张至极,叫京兆尹直接是汗流浃背。 对了对了,他都忘记眼前这个纪晚榕是县主了!还是太医院副院判! 都怪纪晚榕从前太朴实,太好接近,穿的衣裳也都不是那种显赫又尊贵的,叫人以为她就是一个白身。 李大人在第一次见到纪晚榕的时候,纪晚榕便笑眯眯的,也没叫他行礼。 他便把纪晚榕这样显赫的身份是完全忘记了! 京兆尹喘了一口粗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随后便忽略了纪云瑶的眼神,朝着纪晚榕扬起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是是是,对对对,县主您站着,您站着好了!” 纪晚榕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勾着嘴角看他。 京兆尹才勉强回过神来:“不对不对,县主您坐!您请坐!来人,快给县主搬椅子!” 等捕快麻溜的搬来椅子,纪晚榕才慢悠悠迈着步子,四仰八叉的坐在了椅子上。 纪晚榕原本从站着,变成坐着,已经是叫纪云瑶气的快要七窍生烟了,可她那高傲的态度,更叫纪云瑶喉间险些要呕出鲜血。 纪晚榕高傲的态度同样是叫在京兆府外围观的百姓不满,纪晚榕可是被控告杀人,还将人剥皮剔骨,罪无可恕,可她却是这样嚣张! 百姓们议论纷纷,叫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 围观的人越多,纪云瑶心里便越得意,纪晚榕心里也开心。 “你的要求都满足了,那你现在能否给百姓一个交代?”纪云瑶冷着脸问。 纪晚榕脸上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惊慌,倒是叫她感到不满。 “不,本县主还需要一个交代——那就是纪云瑶是个白身,公堂之上,她为何不跪?” 纪云瑶听见这话,不可置信的望着纪晚榕:“我是为了百姓申冤!我不是杀人凶手,我为何要跪?” 纪晚榕勾了勾嘴角,将目光转向了京兆尹:“京兆尹大人,从前没有品阶的老百姓来公堂审问,都是不需要跪的吗?若是这样,那纪云瑶倒是不用跪了。” “本县主的本意也不是想要看她跪,本县主只是想要给百姓们一个公平,李大人您可不能偏私啊?” 纪晚榕把“偏私”两个字咬的很重,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 李大人感受着百姓的目光,嘴角抽搐了一下,才低低的对着纪云瑶开了口:“按理说,是要跪的,白身上了公堂,是要跪的。” 纪云瑶咬着切齿的听着,随后又在摇晃皇后送给她的玉佩。 李大人看见了她的动作,但是再怎么摇晃,纪云瑶也摇晃不出一个官身出来呀! 若是此刻纪云瑶不跪,那么多百姓都看着呢,那不就真的成了纪晚榕口中的不公? 于是李大人只能硬着头皮说:“纪家二小姐,还请您跪下!” 纪云瑶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她控告纪晚榕!她原本是打算让纪晚榕跪下的!跪在她面前! 如今纪晚榕这个贱人坐着,她跪着! 弄得她才像是杀人犯!!! 纪晚榕看着纪云瑶屈辱的表情,手指轻点扶手,声音不紧不慢。 “妹妹不愿意跪我们便回家吧,我知道你是在闹脾气。若是真的心中有滔天的怨气,恐怕赴死都是愿意的,更何况是轻轻跪一下?” 听见这话,纪云瑶咬着牙,心中再不愿意,也要跪下去了。 她闭了闭眼睛,眼前便浮现出纪晚榕定罪后被关押处死的场景,于是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身后都是百姓呢,只要她现在越悲惨,纪晚榕伏法后,百姓便会更爱戴她,这是成为皇后必备的道路。 纪云瑶安慰自己。 “大人,现在能开始审案了吗?请问臣女刚刚的那些控告,清辉县主可能提出反驳?” 纪云瑶闭着眼睛,脊背挺得直直的,在百姓看来,她此刻就像是为民请命的大英雄。 而此刻瘫在椅子上的纪晚榕,看样子便是像话本子里常写的那种大坏蛋。 众人望向纪晚榕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些鄙夷。 “是是——清……”京兆尹看着纪云瑶不断摇晃手里的玉佩,也想赶紧回归正题,可他还没把话说完,纪晚榕竟直接打断了他。 纪晚榕把纪云瑶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望向京兆尹的眼眸也逐渐变得幽深了起来。 若是没有得到特殊的命令,从前那样懦弱胆小的李大人,是不可能会为了一个纪云瑶,得罪她的。 特别是当她亮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 “不,不行。刚刚的纪云瑶为了显示我罪孽深重,可是特地敲了鸣冤鼓,敲了鸣冤鼓便意味着此案关系重大,这可是要受刑之后才能升堂的。” “敢问纪云瑶这刑可是受过了?” 京兆尹和纪云瑶一听这话,胸口同时是猛地起伏了一下。 李大人现在是真的很生气,他愤怒的望向纪晚榕:“本官审案还要经过您清辉县主的允许?要不然这个京兆尹你来当好了?!就算是王爷来了,那本官也才是判官!” 李大人重重的敲了两下惊堂木。 可纪晚榕却是没在怕的,她眉眼弯弯:“若是大人有事相求,那本县主便不客气了,还请大人挪挪屁股……” 李大人简直是要被纪晚榕气的晕倒了,他咬着牙想说话,可纪晚榕却是又抢到了李大人前面。 “就算是您告到陛下面前也没有用,本县主想要的便是一个公平,外头外观的百姓是这样多呢,难保里面是敲了鸣冤鼓受了刑的。” “本县主也没有其他意思,讲究的便是一个公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本县主有罪,也是应该被处决的,如今纪云瑶敲鼓,却不用受刑……” “是该说李大人怜香惜玉呢?和纪云瑶有特殊的关系……还是说李大人公堂上的公平,是分人的?” 纪晚榕说着,又将幽幽的视线望向了纪云瑶身上的那块玉佩。 公平!公平!又是公平! 纪云瑶听着简直是要疯魔了! 纪晚榕自己坐在椅子上,她跪着的时候,怎么没有说公平! 李大人欲言又止的看了一下纪云瑶,原本还想要劝和两句,却听纪云瑶高昂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打啊!打我!为了百姓,我甘愿受刑!我就是想知道,我被打之后,清辉县主能否给出合理的解释!给天下众生一个交代!!” 纪云瑶愤恨的目光锁定在了纪晚榕的脸上,眼眸都带着几分猩红。 若是一次打,能换纪晚榕彻底没命,那她也根本不亏! 她要!纪晚榕去死!! 第301章 纪云瑶受刑 纪云瑶这次是真的被气得不轻,因为事情根本没有按照她想象中的发展,反倒是叫纪晚榕是越来越得意。 她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眸通红的瞪着纪晚榕,斗眼鸡似的。 纪晚榕感受着纪云瑶的目光,那目光就像是刀子,要将她戳死了。 纪晚榕朝着她微微一笑,叫纪云瑶双手的拳头握的是更紧了。 京兆尹看着她手中紧紧捏着的玉佩,原本打算就说纪云瑶没有敲,自己也没有听见,轻轻揭过这件事便好,也不必大肆审理这案件,毕竟当时敲鼓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多的百姓围观。 可纪云瑶也是硬脾气,她此刻是真的想纪晚榕去死了。 她看着纪晚榕云淡风轻的脸,大脑正在飞速运转:若是自己受刑惨烈,势必会吸引更多百姓来围观,也会引起更多的关注。 到时候陛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纪晚榕才是真的逃不掉了。 而若是要承认她没有敲那鸣冤鼓,她是不用受刑了,可知道这件事的百姓也不会很多,就不能将这件事闹得很大了。 一想到这里,纪云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慷慨了起来。 在外面的百姓看来,就像是一个舍生取义的英雄。 而纪云瑶说出来的话,慷慨激昂,也确实是叫所有人肃然起敬:“百姓们!我的鲜血不值钱,你们的生命才是北厉的未来!” “今日,就用我的鲜血,为你们换来一个公道!也叫我们知道,在北厉这片土地上,就算是天王贵胄犯罪了,也不能逃过律法的惩治!” “百姓们!云瑶我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们能与我一起,叫京兆尹惩治失踪案的元凶,若真能还百姓们一个公道,云瑶就算是死!也是死得其所!” 纪云瑶说着,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转身望向了在门口的百姓。 百姓听见这话,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却说出了这样激昂的话。 为了替他们主持公道,一个弱女子甚至是连受刑都不怕了,所以他们也都是眼含热泪。 “姑娘你放心好了,我马上便去传播这件事情,弄得天下皆知,叫京兆尹不能徇私!”人群中一个壮汉抹着泪说着,又跑出去递消息了。 “菩萨!是菩萨现身了啊!求还我们一个公道!我的儿啊!我的儿死的惨烈,一定要叫凶手伏法啊!” 听见风声赶来的包老爷,正巧听见了纪云瑶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哀嚎着,久久都站不起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知道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她还怀着孕呢,若是有人要用我女儿的性命来取乐,就算是我老婆子拼了性命,也要和那人同归于尽!” 受害者的家属纷纷赶来,跪在京兆府的门口哭泣着。 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还有一个李夫人在传播,从前受害者的家属在京兆府的门口乌泱泱的跪倒一大片,甚至是造成了路上的拥堵。 失踪案被重提,纪云瑶击打鸣冤鼓受刑,指认纪晚榕是凶手的事情,便一瞬间在京城炸开了。 纪云瑶听着耳畔的话,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变得伟岸了起来,她一下子连受刑都不怕了,转过头对着纪晚榕怒目而视。 纪晚榕听着府外呜呜的哭泣声,想起自己在墨钧枫马车里看见那血色的抓痕,和满屋子的血光。 受害者的家属就在外面,那鲜血也不知是谁的父母,谁的子女留下的……她原本喜悦的心情在此刻也消散了不少。 胸口被悲怆的情绪感染,纪晚榕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湿润。 就在纪云瑶以为纪晚榕是害怕流泪的时候,谁知纪晚榕的声音却是再次响起。 “话说了那么多,刑还没受呢,若是你受了刑,这件事闹得那么大,陛下都要知道了,那时候京兆尹可不能再徇私了,倒是如你所愿了。” “来吧!”纪云瑶浑身一抖,眼神视死如归,“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事已至此,京兆尹也是无可奈何了,他扶额摇了摇头,随即便一挥手,衙役便带上来了两根长长的木板。 京兆府受刑的法子可多着呢,什么滚钉床啊、老虎凳啊,杖责已经是最轻微的了,也是京兆尹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特地选的。 那木板很长,有成人的三指厚度,等衙役拿着木板靠近纪云瑶,纪云瑶便清晰的看见上面还染着鲜血。 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趴下!” 李大人的话一出,两个衙役便拽着纪云瑶趴在了地上,纪云瑶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惨白。 等待疼痛的过程是痛苦的,明明时间过得没有很久,可纪云瑶感觉像是过了一万年,叫她害怕的想要呕吐。 她细皮嫩肉的,从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种苦楚? 她很想要张开嘴,说算了算了,她没有击鼓,反正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可她听着外面百姓吵吵嚷嚷的声音。 似乎在喊她活菩萨,又似乎是在唾骂纪晚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她说了那么多话了,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可能再逃得过去了。 纪云瑶想着,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突然传来一阵钝疼,紧接着木板撞击血骨的声音,叫她脑子嗡的一声,变得空白一片。 骨头像是要被人碾断了。 “砰——”又是第二声巨响。 纪云瑶额头上的汗珠都滚了下来,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她觉得自己的下半身一下子就没有了知觉。 京兆尹明显的叫行刑的衙役给纪云瑶放水了,可再如何放水,那疼痛都是钻心的,打的纪云瑶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 纪云瑶想哭,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含恨的抬起头,迷离的眼神盯着纪晚榕的侧脸,眼眸里的恨意似乎要将纪晚榕生吞活剥了。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纪晚榕,你要给我血债血偿!” 随着纪云瑶发出了一声尖叫,外头的百姓心疼不已,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几乎是要落下血泪。 “杀人凶手!血债血偿!杀人凶手!血债血偿!” 就这样,在纪云瑶的努力下,五年前的京城失踪案,被重提到了众人的视线之前,甚至是连皇帝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其他人,是想要再遮掩,都不能了。 第302章 告发墨钧枫 明明只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可漫长的却让纪云瑶觉得好像过了一万年。 等十五杖全都结束,她听见衙役的话音落下,才觉得勉强是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她其实疼的都要晕倒了,可她为了看到纪晚榕这个贱人伏法,甚至硬生生瞪大了眼睛。 就连京兆尹想要叫人把她抬下去治疗,纪云瑶都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用!我要在这里守护正义!” 府外的百姓听见这话,心中对纪云瑶是更加的感激涕零,几乎都是要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京兆尹李大人此刻望向纪晚榕,也觉得自己是扬眉吐气了不少:“清辉县主,此刻您妹妹的刑也受过了,您可满意了?” “那么,您对她的控告又是有什么话要说呢?” 纪晚榕还没开始回答,纪云瑶便又是抢先开了口:“李大人可以去翻翻有关失踪案的卷宗,臣女可是发现了,那卷宗少了两卷。” 纪云瑶说着,又满头大汗的脸转向了纪晚榕的方向,意思是怀疑是她偷的。 “本官记得清辉县主和寒王殿下曾经进入过档案室?”李大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说话是意味深长。 纪晚榕点了点头,缓缓从位置上站起来,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不少:“是,本县主是进过档案室,也确实发现了失踪案的端倪,那卷宗现在还在本县主的手里。” 纪晚榕说着,又给了身边的见青一个眼神,见青便将两份卷宗递给了衙役,衙役又是呈到了李大人的面前。 “私自带走京兆府的卷宗,犯得可是大罪!”李大人看着纪晚榕呈上来的卷宗,高声喝道。 态度与刚刚对待纪云瑶偷来的卷宗,简直是截然不同。 “本县主和寒王是受了陛下的吩咐,特地来京兆府查吕忠奉的事情,若是说本县主拿走卷宗犯法,那便是要问纪云瑶又是如何能将卷宗带出来了,她可是连查案的资格都没有。” 伶牙俐齿,巧言善辩,恐怖如斯…… 李大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换了一个话题:“那丢失的两卷卷宗在你这里,只能说明你的嫌疑是更大了。” “纪晚榕,你对面纪云瑶的指控,到底有没有什么辩驳的?有没有证据证明你自己不是凶手?” 李大人的话明显就是偏向了纪云瑶,两人一唱一和,若是她没有准备,便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纪晚榕双手环胸,只是冷笑一声:“李大人您担任京兆尹这样久,却也都找不到凶手,叫这么多百姓在你府前伸冤。可你如今竟叫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摆出证据。” “……若是我能找到证据,这个京兆尹恐怕也是要我来当了?” 纪云瑶听见这话,笑了,因为受了刑,说话时她声音都有些沙哑:“你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会用刀子!你会用刀子在人的身体上划!” 纪云瑶这话一出,门口围观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 “清辉县主这话,就是没有证据反驳了?而你出京城的时间确实是与失踪案的时间能对得上的,你又无法解释你为什么突然会像仵作一样验尸,如今还有证人指控你……” 李大人说到这里,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嘴角也微微的勾了起来:“那本官便是要按照北厉的律例,将你收监!并且由于敲响了鸣冤鼓,兹事体大,本官会亲自调查这件案子,还会搜查你的谢宅!” “若是你的谢宅叫本官搜出证据,那便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 李大人说完这话,便大手一挥,要叫衙役将纪晚榕押入大牢里,而他自己也马上要去谢宅寻找证据。 纪云瑶看见眼前的形势,正如她料想的那样发展,心里开心的简直是要晕过去了。 果然,她受刑是有用的,她的牺牲是有用的! 纪晚榕冷笑了一声。 说的倒是好听,这京兆尹是皇后的人,又是得了皇后的命令,若是叫他去查案子,再“随意”从谢宅里搜查出什么“证据”。 那这个黑锅她不背也得背了! 皇后和纪云瑶算的倒是一手好计谋,恐怕是连“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 若是她事先不知道这件事情,并非早有准备,在百姓群情激昂之下,恐怕要脱困,是十分的难啊! 纪晚榕想着,眼眸也逐渐幽深了起来。 她一个眼神便呵斥了想要押下她的衙役,随后又是阻止了京兆尹接下来的动作。 “京兆尹说的是这样冠冕堂皇,若是本县主也要指控人,有人证有物证,时间也对得上,那京兆尹您敢抓吗?” 纪云瑶一听这话,笑了,以为纪晚榕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不会是恼羞成怒,想要诬告我吧?” “京郊人口失踪频发的时候,我可是在京城里,每天参加聚会,和官家小姐吟诗作赋,丝毫没有杀人的时间,你休想反咬我一口!” 纪晚榕听着纪云瑶得意的话,不置可否,而是将眸子继续望向了京兆尹。 “本县主在问您呢,京兆尹大人。您现在的判案,我不认,若是您真的一视同仁,将与我一样有嫌疑的人,一样对待,那我就算是被您关进监狱,那我也认了。” 京兆尹一听纪晚榕要认,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嘴角便是挂上了笑意——皇后娘娘安排的事情,他要办成了! 他极力压制自己的笑意,脸上还是表现的非常刚正不阿的样子。 “那是自然!本官办案自然是一视同仁!你说你要指控谁?速速说来!若是核查属实,你们是要一起关大牢的!本官也会一视同仁的搜查你们的府邸!绝不放过!” 京兆尹这话一出,简直是铁面无私、包青天再世,叫所有百姓的心中都安定了不少,望向京兆尹的眼眸里也满是感激。 “包青天!李大人刚正不阿,是清官啊!” “是清官!大大的清官啊!” 李大人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被百姓交口称赞,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心底别提是多得意了。 紧接着纪晚榕的话便缓缓响了起来,在李大人听来犹如恶魔在他耳畔低语。 “我要控告楚王殿下墨钧枫,杀人如麻,京城内和京郊的失踪案,都与他有关系!” 第303章 将墨钧枫缉拿归案 “他在京城的时候,京城便人口失踪频发,而他不在京城的时候,京郊便有人口失踪!此份墨钧枫的行踪便是证据。” 纪晚榕将怀里的纸又呈到了京兆尹面前。 墨钧枫……楚王殿下……那不是皇后的儿子吗? 李大人听着墨钧枫的名字,浑身一个哆嗦,险些要跌到地上去了。 “铁面无私的李青天,请把墨钧枫抓来细细审问吧!”纪晚榕看着李大人满头大汗的脸,微微一笑。 “既然纪云瑶能成为人证,那本县主也是人证,本县主在查案时,便闻见了墨钧枫身上的味道和吕忠奉兄弟俩骨架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既然纪云瑶说本县主会用刀子很可疑,那本县主也说,墨钧枫会用刀子,异常可疑。他每天游山玩水玩的是什么,可没有人知道,还请大人细细查来,给门口的百姓一个交代!” 纪晚榕几乎是将纪云瑶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叫京兆尹辩无可辩。 纪云瑶大脑嗡的一声响,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纪晚榕,呆呆的愣了好久,意识才勉强回过了神,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纪晚榕竟会控告她的钧枫哥哥! 她居然敢控告她的钧枫哥哥! “纪晚榕!钧枫哥哥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你到底是怎么敢的!你怎么敢这样说他!” 若是纪云瑶此刻后背没有受伤,她一定要站起来狠狠掐住纪晚榕的脖子。 可惜她受伤了,不仅站不起来,就连那眼神都对纪晚榕没有杀伤力。 纪晚榕甚至是似笑非笑的感受着纪云瑶的眼神,慢悠悠道。 “刚刚纪云瑶控告我的那些证据,放在墨钧枫身上也完全适用,你说墨钧枫很好,那便请他来解释他身上的味道为什么会和尸体上的一样,而那两具尸体竟在他的看管之下成为骨架吧。” 纪云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死死的瞪着纪晚榕的脸,简直是要发疯了:“是不是,是不是你想要报复我!所以看着我和钧枫哥哥的关系好,故意要控告钧枫哥哥!” 纪晚榕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你愿意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咯,无论如何,墨钧枫身上有疑点,他也必须像我一样给出证据。” 原本在外头摸不着头脑的百姓,一听这话才明白了纪晚榕为什么要突然控告墨钧枫。 原来是因为纪云瑶和墨钧枫的关系,所以想要反制她啊…… 人群中有人对纪晚榕的话提出的异议,却也有人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纪晚榕。 “清辉县主的控告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楚王殿下一个好好的王爷,却出去游山玩水,谁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我相信清辉县主菩萨心肠,从前在城门口救了那么多人,她一定不是坏人!” “你们看到过楚王殿下的马车吗?他马车上的小兽是姑获鸟,那是专门吸食人魂魄的,你说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他马车上要放姑获鸟啊?” “我就在京兆府边上摆摊,楚王殿下这两月常来京兆府,我是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怪怪的,也不是说不好闻,有时候还特别浓。” 他听着外头百姓们逐渐扩大的议论声,因为纪晚榕从前积德行善,医治好了许多百姓。 所以她此话一出,便有许多百姓无条件相信她的,话语里都是对墨钧枫的质疑。 听着百姓对墨钧枫的质疑声,原本信誓旦旦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滚落。 不仅是李大人,就连纪云瑶的脸色都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她想把事情闹大,却没有想到纪晚榕竟倒打一耙,她受了那么重的刑罚,可不是叫这些百姓来怀疑她的钧枫哥哥的。 “这个……若是事关亲王……”李大人苍白的嘴唇蠕动着,又急忙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师爷。 他必须把这件事情拖住,不能贸然的便去搜查楚王府邸,就算是搜查不出什么,可有了疑点,便会辱没了楚王殿下的清白。 到那时,皇后的怒火可是谁都无法承受的了。 李大人想着,便想要对师爷耳语,叫他先去给楚王和皇后通风报信。 可还没有等李大人把话说完,纪晚榕却又是笑:“正因为是事关亲王,所以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也不能让楚王平白无故的背负了骂名。” “正好,楚王殿下现在就在京兆府里面,马上把他缉拿归案倒是也方便,京兆尹大人就不用再叫师爷去请人了。” “刚刚你怎么对我,现在便要怎么对楚王,否则,我可是会觉得你厚此薄彼。” 纪晚榕这话一出,李大人简直是要吐血了。 叫他按照刚刚把纪晚榕押过来的态度,押楚王殿下过来? 他是不想活了吗? 可李大人刚刚还在百姓面前慷慨激昂,说无论是控告了什么嫌疑人,都会一视同仁。 感受着百姓满是期盼的眼神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李大人觉得自己简直是有苦难言,骑虎难下。 他微微张了张嘴巴:“那就让衙役,去好好把楚王殿下请过来吧!” 李大人在“请”这个字上咬的很重,看起来意味深长。 衙役们咀嚼着李大人的话,又看着府外百姓们愤恨的眼神,想起了刚刚李大人铁面无私的发言。 两个虎头虎脑的衙役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随后便又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们觉得自己继承了李大人的精神,随即豪情万丈的走了出去。 见衙役们胸有成竹,李大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又对上了纪云瑶的视线。 李大人的眼里有无奈,纪云瑶的眼里有悲怆,他们凄凄惨惨的对视了几秒钟,李大人又对着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意思就是:有本官在公堂上,楚王殿下不会被怎么样的,纪晚榕垂死挣扎,而他也只能案例询问,不会出问题的。 接收了李大人的眼神,纪云瑶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在公堂之上揭发纪晚榕,竟是会连累到钧枫哥哥。 她刚刚很害怕,虽然她知道钧枫哥哥不会是杀人凶手,一切都不过是纪晚榕的垂死挣扎,钧枫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但是她还是怕,怕那些谣言影响了钧枫哥哥的名声,也怕若是真的要叫钧枫哥哥被收监,更怕因为这件事皇后会不喜欢她。 现在李大人保证了,钧枫哥哥不会有丝毫影响,她高高悬起的心脏这才放下。 第304章 戴上镣铐 不过纪晚榕实在是太讨厌了,垂死挣扎,就算是死了,却还要拉一个垫背的。 她就这样乖乖的去死,不好吗? 纪云瑶想到这里,咬牙切齿的看着纪晚榕,只觉得自己下身的伤变得是更疼了。 纪云瑶暗暗吸了一口气,随后闭上了眼睛,她此刻的心中有些不安,大概是因为害怕夜长梦多。 所以她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钧枫哥哥来走个过场之后,纪晚榕就能认罪了。 可纪云瑶等了半天,听见的不是墨钧枫温和的声音,问候她为什么受伤,却是在场的一大片惊呼声。 紧接着,耳畔传来了锁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还没等纪云瑶睁开眼睛,她便察觉自己上方传来了噗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上发出的闷哼。 纪云瑶急忙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就是一屁股跌在地上的李大人惊恐的眼神。 李大人看着两个刚正不阿的衙役,押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墨钧枫上了公堂,魂几乎是要被吓飞了。 等他看见墨钧枫的手上脚上甚至还挂着锁链,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是凉透了,一下子便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纪云瑶张大了嘴巴,呆愣在原地,就连纪晚榕看着墨钧枫的这副样子,眼眸里也满是震惊。 墨钧枫没有顾忌旁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走到公堂的正中央,盯着李大人的瞳孔里,满是墨色。 墨钧枫虽然手上脚上是戴着镣铐,可却丝毫没有给人一种阶下囚的感觉,他从容镇定的站在公堂的中央,看上去心中也没有丝毫的胆怯。 倒仿佛他才是公堂上的判官,而李大人则是被他审问的犯人。 “你……你们,你们怎么能给楚王殿下戴上这种东西?” 李大人对上墨钧枫的目光,吓得几乎是一路爬,爬到了墨钧枫的面前。 两个衙役看着李大人惊恐的表情,迷茫的对视了一眼:“不是李大人您说,要把人好好的请过来吗?从前您说这话的时候,便是要叫属下羁押犯人,在所不惜了。” 墨钧枫听着,冷笑一声,看向李大人的时候,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所以,是李大人您的意思?这样把本王请过来?” 李大人听着,简直是要癫狂了,他张了张嘴巴,又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是真的想叫衙役把人好好请过来的呀!那意思是就算是跪,也要跪着把人请过来! 怎么被这几个蠢货理解成了这个意思! 李大人感受着墨钧枫的视线,只觉得像是有刀子在划拉着自己的脖颈,若不是眼前有这么多百姓在场,他几乎是要朝着墨钧枫跪下去了。 “下官……下官只是想要叫他们把您请来,却没有想到他们会错意思!”李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狗腿的笑。 “下官这就……下官这就亲自把您的枷锁解开!” 李大人说着,便一个眼神望向了衙役,又要亲自蹲下身子替墨钧枫开了锁。 可墨钧枫却是后退了几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是没有一个说法,便不解掉自己身上的枷锁了。 那笑容看得李大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墨钧枫的气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也顾不上围观的百姓了。 他狗腿的怒骂墨钧枫身后的两个衙役。 “你们刚刚把清辉县主请来的时候,还是客客气气的,怎么到了楚王殿下这,就上了家伙!你们快跟楚王殿下认错!” 两个衙役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他们感受着老百姓的视线还在望着自己,并不想像李大人一样表现的那么狗腿。 于是其中的一个衙役低着头嘟囔了一声:“是按照扣押清辉县主的标准做的,只是清辉县主当时也没反抗呀!” 李大人和纪晚榕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墨钧枫听见这话,缓缓抬起头,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漆黑的瞳孔几乎是要将纪晚榕吞噬了。 还没等纪晚榕说话,墨钧枫便是轻轻一笑,随后又朝着纪晚榕开口:“好生热闹,没想到榕儿你也在这里?” 墨钧枫突然一笑,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李大人看着墨钧枫终于笑了,才硬着头皮将他身上的镣铐解开了。 墨钧枫这次没有再拒绝了,他微微活动手指,随后便想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去。 纪云瑶等了半天,却都没有等到她的钧枫哥哥看见她,反倒是一步步朝着纪晚榕走去。 她心中突然空落落的,伸出手就急忙拽住了墨钧枫的衣袍:“钧枫哥哥,就是你眼前的贱人,指控你,说你杀人!是她害的你来了公堂!” 纪云瑶的话一出,纪晚榕的心跳便加快了起来,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墨钧枫的脸,观察墨钧枫的表现。 果然,听见纪云瑶的话,墨钧枫的眼眸猛地一缩,就连脚步都停滞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 等他重新抬头望向纪晚榕的时候,表情又变得镇定自若了起来,他甚至是微微一笑。 “本王如此掏心掏肺的对你,甚至是把你奉为本王的神女,你这样对待本王,叫本王很难过。” 见墨钧枫一眼都没有看向纪云瑶,纪晚榕朝着纪云瑶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还是把纪云瑶奉为神女吧,我担当不起。” 纪云瑶听着纪晚榕的话,也适时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墨钧枫仿佛在此刻才发现了有这么一个人,他看着纪云瑶趴在地上,微微蹙了蹙眉,随后弯了弯矜贵的身子,才亲力亲为的将她扶了起来。 表情和动作看上去便是很心疼的样子,看得纪云瑶心里是暖暖的,刚刚的惶恐一扫而光,觉得自己为了钧枫哥哥受刑也十分的值得了。 她小鸟依人的便想要靠在墨钧枫的身上。 就在此刻,纪晚榕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今日还是要多亏了纪云瑶,她指控那些京城人口始失重的案子与本县主有关。说是我剥皮剔骨,先是杀死了京郊的百姓,随后又是杀死了包公子,就连吕忠奉兄弟的骨架都是我制成的,我才开天辟地第一遭来了公堂……让楚王殿下也成了嫌疑犯。” 纪晚榕幽幽的声音刚一落地,墨钧枫的脸色都僵了几分,他扶着纪云瑶的手臂突然失力。 纪云瑶便噗通一声,重新跌回了地上。 第305章 纪云瑶心碎了 后背的伤痕直接碰到地上,纪云瑶原本止住的鲜血在一瞬间又渗了出来,又顺着衣裳一滴滴的滴到了地上。 那种感觉无异于又受了一次刑罚,叫纪云瑶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眼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望着墨钧枫,因为不明所以,所以纪云瑶期期艾艾的便问出了声:“钧枫哥哥,我好痛啊,是不是我太重了,才让你没有扶稳?” 墨钧枫下巴微微一抬,随后才低头,视线缓慢的扫过纪云瑶苍白的脸,勾了勾嘴角:“是你说的?” 墨钧枫虽然是笑着,可眼眸漆黑,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望向纪云瑶的时候,冷戾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叫纪云瑶整个人都呆住了。 纪云瑶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墨钧枫,那个眼神让她觉得自己眼前的,不是温柔善良的钧枫哥哥,而是一个陌生人。 “钧枫哥哥……你别听纪晚榕乱说。”纪云瑶声音微弱。 她在心底里安慰自己,若是钧枫哥哥听了纪晚榕的谗言,觉得是自己告发了钧枫哥哥,害得他戴上手铐脚铐来了公堂…… 所以他一时的不开心,眼神冷冰冰的望向自己,也是有的。 毕竟他可是个天之骄子,谁能忍受一心为民的英雄,却莫名其妙背上这样脏污的骂名呢? 他这样善良,这样仁慈,却要被人这样说,难怪会露出刚刚那样的表情。 纪云瑶心里这样想着,很快就把自己说服了。 不过知道了原因,她心里又多了几分着急。 毕竟她控告的是纪晚榕啊,纪晚榕故意使心眼,连累了钧枫哥哥,此刻还叫钧枫哥哥误会,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恐怕现在的钧枫哥哥,还不知道纪晚榕是一个什么人吧? 纪云瑶想到这里,又将憎恨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 “钧枫哥哥,你不要听纪晚榕瞎说,是她杀人如麻,又想要拉一个垫背的,才连累了你!” “你知道纪晚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内心卑劣不堪,恶心至极,嗜血成性!肮脏的手里就喜欢拿着那把刀子,将无辜的百姓掳走,又杀害,京郊人口失踪案发生的时间,和她的行程完全能对的上!” 纪云瑶越说,墨钧枫便越是面无表情。 他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低头看她,甚至连脖子都没有活动一下,仿佛是在无比耐心的听着纪云瑶说话。 让人觉得墨钧枫简直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就连纪云瑶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感受着墨钧枫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流连,于是她便越发大胆的讲了起来。 “纪晚榕那双手,肮脏又恶心,是杀人的手!” “她的手底下都不知道有多少亡魂,才成就她能在人体上划刀子的功力,更可恨的是她的为此学来的医术还得到天下人的称赞。她杀人如麻,恶心透顶,她就像是恶心的蛆虫,永远只能活在阴沟里!” “钧枫哥哥,你肯定是想不到,她居然还对孕妇和小孩动手,她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她就应该去死的!” “是她,是她诬陷了你,才叫你被迫来这里听这些腌臜的事情。” 纪云瑶觉得自己越说,墨钧枫的神情就越变,不仅是脸上的笑容扩大,望向自己的眼神也越发的柔情似水了起来。 纪云瑶原本提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去。 果然,只有详细的交代完前因后果之后,钧枫哥哥就不会误会她了,也会和她一样讨厌纪晚榕。 她想着,随后又缓缓抬起手,想要去握墨钧枫的手,让他再次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毕竟刚刚被钧枫哥哥不小心一摔,背上实在是太痛了! 可纪云瑶的手不过堪堪擦过墨钧枫冰凉的指尖,墨钧枫竟是一下便将纪云瑶的手甩了出去。 纪云瑶猝不及防的被他这么一甩,身子又是重重的飞了出去。 是伤口重新被压到,纪云瑶疼的几乎是要落泪了,她无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墨钧枫,眼底有的是难过和失落。 却见墨钧枫动作一顿,随后垂首,摸了摸她的头。 随后又附在纪云瑶的耳边,对着她温声道:“本王的手最肮脏,碰不得你。” 纪云瑶听着墨钧枫温声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一下子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手最肮脏? 这是什么意思? 她刚刚纪晚榕杀人如麻,她的手肮脏,可她说的分明是纪晚榕啊! 钧枫哥哥为什么要说自己的手最脏? 是因为他喜欢纪晚榕吗? 还是……? 纪云瑶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墨钧枫,似乎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个答案。 可墨钧枫仍旧是挂着那冷酷的笑,叫纪云瑶的内心越来越凉,也越来越惶恐。 纪云瑶浑身都抖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滚落。 可在外人看来,墨钧枫却对纪云瑶表现的无比温柔,两人这一来二去,简直是情意绵绵。 看得公堂上的李大人也轻轻咳了两声,暗示这不合规矩。 听着外头百姓嘈杂的议论声,李大人硬着头皮敲响了惊堂木,随后又是对着墨钧枫开了口:“楚王殿下,先是纪二小姐揭发检举了京城人口失踪与清辉县主有关,又是列出了重重证据。” “清辉县主大概是恼羞成怒,想到您与纪二小姐关系匪浅,才特地将您牵扯了进来,下官还未调查她所提供的证据,但是想必是她的一时气话……” 纪晚榕听着李大人的话,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 李大人这话,可是将偏私表现了淋漓尽致了,就差没有站起来说,自己是皇后的人,楚王殿下无罪释放了。 李大人一边说着,余光看见纪晚榕逐渐阴沉的脸,着急忙慌的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心中突然有些想要责怪纪云瑶。 都怪纪云瑶莫名其妙受了刑,又讲出了那么一大段慷慨激昂的话,将这件事闹得这样大。 原本围观的人听见了纪云瑶前面的控诉,对纪晚榕怒目而视,恨不得叫她去死。 这原本正符合他们的心意,可之后跑来的是受害者家属,却也听见了纪晚榕的控诉,恨不得将楚王也处理了。 这可叫他难办! 更可气的是,纪云瑶受刑后闹大了事情,将消息传的这样广,现在围观的百姓,都是从前受了纪晚榕的恩惠。 现在巴巴跑来支持纪晚榕的! 李大人咬着牙瞪着纪云瑶,这回是真的不打算帮她找大夫治疗了,便任由她躺在地上。 他能在百姓面前说出这样偏袒的话,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了,只希望楚王殿下能够配合两句。 李大人想着,随后又急忙向墨钧枫使眼色。 可墨钧枫缓缓转头,望向纪晚榕莹白的侧颜,盯了良久,随后竟是有恃无恐的笑出了声。 “若是清辉县主要这样说,本王辩无可辩,只求李大人将本王和清辉县主关押在一起。” 第306章 群情激昂的百姓 墨钧枫的话音一落,原本闹哄哄的公堂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李大人不可思议的盯着墨钧枫的脸,耳畔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的声音。 纪云瑶眼眸通红,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此刻都停止了,甚至是流泪都忘记了。 纪晚榕听见墨钧枫的话,眼皮也猛地一跳,她飞快的转头望向墨钧枫,便直直的撞进了墨钧枫的视线里。 墨钧枫仍旧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漆黑的模样里清晰的倒映着纪晚榕的脸,似乎是对她这个人生出了完全的兴趣。 又叫人琢磨不透他眼底的深意。 纪晚榕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便觉得自己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公堂只是沉寂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议论声。 守在门口的百姓皆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神,对着墨钧枫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楚王殿下!您广结善缘,心怀天下!下官知道您生气被人构陷!不过您可不能拿这种事情撒气!有什么便说什么,自己没做过的哪里能承认呢!”李大人大惊失色的大喊。 墨钧枫听着,仍旧是如松如竹的站在公堂中央,仿佛时间的纷扰与他无关,他只是盯着纪晚榕。 心无旁骛的盯着。 那种奇怪的感觉纪晚榕形容不出来,她感觉到墨钧枫的目光里有欣赏,有志在必得,甚至还隐隐涌动着兴奋。 ……兴奋? 纪晚榕捏紧了双手,将眼神望向了京兆尹:“京兆尹的话是自然,楚王殿下无论认与否,都是他个人的选择。而本县主面对纪云瑶的构陷,据理力争时,李大人可是另外一番嘴脸了。” “李大人深知,敲响了鸣冤鼓,此事便是不容小觑,甚至是要呈到陛下面前,可如今言语偏颇自此,倒是叫人怀疑您的心思。” “本县主不服,既然李大人觉得事关重大,自己也没能力处理这件事情,倒是不如尽早禀告了陛下,来三司会审,否则若是出现了纰漏,也不是您可以承担得起的。” 纪晚榕说这话,心中自然是底气十足的。 还要感谢纪云瑶不惜受刑,也要敲响了鸣冤鼓,将此事闹得是这样大,而又牵扯进了她和墨钧枫。 皇帝一定会过问这件事情,而到时候,小小的一个京兆尹,就肯定是不够格了。 到时候若是兄长和墨桀城来了,请来人三司会审,和皇后的势力分庭抗礼,只要拿出马车的证据,那墨钧枫犯下的滔天恶行,便是板上钉钉了。 “三司会审?”京兆尹听见这个词,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一拍惊堂木,便疾声厉色的对着纪晚榕发难了:“纪晚榕,你犯下滔天罪行,若是敢作敢当,本官还敬你是一条汉子!” “本官要秉公办案,才任由你的话,请来了楚王殿下,又要去寻证据,若是你存了心思想要扰乱公堂,那本官便要执法办案了!” “来人啊!现在便将纪晚榕收监,本官要亲自去谢宅寻证据!给百姓一个交代!” 纪晚榕听着这话,瞧着外头的天色,差不多是过了下朝的时间,兄长和墨桀城也都快要来了。 她想到这里,随即便转头望着百姓,看着那些支持自己的熟悉的脸,纪晚榕心中有些发热。 她指向了身边的墨钧枫:“若是大家觉得我有嫌疑,我为自证清白,给大家一个交代,配合查案。” “不过我检举的墨钧枫,他有嫌疑,此刻却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当着大家伙的面就对他多加包庇,真是叫人心寒。也对不起公道两字,便有劳大家监督李大人秉公办案,也将墨钧枫收监查看了。” 纪晚榕对着百姓说完这话,李大人的脸色便是一白。 他咬着牙便吩咐衙役去抓纪晚榕,又想要堵住纪晚榕的嘴,立刻便将她收监,趁着谢凌霄还没下朝,再去搜查谢宅! 纪晚榕身边的思琴和见青看见高大的衙役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凝肃着脸挡在了纪晚榕的面前。 “清辉县主!你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县主,就算是王爷来了也要在公堂上守法办事!你是想要违抗公堂不成!?” 群众的眼睛总是雪亮的,被纪晚榕这样一点,大家伙回想着纪晚榕的话,也算是发现了李大人不对劲的地方。 感情他刚刚说的那些公正无私的话都是狗屁。 这不就是欺负弱女子吗? 清辉县主被控告杀人,便要将她收监,还说的义正言辞,无论是谁来都一视同仁;可等楚王真的来了,这个狗官又是想要将楚王放了! 楚王可是也有犯罪嫌疑!他们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况且他刚刚自己都承认了! 李大人这个狗官居然只想要抓清辉县主一个人? 若是放跑了真正的杀人凶手怎么办? 更何况清辉县主菩萨心肠,甚至是在妙手堂以极低的价格卖药,那药丸可是能救人性命的! 他们家里的妻儿老少,总是有人受了她的恩惠的! “快快快!将纪晚榕收监!若是你无错,本官自然会放了你!这都是按照程序办事……” 李大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群情激昂的百姓打断了。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个狗官!”一个妇人高亢的声音将李大人的话劈断了,纪晚榕认出了那个人,那是自己在京郊救下的妇人。 “按照你的程序办事?便是想抓谁就抓谁吗?把我们的清辉县主放了!我不相信她会害人!” “要抓就一起抓,你这个狗官只抓清辉县主算是怎么回事!!!她有嫌疑别人就没有了吗?” “狗官!狗官!”一个老婆子撕扯着嗓子大吼,她头发花白,看着就有七八十岁了,多亏是吃了纪晚榕配置的药丸,才叫她现在还能破口大骂。 她拿起篮子里刚刚捡来的菜叶子,便朝着公堂里头狠狠的扔了进去,随即又啐了一口唾沫。 被喷了满脸口水的衙役原本要将贼人拿下,却看着那头发花白,嗓门比他还凶的老太太,又不敢继续动作。 原本想要拿下纪晚榕的衙役,看着外头险些要冲进公堂的百姓,也不敢强制的把纪晚榕押下。 见青和思琴瞧见这一幕,心才勉强安定了些。 外头除了哭泣着的受害者家属,还有声势浩大的百姓,李大人被这阵仗下了一大跳,险些是连帽子都戴不稳了。 他无助的扶着自己的帽子,随后才极为艰难的开口:“那便……那便将楚王和清辉县主共同下放监狱……本官速速调查,速速调查……” 李大人一边说着,一边脸色苍白的喘气。 他极力的说服自己,查出真相马上将楚王放了的话,或许皇后还不会生气…… 毕竟楚王绝不可能会是茹毛饮血的凶手。 第307章 戴罪立功 李大人在门口扶着头上的乌纱帽,言辞恳切的朝着门口的百姓保证:“放心!乡亲们,既然从前那桩失踪案被重新提起,本官一定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还各位一个公道。” 听着李大人的话,跪在门口的受害者家属,原本呜呜的哭声才勉强止住了。 在李大人无奈的眼神中,两个衙役走到纪晚榕的身边,但是碍着门口的百姓,他们这回倒是不敢对纪晚榕动粗了。 衙役们引在纪晚榕的前面,便是要将她带离公堂。 纪晚榕看着同样是被衙役围住的墨钧枫一眼,心中有些满意,随后才调转脚步,跟在衙役身后走了出去。 而墨钧枫那边,衙役的态度便更是狗腿了,地上的镣铐自然不敢再用,他们恭恭敬敬的朝着墨钧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纪云瑶看着纪晚榕和墨钧枫陆续被带走的背影,她伸手攥着自己的裙摆,瞳孔都在紧紧的缩着。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她此刻的脸色已经是惨白如纸了,身上也被汗水完全的浸透。 纪云瑶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明明只是想要控告纪晚榕是杀人犯。 纪晚榕死了,她便能得到皇后的看重,成为钧枫哥哥的王妃。 可如今,钧枫哥哥竟也因为她,被关进了大牢里…… 钧枫哥哥从来时便不正眼看她,甚至还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 纪云瑶只觉得自己身上疼,可心中更疼,她心都是要碎了。 她伤心,可更是害怕,纪云瑶只要一回忆起皇后那一张慈爱的脸,她笑得越温柔,却叫纪云瑶心里是越惶恐。 皇后简直是把墨钧枫当成自己的眼珠子来疼爱的。 若是皇后知道了是她害的钧枫哥哥进了大牢,还背上了杀人的嫌疑,皇后恐怕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了。 不行,不行,钧枫哥哥根本没有做过这些。 刚刚他对她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 她必须要帮助钧枫哥哥洗脱冤屈,立下大功,尽快的把钧枫哥哥从大牢里放出来。 若是可以戴罪立功,她便还是皇后最喜欢的儿媳。 纪云瑶想到这里,急忙抬头,她蠕动着嘴唇,想要对墨钧枫说些什么,却又看见墨钧枫正一动不动的望着纪晚榕! 墨钧枫看着缓缓走到自己身边的纪晚榕,微微勾了勾嘴角,随后竟弯下身子,将地上的镣铐重新捡了起来。 沉重的锁链在地上拖曳,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就在纪晚榕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却突然有了动作。 公堂里又是兵荒马乱的一阵喊叫声。 墨钧枫的动作极快,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手中的镣铐拷在了纪晚榕的手上。 而另一侧……则是拷在了墨钧枫自己的手上。 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紧接着手腕便是猛地一沉。 耳边响起见青的尖叫声,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钧枫白皙的脸。 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而那漆黑的瞳孔,便是紧紧的锁在了她的面上。 “李大人,你把本王收监,叫本王配合办案,本王不反对,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和清辉县主关在一起。” 李大人也是一愣,表情都变得苦涩了起来,他刚想开口说不合规矩云云,却见墨钧枫已经在拉着纪晚榕往前走了。 “记住,是一间牢房。” 纪晚榕感受着手腕上的力量正强制性的牵着自己往前走,她盯着墨钧枫瘦削的背影,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李大人不敢违抗墨钧枫的命令,也实在是因为没有钥匙打不开锁,最后纪晚榕还是被迫跟着墨钧枫去了同一件牢房。 不过自从上次发生了端王妃前往京兆府请罪,还赖着说什么都不走的事情之后,京兆府牢房的布置便大有了改进。 两人被引到一间较大的牢房里,墨钧枫长腿一迈,从善如流的走了进去,纪晚榕也被不情不愿的扯了进去。 纪晚榕一进去,衙役便将门落了锁,偌大的牢房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稻草很干燥,看样子是新铺不久的,牢房里虽然不太明亮,但是看样子还蛮干净。 可在墨钧枫的身边,纪晚榕却总觉得有些阴冷。 墨钧枫进去之后,便十分自然的盘腿坐了下来,随后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稻草,意思是叫纪晚榕也坐。 明明是纪晚榕的告发,让他成为了嫌疑人,并且他是切切实实做过这些事情的。 若是事情一旦败露,百姓民怨沸腾,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他。 可纪晚榕却觉得,他一点都不心虚,眼神里甚至是带着几分兴奋和有恃无恐。 他一点都不害怕。 纪晚榕正想着,却突然感觉到手心是一阵冰冷,就像是摸到了蛇。 她浑身一个激灵,急忙低下头,却看见是墨钧枫伸出手,要抓住她的手。 纪晚榕一下子便将他甩掉了。 “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趣吗?”纪晚榕一低头,就看见墨钧枫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有趣?”纪晚榕盯着他脸上的笑,想起在他马车上看见的一切,脸色都沉了下来:“你杀了那么多人,却只觉得有趣?” “还是说,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却是爱你的纪云瑶告发的,所以觉得有趣?” 她的语气无比讽刺。 墨钧枫只是笑了笑:“死?” “什么是死?” “本王不过是豢养了些宠物,又不慎叫那些宠物没了性命,本王有什么罪?” 墨钧枫反问,他仰头时,黑白分明的眸子正茫然的望着纪晚,仿佛说的是肺腑之言。 第308章 三司会审 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他豢养的宠物? 他承认了,却是又没承认,更像是一种挑衅。 纪晚榕听着他的话,想起在马车里看见的满室的血迹,还有受害者绝望之下写出的救命,缓缓咬紧了牙关。 “你真不是人。” 纪晚榕定定的看着他,竟从他纯粹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纪晚榕不愿相信,她竟在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身上,看见了这样纯粹的眼神。 “你说本王不是,本王便不是吧。” 墨钧枫看见了纪晚榕眼中的憎恨,垂了垂眸,掩饰了眼底的失落,随即又慢慢挪开了眸子。 “不过本王是不会死的,本王要陪着你,要发现你是谁,要一点点的知道你的真面目。” 墨钧枫说着,缓缓从稻草堆上站了起来,冰冷的双手又抚上了纪晚榕的脸,似乎是在试探她这张脸,是否是真的。 纪晚榕被墨钧枫的动作弄得头皮发麻,不过她感受着墨钧枫的动作,就像是……在试探她脸上是否有人皮面具。 想到这里,纪晚榕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她硬着头皮没有躲开,倒是像引导他再说上几句关于人皮面具的事情。 “你这是在干什么?”纪晚榕问。 “你不是纪晚榕。”墨钧枫回答,随后似乎是有些无趣的将手从纪晚榕的脸颊上挪开了。 他以为人皮面具下的会是另一张脸,却没想到这竟是眼前这女人真实的模样。 不过他也很喜欢就是了。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却笑了:“我不是纪晚榕?为什么这样说?” 墨钧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是又道:“本王很想要知道你的脑子里究竟是装了什么,才会有这样大胆而新奇的方法。” 他语气里有探究,眼眸里却是真心实意:“真想要剖开看看啊。” 纪晚榕没有在墨钧枫的话里听见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如今在监狱中却还对着她讲出这种话,简直是嚣张至极。 她终于知道墨钧枫有恃无恐的原因了,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罪,也不觉得自己会死。 大概是知道自己背后有皇后撑腰,又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觉得他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妥当,能不被任何人发现他犯罪的证据? 纪晚榕心里想着,眼眸晦暗了一下,双手捏成拳头,不可避免的往后退了几步。 却听墨钧枫又道:“其实我们才是同类。” “本王很喜欢你。” 纪晚榕听见这话,冷笑了一声:“一类人?” “墨钧枫,你不要侮辱我了,我是你天生的敌人。” 纪晚榕被抓进京兆府大牢的时候,墨桀城和谢凌霄还在上朝,对这件事简直是一无所知。 等两人下了朝,却隐隐约约在他人的谈论声里听见了清辉县主的名字。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连,墨桀城脚步一顿,随即便去寻找谢凌霄的身影。 谢凌霄走在墨桀城的前面,等墨桀城找到他的时候,谢凌霄已经将消息打听好了。 等他听见脚步声一抬头,两人便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凝重。 “其实也是好事,倒是不用榕儿费力了,她能照顾好自己的。”谢凌霄看着墨桀城凝肃的脸色,安抚着开了口。 墨桀城双手捏成拳头,嘴唇紧紧的抿着,他想说点什么,却又感受着谢凌霄的目光,将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我们现在便赶去京兆府。” 墨桀城的话音一落,一道尖细的声音便在墨桀城的身后响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来的很匆忙。 “哎呀,咱家总算是找到寒王殿下了,殿下现在可知道清辉县主和楚王殿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下朝后知道了,如今正在养心殿里发火呢,指明了是要叫您赶过去。” 墨桀城听着,随后又是看了一眼谢凌霄,眉头一皱。 “我先赶去京兆府,寒王殿下您去陛下那边看看情况,榕儿身边不能没有人陪着。” 谢凌霄说完这话,便匆匆往宫门口走去了。 墨桀城沉默的看着谢凌霄的背影,随后又将幽怨的眼神望向了高公公。 他现在可是恨不得飞到纪晚榕的身边,可飞着飞着,竟是飞到了那老头子的身边。 高公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您还是把您的小眼神留到陛下面前吧,陛下如今可是生着气呢。” 墨桀城闭了闭眸子,只能示意高公公引路。 等他跟在高公公的身后,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口,看着偌大的牌匾高高悬挂的头顶,墨桀城便是捂着胸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高公公想起上一次墨桀城竖着进了养心殿,横着出来的,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便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奴才会帮着您劝着陛下的。” 墨桀城却是摆了摆手:“没事的,死不了。” 等墨桀城敲了敲门,便殿后便传来了皇帝盛怒之下的声音:“孽子,给朕滚进来。” 他推开门,一脚迈了进去,皇帝便怒不可即的开了口:“你们这是干的什么事情?” “朕叫你们查吕忠奉的案子,你们倒是好,一个个把自己送了进去,还搞什么击鼓鸣冤,弄得人尽皆知!” “端王妃被收监,纪晚榕被收监,墨钧枫也被收监!还牵扯到了杀人的案子!朕的子子孙孙怎么都在作奸犯科!墨桀城!你!你怎么还没进去呢你!” “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刻恨不得飞去她身边,倒是被您拦着了。”墨桀城口出狂言,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幽怨。 “你!”皇帝一生气,便又是要举起手边的砚台,往墨桀城的方向砸去。 墨桀城适时的捂住了胸口,接着踉跄了几步,便差点柔弱的倒在了高公公的身上。 皇帝动作一顿,想起上次的事情,又是讪讪的把砚台放了下去。 可墨桀城却是顺势跪倒在了地上,随即便是无比哀伤的开了口:“父皇,榕儿她是真的冤呐!” “您瞧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像是能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待下去的吗?她的手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可如今纪云瑶却因为感情的纠葛,说她杀人、害人!说她的医术来的莫名其妙!” “有了医术还是一件错事?若是太医院的太医听见这话,恐怕要全体告老还乡了!” “都是父皇的错!父皇英俊神武,生出了几个孩子,继承了父皇的威武,令人挪不开眼睛,自然是容易出现矛盾。” “纪晚榕她心里傲,脑子又活,知道纪云瑶喜欢钧枫,一下被诬陷了,自然不服气,合理推断,才将钧枫也扯了进来。” 墨桀城在地上撒泼打滚,却是将事情从头到尾、无比清晰的解释了一遍,将话中的重点放在纪晚榕的医术和纪云瑶与她的矛盾身上。 顺便把控告墨钧枫,也变成了要报复纪云瑶而随口一扯。 皇帝看着墨桀城这副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下倒是也突然轻松了几分。 看样子不过是些情感纠葛,倒是与杀人案什么的都是不相干。 他早就看了小高子呈上来的证据,那都是些狗屁,根本无法作为切实证据。 不过这件事闹得是太大了,才闹到了他的面前。 可当墨桀城提起纪晚榕的医术,皇帝的脸色倒是有严肃了几分。 如今他上了年纪,若是身边有医术高超的人,倒是又等于是多了一条命。 “您知道,榕儿在儿臣心里意味着什么,若是她有了冤屈,儿臣也活不下去了。” “儿臣怕这回一闹,叫榕儿失去了行医的兴趣,当然也是为了钧枫的名声,因此儿臣恳请父皇,三司会审此案,还两人一个公道。” “也是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第309章 请来袁老 “三司会审?”皇帝重复着墨桀城的话,盯着墨桀城的眼眸沉了沉。 若是要三司会审,便是大案子了。 三司互相牵制,不得偏私,也就是说案件的审理过程是完全公正、公开的,这也就是对百姓表明了态度。 若是真查出了墨钧枫作奸犯科,便是皇帝亲自下场,也救不了墨钧枫,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墨桀城突然提出的三司会审,可审问的却是他的儿子,这让皇帝陡然沉默了下来,内心深处也涌现了万般怀疑。 可对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神,墨桀城却跪在地上,歪着头,看着皇帝的眼眸里满是纯粹和茫然。 “父皇为何不同意?难道是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是感情纠纷而引起的小打小闹,所以三司会审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可您不知道,敲响了鸣冤鼓,如今百姓群情激昂,李大人又是那样的胆小怕事,恐怕榕儿要委屈死了!” 墨桀城自顾自讲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顿。 “当然,儿臣也不是一味的为了榕儿,自然也是因为钧枫的名声。这件事只有您亲自出面,提出三司会审,证明了两人都没有嫌疑,才算是真的洗刷了他们的冤屈。” 墨桀城这话,完完全全就是觉得失踪案和他们没关系了,也完完全全是从感情纠纷引起诬告而考虑的。 他梗着脖子,说起话来跟愣头青似的。 皇帝甚至怀疑自己摇晃他的脑袋,里面除了装着水,便是装着纪晚榕三个大字了。 仿佛除了想要为纪晚榕洗刷冤屈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倒是让皇帝突然觉得,刚刚对墨桀城升起的怀疑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想到这里,皇帝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靠在龙椅上的手微微一点,随即又将思索的目光望向了高公公。 是感情纠纷,是没错。 纪二小姐早已经对纪晚榕积怨已久,而纪二小姐和墨钧枫也确实走得近。 他们几人在京兆府的感情纠纷,倒是被那李夫人传的人尽皆知,前几日小高子还当笑话讲给他听,那笑话听的他额角的青筋都要暴起来了。 皇帝思索了许久,可墨桀城哭嚎的声音仍旧是在他的耳边响起:“儿臣已经够可怜了,父皇,求您疼疼儿臣吧!” “若是儿臣因为这件事挽回了榕儿的心,生了十个八个孩子,您便是我们孩子的祖父,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她不仅不会对学医失去兴趣,更是会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孩子的亲亲皇祖父啊!!” 皇帝听到这里,嘴角又是抽搐了一下,他百般嫌弃的看着墨桀城,可眼底已经是有了几分笑意。 “纪晚榕她是太傲了,什么都不能忍,还是要你在她身边约束她。那便如你所言,请来三司会审,证明她和楚王的清白。” “你可是要跟她说清楚,是朕想要救她,以后可是要好好报答朕!” 皇帝还是惜命的,也着实是看重纪晚榕。 墨桀城听见这话,心底猛地松了一口气,望着皇帝的脸也多了几分笑意。 “好嘞!从今以后,儿臣日日跟着她,若是她研制出什么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药丸,便都先让父皇挑选后,再送去妙手堂!” 皇帝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好,朕便指了朝中的……”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墨桀城打断了:“儿臣想叫袁老来同审这门案子……” 皇帝又是一哽:“朕叫你们帮他查案,现在倒好,你上赶着让人家查你们这乱七八糟的家丑!” “家丑虽不能外扬,可如今已经传得透透的了,袁老先生乃是三朝老臣,在百姓心中地位很高,才是最能代表父皇来查案的人。 ”墨桀城好话说尽,狂拍马屁。 “你……”皇帝叹了一口气。 却见墨桀城一脸无辜的朝着他眨了眨眼眸。 “那好,那便叫袁则立,和京兆府的李标,还有大理寺的石衡一起审案子吧。”皇帝扶额。 这算是哪门子的三司会审,三司都只来了一司,还是凑数的。 不过这傻儿子喜欢,也弄不出什么纰漏,便由着他吧。 墨桀城听见这话,则是跪在地上欢欢喜喜的谢恩,随即又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墨桀城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实在是有些后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上次乱扔茶盏,把这儿子的脑子扔傻了。 可等墨桀城踏出了养心殿的大门,则是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的纯粹。 一张英俊的脸在婆娑树影的照耀下,显得晦暗不明的。 他抬头望了一下紫禁城四角的天空,眼前浮现出的便是墨钧枫幼时在宫道上迈着小短腿撒欢似的跑步的身影。 墨桀城脚步微微一顿,又是苦笑似的扯了扯嘴角,才迈着匆匆的步伐往宫门口走去。 等墨桀城一出了宫门,便是直接驾起轻功往京兆府的方向飞去了。 这些日子,他去京兆府去的比寒王府都勤。 而皇宫中的另一个角落,皇后一早结束了后妃的晨昏定省,则是去了偏殿中的小佛堂。 她跪在佛堂前,闭眸念了许久的佛经。 自从纪云瑶一早来了她殿中,又说了那些事情,皇后今天的心情都很愉悦。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阿慎,她事情办得是怎么样了?”皇后听见外头传来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眸,眼底还藏着几分笑意。 阿慎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面色凝重的望着皇后的背影,欲言又止:“娘娘,这件事情闹得很大,甚至是闹到了陛下面前……” “陛下在下朝之后,便直接把寒王叫去了养心殿。” 皇后听见这话,咯咯的笑了:“好啊!纪云瑶办得实在是太好了,动作是这样快,便弄得人尽皆知了。” “人尽皆知,恐怕纪晚榕也是活不成了。” 第310章 皇后怒火 阿慎听着皇后的笑声,咽了咽口水,她想要张嘴,却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应该如何对皇后讲起。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真是菩萨保佑。”皇后又是闭上了眼眸,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深深一拜。 随后才将手伸了起来:“阿慎,扶本宫起来吧,为本宫讲讲今日的情况。” 阿慎听见这话,急忙将皇后从软塌上扶了起来,随后便是细若蚊呐的开了口:“娘娘,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好,您要有心理准备。” 皇后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后望向了阿慎:“怎么?是一时半会儿证据不足,没有给纪晚榕定罪吗?” “不过李标是本宫的人,就算是证据不足,纪晚榕也一定会被收监查看,等纪晚榕成了砧板上的鱼,证据什么的还不是李标说了算吗?” 阿慎感受着皇后幽幽的语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才道:“娘娘,纪晚榕是被收监查看了……” “干得不错。” “一同被收监查看的还有殿下……” 随着阿慎的话音刚落,皇后的瞳孔便猛地缩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望向了阿慎:“你说什么?你说谁被收监查看了?” “是楚王,楚王殿下……因为楚王殿下被纪晚榕指控与京郊的失踪案有关,所以京兆尹也将殿下关进了大牢里。” 阿慎的话还没说完,皇后的眼神早已经变得冰冷无比了。 她猛地给了阿慎一个耳光,那巨大的力道一下子便将阿慎打到了地上去。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把本宫的钧枫关进大牢!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阿慎被猝不及防的打到了地上,嘴角都渗出了鲜血,却也只能重新跪在地上,随后又道。 “李大人也不想,可纪晚榕举列出的人证物证俱在,若是要将她关进去,便也要将殿下关进去。” “而纪云瑶为了闹大这件事情,故意敲响了鸣冤鼓,又是受了刑,导致围观的百姓太多了,李大人不得已便将殿下也关了进去。” “蠢货,都是一群蠢货。”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眸,遮掩住了眼底的杀意。 “既然是不得已将钧枫关了进去,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叫纪晚榕去死,又是什么时候才能将钧枫放出来?!” “李标碍于流言不得已将钧枫关进去,但是什么时候放,纪晚榕什么时候死,还在他的京兆府里,应该都是他说了算吧?” 皇后说完这话,又像是浑身都卸了力气,摇摇晃晃的将身体倚在了供着佛像的案桌上。 “如今这件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陛下震怒,叫了寒王进养心殿,等他出来后,陛下便又是召了袁则立和石衡进养心殿,奴婢猜测……陛下的意思大概是要三司会审了。” 皇后听到这里,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三司会审?陛下是要将那些狗官来审本宫的钧枫?” “他们也配?” 皇后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本以为百利而无一害的局,竟是将她的钧枫牵扯了进去,甚至是背上了杀人的嫌疑。 她的钧枫自小锦衣玉食,甚至年幼时离了她的身边会害怕。 若是要叫他待在潮湿又阴冷的监狱里……皇后此刻杀人的心,是无比的强烈。 她的心紧紧的揪成了一团,此刻是恨不得毁天灭地。 阿慎紧紧抿成了一条线,随后又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皇后咬牙,眼神中满是阴鸷,“立即备人,本宫要即刻便要出宫,本宫倒是要问问纪云瑶,她到底办得是什么好事!” 皇后唇间咀嚼着纪云瑶的名字,仿佛纪云瑶在皇后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就算是在暴怒之下,皇后的眼眸都变得通红了起来,可皇后的脸上,仍旧是挂着从前那抹微笑,肌肉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在阴沉沉的佛堂里,皇后僵硬的脸是格外的恐怖,看得阿慎浑身打了一个冷颤,随后便急急的领命去办。 阿慎走了,皇后便是缓慢的从佛案前重新站了起来,由于皇后的动作,佛像好像没有放稳,左右的摇晃了两下。 皇后微笑的将自己身上的宽袍大袖整理妥当,她是最注重身份的人,就算是每日不胜其烦的接见后宫妃嫔,她也会穿上象征着皇后身份的凤袍。 皇后随后又是扶好了满头的珠翠。 就在整个阴暗的偏殿重归于寂静的时候,皇后却突然对着佛像笑出了声。 她猛地抬起手,便将案台上的所有东西扫落在了地上。 砰砰啪啪的几声,原本被高高摆在案桌上的佛像,竟是直接被皇后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 原本庄严肃穆的佛脸在一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又在在顷刻间变得四分五裂。 随后案桌上的香烛和供品也落了一地,殷红的苹果在地毯上滚了滚,又滚到了皇后的脚边。 “本宫求了你那么多年,你却什么都不为本宫做,你到底算是什么东西?他们该死,你也该死了。” 被打落的香烛沾上了地毯,便一下子燃起了火焰。 熊熊的火光在皇后的眼底燃起,满屋的碎片,火光照在皇后的脸上,甚至能看见火舌的影子在皇后的脸上跳动。 叫皇后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可怖。 皇后即刻便出了宫。 而京兆府的纪云瑶,在墨钧枫被带走之后,她就直接在公堂上晕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的,还是因为怕的。 李大人咬牙把墨钧枫押入大牢,自己已经是火烧屁股了,自然懒得理会纪云瑶,而谢凌霄、墨桀城到了京兆府,也是直接往大牢去了。 纪云瑶就脸色惨白的昏倒在公堂正中。 过了半个时辰,听了皇帝吩咐,急急赶来的袁则立和大理寺的石大人,看见公堂上近乎尸体一般的纪云瑶,脚步都猛地一顿。 他们急急叫衙役将纪云瑶抬了下去,随后又是叫来了大夫为她看诊。 昏厥中的纪云瑶仍旧是皱着眉,虽然已经昏迷了,可身上的疼痛却还是叫她痛苦不堪。 只等大夫熬了药,又是叫纪云瑶身边伺候的丫鬟将药喂她喝下,还清理了她身上的伤口,又是换上了新的衣物。 昏厥中的纪云瑶才好受了许多,原本紧紧皱着的眉毛也逐渐舒展了起来。 可没过多久,纪云瑶便又是感觉到了一阵不适,就像是有人强制性的往她嘴里灌药,要将她叫醒。 药的效果是显著的,纪云瑶缓缓睁开了眼眸。 在昏暗的偏房里,纪云瑶第一眼就看见了皇后阴鸷的眼神,她的眼眸里饱含戾气,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纪云瑶浑身一僵。 皇后便高高的扬起手,又是猛地给了纪云瑶一个耳光,竟将她直接打到了地上去。 “贱人!” 第311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黑压压的偏房里,纪云瑶只能从下而上的看见皇后阴沉的脸。 她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似的插在纪云瑶的身上,可脸上还是挂着昔日的那抹微笑。 极度的不协调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奇怪,奇怪中更是多了一丝恐怖。 纪云瑶被皇后一下子就扇到了地上去,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可皇后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她,正一步一步的朝着纪云瑶的方向走来。 纪云瑶满头大汗的看着皇后,盯着她僵硬脸上诡异的微笑,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 她的脸上、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因为皇后身上弥漫着的死亡的气场,更是叫她觉得可怕。 纪云瑶突然觉得眼前的皇后很奇怪,平日里看见她温和又慈祥的脸,还没感觉。 可如今看着皇后浑身戾气,脸上还是挂着平日那抹微笑的时候,纪云瑶便觉得她变得不那么真实了起来,仿佛是一个提线木偶,又仿佛是戴了一层厚厚的面具。 皇后明显的看出纪云瑶往后缩瑟的模样,感受着纪云瑶的恐惧,皇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内心的怒火是更加的滔天。 她一把就抓住了纪云瑶的头发,随即提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看向自己:“纪云瑶,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就连本宫都被你蒙蔽了过去。” “你说你要弄死纪晚榕,最后却害的本宫的枫儿进了大牢,甚至是受刑闹大事情,叫皇帝开启了三司会审,你是故意要叫本宫的枫儿去死!” 皇后盯着纪云瑶惨白的脸,内心却觉得纪云瑶的心机是深不可测。 她一开始是真的觉得纪云瑶是个蠢货,才闯下了这样的塌天大祸,可如今看见她受刑过后血肉模糊的身体,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天下根本不会有人蠢成这样。 她是故意的。 可目的是什么?皇后却不得而知。 皇后想到这里,眸色微微一变,随即伸手便掐上了纪云瑶的脖子。 她将双手收紧,又缓缓抬高。 纪云瑶使劲浑身力气挣扎着,却起不到一点作用,她觉得自己喉间的空气被一点点的挤压了出去,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一片。 眼前皇后的脸也逐渐扭曲了起来,纪云瑶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脱了皮的厉鬼。 “娘……娘,娘娘……饶命,我……我能将功折罪……” 纪云瑶苍白的脸色因为缺氧而逐渐变得涨红了起来,她无比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皇后听闻,猛地一下松开双手,纪云瑶才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双手环着喉咙,疯狂的吸着气。 “哦?你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又是想要怎么将功折罪?”皇后垂眸看着她。 在刚刚,她是真的想要把纪云瑶掐死的,可想到她如此深沉的城府,皇后又是突然改变了主意。 若是留着纪云瑶这条命,还能有点用,那便暂时留着她。 纪云瑶猛地咳嗽了两声,随后又是硬着头皮,用着嘶哑的声音说道:“殿下遭遇这样的事情,臣女也痛心疾首,可这一切都是纪晚榕害的,与臣女无关。” 皇后听着,冷笑了一声,却又强迫着自己耐下性子继续听。 “纪晚榕被臣女控告后,竟拼死也要控告殿下,甚至连娘娘的怒火都不怕了……这说明了什么?” “她做了那么多,甚至是把殿下拉下了水,却没有改变她的结局,这又说明什么?” 皇后听着她的话,没忍住又是给了纪云瑶一个耳光:“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死到临头了,还在本宫面前卖关子。” 皇后的手腕力气很大,啪叽一声,纪云瑶的脑袋就被打得偏了过去。 纪云瑶一声不吭的垂了垂眼眸,敛下了眼底的恨意,她将对皇后的恨意埋在心里,也不愿去看皇后那张奇怪的脸。 她咽了咽口水,随后又乖顺的开了口:“这就说明纪晚榕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才对着殿下出手,可是这样还是改变不了她的结局。” “她这样的害怕,倒是让臣女怀疑,臣女从前的猜测说不定是歪打正着,就是纪晚榕杀了那些人,否则为什么她要发了疯似的胡乱咬人?” “她明知道惹怒了您,她的日子会更难过。这就说明,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拉一个垫背的,叫殿下、您和臣女,不痛快一阵子。” 人在逆境中,头脑也越加的清晰,纪云瑶觉得自己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 她从来就是一个聪明人,譬如之前发现了墨桀城的秘密,发现了纪晚榕的秘密,此刻她好像又是发现了皇后的秘密…… 纪云瑶安静的说着,便感觉到皇后的目光是有了明显的改变,她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次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缓缓抬起头,重新望这皇后的脸,皇后沉默的时候嘴角还是微微笑着的。 纪云瑶极力忽略这诡异的模样,又用沙哑的声音轻轻问了一声:“娘娘,您觉得殿下会是京城那些案子的杀人凶手吗?” “怎么可能!”皇后不假思索的便说出了声:“枫儿自幼心地善良,在本宫身边的时候,就算是本宫要惩罚那些宫婢,他都会开口求情,叫本宫把宫女给他。” “他怎么可能做出遮掩的事情!” “臣女也觉得殿下不会,殿下根本没有理由做这些事情。所以殿下既然不是凶手,您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三司会审对殿下来说,是一件好事情。这不仅能找到证据,定了纪晚榕的罪,还能还殿下一个清白。” “寒王失去了纪晚榕,就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他会一蹶不振好长一段时间,而殿下便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取代寒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这一步虽然险,可做成之后便是最大的机遇。娘娘您不仅不能拦着他们查案,倒是要让他们查,好好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楚王殿下霁月风光。” 第312章 去楚王府搜查证据 皇后虽然没有那么蠢,能被纪云瑶的只言片语哄得心花怒放,可她听了纪云瑶的最后一句话,内心确实轻松了不少。 确实,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敢用性命担保,枫儿是她的儿子,是自幼养在她身边的,她也深知枫儿的秉性,是不可能会做出杀人的事情的。 那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若这次将枫儿拉下水,是纪晚榕在垂死挣扎,想要臭了枫儿的名声,那么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纪晚榕认罪伏诛。 她便会顺势叫人往民间散播这样的传言:纪晚榕和墨桀城贼心不死、觊觎皇位,一个拖寒王下水,另一个则是故意叫来三司会审,陷害自己的亲弟弟。 到时候,墨钧枫便能以完美受害者的形象出现,在百姓面前再博得一次好感。 至于杀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皇后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方面的事情。 她只是垂眸,低低看着纪云瑶的狼狈的脸,随后又是说了一句:“你倒是聪明。”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暂时留着纪云瑶的性命了。 听到这里,纪云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朝着皇后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皇后便没有再和纪云瑶废话,而是直接转头回了宫中。 等皇后回了宫中,穿戴整齐之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养心殿。 她跪在皇帝面前,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朝着皇帝哭诉,墨钧枫被纪晚榕的检举,关进了京兆府大牢的事情。 随后言辞中又是在数落墨桀城请来三司会审,去审问他的弟弟,简直是别有居心。 语气里暗含的意思,就是他们刻意设了一个局,才弄得墨钧枫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若是皇帝之前没有见到墨桀城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也会觉得皇后所言有理。 可皇帝是先见了墨桀城,他一心一意想要捞出纪晚榕,故意在他面前百般讨好、撒泼打滚,甚至是来拍他的龙屁。 他突然觉得皇后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觉得墨桀城请来三司会审,是为了针对墨钧枫吗?”皇帝停下批阅奏折的动作,缓缓抬头,伸手拔了拔毛笔杂乱的毛,又抬起眸子,正眼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一顿,随即一连串的泪水便又是从眼眶里滚落:“不,臣妾只是觉得,钧枫年幼,从未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待着,也从未背负过这样难听的骂名,臣妾实在是担心……” 皇帝眯了眯眼眸,看着皇后那张关切的脸,却是轻轻道了一句:“你倒是心疼楚王,却从没见你这样心疼过寒王。皇后啊,你这是有点厚此薄彼了呀。” 皇后听见皇帝的话,反应很大,几乎是浑身都僵住了,她像是被人钉在地上,半天多说不出话。 皇帝瞧着皇后的样子,微微皱眉,眼眸里多了几分探究。 “臣妾只是……只是因为钧枫自幼养在臣妾身边,桀城胆大,钧枫不同……” “你倒是慈母之心。”皇帝笑着望着她。 感受着皇帝言语中的试探,皇后心有余悸,可她一想到尚且在监狱中的墨钧枫,已经是忍不住了,便继续道。 “听闻陛下请来三司会审,审问钧枫和榕儿,钧枫是臣妾的孩子,榕儿也是臣妾从前的儿媳,那孩子与臣妾十分投缘,臣妾也着实是担心的紧。” “因此,臣妾想求陛下的恩典,叫臣妾亲自出宫,监督三司审理此案的经过。不仅是叫臣妾放心,也是叫两个孩子,看见臣妾,能够心安一点。” “臣妾从前从未求过陛下什么事情,还请陛下应了臣妾的请求。” 皇后说完,又是深深的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 在皇后匍匐下身后,她眼底的算计和精光,便是被完全遮住了。 在皇后俯身的时候,皇帝便眯着眼眸看着皇后匍匐在地上的身影。 自从他娶了她为皇后,她便成了后宫之主,他们相敬如宾,皇后也将后宫料理的很好,没有任何叫他烦心的事情。 她只向他提出过这么一个要求,按理来说,皇帝觉得自己是该答应。 可皇帝又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他记忆中的有些不同了。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却总觉得有点古怪。 皇帝虽然心里这样想,可跪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发妻,于是他还是叫高公公把她扶了起来。 “你不必担忧,今日之事一切的不过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朕相信他们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既然你慈母之心,那朕便允了你出宫一同听案,也算是代表朕,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 终于听到了皇帝的许诺,皇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到了地上。 她急急谢恩,便声势浩大的带着人出了宫,去了京兆府。 皇后浩大的声势叫京兆府中的所有人心中一震,京中的百姓听闻,也急急出门,想要一窥皇后的容颜。 京兆府内的袁老、李大人、石大人都一同出门迎接,直到皇后的轿子落地,她缓缓撩开门帘,看见李标的脸,又是冷冷的一笑。 李标一个哆嗦,便跪到地上,高声大喊:“下官恭迎皇后娘娘。” 原本在街道上围观的百姓一瞧,也急忙朝着皇后跪了下来。 皇后只是微笑的转头,叫众人请起,随后她母仪天下的声音便是传遍了整个街道。 “本宫此来,便是为了旁观这件案子,代表的是陛下,要求还案件中的受害者一个公道,也还那些被冤枉的人一个公道。” “本宫也是一个母亲,自然是懂得母亲的心思,若是等查出了真正的凶手,无论是谁,本宫绝不会偏私!” 皇后说完,又是亲自将原本跪在地上颤抖的受害者母亲扶了起来。 她的这话,等于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也是表明的皇家的态度。 明明里面关着的是她的儿子,而皇后却能在众人面前说出公平公正、绝不偏私的话,如此的有底气,倒是叫人觉墨钧枫的嫌疑小了很多。 他们心中,也对皇后生出了无穷的好感。 皇后感受着众人的眼神,心中很是满意,她心里也有底气,于是便挺直了脊背,微笑着望向了袁则立。 “袁老,既然百姓如此群情激昂,那也不必顾忌钧枫和本宫的什么了。便按照查案的流程走,现在就可以去楚王府收集证据了。” “不仅是为了还钧枫一个公道,更是为了还百姓一个公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诸位请吧。” 第313章 大理寺卿石衡 皇后说完这话,转身便想要再次进入轿子,可袁则立则是皱着眉拦住了皇后。 “皇后娘娘,此刻清辉县主和两位殿下都在大牢里,当事人都没有来,我们是否需要等来了当事人,再一同前往两处府邸搜查?” 袁则立的想法非常简单,因为从前吕忠奉的事情,是清辉县主出手相助,才留了他孙女的一条性命,叫他孙女的冤情得以洗刷。 经过诸多时日的观察,他是毫不犹豫的相信清辉县主的医术和人品的。 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案子,一下子便把清辉县主关进了大牢,看着便是有人刻意在背后搞鬼,想要陷害她。 而此刻无论是寒王殿下,清辉县主,还是谢凌霄谢大人,都是在京兆府内等候案情的下一步发展,因此谢宅里没有任何能够主事的人。 若是请来清辉县主,搜查时能在一边看着,也叫他心安些许,更何况办案时,叫嫌疑人来看着,指认犯罪现场,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可皇后一下子便是读懂了袁则立的意思,想到袁则立如今竟成了纪晚榕的人,她心中是在冷笑。 自己刚刚不进京兆府,甚至忍痛不去大牢中看枫儿一眼,而是速战速决的提出去搜查证据,便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害怕纪晚榕会趁机叫人去谢宅把证据毁掉。 速战速决,她的枫儿清清白白,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她也不会怕,而担心的恐怕就只有真正的嫌疑人。 如今袁老这样拦着她,便是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思了。 皇后想到这里,心中是更加的急不可耐,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袁老的提议。 “如今,本宫的身边有这么多受害者的正眼睁睁的看着本宫,搜查府邸找出证据的事情便是刻不容缓,本宫和本宫的枫儿都不怕,若是清辉县主行的端做的正,倒是也没什么可怕的。” “本宫不知道袁老想要去请来嫌疑人一同旁观是什么意思?”皇后一边说着,又一边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边的众人身上。 “如今有本宫,有李大人,有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石大人,还有您,这还不够吗?袁老说的等等,是打算等什么?本宫都没有想让楚王一起来呢!” 皇后特意提到了大理寺卿石衡,只因为石衡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他面若冠玉,长相英俊,看着像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却铁面无私,被人叫做玉面阎罗。 不过二十三岁便状元及第,二十五岁就任大理寺卿一职,在他上任之后不过一年,大理寺里头的所有陈年旧案,都被他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而到他手头的案子,凶手不出半月便会全部落网。 他铁腕铁拳铁石心肠,无论犯案的是谁,都照抓不误。 石衡平日里不会参与朝中党派的纷争,身边也没有女眷,素日浸泡在大理寺里头,心思极为缜密,所有的犯罪凶手、所有的破绽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几乎是为了查案而活的。 他与袁则立和李标不一样,他来到这里,便是真真实实为了调查这桩案子的。 皇后话语里提到了石衡,倒是叫袁则立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也叫百姓对皇后的印象是更加好了。 皇后是真的没做任何亏心事,才敢叫石衡石大人速速去查此案,而袁老欲言又止,看着倒像是有点问题。 众人心中的那杆秤因为皇后的话语,逐渐偏向了楚王那边。 袁老因为皇后这话,也不能再说些什么,就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同意现在立刻就去搜查府邸。 皇后听着微微一笑,在进轿子的最后时候,转头看了一眼李标,随即便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李标收到皇后的眼神,立即心领神会,他转头便朝着沉默的站在一边的石衡提议道。 “石大人,按照一般的调查方法,第一个被控告的犯罪嫌疑人是清辉县主,所以按照规矩,我们应该先是去调查清辉县主所生活的谢宅,还有她从前生活过的寒王府邸,对不对?” “虽然皇后娘娘身正不怕影子斜,提议先去调查楚王殿下的府邸,可咱们还是要按照规矩办事!” 李标说完这话,又装模作样的去给皇后请罪,石衡听着李标的话,紧抿的薄唇没有松开,反倒是点了点头。 “李大人说的不错,是应该先调查谢宅,调查寒王府邸一事还需要经过陛下的同意。” 听见石衡开口,李大人心中小小的欢呼了一下,随后又递给了皇后一个眼神,便乐滋滋的去了自己的轿子里。 袁则立纵使是三朝元老,可从来都没有查过案,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若是再说些什么,恐怕还会引起怀疑。 他也只能沉默的上了自己的轿子。 已经约定好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出发先去了纪晚榕居住的谢宅。 一想到纪晚榕此刻还傻傻的待在监狱里,不知道他们已经来搜查她的罪证,皇后在轿子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晚榕是会在人体上开刀不错,她的身边也绝对是有各式各样的小刀,用来在人体不同的部位开刀,这点毋庸置疑。 否则妙手堂堂主和维珍郡主的病情是不可能会被治好的。 而皇后心里也十分确定,纪晚榕一定还分尸过马匹。 因为那发疯的马匹是她叫人弄的,马匹体内中有着微量的图达娜拉,任凭纪晚榕再厉害,也一定是需要将马儿杀了、分尸了,仔细研究,才能发现其中的图达娜拉。 而纪晚榕已经发现了图达娜拉,就说明她一定分尸过马儿,从寒王府搬出去之后,在谢宅里,也绝对会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用来分尸的。 只要找到那间屋子,无论是在寒王府还是在谢宅里,再配合上纪晚榕素来使用的刀子,凭着石衡对案件的敏锐度,就一定会怀疑纪晚榕是凶手。 既如此,纪晚榕的罪名便是再也无法洗脱了。 第314章 不准走,接着搜! 而等在谢宅发现了种种可疑的罪证,便能基本确认纪晚榕的嫌疑,到那时候,她枫儿的府邸也不会被仔细的搜查。 并且有她在,也没有人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什么手脚。 既然如此,她就能高枕无忧的看着纪晚榕认罪、去死了。 皇后想到这里,原本急躁、不安的内心却在此刻平静了下来。 其实也本该平静的,因为她的枫儿不可能杀人,她也就根本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 皇后在一路上想了很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几台轿子便是到了谢宅的门口。 纪晚榕好端端的出来之后,是在京兆府里面,就自己被带走的,谢凌霄因为担心纪晚榕,一下了早朝,便直接去了京兆府。 而李标在收到纪云瑶的控告之后,便叫自己手底下的衙役先去把谢宅看管了起来。 因此此刻的谢宅里头,所有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是群龙无首,被人看管着,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做。 京兆尹李标,一感受着轿子落在地上,便像是屁股被烫了似的,急忙出了轿子。 皇后此刻在他的身边,若是他不能将功折罪,日后他这一辈子便是完了。 李标一想到这里,便也不敢再和从前一样当个缩头乌龟,而是用余光看了皇后一眼,随后又是大着胆子叫底下的人进谢府搜查。 因为纪云瑶是在京兆府报的案子,纪晚榕和墨钧枫两人此刻也是在京兆府的大牢里,所以此刻来谢府搜查的,都是京兆府的衙役。 “来人啊!本官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为搜查嫌疑人纪晚榕杀人一案的证据,才来的谢宅!若是违抗搜查,便是在阻挠查案!” 原本看见外头声势浩大的队伍,谢宅的底下人便急忙去找了管家,而老管家急急忙忙赶到门口,听见的便是京兆尹李标的这一段话。 他刚想要讲话,可李标却是一挥手,便叫身后的衙役将管家也扣押了起来。 “你们不得干扰办案,若是纪晚榕无罪,自然什么都搜查不到,若是你们轻举妄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便是证明了纪晚榕是有问题!” 听见这话,原本被按在地上挣扎的老管家,此刻为了纪晚榕,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不仅是老管家,谢宅里的所有奴仆都被扣押了起来,十分屈辱的按在地上,就连思琴养的那些狗,在咬了凶神恶煞的衙役几口之后,也被按在了地上。 李标此刻有皇后撑腰,气势很足,石衡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在原地待着,反倒是去了谢宅里头,沉默的弯下腰,搜查着谢宅内的证据。 而袁则立,也是沉默的站在门口,用眼神叫了自己身边带着的人,去看着京兆府的衙役,防止他们动手脚。 衙役们在李标特意的提示之下,动作都粗暴了不少,粗暴的闯入每一间屋子,又是将里面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着。 甚至是在几位大人没有看见的地方,谢宅的小丫鬟都被衙役粗暴的按在地上,占着便宜。 老管家看着自己平日管理得当的谢宅,那一丝一毫都是他煞费苦心安排的,此刻却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袁则立皱眉:“李大人,管家年迈,如今清辉县主也没有被立罪,您遮掩恐怕是不合适吧?” 李大人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可皇后却是冷冷的开口了:“李大人搜查没有伤害到一人一狗,一切不过是以案子为先,本宫和石大人看着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袁大人却是特别在意,难不成您还与清辉县主有别的关系?” “更何况本宫确保,这谢宅里一定是有证据,若是李大人的善心,导致找不到证据,本宫倒是要和陛下好好说说的。” 袁则立将这话确实是没有什么道理,可年迈的身躯又是微微一震,他后退了两步,扶住了贴身小厮的手。 他朝着皇后云淡风轻的一笑:“倒是希望能如皇后娘娘所言,发现一些证据。” “一定。”皇后缓缓转头,盯着他客气一笑。 袁则立抿着唇,盯着皇后的背影,默默思索了许久。 他偏安一隅许久,倒是不知道如今的京城诡谲成这样…… 直到远远的一道女声带着哭腔传来,才叫袁则立是名正言顺的对着李标发难。 “祖父……祖父……孙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才叫这群衙役甚至连孙女的卧室都乱翻乱砸,甚至是调戏了孙女的侍女,还要对着孙女动手!” 袁意之带着哭腔说着,又是扑倒了袁则立的身上,袁则立听得是连胡子都翘了起来。 “李大人,这就是您的办案?你的衙役在本官看不见的地方,居然是对着谢宅的丫鬟,还有暂居谢宅的本官的孙女行凶!” “这件事本官一定是会报到陛下面前,叫陛下好好定夺!” 袁老发难,叫李标和皇后也无法反驳,李标吞了吞口水,对着袁意之道歉了两句,随后又是急忙吩咐手底下人动作轻点。 原本被压在地上的老管家和谢宅的仆从,在袁则立锐利的眼神中,才被缓缓放开。 皇后听见袁则立的话,咬了咬牙关,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忍不住了,她厉声对着身边来去匆匆的衙役质问。 “可发现了什么?刀子?或是人或是动物的尸体?” 急匆匆的衙役被皇后这样叫住,只能停下脚步,他对着皇后摇了摇头:“不,皇后娘娘,属下什么都没发现。” “你……那你呢?”皇后又是抓住了另一个人:“可在纪晚榕的屋子里发现了什么?又或是谢宅可否为纪晚榕开辟了一间新屋子?” 那衙役又是摇头。 很明显,在谢宅里一无所获。 袁则立听到这里,才扶着袁意之的手,又是道:“皇后娘娘,既然谢宅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么清辉县主大概是清白的,那么我们现在便去楚王殿下的府邸看看吧。” 皇后听见袁则立的话,整个人的脸色迅速的冷了下来:“不可能,谢府绝对有东西!” 听见皇后的命令,衙役们又是找了一圈。 也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甚至连石衡都一言不发的重新回到门口,显然是没有发现端倪。 原本是要走,可皇后却突然着急了起来,她嘴唇有些苍白,目光都暗了几分:“所有人都不许走!接着搜!本宫保证,这谢宅绝对会有证据!”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了皇后的身上。 第315章 找到证据 皇后自然感受到了众人狐疑的目光,可她心中却是底气十足。 因为她根本不信邪。 她肯定纪晚榕身边绝对会有奇怪的刀子和分尸的屋子,甚至还可能会搜到分尸的马匹残肢。 看着皇后笃定的模样,袁则立和周围围观的百姓却突然都觉得有些奇怪,皇后这么可能会这样笃定的? “都已经找不到证据了,为何不能走?”袁则立盯着皇后的脸,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不,谢宅一定有证据!” 皇后此刻着急的模样,倒是失去了刚刚在人前讲话时,那种母仪天下的气场,而是变得有点怪怪的。 皇后自然感受到了百姓突变的目光,但是她不在乎,因为她坚信自己找出证据之后,马上就能定纪晚榕的罪。 到那时候,看着证据说话,百姓的说辞又会改变了。 毕竟她确定,纪晚榕就是用刀子分尸了马儿,而京兆府搜身的时候,并没有搜出纪晚榕身上的刀子。 若是谢宅也没有,难不成那些东西凭空消失了? 怎么可能?! 在纪晚榕被抓的时候,李标就把谢宅控制起来,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那些东西一定就在谢府里! “本宫亲自去找。” 皇后说完这话,便一挥衣袖,便带着身边人朝着纪晚榕的屋子里走去,袁则立马上就叫自己身边的小厮跟了过去。 随着皇后的离去,李大人自然也只能屁颠颠的跟在皇后身后,去搜查证据。 感受着周围的人逐渐减少,袁意之这才捏了捏拳头,对着袁则立小声道:“祖父,孙女听闻了外面的传言,她……会有事么?” 袁则立缓缓垂眸看她,浑浊的眼眸里是一片的深沉:“没事的,她不会有事的,她也绝不是凶手。” 袁意之听着自己祖父的话,直到自己的祖父也和自己一样,信任师父,她的内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是问了一个问题:“那若是什么都搜查不出来,是否就是要去楚王的府邸了?” 袁则立点了点头,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对着她轻声说:“祖父会像护着你一样,护着她的。” 袁意之抿了抿唇,对着袁则立讲话的声音是更小了:“祖父,师父曾经和我提到过楚王的马车……” “我不确定这是否与此案有关,可若是您到了楚王府邸,一定要多加留心。” 楚王的马车……? 袁则立听着,心头微微一跳,随即又郑重的点了点头。 皇后去了很久,虽然李大人跟了过去,可石衡却没有再次去搜查,他面无表情的站着,和袁则立在谢宅的门口枯等了许久。 陡然,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李标狗腿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畔。 “皇后娘娘实在是太神机妙算了,微臣手下的衙役简直都是吃白饭的,还是要让皇后娘娘您亲自出马。” “如今竟真的找到了证据,没想到清辉县主竟真是这样残酷不仁的凶手,倒是叫楚王殿下受了委屈,下官一定要好好替楚王殿下伸冤。” 李大人的话一出,叫原本在谢宅门口围观的百姓皆是一片哗然。 “皇后娘娘找到证据了?” “难道清辉县主真的是杀人凶手吗?她那么温柔,我不想她变成凶手啊!” “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袁意之一脸茫然的看着远处的人影,紧紧抓住了袁则立的手臂,整个人的身体都踉跄了一下。 袁则立也变了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远处的皇后。 皇后显然也是感受到了袁家祖孙的眼神,此刻正往袁则立这边看过来,她下巴微微抬着,手上还紧紧的抓着一个布包。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却能叫人看出几分得意。 还没有等袁则立讲话,皇后便是将那个布包直接交给了石衡,甚至不给袁则立看一眼的机会。 “石大人,本宫听闻您一直是铁面无私,若是抓到了凶手便会毫不顾忌的将她绳之以法,所以本宫信任你,将此物交给你。” 皇后的语气里都略微带着几分笑意。 她知道有很多人视纪晚榕为眼中钉,却又有很多人,因为纪晚榕的医术,所以舍不得纪晚榕去死。 袁则立是一个,皇帝也是一个。 只有把这案子交给石衡,石衡才能铁面无私,毫无顾忌的去办。 石衡听着,微微朝着皇后作揖,随后便是接过了皇后手中的包裹,又是将包裹打开瞧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又是合上了包裹。 布包里面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不少东西,袁则立看着石衡的反应和态度,眉头锁的是更紧了。 看着皇后得意的脸色,袁则立的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安。 可袁意之看见那个包袱,说陡然松开了手,她抬头想要跟袁则立说些什么,却又因为皇后在场,而欲言又止。 直到一行人离开谢宅,要去楚王府搜查,袁意之对着皇后盈盈一拜,却也没有能和袁则立说上话。 等几人上了轿子,屋外的百姓便爆发出了雷鸣般的议论声。 有些人是对从纪晚榕的住处搜查处证据,从而证明纪晚榕是失踪案的杀人犯而感到不可置信。 他们不愿相信。 有些人则是已经对谢宅、对纪晚榕避之如蛇蝎。 因为搜查出证据,所以他们已经完全遗忘了皇后刚刚那副失态的模样,将谈论的焦点再次集中到纪晚榕的身上。 听着百姓嘈杂的议论声在耳畔响起,轿子里的皇后微微闭了闭眼睛,脸上写满了惬意。 如今已经在纪晚榕的住处里找到了杀人的物证,虽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动物或者人体残肢,可这也能说明一切。 她刚刚找到的刀子,做工精细,削铁如泥,轻轻一碰,便能剜下人的一块肉,根本不是普通人做出来的。 如今便是证据确凿了。 眼下去楚王府,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皇后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的轿撵一停,楚王府到了。 第316章 来到马厩 等阿慎掀起马车的帘子后,皇后便施施然的下了马车。 与皇后这边轻松的氛围形成对比的,便是袁则立的脸色。 他回想着皇后发现的那一包袱物证,脸色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刚刚袁意之看见那包袱,便好像打算要跟他说些什么。 不过碍于皇后在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到底是什么呢? 袁则立迈着沉重的步子跨过了楚王府的门槛,石衡和李标也很快赶到了。 李标原本也没打算认真搜查,不过还是碍着袁则立和石衡在这里,以及楚王府外熙熙攘攘的百姓,还是叫手底下的衙役去搜查楚王府了。 这回衙役的动作可比之前轻了不少,就连对楚王府的小丫鬟说话,也都是细声细语的。 石衡沉默的去了院子里,去仔细的搜查罪证,他手里的包袱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而袁则立还是站在门口等着,叫了自己的小厮进去看着,自己却没有进楚王府的主院。 这回皇后也没有进去,她和李标同样是站在门口等着衙役搜查的结果。 皇后的脖子挺得直直的,端庄大方,看上去十分泰然自若,望着袁则立的眼神也满是深意。 “袁大人不进去搜查一番吗?钧枫行的端、做的正,本宫倒是没有什么好怕的。” 皇后朝着袁则立微微一笑,袁则立甚至是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挑衅。 她这是在暗指,袁则立在搜查谢宅的时候百般阻挠,是因为心中有鬼了。 袁老朝着皇后微微欠身:“有石大人去搜查,便是足够了,老臣年老了,倒是没有石大人来的敏锐。” 话语间,衙役们已经在楚王府搜查了两圈,并且没有发现里面的丝毫疑点。 不过石衡还没有出来。 皇后听着衙役们的话,心中悬着的大石猛地落到了地上,脸上是更加的春风得意了。 她恨不得衙役们把话说得大声一点,叫外头围观的百姓都能听得清楚。 她在谢宅里搜查出来了物证,而枫儿的楚王府里,则是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的! 李大人听到了这个结果,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心里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很高兴:“既然搜查完毕,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了,我们就能回京兆府了。” “等等吧,石大人还没出来呢。”袁则立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标感受着袁则立表情的不悦,又是咽了咽口水,随后才对着皇后道:“那既然要回去了,下官便派人去把石大人找回来?” 皇后点了点头,虽然她的枫儿清清白白,可石衡实在是去的太久了,叫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既然现在已经找到了纪晚榕的证据,倒是也不需要其他过多的搜查了。 这还没有等李标派人去找石衡,袁则立却是双手负后,缓缓开口:“李大人刚刚可有叫人去楚王府的马厩查过?” 皇后和李标被他这么一问,都是狐疑的望着他。 李标回答:“是有人进去看过一眼,不过马厩没什么好看的,那里很正常,也不可能有证据。” 感受着皇后提防的眼神,袁则立却是突然笑了,“老臣不是为了搜查证据,不过是从前久闻楚王殿下的马车精良豪华,是陛下亲赐的,是其他亲王都没有的。”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来了楚王府,有机会自然是要去看看的,皇后娘娘刚刚叫老臣去搜查,如今不会连几辆马车都不愿让老臣去看吧?” 皇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话是自己说出来的,此刻袁则立要去看,她自然也无法阻拦。 袁则立要去看马厩这件事情,确实是很古怪,可就算是他去看了,不过是几匹马儿而已,也根本看不出什么。 皇后权当他是在垂死挣扎了。 楚王府的管家将一众人引去了楚王府的马厩。 楚王府很大,一路走过去用了一点时间,不过袁则立观察着楚王府的院落陈设,倒是也没看出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们去找找石大人,把他也叫来马厩,看看马车。”袁则立一边走着,一边对自己身边的小厮吩咐道。 小厮点了点头,即刻便撒了腿去找人了。 皇后在前头听着袁则立的话,脚步微微一顿,眼眸晦暗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什么。 小厮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大概是没有找到人,袁则立远远的就看见了马厩,心中叹了一口气。 可却没有想到,众人一迈进马厩,看见的就是石衡在马儿边搜查的身影。 “石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标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石衡看见众人,缓缓从马厩里走出来,随后又是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是马厩边落锁的一排排房屋。 “本官一路搜查到这里,如今只剩下那落锁的屋子没有搜查了,还要劳烦楚王府的管家将房舍打开。” 石衡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马车可是在那一排房舍里?”袁老在马厩里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马车,于是也问。 管家转头看了皇后一眼,欲言又止:“这房舍平日里是楚王殿下掌管着钥匙,小的没有,楚王殿下也不会同意小的把房门打开。” 管家这话说完,石衡和袁老还没有说话,皇后倒是先烦了:“他们要搜,你便让他们去搜,本宫清清白白,根本不怕人搜,如今你的主子还在大牢里待着,你还要顾念着这几匹马儿吗?” 皇后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她说完这话,又是望向了袁则立:“既然管家没有钥匙,便叫人把门凿开,让大人们进去瞧瞧,随后便回京兆府了。” 皇后这话一出,倒是叫袁老又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这副模样,仿佛是真的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袁则立都开始怀疑,楚王和这件案子也没有关系了。 若是楚王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那么意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随着皇后的指令落下,管家无奈,李标便是叫人去把门口的锁敲掉了。 门一推开,明明还是在午后,太阳高高悬在头顶呢,站在门口的人却感觉到一阵阴风拂面。 原本站在门口的石衡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望进了房舍里头,随即眼眸便是猛地一缩。 第317章 查封楚王府 他抬着头,视线紧紧的盯在屋内的某个角落,随即毫不犹豫的掀起衣袍,抬腿迈过了门槛。 石衡大人甚至是有些失态的走在了皇后前面。 在场的人都被石衡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讶异,皇后的右眼猛地一跳,心下便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袁则立眸光晦暗了一下,脑海中想着袁意之叮嘱过的话,随即便跟着石衡的脚步,跨过了房舍的门槛。 皇后伸手抚了抚胳膊上竖起的汗毛,进了屋子,随即便淡淡道:“冬日里了,马厩这边人烟稀少,日光也照不到,屋子里是有些冷了。” “这处地方冷,本宫也待不住,大人们看过了便回去处理刚刚在谢宅搜查到的物证吧。” 皇后重新将话题引到了纪晚榕的身上,恨不得所有人现在就回去审判纪晚榕。 站在门口的李标正打算急急附和,可屋内的石衡却抬着头,看着马车顶端的鸟儿,沉默了许久,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他打断李标的话:“这马车有问题。” 石衡说完这话,便给了自己副手一个眼神,便一手扶着车轼上了马车。 副手见状,急忙拿着帕子擦了手,也开始仔细检查马车外部的端倪。 石衡和副手的动作很快,叫在场的人都是小小的愣了一会儿。 皇后看着石衡的动作,脸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她有些茫然,又强制性的压制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疾声厉色的朝着石衡开口。 “石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这马车是陛下赐给钧枫的,能有什么问题?” 皇后说完,又皱着眉给了身边的阿慎一个眼色,阿慎便打算也爬上马车,一探究竟。 石衡在马车里没有回答皇后的话。 阿慎的动作也被马车外的副官阻止了,石衡查起案子来翻脸不认人,他的副官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皇后看着石衡这副油盐不进、目无尊卑的样子,心里就来气。 “本宫回宫后,会好好禀告陛下,石大人的所作所为。” 皇后话音落地,整个屋子里便是鸦雀无声的寂静。 石衡根本没有理她。 袁则立同样是仰着头,盯着石衡刚刚看过的地方看了许久,只觉得那马车顶端的图案有些眼熟。 倒像是在哪里看见过。 “是呀,石大人,您要说清楚这马车有什么问题,别叫人的心都被您的一家之言悬着!” 李标看着皇后难看的脸色,正打算叫衙役上去一探究竟。 可袁则立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猛地一缩,突然开口。 “老夫想起来了,这马车有问题!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李大人和皇后娘娘离开这屋子,免得邪气伤害到您,也让专业的人来专门搜查这间屋子!” 袁则立说完,便想要将屋子里的人全部赶出去,可皇后扶着阿慎的手,眼眸里满是阴鸷。 她不动,并且近乎撕破脸皮的朝着袁则立发难:“本宫也会回宫启禀陛下,袁老您的所作所为。您可是三朝元老,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可如今言语里却对寒王多有偏袒,这叫本宫不得不怀疑你私下结党营私!” 袁则立笑了,看着皇后阴沉的脸色,视线又是扫过马车上面的几只小兽:“老臣回宫后也会如实向陛下禀告楚王殿下的所作所为。” “他在陛下亲赐的马车上,放了这等邪物,是否是有不臣之心了?” “邪物?”皇后和李标异口同声,皇后的身子都踉跄了两下,又紧紧攥住了阿慎的手。 “这马车上哪里来的邪物?那鸟儿还蛮可爱的啊!”李标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珠,望着马车顶端的鸟儿。 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显然皇后也不知道。 “这屋子里一共四辆马车,每一辆马车的顶端都有四只姑获鸟,古书中说明,姑获鸟是由邪怨的妇人所化,能够吞噬人的魂魄!” 袁则立一说,皇后的脸色就越白,李标脸上的汗珠也是一颗一颗的滚落。 可袁则立越想把他们赶到屋子外面去,以防皇后动些手脚,皇后便越是不走。 “此等传说全都是无稽之谈,袁老根本没有证据,兴许钧枫觉得鸟儿好看,就放上去了,不知者无罪!这根本不能作为证据!” 皇后说完,袁则立的喉头一哽。 其实皇后说的对,这些姑获鸟最多算是一个疑点,但是不能作为证据。 皇后感受着袁则立的沉默,这次是想要自己亲自上马车了,无论是什么鸟,她只要上去破坏了马车上的所有东西,那便再没有证据了。 袁则立眼眸幽幽的看着皇后,执意的拦在皇后和阿慎的身前,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马车那边却是有了动静,众人循声转去,就看见石衡施施然的从马车上下来了。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石衡朝着他们微微俯身:“皇后娘娘,袁大人,李大人。” 皇后感受着石衡气定神闲的语气,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她着急道:“石大人可是找到了证据?没有,便回京兆府审问纪晚榕了!” “马车可疑,楚王可疑,一众无关人等需要立即离府,这些马车都要作为物证运到公堂上,微臣会立刻入宫禀告陛下。” 皇后听着石衡的话,猛地踉跄了两下,随后又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甚至是笑出了声。 “石大人也不会要凭着这几个莫须有的姑获鸟,判定钧枫有嫌疑吧?你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石衡摇了摇头,望向皇后的眸子里仍旧是一片清澈:“不,姑获鸟不能作为证据。” 皇后听见这话,心下才微微安定了些,不过还没等她喘口气,却又听石衡继续道。 “可马车里虽然被清理的很干净,本官却在里面闻见了极其细微的血腥气。” 皇后的脸色越发的惨白了起来。 “凭借着微臣办案经验,马车里起码死过三个以上的人。” 石衡说着,有些严肃的脸重新望向了马车上的姑获鸟。 “楚王府必须立即查封!” 皇后险些要跌倒到了地上去。 “不,不,这不可能!!” 第318章 审问亲王 石衡没有说话,还是那副严肃又执拗的表情。 他吩咐了身边的副官,副官领命便出门了,是要去叫大理寺的人来了。 李标诧异的瞪大了眼眸,就连袁则立都被石衡的决定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皇后无法想象,若是现在一出门,楚王府便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被查封了,会引出多大的风波。 她也无法相信,这马车里有问题。 她的枫儿那样心善,那样孝顺,马车里怎么可能死过人? 那可是陛下亲赐的马车,可是枫儿视若珍宝的马车…… 不,绝不可能! “你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大理寺卿,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封了亲王的府邸?!” “就是凭几只姑获鸟?” “凭你空口白话的说,你闻见了血腥味?” 皇后红着眼眸,近乎嘶吼,失去了从前端庄的模样。 听到眼前的消息,她浑身都有点发软,大脑里更是一团乱麻,但是她坚定的相信是石衡的问题。 比起眼前小小的大理寺卿,她自然是更加信任身上流着自己的血的墨钧枫了。 石衡面对着皇后极力的威压,却还是油盐不进,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 “马车下有机关,回去一查便知。” 皇后扶着阿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马车内的特殊气味,和吕忠奉骨架上的气味相同。”石衡继续说。 皇后浑身都抖了起来。 “马车角落处有细微的划痕,微臣判断是利器落在地面所致,那划痕的口子和吕忠奉兄弟的尸骨上的划痕相一致。” 石衡说完,古井一般漆黑的眸子缓缓投向了皇后:“娘娘,您还要微臣继续说下去吗?” 皇后冷笑:“你再如何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官!” 石衡听着佁然不动,只是给了副官一个眼神,又是默默往外走。 此刻大理寺的人都已经来了,石衡便毫不犹豫叫他们封下了楚王府:“微臣身份低微,却是陛下亲自下旨召来三司会审的,便是有执法权。” “娘娘若您是来听审的,那便好好听着,不要阻挠办案。” “若是微臣有错,自会有陛下处罚。” 石衡这话可是近乎僭越,可他就是这样的人,能说出这话倒是不奇怪。 李标面露苦涩的听着石衡的话,看着皇后冷峻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前途是渺茫了起来。 哎呦喂!眼前这个大理寺卿的胆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比他十辈子加起来的都大。 皇后听见石衡的话,看着大理寺的人已经开始查封楚王府,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整个人便差点要晕了过去。 袁则立瞧着皇后差点便要跌倒在地上,上前稍微扶了一把,随后又安慰着开口。 “皇后娘娘刚刚还说,石大人铁面无私,他办事您最放心,便让这件事交给石大人来办,才算是真正的如您所愿。” 她知道石衡铁面无私,直言犯上,那是想要看他针对纪晚榕! 袁则立这只老狐狸,看似安慰的话,却直直往自己的心窝子里戳。 皇后只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呼吸越来越艰难,眼前也变得逐渐模糊了起来。 噗通一声。 皇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标尖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兵荒马乱的一阵闹腾。 原本在楚王府门口围观的百姓,还以为里面的人很快就会出来,毕竟皇后是那样的自信从容,想必楚王殿下也没什么嫌疑。 他们以为等会儿便能去公堂审问纪晚榕了。 可谁知,不仅待在门口的大人都往楚王府里头走,甚至连去了许久都不见踪影。 瞧见眼前这种情景,人们议论纷纷,楚王府门口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随后众人便瞧见大理寺的人急匆匆的闯进去,紧接着竟是直接将楚王府封了起来! 还没等众人弄清楚,里面到底发现了什么,便瞧见原本竖着进去的皇后,又被人急匆匆的抬了出来。 石衡的性格就像是臭石头,说要暂封楚王府,竟是连皇后都不允许她待在里面了。 可他又是陛下亲自叫来审案的,手里有实权,又有袁则立的暗中支持,二对一,李标急的都拍大腿了,可拿他根本没办法。 阿慎用身子遮挡着皇后昏迷的脸,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把皇后扶进了轿子。 这一场场景近乎平地惊雷,把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原本所有人还以为是一场小打小闹,可这刚正不阿的石大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大的动作。 而原本信誓旦旦的皇后,竟是直接晕倒了。 这能不能证明了楚王殿下就是有着很大的嫌疑? 跟着皇后一起入宫的是袁则立。 此刻的证据是切切实实指向墨钧枫的,石衡又是要封了楚王府,他必须把这件事情禀告皇帝。 而石衡则是冷着脸,和李标一起回了京兆府。 一等他到京兆府,便直接提审了尚在大牢里的纪晚榕和墨钧枫,动作几乎是雷厉风行。 墨钧枫是脸上带着伤,似笑非笑的从牢房里被请出来的,他手里原本完整的锁链,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劈成了两截。 另一截则是挂在了纪晚榕的手腕上。 等来墨桀城的谢凌霄得知了他们搜查谢宅的消息,便先回了谢宅,而墨桀城则是一直陪着纪晚榕待在牢房里。 至于墨钧枫脸上为什么挂着伤,那就不得而知了。 墨钧枫直到是迈进公堂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的,脚下的步伐散漫,看起来便是放荡不羁。 可当他一看见公堂里摆放着的马车,身子微微一顿,脚步都慢了下来。 等纪晚榕瞧见那辆马车的时候,望向石衡的表情也带着几分震惊。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俊朗的石大人,竟如此有能力,也如此有魄力,倒是叫她欣赏。 “楚王殿下可认识这辆马车?能否介绍一下这辆马车其中的关窍?” 纪晚榕正想着,石衡清冷的声音便从公堂前方传来。 坐在京兆府公堂最上方的是石衡,就连京兆尹本人都只能委屈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当然他也不敢觉得委屈,因为审判亲王这件事情,他可不敢管。 “这是本王的马车,不错。可石大人,是您私自把本王的马车偷来公堂,本王现在可以控告你吗?” 墨钧枫微微挑眉,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公堂上方的石衡,面上不仅没有任何惊慌,反倒是气定神闲。 他的底气自然是源于他的自信。 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不会留下任何肮脏的东西。 自然也就没有证据。 第319章 恐吓 墨钧枫这话实在是太过狂妄,此话一出,倒是叫在场的人都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石衡微微敛眸,盯着墨钧枫的眼底满是深意,他沉默了片刻,清朗的声音仍旧是在公堂之上清晰的响起。 “本官是陛下亲自派遣来审理京城失踪案的官员,秉承的是陛下的旨意,而楚王殿下您如今有着很大的嫌疑,本官便有理由将所有的物证呈到公堂前,所有人都是一样。” 石衡说着,脊背仍旧是挺得笔直,犹如一棵松柏,说出来的话也无端的让人能够产生信服。 纪晚榕在角落里听着,将眸光挪向了墨桀城。 她用眼神询问眼前这位大理寺卿石衡,是否是墨桀城的人? 是否是墨桀城告知了他墨钧枫的嫌疑,才叫他如此有底气,竟敢当堂审问楚王? 可墨桀城却是朝着纪晚榕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这石衡从不站队,从前也不知道墨钧枫的所作所为。 纪晚榕知道了这个答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石衡的脸,微微眯了眯眼睛。 “一样?”墨钧枫笑了,哑哑的笑声从喉头里发出来,倒是叫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站着久了,大腿有些发酸,便随意的给了身边衙役一个眼神。 李标便火急火燎的指使衙役搬来椅子,又十分狗腿的伺候他坐下。 墨钧枫当着众人的面,无不狂妄的坐在了椅子上,微抬下巴,随后又道:“证据在哪里?” “石大人您是清官,可办案要讲究证据,否则污蔑亲王可是重罪,如今站在公堂上的人是本王,若是石大人稍有不慎,明日被审问的便是您了。” 石衡面无表情的道:“证据便是这辆马车,还请楚王殿下解释这马车上为何会有血腥味?” 楚王似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随后又是一脸无辜的抬起头:“血腥味?为什么本王从未闻到本王的马车里有血腥味?石大人是靠您的鼻子办案的吗?” 墨钧枫说着说着,又径自笑出了声:“证据便是您的直觉?这理由倒是和清辉县主的一样,叫本王不得不认罪了?” 石衡听着,冷笑了一声:“仵作上去,给本官仔细搜查,看看是否能在里面发现一丝残留的血迹。” 石衡天生便对血的气味十分敏锐,刚刚在房舍内光线不好,皇后又在外面大闹了一场,叫他没有时间仔细搜查残留的血迹。 可他很确定,这辆马车上的阴气、楚王的态度,和马车装饰,证明这马车上一定是死过人的。 墨钧枫听着石衡的话,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的胆怯之意,他微微往椅背上靠了靠,又半眯着眼睛瞪着仵作的检验结果。 很显然,他有些极大的自信,仵作根本检查不出什么。 石衡深吸了一口气。 等两个石衡从大理寺特地带过来的仵作,在马车上查了半柱香的功夫,却是面带苦色的下了马车,随后又朝着石衡摇了摇头。 “大人,马车上很干净,没有查到任何血迹。” “是,本王有洁癖,很爱干净。” 墨钧枫笑了,意味深长的对着石衡道。 他坐在椅子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在公堂之上,面对着那辆从前满是鲜血的马车,墨钧枫能感受着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便有一种诡异的快感。 墨钧枫十分享受刺激,喜欢血液喷洒在他脸上那种温热而腥臭的感觉,喜欢看着那些宠物惊恐又痛苦的脸,也喜欢他人对自己露出愤怒而无可奈何的表情。 只可惜他爱干净,再多的血落在他身上,他也要仔仔细细的擦去,不留证据。 这样的做法叫他觉得缺了点什么,也让他逐渐对血液失去了从前那般的兴趣。 不过……最近他倒是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人。 墨钧枫想着,微微挑眉,又转头朝着纪晚榕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仍旧挂着自得的笑。 他觉得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玩具,好到都让他对纪云瑶失去了兴趣。 石衡瞧着墨钧枫的这副模样,心中隐隐生出的怒气,终于叫他那副万年不变的死人脸有了些波澜。 石衡敛神,猛地敲响了手中的惊堂木,那浑身的气势便是叫李标猛地哆嗦了一下,又是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祖宗,真是祖宗! 这祖宗虽然官不大,但是身上却有着一股正气,若说是肃杀之气,叫人无端端的生出些畏惧来。 李标突然有些好奇,这石衡的出生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好像不是京城生人? “王爷说的不错,本官便是凭鼻子办案的,所以还请王爷解释清楚,您身上的气味,马车身上的气味,为何会与吕忠奉兄弟骸骨上的气味完全一样?” 石衡惊人的敏锐力,叫墨钧枫身上是生出了更多的快感,他缓缓直了直腰身,趣味盎然的盯着石衡,笑得很大声。 “这点本王已经朝着清辉县主解释过了,本王为了办案,日日研究吕忠奉兄弟的骸骨,身上自然是沾染了那奇怪的味道,而本王平日里靠着马车出行,自然马车上也有味道。” 墨钧枫说着,又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石衡。 他隔着石衡面前的那张案桌,微微俯身凑近了石衡的脸,苍白的脸上似乎浸了一丝邪气:“若是大人您,与本王待久了,恐怕身上也会有那样的味道,味道浸入了骨头里,便是抹不掉了!” 墨钧枫甚至是在石衡面前都不愿意遮掩了,他的话像是一种示威,又像是一种恐吓。 叫石衡清冷的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原本在京兆府外头围观的百姓,甚至是连坐在椅子上旁听的李标都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楚王殿下……如今是太过狂妄了。 纪晚榕瞧着眼前的形势,刚想要说话,却见石衡突然站了起来,他盯着墨钧枫的脸看了许久,随后便是缓缓走到了正中央的那辆马车前。 “本官亲自来查!” 第320章 请来皇帝 石衡说完这话,便一下子上了马车,他毫不犹豫的扯掉了马车前的门帘。 嘶啦一声。 白色的门帘在一瞬间被石衡扯掉,冬日午后和煦的日光便往马车内透了进去。 马车内全都是苍白的陈设,仿佛一直在暗无天日的马车上,从未见过阳光。 当温和的阳光盈满了整个车厢的时候,人们甚至能看见细密的尘絮在马车内飞扬。 原本挤在门口围观、被皇后亲自扶起的那位受害者孕妇的母亲,瞧着眼前的马车,泪水便不知怎么的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马车里明明充盈着阳光,可她却觉得那像是一个漆黑的大洞,要将她吸进去。 她似乎隐隐能听见女儿的声音,她似乎是在痛苦的嘶吼,在挣扎,在对她说。 “啊娘,我好痛啊。” 她原本能成为一个母亲,可她永远是她的女儿。 那头发花白的妇人眼眸通红,死死的瞪着眼前这辆马车,便觉得喉间似乎有石头哽着她,不让她说话。 她几乎是要晕倒了。 石衡猫着腰进入了马车,一寸寸的检车着马车中是否是有残留的血迹。 马车内那股特殊的气味很浓,血腥味混杂在浓烈的气味中,叫石衡辨别不出来血腥味的方向。 像是哪里都没有,又像是哪里都有。 纪晚榕瞧着那辆满是怨气的马车如今重见天日,她微微闭了闭眸子。 大概是因为石衡的鼻子很灵敏,所以他异常相信自己的嗅觉,深信能找出残留的血迹。 可纪晚榕却知道,墨钧枫马车内的陈设用的是苍白的布料,目的便是为了让血迹异常明显,叫他自己在清理现场的时候能够及时发现。 所以根本不可能找到残留的血迹。 并且石衡想要辨别血腥味的方向……可他却没有想到,这整辆马车里都充斥着血。 根本没有方向。 纪晚榕知道自己不便直接参与此事,她一直在找机会暗示,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还是轻轻的说了一句。 “陛下亲赐的马车倒真是令人震撼,从前我便早有耳闻,玄铁制成的车底这样低,大大增加的马车内的空间,想必楚王殿下游山玩水的时候,坐在里面,应该会觉得很空旷吧?” 墨钧枫听着纪晚榕意味深长的话,将眸光重新投向她,原本挂在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 猫着腰的石衡,听见这话,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便觉得是有些不对了。 他微微抬头,估量着马车车厢内的高度,随后便俯下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摸索着马车的地板。 随后喉结便上下的滚动了一下,他猛地掀开了脚下的地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完整的铁板。 铁板中间有一条狭长的缝隙,结合了这马车车厢的高度,便是很不对劲了。 石衡继续在马车里摸索,可马车外的墨钧枫,望向纪晚榕的眸子里却逐渐变得漆黑了起来。 墨桀城瞧了,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了纪晚榕的面前。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众人便听见石衡在马车内沉闷的呼吸声,随后又是马车沉重的一声响。 那马车似乎地动山摇了两下,随后石衡的声音便从马车内传来. “马车有异,里面有一张白色的瓷床,还有疑似用于捆绑手脚的牛皮绳。” 石衡的声音很沉重,等他缓缓下了马车,众人便看见了他更加沉重的脸色。 墨钧枫面上的表情缓缓收敛笑容,就连李标都猛地从椅子前站了起来,又急急的往马车这边走。 没有了石衡的遮挡,所有的百姓都看清了马车内的变化,那张雪白的瓷床,看着便是阴森诡异,在加上两侧的绳子,看着便像是一个刑房。 偌大的京兆府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纪晚榕的目光扫过府外围观的百姓,其中许多受害人家属已经苍白着脸,大概是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知道京郊失踪案被重新提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民怨沸腾的。 可当他们亲眼见证这残酷的真相的时候,内心便沉重的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那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猛地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所有人才像是刚刚回过了神。 他们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望向墨钧枫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恐惧和害怕。 “大夫,去救治府前晕厥的妇人。” 石衡说完这话,视线在周围环顾,最后定格在了纪晚榕的身上,他看了纪晚榕许久,随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往堂上的座位走去。 就在他即将于墨钧枫擦肩而过的时候,石衡泠泠的声音从公堂上响起,叫人感觉到是一阵春风拂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殿下,您现在该作何解释?” 石衡的话音落地,远处便传来了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 “解释?本宫找到了纪晚榕杀人的证据,你不给本宫解释,倒是要叫没有证据的人给出解释?” “石衡,你没有任何理由便把楚王府封了,回到京兆府却对从谢宅搜查到的证据只字不提,你是想要包庇纪晚榕吗?” 那愠怒的声音再没有了母仪天下的温和,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望向皇后的目光里再没有了爱戴和仰望。 有的只是惶恐和害怕。 皇后说完,她身侧的太监和宫女便把围观的百姓往旁边驱赶,给皇后让出来了一条路。 皇后冷着脸扫视过围观的百姓,随即拎着裙摆,随即便面色阴沉的跨进了京兆府的门槛。 皇后一进来,众人便又是听见了一道尖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禀报。 “陛下驾到!闲人退让!!” 皇帝来了? 原本惊恐的人群中又是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就连公堂上的人都是十分的讶异。 石衡原本是打算在百姓面前先定罪,后禀告,就算是日后要重新提审,也算是抢占了先机,却没有想到袁老入宫竟没有拖住皇帝,叫皇帝此刻就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只有皇后看着众人突变的脸色,内心十分得意。 她不顾自己的颜面,在养心殿门前脱簪代罪请来皇帝。 若不是板上钉钉的、确实的证据,若是能够有一丝解释的、转圜的余地,皇帝便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置之不理。 而石衡都拿他鼻子闻见血腥味当成证据了,哪里还有其他板上钉钉的铁证呢? 第321章 皇后的指控 随着皇帝的轿撵落地,高公公急忙掀开了轿前的帘子,将皇帝迎了出来。 皇帝来时匆匆,表情肃穆,身后还跟着大批的侍卫,周遭的气场有着异常强大的威压。 只不过是窥见了天颜,仅仅一眼,便叫在场的百姓都情不自禁的跪在了地上。 皇帝微微敛眸,看着自己面前乌泱泱跪倒了一片的百姓,面无表情,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脸上越没有表情,越是说明了他心底隐含着的是无尽的怒火。 皇帝草草说了一句平身,便又迈着脚步往京兆府的公堂里走。 陛下亲临,皇后也在场。 京兆尹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吓得几乎是要哆嗦起来了,屁滚尿流的滑跪到皇帝面前,行礼问安。 “微臣……微臣参见陛下!” 听着李标的话,众人也急忙反应过来,对着皇帝行礼问安。 等所有人都跪下去了,皇帝却没有叫人起身,而是站在原地,眯着眼眸,将目光望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墨钧枫。 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墨钧枫,又像是飘得更远,看向了墨钧枫身后的那辆马车。 皇帝的眼神晦暗了一下,他无言的看了墨钧枫一息时间,又是沉默的将眸子挪向了墨桀城。 他盯着墨桀城的头顶看了许久,眼神变换,眼底满是深意,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的眼神不轻不重,他的沉默却像是一直强有力的大掌,将人的心脏紧紧攥着,久居高位的威压又让人感受到一阵无端的压力。 仿佛眼前的空气都凝滞了,众人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起来吧。” 也不知皇帝看了多久,众人才如获大赦的听见了一句平身。 公堂里隐约听见了几道极轻的吸气声,众人才急忙站了起来,又活动活动了发酸的大腿。 “陛下您请上座。”石衡感受着皇帝不悦的气场,示意皇帝去坐公堂上的位置。 皇帝听见石衡的话,倒是罕见的冷笑了一声:“石衡,你很厉害。” 石衡敛眉,做出了一副谦卑的样子,“微臣不敢。” 石衡的话语和态度里都表现出了对皇帝异常的恭敬,可就是这种恭敬,叫皇帝心中是更加的不爽了。 因为他知道,石衡说的不过是表面卑微,他心底里敢,他可敢的很! 不止是石衡,这公堂上的所有人,个个都敢的很! 胸口的怒火积攒到此刻,皇帝的内心突然开始变得异常的平静了。 他叫李标搬来了两张椅子,又是叫他放在了公堂的右侧。 “朕不过是来旁听,石爱卿不必顾忌朕的存在,你且好好审案。” “这纪晚榕是怎么回事?这墨钧枫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说到纪晚榕,又是将眸子抬起,视线凝结在纪晚榕的脸上。 皇帝这话倒是叫人分不清他的意图。 石衡听见这话,原本想要开口解释现下的情况,可皇后听着皇帝的话,却将怨恨的目光直直的投向了石衡。 她随即便是怒不可即的开了口。 “陛下明鉴,您吩咐臣妾来旁听,臣妾便跟随几位大人一起去搜查了谢宅和楚王府。” “臣妾在谢宅中搜查出了可疑的证据,臣妾信任石大人的为人和办案能力,特别将那证据交代给了石大人。” “可谁知——石大人竟对着纪晚榕多加包庇!升堂如此之久,却不将那凶器示于人前,反倒是对着您赐给钧枫的马车多加审问!” 皇后说着,在门口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哗然。 居然还有证据?甚至可能是凶器? 百姓们又是小声的开始议论,甚至人群中混杂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将风向引向了纪晚榕才是杀人凶手。 不然为什么能在谢宅搜查出证据? 并且石衡一直在审问墨钧枫,却没能找出实质性的证据,可纪晚榕的凶器却是实实在在的。 甚至这石衡都可能是墨桀城的人,是墨桀城故意设局要陷害纪晚榕! 听见有人这样引导风向,有些墙头草的百姓,也感觉十分有道理。 甚至是有人已经觉得是纪晚榕和墨钧枫合伙来杀人。 皇后一直关注着百姓的动静,一听自己派出去混淆视听的人,成功扰乱了部分人的想法。 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此刻才安定了不少。 墨桀城听见皇后在谢宅搜到了证据,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便将目光望向了在自己身边的纪晚榕。 纪晚榕微微歪头,回望墨桀城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她朝着墨桀城微微摇了摇头。 她倒是也想知道皇后到底搜查到了什么? 她无论是进行手术训练,还是做实验,又或者是解剖尸体,全都是在她空间里完成的。 做完了之后,又是把所有的工具都拿回了空间里。 根本不会有人看见,更不会有人发现什么所谓的证据。 皇后在谢宅找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是皇后栽赃陷害的证据? 皇帝听见这话,也微微皱了皱眉,将目光重新望向了石衡。 “皇后说的证据是什么?石大人又是为何不将其呈到公堂之上来?” 石衡听见这话,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便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副手将那一个包裹呈了上来。 “这便是皇后娘娘在谢宅里找到的物证。” 副手用托盘将包袱呈了出来,又端到了皇帝的面前。 等皇后吩咐阿慎,为皇帝打开包裹,皇帝便赫然瞧见了一系列的奇形怪状的刀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刀子看着很小巧,也一点都不沉重,只女子一只手便能将刀具完全握住。 皇帝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只一眼便能看出那奇形怪状的刀具锋利无比,而且一定是见过血的。 “陛下可以对比,验证,这奇怪的刀子是否能削铁如泥,能将人的皮肉直接割下?可能验证包公子还有吕忠奉兄弟,骸骨上的细小划痕,是否与这刀子的切口吻合!” 在北厉,铁器的冶炼技术并没有达到很高的水平,做出来的刀具,也不甚精致、小巧、锋利。 无论是仵作还是屠夫,甚至是军营的士兵,在使用刀具杀人解剖的时候,都做不到像吕忠奉兄弟或是包公子的骸骨一样,只留下细微的划痕。 皇后能想到的这里,想必所有人都能想到。 只当下,便有很多人看见那刀具变了脸色。 “所以谢宅为何会出现女子能够握住的、削铁如泥的奇怪刀具?纪晚榕又是如何将这刀子做的这样巧妙?正好能用来杀人呢?” 第322章 获得清白 皇帝是第一次见到遮掩的东西,刀子不仅小巧精致,甚至能在上面清晰的看见自己倒映着的脸。 他眉头紧锁,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里面有好奇也有怀疑。 他甚至是来了兴趣,直接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那包裹内奇异的小刀。 皇帝贸然伸出手去试探刀子的动作,叫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感受着皇帝骤变的目光,石衡微微叹了一口气,才解释道。 “陛下,这刀子虽然奇怪且锋利,这微臣仔细甄别了一番,从这刀子的磨损程度和上面的划痕,纵使保存得当,却也有十几年的岁月了。” “而清辉县主……如此年轻,这东西不可能是她的。” 石衡说完,皇后却是冷冷一笑,直接开口反驳:“这就不可能了?万一纪晚榕是正好捡来了,然后又开始使用、杀人了呢?” 皇帝闻言,思索了一番,又是吩咐石衡去停尸房里抬来了吕忠奉兄弟的骸骨。 白森森的骸骨直接从停尸房里被抬了出来,随着衙役动作的摇晃,白骨甚至能碰撞发出声音。 无端的叫人在青天白日里看见了几分鬼气。 府外有许多百姓瞧见那阴森森的白骨,还有白骨上覆着的人皮,吓得几乎是要尖叫出来了。 包老爷瞧见了那熟悉的白骨,甚至是忘记了皇帝还在现场,便失态的大叫出声。 就连墨钧枫都垂着眸,远远的瞧着那包裹里的手术器具,随即眉骨微抬,望向了纪晚榕。 纪晚榕双手环胸,老神在在的站在墨桀城的身边,看着证据即将指认自己,可她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回禀陛下,石大人,这骸骨上的划痕与这刀具的尺寸基本吻合,草民能断言骸骨上的划痕是出自同类型的刀具。” 仵作的话犹如一粒石子,投入了烧热的锅里,叫那热汤直接的沸腾了起来。 石衡伸手揉了揉眉心。 听了审案全过程的包老爷,几乎是要怒吼出声,他觉得石衡之前的种种操作都是欺骗了他的感情。 “还我儿子的命来啊!还我儿子的命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混迹在人群中的几个皇后叫去的人也在浑水摸鱼:“原来纪晚榕真的是凶手!” “求求皇上严惩凶手!” 皇后也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朝着纪晚榕发难了。 “纪晚榕!你到底还有什么好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害百姓!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举头三尺有神明,阿弥陀佛,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害怕有冤魂来找你索命吗?” 皇帝垂眸瞧着那白森森的骨头,没有说话,但是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其实我想说,这东西是从谢宅搜查出来的,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我的,启禀陛下,正如石大人所言,这刀具并不是臣女的。” 纪晚榕说完这话,皇后便冷笑了一声,直接反驳她:“不是你的?可你在医治维珍郡主的时候,有许多人都瞧着呢!若不是你的,那你是怎么治疗维珍郡主的?” “若是纪晚榕还想要狡辩,本宫倒是可以请来长公主府的人作证!” 皇后说着,墨桀城的脸色骤然变了,而墨钧枫则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乐得轻松,似笑非笑的看着纪晚榕。 似乎是在期待纪晚榕应该如何脱困。 “那纪晚榕,你要如何证明你的清白?”皇帝嗓音低沉,问。 “因为这道具是我的!” 皇帝的话音刚落,便是有一道温和的女声缓缓响起。 公堂上的人在此惊讶了一下,便看见原本堵在门口的百姓,挤挤攘攘的让出了一个位置。 一位中年妇女便缓缓走了进来,她的后面好像还跟着许多人。 皇后皱着眉,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妇人,却是听纪晚榕惊喜的叫了一声:“索云姑姑!” 听见纪晚榕的话,袁则立才一下子想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他突然放松的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随后又是开口朝着皇帝介绍:“陛下,这位便是暂住在谢宅的索云姑姑,老臣听闻,她是从黎绥山庄过来的。” 听着袁则立的介绍,皇后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下也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参见陛下,草民是黎绥山庄庄主的儿子,赵润初。” 跟在索云姑姑身后的赵润初,和索云姑姑一起向皇帝行礼。 皇帝手指微微点了点椅子的扶手,“朕知道黎绥山庄,令父的身体可好?” “受了陛下的庇佑,一切安好。”赵润初笑着道。 听着赵润初言语中的奉承之意,墨桀城心中很瞧不上眼,他小小的切了一声。 可虽然是这样,心中倒是也多了几分安定。 皇帝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又是叫两人起来:“刚刚你说这刀具是你的?” 索云姑姑点了点头:“是民妇从黎绥山庄一路带来的,这刀子伴随民妇已经有十余年了,民妇曾用这刀子救下了不少病重垂危的江湖人士,叫他们重获新生。” 索云姑姑说着,赵润初也点头:“是草民一出生时,索云姑姑便有的,若是陛下不信,黎绥山庄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赵润初一说,皇帝便是有了印象:“朕从前便听闻,黎绥山庄有一位神医,不仅是能救那些被认为是异、怪物的江湖人士,更是免费救治百姓,叫许多百姓不远万里前去求药,而那位神医也被民间奉为药姑姑,成为了一段佳话。” “这药姑姑便是你?” 皇帝望着索云姑姑,眼眸里也多几分兴趣。 索云姑姑点头,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眸便开泛红。 “民妇不过是离府几个时辰,回去后便看见谢宅被翻了个底朝天,年迈的老管家被压在地上受辱,而民妇这救人的刀子也被说成是害人的凶器,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侮辱?” 索云姑姑说着,细细的讲述了每把刀子上面的划痕,又让皇帝细细对比,直接证明了这刀子是她所有。 随后又是声泪俱下:“民妇没有被怀疑,尚且为这刀子感觉到屈辱,而清辉县主悬壶济世,菩萨心肠,救下了无数人,如今却要被认为是杀人犯。民妇实在是为她感到心寒!” 索云姑姑的话有很强的感染力,叫府外的百姓直接安静了下来。 “求陛下还清辉县主一个公道,将幕后真正的凶手找出来吧!” 她说完这话,又是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目光直勾勾的望向了那辆马车。 皇后咬牙,脸色都白了几分。 众人才终于想起了刚刚那辆十分诡异的马车,将目光重新聚焦到了墨钧枫的身上。 皇帝感受着那辆马车的阴森氛围,微微皱眉。 第323章 天纵奇才纪晚榕! “可就算是这刀具是你的,可纪晚榕仍旧是无法提供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后盯着索云姑姑的脸,强撑着道。 她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早已捏成了拳头,整个人浑身的气场也变得越发的阴鸷了起来。 “她只能说那刀子不是她的,可她却有可能用了相同的刀子犯案!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为何一届孤女到了京郊的庄子上,便平白无故的会用刀子!” 皇后说着,阴沉的眼眸中闪烁着锐利的金光,将视线死死的钉在了纪晚榕的脸上:“你可不要跟陛下说,你的刀法也是九云法师教你的,他可是出家人,如何能见血?” 皇后说着,她在京兆府外埋着的探子便急忙朝着身边的百姓开口。 “对呀对呀,纪晚榕会的可不是一般的医术,若是没有杀过几个人,她是如何这样清楚人体的构造的?” “皇后娘娘说的对,纪晚榕还没有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皇后话中的意思,看样子是势必要叫纪晚榕完完全全的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才能放过她。 可莫名其妙要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又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事情过去了这样久,案发的过程又是持续了这样长的一段时间,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拿出完完全全的不在场证明。 皇后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这样一意孤行的将话题往纪晚榕的身上引。 只要纪晚榕无法完全的从这件事情上脱清楚干系,那么无论她的枫儿有了什么样的疑点,也只是疑点而已。 更何况她不相信她的枫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有的一切,一定是纪晚榕和墨桀城联合起来的一场诬陷! 他们实在是太恶毒了,竟要这样陷害自己的亲弟弟。 皇后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的大石落地,又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 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上端,不动如山的皇帝,原本想说纪晚榕既然拿不出证据,那么便将这件案子延后再审,细细调查纪晚榕这几年的行踪。 可还未等她开口,索云姑姑便再次说话了:民妇可以证明,清辉县主的刀法是民妇传授的!” 索云姑姑这话一出,皇后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实在是淡定不住了,咬着牙望向了索云姑姑。 “无稽之谈!你尚且远在黎绥山庄,近日才来了京城,是如何教会纪晚榕医术的?!” 索云姑姑仍旧是那副安定慈祥的模样,与皇后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皇后那张僵硬的脸有些阴森可怖。 就连门外的百姓都有这样的感觉,坐在皇后身边的皇帝,微微垂眸,内心也有了几分波动。 “不,皇后娘娘明鉴,清辉县主的医术远在民妇之上,民妇不知道从何而来,而她的刀法,包括解剖尸体的本事,则都是跟着民妇学的。” 纪晚榕见云姑姑一脸真诚的说着谎话,说的有理有据的,叫皇后目眦欲裂。 她突然有些想笑。 纪晚榕投给了索云姑姑一个给力的眼神,随后一脸无辜的也接上了话。 “是,我的医术师承九云法师,我的刀法师承索云姑姑,不过我学习的速度和本领异于常人,所以让皇后生出了几分错觉,觉得刀法和医术是我一早便会的而已。” 皇后气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的喉间涌起了一股腥咸。 “那医治妙手堂堂主的六指,是怎么回事?” 原本一声不吭,当个隐形人站在一边的墨钧枫,听着纪晚榕是今年才学会的刀法,眸子便猛地一缩。 他僵硬的转动着脖子,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就连看着纪晚榕的眼神,都多了十足十的惊骇。 居然有人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将这刀法学的是这样炉火纯青? 甚至可以开始治疗维珍郡主那奇怪的病? 墨钧枫浑身微微一颤,脸色都有些泛白。 他足足用了十几年,到如今有了这样的水平,他自认为自己是天纵奇才! 可他原本引以为傲的一切,都似乎在一瞬间被纪晚榕踩在了脚底下! “医治傅堂主是我和赵润初一起的,应该有很多人都能证明。若是我之前用那种腌臜的手段会了刀法,便不会敢示于人前,更是不敢叫赵润初和我一起医治的。” 纪晚榕说到一半,赵润初便觉得她的力度有些不够,于是接下了话,继续吹。 “所以那次其实是草民带着清辉县主治疗,也是那天,草民被清辉县主的天纵奇才的能力惊骇到了,知道了人与人的参差,便修书一封,急急的叫来了索云姑姑!” 赵润初说完,从善如流的扶额苦笑,语气中还有着几分甘拜下风:“草民还未见过天下有这样聪慧的人呢!” “学了三日,便比得上我学了十三年,她将医术和刀法结合在一起,原本姑姑的刀法只能来切除断肢,可她却能融会贯通,化腐朽为神奇!” 墨钧枫缓缓伸出手捂住了胸口,脸上都没有了血色。 赵润初的信口胡诌,夸得让纪晚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微微抿了抿唇,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骚话,赵润初的话把时间线都串上了,也叫她不能反驳。 纪晚榕便只能学着赵润初的模样,扶额苦笑。 可那副扶额苦笑的样子,在众人眼中,就变成了高深莫测的模样。 仿佛是天机不可泄露,又像是天才不愿与他们这些俗人多言。 所有人都用着近乎诧异的目光,望向高深莫测的纪晚榕。 那副小表情,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神仙! 就连皇帝都将视线久久的停在了纪晚榕的身上。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们肯定是不信的。 可那是纪晚榕诶! 若是纪晚榕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学了三日便抵得过人家十三年,那是叫人不得不信的! “奇迹啊!这简直就是奇迹!” 府外有百姓感叹。 原本只是神医福星,她的医术也是撞了好运师从了九云法师学到的。 可如今看着却不是好运,是人家的实力呀! 纪晚榕就是个天才少女,不仅学习能力超高,更是会融会贯通全天下的医术,达到治病救人的目的! 恐怖如斯!还真是恐怖如斯! 甚至是如此的低调,若是今日没有发生这件事,她便不会将自己如此天才的学习能力展露于前! 墨钧枫的身子微微一晃,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纵奇才!? 他觉得自己在纪晚榕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 第325章 拿出鲁米诺试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墨钧枫的身上,似乎是在屏息等待着他的回答。 纪晚榕盯着墨钧枫的背影看了半天,随后微微垂眸,眼前便好像浮现出了受害者那一张张惊恐的脸。 马上就要沉冤得雪了,他们的脸上似乎缓缓浮现出了一层笑意。 想到这里,耳畔终于响起了墨钧枫的声音,他的声音轻轻,如梦似幻。 “石大人,本王马车里的瓷床、绳索不过是本王和侍女的闺房之乐,这点小事,石大人也要刨根问底吗?” “闺房之乐”四个大字轻飘飘的落地,却又似乎砸到的所有人的心里。 每个人都被他的话惊了一下,纪晚榕一愣,随即皱着眉抬起头来看他。 就连石衡都被他的话,弄得一时有些语塞。 可墨钧枫还是漫不经心的站在公堂的正中央,他感受到纪晚榕的目光,微微转头,那漆黑的眼眸便与纪晚榕的视线撞上了。 他的眼眸深处含着些得意,又像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对纪晚榕说—— “看,你根本奈何不了我。” 墨钧枫目无法纪,没有人性,视百姓为蝼蚁,视女子为刍狗,望向纪晚榕的目光也是带着十足十的侵略性。 他对她感兴趣,但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对手。 更像是一种……玩物? 墨钧枫的目光实在是太有攻击性了,叫墨桀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脸色也阴沉了几分。 他又握着她的手腕,强硬的将纪晚榕牵到自己的身后。 纪晚榕已经被连累的够多了,墨桀城不想让纪晚榕再被迫牵扯进皇室的争端,特别是在父皇和皇后面前…… 他知道父皇今日既然来了这里,就是对他从前在养心殿说过的话有所怀疑。 不仅是怀疑他的动机,更是怀疑他从前表现出来的一切。 可纪晚榕感受着墨钧枫的目光,心中却没有一点波澜,更没有丝毫的害怕。 她不假思索的甩开了墨桀城的手,又毫不畏惧的迎上了墨钧枫的目光。 纪晚榕对着墨钧枫投出了一个冷冽的笑意,随后视线又扫过了皇后,皇后在听到墨钧枫的回答后,已经如释重负了下来。 她声音轻轻的:“既然如此,那石大人在马车内闻见的血腥味,是否也是楚王殿下享闺房之乐时弄出来的?” “楚王府的侍女也是娘生爹养的,若真是如此,楚王殿下恐怕是会落得一个残暴不仁,荒淫无道的骂名。” 墨钧枫只是勾了勾嘴角:“不,本王不承认,大理寺卿恐怕也没有证据。” 纪晚榕笑了:“本县主这里倒是有一种法子,能检验血迹,只要此处有血迹的残留,便能验出来。” “石大人的判断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纪晚榕这话一出,几乎是整个公堂都震了震。 墨钧枫瞳孔猛地一缩,不可置信的望向了纪晚榕。 此刻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日薄西山,傍晚的余晖照在墨钧枫半边的脸上,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照的是更加阴森可怖。 纪晚榕还是刚刚那副表情,迎上了墨钧枫的目光,朝着他微微一笑。 “清辉县主?果真?你果真能有手段,检验马车内是否能有血迹的残留?”石衡追问。 “千真万确。是九云法师传给本县主的独门秘诀。” 纪晚榕反正师父多,徒弟也多,胸口胡诌一个师父出来,便叫人根本无法反驳。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空间里掏出早就研制好的鲁米诺,又将鲁米诺呈到了托盘上,让副手交给了石衡。 石衡此刻也正看着纪晚榕,他的目光轻轻的在纪晚榕的脸上扫过,目光里有意外,又试探,也有欣赏。 直到他看见了纪晚榕呈上来的鲁米诺试剂。 “此物在正常的时候是淡黄色的,而若是碰上了血,便会发出幽幽的蓝光,用来检验石大人的判断是否准确,是最合适不过了。” 纪晚榕无法向众人描述鲁米诺试剂背后的科学原理,因此说出来的话,神乎其神,仿佛就像是神仙的法术。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大概所有人都会将那人当做傻子看待。 可讲这话的人是纪晚榕——在场围观的百姓们早已经深信不疑了。 刚刚药姑姑和黎绥山庄的公子证明了纪晚榕是天才神医,她就是有这个本事! 皇后感受着众人深信不疑的目光,甚至百姓对纪晚榕的信任,还是因为自己…… 皇后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的青筋在突突的跳。 “若是纪晚榕早有这个方法,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检验,要等到现在?”皇后仇视的看着纪晚榕。 “自然是因为天才神医大人想要藏拙,所以忍了没说,但是现在被迫展现出自己的真实实力了呀!”围观百姓中有人在喊。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喉头又是猛地涌出了一股腥咸,随后被她极力的吞了回去。 李标看见皇后十分不悦的脸色,也故作公正的急急开口:“可这只是清辉县主的一家之言,若是此物遇见什么东西都能变色,那楚王殿下岂不是就要蒙受冤屈了?” 李标的话,就差没有明说纪晚榕是联合墨桀城要陷害墨钧枫了。 可纪晚榕却是十分淡定的一笑:“若是李大人不相信,那本县主便能当着众人的面进行验证,不过倒是需要李大人的帮助。” “啊?帮助?”李标狐疑的看着纪晚榕,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他实在是不想要答应。 可感受着皇后阴沉的目光刺在自己的身上,李标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清辉县主需要什么帮助?下官一定鼎力相助。” 纪晚榕用余光看了一眼皇后,随后又盯着李标那张苦笑的脸:“本县主需要李大人的鲜血,来证明此物的是否能够遇血发光。” “还请李大人准备一碗您的鲜血吧!您自己亲自准备,具有权威性,便再也没有人会怀疑是本县主又或是其他人动了手脚。” 纪晚榕幽幽的话音钻进了李标的耳孔里,叫李标吓得几乎是要跌倒到了地上。 第329章 万民请命 那老婆子疯癫起来,似乎是索命的厉鬼。 原本在皇帝身侧保护的侍卫,看见这一幕,急急抽出佩剑,拦在了那老妇的面前。 可那妇人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又盯着眼前闪着寒光的佩剑,眼神陡然变得悲恸了起来。 她径直悲伤一笑,毫不犹豫的便往那佩剑上撞了过去,一张凄苦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侍卫收手不及,一时间,她脖颈中喷溅出来的鲜血喷洒了满地。 吓得众人惊呼了一声,吓得连皇帝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必拦着!” 皇帝发出指令后,侍卫才收回了随身的佩剑,那老婆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却还是蠕动着朝着皇帝的方向爬了过去。 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可她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女儿离得是这样近,近到她都忘记了身上的痛,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纪晚榕也着实只被这老妇壮烈的举动震撼了一下,她急急从空间里召唤出绷带,想要为她包扎,可却被她拒绝了。 她抬着头望向皇帝,嘴巴一张一合的蠕动着。 皇帝缓缓走近她的身边,便听见她喉咙里还咕噜咕噜的冒着鲜血,她嘶哑的嗓音似乎是从鲜血里挤出来的。 “陛下,请恕民妇无礼了,老婆子我贱民一条,因为这杀人凶手,身边的人全都死光了,就算是您要抄了我的全家,我都不怕……” 她声嘶力竭的说着话,可因为脖颈处的伤,声音却细若蚊呐。 她的生命就像是她的血液一样,从她的身上一点点流逝。 “我只想问问,陛下,我的鲜血跟您的一样吗?贱民的鲜血是有温度,有气味的吗?我等贱民的身上是流着和皇亲贵族一样的血吗?” 老妇的话几乎是让所有人都落下了泪,触景生情,京兆府门外都是呜呜的哭声。 皇帝看着老妇逐渐苍白的脸,那副之间疯魔的模样,一时间无言的沉默了。 “陛下!我的女儿是不是人,我的女儿是不是娘生爹养的啊?” “她到底在哪里?哪怕只是尸骨,也要让我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冷啊!?” 她近乎咆哮的说完这话,两眼一翻,便直接晕死过去了。 皇帝低头,沉默的看着她,随后微微闭了闭眼眸。 “是朕对不起你。” 纪晚榕看着几乎是倒在血泊里的人,急急的上前救治,就在这时候,公堂外的所有百姓都跪了下去。 不只是公堂外,就是京兆府外头一整条街道的百姓跪了下去。 全京城的人都在关注着今日的案子,他们口耳相传知道的案情的经过。 几乎是全京城的人都走出了屋子,或者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或是年轻的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所有人都跪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万民请命。 “求陛下还草民一个公道!” “求陛下还草民一个公道!” 声音振聋发聩,震得甚至是连昏昏沉沉在床榻上养伤的纪云瑶,也不甚从床榻上滚落了下去。 她十分疑惑的叫来丫鬟,询问外面的动静。 等纪云瑶听了丫鬟的解释,浑身都僵住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扶着侍女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直到她艰难的出门时,她的嘴唇早已被咬的渗出鲜血了。 而公堂的那边,还是那副惨烈的场景。 石衡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跪倒在了血泊中,任由老妇的鲜血,沾染了他象牙色的衣袍。 “陛下,微臣能力不足,难当大任,自请辞官返乡,还请陛下处理此事。” 皇帝静默的站在原地良久,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都是在喊冤啊。 “是朕管教无方,朕日后会向全天下人颁发罪己诏。” 皇帝说完这话,又是重重的闭了闭眼眸,一字一句在他的喉间旋转,似乎连说出来都是万分不易。 “至于楚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按照北厉的律例,将楚王缉拿归案。” “……石衡,你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皇帝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无比艰难,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就感觉眼前一黑,几乎是要踉跄的倒了下去,吓得高公公急忙扶住了他的手。 皇帝直直的坐到了椅子上,耳畔皇后的哭声不绝于耳,他微微抬起头,望着高公公,眼眸里似有湿润。 “小高子,是朕做错了吗?” 高公公听着皇帝的问题,哪敢说些其他什么,只是摇头:“陛下,您没错,您压根就不知情,也不是您想的呀!” 皇帝的吩咐一下去,石衡便没有了刚刚那副无精打采、准备告老还乡的模样,他十分振奋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后便又面无表情的指挥着自己带来的大理寺的人,将墨钧枫收押起来。 若说寻常的官员,就算是再铁面无私,也没有胆子当着皇帝的面,直接将一朝的亲王扣押起来。 可审案的人是石衡,那可就不一般了,他手底下的人听了石衡的吩咐,直接上前,当着皇帝的面将他双手反钳,随后又狠狠的将他俊俏的脸蛋压在了地上。 墨钧枫这辈子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屈辱,气到连眼眸都猩红了起来,他漆黑的瞳孔定定的盯着纪晚榕的脸。 墨桀城微微一动,挡住了他的视线。 可底下人可不管他气不气,对标对付死刑犯的方法,直接对着他上了脚拷手铐和枷项,便将墨钧枫一把从地上提起来,蛮横的推着他往公堂外面走去。 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场的百姓看见堂堂楚王殿下,此刻却也变成了一个阶下囚,每个人都自发的跪在地上,看着纪晚榕和石衡的眼眸里,还冒着小星星。 “天理昭彰!还真是天理昭彰啊!”包老爷跪在众人前头,早已经是哭得眼眸红肿了。 纪晚榕将手头的老妇包扎完伤口后,又是抬头望向了墨钧枫瘦削又寂寥的背影。 关押死刑犯的枷项大概很重,叫墨钧枫的背都被压得弯了下去。 他早已经没有了尊严。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纪晚榕此刻才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只要能等石衡找到马车车轮上青苔,再在墨桀城的暗示下前往流花湖,找到掩埋在地下的骸骨,那么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可谁知,就在这时候,公堂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 “娘,女儿在这里……” 这道女声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措手不及。 第330章 突发事件 所有人都迅速的朝着女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连押着墨钧枫即将出公堂的几个侍卫,也缓缓的停了脚步。 女声是从公堂外传出来的,叫堵在公堂门口的百姓急急的让开了位置。 随即,缓缓从公堂外进来的便是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女子的头上还包着一张青色的棉布,看上去约莫三十几岁的模样。 她此刻正一边朝着公堂里面张望着,一边往里头走来,表情上还带着几分着急。 随着那女子越走越近,纪晚榕逐渐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 她盯着那女子的脸,微微皱眉,她总觉得这张脸叫她有些熟悉。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那女子的视线扫到了纪晚榕身边的老妇,随即便惊慌失措的大叫出声,急急扑到了那老妇的身边。 她口中“阿娘”是在叫那名老妇! 知道了这一点,整个公堂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去,就连纪晚榕和墨桀城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所有人都盯着那名女子,整个人似乎是凝固住了。 女子的声音似乎唤醒了尚在昏迷的老妇,纪晚榕原本握着的老妇的手,此刻却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等她瞧清楚眼前的人,浑身都僵住了,纪晚榕能感觉到她手脚突然变得冰冷,仿佛浑身的血液在此刻逆流。 “阿娟?”那老夫人一手颤抖的握住自己包着绷带的伤口,颤抖的叫出了声。 “娘!是我!是我啊!我是阿娟!七八年没见了,您怎么如今老成了这样?” 阿娟说着,浑身颤抖的抱住了老妇的身体:“我也老了,阿娘还能认出我吗?” “自然能认得出来,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啊!娘找了你那么多年,你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老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眼前早已经被泪水弄得模糊一片了,她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女子,两个人几乎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众人听着两人的话,惊骇的目光瞪得滴流圆。 纪晚榕默不作声的瞧着那女子痛哭流涕的背影,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她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又抬头和墨桀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凝重。 这女子是老妇失踪的女儿? 失踪七年,此刻归来? 不,这绝对不可能! 因为纪晚榕和墨桀城早已经发现了掩埋尸体的地方,并在里面挖出过一位孕妇的尸体,以及孕妇腹中八个月的婴儿骸骨! 这老妇的女儿大概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死在墨钧枫的刀下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子惊得说不出话,公堂里只能听见母女两人相见时发出的哭泣声。 老妇抱着她哭了许久,随后才缓缓松开了阿娟的怀抱:“你这些年都是真怎么回事?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 “阿娟,你过得还好吗?”老妇颤抖着手缓缓拂过阿娟的鬓发,声音嘶哑。 “对不起,阿娘,我从前生病了,在一处特殊的地方疗养了许久,原本早早便打算出来寻您了,可……” 在老妇担忧的目光中,阿娟细细讲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是我在京郊的时候,不慎跌落悬崖,命悬一线,随后被恩公所救。” “摔下悬崖后导致早产,还被毒蛇咬了一口,虽然得到了恩公的救助,可毒液已经进入胎心,阿虎生下来便是先天不足,我也因为头磕到石头,失去了记忆,阿虎需要在原地治疗,我这一待就是五六年。” “等阿虎的病情稍微稳定,我便想要出山寻找自己的身世,找了许久,直到今天,听见京兆府的动静后赶来看热闹,又看见您悲痛欲绝的模样,才完全的想起来了。” 阿娟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纪晚榕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盯着阿娟的脸。 若是说起来,阿娟的话倒也是没有破绽,可纪晚榕却觉得阿娟这个人,充满了古怪。 石衡听到这里,眉心紧锁,他觉得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的起来,“这位姑娘,你姓甚名谁?你的意思是,你是这徐老妇失踪八年的女儿,是失踪案的受害者?” 阿娟抹了一把眼泪,对上了石衡的目光:“是的,大人。我叫陈丽娟,在八年前不慎跌下悬崖,这位便是我的阿娘!” 石衡看着徐老妇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目光凝了凝:“那这八年来你都居住在哪里?有何人可以为了你的说辞作证?” 阿娟没有思考,直接回答了石衡的问题,说的十分流利。 “八年来一直居住在悬崖底,那里有一个恩公搭建的疗养院,是给无家可归又或是受伤的人暂时居住的,我和阿虎在那里居住了八年,疗养院中的人都可以作证。” 纪晚榕看着阿娟对答如流的模样,微微垂了垂眸子。 听到陈丽娟的话,原本守候在京兆府门口的受害者家属们,黯淡的眼眸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认得那就是阿娟!她长得和徐大姨很像,你们能看出来吗?” “阿娟没死?失踪了八年的阿娟居然没死?那我失踪了五年的丈夫是不是也没事?” “老天爷啊!我的老爹不见了六年,他会在那个疗养院里面吗?” 百姓们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更有着急的家属,直接对着公堂里面的陈丽娟喊话。 “阿娟,疗养院里面到底有什么人啊?你可有看见过我失踪的老爹?” 阿娟听见这话,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又转过了身子,看着门口的那些百姓:“你是乔老爹的儿子?” 那壮汉听着,眼眸猛然亮了起来:“是,是我是乔二!你是有见过我的老爹吗?” “我见过,乔老爹的嘴角有一颗痦子,不过他太老了,爬不出来,所以没有回来报信。” “不止是乔老爹,包公子也在疗养院里,也是恩公救了他。还有吴大娘、赵大伯……里面有好多人,有些人是不便出来,有些人是不愿意出来。恩公为了照顾我们,特地将疗养院布置成了世外桃源。” 陈丽娟说着,眼眸一点点扫过眼前挤在门口的受害者家属,嘴角缓缓挂上了一丝笑意。 “那你口中的那位恩公,到底是谁呢?”石衡又问。 第331章 神仙下凡 所有人都对石衡问出的问题感到好奇,他们屏息凝神的等待着陈丽娟的回答。 可陈丽娟只是一脸茫然的抬起头,随后又朝着石衡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我不知道恩公的姓名。” 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了些许失望,纪晚榕听了,微微挑了挑眉,便听陈丽娟继续说道。 “恩公做好事不留名,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帮助我们的。”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相俊朗,在八年前约莫着不过十几岁,他医术高超,看上去非富即贵。他什么病都会治。” 纪晚榕听到这里,又将视线挪向了站在角落里,戴着镣铐的墨钧枫,表情上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 陈丽娟这套先抑后扬用的倒是不错,虽然大家不知道她口中“恩公”的姓名,可想象着陈丽娟口中描述的模样,心中早已全然是崇拜。 果然,陈丽娟说着,不经意间的转头,便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极为震惊的东西。 她瞳孔猛地震了一下,随即大吸了一口气。 还未等石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丽娟便急急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墨钧枫的面前。 “恩公?恩公!你怎么在这里?”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墨钧枫身上的手铐和脚铐,浑身颤抖的握住了墨钧枫的衣袍的一角,对着石衡大喊道:“大人,他就是民妇的恩公!他就是救了疗养院所有人的恩公呀!” 陈丽娟这话落地,几乎整个公堂都震了一下。 人们消化着陈丽娟话里的意思,让公堂陡然安静了下去,可不过一息,公堂又再次沸腾了起来。 百姓的议论声几乎是要掀翻了京兆府的屋顶。 “楚王不是失踪案的杀人凶手?而是救了许多人的恩公?” “阿娟说是楚王救了她?那我的老爹也是被楚王殿下救的吗?” “楚王殿下是一个好人?” 纪晚榕听着百姓的话,盯着陈丽娟的侧脸,眼眸一下子晦暗了下来。 “陛下!您听见她说了什么了吗?她说所有的人都没有死!都是被钧枫救的!钧枫是被人诬告了啊!” 皇后哽咽,她哭得几乎都是要直不起腰来,可话语中的意思,便是直指纪晚榕、墨桀城甚至石衡都有问题了。 皇帝听着耳畔皇后的哭喊声,这才回过神来,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走到了陈丽娟的身前。 与往日不同的是,皇帝此刻的步伐都变得快了不少。 他审视的盯着陈丽娟的脸,眉心微微皱起,随后才出了声:“你说的可是真的?八年前救了你的人可是楚王?” 陈丽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甚至是在皇帝面前,她都没有露出一丝胆怯:“是,民妇永远都不会忘记,八年前就是这位恩公救了民妇!” 陈丽娟说着,又是对着楚王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恩公,您的恩情丽娟永世难忘,可为何您身上戴着脚铐和手铐?” “你说除了你,疗养院里的所有人都是楚王殿下救的?”石衡拧着眉问。 “是!疗养院里的所有人都是恩公救的,有时候我也会搭把手,所以我敢保证!恩公人善,简直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陈丽娟说着,声泪俱下,对墨钧枫的感激之情无异于言表,仿佛真的是因为楚王,她才重获新生。 “恩公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此刻身上才会带着镣铐和枷项?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恩公的性命啊!” 她以命换命的话,叫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一下,就连原本虚弱的徐老婆子,一听这话,也无比感激的跪在了墨钧枫的面前,给他磕头。 “活菩萨!感恩您啊活菩萨!是我该死,刚刚才说了那样的话!老婆子我没用了,我甘愿替您去死。” 纪晚榕看着徐婆子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满怀感激的给墨钧枫磕头的模样。 她想起自己发现的孕妇骸骨,还有那硬生生被从孕妇体内剖出来的八个月大的婴儿,心里就很难受。 若是这位刚烈的妇人,知道自己向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感激涕零的下跪,都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墨桀城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捏成了拳头。 他看着纪晚榕紧紧咬着唇,眼眶微红的模样,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或许此刻,公堂上只有墨桀城,知道纪晚榕的泪,到底是为谁而流。 “楚王墨钧枫,也就是你眼前的这位恩公,是因为被指控杀害了京郊、京城两地失踪案的所有受害者,将他们带上马车后,用马车上的机关和绳索束缚双手,将他们抽筋剥骨,所以被缉拿归案的。” 石衡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 “本官在马车上检验到了大面积的血迹,检测到了受害者求救的字迹和挣扎的抓痕,正是因为掌握了切实的证据,所以才将楚王定罪。” 石衡说完这里,陈丽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就急急的反驳:“不!不!恩公绝不可能是杀人的凶手!我们根本没有失踪,而是好好的活在了疗养院里!” 石衡眼眸微眯:“你说的话可有证据?马车里的血迹、字迹和抓痕又是应该如何解释?” “马车里的血迹是因为楚王殿下从悬崖下捡到我们!我还记得那天楚王殿下看我性命垂危,身下已经开始流血了,就毫不犹豫的把我带上了他的马车!” 陈丽娟说到这里,又不经意间的转头,似乎现在才看见公堂上的那辆马车:“对对对,就是眼前的这一辆!阿虎就是在这辆马车上诞生的!” “民妇没有想到,恩公竟是大名鼎鼎的楚王殿下!他不惜弄脏陛下御赐的马车,也要救民妇的贱命!楚王殿下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受人的诬告啊!” 陈丽娟的话极有煽动性,她说到这里,府外已经有不少百姓信了她的话。 皇后听见这话,脸上已经没有刚刚憔悴不堪的模样了。 她容光焕发的从椅子前站了起来,望向墨钧枫的脸上有骄傲也有心疼。 “枫儿!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啊!你做了这么多的善举,却被别有用心的人误认为是杀人犯!怕是因为你的善举挡了别人的路!” 她的话叫在场的百姓多了几分遐想。 墨钧枫垂着头,盯着跪在自己眼前的陈丽娟,似乎是在思索。 第332章 笔迹鉴定 “阿枫你说话啊!你知道本宫有多担心你吗?若是你死了,那便是本宫管教无方,本宫愧对于天下的百姓,也无颜苟活了!” 皇后急声催促。 她的话解释了她刚刚失态的原因,又是暗戳戳的指责了“别有用心”之人。 纪晚榕观察着皇后的表情。 皇后的表情不像是劫后重生的庆幸,反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原来是早有准备,可刚刚她表现的那样癫狂——是想要干什么? 拖延时间吗? 墨钧枫听着皇后的话,缓缓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他清晰的看见了皇后眼中的湿润,表情一顿,随后才缓缓开口。 “是,她说的没错,疗养院的事情是本王做的。本王不说的原因,是不想有人去探究那个世外桃源,也不想要有人打破他们的平静生活。” 墨钧枫的声音轻飘飘的,慢悠悠的说出这大义凛然的话,叫纪晚榕心中冷笑。 “本王虽是亲王,可北厉的江山是要靠北厉的百姓才能稳固的,与北厉百姓想比,本王的性命不值一文。” “用本王的性命,见证了世间如此丑陋的事情,难道不好吗?” 墨钧枫一边说着,缓缓扭头看着纪晚榕,他勾着嘴角,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对着纪晚榕讲的。 纪晚榕突然想到了他在监狱里的时候,是那样笃定自己不会死。 难道是因为他早知道皇后有势力,有人脉,甚至能在一天之内,为他变出失踪案的所有人,甚至还能变出一个所谓的世外桃源? 纪晚榕突然觉得皇后隐藏在深处的势力,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 等墨钧枫说完这话,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不被他感动了的。 原本以为百姓在皇室面前,人命如草芥,可没有想到,墨钧枫作为堂堂的亲王,却觉得他的性命在北厉百姓的面前,不值一文。 更何况他还偷偷的救了那么多人!更是佐证了他的话。 今日之事一波三折,将百姓的脑子和情绪是掏了个精光,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为墨钧枫的话感动到痛哭流涕。 纪晚榕迎上了墨钧枫挑衅的眼神,只当自己没听懂他话里的挑衅。 她双手环胸,只是笑笑,随后说:“倒是不知道,楚王殿下还会医术。” 墨钧枫听了纪晚榕的话,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他的眼眸阴恻恻的:“清辉县主藏拙,本王也藏拙,这一点本王和你倒是很像。” “所以真如阿娟所说,楚王殿下马车里的血迹,都是楚王殿下为了救人,所以留下来的?” 纪晚榕知道这个理由其实很扯,可所有的受害者家属都希望自己亲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墨钧枫的话。 就算是那是墨钧枫编制出来的谎言,却也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对。是本王救人的时候残留的血迹。”墨钧枫回答。 “那马车上用血写成的血字是怎么回事?”纪晚榕问,随即将眼眸转向了跪在地上的阿娟。 陈丽娟明显的愣了一下。 因为来的匆忙,她不过是刚刚到了京兆府,就急急赶来就楚王了,也不知道之前的事情。 更是不知道马车里的字迹。 在场的所有人也被纪晚榕的话弄得愣了一下。 “京中,特别是京郊,认识字的百姓不多,刚刚听徐阿婆说,你会认字,那这个字是你写的吗?”纪晚榕再次发问。 “是的,民妇的女儿认识字!”徐老妇急急点头,这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了,“阿娟的丈夫是教书先生。” 纪晚榕听着,表情变得更和蔼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纪晚榕很温柔,只有身经百战的墨桀城才知道,当纪晚榕露出这样温柔又和蔼的表情的时候,就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陈丽娟听着徐老妇的话,随即点了点头:“是,马车上的字,是我写的。” “马车上用血迹写成什么字?”纪晚榕眉眼弯弯。 她一边说着,墨桀城便双手负后,默不作声的往右边走去,挡住了皇后,也挡住了阿娟的视线。 “……是……是……时间过了太久,我生孩子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自然是不记得了。” 陈丽娟握紧了双手,想要看向皇后,却没有想到被墨桀城挡了个严严实实,她犹豫了很久很久,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正确答案。 “是‘救命’两字啊,既然阿娟记性不好,那我便来提醒你,可你总该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写下‘救命’两字吧?” 纪晚榕的话,和陈丽娟的反应,叫石衡看出了端倪。 皇帝没有说话,却眼眸微沉。 “因为……因为当时生孩子太痛了,您没有生过孩子,恐怕体会不到,在生死一线的关头,我想到了我的阿娘,所以迷迷糊糊写下救命两字,是因为当时意识不清楚,想要我的阿娘来救我。” 陈丽娟说完这话,皇后便马上接了下去:“生孩子就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清辉县主没有生过孩子,却对着她刨根问底,恐怕不太礼貌。” “抱歉皇后娘娘,臣女确实没有生过孩子。这件事情京城的人大概都知道,可阿娟,在世外桃源生活了八年,她竟也知道?这倒是叫我感到稀奇了。”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皇后便深吸了一口气,而皇帝放在垂在身侧的手,则是微微紧了紧。 京兆府外也逐渐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看了皇后一眼。 “不过知不知道我没生过孩子,倒不是大事,只是阿娟的身份还没证实。要证实她的身份也简单,只要当场让她在纸上再次写下‘救命’两字,再与马车上的‘救命’两字形成对比。” “做一个笔迹鉴定,若是证明了笔迹相同,你便能救你的恩公了!” “若是不同……世界上或许真的是有神仙妖怪,才能变出一个活生生的,长得和阿娟一模一样的人。” 纪晚榕的话意味深长,叫府外的部分百姓听得云里雾里。 可皇帝听懂了,他盯着阿娟的脸,脸色尤为凝重。 第336章 本王下去 纪晚榕不知道谢宅门口发生的事情。 她下了马车的时候就已经很累了,沐浴更衣之后便直接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一早,见青便敲响了她卧房的门。 “小姐小姐,大理寺卿石大人来了,他的马车正在谢府外头,正是要等着您一起去那个京郊的疗养院呢!” 纪晚榕一听这话,急忙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她瞧着屋外的天色,此刻才刚蒙蒙亮,想必等他们到了京郊,天色也才能大亮。 石衡来的倒是尽可能的早,甚至可能是想了一整晚的案子根本没睡。 纪晚榕想到这里,麻利的洗漱完,又随即的穿上了一身简便的骑装,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便急忙出了门。 等纪晚榕大步流星的出了谢宅,便看见的石衡穿戴整齐,一身圆领的素色衣袍,站在了谢宅的门口。 他浑身正气凛然的模样,倒是让来往的百姓,觉得这头顶的天色都在一下子亮了不少。 “石大人,您来的倒是早,陈丽娟那边已经联系好了吗?” “或者说,徐婆子与陈丽娟这个八年未见的女儿待了一个晚上,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地方?” 等纪晚榕急匆匆的走到了石衡的身边,便急不可耐的朝着他问出了口。 石衡微笑着朝着她点头:“本官在天没亮的时候便派心腹去找了陈丽娟,也不等她拖延,便叫她去京郊带路,也是刚走不久。” “同行的还有袁老,高公公和楚王殿下,陛下没有亲临。” 陛下没来,是京郊地形奇峻,恐有意外发生,而陛下亲自指派了高公公,也说明了他的态度。 纪晚榕点了点头。 “哦,对了,还有寒王殿下。”石衡仿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朝着身边望去。 纪晚榕这才发现了站在马车边,一直沉默的墨桀城。 她来时只顾着石衡了,也没看见墨桀城,此刻一瞧,才发现他眼底的乌青,眼袋几乎是要耷拉到嘴角了。 纪晚榕小小的被吓了一跳:“墨桀城,你怎么看上去像是没睡好?” 石衡也在此刻上下打量了一下墨桀城的穿着,眼眸猛地一缩。 再瞧着他这副样子,就像是担心案情整个晚上都没有合过眼睛,那略微有些红肿的眼眸,又像是为那些惨死的百姓而哭的。 石衡自诩他心系案情,破案神速,可昨夜也是略微的浅眠了片刻,瞧着墨桀城这副样子,他的心中是十分的自惭形秽,“寒王殿下这身衣裳可是昨日穿着的那身?” “下官实在是自愧弗如啊。” 墨桀城抬起头来看他,眉毛缩成了一团,他一开始还听不懂石衡的话,可瞧着石衡穿着的衣裳。 银线修成的翠竹,在青色的衣裳上显得如此端方,站在纪晚榕的身边,仿佛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墨桀城又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袍,眼底突然开始有点发酸。 赵润初的先例叫他有些杯弓蛇影,甚至在石衡的口中,听出了几分嘲讽他身上臭烘烘的感觉。 墨桀城心中难过的几乎是要晕倒,可嘴上还是硬邦邦的说:“不,不是昨日的衣裳,虽然长得是一样的,可本王昨夜也是沐浴更衣了,才来见清辉县主。” 墨桀城发誓,日后再见纪晚榕,一定要打扮的比所有男人都丰神俊逸,将他们狠狠的比下去。 他心中波澜,可眼眸中还是倔强的不让人看出一点自卑。 墨桀城说完这话,又怕纪晚榕真的闻见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随即才硬邦邦道:“多说无益,石大人也无需啰嗦,我们还是尽早赶到京郊,不让奸人有一丝能够动手的机会。”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是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 他的话叫石衡心中是更加崇拜了,“寒王殿下心系案情,倒是叫下官折服不已。” 石衡无比赞叹的朝着纪晚榕说完,纪晚榕却觉得十分不对劲,她眯着眼眸朝着那辆马车望去,却见开了一条缝的车窗一下子被人放了下来。 墨桀城今日很古怪,纪晚榕都不敢跟他做同一辆马车了,便直接叫谢宅的小厮又是牵了一匹快马过来。 她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和石衡并排的骑在马车的前面。 墨桀城在原本的车厢里等了又等,直到马车都启动了,却也不见纪晚榕上来…… 他有些怀疑人生的俯下身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袍。 没有臭味啊? 是不是他鼻子失灵了? 墨桀城也不知道是在苦海中挣扎了多久,才感觉身下的马车是重新的停了下来。 原来已经是到了城郊,甚至是按照陈丽娟的指使,到了距离疗养院不远处的地界。 等墨桀城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处陡峭的悬崖,而悬崖便上已经围上了好多的官兵。 陡峭的悬崖看上去深不见底,甚至是叫墨桀城想起了从前不好的回忆……那一次,也是发生才悬崖之上。 他十分急切的去寻纪晚榕的身影,便看见纪晚榕站在人群的正中央,余光看见悬崖,脸色便微微的有些泛白了。 她站在石衡的身后,离得悬崖有些稍远,还强撑着和高公公讲话。 石衡注意到纪晚榕突然改变的脸色,一手虚扶着她往里面走了不少。 高公公、陈丽娟已经到了,墨钧枫还未到,石衡特地派了两个衙役守在陈丽娟的身边。 等纪晚榕几人到了,倒是也不用等墨钧枫了,石衡便叫陈丽娟指出疗养院的位置。 “石大人,疗养院的位置……便是在这悬崖之下,若是想要看,就要从这悬崖上跳下去。” 陈丽娟说着,又是微微抬头,朝着纪晚榕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纪晚榕咬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的拳头。 从前那些不好的记忆和绝望在一下子涌上心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开始发冷,甚至是叫她的双腿都开始有些发软。 “本王下去。” 一道坚定的声音从纪晚榕的身边传来。 第337章 算盘落空 墨桀城说完这话,便是面无表情的往陈丽娟的身边走去。 陈丽娟感受着他浑身凛冽的气场,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几分。 墨桀城其实清晰的感受到了陈丽娟的挑衅,并且时间紧急,于是他说完这话,便抿着嘴唇要叫人给他准备下悬崖时要用的绳索。 可纪晚榕却是握住了墨桀城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纪晚榕缓缓抬头,平静的眼眸注视着陈丽娟的脸。 她此刻更加确定,陈丽娟是皇后的人了。 因为上次她被绑架后,又被带上了悬崖,就是皇后做的。 墨桀城从前坠崖,对悬崖有深刻的心理阴影的事情,京中知道的人不多,可皇后知道。 可皇后也知道,因为上次她坠崖的事情,也对悬崖有了心理阴影,所以陈丽娟才故意选择了这里。 这是皇后对她无声的挑衅。 果然墨钧枫还真是皇后亲生的啊,就连爱挑衅的个性,简直都一模一样。 纪晚榕想到这里,缓缓笑了。 她心中刚刚的那份不安,不仅减轻了不少,随之而来的更是一种面对敌人时的振奋和高昂。 “不只是寒王殿下,我也要从悬崖上下去,只要是能找到从前失踪案的那些幸存者,悬崖根本不算什么。” 纪晚榕说的镇定,陈丽娟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的反应,脸上都多了几分不屑。 “只是我想知道,你也是从这里上来的吗?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是从这个悬崖峭壁上爬上来的?” 纪晚榕的灵魂发问,叫在场的人都静默了一下。 墨桀城听了这话,扫视了一下陈丽娟的站姿,随后又是盯着她的双脚,随后才默默道:“她地盘很稳,站的也扎实,不像是不会功夫的。” 墨桀城这话叫在场的人是更感到奇怪了。 原本许多受害者的家属在此刻已经赶到了,他们狐疑的盯着陈丽娟的身子:“阿娟?你什么时候会武功了啊?从前你不是连杀鸡都害怕吗?” 陈丽娟笑了笑,她咽了咽口水:“是,民妇的武功这八年学的,民妇在这里生活了半年,想要外出就只能依靠爬山,所以就逐渐学会了。” “武功是疗养院里的一位大哥教的,也正是有了这功夫,爬山才方便。” 陈丽娟自圆其说,勉强打消了众人的怀疑。 “好好好,那疗养院可真是一个宝藏地方,阿娟什么都能都能从里面学会,本县主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了呢!” 纪晚榕说着,随即话锋一转。 “既然阿娟会武功,又会攀岩,昨儿还说要给我们引路,带着我们下去,如今便让阿娟先爬下去吧。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寒王殿下和本县主就在后头跟着。” 陈丽娟听见这话,回忆着自己刚刚瞧见的悬崖的高度,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叫她的心脏都狂跳了起来。 可纪晚榕的话却叫她骑虎难下。 她知道纪晚榕从前在悬崖边遭遇了什么,也知道纪晚榕在悬崖上险些丢了一条性命。 这悬崖峭壁对她来说无异于一场黑色的梦魇。 无论纪晚榕此刻如何笃定又勇敢,等她悬挂在悬崖峭壁上的时候,心底一定会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身体也会情不自禁的开始发抖。 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不是她努力就能控制的,到那时她再动一些手脚,恐怕纪晚榕便要粉身碎骨了。 只要纪晚榕死了,寒王痛不欲生。 处理掉了纪晚榕这个大麻烦,眼前的一切麻烦都要迎刃而解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攀岩过,害怕的双腿都有些发软,可为了能让纪晚榕死掉,她便义无反顾的去做这件事情。 陈丽娟想着,很快就答应了纪晚榕的条件,她身上缠绕上了厚厚的几圈绳索,随后又是叫衙役将绳索的另一端绕在了大树上。 这绳索很长,是特地从大理寺里头带过来的。 几个衙役拿着绳索的末端,而阿娟还特地叫了几个围观的百姓也握住了绳索的最末端。 有高公公和百姓在这里围观,他们不敢松掉绳索的。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阿娟才双手握着绳索,一步步往悬崖底下攀爬下去。 山崖料峭,冬季的寒风吹得阿娟的骨头都有些发抖,她咬着牙,双腿抵着崖壁一步步往下蹬。 越往下,风越大,寒冷的天气让那崖壁都结了冰,阿娟的双手都失去了知觉,双脚都开始打滑。 整个人几乎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在空中摇晃。 不过这里的环境越恶劣,阿娟就越是兴奋,因为她练过武功,而纪晚榕却什么都不会。 只要环境越恶劣,纪晚榕“不慎”跌落悬崖的可能性就越大。 等阿娟往右边的树上荡了几下,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便狞笑着对悬崖上方的风大喊。 “清辉县主!下面一切都很安全!您可以下来了!您记得从左边下,左边山壁没有结冰!非常的安全。” 其实左边更陡,完全是被坚冰覆盖,纪晚榕若是下来了,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陈丽娟心里想着,又是低头往下看了看。 等她瞧见了自己的身下犹如万丈深渊,心脏狂跳了起来,身体都有些僵硬,可她内心是更兴奋了。 因为这意味着纪晚榕掉下去了,就一定是尸骨无存。 陈丽娟想着,却觉得上头没什么动静。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喊出声,浑身的寒冷几乎是让她声音颤抖:“清辉!县主!您!可以下来了!” 这回她用尽全力的声音确实很大,回荡在幽静的山谷中。 纪晚榕清晰的听见了,其他人也清晰的听见了,甚至看见纪晚榕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她大手一挥:“感谢阿娟为我们引路,但是本县主看着这些父老乡亲,有些已经很年迈了,恐怕是下不去。” “阿娟待在这里八年,天天爬,很安全,她没事。但是我们稍有不慎便会跌落悬崖,粉身碎骨,所以,我们还是另寻出路吧!” “大家,走吧,这个悬崖还是让阿娟一个人爬好了。” 纪晚榕说的对,找到自己思念已久的亲人固然重要,可保全自己的性命能看见亲人更重要呀! 纪晚榕的话没有人反对,甚至所有父老乡亲都松了绳子。 衙役把绳子的末端捆绑在树上,又紧紧的打了几个结,便是按照纪晚榕的吩咐,开始分散开搜索这里的其他路了。 悬崖边很快就没有了人影,只有阿娟的声音不断的在山谷间回荡。 “你们……能听见吗?清辉……县主?” “是不是我的声音太小了?!” “清辉县主?!” 第338章 收点利息 纪晚榕在前头走着,墨桀城和石衡在后头跟着。 听着山谷里的不断回荡着的阿娟痛苦又茫然的叫声。 “清辉县主~~” “清辉县主~~” 纪晚榕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两个男人从背后望去,便觉得她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那尾巴都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早在纪晚榕笑眯眯的答应陈丽娟要下悬崖的时候,墨桀城就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对。 纪晚榕越是笑眯眯,就越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墨桀城如今已经敏锐得和纪晚榕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了。 于是他暗自便吩咐了重舟,叫隐匿在这周围的隐卫去搜查其他的路。 越是隐蔽的,越是不可能的,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便越可能是有路。 并且是新形成的路。 墨桀城带兵打仗了数年,他的隐卫对于搜查是最在行的。 在纪晚榕几人寻了不久,便有重舟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主子,属下们分别发现了几处隐蔽又不可能的地方。” 纪晚榕听着挑了挑眉:“哪一处是最隐蔽的地方?譬如周围有深深的落叶覆盖的洞穴,可以掩盖脚印或者拖拽痕迹的?” 重舟听见纪晚榕的话,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下面的隐卫觉得此处不同寻常的原因,便是因为明明在冬日,树上已经是光秃秃的了。可那洞穴前的落叶,却是多的不寻常,看样子还是新落的。” 几人听闻眼眸一亮。 “就是这里了,我们先去看看。”纪晚榕开口。 又是艰难险阻的走了一段山路,耳边仍旧是回荡着陈丽娟嘶吼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走在山路上,倒是叫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不一会儿便是到达了重舟口中说的洞穴,不仅洞前有叶子,洞门口也有许多的杂草覆盖,营造出了一种人迹罕至的感觉。 墨桀城从胸口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拨开洞门口的杂草。 他随后将火把在洞穴里挥舞了两下,看见火焰没有熄灭,于是对着纪晚榕说了一句:“跟在我后面。” 他随后便是进了洞穴。 这洞穴从外头看着小,可里头却是另有乾坤,能容纳三四个成人同时通过。 而洞穴内部,有一条通道,似乎能够无尽的通向远方。 石衡抬头环顾洞穴内部的环境,随后蹲下身子检查了洞穴的地面。 地面的泥土有些紧实,人进了洞穴,洞穴内也没有飞沙扬起。 此刻的墨桀城已经是站在了洞穴口,他又是转头看了纪晚榕一眼,又是握着那个火把在通道前稳稳当当的放置了两息的时间。 火把没有熄灭,火把上的火苗在朝墨桀城的门面微微倾斜,时不时的跳跃。 这证明了通道里有风,也就是这个通道是有出口的。 得知了这个讯息,墨桀城便毫不犹豫迈了步子往洞穴里走。 纪晚榕拿着火把,也急忙跟上。 通道内部能容纳两到三个人通行,里面是一片漆黑,甚至是连方向都分辨不出,叫人无端的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不过纪晚榕敏锐的在通道里感受到了水汽的湿润,她又用手上的火把照了照通道的墙壁。 上面没有青苔,又或是其他植物,证明了这个通道是被人刚挖出来不久的。 大概就是昨日吧。 纪晚榕想着,又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有一种直觉,等她通过了这个洞穴,便会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前方是一片的漆黑,火把的火光只能照到身边的范围,而前路是一片未知的。 在一片未知中,纪晚榕都不知道到底是走了多久,眼前才逐渐有了一丝光亮。 “墨桀城,到头了!到头了!” 墨桀城听着,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又是失笑的附和:“是,到头了。” 等两人离得那光亮越来越近,纪晚榕的眼睛适应了长期的黑暗,突然感觉眼前的光亮是有些刺眼。 她熄灭了火把,又闭着眼睛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在场睁开眼睛时,便看见的墨桀城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洞穴外了。 他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场景,身子微微有些僵硬,表情都有些发愣。 纪晚榕被他这副样子惊到了,她微微皱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随后又是跟着他的视线朝着远处望去。 纪晚榕终于知道外面的光线为什么会刺眼了,因为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覆盖着的雪山。 雪山下是葱葱郁郁的树木,树木上的积雪已经有些化开了。 而树木的前面,便是一排排木制的小屋,屋顶处还有残雪,地上隐约能看见青黄的草皮、 再近一点,便是一个辽阔的湖,湖的水是深蓝色的,看上去很深,湖的周围已经结冰,谷底的湖风推着冰面碰撞向岸边,发出清脆的声音。 天气晴朗,日头升起来已经有一会儿时间了,中间的冰面已经化开,在阳光的照耀下是波光粼粼的一片。 这简直是一片世外桃源。 她眯着眼睛扫过眼前的一切,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纪晚榕甚至还能看见湖面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影,那人在被吊在悬崖边,腰间绑着绳索,在悬崖边上晃来晃去。 那是陈丽娟。 纪晚榕一想到她,嘴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里大概就是陈丽娟口中的疗养院了,陈丽娟说那悬崖下来就是疗养院,倒是也没骗人。” 墨桀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是我们比她更快,过了这个湖,就能到达所谓的疗养院了。”纪晚榕看着眼前震撼人心的美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现在——让我们来查案吧!”她眉毛微挑,神采飞扬。 让墨钧枫平白无故多活了一些时日,那总要收点利息。 就借着这个机会,把皇后也一网打尽了吧? 第343章 天外飞屋 三人在大理寺的书房坐定,脸色都很凝重。 石衡的书房就像是他的人,干净简单,小几明亮,除了堆积如山的卷宗摆放在架子上,便也没有其他装饰的东西。 纪晚榕双手捧着副官送上来的一杯热茶,微微抿了一口,感受着一股暖流顺着喉管流入了胃里,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纪晚榕心中那根始终紧绷的弦,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这大理寺里里外外都是石衡的人,倒是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清辉县主受惊了,刚刚那副场景倒是真的吓了下官一跳。” 石衡说着,又将关怀的眼神投向了纪晚榕的方向,纪晚榕朝着他笑了笑。 墨桀城感受着两人的一来二去,心中冷哼了一声,随后又捂着自己的胳膊,楚楚可怜的朝着纪晚榕望去。 刚刚受伤的可是就他一个,石衡竟对着纪晚榕嘘寒问暖。 纪晚榕这个悍妇竟还朝着他笑! 八百年难得一见,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感受着墨桀城楚楚可怜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徘徊,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当做没看见。 石衡停顿了片刻,缓缓正了神色,随后又是开口了:“刚刚清辉县主说在疗养院里发现了疑点,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本官也发现了疑点。” 纪晚榕听着石衡的话,向石衡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哦?那还请大人先说。” “在你们离开后,下官站在失踪案受害者的家属们身边,待了许久。除了先前乔而怀疑过自己的乔老爹有问题之外,便再也没有人怀疑中自己眼前的亲人有问题。” “他们相谈甚欢,没有人发现疑点。” 纪晚榕听着点了点头,他们有备而来,既然脸都能做到一模一样,想必家中的底细也已经了解透彻了。 一时间,那些受害者的家属自然不能发现什么问题。 可若是日后要长久的相处,一定会一点点的暴露。 “可本官在来时,叫底下人把洞穴入口处的落叶和洞穴出口处的积雪都扫的干净了——” 石衡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随后又是缓缓抬起眼眸,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落叶和积雪都是为了掩盖脚印。” “脚印很密集,从底下人的调查数据来看,这些脚印的大小不一,是属于不同的人的,人数大概是在百人左右,而脚印则是在昨日留下的。” “这就证明这个疗养院有问题,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特地为受害者制造出来的梦境!” “目的就是为了给楚王脱罪。” 石衡的话语里满是笃定。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对石衡说,可石衡已经将案件大概的可能性,推出了个大半。 纪晚榕越听,眼眸就越亮,石衡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敏锐,纪晚榕甚至都想要站起来给他鼓掌了。 墨桀城瞧着纪晚榕这副不要钱的模样,暗戳戳的嘟囔了两声。 纪晚榕理都没理他,而是转头和石衡聊得火热:“你说的没错,这个疗养院制造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目的只是为了给墨钧枫脱罪。” 见纪晚榕附和他,石衡眼眸中的光彩是更亮了:“不过那些脚印是有些古怪。经过底下人的多次比对,脚印的深度非同一般,若是换算成重量,那踩出这些脚印的人,都是两三百、甚至是三四百斤的大胖子。” “这明显与疗养院内部的情况不相符合。” 石衡说着,众人沉默的思考了片刻,纪晚榕才继续道:“不仅是脚印,就连疗养院的菜园子里的土壤,也是有疑点的。” “他们为了把现场布置的天衣无缝,有生活的痕迹,甚至是在木屋的周围种上了蔬菜,我拔了一根萝卜观察了一下,那萝卜是长在土里的,不是被人买来之后又塞回去的。” “可就是这样,才露出了破绽,那土壤不对劲,不是属于京城的土,而且那土质也有些问题。” 就像是沾染了一些化学试剂。 纪晚榕不能对他们说里面像是含有化学试剂,只能把这句话默默的吞回了肚子里。 可其余的两人看着纪晚榕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知道那土壤是有些不一般。 “本王带兵打仗,行军时也会关注各地的土壤,那些种植着蔬菜的土壤,本王可以确定不是京城、或是京城周边的土壤。” 墨桀城以为纪晚榕是这个意思,便接过了纪晚榕的话。 “可若是要说是哪里的土壤,本王也不能确定,因为一个地域的土质和其地域环境有着确切的关系,但是这个泥连同蔬菜被一起带来这里,又被大雪覆盖,浸湿了,因此也看不出原本的土质是干旱的还是潮湿的。” 墨桀城一说到潮湿,纪晚榕便猛地想起来了那间木屋:“那些木屋不是新建的,能看出木头是有些年头了,屋子后面的树木也确实都没有被砍伐。” “……可那木屋也有奇怪的地方,屋内十分潮湿,让人感到一阵寒冷。” 纪晚榕说着,石衡的眸光便一下子锐利了起来:“所以这些木屋不是所谓凭空出现,而是和那些土壤蔬菜一样,是被他们打包带来疗养院的。” “他们整体平移,将原本居住的地方全部搬到了这山间的峡谷,所以才会这么有生活气息,速度才会这样快,也才会显得真实。” 这疗养院里的所有人,都是皇后隐藏的势力,那若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岂不就是皇后势力的老巢了?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们是怎么凭空变出了这么多屋子,甚至连菜都有,还不是新建的。 纪晚榕一想到这里,在一瞬间来了精神。 “你说,他们原本居住的地方是在哪里,才能让他们在一日之内就将这些屋子全都搬来了京郊,并且能够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 “这么大的屋子,无论是怎么遮掩,都不可能不引人注目,除非他们是飞过来的。” 第344章 皇后的势力老巢,找到了! 纪晚榕说着,又是微微一顿。 她突然想起了木屋那湿漉漉的感觉。 这倒不像是从天上飞来的,倒像是走水路…… 纪晚榕想着,猛地抬起头:“京郊是不是有河流?” 墨桀城听了,点了点头,随即也是身体一震。 他看向纪晚榕,随后又是点了点头:“是,京郊是有一条河流,是大江的分支,可以直接连通外界,不过不在疗养院这边。” 得知了这个消息,众人心中都有了些想法。 “所以,他们是把木屋拆成了一根根木头,随后又是趁着夜色将木头扔到江水中,让木头顺流而下,到了京郊?” 石衡看着纪晚榕和墨桀城没有说话,便径自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等木头流到了京郊,在叫人将木头从河道里打捞起来,再通过那个洞穴,运到我们刚刚所在的峡谷。” “那个巨大的湖泊,同样可以利用这个方法。” “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一夜之间造出一个世外桃源,可周遭的树木都没有被砍伐,而清辉县主在进了屋子之后,感到了潮湿和寒冷。” 感受着石衡的视线,纪晚榕朝着他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和我想的一样,也能解释那些脚印为什么会那么深。” 得到了纪晚榕的话,石衡心中终于轻松了几分,可等他想到这背后的关窍,心脏却是更沉了下去。 他犹豫了良久,随后才朝着纪晚榕和墨桀城开口:“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一日之内建造出来的世外桃源,而是疗养院里那些人。” “能在一日之内,做到如此境地,这说明楚王……或是说皇后娘娘的背后,势力不容小觑,甚至是有着训练有素,武艺高强,规模不小的势力。” 多余的话石衡没说,可若是一国皇后连同亲王,在私下里这样招兵买马,形成有规模的组织,这难道不就是意图谋反? “敢问寒王殿下可知道这件事情?”石衡转头望向墨桀城。 杀人诛心,墨桀城脸色很臭,他没有说话,可脸色又是白了几分。 “同时,不仅是规模的问题,皇后或是楚王,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制造出了一群长相和从前失踪案的人一模一样的人,甚至是连他们最亲近的家属都没有发现端倪……” 石衡说着,又停顿了一下,生怕纪晚榕和墨桀城接受不了,于是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 “下官怀疑,是易容术。” 他说的严肃,这是他经过反复推敲才得出来的结论,虽然这个结论看着很不可思议,可就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他害怕清辉县主和寒王只觉得这易容术是无稽之谈,而对他的猜测嗤之以鼻。 石衡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见两人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变动,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这不是易容术,是人皮面具。”墨桀城纠正他。 这回是轮到石衡愣住了。 墨桀城冷哼了一声,看着刚刚还在言之凿凿的石衡,现在终于呆住了。 “你问本王之前知不知道,本王自然知道,本王早就见过人皮面具了,因为皇后早在两年前,本王回京后,便开始刺杀本王。” “本王在擒拿刺客之后,便在刺客的脸上发现了人皮面具。” 石衡被墨桀城的话震惊了一下,看着墨桀城习以为常的说出这话,语气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得意,他嘴角抽搐一下。 不过他很快抓住了墨桀城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你在刺客脸上直接摘下了人皮面具?” 墨桀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吞了吞口水,随即点了点头。 “不过,人皮面具的制作工艺有了很大的进步,本王只是在初期能够从刺客脸上取下人皮面具,到了后期,刺客脸上的人皮面具便是取不下来了。” 墨桀城的话叫石衡的一窒,他又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纪晚榕心中也对那人皮面具的制作工艺十分好奇,那人皮面具竟是还能不断改进,其中一定是有一位擅长化学的高人在背后指导。 她想起自己在疗养院里发现的那特殊土壤,按捺住了自己狂跳的内心:“既然木屋是很久之前建的,那顺着江流而上,就能找到他们扎根的地方。” “找到他们的扎根的地方,不仅是能找到皇后的势力和目的,说不定都能发现人皮面具是在哪里做的,又是谁做的。” 纪晚榕柔和的嗓音抚平了书房中众人有些焦躁的情绪,她随即转头望向了墨桀城:“你当初进了木屋,有辨别出建造木屋的木头,是什么种类吗?” 墨桀城听了,低头沉思了片刻:“这个木材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是北方常用的松木。京城中也有人常用松木来建造屋子,制造桌椅。” “不过那木头本王看着眼熟,本王的府邸中也有,是樟子松。” “樟子松?”石衡听闻,微微皱了皱眉头。 “樟子松昂贵,寒王殿下府邸中的樟子松,大概是特地从远方运过来的,京城本地不产此木。” “能够一夜之间建成世外桃源,木头一路漂流都没有失窃,想必背后的人数众多。既然人数众多,那就不可能所有人的木屋,都是特意将樟子松远远的运来,后搭建的。” “想必他们居住的范围就是在樟子松场地附近。” 等石衡说完最后一句话,所有人都是深深的下了一口气,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在一瞬间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那么此刻便有很多东西都能够确定了。” “距离京城一日车程或是马程的地方,那地方与京郊的河流相沟通,并且当地是盛产樟子松,同时若是他们进行大规模的活动,还不能引人注意。” “若是单单一个条件,那么确定皇后势力的位置,便无异于大海捞针,可若是将这几个要点悉数结合起来,那么找起来便很容易了。” 纪晚榕说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好,本王即刻便叫重舟派人细细搜查,确定可疑的地点。” 石衡也朝着纪晚榕点了点头,随即便出门吩咐手底下人去寻找的确切的范围了。 双管齐下,不到黄昏的时候,重舟这边就已经有了消息。 “主子,已经确定了,符合上述所有条件的地方,就只有一处!”重舟跑的匆忙,说话的时候也是气喘吁吁的。 墨桀城等着重舟的回答,心脏也是砰砰砰的狂跳了起来。 第345章 死人庄 “以京城为圆心,快马加鞭一日之内可以到达的地方很多,可若是要盛产樟子松,还要和京郊有河流沟通的地方,那就只有一个地方。” “那就是洵县。”重舟严肃着脸,对着墨桀城沉声道。 一听到这个明显,墨桀城便觉得有些耳熟,他微微皱了皱眉,却见重舟又是解释了起来。 “洵县,是冀州西侧的一个小县城,当地从前以盛产樟子松为人熟知。不过还有一点,就是当地有一个庄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里面的年轻人总是会了恶疾,又或是死于非命,总是活不长久。” “当地有传言说是因为砍伐樟子松得罪了树神,使当地有了诅咒,所以所有青壮年劳动力都死了,那个庄子也被人称为死人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洵县樟子松的生意一落千丈,当地的人也碍于诅咒不敢乱砍樟子松,导致原本富庶的小县城,陡然变得籍籍无名起来。” “不只是原本到洵县的人少了,就连那个传说中的死人庄,也很少有人经过,咱们现在的樟子松都是从更远的北方产来的,导致价格也更加昂贵了起来。” 重舟说到这里,墨桀城已经全然明白了起来。 这个洵县确实是很有问题,恐怕问题就是出在那个死人庄和所谓的“树神诅咒”上。 怪力乱神是乃无稽之谈,墨桀城严肃了脸色,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同在大理寺还未回去的纪晚榕和石衡。 纪晚榕和石衡听完了这消息,也觉得这个洵县很有嫌疑。 距离京城较近,又是有大量的树木和山区适合藏匿,甚至是经过的人都逐渐稀少了下来。 这里是可以藏匿大量人马,甚至是能冶炼兵器,训练士兵的地方。 纪晚榕和石衡的脸上也同样的严肃了起来。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逐渐变了的脸色,又是开口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前往当地,获得证据。”纪晚榕没有丝毫犹豫,说出来的话近乎是斩钉截铁。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本王都听你的。”墨桀城也没有犹豫。 石衡沉默了片刻,随后又是缓缓后退了两步,对着墨桀城和纪晚榕微微弯腰,开口道。 “此事与前朝关系匪浅,甚至是能影响到北厉的根基,若是查证属实,无论背后的人是谁,都摆明了是有人结党营私,招兵买马,会对北厉产生威胁。” “若是寒王殿下和清辉县想要出京城,调查这件事情,就必须把这件事情禀告给陛下。” “或者说,无论两位殿下做什么选择,下官都会在明日把这件事情禀告给陛下。” 石衡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北厉的规章制度来的,不会偏私皇后和墨钧枫,自然也更不会偏私他们。 他要将这件事禀告给皇帝,原本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纪晚榕和墨桀城既然选择将这件事告诉石衡了,自然也料到了这一点。 若是石衡将这件事禀告给皇帝,倒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皇帝对墨桀城的疑心不会加重,也不会怀疑这是墨桀城为了陷害墨钧枫特地搞出来的。 见两人都没有反驳,石衡便立即叫人去将袁则立暗自叫来了大理寺。 在袁则立惊骇的眼神中,石衡交代清楚了自己在疗养院看见的始末,以及墨桀城和纪晚榕的推断。 当夜,袁则立便和石衡暗自入宫了。 入宫的消息很隐蔽,两人大概是用与皇帝特殊联络的方法,瞒着了宫中的所有耳目。 不过在袁则立离开大理寺前,还特地问了墨桀城要不要一同入宫,指证这件事情。 墨桀城听了直摇头,甚至是没有丝毫犹豫。 “不了,袁老,小王害怕。” 袁则立微微皱眉:“你怕什么?” “小王怕父皇见了小王,又是要被小王气死了;不是他被气死,就是我被打死。” 袁则立出门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两位大人入宫一夜未归。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京城里就传开了消息。 消息是关于昨日的疗养院的,闹得沸沸腾腾,近乎是人尽皆知。 京城、京郊失踪案的多位受害者家属,都证明了陈丽娟在公堂之上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些失踪案的受害者都没死,都是被大慈大悲的楚王殿下救到了疗养院里,疗养院美不胜收,近乎是一个世外桃源。 所有的失踪者都和家属在疗养院里和和美美的吃上了一顿团圆饭,有的人回了京城,有的人没回来。 不过受害者都好好的“活着”,墨钧枫的嫌疑是彻底的清除了,楚王府也重新解封,墨钧枫重新回了府邸。 除此之外,京城的另一种阴谋论甚嚣尘上,大意便是墨钧枫被人诬告,是墨桀城特意安排的。 意思是说,墨桀城想要借这次机会,和纪晚榕妖魔鬼怪的医术配合起来,想要陷害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墨钧枫,成为太子。 这个消息一出,几乎全京城都轰动了,若有人都觉得墨桀城残害手足,冷血无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不仅是墨桀城,就连纪晚榕也被迫背上了骂名。 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在那些活生生的人面前,就成了一纸空文。 愤怒的百姓几乎是要把寒王府和谢宅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是因为这个流言,今日一早墨桀城便称病没有去上早朝。 不过他也没有留在寒王府,而是利用轻功,从围墙飞了出去,去谢宅找纪晚榕,一起去徐老妇的家里看看。 徐老妇便是那“陈丽娟”的母亲,疗养院中选择重新回到京城的人不算多,可陈丽娟算是一个。 纪晚榕觉得,有陈丽娟在身边,徐老妇有点危险。 第347章 苦肉计 纪晚榕听了,后退了两步,有些防备的看着高公公。 高公公瞧见这幕,也收敛了脸上奸诈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正了脸色,随后便双手负后,开始传皇帝的口谕。 “传陛下口谕,寒王墨桀城,毫无手足之情,漠视法律,胡闹公堂,称病无端不上早朝,实乃朕教管不严,惹得天下民声怨腾,朕心甚痛,决心将寒王停去军中职务以观察,赏二十大板以谢天下。” 高公公的话音落地,在场的所有百姓,几乎都是要沸腾起来了。 皇帝今早这道旨意,就很能说明他的态度了。 昨日的事情一过,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后偏心墨钧枫这个小儿子,而不待见墨桀城,并且有些针对他和纪晚榕。 墨桀城不得皇后的看重,不比墨钧枫,也比不上母家势力雄厚的端王,空有一个皇长子的身份,却迟迟的没有被封为太子。 他如今只剩下一个军队的官职,能够让他在众皇子的争斗中立稳脚跟,可如今竟是连军队的职务都被皇上暂停了。 皇上在大庭广众之下,传了口谕,就说明他几乎是舍弃了寒王的颜面,想必是内心也对寒王有着十足十的不满。 恐怕现在的寒王是连平王都比不上了,被这一顿打之后,是要彻底的退出京城皇子争斗的权力中心了。 许多懂些政治的读书人,想到这里的时候,望向墨桀城的表情上都带上了些唏嘘。 可高公公的话还没说完,他微微顿了顿,随即又是抬起眼眸,望向了纪晚榕。 “陛下在口谕中还说,清辉县主胡闹公堂,也有惩罚,那便是要勒令清辉县主在寒王行刑的时候观刑。” “打在殿下的身上,要痛在清辉县主的心里,这才算是两个人的惩罚。” 高公公说着,看戏似的眸光又是扫过这对苦命的小鸳鸯,那眼神叫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纪晚榕和墨桀城此刻都是要怀疑人生了。 墨桀城不可置信的望着高公公,甚至都怀疑昨夜袁则立和石衡入宫,没有和皇帝好好的沟通了! 不然怎么皇帝一上来就是要打他板子?还是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打。 而纪晚榕的心中更是无语。 什么叫打在墨桀城的身上,痛在她的心上? 这点皇帝怕是想错了,打在墨桀城的身上,听着他疼的嗷嗷叫,她只会越听越爽。 不过皇帝这次的旨意大概是苦肉计,是一场只有墨桀城受苦的苦肉计。 目的是掩人耳目,给百姓一个交代的同时,打消皇后的疑心,让墨桀城和纪晚榕以养伤的借口,能够顺利离开京城而不被人怀疑。 想必皇帝那日在公堂上,看着皇后和墨钧枫表演的戏码,以及李标对皇后的刻意讨好之后,心中早就是对着皇后起了疑心。 纪晚榕看着高公公看戏似的目光,甚至都有点怀疑,皇帝这次的二十大板,都是因为上次墨桀城在养心殿的装傻充愣骗了皇帝,导致皇帝对墨桀城怀恨在心。 而勒令她在一旁看着,表面上是恐吓,实际上是为了能让墨桀城被打好之后,她马上就能来医治。 这样,皇帝就不怕把他这个原本就不聪明的傻儿子,打的是更傻了。 纪晚榕心中正想着,还没有说话,便看见墨桀城一脸悲怆的跪下了下去,领旨谢恩。 而高公公也马上叫来了宫中的侍卫,侍卫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板子,墨桀城便趴在了地上放着的软垫上。 “来人!行刑!” 高公公的一声令下,侍卫的板子落到了墨桀城的屁股上,疼的墨桀城是嗷嗷的叫了起来。 人群中围观的百姓听见他惨痛的叫声,又是一阵唏嘘。 纪晚榕被迫观刑,听着墨桀城嗷嗷直叫,冷汗从他的额角直直的滚落了下去。 看着墨桀城的痛苦的模样,纪晚榕撇了撇嘴角。 自从自己穿越来了之后,虽然疲累,但是日子还是好过的,也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 可墨桀城就不一样了,要么隔三差五的受伤,要么是被自己的娘亲找人刺杀,要么就是被自己的亲爹用砚台砸的气胸了。 还要被她扇耳光,现在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受刑。 果然,伴君如伴虎。 可墨桀城或许值得所有人同情,却不值得她同情。 那是他活该的。 纪晚榕盯着那血肉模糊的板子,思维都发散了出去,耳畔却是传来了高公公的小声的提示。 “县主,您快去哭两声!多去哭哭呀!” 纪晚榕有些茫然的转头:“叫我去哭什么?” “陛下要求打的人,现在是要打死了,让我去哭丧吗?” 高公公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急的差点在纪晚榕的耳边大吼了。 他狠狠的瞪了纪晚榕一眼,在外人看来是凶神恶煞的。 纪晚榕才猛然回过了神。 原来皇帝叫她观刑,不仅是为看后续的医疗,还是为了这个。 她猛地一掐手心,变得疼的眼泛泪花。 数着整整打完了二十大板,纪晚榕才猛地扑倒了墨桀城的身上。 让原本疼痛难忍,却还是强撑着准备起身的墨桀城又是“呃”的叫了一声,直直倒在了软垫上。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陛下实在是太狠心了!” 墨桀城被压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您也没错!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您!” “呜呜呜呜呜……” “清辉县主慎言!您和寒王殿下存了什么心思,恐怕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纪晚榕梨花带雨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公公便眼神冷冽的上前。 “既然寒王殿下和清辉县主还没有想明白,那便待在各自的宅院里好好想清楚吧!” 高公公这话,便是皇帝的意思,是要将寒王禁足了! 这京城是要变天了呀! 在场围观的人一片哗然,墨桀城急忙哭着道:“我想清楚了!我想清楚了!” 他爬着要拽住高公公的衣角,却被高公公狠狠的甩掉了。 “父皇,不要啊!” 可高公公已经毫不留情的离开了,他身后的侍卫砰得一声,便是将寒王府的大门关了起来。 在场的人还能听见,从门缝里传出来的寒王的呜呜的哭声。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惨烈,寒王殿下和清辉县主都哭成了一个泪人,这下怕是彻底失去圣心了。 他们甚至都开始同情墨桀城,心中觉得皇帝的处置是否是狠心了? 原本躲在角树上,一身黑衣的探子,冷眼将眼前的一切都收在了眼底。 等高公公走了,他看着墨桀城鲜血淋漓的模样,正和纪晚榕在原地抱头痛哭,随后又是迅速的回到宫中禀报。 一听消息的皇后,几乎是要大笑出声了。 第349章 假扮夫妻 纪云瑶一连在皇后的寝宫中住了许多天,等堪堪养好了伤,她才带着皇后赐下的东西,浩浩荡荡的回了纪府。 纪云瑶从皇宫直接到纪府,原本是不需要经过谢宅和楚王府等一众位于城南的宅子的。 可她还是声势浩大的,带着皇后赐下的东西,绕了一圈。 算是挑衅,也算是炫耀,便是将门庭冷落谢宅和寒王府,衬得更加黯淡无光了。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纪云瑶极得皇后的欢心,她还为了失踪案中的百姓,甘愿受刑,敲响了鸣冤鼓,才换了京中所有失散的家庭阖家团圆。 而纪晚榕,不仅是对纪云瑶心生嫉妒,联合墨桀城诬告墨钧枫,被部分百姓在心中唾骂,也得了皇帝的厌弃,甚至被逼迫看墨桀城的杖责,杀鸡儆猴。 自此,纪云瑶的地位,已经和纪晚榕有了云泥之别,甚至能狠狠的将纪晚榕踩在脚底,犹如蝼蚁。 京中更是有许多贵女和公子哥,屁颠颠的跑去和纪云瑶交好,因为他们觉得纪云瑶成为楚王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楚王名声那样好,纪云瑶此刻成了楚王妃,日后便是太子妃,紧接着就是皇后…… 若是能在纪云瑶在闺中的时候,就和纪云瑶成为了手帕交,她们日后也是前途无量。 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思及此,纪云瑶此刻在京城中的地位已经是炙手可热了,就是连出街,都是有人为她送上鲜花和瓜果。 甚至是比从前,她被誉为北厉小福星的时候,来的更加高贵。 这一切,谢宅里的纪晚榕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不过今日,她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石衡送来了消息,说洵县那边已经有眉目了。 石衡用了三日时间,快马加鞭的叫人找来的合适的身份,前往洵县。 根据他信上写的,那身份便是从江南来的一对富商夫妻,此刻前往洵县,便是因为不信邪,想要购买洵县的樟子松,销售到没有听说过诅咒传言的江南地带,大发一笔横财。 毕竟洵县从前的樟子松,是御贡给皇家的,名声很大。 这对夫妻都是江南生人,感情甚好,也确实是要前往洵县购买樟子松的。 因为办成了便是一笔大生意,他们在临行前特地和洵县县令写了书信沟通过,县令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只可惜这对夫妻在前往洵县的路上,不幸发生了山洪,马车是直接被冲毁了,甚至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这才让石衡发现了机会,他们便能直接借用这对夫妻的名头,前往洵县,明面上考察、购买樟子松,实际上是去寻找皇后势力的藏身地点。 等纪晚榕看完了一整封信,才算是明白了这次要如何探查。 只是石衡的手段和速度,倒是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预料。 墨桀城和她瞒着皇帝,率先发现了墨钧枫的事情,皇帝都对墨桀城多有不满,甚至是借着这次机会痛痛快快的打了他二十板子。 墨桀城现在还在府里捂着屁股养伤呢。 可石衡那样忤逆皇帝,甚至是公然查封了亲王府邸,可现在却能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来去自如。 甚至是能这样快的,从江南地区找到了一个适合的身份,并且很快就能出发。 只不过……这个身份。 纪晚榕握紧了手中的信纸。 一对富商夫妻…… 并且石衡将这信送来了谢宅。 这是不打算带着墨桀城了吗? 纪晚榕感觉是这样,这样子也好,不用让她或者墨桀城相处,感到不舒坦。 可她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毕竟石衡和墨桀城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跟石衡也不熟悉,石衡怎么就选择她了呢? 纪晚榕原本打算天黑了,偷偷出府去大理寺问个明白。 毕竟她现在的名声不好听,还要瞒着皇后的耳目,出门时都像是过街老鼠。 可还没有等晚上,纪晚榕出门,石衡便暗自微服来了谢宅。 纪晚榕有些吃惊,在花厅接见了石衡。 石衡穿着淡蓝色的青衫,外面披了一件象牙白的斗篷,从月下和谢凌霄有说有笑走进花厅的时候,犹如仙人临世。 他的身影仿佛都是被月光浸泡过了。 因为他的美色,纪晚榕的眼眸都在一下子有些挪不开眼睛。 “下官送给清辉县主的信,县主收到了吗?”石衡感受着纪晚榕的目光,缓缓走进了花厅。 没了月光的照耀,他又是恢复了往日的凝肃。 “收到了,只是这个身份……” “与下官假扮夫妻,清辉县主会介意吗?倒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石衡听着纪晚榕的话,步子微微一顿,随即又是继续往前走。 他的目光在直视着纪晚榕的时候,柔和了不少,但眼中仍然是正气凛然,没有一丝别的意思。 纪晚榕一听这话,自然知道石衡是误会了。 她自然和古代的女子不同,怎么可能会在意假扮夫妻这个事情,更何况是为了查案。 她之前忍着恶心都和墨桀城做夫妻呢,现在和石衡这样正气凛然,风光霁月的人假扮夫妻,自然不会反感。 她只是想问,是否是他们俩偷偷去,不带墨桀城?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与你一起做夫妻,我自然不会嫌弃……”纪晚榕怕石衡误会,急忙解释,可嘴越快,这误会是越发大了:“不,我的意思是,和你一起……” 还没等纪晚榕把话说完,花厅外便传来了一道绿油油的声音。 “什么在一起?谁和谁做夫妻???” 墨桀城忍痛摸黑来了谢宅,原本是想要商量去洵县的事情,可谁知他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见的东西。 他想要加快脚步,可越走,身后的两瓣屁股在后面追着,便是越发疼痛难忍。 他咬紧牙关,捂着屁股快步走进了花厅,看见的就是石衡和纪晚榕站在一起,含情脉脉对视的模样。 月色清朗,男女都是同样的俊朗,再配合上刚刚的话,此刻的花厅就像是一个大型的表白现场。 虽然他无比嫉妒,却也要承认,真是好一对般配的金童玉女! 墨桀城觉得自己牙关疼,脑子疼,屁股也疼。 他快要晕倒了。 第350章 两个选择 看着墨桀城脸色发青的模样,空气尴尬的静默了一息时间。 随后石衡淡漠的解释声,才缓缓的在墨桀城的耳畔响起。 “是下官和清辉县主做一对夫妻。” 这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墨桀城踉跄了两步,喉头不断涌出了一股腥咸。 他哀恸的看着纪晚榕,张了张嘴巴,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墨桀城的眼前漆黑,大脑空白,浑身沾染着死亡的气息。 他不过,他不过就是挨了板子,在府内养伤了三天。 这外头……这外头怎么就变天了? 看着墨桀城的急剧变换的脸色,脸上痛苦的表情简直是痛不欲生。 纪晚榕和石衡站在原地,竟是十分配合的沉默了下去。 他们足足沉默了几息时间,眼看着墨桀城是要爆发了,石衡才继续解释:“扮演前往洵县的假夫妻。” 墨桀城一愣,过了许久才理解了石衡的话。 他喉头一哽,默不作声的收敛了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吞下了喉头的腥咸,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 “石大人这是找到了前往洵县的身份?” 墨桀城问。 他也找到了一份前往洵县的身份,也是一对夫妻。 知晓了这个身份,墨桀城简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己,魂都是要飞出去了。 他深夜前来,便是想要瞒着石衡,和纪晚榕一块儿走,却没有想到还是被石衡捷足先登。 还真是贱呐! 石衡微微点头:“是的,一对江南的夫妻,原本要前往洵县,但路上不幸罹难,正巧清辉县主的封地在越地,也算是有渊源。” 墨桀城垂眸,又是故作不经意的问:“那石大人也是要亲自前往?” 石衡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了,这是下官的案子,下官自然是会负责到底。” 墨桀城咬了咬牙,随后又是转头望向了纪晚榕:“你满意那对夫妻的身份吗?” 纪晚榕点了点头:“满意,正好赵润初和袁意之都是江南人,我可以询问他们一些注意事项。” 其实纪晚榕前世也是南方人,所以对南方还是有着天然的眷恋之情的。 纪晚榕提到赵润初,墨桀城的喉头又是一哽。 “更何况,那庄子和人皮面具的制作,肯定是需要我的。”纪晚榕感受着墨桀城的目光,补充道。 “那本王怎么办?”墨桀城嘴角抽搐了一下,破罐子破摔的问。 “要不你就别去了吧,反正你也受伤了,我和石衡去。” “寒王殿下还是先养伤吧,下官和清辉县主可以应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行!”墨桀城无法忍受,毫不犹豫的出口。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屁股,再来管我们吧。”纪晚榕双手环胸,缓缓的坐到了椅子上。 纪晚榕此刻坐到椅子上的动作,对墨桀城来说简直是一种挑衅。 不过他还是忍辱负重的叹了一口气,忽略了纪晚榕的话。 “本王有办法,可以我们三个人一起出行。”墨桀城闷声道。 纪晚榕听着,眉骨微抬,抬起头来看着墨桀城,眸光中有些好奇,但是没有说话。 “第一种办法,是本王和纪晚榕扮演一对夫妻,石衡来扮演小厮。” 墨桀城的话音刚落,便毫无意外的被纪晚榕和石衡两人全盘否定了。 “不行!” “我也不同意,我选择第二种。”纪晚榕斩钉截铁的道。 第二个选项,一定是她和石衡扮演一对夫妻,墨桀城来扮演随行的侍卫。 若是能在这次旅行中,随意支使墨桀城,把他带上,纪晚榕倒是也能忍受。 墨桀城听着两人的回答,眼眸里闪烁着的希望的光彩,在一瞬间破灭了。 “那第二种办法,就是本王和石衡扮演一对夫妻,纪晚榕来扮演随行的侍女。” 若是他和石衡来扮演夫妻,按照体格来分,大概是石衡扮演妻子,他来扮演丈夫。 可墨桀城很快想到,扮演侍女的纪晚榕,是要来伺候夫人的。 伺候夫人,便是能一直待在夫人旁边,和夫人有许多的接触…… 想到这里,于是墨桀城深吸了一口气,在石衡不同意的目光中,近乎忍辱负重的说:“本王来扮演妻子。” 他此话一出。 石衡和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们望向墨桀城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墨桀城现在像是在发癫。 “既然你都提出这个要求了,那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我和石衡扮演夫妻,你来扮演侍女。” 纪晚榕虽然不能理解墨桀城的特殊癖好,但是选择尊重。 她努力的按照墨桀城的思路,来做了一个最优的选择。 墨桀城眼神幽怨的看着她:“不,本王不同意。” 可纪晚榕却是懒得理他了,她施施然站起来,就缓缓走出了花厅,甚至是连看都没有看墨桀城一眼。 石衡和跟着纪晚榕走了出去,他的脚步快,两人便是肩并肩的并排走着。 他们转头就走,压根没理会花厅里的墨桀城,两人甚至是相谈甚欢,还在商量着明日出行是要带些什么。 “你说那对夫妇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信物?” “洵县县令见过他的字迹,需要去他家中找到那位老爷的书信,然后模仿笔迹吗?” “清辉县主说的有理,下官明早派人查查,到时候快马加鞭,在行程中送来便好。” 纪晚榕点了点头,石衡的手段多,看起来背景不简单。 什么东西拿来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纪晚榕倒是也不用多费心思了。 墨桀城听着两人相谈甚欢的对话,气的一屁股坐在了花厅的太师椅上,又是疼的一下子蹿了起来。 等重舟急急赶来时,看见的就是墨桀城落寞的身影,独自一人从花厅里走出。 “重舟,给本王准备几套侍卫要穿的衣裳……” 墨桀城凄风苦雨的道。 第352章 受气的小媳妇 在一片黑暗中,墨桀城的眼眸深邃犹如幽井,而他正咬牙盯着纪晚榕的脸。 紧接着他又是吸了吸鼻子,随即眼眸更是黝黑了几分。 墨桀城低下头来,紧紧的盯着纪晚榕的手。 纪晚榕被他的表情弄得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随即才突然想起来。 她的这只手,刚刚是握过了石衡的手。 纪晚榕想到这里,才知道差点是要气成斗眼鸡的墨桀城,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明明两人握手的时候他也不在现场,他这是有透视眼吗? 石衡此刻也微微俯身,抬头望着坐在马车前的墨桀城。 墨桀城的周身还萦绕着幽幽的煞气,可他不敢发作,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寒王殿下?您怎么来了?”石衡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穿着。 纵然是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可他浑身的气质,倒是能叫人看出一点非池中之物的感觉。 “你们要扮作假夫妻,本王便只能来当你们的侍卫了。”墨桀城闷闷的说着,语气中还掺杂着几分咬牙切齿。 看着墨桀城这副模样,纪晚榕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你昨日不是说要扮作侍女吗?怎么今日又变成了侍卫?” 墨桀城咬牙,一字一句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士可杀,不可辱。” “那你先叫几声老爷夫人来听听,我看看你演的像不像?” 车夫还没来,纪晚榕瞧着墨桀城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很显然,石衡虽然没说话,但是也微微直起腰,明显是来了精神。 看着石衡、纪晚榕连着见青三人一脸振奋的表情,墨桀城宁死不屈,浑身的气压是更低了,声音也是硬邦邦的:“还没到洵县呢,你们就演上了?” “本王觉得你是以权谋私。” 纪晚榕双手环胸,“现在不演什么时候演?你看你现在这副不服气的样子,就是需要好好练练,不然到时候露出了马脚,坏了事情,那还不如不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墨桀城的内心简直是要咆哮了。 他知道纪晚榕是故意的,他原本是想脱口而出,叫纪晚榕也去练练。 可他一想到纪晚榕的“练练”,便是要练着和石衡扮演一对夫妻,他就含恨把话吞了回去。 只能他练……石衡不能练,纪晚榕更不能练! 墨桀城想着,缓缓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仿佛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郑老爷……郑夫人……” 纪晚榕突然觉得眼前人被气得整个脖子都泛红的模样,声音娇滴滴的,是比从前顺眼多了。 于是她拍了拍墨桀城的肩,也对着墨桀城说了一句:“好好干,小城子,合作愉快。” 墨桀城咬牙:“夫人,属下是侍卫,不是太监!” 眼见着墨桀城显然是进入了角色,众人一笑,纪晚榕也笑:“好好好,你是小侍卫阿城,不是小太监。” 纪晚榕说着,看着墨桀城那张五官深邃的脸,作为侍卫还是太过英俊了,从车里拿出了一个斗笠,随即又是递给了墨桀城。 墨桀城浑身的怒意,早在纪晚榕说那句“阿城”的时候,便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接过纪晚榕递来的斗笠,忙不迭戴上,随后便是抱着剑,坐在了马车前。 这时车夫也急急赶来了,还没等她上马车,便急急的朝着石衡和纪晚榕解释,说是自己吃坏了肚子,所以才要去方便一下。 纪晚榕只说没事,知道这是赵润初找来的人,便从空间召唤出了几颗药丸,递给了那个马车夫。 马车夫欢欣雀跃的接过了,就着水饮用了下去,浑身便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 等纪晚榕和见青坐回了原位,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往京城外头驶去了。 等马车到了城门口,才缓缓停了下来,墨桀城没有说话,将纪晚榕给的斗笠压得是更低了。 门口的士兵看着那戴着斗笠一言不发的侍卫,原本是要说话,可石衡却是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又递上去了一块牌子。 今夜京城门口的士兵,是袁则立找了皇帝,专门调过去的,他见了石衡的牌子,便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放行了。 顺利的出了京城,石衡回了马车内,马车便又是加快了速度。 车夫的技巧不错,马车的速度平稳且快,墨桀城双手环抱着自己的长剑,压低了斗笠,便一言不发坐在了马车前。 沉默,孤傲,看上去无比高冷。 内心的委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京郊无人,十分寂静,只能看见清冷的月色映着婆娑的树荫。 等马车逐渐平稳了,车夫才转头,对着墨桀城是看了又看。 “小兄弟?你是和老爷夫人一道来的吗?” 墨桀城原本不想理,可想到自己的责任,还是冷冷的嗯了一声。 车夫听闻,眼眸就更亮了:“你是跟在老爷和夫人身边的,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我之前见了夫人,刚刚又见了老爷,感觉自己好像是看见了天上的神仙呢!” “般配……般配,实在是太般配了!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夫妻!” 墨桀城闭了闭眼眸,喉头微哽,他不愿理睬。 “你说他们这样恩爱,孩子生出来是要多么漂亮?”车夫继续在墨桀城的耳边絮絮叨叨。 墨桀城咬着牙捂住了耳朵。 “对对,你跟在他们身边,你知道!” “孩子生了吗?生了几个?” 墨桀城就算是捂住了耳朵,那车夫苍蝇似的声音还可恶的往他耳洞里转。 他一闭上眼睛,便开始设想两人孩子的模样。 不行!这绝对不行! 墨桀城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几个男娃几个女娃?孩子长得漂亮吗?像不像老爷?”八卦的车夫缩着脖子,凑到了墨桀城的耳边,继续阴魂不散。 墨桀城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恶狠狠的盯着车夫八卦的眼睛。 “他们根本没有孩子!” “你难道不知道吗?老爷不举!” 车夫的眼神惊讶又更加八卦,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猜测。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咱们老爷他不举!早年寻花问柳亏空的身子!所以他们没孩子!” “咱们老爷他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墨桀城眼眸猩红,声音委屈,在车夫的耳边咆哮。 第353章 烧坏了脑子 墨桀城这一咆哮,让原本八卦的车夫,着实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疑惑的挠着头,望着墨桀城欲言又止。 老爷不是好人,身子因为寻花问柳而不中用了,他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不过老爷不举,要委屈也是夫人委屈,这奇奇怪怪的小侍卫,为什么看着好像比夫人还要委屈? 难道这小侍卫从前和老爷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车夫想着,内心越发是惶恐了起来。 妈呀,果然是钱不好赚,他说为什么来这一趟,酬金是那么高呢! 看来保护好自己的清白,倒是日后的重中之重了! 墨桀城自己这么一吼,倒是完全的回过神来了,他一声不吭的抱着剑,沉默的靠在了马车的门边上。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叫马车内的纪晚榕,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转头对着石衡笑了笑,对上石衡同样是有些疑惑的眼睛,开口解释道。 “他大概是打听了回去连夜打听了些郑老爷的传闻,想要叫我们演的真实些,不是真的说你的意思啊!” 石衡听闻也笑了,他随即很大方的点了点头:“我自然是不会和他置气的,夫人不用担忧。” 从京城到洵县的路途路途不算是久远,皇后那一行人的行动也证明了这点。 纪晚榕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将头缓缓的靠在了车厢壁上假寐,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便传来了马车夫的声音。 说再往外走几里地,便是要到洵县了。 不过如今天还未亮,洵县的城门还未开,又问纪晚榕和石衡是否要下车,在河边休整一会儿。 纪晚榕听着,抬起头掀开了车帘子,看见的便是灰蒙蒙的天空,还能看见清冷的月亮挂在半空中。 等她放下了帘子,转头便看见了石衡询问的眼神:“你想下去休整一下吗?” 纪晚榕感受着浑身的骨头都僵了,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马车在靠河岸的地方停下,纪晚榕一下车,一吸鼻子,便闻见了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 随后便是微凉的空气将她包裹,让她觉得微微有些泛冷。 “冷了?” 耳畔传来的石衡的声音,还未等纪晚榕转头,石衡身上的甘松香便从鼻尖传来,纪晚榕只觉得肩头一沉,是石衡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纪晚榕原本是想要拒绝,可想到自己的身份,硬生生的没说话,只是转头朝着石衡一笑。 石衡也朝着她笑着点点头。 不远处的墨桀城,瞧见这幕,不仅是觉得自己心头堵得慌,甚至连拳头都硬了。 他抱着怀里的长剑,冷着脸便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要去哪儿。 那马夫此刻也将马儿在岸边拴好,任由马儿在岸边吃草,随后便往纪晚榕这边走来。 他瞧着墨桀城一声不吭的往外头,眼神又是带上了几分不解。 他毫不犹豫的朝着石衡和纪晚榕告状:“老爷,夫人啊!你家这侍卫长得倒是俊朗,只是脾气还有点大!” “哦?他怎么你了?”石衡听了,饶有兴致的问。 “怎么我倒是没有,只是那张脸冷冷的,整个人凶巴巴的,坐在他身边感觉都要把自己冻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王爷呢!” 马夫这话把在场的人都是逗笑了,石衡用帕子擦了擦石头,又是找了一块地方给纪晚榕坐下,随后才接过了话。 “他就是这样。阿城小时候发高热,烧坏了脑子,所以脑子自幼缺根筋,你别怪他。” 石衡说的煞有其事,一点都看不出是假的。 那马夫的反应很快:“所以你说他就是个傻子呗?”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月光照向石衡清冷肃穆的脸,纪晚榕倒是没想到他也是个腹黑记仇的。 石衡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是,总是说些奇怪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车夫这一琢磨,一下子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难怪了,看着便不太聪明!” 他大手一拍,微微摇了摇头:“老爷,我不会怪他的!” 墨桀城正巧抱着柴火回来,感受到的就是车夫怜悯的目光。 墨桀城心中有些奇怪,可看着纪晚榕身上的不属于她的大氅,他还是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他冷着脸生火,冷着脸烧柴,冷着脸烧了两只野兔,又冷着脸烤了递给了纪晚榕。 马车夫接过纪晚榕递来的半只兔腿,看上去外焦里嫩,也不知道这傻子是从哪里找来的盐。 他心中对墨桀城是更加的怜悯了。 等几人在河边吃饱喝足,连带那马儿都吃饱了,天就已经完全亮了。 见青和墨桀城收拾了地面,上了马车,马车才再次往洵县的方向驶去。 原本路上还是有些人影,可马车越往洵县的方向驶去,人影便是越少,等马车到了洵县的城门口,便是连半个入城的百姓都没有看到了。 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一下,石衡拿出准备好的文凭,门口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便没有犹豫的放行了。 等马车入了洵县,外头便传来了车夫的声音,意思是说要先去哪里。 石衡原本想说,先在洵县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再去和洵县的县令会面。 可谁知道,石衡刚掀了车帘准备讲话,却听见外头有一道中年男声传来。 “请问这是江南郑铎郑老爷的马车吗?” 石衡微微一顿,随即又是转头望着说话的那人,那人大概耳顺之年,穿着一身圆领长袍,看着像是个文人,大概是洵县县令身边的。 “是,在下郑铎,敢问您可是县令李大人派来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是,在下姓张,是咱们洵县的师爷。李大人派在下来此处接待,郑老爷不用住在客栈了,县令大人特地为您和夫人在府内安排了屋子。” 张师爷说着,有些惊讶的盯着石衡的脸,一边笑着往马车里头张望。 石衡感受着他的眼神,一下子便将车帘放了开。 马车内便传来石衡的声音:“阿浩,跟着这位大人走。” 第354章 埋了些疯子 马车便跟着那人,直接到了洵县的县令府。 洵县不大,不过是一个小县城,是早年的樟子松生意,才将洵县的名声打了出去。 如今生意没落了,来往的人流也变少了,纪晚榕在马车上掀开帘子,不仅是很少听见周围摊子叫卖的声音。 甚至是连大街上的成年男子,也不多见,街上来往的大多是一些妇人和小孩。 纪晚榕瞧着,眼底浮出深意,她又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石衡。 石衡顺着纪晚榕的视线望去,随即看了一眼纪晚榕,又是点了点头,两人皆是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马车便是停顿下来。 “老爷,到了。” 到了县令府,车夫的嗓门都小了不少。 石衡先行下车,随后又是扶着纪晚榕的手,把她接下了马车。 原本站在一旁的那位张师爷,瞧见这幕,急忙叫来底下人,把马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帮着带进去。 当他瞧见了墨桀城和石衡的模样的时候,就已经很惊讶了,可当他瞧见了纪晚榕的脸,又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位便是郑夫人?” 石衡笑着点了点头,握住纪晚榕的手没放:“正是贱内。” “从前便听闻郑老爷和郑夫人感情甚好,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对佳偶天成。” 纪晚榕轻轻一笑,只是掐着嗓子说不敢当。 张师爷又是上下打量了纪晚榕和石衡两眼,随即便将两人引去了府里。 “外头天气冷,快些往里面请,大人现下有些事情,等会儿才能回来,倒是要劳烦两位在里头等着一阵子了。” 纪晚榕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县令府。 县令府不大,衙门外挂着一个牌匾,看样子有些破旧,像是许久都没有修缮过了,就连县令府门槛的漆都有些掉了。 纪晚榕只看了一眼,便跟在石衡身后进了府内,墨桀城还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她的身后。 几人到了府内的花厅,下人又是送来了几盏热茶,马夫去收拾马匹了,只有见青和墨桀城还在纪晚榕和石衡的身边站着。 花厅的陈设也有些老旧了,看样子近几年洵县的财政有些吃紧,纪晚榕微微挑了挑眉。 张师爷将两人送来的花厅,便也没有离开,而是微笑着请纪晚榕用茶。 纪晚榕拿着热茶捧在手心微微暖了暖,却没有喝。 石衡拿起热茶,微微掀了掀盖子,随后又是往唇边凑去,看似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也没喝。 眼见着县令还未来,石衡放下茶杯,便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对着张师爷询问道。 “从前洵县的樟子松很是出名,直贡京城皇家,其他地方几乎是千金难求,可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让洵县的樟子松的名声一落千丈,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张师爷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茶盏,又是苦笑了一声,朝着他摆了摆手。 “今非昔比,京城的贵人们有了更多的选择,底下办事的人选了更加昂贵的木材,手上的油水才多,洵县距离京城近,木材的价格又实惠,是远近闻名的,才叫洵县的樟子松卖不出去。” 纪晚榕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想笑,不愧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洵县的樟子松卖不出去,却也给他说出了这样多的优点。 “那洵县的树神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纪晚榕抬眸看他。 张师爷听见这话,扯着嘴角笑了,可脸上的笑容却有着几分僵硬:“哪来的怪力乱神?这完全都是假的!夫人不必过多担忧。” “若是真的有诅咒,那么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我们县令府,在下可还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呢!” 纪晚榕点了点头,装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此行虽然一本万利,夫君执意前往,可我听说了你们洵县的事情,总是还有些害怕。既然树神的诅咒是假的,那么那个死人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哪个庄子死了人?又是为什么而死?我们是来买木材的,不会也会受影响吧?” 张师爷听闻,急忙道:“这件事……” 还未等他话音落下,便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急匆匆的脚步声。 花厅里的众人抬起头来,看见的便是一道胖胖的身影,正灵活的朝着花厅这边奔来。 “本官事忙,倒是叫郑老爷和夫人在此地久等了。” 眼前这位便是洵县的县令,看样子约莫四十来岁,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衣袍,手上还拿着一串佛珠,肚腩微凸,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一尊弥勒佛。 看起来显得人畜无害。 可纪晚榕第一眼便是扫到了他脚下的靴子边上,那靴子的边上还沾着一些泥,没有擦拭干净。 看样子这县令出门的原因,便是去山上了。 一个县令平日里平白无故的往山上跑,不是为了樟子松,便是为了那山上的东西了。 纪晚榕想着,眼眸晦暗了一下。 “没有等很久,还要感谢李大人的招待,我们正和张师爷相谈甚欢呢。” 石衡笑着起身,随后又是向李大人行礼,纪晚榕也跟在石衡的身后,朝着李大人行礼。 李大人瞧见眼前人的模样,也是明显的惊讶了一下,随后急急将石衡扶了起来:“江南真是风水养人,无论是郑老爷还是夫人,甚至是连身旁的侍卫丫鬟,都生的如此出众。” 石衡笑着谦虚了几句,随后李大人又是将人请去了洵县的酒楼。 洵县贫穷,他们的到访对洵县来说无疑是一线生机,因此李县令也格外的重视。 听闻他们今天到,李县令专门在洵县最高级的酒楼定了一个包厢,便是为了给远道而来的郑氏夫妻接风洗尘。 等他们几人在酒桌上落座,小厮便捧着菜肴鱼贯而入,都是洵县当地的特产。 什么驴肉烧饼,羊汤,荷叶鸡,锅包肘子等等,全都是硬菜,一上来便是色香味俱全,看得纪晚榕心中也被勾出了馋虫。 等众人在酒桌上吃的正欢,石衡便冷不防的再次问出了那个被打断的问题。 “李大人,在下想问问,您县里的死人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行贱内一直担忧,生怕那死人庄是有什么问题,偏是要让在下来问问您,您可不要多怪啊?” 李县令伸手去拿鸡腿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是收回了手,脸色有些凝重。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上油,随后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县内的一个小庄子。木材卖不出去,庄稼也很难种活,庄子里也没有收益,许多年轻的壮汉出门,到县里找伙计,便显得庄内人丁稀少。” “庄子里汉子走的多,没了阳气,阴气较重,因此疯的人也就多了。疯子嘛,长得丑了点,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喜欢咬人,还喜欢在半夜里发疯似的狂笑……” “庄子里埋了些疯子,消息被人云亦云的传出来,便成了死人庄,不过是些疯子而已,全都是无稽之谈。” 第355章 老谋深算 听李大人讲到这里,石衡一行人都是有些震惊。 就连纪晚榕都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这位李大人。 她原本以为,那树神诅咒不过是皇后的势力蜗居在洵县的山上,为了让闲杂人等不要接近,故意编造出来的谣言。 而那个死人庄,大致也是一样的原因。 又或者是制作人皮面具时用到的特殊试剂,譬如纪晚榕在疗养院的土壤里瞧见的那种。 那些化学试剂影响到了周边的庄子,才让那庄子里的人得了重病,因而有了死人庄的称呼。 可纪晚榕却没有想到,那庄子里的人,竟是李大人口中“长相可怖,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喜欢咬人,还喜欢在半夜发出狂笑”。 若是单单听李大人这样说,那庄子里的人就不像是被化学试剂影响而生病,倒像是成了丧尸…… 这病情实在是奇闻,纪晚榕从前也从未见过。 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等他们去庄子里看了才能知道。 这里面藏着的秘密,远不像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纪晚榕转头看了石衡一眼,两人的神情皆是有些凝重。 李大人明显是捕捉到了两人的脸色,急忙找补了两句:“其实那些疯子也没有什么伤害人的能力,庄子里或者的疯子也不多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正常人。” “更何况,我们这樟子松的生意,是和死人庄没有任何关系的!” 纪晚榕听着李大人的话,又是问了一句:“死人庄是距离樟子松的产地有一定的距离吗?死人庄到底是在哪里?” 李大人急忙点了点头,可又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我们是不会经过那个庄子的,樟子松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那树神诅咒的传言,是和死人庄同步出现的吗?这两件奇怪的事情出现之后,洵县樟子松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李大人看了纪晚榕一眼,随后又是摇了摇头:“不不,是对家为了抹黑我们,才出现了树神诅咒的传言,生意一落千丈之后,庄子的人口才减少,阳气少了,才出现了疯子!” “本官说的可是实情!怎么郑夫人还有其他怀疑?” 李大人皱着眉望着纪晚榕,看样子是有些不耐烦了。 纪晚榕瞧着他这副模样,原本还想要多打听些死人庄里所谓“疯子”的病情,现下却只能笑着说自己知道了。 李大人一听,才变了刚刚那副不耐的脸色,又是叫人给纪晚榕送上了酒楼最招牌的点心。 随后似笑非笑的盯着石衡和纪晚榕:“江南的糕点有名,也请夫人来尝尝洵县的糕点如何?” 他这话是突然用方言说的,越地的方言,特地对着纪晚榕开口。 这个老谋深算的县令,是在试探他们! 包厢里的气氛在此刻微微一僵。 原来他一开始说了那么多,便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们。 墨桀城听着,自己全然听不懂,他猛地提起了一口气。 这吴侬软语虽然好听,可在此刻从这里县令的口中一出,却好似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只有纪晚榕在这微僵的气氛中,轻轻笑了笑,随后又是用手中的帕子,取了眼前的一份糕点。 纪晚榕虽听不懂全部,可听着熟悉的乡音,和袁意之说的一样,也大致能猜出来他话中的意思。 她轻轻咬了一口,随即又点了点头,在脑海中用自己学来的方言,拼成了一句话:“好吃,各有各的味。” 纪晚榕说完这话,才叫李大人陡然眉开眼笑了起来。 纪晚榕也笑:“李大人这是会越语?倒是和我们平时讲得有些不同。” 李大人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几分笑意:“只会一点点,还带着北方口音,所以是有些不同。刚刚是在下卖弄了。” 在场的人听见这话,皆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听李大人突然将自己手中的佛珠一转,随即又道。 “是夫人谬赞了,看在本官的面子上,才说这糕点和江南的糕点不相上下,可本官看来,这洵县的糕点,哪里比得上的江南的漱芳斋呢?” 纪晚榕听了这话,不知道这老狐狸的意图,原本是想笑着再打上几句哈哈,却见石衡在桌子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纪晚榕适时闭上了嘴,便听见石衡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疑惑:“李大人可是去过江南?” 李县令笑着点点头:“本官曾经去过。” “那想必便是李大人看错了,越地好像没有一家有名的糕点铺子,叫漱芳斋,倒是有一家有名的铺子,叫五芳斋。” “不知道大人去的是否是那家五芳斋呢?” 李大人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才变得真实了起来:“是是,郑老爷说得对,那家铺子便是叫五芳斋,是本官记错了。” 纪晚榕见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 她没去过越地,可不知道那越地到底是有漱芳斋还是五芳斋,幸亏石衡及时的接了过去。 看着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倒像是在越地生活过一段时间,这县令要考验他们,倒是真的问错人了。 石衡脸上仍旧是那个温和的笑容:“若是找早知道大人喜欢江南的糕点,便说什么也要带些过来,让大人尝尝了。” 石衡说完,又是一顿,随即才像是想到了什么:“哦,也不成,我们此次前来,还不慎遇见了山洪,幸亏我这侍卫武艺高超,又得路过的江湖人士相救,才没有事情。” 李大人听闻,表现的很惊讶,急忙问有没有事。 石衡摇了摇头:“人没事,马车倒是被冲毁了,因此我们跟着那群江湖人士,来京城修养了几日,重新购置了马车,才又出发了。” 李大人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和眼前这位郑老爷说的别无二致,探子说他们是在京郊遇见了山洪,然后是从京城休养几日后,才再次出发的。 这下,他才算是彻底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博得了李大人的信任,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石衡和李大人约好了明日午后上山查看樟子松的品质,又说饭后要在洵县里头好好逛逛。 石大人不疑有他,答应了下来。 原以为这顿饭到这里便是结束了,却没想到包厢外头传来了一阵河东狮吼,紧接着包厢的门,便被猛地踹开了。 第356章 县令夫人有问题 在场的人皆是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 坐在离包厢门口旁边的李县令,便是吓得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皮球,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纪晚榕皱着眉抬头,看见的便是一位中年妇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驼色偏襟对眉立领袄子,凶神恶煞的便走进了厢房。 她甚至都没有看包厢里的人,便精准的锁定了李县令的位置,并朝着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老娘就知道你外面有事情!叫人盯了你许多天了,终于给老娘抓到了!” 她一手掐着李县令的耳朵,便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李县令嘴里发出了一阵杀猪的嚎叫声:“你到底是在说什么?老子我正会客呢!” 瞧见眼前的场景,吓得纪晚榕一行人坐在原地,不敢有动作。 旁边的张师爷瞧见这幕,硬着头皮急急上前,便小心翼翼拉开了两人:“夫人,夫人!县令爷此刻正是在谈着公务呢!” “您好好看看,里头坐着的是谁!是来谈生意的人呀!” 那中年妇人一听,冷着脸转过头去,只不过看了纪晚榕一眼,又飞速的将头转了回来:“女人,漂亮的女人,和漂亮的男人!” “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生意要谈?恐怕谈的不会是皮肉生意吧?” 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皱了皱眉,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妇人,大概是这位李大人的夫人。 是她之前怀疑这位县令爷外头有人了,今日才特地来抓奸。 石衡也是想到了这里,随后才有些尴尬的开口:“在下是江南郑氏,是特地携夫人来此地,与李大人商量樟子松的生意,还请夫人不要误会。” 石衡的声音清朗,传到每个人的耳洞里,让人感觉一阵沁人心脾。 那夫人才将信将疑的将揪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你与人家商谈生意了?” “你跟人家谈什么生意?你又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大人恼羞成怒的打断了:“就是樟子松的生意!出了这个之外,还能谈什么生意?” “你一个妇道人家到底懂些什么?还不快退出去?” 大概是觉得在陌生人面前失了面子,李县令这次表现的倒是极为霸气,他说完这话,便立刻把身边的县令夫人赶走了。 县令夫人自知理亏,就算是李县令大声的吼了回去,她也没说别的,讪讪出了门。 李县令见厢房的门关上了,随即才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重新坐了下来。 “见丑了,见丑了!这真是家丑啊!”李县令讪讪一笑. “尊夫人倒是性情中人,还有几分可爱。”纪晚榕将李县令和她夫人的反应都默默记在了心底,随后才笑着开口。 几人又是天南海北的聊了几句,李县令看着对面的纪晚榕几人,心中仍旧是想着刚刚的遭遇。 实在是尴尬的受不了了,便匆匆结束了这场会面。 等散伙了,纪晚榕几人便以消食为借口,开始在洵县的街道上闲逛。 下午洵县的街道,和上午他们瞧见的别无二致,街上没有什么行人,更别说和他们一样,懒洋洋闲逛的街溜子了。 纪晚榕眯着眼睛扫视了四周,余光便见墨桀城冷不防的上前了几步,与她并排走在了一起。 “刚刚那位县令夫人有问题。”墨桀城在纪晚榕的耳边低声道。 街道空旷,虽然李县令可能会派人跟着,却是能够交流的唯一场所。 若是到了县令府,便只能在他严密的监视之下生活了。 “什么?”纪晚榕转过头,疑惑的问了一句。 “虽然她举止彪悍,可她下意识的一举一动,却带着几分规矩,就像是曾经学过宫廷礼仪,又或者身边有嬷嬷曾经教她宫廷礼仪。” 纪晚榕听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是自然的往前走:“李县令看起来很怕他的夫人,想必李夫人平日的行事作风,都压他一头。” “……也就是说,这位县令夫人,倒是可能和皇后有关系?” 纪晚榕回头看了一眼墨桀城,随后小声道。 墨桀城抿着唇,没说话。 眼瞧着距离县令府越来越近,眼前是到了稍微热闹一点的主干道上,人多眼杂,纪晚榕也不敢在多说些什么。 她漫无目的的跟着石衡在街上闲逛,随即又是瞧见右手边的一个摊位。 摊位上卖得是一些木雕,原料便是用洵县的樟子松制成,而木雕的模样便是什么都有。 有小狮子啊,小老虎啊,看上去还颇为灵动。 旁边还有些木簪,一头雕刻成了海棠花、木兰花的样式,十分精巧。 看守摊位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子,看上去蛮年轻,头上已经挽成了妇人的发髻,看着身段便像是刚生育过的。 纪晚榕看见她,便觉得她和这城里的其他农妇有些不同,看上去水灵灵的。 她跑到了那摊位的旁边,随意的挑了一个木雕,摆弄了一下,又是对着那妇人不经意的开了口。 “这木雕看着十分漂亮,是你雕刻的吗?” 年轻的妇人羞涩一笑:“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雕刻着玩罢了。” “夫人是来洵县游玩的吗?”她问。 纪晚榕笑着点了点头:“洵县吃的倒多,不过有一点倒是让我觉得奇怪,这城里的男人都去哪里了?街上看着倒是些小孩和老人。” 她笑得人畜无害,叫人生不出防备的心思:“我只是觉得你家里没有男人,做买卖是否有些辛苦?” 那年轻的妇人闻言笑了,许久没有和人说话,纪晚榕问起,她也没什么防备。 “平日里他们都去干活去了,休息的时候便会回来,家里不会没有男人。” 都去干活了? 纪晚榕一听,急忙问道:“你们男人是去哪里干活了?干得是什么活计?” 第358章 发现李县令的秘密 就算是包袱和行李都被人翻过了,但李县令的人恐怕无法从他们的包裹里察觉到一点异样。 毕竟这包裹是意之甄选,里面的东西都是袁意之经过一比一还原江南女子的随身物品而准备起来的。 虽是如此,可李县令的行为还是叫纪晚榕感到一阵冒犯。 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无论是试探了多少次,还是对他们心有疑虑。 无论是李县令还是县令夫人,都是皇后的人,为了皇后的事业,把洵县和洵县当地的人,搞成了这副样子。 无论是洵县惨淡的生意,还是那个死人庄,又或是洵县县城成年男性的失踪,都说明了他们的罪恶罄竹难书。 如今李县令怎么可能说是为了让洵县脱贫,把洵县的樟子松卖出去,特地和别人做生意? 一般人应该对前来洵县的外人,避之不及才对。 可李县令一边怀疑他们,却又一边接待他们。 更何况县令夫人在追到酒楼来的时候,那句脱口而出的:“你又不是……” 纪晚榕料想后面的话,你又不是缺钱。 可是很明显,李县令就是缺钱,还是要把这个钱,花在县令夫人看不见的地方。 纪晚榕想着,微微挑眉,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全然的猜测,这猜测缺少证据,如今便需要她去试探了。 她盯着软榻上那些被人动过的包袱,微微耸了耸肩。 既然李县令不仁,便不要怪她不义了。 几人在各自的屋子里待了一阵子,又碍于害怕隔墙有耳而不能商量对策,等的人都是要焦躁起来了。 过了一炷香功夫,才有丫鬟前来将纪晚榕和石衡带去用膳。 今日的李县令就安排在县令府里用,没有中午那样排场,倒是入乡随俗,也别有一番风味。 纪晚榕看着自己身边带路的小丫鬟,眯了眯眸子,随后不经意的询问:“晚膳县令夫人是否会来一起用?” “中午与她偶然相见,倒是觉得她极为直爽豪迈,是想要结交一番呢。” 那丫鬟转头看了一眼纪晚榕,便瞧见了纪晚榕一脸真挚的模样。 索性纪晚榕问的也不是什么为难的问题,县令夫人来不来,她等一会儿便能知道了。 于是小丫鬟摇了摇头:“夫人今晚没有出席,但是县令大人会热情款待您的。” 纪晚榕听闻笑了,露出了八个白牙:“啊?县令夫人不出席?那是否有县令的其他小妾出席呢?不然我一个人吃着饭,听着他们那些大男人天南地北的聊天,那得多无聊?” 小丫鬟一听这话,都没有思考,立马就反驳了纪晚榕,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自豪:“自然不是,县令大人只有夫人一位妻子,是没有其他妾室的。” “哎呀!天底下竟有这样好的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是太羡慕了!”纪晚榕一听这话,双手捧心,当即表现出了极为震惊的模样。 让那小丫鬟听了,脸上都写满了得意。 墨桀城和石衡的等一众人,跟在纪晚榕的身后,默默看着纪晚榕独自一人的表演。 石衡明显知道纪晚榕是故意的,他的嘴角抽搐一下。 而墨桀城听着纪晚榕夸张的语调,盯着她单薄的背影,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晦暗了一下。 纪晚榕没理会身后的这群男人,心里的揣测还是要她亲自出马来的好。 “县令夫人和县令爷还真是一段金玉良缘,叫人羡慕,想必他们已经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了吧?” “等会儿去用晚膳,是否能瞧见县令爷的孩子……” 纪晚榕这话说完,小丫鬟眼神闪烁了一下,却紧紧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此后纪晚榕无论是说了什么,小丫鬟都只是笑笑,却绝不开口了。 小丫鬟没有开口,可她的反应已经是证明了一切。 李县令没有小妾,只有一位正妻,而两人年近半百了,膝下却也没有子女。 或许是说,李县令没有明面上的孩子。 毕竟他面相上表现出来的,是选择得当,未来能够儿孙绕膝呢。 她刚刚出门,遇见的那个卖木雕的妇人,长相貌美,又是刚生育过的模样,想必那就是这位李县令的外室了。 县令夫人的怀疑也不是空穴来风,是早有疑点。 那妇人还穿着江南流行的料子,恐怕是南方人,就连李县令说的那几句试探的越地方言,还有五芳斋的糕点,都是从这妇人嘴里听说的。 纪晚榕一想到这里,浑身都激动了起来。 这次晚膳吃了什么,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只是在结束晚宴回厢房的路上,趁着小丫鬟不注意,在墨桀城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木雕,异。” 墨桀城感受着纪晚榕在自己的手心,写下了一笔一划,他感觉自己的手心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他缓缓低下头,就撞进了纪晚榕的眼眸里。 在月光下,纪晚榕的眼眸亮的出奇。 明明从前已经和她对视过了无数次,可墨桀城的心跳还是在此刻漏了一拍。 甚至连回院子时的腿,都软的走不动道了。 当夜,墨桀城便驾起轻功,敏捷的躲过了院内所有眼线的观察,飞出了县令府。 墨桀城那边发生了什么,纪晚榕不知道,纪晚榕只知道这县令府的探子是比苍蝇还多,昨晚一个劲的盯着他们的主卧。 石衡在软榻上看了半夜的书,随后无奈才上了床睡觉。 而纪晚榕眼看着早早躺在床上,实则是去空间里,研究了一夜疗养院的化学土壤。 等第二日所有人起来的时候,除了见青一人一副活力无限的模样,其余的三人神情都十分萎靡。 今儿一早便是他们和李县令约好的上山时间,李县令也亲自是在门口候着,与他们一同到山上。 墨桀城在将纪晚榕扶上马车的时候,同样是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 他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已办”两字。 纪晚榕感受着手心的痒意,点了点头。 山路崎岖,马车摇摇晃晃的便上了山。 纪晚榕时不时撩开帘子,看着外头的状况,记下了沿路的风景。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身下的马车才再次停了下来。 纪晚榕心头一跳,随后出了马车,脚步稳稳落在地上,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山遍野的树木。 第360章 小舅子 纪晚榕想着,一抬头,看见的就是石衡的眼眸。 他的眼神在一片漆黑中亮的出奇,又显得坚定无比。 他心中那还没有说出口的想法,一定是和纪晚榕的一样。 纪晚榕想到这里,原本是想要抱住自己身边的见青,给她几句安慰,可谁知鼻尖却陡然涌进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纪晚榕和石衡的眼神同时一变,她刚从空间召唤出百安丸,眼前便多了一块帕子。 百安丸,能解百毒,因为不是对症下药,所以效力可能会弱些,但是能够抑制住任何毒素在体内的作用。 纪晚榕接过帕子,又将手中的百安丸递给了石衡和见青。 她用随身携带的水壶浸湿了帕子,吞下百安丸之后,便捂住了口鼻。 一旁的见青见状,依葫芦画瓢,也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耳边重新回归宁静,让纪晚榕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此刻,她心中担忧的就只有墨桀城那辆马车上的情况。 墨桀城明显是一个武功高超的侍卫,若是李县令要动手,一定会先把墨桀城处理了。 而墨桀城身边的,是一个武功是半吊子的马夫,能不能帮上忙不说,不添乱便是好的。 更何况他们还用了迷香,墨桀城手头又没有药,若是他们毫无察觉,便再没有招架之力。 等待的过程异常的煎熬,纪晚榕都不知道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迷迷糊糊的等待了多久。 她才感觉到车下的泥土是变得比之前泥泞了些。 马车的速度慢下来了,颠簸也不如之前的快。 纪晚榕眼眸一凛,知道自己是赌对了,那个县令是真的把他们带回了自己的老巢。 她重新戒备了起来,从空间召唤出了三把手术刀,又分发给了石衡和见青,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几息之后,马车突然停顿了下来,县令的声音便远远的朝马车外传了进来。 “把人都弄晕了没有?” 纪晚榕几人听着,坐在马车上按兵不动。 很快便有一道难听的声音回答了县令:“大概是全晕了,因为我加重了剂量,马车上还是密封的。” 县令听闻,声音就陡然变得恶毒了起来:“几个草包!” 下头的人瞧着县令的行动,心里头有些奇怪,便张嘴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把他们迷晕,咱们木头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李县令笑了:“不做了,因为我想到了来钱更快的方法。” “今日的接触下来,大概的性格也都了解了,不过是几个蠢货,便仿照他们的脸,做几张人皮面具出来。” “回到江南,就以这郑老板的身份,将郑家的所有银子全都带回来,这不比做什么樟子松生意,来的钱更快吗?” 一听李县令提到了樟子松的生意,马车里的人皆是对视了一眼,眼眸里皆是闪着几分神采。 李县令正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马车前,脸上带着几分轻蔑,便猛地撩开了马车的车帘。 看见的便是一道硕大的身影堵在了马车门口。 石衡眼眸冷冽,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抬起脚,便猛地往李县令的肩头踹去,叫李县令一下子飞了出去。 紧接着纪晚榕高昂的声音便从马车内传了出来:“一早便知道李县令没脸没皮,总喜欢干一些断子绝孙的勾当。” “可如今竟是要偷了别人的脸皮,贴在自己的脸上,这都不怕生下来的孩子没屁|眼啊?” 纪晚榕的话,叫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怔,李县令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 趁着这个机会,纪晚榕他们三人便下了马车。 突然的光亮叫纪晚榕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她背部紧紧的靠在马车上,手中握着手术刀,防备的观察着眼前的情况。 以纪晚榕的这辆马车为圆心,周边环绕着无数杀手。 只是这些杀手穿着不同的衣服,从他们的衣服上看,就能看出杀手有半数是李县令带来的,而另外的一半便是李县令身边那位带来的。 纪晚榕打听过,李县令身边,长得痞里痞气、看起来没读过什么书的那位,是县令夫人的弟弟,也就是李县令的小舅子。 李县令被县令夫人管的服服帖帖的原因,除了皇后这边的资源,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这个小舅子。 李县令可以用的侍卫,都是这个小舅子培养的,武艺十分高超。 从李县令自己还带了多数的人,纪晚榕可以看出,这位县令有意培养自己的手下,但是武功不如小舅子手下的侍卫高强。 所以这次出行,他做了两手准备,两班人马都带着。 保证有一队人马是完全听从自己话的同时,又带来了小舅子那队武艺高超的侍卫,以确保万无一失。 也正是有这两手准备,李县令能够确保万无一失,才如此嚣张的要将纪晚榕这一行人杀害后,抛尸荒野。 戴着他们的人皮面具,去江南骗钱。 此刻的侍卫和杀手们都很团结,他们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保持着攻击的姿态,防备的盯着纪晚榕这一行人。 而纪晚榕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坐着的是墨桀城还有马车夫,他们此刻还没有一点动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迷药昏倒了。 李县令听着这话,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纪晚榕的那张脸,眼神也十分的狠毒。 生孩子没屁|眼? 纪晚榕的话触及到他的逆鳞了。 李县令原本想要讲话,可还没等他张嘴,他身边的那位小舅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骂吧!你骂吧!就算是你的诅咒真能实现,也伤不到我姐夫分毫,我姐夫根本不会因为你这句话而生气。” 纪晚榕一听,笑了:“那好,那我继续骂了!你姐夫心肠如此歹毒,若是有儿子,想必是要有个三灾八难,三长两短,摊上了这样一个爹,想必现在都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舅子笑得是更加开心了,就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这个蠢货!我姐根本没生儿子!你的攻击对我们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就算是你的诅咒全都能实现,也伤不到姐夫分毫,你有本事再骂,再骂!” 李县令一噎,被气得脸都涨红了,他猛地就给了身边的小舅子一个巴掌。 怎么叫诅咒全都能实现? 这小犊子,他姐没生孩子,他就这样有恃无恐?还嚷嚷着诅咒都能实现。 什么傻逼玩意! 他老李家三代单传,如今可真有个儿子呀! 第361章 女人的哭声 小舅子猝不及防的被他打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有些蒙了。 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踉跄了几步,随后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夫。 李县令感受着自家小舅子狐疑的视线,吞了吞口水,随后又急急道。 “我是在说你,无缘无故和这些将死之人掰扯些什么呢?” “你赶紧去看看,看看后面那辆马车的人晕死过去没有!若是晕了,即刻便把人拖下来杀了!” “这郑老爷郑夫人没了武力高强的侍卫,我看他们还能怎么在老子面前嚣张!” 李县令盯着纪晚榕的嘴,想到她刚刚从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诅咒,便恨不得将纪晚榕生吞活剥了。 他已经想好了,等一下要怎么处置这个臭娘们。 自然是要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李县令想着,又阴恻恻一笑,随即便叫自家小舅子,前去查看第二辆马车内的动静。 小舅子这才回过神来,姑且抛下了刚刚莫名其妙被打的疑惑,一边往墨桀城的马车前走,一边嘴里嘟囔着。 “里面都没声了,里面的蠢货肯定是被迷晕过去了,抬他都脏了老子的手!” 他这话刚一落地,马车里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那个李县令的那位小舅子也不例外。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大笑出声:“狗屎,没完全晕,里面的人还会哭呢!” 马车里的人,一听到这话,哭得是更大声了,声音起起伏伏,若隐若现,还带着几分颤抖。 听上去是脆弱不堪了。 “马车里要么是马夫,要么是侍卫,两个大老爷们,却还能发出女人的哭声的,娘们唧唧的,真是叫人恶心!” “等老子把他们拖出来,定是要剁掉他们的那玩意,让他们哭个够!”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 李县令也笑,他得意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的脸上:“到底是什么废物,哭成了这副模样,还真是丢脸了!” 原本还以为要废上一番功夫,才能搞定这江南来的老板,却没有想到这江南人,竟是连侍卫都是这样没用! “没屁眼的玩意!”他故意用纪晚榕的话还嘲讽那马车里的人。 李县令说完这话,马车里女人的哭声便变得更大声,也更悲怆了起来。 除了女人的哭声,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婴儿的哭声。 婴儿的哭声又是让在场的人一愣,底下的杀手们听见这声音,纷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里为什么会有孩子的哭声?” 李县令的小舅子笑了:“难不成是那个胆小如鼠的侍卫,此刻正在里面生孩子呢!”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侍卫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有李县令一个人,身子微微一僵。 他越听,便越觉得那哭声有些耳熟,就像是…… 李县令不敢深想下去,但是越听那哭声,面色却是越凝重了起来。 等那李县令的小舅子笑够了,便双手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长剑,猛地便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过去。 “鼠辈,受死吧!!!” 还未等他接近那辆马车,那马车却猛地摇晃了一下。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白,耳边便传来了一阵爆炸的声音,那马车便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漫天的尘屑飞舞,墨桀城颀长的身影便霎时从马车中闪现。 竟有这样强的内功,能够直接震碎马车? 在场的人皆是一片哗然。 可等灰尘全部落到了地上,他们才看清楚了墨桀城的模样,他神情冷峻,浑身煞气,手中却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婴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李县令的小舅子瞪大了眼睛。 而李县令本人,浑身的血液却在瞬间凝固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猩红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墨桀城手中的婴儿。 而在墨桀城的身后,还有一个哆哆嗦嗦的马车夫,此刻正哭丧着脸,望着眼前的众人。 他手里还扣押着一位柔弱的女子,那女子被人用绳索粗暴的绑了起来,头发凌乱,眼眶微红。 若不是瞧见他手里的那位女子,众人还以为是这苦着脸的马车夫被人绑了去。 等李县令瞧见了马车夫扣押着的那名女子,浑身都僵住了,只觉得自己四肢的血液逆流,叫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我在路上,捡到了这名女子,和婴儿。” 墨桀城从一片狼藉中缓缓走出,声音低沉而清凉,迎上面前的刀丛剑林,他气定神闲,眼眸幽幽,甚至连佩剑都挂在腰侧,没有出鞘。 小舅子笑了:“你是想要用这妇人和婴儿求饶,让我放你一条活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胆小如鼠的人!” “这妇人与我素不相识,这婴儿也不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血脉!我为什么要负责?又为什么要放你一条活路?” “实在是太好笑了,小爷我也是第一次见,有人随便找个人,就能拿来威胁小爷了?你以为小爷是活菩萨吗?” 那李县令的小舅子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墨桀城,随后还是不死心,对着自己的底下人确认了一下。 “兄弟们,你们说,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美人,是你们的婆娘吗?”李县令的小舅子大声询问。 “不是!不认识!”底下的人大声回答。 “好!那就给我杀!杀!杀!” “这次赚到的银子,我们每个人都有份!” 那小舅子说完这话,便身先士卒,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毫不畏惧的朝着墨桀城砍杀了过去。 墨桀城只是在原地站着,甚至连躲都没躲。 那妇人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眸死死的瞪着呆若木鸡的李县令,尖叫出声:“李信巨,那是你的儿子啊!你快去救你的儿子啊!” “为何不救!!!!” 那妇人尖锐的声音刚一落地,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李县令的小舅子不可思议的听着这话,随即卸了内力,将手中的长剑又猛地一偏。 他浑身僵硬的转过脖子,看着自己的姐夫。 “姐夫?她在说什么?什么……你的儿子?” 第362章 自相残杀 李县令吞了吞口水,随即才反应了过来,一下子冲上前去,挡在了自家小舅子的面前。 “不能砍!不能砍呀!” 他的小舅子的浑身都僵住了,木着脸看着李县令。 不,现在已经不能叫他小舅子了,钱二金几乎在当即,便想要和李县令断了关系。 “为什么不能砍!?你说,为什么不能砍!?” “不是你说杀了这对夫妇,拿了他们的银子,带着我姐去过好日子吗?你说为什么不能砍?” 钱二金瞪大了眼睛,朝着李县令咆哮出声,脸上满是一副被背叛的绝望。 “他……他……”李县令说了半天,却不敢说出个所以然,只是强硬的用身子拦在了钱二金的面前。 原本红着眼的妇人,瞧着李县令这副窝囊的样子,几乎是泣不成声。 局面陷入了短暂的僵持,墨桀城抱着孩子,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后又是低头,对着孩子漫不经心的开了口。 “小宝宝,小宝宝,原本你爹说,得到了这笔银子,便卷走了县令府所有的银子和你娘私奔,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原本以为你就要这样享福了,却没有想到,你爹现在竟是连你都不敢认了,害的你年纪轻轻,差点要死在刀下了。” 墨桀城的声音幽幽,看戏似的,却传到了每一个人耳孔里,叫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震。 那妇人立即就哭了起来:“你真不是个东西!李信巨!你连你的孩子都不敢认!还说要带着我回江南!”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窝囊废!” 而钱二金的脸也即刻的涨红了起来,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几乎是要大笑出声了:“你跑?你带着她跑?” “难怪你是那么急切的要做这笔生意!想要拿到这笔银子!” “我姐还以为你是为了两人的未来打算,还开开心心的跟我说,她要和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 “结果你是要带着这个女人跑?竟是连儿子都生了?” “那你叫我姐,你叫我姐怎么办!!那些人会放过我姐吗?你就是想让我姐一个人为你们去死?” 一个混不吝的少年,此刻却为了自己的姐姐,红了眼睛。 纪晚榕目不转睛的眼前的这一场大戏,站的脚都有些发酸。 那少年咆哮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吓得墨桀城怀里的小宝宝又是猛地一哆嗦。 小孩险些要哭出声,墨桀城又是抱着他,熟门熟路的颠了两下,“所以你们到底救不救啊?放个准话,我抱得手都酸了。” 李县令一听这话,才猛然的回过神来:“你快把他放了!你快把他放了!” “把佩佩和孩子都放了!我放你一条活路!” 李县令说着,晦暗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墨桀城,心里却是想着,等孩子到手了,要叫底下人将他们挫骨扬灰。 “不放!老子要砍死你们!老子要砍死你们所有人!”钱二金咆哮。 “二金!”李县令皱着眉,重重的叫了他一声,“我老李家三代单传,这是我的孩子!” “我姐呢?” “你姐她不能生!” “我生你娘个狗屁!你的一切都是我姐送给你的,杀了他,杀了他,你还能跟我姐好好过日子。” 钱二金毫不犹豫,便招呼了自己所有的兄弟,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便往墨桀城怀里的婴儿劈去。 那妇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马夫颤抖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墨桀城对钱二金突然的发狂,也有些始料未及,他猛地一偏,躲过了钱二金的攻击。 可钱二金却猩红着眼眸,死死的盯着墨桀城怀里的孩子,穷追不舍。 “噗嗤——”的一声。 是刀剑插入心脏发出的闷哼,温热的鲜血即刻喷了出来,溅湿了周围的一圈人。 “砰——”的一声。 是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钱二金感受着自己的胸膛被剑捅了一个对穿,猩红的眼眸转过头,死死的瞪着满手是血的李县令。 随后又是猛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口中一股一股的涌出。 他凝视着天空,一张一合的嘴型,好像是在说:“姐姐。” 钱二金死了,被自己的姐夫捅死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情打了个猝不及防。 “好了,钱二金死了,所有人听我指挥。”李县令的声音都泛着冷。 “夺过侍卫手中的孩子,砍了那侍卫的人头,护住佩佩!” 李县令死死的盯着墨桀城,随后沉声道。 他的话并非是无的放矢,而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就算是眼前的这个侍卫,武艺再高强,也不能以一敌百,在他的地盘上,既要保护住他的两位主子,又要对抗所有人。 他手底下的人的本事皆是一等一的,武功高强,人数又多。 这场对决,他不可能输! 可李县令说完这话之后,抱着孩子的墨桀城,不仅是没有害怕,反倒是冷笑了一声。 李县令更生气了,他愤怒的转过头,想质问自己手底下的人,为什么不听他的命令? 可等他转过头后,看见的便是一双双饿狼似的眼睛。 原本属于同一个阵营的杀手在顷刻间分成了两波人。 钱二金的兄弟们缓缓后退了两步,聚集在一起,他们的眼睛里饱含恨意,眼睛都冒着绿光。 李县令愣住了。 “你们是想要干什么?你们是想要反了天了吗?” “我回去之后会和她说,钱二金是被这群江南来的人杀死的,你们还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每个人赏五十两银子!” 其中有一个大笑出声:“我的兄弟就值五十两银子吗?” “那我便用这五十两银子,来换你的命!” 那人说完这话,便猩红着眼眸,冲向了李县令的身边,李县令训练出的杀手,瞧见了这一幕,便毫不犹豫的拦住了。 刚刚还是战友的双方人马,在此刻便厮杀在了一起,鲜血迸溅。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县令惊恐的瞧着眼前这幕,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就这样打到了一起,你死我活,想要拦,但是刀光剑影的,又根本拦不了。 他只能无力的大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 墨桀城抱紧了怀里的孩子,驾起轻功,飞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他们好整以暇的瞧着眼前的打斗,墨桀城还要时不时哄一下怀里的奶娃娃。 第364章 人皮面具,交出来! 等捆好了李县令,纪晚榕一行人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祸水东引,渔翁得利,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李县令成功的拿下,还将李县令手下的杀手全都消灭殆尽。 那个杀手看见了这幕,原本强撑着的脸色,现在是更加惨白了。 墨桀城看着他的脸,便知道他年龄不大,可他为了自己的兄弟,甘愿赴死,奋战到最后。 额角暴起的青筋里,藏着少年郎独有的血性。 墨桀城想到了自己的军营里,全是和他一样半大的士兵,他微微垂眸:“我不伤你,你可以走。” 他的话音刚一落地,那杀手少年便跪倒在了地上,朝着墨桀城一笑,黝黑的脸带着血,却露出了一口白牙。 “感谢少侠不杀之恩,若是能将我与兄弟们葬在一起,我便也瞑目了。” “只是你别,轻易放过他。” 那少年说完这话,眼眸犹如利箭般朝着李县令射去,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举起了剑,朝着自己的心头捅去。 一瞬间,滚烫的鲜血喷射出来,浇在了李县令的身上,叫李县令又是发出了一声尖叫。 墨桀城微微皱眉,看着眼前那位死不瞑目的少年,缓缓弯下身子,用手将他的眼睛闭上了。 随后他便提着绳子,将李县令往自己的身前一扯。 李县令整个人便弹了过去。 他的身子被提的离开了地面,两条腿在空中使劲的乱蹬着。 “你说,你们的老巢在哪里?”墨桀城垂眸看着他。 李县令听见这话,眼眸猛地一缩,连呼吸都慢了几分。 “……什么老巢?我不知道……” “我不杀你们了……我们言和……言和……等回了县令府,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墨桀城瞧着李县令这副装傻的模样,气的笑了。 他一把便将李县令扔到了尸体堆上,温热的鲜血还带着腥味,叫李县令几乎是要呕出来了。 “你杀死了她的弟弟,背着她有了孩子和外室,你以为她,还有她背后的人会放过你吗?” 墨桀城没有明说是谁,可李县令却听得明白。 特别是当他听见那“背后的人”,他嘴皮子都抖了起来。 “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墨桀城只是冷笑了一声,石衡却是抱着孩子一步步朝着李县令的方向走来。 “李家三代单传,这便是你唯一的儿子,县令爷干了一辈子的坏事,能有这样的儿子,已经是撞了大运。” “若是你死了,孩子也不剩,你李家便完全是绝后了!” “李信巨,你目前还是有收手的机会,若是选择正确,还能带着孩子,远离一切罪孽,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日子。” 李县令看着石衡怀里的孩子,又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佩佩,简直是欲哭无泪。 “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是想要什么?”李县令觉得自己好似到了地狱。 “我们是谁你不用管,我们想要的只有,真相。” “真相?”李县令趴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可他还是费力的抬起头,盯着墨桀城。 “死人庄的真相,洵县的真相,你自己做的什么孽,上山都干了些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李县令的脸色一白,他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知道的这样多。 他面如死灰的闭了闭眼睛:“向西北二里地的方向,有一间小木屋,平日我上山,都是去那间小木屋。” “背后的真相我真的不知道!我允许接触到更高级的东西,只负责往山上运人,放出风声,避免外地人山上而已。” 纪晚榕一听这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往山上运人?他们上山干什么?” “一部分人是负责守着这山林,会回去。另一部分人上了山,便再没有下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山上干什么了!!” “多少人守着山林,又多少人没有回来?”纪晚榕追问。 “守山林的大概几百人,都是县令府的亲戚……没有回来的,大概几千人吧……我根本数不清了……” 众人听闻这话,脸色一变。 这小小的山,绝不可能堆得下几千人,而那几千人在山里,却不可能就这样销声匿迹,没声没息,甚至是连吃食都不需要。 除非那些人都已经变成了死人,才需要源源不断的运输劳动力上去。 而这洵县的山上,竟需要这样多的劳动力…… 他们到底是在山上干些什么? 李县令是通过县令夫人,接触到了这外围的事情,他只负责运输人,对其中的事情是一概不知。 而他这次联系了江南老板的原因,便是因为往山上运输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孽,心里也觉得不安。 便想拿了银子,带着自己的外室和孩子跑路,所以给了纪晚榕一行人可乘之机。 这里漫山遍野的都是尸体,佩佩已经吓晕过去了,马车夫也哆哆嗦嗦的缩在佩佩的身后,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讲话的地方。 墨桀城叫来隐卫,将尸体全都就地埋了,又让人将佩佩和马车夫全都带到了其他地方去。 随后才和纪晚榕对视了一眼,又提着李县令往他说的那个小木屋走去。 李县令肚子圆滚的跟皮球一样,是实打实的分量。 纵使是墨桀城,单手提着他走了半路,手都开始发酸。 于是他就地找了一根粗壮的木棍,将绳子穿过缝隙,和石衡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着。 这模样倒真的像是在抬猪了。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抱着孩子往前走的背影,想起了自己从前悲惨的遭遇。 等一行人到了李县令所说的小木屋,随即才将他狠狠的丢在地上。 “你都计划好了,要带着你的小妾和儿子跑路,远离这洵县的秘密。” “你也知道这秘密背后的人,到底是有多大的势力,所以你想要跑,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你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呢?在哪里?又是怎么制作的?说出来!” 纪晚榕这话,让李县令再次瞪大了眼睛。 他恐惧的往后挪了几步,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些人,竟是什么都知道! “什么?什么人皮面具?我不知道……” 李县令装傻,纪晚榕却笑了,她走到李县令的身边,蹲下身子,挡住了他蠕动的去路。 随后手上的手术刀,便拍上了李县令的脸。 “你刚刚不是说了人皮面具吗?现在又拿我们当傻子哄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人美心善,所以只是吓吓你,其实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纪晚榕说的流里流气的,冰凉的手术刀触碰到李县令的脸,叫李县令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顾名思义,人皮面具,那就一定是用人皮做的。既然你不说,那我把你这张脸割下来,戴上,便也成了你。” 纪晚榕说完,又阴恻恻的一笑:“哦,我们这里还有两个人,一女两男,那就还需要两张人皮面具,一张女子的,一张男子的……” “刚好李县令也有最看重的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李县令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知道了纪晚榕的意思,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们别伤害佩佩,别伤害我的孩子!” 第367章 村长 为首的人举着火把,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位老妇,说出来的话却是叫人不寒而栗。 他身后也有着些男人,人数不多,可手上都拿着锄头和其他工具,在后面便是一些表情惊恐的妇女。 他们同样是神情凶狠的盯着纪晚榕,可碍于纪晚榕身后的两个男人,暂时还不敢对纪晚榕做些什么。 只是一拥而上的想要将那老妇就地砍杀了,就像是砍杀什么猪狗一样。 身边的老妇还在挣扎着,疯狂似的大笑着,纪晚榕有些控制不住她,便直接站了起来,挡在了那老妇人的身前。 “你们是谁?就可以这样随意杀人吗?”纪晚榕皱着眉头,沉声道。 生死关头,她浑身释放出来的天然威压,叫对面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气势陡然弱下去了不少。 “你又是谁?”为首的那个男子见身后的族人胆怯,自己便率先开口了。 “我们便是这和枣庄的人,你身后那老妇人是我们和枣庄里头的,她现在已经发疯了,必须就地杀了,以免危害到其他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身材清癯,下巴处还留着长长的山羊胡,眼睛小小,像黑豆一样镶嵌在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看上去是有五六十岁的模样。 听他的意思,大概是这个死人庄里,比较有声望的人。 纪晚榕想到这里,凝了凝神,将身后的老夫人护的是更紧了。 “她不是疯了,看样子也没有攻击性,伤不到人。你们村子里头的村民生了病,你们居然没想着找大夫治疗,却想着将她砍死活埋了了事。” “这到底是治病,还是蓄意谋杀?若真是如此,那你们村子里的人还有谁敢生病?” 纪晚榕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率先便是叫那些其他村民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 墨桀城和石衡没说话,只是一左一右的站在纪晚榕的身后,浑身也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大夫?我便是这和枣庄的大夫!就是我断言她已经疯了,没救了!必须杀了,才能救了这村里的其他人!” “你是什么意思!一个平白无故的过路人,便想要拦我?” “你是大夫?那你的医术可太差劲了!”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在众人的身后,便跑出来了一个半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双脚赤裸,身上穿着的衣服也灰扑扑的,看样子不过才五六岁,眼眸都哭得肿了起来。 “阿嬷,阿嬷,你别死,你别死好不好?小青在这里,小青在这里!” 小姑娘毫无畏惧的便扑到了老妇人的身边,听着她大笑的声音,脸色都苍白了,不过还是颤抖着手,擦掉她嘴角的血迹。 纪晚榕听着她稚嫩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心都是要碎了。 她再不愿和眼前这人掰扯,便直接从空间里召唤出了镇定剂,蹲下身子便要往老妇人的体内注射。 无论她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此刻这样痉挛又颤抖的身体,必须先维持了镇定才好做下一步的处理。 可还没有等纪晚榕有动作,那个山羊胡子的男人便吹胡子瞪眼的发号施令。 “哪来的乱七八糟的人!莫名其妙的也敢来救人?她必须死你知道吗?” “来人,快些将这个女人抓住,将那疯妇杀了!以免祸害到这村子里的其他人!” 山羊胡子这人说完这话,他身后操着家伙的男丁,便猛地上前,直接挥动了手中的斧头,朝着纪晚榕的身上砍去。 原本趴在老妇人身上的小青,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 “山伯伯,你不要杀死我阿嬷,你不要杀死我阿嬷好吗?!” 墨桀城和石衡当机立断的阻拦,可对方人数过多,身上又带着家伙,步子是退了又退。 纪晚榕原本在漆黑的夜色和摇晃的火光中,找到挣扎老妇的静脉,被他们这么一捣乱,手里的注射剂都飞了出去。 于是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山羊胡子身后的人大喊。 “我能救她!我能救她!” “我不知道她是你们谁的家人,但是若是日后,你们的家人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需要被砍死,甚至是能被治好,能健健康康的活下来,你们不愿意吗?” 纪晚榕的声音掷地有声,叫原本听了山羊胡子的话,在进行攻击的一众壮汉,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孙大娘和小青的家里的情况,他们都知道,孙大娘疯了,按照山村长的话来说,就是必须死。 庄子里无论是谁疯了,都必须去死。 他们虽然听话,可却心有戚戚,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祸事,便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只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说所有人都不用死了。 若真是这样,能够治好所有人,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默许纪晚榕对孙大娘进行治疗。 可那个山村长见没有人听自己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的眼眸阴恻恻的望向了纪晚榕。 “你说你会治?你知道她生的是什么病吗?你就说你会治?” 庸医害人,纪晚榕瞧着他一脸阴沉的样子,便冷笑出了声。 那人也笑,将头昂的很高,看上去十分得意:“我自然知道了,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我救的!这村子里的所有人,命也都是我保的!” 这话,他像是说给纪晚榕听,却又像是说给他身后的所有人听。 就是因为他会医术,所以成为了这个和枣庄的村长,成为这村子里最有名望的人。 果然,一听这话,他身后的村民们眼神闪烁了一下,皆是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不能得罪村长,否则日后庄子里有人生了病,都没有人治疗了。 “那你说,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才到了眼前非死不可的境地?” “我说她能活,你都不信。你是想要救人,还是想要杀人?你到底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还是杀人如麻的恶魔呢?” 第368章 砍头 纪晚榕的话近乎是步步紧逼,叫那村长的脸色又是阴霾了几分。 “就是因为她的病治不好了,所以才必须杀了,否则若是传染给了村子里的其他人,那其他人也要生病了!” 山村长微微低头,将阴暗的视线投在了倒在地上蠕动挣扎老妇人身上,眼里有着几分不屑。 “疯病,我治疗了十几年,自然是比你懂得都多,若是她再这样下去,下一步便会咬人,咬了人之后,别人也是会被传染,所以必须杀了!” 纪晚榕听见他这话,笑了,因为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所谓的“大夫”说的却比丧尸还要离谱,纪晚榕刚刚检测了她的呼吸和脉搏,证明这还是个活人,而且并没有攻击性。 “你笑什么?”村长眼眸晦暗。 “你说她疯了会咬人,咬人会染病,那么这位大娘是被谁咬的?可有人咬了这位大娘?”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村长身后的村民便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没有!阿嬷每天都跟我待在一起!我们都听村长的话,和那些疯子离得远远的!阿嬷没有被任何人咬了一口!” 小青的小奶音再次响起,后面的村民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交头接耳是更起劲了。 “咳咳咳!”村长重重的咳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她一个细皮嫩肉的女的,她说的话你们也信?你们可不要太傻了!” “不是信谁说的话,只是相信真相。若是村长是一心为了村民好,自然也要给阿嬷一次机会,让我治疗她,看是否是有一线生机!” 纪晚榕还未等村长把话说完,便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 她看那些村民都沉默的抿着唇,像是在思考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已经是在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你可别说大话了,你一个女子,想必是大字不识一个,连草药都不认识,此刻便是要逞威风来救人?” “你可千万不要害了全村人!” 村长这话几句煽动性,他说完这话,看着纪晚榕再次想要救人的动作,便好不犹豫的再次施令。 “快点把那个疯女人拦住!她也疯了!她也疯了!她就是地狱派来的妖怪!” “不然为什么凭空就出现了一个女人,还要救下疯了的婆娘,她是恶魔的同伴啊!” 村长心里担心,眼前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治不好已经疯了的孙大娘,叫他们一个村子里的人都要受难。 可他又怕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真的把孙大娘治好了。 若是这样,庄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人疯了之后不用被杀了,还能被救回来。 那他从前活埋的那些人…… 他们亲戚的唾沫星子,都是能把他淹死,他便是再也不用在这个村子里干下去了。 所以村长觉得,维持眼前的情况便是最好了,疯子反正都疯了,那就直接杀了,所有人都能乐得自在。 纪晚榕很明显是知道村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总算是发现了,只要她一对孙大娘有施救的动作,村长便会急的发火。 他对她的恶意,完全就是害怕她对孙大娘施救。 于是等纪晚榕确定了孙大娘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之后,决定先打算处理这个碍事的村长。 她看着被村长煽动的群情激昂的村民,仍旧只是淡定的站在原地,随后又朝着村长开口。 “那便让你杀人……不,那便由着你治病吧。” “把所有人生病了的人都杀了,若是这能算是治病,那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便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又或者是恶贯满盈的贼人。” 纪晚榕说完这话,又是将眼神望向了村长身后的百姓。 “你们此刻将手中的屠刀挥向孙大娘,便要祈祷自己以后没有个头疼脑热,若是日后不小心一个咳嗽,村长便也会治病,把你们都杀了!” 小青听见这话,直直朝着村长跪了下去,带着哭腔磕头连连:“山伯伯,你别杀我的阿嬷,你别杀我的阿嬷!” 村民们听了纪晚榕的话,也朝着村长投去了惊恐的眼神。 “我不是杀!我这是在治疗!我自然是会治病!只是这药材难得,目前根本得不到,才不得已要杀了孙大娘!” “等我日后冒着生命危险,去山中找到药材,那么你们便不用死了!只有听了我的话,你们才能活!” 村长的话让在场所有紧张的村民都如临大赦,他们等了半辈子,终于等到村长开口,要冒着生命危险给他们寻找草药。 原本还听了纪晚榕的话,怀疑村长的人,现在真的是感到无地自容。 他们直直的跪了下去,朝着村长磕了一个头,随即便打算按照村长的吩咐去杀死孙大娘。 只有听了村长的话,才能获得日后活下来的机会! “药材稀少?难以找到?还是某人学艺不精,随便的半吊子也成了大夫?” 纪晚榕声音高昂,听起来中气十足:“既然你们也想活,既然你们也怕死,既然村长也承认了这疯病有草药能治。” “那么我便说,这草药多如牛毛,我一下子便能将她恢复正常。” 村长一听这话,眼神都轻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说的,绝不可能实现。 在这目光所及之处,根本没有药,那个女子身上也没有带着药,中药的需要经过采摘,研磨,烹煮,等等多道工序,若是要治疗这疯病,更不是一种药材就能解决。 绝不可能是路边的一根杂草,便能治愈这孙大娘的病情! 所以村民们再次停下了动作,他也没有阻拦,而是邪笑着对着纪晚榕开口。 “你如此说,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了?你说治疗的解药多如牛毛,随便便能治好,那我数五个数,你治不好,便和她一起去死!” 村长的话,村民也认同。 纪晚榕笑了,笑容恣意又随性,她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此刻痛苦大笑的孙大娘身上。 她笑得声带几乎都要破损,喉咙也完全的沙哑了。 纪晚榕从空间召唤出了镇定剂,随后又对着这可恨的村长,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若是我此刻便能让她停止大笑,恢复镇定,那你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村长冷笑一声:“若是五个数变能把她治好,那就真的是神仙了!把我的头砍下来给你当球踢也成!” “五!” 在村长的倒数声中,纪晚榕直接让墨桀城钳制住了孙大娘的身体,又对她注射了镇定剂。 “四!” 纪晚榕又迅速的喂孙大娘吃下了百安丸。 “三!” “不用数了,剩下两个数留着村长您自己砍头吧!”纪晚榕听着孙大娘痛苦的大笑声戛然而止,便知道是镇定剂起了作用。 她笑盈盈的朝着村长开口。 第369章 进入死人庄 眼瞧着刚刚还在痛苦大笑的孙大娘,此刻竟神奇的安静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就连村长本人都不例外。 和枣庄里从前有很多人跟孙大娘的情况一样,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发病的人的下场了。 他们先是诡异的跳舞,然后是发疯了一样的大笑,根本停不下来,发病的人会笑到口吐鲜血,喘不上气,会笑得完全失去声音。 可以说,这些发病的就是被笑死的。 被活生生的笑死?这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所以当村长提出,这些人没救了,要将他们全都杀了或是埋了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提出反对。 因为这等于是帮助那些发病的人,摆脱了痛苦,轻轻松松的走了。 可此刻却有人出现,说他们不用死,也真的用实际行动救活了孙大娘。 眼睁睁的看见原本狂笑不住的孙大娘,突然停止了发笑,甚至好像还恢复了神智,他们怎么能不惊讶? 耳畔响起小青喜极而泣的声音,纪晚榕微微抬头,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村民,微微勾了勾嘴角。 “我说了,治病的草药应有尽有,为什么到了某些人的嘴里,就变得珍贵的不得了?” “他是故意不把人治好,来牟取村民的信任和自己的威望。” “还是根本学艺不精,不知道怎么治疗,从前那些坑杀病人的法子,全都是他沽名钓誉、残害村民的工具?” 纪晚榕说着,在场的村民们一片哗然,村长死死的盯着纪晚榕,脸色一下子阴沉无比,黑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感受着众人怀疑的眼神,村长一下子打断了纪晚榕的话,急急开口。 “我在这里庄子出生,为了学医下山多年,听到庄子里的事情,不顾一切的又回到这个庄子,就是为了给大家治病!” “我一辈子都待在庄子里,一把老骨头研究透了这疯病,天底下是没有人会比我更懂了,更何况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村长说着,又冷笑了一声,“你们等着吧,就算是这女人让孙大娘冷静下去了,这可孙大娘还是会发疯。” “她从不了解这病,一来就治好了,见效如此之快,若不是妖术,那便是治标不治本!” 纪晚榕听村长说到这里,微微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村长能看透她只是暂时缓解了孙大娘的病情。 没错,她暂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病情的诱因。 纪晚榕无法打包票完全治好,只能暂时缓解她的情况,等待日后的观察。 这村长还不算是完全的不学无术。 村长的话,让原本沸腾的百姓也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虽然有人出现,声称那些疯了的人不用死了,他们很开心;可天生的防备感还是让他们偏向于相信熟人村长的话。 村长见自己身后的众人终于冷静了下来,才深吸了一口气,瞧着在孙大娘一旁啜泣的小青,他冷笑了一声。 “小青,没有我的药,你就等着你的阿嬷被她治死吧!你现在跟我走,听大人的话,阿嬷还能得一个善终!” 若是小青现在选择相信他,那么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彻底没戏了。 他直接叫人把这几人赶出庄子,以绝后患。 可小青听见这话,握住了孙大娘的手,惶恐的抬起头,惊恐的小脸蛋上满是泪水。 “可这个姐姐,确实是让阿嬷不再笑了,阿嬷现在看着比刚刚轻松了很多。” “山伯伯,小青求求您,求求您让姐姐给阿嬷治病吧!就算是能多活两日也是好的!” 小青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动了恻隐之心,他们也想看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到底能不能治好这疯病。 村长一听这话,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看似乖巧的小青,竟也学会了忤逆他! 于是村长冷冷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抛下一句:“你不信我?” “好好好!我便等着两日后,亲自到你家里收尸!到时候连同这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我要一起赶走!” 他说完这话,又是瞪了一眼,纪晚榕,随即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纪晚榕双手环胸,朝着村长气鼓鼓的背影喊道:“村长,所以你的脑袋什么时候割下来,我的脚有点痒了。” 村长的背影踉跄了一下。 所有举着火把的人,又是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周遭的景致在一下子黑暗下来。 墨桀城掏出了随身的火折子,又是搜寻了些木材,点燃了火把,视线才重新的明亮了起来。 纪晚榕蹲在小青身边,大致的诊断了一下孙婆婆现在的情况,确定她没有性命的危险之后,便抬头望向了小青。 “小青,你住在哪里?现在天色很暗,你可以收留我们吗?” 小青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当然可以,姐姐,你跟我回家吧,求求你救救我的阿嬷。” 小青说着,又是急急跑到了纪晚榕的身边,跪着朝她磕头。 纪晚榕瞧着她那张稚嫩的脸,小脸灰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小青眼眸里满是胆怯,但是能看得出来,她的阿嬷从前把她照顾的很好。 纪晚榕心中有些发酸,将跪在地上的小青扶了起来,又拥入了怀里。 “小青,别怕,我们回家。” 小青听见这话,浑身一颤,泪水便浸湿了纪晚榕的衣裳。 小青在前面带路,纪晚榕举着火把,墨桀城便将已经昏迷的孙大娘一路扛回了死人庄。 第372章 红烧肉 诚如李县令所说,和枣庄阴气重,风水也不好,又是在冬天,村民种的蔬菜能够活着的,少之又少。 墨桀城一连着飞进了好几家的院子,才让他找到了一户种着菜的人家。 他毫不犹豫的便将人家那青翠欲滴的菜,直接偷了,揣到怀里,惹得那院子里的狗都嚎叫连连。 不过墨桀城不害怕,因为他在谢宅被咬的多了,还专门钻研出来了一套狗语。 他凶神恶煞的朝着那看门狗叫了两声,原本还咆哮着的狗子,便深深的低下头颅,呜咽一声,意思是认了墨桀城当大哥。 看着这情况,墨桀城又是优哉游哉的在人家的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 等他回到小青院子的时候,又随即的挖了路边的一处土壤,也带回了院子。 纪晚榕将两份土壤标本、两处井水标本纷纷装进了实验室,随即便开始进行对比分析。 而墨桀城和石衡,也在院子和房间里寻找,看看是否能发现端倪。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等纪晚榕拿到结果出来之后,揉了揉酸胀的脖子仰头望天,竟发现天空已经翻起了一层鱼肚白。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纪晚榕闭了闭眼眸,凝了凝神,随后便朝着墨桀城询问。 墨桀城和石衡灰头土脸的朝着纪晚榕摇了摇头。 小青的院子里全都是简单又家常的东西,让感觉敏锐的石衡都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明显是一无所获。 “你那边呢?”石衡对着纪晚榕询问。 纪晚榕也苦着脸朝着石衡摇了摇头。 检验的结果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两份井水的标本都显示出这里的地下水是干净的,各种微生物也没有超标,没有人刻意投毒。 而两份土壤标本,出了显示出出和枣庄的土壤除了过分贫瘠,极有可能种植不出农作物之外,便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纪晚榕甚至也没有在这些土壤里,发现从前在疗养院里发现的化学物质。 这点证明了李县令说的不是谎话,和枣庄与皇后背后的势力,又或者说那些人皮面具的制作,大概是没有什么关系。 李县令与那些人交接的时候,或许真的只是路过了和枣庄,和枣庄并没有牵扯进背后的纠纷。 可若真是这样……那和枣庄出现的种种异象,又应该如何解释? 纪晚榕纵使是想破了脑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几人皆在门口唉声叹气,屋子里的小青听着外头的动静,早早的便醒了过来。 她一醒来瞧见屋子里没有人,瞬间慌张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下床,跑到院子里,看见了纪晚榕几人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确定了他们没有走之后,才去井边麻利的打了一桶井水。 墨桀城瞧着她小小的个头,踮起脚站在井边,那极为艰难的动作,上前搭了一把手。 “姐姐哥哥们,对不起,我昨天睡着了,让你们都站在门口没地方睡觉。” “你们等等,我打完水给你们洗个脸,便给你们去做饭!” 小青没说,几人其实都已经忘记了饿,可等小青说了,纪晚榕便又是微微一顿。 她将脸盆里的毛巾拧干了,又递给小青,随后又道:“村子里土地贫瘠,庄稼很难种活,和枣庄又与世隔绝,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 小青小心翼翼变得接过纪晚榕递来的帕子,一边开心的擦着脸蛋,一边隔着帕子看她。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第一次有这么多人跟她讲话,还会来救她的阿嬷。 “山伯伯是一个好人,他会给我们发粮食和肉……”小青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暗淡了下去。 “不过我昨天没有乖乖听山伯伯的话,所以山伯伯今天可能不会给我们家发粮食和肉了,那都是山伯伯特地采买回来的,不用给钱的!” 小青说完,便将帕子往脸盆里一扔,迈着小短腿跑回了房间里:“不过没事,姐姐,我家里还有从前存下来的馒头和糊糊,我去热热,端给你们吃!” 纪晚榕缓缓站起身,盯着小青飞一样跑走的背影,思考着她的话。 那个山羊胡子的村长,竟会给全村发放粮食和肉? 难怪昨日,就算是她说她能治好得了疯病的人,可村民却还是选择相信村长的话。 毕竟村长在他们的心中形象高大,甚至是连肉和粮都是免费的。 只不过……这免费的肉和粮食,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纪晚榕几人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小青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和糊糊出来了。 “对不起姐姐,家里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小青和阿嬷都吃过了,你们来吃就好。”小青说完,肚子里就适时的发出了一声咕噜噜的叫声。 在场的人皆是被她逗笑了。 这个女孩,就像是野草一样,看着孤苦无依、随风摇晃,却深深的扎根在了大地之中,拥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纪晚榕低下头,接过了小青递来的糊糊,随后便不动声色的将空间里的化验用的试管,将糊糊装进了试管里。 紧接着,她按照从前的方法进行化验。 小青有些看不懂纪晚榕的操作,纪晚榕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又从空间掏出了一瓶补身体的药丸和一些葡萄糖。 “这些药丸,小青可以用来给身体长高高,这个甜水也是用来补充体力的。” “小青,这些馒头也是村长送给你的吗?除了馒头之外,还有肉?” 小青收到了纪晚榕送的礼物,也没听清是什么,便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都是山伯伯送的,山伯伯是个好人,不过肉已经被我和阿嬷吃光了,对不起!” 小青这话刚一说完,院子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外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小青,你怎么样了?” 那女人高高的说完这话,随后又放低了音量:“村长早晨发肉了,我知道他没有给你送来,婶子特地煮好了来分你点。” 小青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是隔壁的婶婶,姐姐,我们要有肉吃啦!” 小青小腿啪嗒啪嗒的跑去打开门,木门吱呀一声,纪晚榕便闻见了一阵香喷喷的红烧肉的香味。 隔壁的婶婶给小青递过了一个饭碗,炒成糖色的红烧肉,便出现在了纪晚榕的视线里。 肥瘦相间的肉在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色香味俱全,似乎还在冒着一缕一缕的烟,叫人看着便是垂涎欲滴。 在院子里的三人,瞧见这幕,眼神不约而同的变了变。 第379章 你们所有人都吃过人肉! 几个壮汉这样一跪,让原本闹哄哄的现场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几个年老的村民急匆匆的走到壮汉的身边,便想要把他拉起来。 “牛娃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生病的是小青的阿嬷,又不是你的阿嬷,要跪也是小青跪!你快些起来!” 他们有些看不得村里的男人,对着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下跪。 可那老妇口中的牛娃子,却摆了摆手,脸上还带着些许悲怆:“不,大娘,你不懂!” “眼前的这位,确实是神医,因为她能检测出来孙大娘吃过人肉。” 牛娃子将其他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将人肉发给村里的其他人吃,这件事情是村长叫他们干的,除了他们几个,没有其他人能知道。 村长说和枣庄收成不好,快要闹饥荒了,而那些人肉来的莫名其妙,却源源不断,不吃了也是浪费。 村长又说自己懂医术,吃些人肉没有任何问题,古代也有人易子而食,也不见有什么大问题。 只要有这些人肉,村子里的人就不用出去要饭,不用劳动,也不用丧失尊严,直接可以捡肉吃,这就是上天的恩赐。 就连这些吃了许多年人肉的村民们,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眼前这几个异乡人,不过在这村子里待了一夜,就能判断出孙大娘吃过人肉,还能判断出孙大娘的疯病是因为吃了人肉。 这就证明这女子医术高超,说的全都是真话! 若是如这个女子所说,吃了人肉的人,都有四年到三十年的潜伏期,病毒都在脑子…… 那这全庄子的人,岂不是都是死人了? 就像是和枣庄传出去的名字一样。 死人庄,死人庄。 这庄子里的人都是被判了死刑的,不日便要死亡,死人庄已经没有活人了! 想到这里,那几个大汉便越发的惊恐了起来。 原本阻拦着的大娘,一听这话,面上也有了些不解。 “就算是她说的是真的,孙大娘偷偷背着我们吃过人肉,但是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阿弥陀佛!我可没吃人肉!吃了人肉的人是恶魔,是要遭受天谴的!” 村里的大娘说完这话,便摆了摆手,摇了摇头,便要带着自家的人回去了。 大娘说完这话,村子里的其他人也点了点头,说自己从前再饿,也不曾吃过人肉。 他们摇了摇头,便打算离开。 那些人都是家里人还没有发过病的;而家里人发了病的,例如小青隔壁的婶子,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眶逐渐红了起来。 她颤抖着身子,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大勇,站在原地没动。 村长咽了咽口水,也站在原地没动。 纪晚榕看着眼前这幕,没有阻拦,而是将视线望向了那几个浑身僵硬、脸色煞白的大汉:“有吃过人肉的留在这里,没有吃过人肉的,可以回家。” “等我将人都治疗好了,我便也就离开了,就再没有人能够治疗笑死病了。” 纪晚榕说完这话,站在原地的牛娃子便在一瞬间涨红了脸。 他转头,朝着所有村民大吼了一声:“都站着给她医治!你们所有人都吃过人肉!” 牛娃子声音洪亮,可这话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站在了原地,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眸子。 “孙大娘吃过人肉,你们也吃过人肉,大家吃过人肉的事情,大家自己都不知道,可这位神医知道,就说明她一定能治愈我们!” “她说的都是对的!” 牛娃子说完这话,村民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怎么可能?我哪里吃过人肉!” 隔壁大婶却在此刻的痛哭了起来,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含恨的看了一眼村长,便直接冲了过去。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装的好心,给我们全村的人发肉,结果是人肉?” “大勇他才多大啊!?村长!我们村子的人都死光了啊!村长!” “就算是村子闹饥荒,让我跪着去当乞丐,就算是让我和野狗去抢食,也不能让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吃下人肉啊!” 大婶疯了似的,便扑到了村长的身上,手指甲便朝着村长的脸上抓了过去。 她用嘴对村长又撕又咬,就像是穷途末路的母兽,流下了血泪。 没了大婶在身边,大勇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随即又控制不住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来。 牛娃子瞧见眼前这幕,他忍无可忍的朝着村民们解释。 “村长每一次发肉,都不是野味,而是人肉,我们把人的眼珠子挖出来,手指、脚趾剁掉,又将人肉剁的粉碎,看不出形状,便分给了大家。” “村长说他学医,这些人肉吃了没关系,我们兄弟几个就是信了他的鬼话,所以瞒着大家,给大家发人肉!” “却没有想到是害了大家……” 牛娃子说着,又咬着牙,扬起手,便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 才叫原本呆若木鸡的村民,慢慢的反应了过来。 他们消化着的牛娃子的话,昨天晚上吃的那炖肉,还在他们的肚子里,叫他们的肚子是翻江倒海的一阵难受。 无数人用手扣着喉咙,想要吐出人肉,结果干呕不止,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们抬头,互相望着对方蜡黄的脸色,凸出的眼球,却恍然觉得自己看见的是恶魔! 村长在这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结果他们吃了十几年的人肉,村长还骗他们说这是用特殊法子打下来的野味! 明明村长都知道,可能是吃了人肉导致的疯病,可他什么都没说,率领他们将得了疯病的人杀死,就算是完! 村长啊村长,害的他们家破人亡! 所有的村民们一拥而上,便朝着村长的方向冲了过去。 殴打,嘶吼,哭泣,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381章 不见天日的地方 牛娃子瞧着眼前这幕,感受着鼻尖那股尖酸刻薄的臭味,也是愁眉苦脸的,他扶着树干吐了许久。 直到纪晚榕想起,自己空间里还有清新解毒的青叶丸,随即召唤了出来,又塞在了两人的手心。 吃掉了纪晚榕的药丸之后,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钻进五脏六腑,牛娃子才感觉到一阵神清气爽。 他虚弱的扶着树朝着纪晚榕摆了摆手。 “不,你们误会了,虽然村长叫我们去捞人肉,可我们从前捞的也不是这样的人肉。” “自从神医您来了这里,村长便有着心虚,不敢叫我们来捞人肉了,所以我们也许久没有来了,也不知道情况变成了这样。” “我记得,从村长第一次把我们叫来的时候,河道虽然散落着、漂浮着尸块,但是也不至于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纪晚榕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是更紧了:“许久没来?你是有多久没来了?” “满打满算,大概四五天吧!也不曾想,几天没来,河道就变成了这样!” 墨桀城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听出了牛娃子话里的疑点:“我听闻你们昨天早上还在发人肉,怎么可能是四五天没来了?” 牛娃子感受着墨桀城的怀疑,急急解释:“哎呀,贵人!小的我说的都是真话,昨日发的人肉,是我们从前捞起来,储存在院子后头的。” “怕的就是下雨天,我们来河道路途险峻,有危险,所以捞了些肉,储存在院子里,这个河道我们是有四五天没来了,你们去问其他人,肯定也是一样的回答。” 纪晚榕听到这里,心中感觉这牛娃子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便勉强是相信了他。 可若是按照这个牛娃子说的,他们只是四五天没来,河道便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副血腥的样子,他们从前也不曾见过。 ……这是不是表明,皇后的老巢那边,有了很大的动作? 所以死伤的人数才会比以前多了很多? 一想到这里,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墨桀城明显是感觉到了纪晚榕的想法,于是他朝着纪晚榕眼神示意了一下:“如今还不确定这些尸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不要想太多,我们先检验了尸首再说。” 纪晚榕听见这话,点了点头,便从空间里召唤出来的防护服、手套和口罩,又递给了墨桀城和牛娃子。 牛娃子接过纪晚榕递来的东西,仔细的摸索了一下,又沉默的穿上了。 虽然他对这些东西,对眼前的人,感到异常的好奇,但是明显看着,眼前这两人便是有大来头的,于是也不敢多问。 相比他,墨桀城穿上也防护服的时候,就显得是熟门熟路了。 三人将防护服穿好,便开始在河道里打捞尸体和残肢。 等纪晚榕弯腰,将身子凑近了那些尸块,才回想起刚刚的恶心,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纪晚榕虽然屏住了呼吸,可是一睁开眼睛,便能感受到那股刺鼻的腐烂气息钻进她的毛孔里,萦绕在她的五脏六腑,惹得她眼泪都掉的停不下来。 双手隔着手套触碰到泡的肿胀的尸块,尸块软软的,苍白的颜色还带着一股水汽。 纪晚榕觉得在一瞬间,见到了自己的太奶。 等三人陆陆续续的将竹网边上的尸块靠近岸边的尸体,打捞到岸上,虽然不用下河,但是三人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纪晚榕脱下防护服,摘下口罩,又是用衣袖擦了擦自己满眼的泪水,随后才抬着头对牛娃子开了口。 “日后肯定不能让你村子里的村民看见这个河道的场景,否则那些村民不仅是想杀了村长,恐怕是连你,都要恨之入骨了。” 牛娃子抿着唇,一张晒得黝黑的脸如今像是苦瓜一样,他乖顺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是对纪晚榕是说了一句感谢。 “不仅是你的性命,若是村民看见自己吃了这样的肉,吃了好几年,恐怕是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了。” 墨桀城也薄唇紧抿,他虽纵横沙场,可也是第一次看见眼前的情况,脸色也有些不妙。 等几人在岸边休息了一会儿,纪晚榕又是拿出了些青叶丸服用后,才开始正色检查眼前的这些尸体。 眼前的尸块无数,很难拼出一副完整的尸体。 或许在落水之前就成了尸块,也有可能是被河道上的石子划伤的,但是纪晚榕能看出来,这些都是死后伤。 若是前者的可能,也就是说死者死亡的位置和抛尸地点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而若是后者的可能,那便是说明,抛尸地点和纪晚榕所在的地,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但是纪晚榕能确定,在死前,这些尸块都是一个完整的人,这些尸块的分割,都不是生前导致的。 而另外,被完成捞出来的尸体一共有五副,脸上的容貌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也无法让牛娃子分辨这是否是和枣庄的人。 墨桀城在纪晚榕的吩咐下,将五副完整尸体上的衣服都扒掉了,纪晚榕粗略的检查了一下。 只是轻轻一查,便能发现了很多古怪的地方。 这五副尸体,或许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细皮嫩肉的,身上没有能看出来有明显的外伤,无论是生活环境还是吃食、衣着之类的,看上去都是一流的。 看上去过得像是富庶的生活,这生活水平甚至能比得上京中的那些达官贵人。 而另外一类尸体,则是皮肤粗糙,面上长了许多的皱纹,手掌上和脚掌上都长满了粗粗的老茧,身上有着许多的伤痕,看着便是长期处于一种被人殴打的苦力劳动中。 但是这类尸体,倒是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皮肤也是很白皙的。 墨桀城也明显发现了眼前这个问题,他指着其中一具尸首问道:“看着他的身形,便能知道他长期处于体力劳动之中,食不果腹,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可是他,虽然皮肤粗糙,为何脸上、身上都是那样的白皙?” 纪晚榕心中也正觉得奇怪呢,她听见这话,开始检查了一下眼前这副尸体的骨骼情况。 等发现了眼前这具尸体有着明显的佝偻病,骨骼也有着很明显的损伤之后,纪晚榕才缓缓抬头,对着墨桀城沉声道。 “他皮肤白皙,是因为他长期处于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接触不到太阳和外界,在黑暗的地方从事体力劳动!” 第382章 发现疑点 纪晚榕这话一出,在配合着这尸体的情况,就可以明显的猜测出,这些尸体就是出自皇后的老巢。 这类体力劳动者,就是被李县令带上山,为山上的皇后势力,做一些目的不明的工作。 虽然目的不明,可墨桀城的心却隐隐的沉了下来,心底也有一些猜测。 皇后要暗自将势力盘踞在没有人能够发现的山头,手底下还有这么多实力高超的隐卫,甚至是能在一天时间之内平息墨钧枫的祸端。 那么这些体力劳动者,无外乎是为皇后干一些冶炼武器、金银的事情了。 纪晚榕等细细的检查完眼前进行体力劳动的尸体之后,又是到了另一类的尸体旁,进行仔细的检验。 在五具完整的尸体中,有四具都是体力劳动者的尸体,而其中只有一具尸体,是细皮嫩肉,看上去衣食无忧的,近似于是上位者的尸体。 只是这上位者的尸体,竟也是和其他劳动者的尸体一样,是一起丢在河道里抛尸的,这倒是让纪晚榕觉得有些奇怪。 纪晚榕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具上位者的尸体,同样是肌肤白皙,看上去像是缺少了阳光的照射,应该是长期的处在黑暗之中。 而他脸上的皮肤虽然泡的肿胀,也到了辨别不出来面目的地步,但是和他身上的被泡皱的皮肤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纪晚榕是说不出来,可有不同就对了。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一道明显的胎记。 纪晚榕从这人口腔里的牙齿和腿骨处多次骨折的情况来看,能看出来这人在年幼,或者青年时期过的并不富裕。 纪晚榕在这一边检查,墨桀城便也是忍着恶心,蹲在纪晚榕的身边仔细的观察。 也不知他是思考了多久,才冷不防的说了一句:“我总是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眼熟?”纪晚榕眯起了眸子,抬着头去看墨桀城:“你能从他的身形中看出来他是谁吗?” 墨桀城皱着眉沉默了许久,随后又是摇了摇头:“不行,只是有些眼熟,不确定在哪里见到过。” 纪晚榕听着,便是觉得有些古怪:“这人大概是二十几岁出头的样子,在幼时过的并不富裕,腿骨上的骨折痕迹,看上去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从他牙齿的磨损痕迹上看,小时候吃的也是些不好的东西。” 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其他的什么了。 纪晚榕说完,便又是放下了眼前这副尸体,转去解剖另一副尸体,而墨桀城则是站起身,思索了很久。 随后他便重新穿上了防护服,一手撑着河堤,身子便下了河道。 墨桀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这次不是随意的去河里捞尸体,而是有目的在河道里寻找着什么。 纪晚榕听见身后的水声后,也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望着墨桀城的背影。 “墨桀城,你是发现什么吗?” “我……呕呕呕……” 墨桀城刚一开口,就被河道里的气味熏得快呕了出来。 纪晚榕瞧着他这副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等待着墨桀城的下文。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墨桀城才从河道中搜寻完毕,浑身湿淋淋的又上了岸。 虽然他真的很臭,可纪晚榕知道自己也很臭,所以只能忍着恶心,从他手上接过了那些泡的肿胀的尸块。 等接过墨桀城递来的那些尸块,纪晚榕就明显的感觉到了问题。 她抬头和墨桀城对视了一眼,收到的便同样是墨桀城暗含深意的眼神。 纪晚榕急忙将这些墨桀城特别搜寻的尸块放在地上,随后又是一字排开。 有些是手,有些是脚,有些是头颅,躯干太重了,墨桀城没有拿。 可看着这些尸块,就能很明显的发现,尸块手部、脚部十分白皙,上面都看不见劳作的老茧。 头颅上的面部也和之前那个细皮嫩肉的尸体一样,有着一些奇怪的地方,看起来十分光滑,皱的程度和躯干上的是不同的。 最关键的是! 这些尸块,有很多都是相同的左手,又或者是右脚,也就是不是出自一个人的,而是出自很多人的。 这些尸块的主人,看上去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优越生活,若是出自很多人的,并且是在同一个时间段死亡的。 这就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很多,并不是他们之前认为的上位者,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很小、并且没有权力的角色,才能这样被随意的杀害、抛尸。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纪晚榕抬起头,墨桀城的眼神里同样是凝重。 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在皇后的计划里,到底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在一旁的牛娃子,也明显的听见了纪晚榕感叹的声音,他有些好奇的凑上前去,看了一眼纪晚榕在手里把玩的手指,脸色惨白。 他刚想跑开,却见墨桀城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领:“跑什么跑?之前都敢吃,现在都不敢看?” 墨桀城的声音幽幽,身上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气,叫牛娃子整个人的腿都软了下来。 纪晚榕看着牛娃子魂不守舍的样子,便趁机问了一句:“你从前在河道上,便莫名其妙的看见这样多的尸体,你都没有想着去上游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尸体到底是从何而来吗?” 牛娃子一听这话,慌乱的急急摇头,随后又是急急点头:“我看过!这尸体出现的莫名其妙,来路不明,虽然村长说没关系,可我们兄弟几个,还是不放心,有去上游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晚榕一听,眯了眯眼眸:“那你们看了,知道前面的情况了吗?” 第383章 粪坑 牛娃子感受着墨桀城和纪晚榕睁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们浑身的气场幽幽,叫他背后感到一阵发凉,他咽了咽口水,自然也不敢说谎话,只得飞速的开了口。 “虽然村长一直叫我们不要管其他的事情,可看着来路不明的尸体,我们兄弟几个有些好奇,更有些害怕,于是还是趁着村长不在的时候,上前头去瞧瞧了。” “我们顺着河流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尸体都消失了,都看不见的有肉块的痕迹了,却也都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房屋或者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这些尸体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根本找不到来源……” 牛娃子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他知道自己说的可疑,就像是故意瞒着了眼前的两位贵人什么重要的消息。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纪晚榕听牛娃子说到这里,没有讲话,只是沉默的观察了一下牛娃子的脸色,看上去确实是不像假的。 可尸体像是凭空出现的?这也太奇怪了吧? 于是纪晚榕又问:“那你们走了那么远,就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吗?也没有碰见过什么人?没有看见过沿途有人行走、活动的痕迹?” 牛娃子从前是和枣庄里有名的猎户,一定是会路上的生物留下来的痕迹特别的敏感。 可他听见纪晚榕的话,却是摇了摇头:“贵人!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山路难走的很,我们庄子里的老人从小就不让我们去那里!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活动的痕迹!” 线索又断了,纪晚榕望着墨桀城,随后又是叹了一口气。 只能等回去联系了石衡,然后几人自己沿着河流上山看看了。 不过这样子又是要废上一些日子,也不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能不能等住。 纪晚榕看着眼前满地解剖完毕的尸体和尸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些尸块无论是作为证据,还是她需要二次解剖,都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孤零零的摆在荒郊野外,最后也一定是需要让这些枉死的亡魂入土为安。 于是纪晚榕抬头,给了墨桀城一个眼神。 墨桀城心领神会,便率先带着牛娃子往外头走。 等牛娃子走远了,纪晚榕才一股脑将眼前的尸块全部收回了空间里,然后快步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这山路艰难险阻,生长在河岸边的泥土一直浸着水,路走起来也很滑。 牛娃子虽然是当地的猎户,对这种路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可他走在墨桀城的身边,感受着他的黑脸和浑身萦绕的煞气,便开始心惊胆战的,走路的时候都打着拐。 墨桀城一个不留神,牛娃子便是脚下一滑,直接屁股着地,直接从山坡上滑了下去。 纪晚榕只听见了一声惊呼,随后便是牛娃子屁股落地,发出的砰得一声。 墨桀城和纪晚榕两人皆是嘴角抽搐了一下,墨桀城原本打算驾起轻功,到他身边把他扶起来,却没有想到牛娃子却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墨桀城一愣,浑身生出了防备,甚至是把手都压在了随身的佩剑上。 却听牛娃子继续道:“贵人!就是刚刚那么一摔,我就想到了!” “上次上山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摔,我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滚到了哪里去,可是等我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一个破庙!” “若是你问我沿着这个河流往上走,在哪里能看见有人活动过的痕迹,那便只有那个破庙了!” 牛娃子一拍大腿,又借着墨桀城的力,从泥地上站了起来。 墨桀城听见他口中的破庙,微微思索了一下,随后又是道:“这破庙具体的方位你可知晓?里面是否还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牛娃子指了指刚刚的那条河道:“就是沿着那条河往上走,走个半个时辰,随后我便是往下一滚,滚到了半山腰,便到了。” “但是那破庙虽从前有人活动的痕迹,但肯定跟这些尸体没有关系吧?毕竟是供奉神仙的地方,还这样小,走进去一瞧都是沙尘,看着现在便是没有人生存过的地方了。” 牛娃子的话,纪晚榕和墨桀城没有赞同,但是也没有反驳,牛娃子说的这个破庙确实是一个切入点。 他们一定会去看看的。 不过如今,还是先回了和枣庄。 算着时辰,墨桀城派出的重舟,这会子应该算是到了和枣庄,先与他们会合,再商量之后的策略。 纪晚榕一听重舟来了,顿时有些吃惊,她扭头望向了墨桀城。 “重舟什么时候来的?是从京城赶来的?” “我已经许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你把他从京城叫过来,是给他交代了什么任务?”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好奇的伸出脖子,对着重舟的情况殷勤的问七问八之后,脸色变得更黑了,他冷哼了一声,明显是不愿多言的样子。 纪晚榕看着他这副小表情,暗戳戳翻了一个白眼。 等几人重新回到了和枣庄,就发现重舟已经到了,他没瞧见墨桀城和纪晚榕,只瞧见了石衡,便跟着石衡问了几句此行的情况。 纪晚榕瞧着重舟英俊的小脸上写着一抹沧桑,便知道他最近可能过的不太好。 重舟正聊着天,扭头便瞧见了纪晚榕,眼神都亮了起来。 等墨桀城和纪晚榕走近了,屋子里的所有人脸色却突然由喜悦转向了严肃,又是从严肃转向了惊恐,就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气息。 重舟不可思议的从椅子前站了起来,灵敏的鼻子就像是猎狗一样抖动,随后便是跟随着气味搜寻到了墨桀城和纪晚榕的身边。 他闻见了纪晚榕和墨桀城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眼眸猛地一缩,脸色在一瞬间几乎是都是要变绿了。 “主子?你身上这是什么气味?” “主子?!你们俩刚刚不会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吧?” 重舟的话叫在场的所有人都虎躯一震,就连原本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石衡,都忙不迭的从站了起来,和墨桀城拉远了距离。 第384章 账本 重舟的话让原本就脸色漆黑的墨桀城,此刻的脸色已经黑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了。 他咬着牙,朝着重舟冷笑了一声,随后又是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不,不是从粪坑里面爬出来的。而是从死人坑里面爬出来的。” “我还在满是尸块和蛆虫的死人坑中淌来淌去,爬来爬去,游来游去,翻滚来翻滚去,浑身都浸泡了一遍。” 墨桀城每说一句话,便是让重舟更加的胆战心惊了一下,他浑身抖了抖,便想要后退,和墨桀城拉开距离。 却没有想到墨桀城猛地上前了一步,长臂一伸,便猛地将重舟抱在了怀里。 重舟声嘶力竭的想要逃跑,却被墨桀城猛地一下重新的按回了自己的胸膛,他十分阴险的将重舟全身全方位、无死角的接触到了他脏兮兮的衣裳。 随后他才欣慰的拍了拍重舟的背,感叹的说了一句:“好重舟,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给你交代的任务,你到底是办得怎么样了?” “办完了主子,若是您知道属下此行是受了多少委屈,又是如何明智的获得了线索,那您一定是会狠狠表扬我的!” 墨桀城听着,缓缓低下头,深深的凝望了怀里的重舟两眼,随后又是点了点头。 “我很欣赏你,好重舟。我特许你继承我的衣钵,去河道里挖尸块。” 重舟被墨桀城抱在怀里,墨桀城身上腐烂的气味便完全的冲向了重舟的鼻尖,飞向了重舟的天灵盖。 而墨桀城的这句话,叫重舟几乎是要呕吐出来了。 眼见着重舟是要吐在了自己的身上,墨桀城一下子将他推开了。 纪晚榕看着两人唱戏似的模样,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也知道自己身上实在是太臭了。 于是借了小青的屋子,烧了热水,先洗了个澡。 等墨桀城和重舟也沐浴完毕,所有人才正经了神色,进入了一个空荡的房间,开始说正事。 这下子,纪晚榕才从重舟口中,知道了他来这此地的目的。 原来在墨桀城上山的时候,便吩咐了重舟从京城赶来,密切的监视洵县的县令府,和县令府内还未落网的钱夫人。 重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运用了很多的办法去接触钱夫人,甚至是连色诱的方法都用上了。 可钱夫人还是很警惕,没有一点放松防备。 于是重舟便出了下策,在县令府内放了一把大火,又特意算好了时间,可以让钱夫人安全的逃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钱夫人在逃出火场的时候,带上的便是她最为珍贵的东西。 等重舟带着人在唯一的安全出口等候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钱夫人全身狼狈的从县令府里跑出来的模样,她的双手还紧紧的抱着一个本子。 仿佛这是钱夫人最珍贵的东西。 于是重舟当机立断,直接将钱夫人人赃并获,不仅是告知了她,她亲弟弟死亡、李县令孩子的真相,甚至是告知她李县令会跟着她一起被押送去审判。 相信得知了这一系列真相,就算是钱夫人那样老谋深算的女人,这些日子恐怕都会消停点。 而重舟这次上山,带来的便是那本从钱夫人身上找来的册子,不仅是册子,他还带来了人数众多的隐卫。 重舟虽然没有说,为什么突然要带上这么多的人手,可当墨桀城接过从重舟手中递来的册子,便明白了一切。 墨桀城皱着眉,看着册子里记录的东西。 那副凝重的模样,叫纪晚榕和石衡都等不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后又是站在墨桀城的身后,看着册子上面的内容。 这本册子,说是册子,或许更类似于一种账本。 上面的每页,都详细的记录了日期,而日期的下面,则是一行行的小字。 纪晚榕眯着眼睛,仔细的扫过了那一行行小字,才发现一行的小字都代表着记录了一个人。 里面包含了性别、身高、体型,甚至是连年龄都有着明确的规定。 不过纪晚榕看了又看,上面记录的倒不像是一个确切的人,因为除了性别是确定的之外,其他的数值都十分的模糊,就是有一个大致的区间范围。 什么样的人,甚至是脸身高和年龄都是有些模糊的呢? 纪晚榕一时间想不到。 墨桀城缓缓的翻了一页又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记载了各式各样的信息,等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纪晚榕粗步估计,是有二十几个人了。 “这上面的信息,看上去,像是在找人。”墨桀城沉思了片刻,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找人?李县令不是说他会带着人到山上,交给上头的人吗?” “这个册子里记录的东西,是否就是李县令要带山上的人?”重舟发问。 其实他也思考到了这里,不过怎么想,都是觉得有些古怪,便直接来找墨桀城了。 石衡听着,又是指了指上面的日期:“日期是对不上的,李县令两次上山的时间,一次是在我们初到洵县那次,这里没有。” “这些日期都是在李县令被抓之后写上去的,并且落墨者的字迹相同,也就是说这本账本不是属于李县令,大概是属于钱夫人的。” “或许是钱夫人也要找人,不过她找的人和李县令不同,李县令或许负责运输洵县的劳动力,而她能够接触到内里更加深层的奥秘,能够送一些特别需要的人上去,你看,她找的人很确切,看着便像是不能一下子找到很多,并且带上山的。” 石衡说到这里,墨桀城便是想到了他们刚刚找到的尸体,他猛地抬起头,便看见纪晚榕也在看她。 “是了,石衡,你的猜测没错,我们刚刚去了那条河流,就发现了两类不同的尸体,一类就是李县令负责运输的劳动力,而另一类十分的奇怪,看上去养尊处优的,像是管理者或是上位者。” “可他们数量极大,尸体有蹊跷,处处都是疑点。” 原来那些人也都是被找到之后,强制性送去他们的秘密基地的。 送上秘密基地的人呢,不只是去做苦力,更像是要符合某种特殊的标准,来完成他们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385章 行动 众人想了片刻,偌大的房间里便是诡异的沉默。 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他们不仅是要抓劳动力,更是要对人的身高和体型有着特殊的要求。 再加上纪晚榕在河道上找到的尸块,死的人看上去都是养尊处优,非富即贵的…… 再配合上皇后特有的人皮面具……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嘴唇,她有些不敢深想。 显然,沉默的坐在一旁的墨桀城和石衡,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 墨桀城率先开口,打破了满室诡异的沉默。 “本王突然想到了陈丽娟。” “他们需要特定年龄、身形和性别的人,不会是为了戴上人皮面具,去冒充某一个他们目标的人物吧?” “若是这样,本王刚刚和榕儿在河道里找到的特殊尸块,皆是细皮嫩肉,看上去养尊处优的,身份一定不会低。” “他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纪晚榕听到这里,又是紧闭眼眸,捏了捏眉心,随后才搭话道。 “上次事发突然,却也能找出身形、年龄和失踪案一样的人。这次却是准备已久,想要冒充的人也是身份高贵,并且不止一个,想必露出的破绽是更少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个行动到底是进行了多久,有多少人已经被他们替换掉了。” 纪晚榕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他们不知道这个行动到底是进行了多久,也不知道冒充的到底是谁。 陈丽娟的事情,是因为皇后势力背后的人,准备的非常仓促,再加上他们早就找到了受害者的尸体,所以对他们有所防备。 就算是准备的仓促,也叫那些受害者的家属都难以分辨自己的骨肉至亲,更别说若是他们蓄谋已久的计划。 没有人知道自己平日里接触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人了。 皇后这是想要,将整个京城都变成自己的人了? 想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是坐不住了,石衡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后又是将目光望向了墨桀城。 “寒王殿下,您如今的计划是什么?我们又是需要干些什么?” 墨桀城则是将视线望向了重舟:“根据这册子上写的,钱夫人送人上山的日期便是在明日,我们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更何况根据牛娃子的说辞,近几日河道上的出现的尸块数量激增,这就说明那处可能是发生了一些问题,死亡人数越来越多,本王不能坐视不管。” 墨桀城粗略的翻了一下那本册子,确定了上面的人几乎都是身形高大、正值壮年的男性,女性也有,不过不多。 “既然重舟先是调来了这样多的隐卫,那便可以从隐卫中挑选一些身型符合的,然后混进去。” 纪晚榕听见这里,便一把从空间里掏出了那两张人皮面具:“正巧,李县令留下了两张的人皮面具,便能由我扮作钱夫人,去交接人口,钱夫人的身形和我差不多。” “可是寒王殿下的隐卫,是否是武艺精湛,若是手上有练武留下的茧,又或是走路的步伐像是习武之人,恐怕是会被发现。” 重舟十分自豪的笑了笑,又是忍不住的插嘴:“石大人这点无需担心,为了避免被人察觉,隐卫的身上都不会有任何特殊痕迹,就连走路的步伐都和没有武功的人是一样的。” 一说到这里,石衡才点了点头。 “皇后背后势力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戒备森严,需要这样多的劳动力,不排除里面有大量兵器和大量杀伤性武器的可能,所以下官认同寒王殿下的安排。” “不过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下官必须立刻派人如今禀告陛下,并从京城秘密调出官兵和我大理寺的人手。” 墨桀城没有反对,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瓜田李下的,若是叫他一人去查了皇后和墨钧枫的事情,恐怕还是会惹皇帝怀疑,叫京城百姓议论纷纷。 若是石衡,以一个公正的角度,来处理这件事情,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能来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不过时不我待,最近里面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必须先行潜入,初步了解了内部的构造之后,再与赶来的援兵里应外合,保留证据,又突击敌人。” 纪晚榕和石衡都认同墨桀城的观点,若是只是让京城的士兵去突击,不仅内部有大量的人质,还有着大量的证据,若是他们毁灭了证据,那便是功亏一篑了。 纪晚榕如今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那满河道的尸块沉浮翻滚,不知道这河道里漂浮的尸块,都是谁的父亲母亲,又是谁的儿子女儿,其中承载着多少血泪。 只要她多耽误一天的时间,里头死的人便是越多。 正巧她手上是有钱夫人的面具,身上又随身携带着空间,自然也是要深入敌营去试试的。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就别说墨桀城和石衡,都是吃北厉朝廷的俸禄长大的,自然是需要为北厉的百姓去办事。 而她,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过的便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北厉朝廷的生活,都是百姓的粮食和血汗供奉的,她自然也是有责任去做这些事情。 既然大家都说定了,也没有人有异议,便打算趁夜制定计划,按照册子上的日期,明日就出发。 见偌大的屋子再次的安静了下来,重舟终于找到了自己说话的机会。 于是他弱弱的举起了手,随后发言:“可虽然我从钱夫人手中夺过了账本,对钱夫人严刑拷打,可她却绝不肯吐露关于交接地点的半个字,我们不知道那秘密基地,又应该如何进去呢?” 重舟说完这话,才像是一盆凉水一样,将原本兴致勃勃的几人,全部浇了一个透心凉。 “不过既然李县令说过,每次交接的地点都不一样,想必这位钱夫人也是。” “那么交接的具体地点,就有可能也藏在这本册子里。” 石衡一边说着,又一边拧着眉,对着那个册子摆弄了一下。 重舟听见这话,狐疑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石大人,属下我熬夜点灯,对着这册子翻了三天三夜,都找不到任何证据,甚至是拿书页在火上烤过了,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那时的重舟双手叉腰,还不知道谁是对手。 第386章 上山 可重舟的话音刚落,石衡却是双手一掰,直接将那本册子扯了下来。 满册子的纸张散落了一地,还能在最后几张空白的纸张上看见轻微的火苗燎过的痕迹。 重舟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随后便见石衡举着那册子的外书皮。 重舟嘟囔了一句,刚想埋怨一下石衡的举动,却见石衡手中的书皮中间,正竖着写上了一行小字。 重舟的动作微微一顿,“真有啊?石大人,是真的有字啊?” 石衡被重舟的反应逗笑了,随后他在众人的诧异的目光中,念出了那一行小字。 “当钟声敲响,鼓声闻于世间,祂就会降临人间。” 在场人皆是歪着头,有些发愣。 石衡皱着眉,再次发言:“这里的祂,代指的大约是神仙一类的东西。” 他说着,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那行小字,向众人展示了一下。 重舟瞪大了眼睛,看着石衡手中展示出来的小字,随后咬着嘴唇上思索了很久,才说。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交接地点吗?跟打哑谜一样,大概只有他们内部的人知道了。” 重舟摇头晃脑的说着,看着众人有些错愕,苦思冥想的神情,便想起前几日的自己,也是这样对着这本册子发愁。 甚至是点着蜡烛,熬夜对着这册子发愁,眼袋是要挂到鼻子上了。 于是他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望向大家的视线也变得越发的同情了起来:“哎呀,大家也不要觉得苦恼,放轻松吧!” “我们是外部的人,就算是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属下的智商在众隐卫中也能算是一流水平了,但是任凭我想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情。” “没关系,可以先放任一批隐卫上山去搜查搜查。属下为各位带了吃食,大家可以先取用膳,然后再慢慢想。” 重舟的话音一落,却见纪晚榕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是微微的停顿了一下。 “对不起哈,重舟,我可能知道这上面打的是什么哑谜。” 重舟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墨桀城坐在椅子上,饮了一口手上的茶盏,看着重舟这呆头呆脑的样子,也笑了:“本王也知道。” 重舟听着,眉头一下子竖了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既然是提到了神仙,又提到了钟声鼓声的,那肯定就是在寺庙见面了啊。”纪晚榕道。 “寺庙?什么寺庙?” “此处后山有一个破庙,或许是在那里。”墨桀城回答。 两个人能一下子想出来,还多亏了那牛娃子的话。 破庙隐蔽,牛娃子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痕迹,反倒是摔了一跤,摔到了破庙的跟前,这也能算是神仙保佑了。 重舟听见这话,嘴巴张的是更大了,清澈又愚蠢的眼神,不可思议的望向了在场的人。 “你们都知道?” 纪晚榕点了点头:“嗯,我们都知道。” “那知道了交接的地点,明日便能带着人前去了,现在我们先去用膳吧。自从来了这和枣庄,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在这和枣庄里,干的不仅都是解剖尸体的体力活,并且一开始担心那笑死病是传染病,纪晚榕连水都不敢沾口。 后来知道笑死病是吃食人肉导致的之后,纪晚榕被恶心的就是什么东西不敢下肚了。 三人依靠的都是她空间里的葡萄糖,还有多余的药丸补充体力。 还是等重舟山上之后,才带上了正常又干净的吃食。 如今和枣庄的村民也都是依靠着重舟带来的馒头,还有米熬成稀粥,勉强充饥。 “吃饱了,好明日上路。”石衡说完这话,便率先站了起来。 路过重舟身边的时候,看着重舟呆呆傻傻的模样,还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你,重舟。你日后若是有空,还是不要思考这些问题了。” 纪晚榕看着重舟这副可爱的样子,也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一起出来用膳吧,我空间里有补脑的药丸,等会送你一点。” 纪晚榕说完这话,便走出去了,墨桀城随后才走到了重舟的身边,语重心长:“苟富贵,勿相忘。你王妃要给你送药丸,你分本王一半吧,本王不会嫌弃你蠢笨的。” 重舟咬牙,忍无可忍的跺了跺脚。 他扬起眉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气焰一下子嚣张了起来:“不行,就算是前王妃给我再多的补脑药丸,属下也能一个人吃完。” 重舟在“前王妃”三个字上咬重了音调,叫墨桀城的脸一下子就漆黑了起来。 “你玩互相伤害是吧?” 墨桀城气的鼻子开始哼哧哼哧的喘气:“你,现在,立刻,就跟他们一起去捞!尸!块!” 重舟嚣张的气焰在一瞬间平息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了,便开始按照那册子挑选人手。 册子上有一个人的身型和年龄,与石衡相符,石衡便能顺理成章的混进队伍。 除了石衡之外,还有重舟以及三个隐卫的身型和要求的相符合。 隐卫一般都没有名字,重舟便将他们取名为阿一,阿二和阿三。 既如此,现下便有五个人了。 墨桀城的身型比较大块头,纪晚榕翻遍了整个册子,都没有找到和墨桀城相符合的要求。 不过不可能不带上墨桀城,纪晚榕便想了一个由头将他带在了身边。 除了他们七人之外,其他隐卫便只能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包围皇后的秘密基地,伺机而动。 纪晚榕戴上了人皮面具,又穿上了重舟特地从县令府找来的钱夫人的衣裳。 等她换好了一切,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便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双手叉腰,就连步伐都泼辣了起来。 等所有人一致认定,没有一点疑点,纪晚榕便带着其余的人上山了。 按照牛娃子说过的路,沿着河道走了半个时辰,随后又是谨慎的往山坡滑了下去。 等纪晚榕抬起头,眼前便陡然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庙宇。 此刻悠扬的敲钟声,正缓缓从破庙中响起,在静谧的山林中回荡,空旷、渺远,就像是在传达着什么讯号。 第387章 老尼姑 钟声敲响了! 钟声敲响后,空灵的声音在山林里回响,敲响了三声之后,便沉静了下来。 众人原本屏住的呼吸在此刻才缓了过来,紧绷的身体也微微的放松了下来。 不过还未等纪晚榕迈出脚步,破庙内又再次响起了雄浑的鼓声。 鼓声敲击,鼓面颤抖,而后破庙内便传出了一道年迈又嘶哑的声音。 “既然到了,为何不进来?” 声音呕哑,仿佛一条破布撕扯,叫在场的人精神再次紧绷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在此刻都知道意味着些什么,内心深处有些紧张,又是有些激动。 纪晚榕双手握了握拳头,便迈了步子,往前走进了破庙里。 掀起裙摆,脚步跨过门槛,没有了太阳的照耀,纪晚榕便感觉浑身一凉,周遭的空气都阴冷了不少。 冬日的暖阳照耀着山林的树梢,落下阴影,纪晚榕甚至还能看见细微的沙尘在破庙内起起伏伏。 可这光线像是照不到破庙里,这破庙似乎还灌着冷风。 庙或许不能叫做庙宇,因为里面就只有一个老尼姑。 老尼姑此刻正跪在佛前,听见外头的动静也没有睁眼看向纪晚榕,而是自顾自的念着经。 大殿内的佛像巍峨高大,表情严肃,两侧金刚皆是金刚怒目,向下俯瞰。 人似乎在这些佛像前变得无比渺小,叫人望而生畏。 墨桀城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姑子,余光却望向了整个庙内的陈设。 他只觉得这庙宇内的陈设十分的眼熟,就像是京城内的一个十分著名的佛寺。 灵感寺,这个庙宇香火旺盛,是仅次于九云法师的法华寺的存在。 原因便是因为灵感寺的菩萨十分灵验,相传只要跪在佛前写下一张纸条,交代清楚所求者的信息,认真祈祷,便一定能灵验。 墨桀城想到这里,还未等他开始思考,便听见了纪晚榕的声音在此刻恭敬的响彻在大殿间。 “师太,您要的人我已经找来了,请您验收。” 纪晚榕原本是用长长的绳索将身后的所有人双手绑起,又串联了起来。 为了让这里面的人相信,还在他们的脚上戴上了沉甸甸的锁链。 纪晚榕说完这话之后,那老姑子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而是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垫子。 “跪下,拜拜吧。” 纪晚榕瞧着她这副不动如山倒样子,咽了咽口水,将手中的绳索递到了墨桀城的手中,便硬着头皮跑去跪在了老尼姑的身边。 她假意祈祷的样子,实则是在回忆刚刚看见的破庙内部。 “这人数不对啊。”老尼姑闭着眼睛,却冷不防的开口。 “师太,您知道的,从前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风声便紧了许多,能找来这些人实属不易。不过幸得上头的信任,我日后定是会努力找的。” 老尼姑听完这话,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狭长的眼眸朝着纪晚榕一扫,随即便笑了起来。 纪晚榕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也有些僵硬。 就像是她在现代偶尔会见过的整容脸。 “你这人说话就是好听。”她笑着,眼眸里却藏着几分审视,“可这不像是难找,毕竟你还多带了一个人来。” “他,我可不需要,也没要求过。” 老尼姑十分敏锐,甚至是没睁开眼睛,却洞悉了纪晚榕带来的所有人,这叫纪晚榕有些头皮发麻。 而她说出来的话,却更是叫纪晚榕毛骨悚然。 现场是一片的沉寂,就连站在后头的几个男人,心脏都飞速的跳了起来。 只见纪晚榕急急膝行了一步,又爽朗的大笑了两声,“我的这一点私心,全都让您知晓了!” 她扭头,朝着墨桀城招了招手:“快来,既然师太问起,那我定是要说清楚了。” 纪晚榕说着,眼眸里还有些娇媚,配合上她那张钱夫人的老脸,颇有几分老树开花的喜悦。 “这是我新找的男人,年纪不大,今日带他来,除了是要看押住找来的这些人,便是想要让上头的人瞧瞧,还要让师太引荐几分。” 她的话音刚落,墨桀城便是扭捏的往前走了几步,乖顺的跪倒在纪晚榕的身边。 还真有几分小白脸的意味。 他面上羞涩,心里却因为纪晚榕的那句话,差点狂野的大笑了起来。 纪晚榕流氓似的拍了拍他的脸颊,“您知道,从前的那个死人,也是我引荐的,才让他受了贵人的首肯,得了破天的富贵!” “可谁知他竟瞒着老娘,在背地里偷人,还生了孩子,老娘便是一脚将他踹了。” “日后这外头的生意,便让他来,他年轻,有点武功,能帮我看着人,也听话。”纪晚榕鬼迷日眼的笑着,随后又是摸了一把墨桀城的下巴。 或许是纪晚榕演的太真了,说出来的话也无懈可击,又或是老尼姑耳听八方,早就知道了李县令偷人的事情。 但是纪晚榕说的也是对的,若是日后还是要押人上来,她一个身量单薄的弱女子,肯定是管不了那么多人的。 还是主要一个会武功、能信任的汉子。 所以老尼姑的神情微微变动了一下,显然是相信了纪晚榕的话。 “那从前那人呢,你如何处理的?” 纪晚榕摆了摆手,“那死人,是真的变成死人了,他知道了贵人的事情,还怎么有命能活?” 她说完,又将审视的眼神望向了墨桀城,话语里带着几分威胁:“自然你也是,带你来了这,若是你日后背叛,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墨桀城躲在纪晚榕的身边,浑身缩瑟了一下,看上去是极为害怕的样子。 活生生就是一位身娇力弱的男宠形象。 师太听纪晚榕说完这话,终于是笑了。 她笑的花枝乱颤,笑的很大声,声音也呕哑嘲杂的很难听。 可她笑着笑着,声音却突然变了,变得尖锐了起来,还有几分攻击性,就像是海妖一样。 老尼姑一边笑着,一边站了起来,随后又是将手摸上了自己的耳后。 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便响起,那声音就像是皮肤拉扯的声音,又像是冷血的毒蛇蜕皮的声音。 众人便看见师太原本的脸缓缓的分裂开了,就像是画皮一样。 一开始露出来的,是一丛漆黑如海草一样的秀发,紧接着,她的脸又缓缓从人皮面具中显现了出来。 纪晚榕看着师太的动作,就知道自己刚刚信口胡诌的话,是赌对了。 只见一张人皮面具从她的脸上缓缓脱落,她的真容马上显现了出来。 在场的人盯着她的脸,心底纷纷都有些震撼。 第388章 深入虎穴 众人看见的是一张有伤疤的脸,刀疤在她保养得当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看上去狰狞可怖。 疤痕看样子是在她小的时候划上的,因此随着她年岁大增长,疤痕被扯大,看样子便更是显得古怪。 众人面前能透过伤疤,依稀看见她从前的容颜。 若是没有这些伤疤,她应该也是生了一副好样貌。 老尼姑对众人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或者说是懒得理睬。 不,或者不能叫她老尼姑了。 她微微抬着下巴,将手中的人皮面具随意扔在地上,眼眸便往纪晚榕的方向瞥了过去。 “荣娘我喜欢你这样的烂脾气,可我瞧着你身边的男人,怎么觉得你这眼光又好又坏呢。” “长相虽然俊朗,体格也不错,可那副畏畏缩缩的表情,看上去跟个小贼一样。不过不怕,我这边,最是会调|教人了。” 听到荣娘这话,墨桀城就像是被吓到了,浑身颤抖、面色惊慌的躲到了纪晚榕的身后。 纪晚榕脸上不显,心中的嘴角却是猛的抽搐了一下。 没人比他会演了,来劲了简直是。 荣娘说完这话,又是看了一眼纪晚榕身边的墨桀城,便施施然的走到了那佛像的跟前。 她将手放在了佛祖的左脚上,随即微微转动了一下佛像的脚趾。 众人便听见耳畔是轰隆的一声,佛像身后那原本的白墙,便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扬起了漫天的沙尘。 原来这后面是一扇门,这门打开,才扬起了漫天的沙尘,叫人以为这破庙年久失修,无人居住。 一想到这里,无论是石衡还是在场的隐卫面色都有些难看。 因为他们刚刚观察了很久,却没有发现眼前这堵墙的任何问题。 荣娘缓缓上前了几步,从墨桀城的手中接过了捆绑着人的绳索,随后才冷淡的对着为首的石衡拫说了一句。 “进去。” 她说完这话,石衡的脸色微微泛白,却不愿意动,荣娘强硬的将他拉了进去。 石衡踉跄了一步,装作中了药但是抵抗不过的样子,随后跟着荣娘走到了那堵墙的陪伴。 荣娘叫墨桀城牵着绳子,走在最前面,而后面便是四个被绳索捆住的人,在后面是纪晚榕,最后便是荣娘自己。 这个通道外面看不出来,可到了里面,才知道这个过道是多么的狭小。 狭长的过道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通行,而荣娘待在最后,则是堵住了众人最后的道路。 随着荣娘的动作,过道的暗门缓缓合拢,眼前光线逐渐消失,众人的心头也变得紧张且沉甸甸了起来。 这样狭长的过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行,若是没有其他的入口,那么这个秘密基地,简直是一个绝佳的防御地点。 易守难攻,无论是京城那边派来了多少救兵,都无法攻克这个地方。 众人想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眼前才逐渐出现了光亮。 为首的墨桀城感觉周身的温度缓缓上升,隧道外传来了一道道男人的吼声,声音洪亮。 这种声音,墨桀城十分熟悉,他在京城,便是日日与这类声音相伴。 而等他一脚迈出狭长的隧道,一副熟悉的场景便也映入了墨桀城的眼帘。 放眼望去,便是辽阔的沙场,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士兵,排成了方阵的队列,手中操持着兵器,在练武。 如今大概是进入了山体里面? 没有阳光,也没有窗口,处处点燃着火把,是火光染红了眼前的世界,看上去十分的有冲击力。 狭长的隧道的终点,是无数的士兵守护着! 这叫他们怎么可能攻得进去!?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眼前的形势实在是太过糟糕。 墨桀城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说话,却看见旁边看守的士兵们严肃着脸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接过了墨桀城手上的绳索。 他们将墨桀城按在了墙壁上,开始搜查墨桀城的身体。 而另一个士兵则是将石衡一串的人直接扯了出来,劈开他们脚上的锁链后,也开始粗暴的搜身。 墨桀城忍了又忍,而石衡以及三个隐卫却是适时的反抗了起来。 结果便是每人被粗暴的被抽了三个耳光,脸蛋直接被压在了地上。 墨桀城看着眼前的情况,心有余悸的抖了抖,心中便开始庆幸自己选择是一个小白脸的角色了。 “荣大人,已经搜过身了,那名为首的男人手上有老茧,会武功,很可以,除此之外,所有人身上确实是没有多余的东西。” 纪晚榕听见这话,急忙迈出了腿,出了隧道,又站在了墨桀城的身边。 “荣大人,他确实是会些武功,可我也正巧是看重了他这一点,能帮着我扣押找来的人,否则我一人,实在是束手无策呀。” 荣娘听了这话,缓缓从隧道中走了出来。 看见荣娘的亲临,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是连场上练武的士兵,都停下了动作,向荣娘行礼问安。 那样的场景实在是叫人有些震撼。 荣娘的表情淡淡的,是已经对眼前的场景习以为常了,她淡定的走到墨桀城的身前,审视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朝着两侧的士兵摆了摆手。 “他会武,我早知道了,不要紧。” “你们先把剩余的人,带到应该去的地方……钱夫人,你便跟着我走罢。” “初来乍到,我自然是要带着你,好好来逛逛。” 荣娘说着,又是一笑,等着那群士兵粗暴的将石衡等人牵走,她便带着纪晚榕还有墨桀城,绕过训练的沙场,走到了对岸,又踩着盘旋的石阶,上了上一层楼。 纪晚榕这才突然意识到,这座山体或许是像蚂蚁的洞穴一样,有着许多层的空间。 她沉默的跟在荣娘的身后,等到了上一层楼的时候,听见的就是女子尖锐,又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声音仿佛是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叫纪晚榕听来遍体发寒。 第389章 看见自己老爹了 纪晚榕听着那凄厉的叫声,就像是有无数的女人在同一时间嘶吼,啼哭,承受着可怕的酷刑。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又是不着痕迹的跟在荣娘的身后,往那台阶上走。 可耳畔的声音仍旧是犹如魔咒一般灌入纪晚榕的耳朵,纪晚榕听着那声音,咬了咬牙,身下的腿却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叫她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了。 “荣大人……敢问里面到底是在干什么事情?为何有女人的声音哭得如此凄厉?他们是在里面干什么?” 纪晚榕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就算是以钱夫人的身份,面对这样凄厉可怖的哭喊声,问出这句话来不算是奇怪。 于是荣娘并没有对纪晚榕刚刚的话产生怀疑。 她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缓缓转过身,脸色冷淡的低下头,居高临下的望着纪晚榕的眼睛。 荣娘微微抬起手,又用双手重重的按住了纪晚榕的肩膀,随后才勾了勾嘴角,语重心长的对纪晚榕道。 “夫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既然你是进了这里,便应该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又是向着谁。自然也该知道什么事情该管,什么事情不该管。” 荣娘的话轻飘飘的,却像是含了毒液的毒蛇,透露着冷血的诡异。 纪晚榕咽了咽口水,随后又是勉强的朝着荣娘扬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容:“我知道,我只是初来乍到,有些害怕而已,日后不会了。” 荣娘只是微微笑了笑,盯着纪晚榕看了许久,就在纪晚榕以为荣娘要对她敲打一番的时候,她却是突然转过身子,继续往土阶上走。 纪晚榕极力让自己忽略耳畔那凄厉的尖叫声,平心静气的跟在荣娘的身后。 估摸着大概是绕了这一层走了一圈,纪晚榕才感觉耳畔的哭喊声逐渐的变小了。 抬眼望去,看见的便是下一个楼层。 这一层比刚刚看见的士兵操练的那层小,也比传出女人啼哭的那层小,于是乎,纪晚榕便懂得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此处秘密基地,是完全的存在在一个山体里,山体中间的土壤被认为的掏空了,就有些类似于是一层大楼,每一层的楼道上,安排的都是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任务。 纪晚榕不确定刚刚有士兵操练那一层是第几层,但是看着眼前逐渐变小的楼道,能看出自己是不断的在往顶层走。 等爬上了新的一楼,楼梯的坡度明显就变得缓和了不少。 纪晚榕远远就看见了一道木门,有两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一左一右的在那道木门两侧看守。 这道木门里也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嘈杂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刚刚那层楼一样的凄厉,让纪晚榕感到心有余悸。 于是纪晚榕就竖起了耳朵,看看经过那道木门的时候,是否能听见什么有用的信息。 谁知等那荣娘到了那木门的旁边,两边的士兵朝着荣娘行了一个礼,荣娘便笑着站在了原地。 随后便朝着两个看守的士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转过头来看着纪晚榕。 纪晚榕的心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她刚要从空间中召唤出手术刀,却感觉到荣娘将视线从她的身上越过,望向了她身后的方向。 随后又是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石衡,和石衡身后的几个隐卫。 纪晚榕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这层楼,大概就是为了这些特别找来的人使用的。 她咽了咽口水,心中默默为石衡捏了一把汗。 随着荣娘的动作,两个看守的士兵便在此刻把门打开了,木门吱呀的一声响。 纪晚榕的耳洞里便钻进了几个字,那几个字令她眼眸张大,瞳孔猛地一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不仅是纪晚榕,就连墨桀城和墨桀城身后的几个,听见这话,一惊。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吓得天灵盖都要冒烟了。 随后这层楼的木门被打开,里面便走出来了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男子容貌一般,但是一举一动都流露着贵族的气质。 那男子朝着荣娘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将目光望向了石衡的方向。 他绕过纪晚榕和墨桀城,便将捆绑着石衡一行人的绳索牵了起来,随后又带着石衡走进了那扇门。 石衡几人刚刚被打了一顿,纪晚榕又说自己对着石衡他们用了药,于是他们此刻都有些无力反抗,都是乖乖的跟着那男子走了进去。 等所有人都进去之后,那扇木门又是吱呀了一声,重新的被两个看守的侍卫关了起来。 不过纪晚榕和墨桀城在刚刚侧身,为那个男子让路的时候,往前走了几步,刚好是能看见木门里面的景象。 于是她在关门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的往门里一望,看见的便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一幕。 从这个角度看去,纪晚榕可以看见一片青色的石砖铺成的地板,场地的四周是几根巨大的盘龙石柱。 而远远的望去,便能看见无数人密密麻麻的背影,这些人分成了两列,身上穿着的都是统一的官服。 有文官的,也有武官的,看上去便是文武百官在上早朝的模样。 而文武百官的最面前,有一道穿着明黄色衣袍的人的身影,他的头上戴着冕冠,高高的坐在了龙椅上。 纪晚榕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见那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太监的身影。 站在纪晚榕身边的墨桀城,显然也是看见了眼前的这副场景,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不过还没有等他仔细的看完,那道木门便被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墨桀城眉骨微抬,在跟在纪晚榕身后,继续往上走的时候,回想着刚刚在木门后看见的那一幕,甚至是被冲击的还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狐疑的揉了揉眼睛。 妈呀!怎么感觉自己一睁眼,就在这里看见自己的老爹了? 第390章 无与伦比的招式 随着荣娘缓缓转过身,又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往泥阶上走,纪晚榕和墨桀城便也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惊骇,跟在荣娘的身后,继续往上走。 越往上走,纪晚榕便更加清晰的觉得自己脚下的台阶是变得更加狭窄了。 不仅是台阶,眼前的空间都是变得更加狭窄了。 这次没有走的很久,纪晚榕只觉得绕着这一层楼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荣娘要去的地方。 荣娘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纪晚榕此刻才规矩的抬起了头,看见的就是荣娘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荣娘此刻站的位置,身后便是一道两米高的漆红雕花木门,那木门看着恢弘大气,壮丽美观,与纪晚榕先前在楼下看见的那道小破木门截然相反。 荣娘此刻身后已经是没有台阶了,而这高大的木门,也让纪晚榕确定了,这就是这秘密基地的最顶层。 荣娘停下脚步后,又往几位纪晚榕的方向转头看了一眼。 马上便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走到了荣娘的跟前,掏出钥匙,打开了荣娘身前那道木门上的锁。 咔嚓一声,锁开了。 纪晚榕眼皮一跳,随后便看见那小丫鬟取下了门锁,又急急打开了门。 荣娘缓缓往里面迈了一步,随后又是含着笑开口:“进来吧,走了许久的路,怕是辛苦。” 纪晚榕在踏入门里面时,还在思考,荣娘的举动到底是有什么目的,门后面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东西。 毕竟她很清晰的明白,此刻的荣娘,是绝对没有完全的相信了她的。 可是等纪晚榕一进门,看见的便是一个宽敞的房间。 房间内部富丽堂皇,各种装饰十分华丽考究,金灿灿的装饰让整个屋子看上去都十分的明亮,仿佛有了几分生机。 再没有刚刚路过其他房间的时候,令人感到沉闷又喘不过气的感觉了。 纪晚榕甚至觉得,北厉皇宫里几个娘娘的宫殿,都没有荣娘这屋子的装潢来的华丽考究。 荣娘踏过地毯,指引纪晚榕和墨桀城在梨花木制成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又是亲自为纪晚榕倒了一杯茶。 纪晚榕心中正警惕着荣娘的举动,却见荣娘施施然的走到了香炉边,点燃了熏香。 一股白烟从香炉上袅袅的升起,那熟悉的气味便钻入了纪晚榕的鼻尖,叫纪晚榕心头一震! 这香炉里烧着的,是那特殊香膏的味道! 这香膏,能够迷惑人的心智,纪晚榕的空间里还有一整盒呢。 墨桀城也显然是察觉到了不对,他缓缓转头,看了纪晚榕一眼,随后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墨桀城有内力,能够长时间的屏息并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可纪晚榕却不行。 纪晚榕不仅不能长时间的屏住呼吸,而且在荣娘密切的监视下。 就算是从空间里拿出舒缓的青叶丸,都会因为药丸入口的动作太大,而被荣娘怀疑。 于是纪晚榕把心一横,将空间里的那盒香膏也掏了出来,挖了一大勺,捏在了手心。 这个香膏她已经研制过了,就算是荣娘经常使用,却也无法抵抗香膏的威力。 就算是荣娘想要迷惑他们的神智,可她与他们一起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自己也会被香膏的味道迷晕。 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果然,纪晚榕的动作加重了房间里的香味,更是加速了这香味的效力。 眼前的那荣娘被这房间里浓郁香膏的味道,没有察觉出是纪晚榕那边动了手脚,只是觉得自己也有些头晕眼花,是要坚持不住了。 虽然她经常会使用这香膏,但是她也没有对着香膏完全免疫,荣娘十分的清楚这香膏的威力。 看着墨桀城和纪晚榕瘫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模样,荣娘便觉得是香膏对他们产生了作用。 于是她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钱夫人,我外头突然有要事,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荣娘说完,便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出门之后又将那道大门关了起来,不留一丝痕迹。 她打算让屋里的两人在房间里待久一点,完全的失去了神智,随后再进入房间,熄灭香薰,确保自己的保持着清醒后,去询问他们一些问题,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荣娘干这行几乎是干了大半辈子,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自然不会无条件的便相信了两个人,将他们带来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就算那人,是长久为自己办事的下属,荣娘也必须对他们进行再三的试探。 荣娘正想着,身边的小丫鬟便疑惑不解的朝着荣娘开口了。 “大人,您从前这样谨慎,为何今日却是将他们带来了您素日办公的屋子?” 荣娘冷笑了一声:“她是我从前办事的下属,最近我们这里动静不小,导致人手吃紧,我必须培养信任的下线,帮我大批的、源源不断的送来我想要的人,才能做足我的计划。” “所以一步到位,直接来了这里。不过你放心,我有法子试探她,若他们是包藏祸心之人,马上就能知道了,到时候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我有这个能力,能够洞悉别人的一切,能够知道他们的心理到底是在想着什么,天底下没有人能够破解我的招式。” 小丫鬟一听这话,一瞬间瞪大了眸子,神情变得激动无比:“您已经对他们用上了那香?” 荣娘点了点头:“不只是那香,还有其他法子,双管齐下。” “您还要对他们用上那个招式?!!”小丫头一下子变得十分崇拜。 荣娘点了点头:“是。” “用了香也就算了,您那个招式这样珍贵,您不轻易展现于人前,都已经多久没用了,如今为了试探钱夫人,竟是要这样用心?” 荣娘再次点头,脸上是无比的自信和笃定:“是,为了我们的大业着想,不得不防。用上了这个,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若是他们有问题,你便即刻带来士兵,将人丢去三楼的位置。” 丫鬟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391章 关公面前耍大刀 荣娘感受着众人崇拜的眼神,原本自信的内心更是增添了几分自豪。 没错,只要用上了她的秘密武器,天底下的一切,都将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她想着,又在丫鬟崇拜的目光之下,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了自己绝不示于人前的秘密武器。 一个有着长长链子的圆形吊坠。 荣娘一掏出这个家伙,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屏气凝神的看着荣娘手心里的东西。 他们知道,只要荣娘掏出了这个家伙,里面的两人便再也不能说出假话了。 无论他们心里是在想些什么,是真的投诚也好,是另有目的也罢。 荣娘都会用熏香迷晕他们,然后套出话来。 荣娘的这个圆形吊坠,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这个基地里,就只有她会这一套审讯的方法。 这简直是她的独门绝技。 小丫鬟在荣娘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包藏祸心之人,被荣娘用这套催眠术套出话来。 那些人自然得不到好下场! 都被荣娘派人扔到三楼去,承受了莫大的痛苦,硬生生的被折磨死掉了。 荣娘感受着众人兴奋的眼神,只是给了众人一个笃定的眼神,随后便将那个有些老旧掉漆的圆形吊坠握在了手心。 荣娘屏住呼吸,随后打开了那扇木门。 看着房间里已经被那熏香弄得有些烟雾缭绕了。 “钱夫人”和她的男宠都是鬼迷日眼的靠在椅子上,就像是吸入了过多的迷眼,导致荣娘进了门,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能力了。 荣娘看到这里,冷哼了一声,心中对这两人有些看不上眼,便急忙跑去将香炉里的燃烧的香膏泼灭了。 “醒醒,醒醒!” “我不过是有事出去了一会儿,你们怎么睡着了呢?” 荣娘微笑着,温声细语的朝着两人开口,随后又是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摇了摇她的肩膀。 纪晚榕感受着荣娘在自己肩膀上的动作,才装着如初梦醒的样子,有些茫然的睁开了眼睛。 但其实,她和墨桀城早就吃下了清醒解毒的青叶丸,这是纪晚榕针对那个药膏特别研制的,能够缓解药膏的威力。 荣娘此刻在她面前,企图用这个药膏迷惑他们俩的神智,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可荣娘却不知道纪晚榕刚刚做了些什么,她看着纪晚榕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便搬了一张椅子在纪晚榕的面前坐了下来。 “钱夫人……你来看看我手上的东西。” 荣娘说着,将捏在手心的那个圆形吊坠,在纪晚榕的面前展示了出来。 随着荣娘的动作,吊坠轻轻晃动,还发出了有规律的摩擦声。 “你盯着我的吊坠,看见我的吊坠左右的摇晃,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荣娘一边晃动吊坠,一边十分自信的朝着纪晚榕施展催眠术。 纪晚榕一开始瞧见荣娘手中突然出现的吊坠,先是一愣,等意识到这荣娘是要用吊坠催眠她的时候,嘴角简直是要飞到天上去了。 坐在一旁的墨桀城,在荣娘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也猛地抽搐了一下。 刚刚说这荣娘在纪晚榕面前用那香,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那现在她居然在纪晚榕面前要施展催眠术……这应该说她什么好呢? 这不是找死吗?! 墨桀城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纪晚榕表演。 果然,坐在椅子上的纪晚榕,在此刻装的还是一副极晕的样子。 她身娇力弱的扶住椅子,另一只手捂住了太阳穴,随即便装模作样的,对着荣娘开了口:“荣娘,我待在这个房间有些不舒服……” “这个房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荣娘压了压眉骨:“这个房间我经常住,能够什么问题!” “你现在快些盯着这个吊坠看!!” 纪晚榕有些委屈的“哦”了一声,随后便顺着她的话,盯着那个吊坠看了。 荣娘等待了许久,却见纪晚榕瞪大了眼睛,看得认真,可神情却没有一点涣散的样子。 倒是荣娘自己,因为这个房间的原本的香味没有散去,被荣娘吸到鼻子里去了,搞得有些晕了。 “你怎么没有一点反应?!”荣娘手上一边摇晃着那个吊坠,心中有些烦了,一边咬牙切齿的问。 纪晚榕心中十分的玩味,脸上还是装得很茫然的样子:“啊……荣娘,我是该有什么反应?” 荣娘喉头一哽,一口气简直是要喘不上来了。 “你盯着这个吊坠,难道没有感觉有些眩晕,有些想要闭上眼睛吗?” 纪晚榕这才“哦哦”了两声,“是有些晕,快要闭上眼睛了。” 荣娘看着纪晚榕眼神逐渐涣散的模样,心中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刚刚她还有些害怕,怕这个“钱夫人”是一个特殊的例外,不会中了她的招式,可看着眼前这“钱夫人”的反应,此刻是有些嗤之以鼻了。 哼,她就知道,没有人能逃脱她的催眠术! 刚刚不过是个小插曲,或许是这个钱夫人体质的问题,特别不好催眠,不过没有什么大问题,不会影响大局! 荣娘心里正想着,看着眼前的“钱夫人”虽然闭上了眼睛,但是她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止。 毕竟这位“钱夫人”体质也有些特殊,而摇晃吊坠的声音也能催眠。 并且她的男宠还在一旁看着,所以为了成功,她绝对不能停! 等那男宠也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荣娘才满怀自信的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钱夫人,你能在你眼前看见什么东西?” 纪晚榕双眸紧闭,听着荣娘温柔的语气,迷迷糊糊的说着:“我的眼前……能看见一个摇晃的吊坠……” 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荣娘的心中一愣。 可还没有等她说话,却听纪晚榕的声音轻飘飘的,萦绕在她的耳畔,继续道。 “吊坠滴答——滴答——滴答的在响着,在眼前摇摆来摇摆去,时间就像是在此刻凝固了。” “身体仿佛变得轻了起来,眼前是一片白色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我能看见自己的内心。” 纪晚榕的声音缓慢,配合上那吊坠左右摆动的声音,甚至让荣娘都感到有一丝茫然和困惑。 荣娘突然感觉自己很困很困,眼皮像是马上要耷拉下来了。 第392章 反催眠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要随着眼前这个“钱夫人”的话,进入另一个空间,看见自己的内心了。 “身上轻飘飘的,就像是要飞起来了,我闭上眼睛,能看见什么东西呢?” 纪晚榕仍旧是闭上眼睛,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在回答荣娘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却让荣娘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一闭上眼睛,便猛地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 使用催眠术的人是自己才对!可为什么就连她自己都闭上了眼睛! 荣娘心中警铃大作,她警惕的睁开了眼睛,便看见了那位“钱夫人”安安分分的躺在了原地,就像是已经被她的催眠术,弄得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荣娘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或许是刚刚房间里残留了太多的香味,所以导致她盯着那个吊坠,也感到有些困了。 于是荣娘看着纪晚榕双眸紧闭的样子,便打算趁热打铁,继续对她使用催眠术。 “很好,你说的很对,你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在那里,你能看见你的内心。” “钱夫人,你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呢?” 纪晚榕闭着眼睛听着,见荣娘猛地反应了过来,就知道她的内心十分的警惕,是半刻都不能放松的。 于是纪晚榕只是从善如流的回答了:“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上头的主子送人……” “也是……” 荣娘的眼眸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也是什么?” “也是想要……求得一个庇护,帮他谋个差事……” 纪晚榕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荣娘的目光才逐渐缓和了起来。 她听见这话,是彻底相信了眼前这位“钱夫人”的话,毕竟她对自己的催眠术是无比的自信! 荣娘缓缓放松了防备,为了多从这“钱夫人”身上试探出一些东西,她手上摇晃吊坠的动作仍旧是没有停。 “你会对你的主子无比的忠诚吗?” 纪晚榕温和的声音,再次想起,犹如春风拂面:“自然……我自然是会无比的忠诚……” “不过我现在很舒服,我感觉自己正在一叶小船上,正漂浮在这茫茫的大海里……小船微微的摇晃,让我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荣娘……你舒服吗?你会相信我吗?” 纪晚榕痴痴迷迷的问着,荣娘便也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这个画面。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舒服了,让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情不自禁的往椅背上靠了下去。 荣娘摇晃吊坠的手缓缓才垂落了下来,可耳畔滴答、滴答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响。 纪晚榕感受着荣娘的动作逐渐的消失,她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眼睛是无比的锐利,再没有刚刚的迷茫,就像是猎食的老鹰一样。 她从空间中掏出了她的摆钟,又轻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荣娘的耳边一下下的摇晃着,让荣娘感觉自己的眼皮是无与伦比的沉重。 她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了。 “荣娘,听着耳畔滴答,滴答的声音,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呢?” “你是不是很想睡觉?” 荣娘双眸紧闭,眉头紧锁,内心显然是在进行着很猛烈的挣扎。 不过在纪晚榕的不断暗示下,她还是回答了:“是的,我很想睡觉,我感觉眼皮很重,但是我不能睡觉……我正在催眠……” “不,荣娘,你睡觉吧,你辛苦了那么久,是应该睡觉了。”纪晚榕垂眸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是一个无比温和的笑容。 荣娘许久没有听见这样温柔的话了,于是她几乎是一下子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 “等睡着了,你就会梦见你平时看见的景象,你会梦见平日你经历的一切。你平日待在这里,这里一共有几层楼?” 纪晚榕的问题循序渐进,让荣娘回答起来没有什么防备。 她直接按照自己平时看见的场景回答了:“这里一共有六楼……” “六楼?好高呀,那荣娘每天爬起来一定会很辛苦,荣娘你真是受累了……” 纪晚榕听见荣娘的回答,马上转头和墨桀城对视了一眼,随后又是继续试探。 荣娘听见纪晚榕的话,是在担忧和怜惜她的身体,于是她脸上也多了一丝甜蜜的笑意:“不累……” “第六层是矿工挖矿的地方,第五层是一个牢房,所以我没有事情,从不会进去。” 第六层和第五层? 纪晚榕和墨桀城一听这话,迅速的警惕了起来。 这两层他们没有去过,一来就是看见了士兵训练的场地。 纪晚榕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放柔了声音,对着荣娘的耳朵摇晃自己的摆钟:“若是这样,你不会太辛苦,那便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但是荣娘,其余的几层,里面是干什么的呢?这些地方要你去管理吗?” “第四层是军队训练的地方,第三层,是那些女人待的地方,第二层是男人们待的地方……不辛苦……我手底下有很多人……” 荣娘说完这话,纪晚榕这才将一整个基地的模样拼凑了起来。 这个基地一共是有六层,第六层用来挖矿,第五层用来关押犯人,第四层用来训练军队,第三层用来关押女人,第二层用来关押男人,第一层便是荣娘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虽然荣娘在被催眠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不可能有假,但是这和纪晚榕刚刚看见的场景可不一样。 于是纪晚榕微微拧眉,回忆着第三层传来女人痛苦又凄厉的声音,还有第二层古怪的上朝和穿着龙袍的人,再次询问出口。 “荣娘,你现在到达了第三层,正准备进去看一看。” “你刚刚打开了那扇木门,往里面看。你说说,你的眼前看见了什么?” 第393章 女人的用途 纪晚榕的声音轻柔,极具诱惑性,她说着,荣娘的眼前便浮现出了这样的场面。 她仿佛是到了基地的第三层,眼前是一扇破败的木门,耳畔两侧钻进来的,都是女人嚎叫的声音,令人听起来内心都有些毛毛的。 荣娘站在门前踌躇,双腿原本想依照指令往门口迈进去,但是那脚底却像是在门口生了根一样,一瞬间令她动弹不得。 纪晚榕看见的双眸紧闭的荣娘,突然变了脸色,脸上还带了几分犹豫和挣扎,就知道她按照自己的话,站在了三楼的门口,却不敢推开那扇门。 这是催眠后,面对恐怖、残忍的场景,每个人内心的真实反映,或许就连荣娘自己都不知道。 她的内心深处,是十分恐惧去面对那些受害者的,虽然在平时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她甚至是不敢独自一人打开那扇门。 纪晚榕想着,心中便知道三楼内的情况有些不好,才让荣娘的内心深处,心虚、害怕成这副模样,她抿了抿唇,继续开口对荣娘世家指令。 “荣娘,你现在的手正放在门把手上,用点力气往前一推,那扇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你往前走了一步。” 纪晚榕重新打开了空间里的那盒香膏,手中晃动的摆钟仍旧是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香膏和摆钟的双重作用下,正在被催眠的荣娘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随后又是在空中摆出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门似乎是开了! 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荣娘浑身微微一颤,随后又是皱起了眉头。 “荣娘,你看见了什么?快些说出来。”纪晚榕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强硬。 荣娘这才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开了口:“我听见了好多女人的哭声……” “她们一边冲上来,想要向我报仇,血……满世界都是血……她们浑身都是鲜血淋漓的……就像是索命的厉鬼……” 荣娘一边惶恐的说着,整个人几乎是要从椅子上跌下去了,墨桀城急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颤抖的身子。 荣娘的情绪十分的不稳定,催眠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两个人的神情皆是十分凝重。 不过纪晚榕不愿放过这次这样好的机会,这次的机会错过了,便再也遇不到了,于是她加重了香膏的用量。 纪晚榕趁热打铁将香膏放在荣娘的鼻尖,随后又是一鼓作气的朝着荣娘开口:“荣娘,三楼的这么多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她们在里面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纪晚榕的话音一落,荣娘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缓缓张开了有些苍白的嘴唇,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她们……她们是用来做人皮面具的……” 荣娘说完这话,站在一旁的墨桀城和纪晚榕听着,心头同时大震了一下。 从前纪晚榕在那个疗养院,闻见了大量的化学药品,原以为人皮面具是用某种化学药品制作的,却没有想到竟真的是在用人的皮肤! 而且是将无数女人囚禁在三楼,制作出来的人皮面具。 难怪她们的哭声是这样的凄厉,怨气滔天! 难以想象她们在里面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纪晚榕甚至是觉得自己脸上的这副人皮面具,都变得棘手又滚烫了起来。 她原本还想要说话,却见荣娘突然发出了一阵短促的尖叫声。 她就像是受伤了似的,随后又是喃喃自语了几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说完这话,她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还有些涣散,看着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 墨桀城瞧见眼前这幕,眉头紧皱,当机立断的伸手捂住了荣娘的眼睛。 荣娘浑身是汗,胸膛还猛烈的起伏着,眼前的场景看得纪晚榕眼皮一跳。 催眠术竟因为荣娘内心的巨大恐惧,被硬生生的中断了! “荣娘,你不要怕,刚刚看见的场景都是你的幻想。” “你会武功,身边有这样多的士兵,是不可能会被她们弄得受伤的。荣娘,你深呼吸,深呼吸的冷静下来……” 纪晚榕为了平静荣娘的情绪,只能对着荣娘低声安抚道。 眼瞧着荣娘跟随着纪晚榕的节奏,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呼吸,重新闭上了眼睛,情绪又稳定了下来,墨桀城才将手从荣娘的脸上拿了下来。 纪晚榕和墨桀城两人,这才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仅是三层的情况,就连石衡在二层的情况都十分危急,他们必须速战速决,将眼前这罪恶的一切,全部毁掉! 纪晚榕只不过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是拿起了摆钟,对着荣娘再次进行催眠。 可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屋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又仓皇的声音:“大人……荣大人,你里面一切都安好吗?” 纪晚榕听见这话,暗暗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自己手中的速度。 可谁知那屋外的小丫鬟竟是十分的机敏,没有听见荣娘回答,她便毫无犹豫的用力推门。 房门在荣娘进来之后,就反锁起来了,可那小丫鬟见门推不动,就指挥着身边的两个侍卫,直接开始踹门。 “一切的一切,都要以荣大人的安全作为前提!” 小丫鬟的一声令下,那门便是被踹噼里啪啦作响,他们巨大的力道眼见着就是要将这扇门踹飞了。 纪晚榕才拧着眉头对着外面回答:“荣大人此刻正在休息,你们先退下吧!”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砸门的声音在一瞬间停顿了,可随后是更猛烈的砸门声。 纪晚榕给了墨桀城一个眼神,墨桀城便心领神会的往门口走去,用身子堵上了那扇几乎是要摇摇欲坠的门。 而在一声声的砸门声中,纪晚榕正在飞快的继续对荣娘实行催眠。 第394章 错愕 站在门口的小丫鬟原本就很着急,感受着原本摇摇欲坠的门,突然变得结实了起来,怎么踹都没了动静,她的心中是更加的不安了。 她双手捏成了拳头,正想叫更多的人手过来。 荣大人刚刚发出了一声尖叫,现在又怎么叫都不开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测。 若是等她进去了,必定是要将里面的两人贱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小丫鬟正想着,余光便看见了士兵身上的佩剑,于是她毫无犹豫的便从士兵的身上抽出了佩剑,朝着那扇门劈了过去。 “挡我者死!!” 小丫鬟的声音凌厉,又带着几分威胁。 她的声音不过刚刚落地,墨桀城便看见厚实的木门猛地戳进来了一个尖刀的头。 他眼皮一跳,猛地躲闪了开,才没有被那小丫鬟砍出的佩剑弄伤。 眼前这小小一个丫鬟,竟都是有着深厚的武功和雄浑的内力,当墨桀城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可他早在上山的时候,就将随身的佩剑都卸了下来,现在根本无力阻挡。 于是门外的几个侍卫依葫芦画瓢,将腰侧的佩剑往门上乱砍,没有几下,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便一下子轰然倒塌了下来。 墨桀城猛地抬头,看了那小丫鬟一眼,眼神深处已经是藏着几分杀意。 “荣大人此刻正在睡觉,你到底是在干什么,还将荣大人的门都拆坏了!”墨桀城强迫自己忍下了浑身的杀意,站在门口对着那个小丫鬟开口。 小丫鬟双手捏成了拳头,听见墨桀城的话,朝着荣娘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没有说话。 可墨桀城高大的身影,直接将小丫鬟的视线遮得是密不透风。 于是她冷哼了一声,顷刻间就明白了墨桀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拿着手中的剑,便猛地朝着墨桀城劈了过去。 动作跟刚刚劈开那块木门的动作一模一样。 “你这个以色侍人的小贱奴,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你们到底是对荣大人做了些什么?来人啊,快些拿下他们两个!直接把他们送去五层的水牢里,我要叫他们求生不能,求得不得!” 小丫鬟这话说完,几个士兵便提着长剑上前了一步,竟直直朝着墨桀城冲了过去,剑锋直直墨桀城的心脏。 而墨桀城则是毫无畏惧,身子微微一偏,敏捷的躲过了几人的攻击,仍旧是拦在几人的面前,用身子将纪晚榕和荣娘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还真是反了天了!你这贱人!”凶狠的丫鬟高喝了一声,随后又是外面招来了许多的人手。 一下子乌泱泱的人涌进了房间,将墨桀城围的水泄不通。 而墨桀城如今的身份不过是钱夫人身边的一个略会武功的男宠,若是骤然施展自己的武功,恐怕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所以墨桀城没动,眼看着便是要将他押下了,纪晚榕便深吸了一口气,收紧了手中的摆钟,放进空间内,朝着墨桀城的方向快步走来。 “你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荣娘正在休息,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休息?想要造反的人是你才对吧?”丫鬟听见这话,只见墨桀城的身影一偏,她终于能看见了荣娘的身影。 荣娘此刻半躺在一张榻子上,双眸紧闭,远远的望去,脸色上倒是不能看出什么。 看样子好像就像是在睡觉。 可那小丫鬟可不信邪,她冷眼扫过纪晚榕和墨桀城:“刚刚你们在里面那么久,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若是荣大人没有危险,我们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荣大人为何不醒?” “许久的疲惫让她陷入了深度的睡眠,这是我家祖传的独门绝技,荣娘从前都睡不好觉,我好不容易才将她伺候好了。” “可你这小丫鬟,却担心我抢了你功劳,顶替了你的位置,执意要冤枉我们!” 丫鬟冷哼了一声:“是与不是,我现在就去问问荣大人就好了,恐怕荣大人醒了之后,就要即刻嘉奖我,将你们关进水牢。” 丫鬟的想法很简单,她在荣娘身边伺候了许久,是荣娘最得意的干将。 无论眼前这古怪的两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有权力将人拿下,就算是杀死了都不为过。 无论如何,荣大人都会站在她的这边。 可纪晚榕却是笑着看着她,眼神里还带着几分笃定:“若是荣大人醒了之后,迁怒于你呢?” “你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可别把自己当成一盘菜。” 纪晚榕的话叫丫鬟彻底愤怒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丝毫不听纪晚榕的话,毫不犹豫的便将叫人将纪晚榕和墨桀城扣押了起来,又按在了地上。 两个人都没有反抗,娇嫩的脸蛋在地上摩擦,看起来是灰头土脸的。 看见刚刚还言之凿凿的纪晚榕,变成了此刻灰头土脸的模样,她才洋洋得意的一笑,随后又是施施然走到了荣娘的身边。 丫鬟心中其实是有着九成的把握,这两人绝对有问题,只是看着“钱夫人”这副言之凿凿的模样,才想要去询问,最后确定了一下。 不过就算是她说的是真的,荣娘也不会为了两个贱人处置自己。 于是丫鬟轻轻拍了拍荣娘的肩膀。 荣娘没动。 于是丫鬟心中有些着急了,低下头,朝着荣娘的耳朵猛地喊了一声。 “荣大人,您醒醒!您醒醒啊!” 在丫鬟急切的呼唤中,荣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丫鬟看着荣娘没事,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可谁知,荣娘却猛地抬头,给那丫鬟一个用力的耳光。 啪的一声。 她直接被打得趴了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那个小丫鬟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着荣娘:“荣大人,刚刚是这两个人贱人要伤害您,奴婢带着人闯进来,是要保护您啊!” 可荣娘一听这话,眼眸猛地一变,脸色是更加的阴沉了。 她急忙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看见纪晚榕此刻正灰头土脸的被按在地上,于是高喝了一声:“贱婢!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的恩人,做这些事情!!” “快些将他们扶起来!” 恩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错愕万分,直接愣在了原地。 第395章 戳穿真相 荣娘的话音落下,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此刻荣娘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 她眼眸一凛,便像是利箭一样的射向了两个扣押着纪晚榕的士兵的方向。 那两个士兵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荣娘的眼神,于是双手一抖,便急忙将被押在地上的墨桀城和纪晚榕全都松了绑。 纪晚榕双手被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才冷笑了一声。 她先是用绕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丫鬟,接着又转头望向了荣娘。 纪晚榕捏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灰扑扑的脸,又怯生生的看了那个小丫鬟一眼,脸上还带着几分畏惧,甚至是连声音都发着抖。 “荣大人,我没事的,你的小丫鬟虽看不起我,对我处处为难,却也是担心你被我照顾好了,她再没有从前的地位。” “她说要将我押进五楼的水牢,那却也是人之常情,我没有受伤,我的男人不过也是被骂了几句,不要紧。” “她伺候了您那么久,您可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错怪于她!快些叫她起来吧。” 她说完这话,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悲从中来的呜咽着,配合上浑身的脏污,看起来便像是受够了委屈,十分可怜的样子。 墨桀城看见这幕,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可他心里虽错愕,反应速度却不比纪晚榕差。 他也噗通了一声跪倒在了纪晚榕的身边,装作委屈极了的模样,握住了纪晚榕的手腕,活脱脱就是一个扭扭捏捏的告状精。 “夫人,我受点委屈没什么,被骂作以色侍人的小贱奴,也没有什么!” “可您辛辛苦苦伺候荣大人,让荣大人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还要被人诬陷您的一片苦心,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呀!” 墨桀城趴在纪晚榕的身边,哭声了泪人。 两人看着是凄惨无比的样子,刚刚擒拿他们的士兵,都在此刻动了恻隐之心。 荣娘听见这话,将眼神望向了自己面前的小丫鬟。 她知道钱夫人的性格,原不是这样楚楚可怜的,恐怕现在说这话,是真的心中有怨气。 而且她刚刚闭上眼睛,睡得也确实是好,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没有负担的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可惜被她的贴身丫鬟吵醒了。 想来是她给了这丫头太多权力,让她变得这样骄纵。 若是此刻这丫头心甘情愿的的道歉,那她也不处置了,可若没有…… 小丫鬟听着两人哭诉的话,气的晕头转向,牙根发痒,恨不得现场就将这两个唱大戏的贱人处以极刑。 他们表面说着没事,可实际上字字珠玑,是要将她置于死地啊!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荣娘惩罚她了吗? 她是荣娘身边唯一的丫鬟!跟了荣娘十几年,是她的心腹! 不是随随便便的小猫小狗就能代替的! 瞧着他们这副楚楚可怜的窝囊样,根本连跟她斗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其他。 于是小丫鬟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梗着脖子朝着荣娘开口,脸上还有着几分倨傲:“荣大人,他们实在是太可疑了!” “为了避免被奸人蒙蔽,荣大人,您还是将他们杀死吧!” “他们做的不过是区区哄睡,这谁都可以,以后便让奴婢来吧,奴婢完全不放心他们在您深睡的时候,在您的身边伺候。” “谁都可以?!”荣娘微微着皱起了眉头。 “是是,奴婢也可以。您快些将他们赐死……”可那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啪的一声,打断了。 荣娘抬起手,给了那个丫鬟一个用力的耳光。 接连不断的耳光,叫这个丫鬟彻底呆滞住了,她傻傻的愣在原地。 “本大人从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钱夫人的按摩技术实在是精湛,才叫本大人忘记了一切烦恼!” “可这一切都被你这个贱人吵醒了!你担心她抢你功劳,就想把她杀死?” “你觉得你能做到跟她一样的哄睡?你也配?!” 荣娘说到这里,越说越气,又是猛地站了起来,给了丫鬟几个耳光。 纪晚榕仍旧是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低垂的眼眸敛下了眼底闪烁的金光。 荣娘说完这话,又是转过身来,望向了在场所有沉默的士兵:“从今日后,你们就记住了,这位钱夫人最得本大人的心,日后要在本大人身边照顾。” “以后你们要对她尊敬点,好好对待她!” 荣娘这话一出,就算是在众人面前宣告了她已经完全相信了钱夫人,也让在场的士兵和其他在荣娘身边办事的人们,心中都有了算盘。 可那丫鬟雁儿,听见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下来。 就算是刚刚被打,令她震惊,不过也是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可荣娘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承认这个钱夫人在众人面前的地位了。 雁儿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成了这样? 刚刚荣娘进门,是为了催眠钱夫人,试探出钱夫人内心到底是否忠诚。 可如今…… 竟变成了荣娘躺在椅子上,呈现出昏迷的样子,还发出了一声尖叫。 可等她闯进屋子里的时候,荣娘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对那些不知道底细的钱夫人百依百顺。 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 一想到这里,雁儿的眼神微微一变,看了荣娘一眼,随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膝行了几步,握住了荣娘的一角。 “荣大人,您刚刚进屋子的时候,还说要对这钱夫人实行催眠……” “你刚刚催眠了她吗?她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让您对她这样无比的信任?” 雁儿的话一出,便让荣娘微微愣住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些不对。 为什么会突然开始殴打服侍了她十几年的雁儿? 雁儿向来聪慧,是她的左膀右臂,从前是从不曾挨过打的! 而雁儿感受着荣娘的停顿,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得逞的笑意。 纪晚榕听到这里,咬紧了牙关,藏在袖管里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 她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望向了丫鬟雁儿的方向。 倒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有如此强大的洞察力。 雁儿此刻也低下了头,正好撞到了纪晚榕的眼睛里,她与纪晚榕对视了几秒之后,随即挪开了目光,又是意味深长的开了口。 “大人您可需要好好想想,您进了屋子之后,到底是催眠了钱夫人,还是被钱夫人催眠了?” 第396章 站稳脚跟 雁儿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感受着众人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移动,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而荣娘的眼神则是深沉了起来,她也咬紧了牙关,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 要知道在他们基地里,荣娘的催眠技术,是被众人誉为绝无仅有的存在,几乎是所有人都会为荣娘的催眠术所折服。 这不仅是荣娘能够在基地里坐稳一把手的原因,更是让他们所有人都信服荣娘的原因。 可如今……荣娘的贴身丫鬟雁儿,竟说荣娘是被这个来路不明的钱夫人催眠了,才在众人面前这样的信任她。 随后,是纪晚榕清朗的声音打破了这满室的沉寂:“催眠术?这是什么?” “刚刚我便觉得荣娘的房间令人有些头昏,这就是所谓的催眠术吗?” “若是点燃香薰,令人头昏,这种极容易学的东西,或许我是会的。可我想知道,这催眠术容易学吗?” 纪晚榕突然的疑问倒是叫在场的人喉头一哽,荣娘顺着纪晚榕的话,回忆起前不久发生的一切。 她记得,她是有拿出吊坠对这位钱夫人实行催眠。 然后便是验证了钱夫人的忠心,钱夫人醒后,自己便完全相信了她,也允许她为自己进行按摩。 除此之外,她的记忆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按摩与催眠,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她也很有自信,她的催眠术几十年都没有人能破解,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能学会? 荣娘想到这里,却又听纪晚榕的声音缓缓,继续开口:“而且雁儿话中的意思,是说荣大人昏庸,被我蒙蔽?还是说荣大人没有雁儿的聪明才智,雁儿能想到的东西,荣大人想不到呢?” 纪晚榕歪着头说出这话,叫雁儿和荣娘的心猛地一缩,荣娘此刻再次看向雁儿,眼神却有些不善了。 “大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莫名其妙扇了我两个耳光,肯定是有问题啊!” “我从前可是您最信任的丫鬟!” 雁儿急忙解释,她生怕荣娘觉得自己是纪晚榕说的那个意思。 可纪晚榕只是微微一笑:“雁儿这话,还有一个意思,也就是说我的催眠术是比荣大人还要高超,才能将她弄得晕头转向,信任了我。” “好了,日后无论谁怎么样努力,为荣大人做了怎么样的事情,只要雁儿的一句话,说是那人用催眠术迷晕了荣大人,就能被拖下水牢里置之死地。” 纪晚榕说到这里,缓缓站起身:“雁儿,从前我劝荣大人放过你,是想着你忠心和能力,可没有想到,你在荣娘身边这些年,能站稳脚跟,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喜欢编排人啊!” 纪晚榕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极具诱惑力,叫荣娘的脸色彻底的黑了下来,她此刻已经是出离愤怒了。 不仅是雁儿言语中有冒犯之意,更是因为她现在已经下不来台了。 就算是她再生气,雁儿毕竟是自己贴身伺候了许久的丫鬟,打两个耳光也算是揭过了这件事情。 可如今话已至此,若是她处置了“钱夫人”,便真的就是她被钱夫人反催眠,是她昏庸,还在众人面前打了雁儿几个耳光。 若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那便是连这个一把手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所以她必须处置雁儿,还要重重的处置,才能向众人表明,雁儿在众人面前质疑她,怀疑她这件事情,是错的!! 从今以后,便不敢再有人冒犯。 荣娘想到这里,感受着众人的视线,还是有些不舍的看了雁儿一眼。 不过有功就有赏,有过必须罚,这才是这荣娘在这基地里掌权如此之久的生存之道。 而且雁儿这次擅作主张,质疑她的记忆,质疑她的催眠术,着实是她从前对雁儿太过娇惯。 必须在众人面前好好的处置这样的情况,才能让她长长久久的在这里做下去。 荣娘在这基地里待了这样久,自然也是一个心狠的女人,又是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对着雁儿开口道。 “雁儿,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今日实在是僭越,竟开始在众人面前质疑我的催眠技术。” “从前,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今日,你便自己废了你自己的左手,以正视听。从此以后,我放你四楼掌管军队的日常事宜,也算是我顾念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 荣娘的话音刚落,现场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 目睹了这件事,他们再也不敢再质疑荣娘的技术,自然也不敢对这位战胜了雁儿的“钱夫人”多有冒犯。 只是雁儿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起来。 此时此刻,她才完全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计谋。 在众人面前,就算是怀疑,也不能说出荣娘被这“钱夫人”催眠了。 否则,就算是荣娘心有怀疑,也会为了保全她自己的颜面,而处置了旁人。 雁儿想到这里,便是将怨怼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不过她也是一身的硬骨头,并没有求饶,而是跪下,朝着荣娘深深的行了一个礼,“雁儿拜别荣大人。” 说完这话,她便拿起了身边的长剑,猛地朝着自己的左手砍了下去。 耳畔先是一声闷哼,是金属撞击骨头的声音,随后又是一声嘶吼。 雁儿的整只手便被她硬生生的砍了下来。 鲜血四溅。 纪晚榕垂着眼眸没看,可闻见鼻尖的血腥味,她垂在身侧的双手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幸亏站在她身边的墨桀城,及时的将她的手握住了。 雁儿将自己的手臂砍下来之后,脸色已经完全白了,她紧紧咬着唇瓣,原本想捡起自己的长臂,离开荣娘的屋子。 可她看着满地的鲜血,一股剧痛的席卷了她的灵魂,她还是白着脸晕倒在了血泊中。 荣娘垂眸看着,随后才对着后头的士兵开口:“来两个人,把她抬去四楼……好生医治。” 她面无表情的说完这话,才看了纪晚榕一眼:“日后有这位钱夫人接替雁儿的位置,做我的贴身侍女。你们便叫她钱儿。” “来人,给钱儿安排屋子。” 荣娘这话说完,纪晚榕原本一直选择的心,才落在了肚子里。 经过这件事,原本以为是九死一生,却没有想到,竟是让她在基地里扎稳了脚跟。 第397章 套话 当着众人的面,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纪晚榕在众人面前谢过了荣娘之后,便有另一个丫鬟带着她往外走。 经过了这件事情,所有人看待纪晚榕的眼神都与之前不同了,就连为纪晚榕引路的小丫鬟,动作中都带着几分恭敬和谨慎。 小丫鬟按照荣娘的吩咐,将纪晚榕带离了血淋淋的现场,将她带进了荣娘屋子旁边的一间小屋子。 那间小屋子从前是雁儿居住的地方,里面的装饰也能算的上清新淡雅,干净整洁的被褥跌在床榻上,看上去都是雁儿费了功夫布置好的。 不过等那个小丫鬟将纪晚榕带进了房间里后,转头恭敬的朝着纪晚榕行了一个礼,随后便胸有成竹的朝着她开口。 “奴婢知道钱儿姑娘您在想些什么,这种粗活,不用劳烦您亲自动手,奴婢来帮您。” 纪晚榕猝不及防的听见这话,微微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个小丫鬟支棱着脊背往屋子里走。 她梗着脖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左边,双手猛地往桌上一扫,桌上的白瓷瓶便一股脑儿被她扫到了地上。 砰得一声清脆的响,白瓷瓶应声而碎。 纪晚榕都被她的动作看呆了。 却见那小丫鬟脸上的表情都是扬眉吐气的,她梗着脖子走到软榻上,双手猛地一扫,便又将软榻上的花瓶摔到了地上。 眼瞧着她还要往床榻的方向走,纪晚榕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去拦住了她。 “等等等等……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不是雁儿的东西吗?” “是雁儿的东西,摔起来才解气!今日多谢钱儿姑娘您,才让雁儿没了个好下场,日后要仰仗钱儿姑娘您了!” 小丫鬟轻轻挑了挑眉毛,脸上是一片得意的样子。 纪晚榕从她的话语里,才知道她叫双儿。 从前也是荣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不过是被雁儿抢了风头,荣娘只留雁儿一个人照顾,双儿也逐渐没了地位。 双儿与雁儿向来积怨已久,今日雁儿被荣娘惩罚,砍断了手臂,又贬去了四楼,这才这样开心。 转头就帮着纪晚榕把雁儿的房间砸了。 她一边砸,一边看着纪晚榕惊恐的脸,还不断的安慰道:“钱儿姑娘,没事的,奴婢砸完之后,到时候还帮您把房间收拾好,不劳您费心。” 听着她这样周到的话,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眼看着双儿是要去把雁儿折叠好的被褥都用剪子扯烂了,纪晚榕急忙上前拦住了她。 “算了双儿,这被褥别动了,只消得换了我的被褥便好。” “她只是被调去了四楼,人还没死,若是到时候再回了这里,发现自己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又是一场风波了。” 纪晚榕跟雁儿没有私人恩怨,况且她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查这个基地的,若是太高调,到处树敌,又或是这个举动惹出了其他风波,对纪晚榕来说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纪晚榕说完,双儿才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吗?你不恨她?” “我刚刚到了荣娘的身边,若是太高调,惹了别人的眼,那便不好了。” “日后倒是要劳烦的双儿姐姐教我里面的规矩,我也可以教双儿姐姐为荣娘按摩的技巧,我们合作共赢,我人年龄大了,也不希望闹出什么风波。” 双儿听纪晚榕说要教她为荣娘按摩的技巧,一听这话,眼眸都亮了。 她急忙握住了纪晚榕的手,又是问了一句:“真的吗?钱儿姑娘?从前雁儿成了荣大人的贴身丫鬟,可没有人能沾光!” 纪晚榕弯了弯嘴角,绕有深意的眼眸不露一点痕迹,她反握住了双儿的手:“自然是真的。毕竟双儿姐姐是这里的老人了,像我这种新人,若是没有您的指引,恐怕是步履维艰。” “还是得劳烦您告诉我,这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双儿一听这话,急忙就拉着纪晚榕的手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和纪晚榕姐妹好。 “那是自然,只要你和雁儿不一样,我自然是会教你的。” 纪晚榕坐在双儿的身边,带着笑望向她,眼眸里像是含了秋水:“那还先请您告诉我,一楼、三楼我都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只是那六楼、五楼、三楼、二楼到底是做些什么的?” 双儿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些许难色,像是想说,又说不出口。 “你大可放心说,反正我日后也是要见的,只是要有些心理准备,以防做了错事。” 纪晚榕的话,才叫双儿宽慰了几分:“那好,那我便同你说说,反正这些东西你日后都是要去接触的。” “六楼是苦力挖矿的地方,我不常去,想必你也不会经常去,而五楼是关押犯错的人的地方,刚刚雁儿便想把你带去那里。” 双儿一边说着,还一边不忘给纪晚榕上眼药:“若不是荣大人网开一面,五楼或者三楼,才是雁儿该去的地方!哼!” 纪晚榕一听这话,便急急问:“荣大人有与我说过三楼的事情,三楼里都是女人……那些女人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双儿咽了咽口水,回忆着三楼里面的景象,她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三楼我也是极少去,若是荣大人平日里没有特殊的吩咐,你也不要常去。” 纪晚榕点了点头,等着她的下文,便听双儿继续讲了起来:“那里面的女人……是用来做人皮面具的。” “上头的人找来大师,发明了一种方法,便是用女人的皮肤来做人皮面具……” “女人身上的皮肤,可以用来制作成低等的人皮面具,这种人皮面具较为粗糙,直接便能扒掉。” “而女人脸上的皮肤,十分娇嫩,那种便被她们称作高等的人皮面具,这种人皮面具无法从脸上剥落,看起来栩栩如生,若是没有用上特殊的药水,没有人能发现端倪。” “她们的皮肤,都是要在她们活着的时候,硬生生从身上剥出来的……” 第398章 换人计划 双儿说话的时候,纪晚榕没有表情的听着。 明明在荣娘那里的时候,就已经问出来了些东西,她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双儿真的把里面的情况说出来的时候,纪晚榕的内心却还是无法接受。 医者仁心,她见过无数血腥的场面,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真相,一个比吃食人肉还要可怕的事情。 双儿感受着纪晚榕的双手越收越紧,脸色也逐渐苍白了起来的。 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我第一次听说里头的事情的时候,也是你这副样子,还有的事情我还没说呢,制作人皮面具除了需要女子的皮肤之外,还需要女子的五脏六腑磨成的粉末,需要少女的经血。” “尤其,越年轻的女孩子,皮肤做出的人皮面具,便越是极品。” 等纪晚榕不慎没有控制好力道,双手一不小心把双儿的手捏疼了,双儿才抽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不说了是,上头的主意,是我们底下人没有办法阻止的。若是你不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事,雁儿的下场还是好的,最差的下场,便也是要被做成人皮面具了。” 纪晚榕听到这里,终于算是回过神来,于是她急急的又问:“这些女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三楼每日都会做出多少人皮面具?” 双儿摇了摇头:“这些女子有专门的人负责送进来,我不负责这个,不知道。不过钱儿你大概也不需要负责这个,不用担心。” “至于人皮面具,每日做出了很多很多,毕竟是要供二楼使用的,但是具体的数字我也不知道。” 双儿说到二楼,纪晚榕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回忆着钱夫人那张册子上记录着的数据,又想起自己从前在二楼停留的时候,窥探到的那一个画面。 她的内心有很不祥的预感。 “双儿,那二楼的为什么要这样多的人皮面具呢?我刚刚在上楼的时候,不小心从门缝里一看,却看见了一个类似朝堂的地方,里面似乎还有人在上朝?” “那里面的人,似乎非富即贵,身份是比荣娘还要高吗?” 双儿一听这话,笑着摆了摆手。 不讲三楼的事情,气氛也陡然轻松了几分,于是双儿就开始解释道:“不是,二楼里的人,地位也就比三楼的女人高一些,不过也是从外面找来的,你在咱们这,就认准荣大人一个主子便行了。” “从外面找来?也是这样好吃好喝的对待着?这不是比咱们的日子还要好吗?”纪晚榕故意试探。 “他们可是有大用途的,每日早晨都是要起来背些很多东西,一言一行都要按照教导先生的意思来,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要按照特定的规矩来的。” 双儿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凑近到了纪晚榕的耳边,小声开口:“他们要扮演的人,是京城中的高官大户,他们在二楼学的精益求精,让亲近的人也完全看不出破绽,才能戴上人皮面具,从咱们这放出去,直接顶替了那人。” “就算是出去了,也是要听上头主子的话,身家性命还是在上头主子这里牵着呢!” 双儿说到这里,纪晚榕心中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果然,真像是她想得这样,皇后是打算用这人皮面具,在北厉开展换人计划! 一步又一步的,将所有位高权重的掌权之人,都换成是皇后训练出来的傀儡。 皇后是想要干什么? 想要从内到外的颠覆整个北厉? 纪晚榕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的很。 她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双儿欲言又止的表情。 此刻的双儿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的是有点多了,这些东西不过是她在这里干了那么久,总结出来的推测罢了。 纪晚榕看着她这副样子,随即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好双儿,我是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的,特别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双儿这才点了点头,从床榻边上站了起来,帮纪晚榕把屋子收拾干净之后,又捧着雁儿的被子走了。 她回忆着纪晚榕刚刚的话,就觉得自己像是听懂了纪晚榕的言外之意,十分的胸有成竹:“你放心吧,钱儿姑娘,这雁儿的被子我拿走了,我会帮你办好事情,雁儿不会再来这屋子骚扰你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双手合十的朝着她道了一句感谢。 雁儿天生敏感,对她十分警惕,不像是双儿一样,是一个傻白甜,若是双儿能确保雁儿再不到她的跟前来,那她就要感激涕零了。 等纪晚榕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双儿出门的背影,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边好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她思考了两秒之后,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天哪,是墨桀城! 墨桀城没有跟着她到这间屋子里来。 纪晚榕深吸了一口气,心马上就也提了起来。 她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往的屋外走去,看见的就是双儿快要消失的背影。 “双儿,双儿!”纪晚榕追赶了上去。 双儿仍旧是捧着雁儿的被褥,有些茫然的回过了头:“钱儿姑娘?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他叫……小茶,他怎么不见了?” 纪晚榕提到的墨桀城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后才胡诌了一个名字。 “小茶?”双儿听到这个名字,眼眸里冒出来了大大的问号。 “一个那样高的汉子,名字叫小茶?”她错愕的看着纪晚榕。 “对,贱名好养活。”纪晚榕一本正经。 “哦哦……你刚刚走的着急,没有听见,荣大人将小茶日后安排在了五楼,派他看守那里的囚犯。” “他是男子,这一楼是大人的地盘,他自然是不能跟你住一屋的,你要贴身的照顾大人。” 纪晚榕听见这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若是她在一楼,石衡等人在二楼,墨桀城在五楼,那么就有利于他们分头行动。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此刻的四楼犹如地狱一般,纪晚榕只要多说一句话,便有一个女子在无尽的痛苦中失去呼吸。 时间紧迫,已经不能耽搁了。 纪晚榕必须马上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墨桀城,然后在找一个机会和石衡等人见面。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脸上又挂上了温柔的表情:“既然小茶到了五楼,他人生地不熟,又是初来乍到,没有好运气身边遇见一个无事不知的你,我有些不放心。” “我现在能否去五楼看看他?荣娘那便伺候的事情,便先由你顶着,就说我还在收拾屋子!” 第399章 来到五楼 双儿想了想。 想着从前她也是在荣娘身边伺候过的,只是之前都被雁儿抢了先,若是现在顶了钱儿,不仅是送了一个人情,还是在荣娘面前得了露脸的机会。 荣娘也会想起她从前的好。 于是双儿答应了:“好,荣大人那边我便帮你顶一下,不过你是要早些回来,荣娘大概还会要你伺候。” 纪晚榕听着,急急点头。 “喏,这令牌是荣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女才会有的,你暂时还没有,荣大人大概是这几天便会给你发,我的先借你,你便能出入五楼了。” 双儿如此的慷慨大方,还如此的爽快,真让拿到令牌的纪晚榕顿时感激涕零。 她捏紧了手中的令牌,随后便下了楼梯。 正如双儿所言,基地内守卫森严,不仅是看守的士兵多,就连走动的人都十分少,一路上没有遮挡物,若是没有令牌根本无法自由行动。 纪晚榕在一路上遇见许多巡查的士兵,看着她眼生,每一次都会精准的拦在她的身前,脸上满是怀疑。 直到纪晚榕掏出了双儿给的令牌,他们看了又看,确定了令牌的真实性在之后,才对着纪晚榕恭敬放行。 就这样,纪晚榕一路提心吊胆,最终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墨桀城所在五楼,也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其实纪晚榕越往下走,独自一人,便越觉得这山体内部是阴冷异常。 等纪晚榕到了五楼的门口,通过了士兵的检查,推开五楼的屋门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阵湿漉漉的风扑在了她的脸上。 里面很阴冷,也很潮湿,空气中有一股闷闷的臭味,纪晚榕一伸脚迈进去,便觉得这整个五楼像是浸泡在水里的一样。 她敢肯定,五楼空气中的湿度一定是达到了百分百,若是拿扫把往墙体上一扫,水便要湿哒哒的往下淌。 五楼因为是专门关押囚犯的监狱,所以设置的并不宽敞,纪晚榕一眼并不能望到头。 狭长的隧道由门口向左延伸,到了尽头又向右折返,两侧皆是阴暗的牢笼。 纪晚榕顺着隧道往右走,到了尽头的时候,又往左绕了回去,看见的便又是同样的牢笼。 牢笼里满满当当装着的全都是囚犯,每个人都挤挤攘攘的枯坐在地上。 面色黑的诡异,脸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眼眸里没有活人的光彩,仿佛灵魂已经抽干了,成为了一只摧拉枯朽的提线木偶。 纪晚榕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是深吸了一口气。 不仅是三楼情况危急,五楼里头密密麻麻的人,若不及时救治,也差不多算是尸骨一副了。 纪晚榕想着,眼眸感受着周身的昏暗,鼻尖感受着周围的腥臭。 这个牢房里除了水声,便没有其他一点的声音,安静的诡异,就像是有一层重重的水膜,将她的身体完全的包裹了起来。 她一下子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身在人间,还是已经到了地狱。 纪晚榕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她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去与牢房里的那些受害者对视。 他们没有焦距的眼神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深渊,要将人彻底吞噬。 她正想着,浑身微微颤抖,墨桀城的声音便远远的传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惊慌。 “你怎么在这里?” 纪晚榕转头,便一下子撞进墨桀城的眼睛里,墨桀城的眼睛含着几分担忧,可那带着温度的目光却让纪晚榕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快要挺直跳动的心脏,也因为这一个眼神,重新跳动了起来。 纪晚榕站在原地,眼看着墨桀城迈着长腿,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直到墨桀城走到了她的身边,又拉起她微微颤抖的腕骨,腕骨间的温度传递,又将纪晚榕拉着往前走去。 “这里待着不好受,你先去我屋子里,里面我刚收拾了,会好受点。” 墨桀城说着,又继续拉着纪晚榕往里走,颀长的身躯强势的挡在了纪晚榕的身边,给了强有力的依仗。 纪晚榕的心才彻底的安定了下来,在这一刻,她没有甩开墨桀城的手,内心反倒是有些留恋。 若只是她一人,无法与世间最穷凶极恶的事情为敌,可若是多了他,一个并肩作战的队友,纪晚榕心中却又能燃起了几分希望。 倘若这就是地狱又何妨? 她的身边,是无数的战友。 等纪晚榕到了墨桀城的屋子里,两人才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荣娘看在纪晚榕的面子上,给墨桀城安排了五楼看守的职务,他凭借着出色又不惹人怀疑的功夫,成功战胜了原来的首领,成为了看守的头头。 因着是自己的房间,也不怕有人来隔墙有耳。 纪晚榕便手捧着一杯热茶,暖着手,交代了自己刚刚在雁儿口中听到的一切,特别是二楼的换人计划,和三楼用来制作人皮面具的女人。 她越说,墨桀城的脸色便越是阴沉了下来,到最后,已经是漆黑无比了。 纪晚榕看着墨桀城的脸色,随后才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行事,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安排的?现在还能与他们进行联系吗?” 墨桀城点了点头,严肃了神情:“我在上山之前,就对因为吩咐过了,若是一日之内,我没有机会对着天空发送任何烟雾信号,就证明里面的情况极为艰难。” “他们便会前往京城军营,增加大量人手前来山上支援。” “只要石衡那边大理寺的人和皇帝派来的人,能与我的隐卫产生联络的,抓紧与隐卫会合,就能了解情况,随时突击。” “我的担心不是在外面,而是在里面。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危急。不仅是谁三楼,五楼和六楼也每天都在死人。” “我们从前在河道里看见的尸块,大概就是从这里抛弃的,尸体每日都在增加,但是入口又是那样的狭小,正对着三楼的训练场。” “就算是士兵进来了,单枪匹马的进来,那就是在找死,无异于以卵击石。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其他办法。” 纪晚榕听到这里,也叹了一口气。 事情和她想的一样,毫无进展。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避开三楼,尽量从五楼和六楼这些守卫松散的地方着手,去寻找是否还有其他的入口。墨桀城,你观察了五楼,此刻有什么收获吗?” 墨桀城听着纪晚榕的话,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随后他的眼神又是一亮。 第400章 有了计划 “五楼关押的全是犯人,因为有瀑布流经五楼北坡表层的山体,又被开凿出来专门弄了一个水牢,所以异常的潮湿,牢房里根本不能存活。” “只有山坡的南面,也就是这个房间时所在的位置,才勉强干燥一点,可以生存。” “牢房呈现蛇形的模式而建造,充分的利用了空间,就导致里面有数不清的囚犯,还有看守三十人。” “……若是说出口,便有一处,那就是抛弃尸体的水牢。水牢内部是一个很小的洞穴,外部便是瀑布,将犯错的人挂在瀑布下,浸泡在水中,直到浑身被水冲刷,被浸泡的腐烂而死,就是这里最残酷的惩罚。” 纪晚榕听到这里,眼眸一亮:“你的意思就是,以这个洞穴为入口,叫士兵从这里进去。” 墨桀城点了点头:“此刻的问题就是,从京城赶来的士兵,路途辛劳,还需要通过悬崖,潜进水中,再进入洞穴,不仅是声势浩大,极容易被发现,而且洞穴狭小,每次只能进入一个人,和三楼一样费力。” “五楼是囚犯,而六楼是劳工,若是士兵在狭窄的隧道中,被囚犯和劳工夹击,便是要全军覆没。” 纪晚榕听到这里,眨了眨眼眸,眼神里还带着一丝金光。 “如果我们,从内部,教唆牢房里的犯人和六楼的劳工们起义,先让这个基地从内部沦陷,然后里应外合,把骚乱的战场布置在二楼。” “这样子士兵就能在三楼的军队不注意的情况下,从唯一的通道进入。而在叫五楼,解决了那三十个士兵之后,只要让五楼的囚犯配合,不要有人去通风报信,我们的士兵,便能提前进入五楼埋伏。” “这样一来,便是两面夹击,胜率大大增加。” 墨桀城听到这里,朝着纪晚榕一笑,他的笑容里有着几分骄傲。 纪晚榕看着他笑,笑容里还藏着几分母性的光辉,她不知怎的,也笑了。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脸上灿烂的笑容,便觉得自己的手有些不受控制,他想要伸出手去,把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放下了手。 “你说的很好,但是我还担心一件事情。五楼犯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甚至是连叫他们,他们都反应过来,牢中的手段是比我见过的暴室还要可怕。” “他们,包括六楼的劳工,且我推测,他们还会强制性被服用下一种药水,若是没了解药,便也没了性命,所以要叫他们起义,我保持着悲观的心态。” 纪晚榕听墨桀城这么一说,才想起双儿说过的,二楼的那些人,也会服用一种特殊的药,保证他们出了基地,在京城替换了高门大户的位置,却也是还能被皇后所牵制。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一下子没了笑容,不过她还愿意去一试。 毕竟长久的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生活着,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横竖就是一死。 若是此刻有人要治好他们的病,又保证他们不受皇后的牵制,还能有几率将他们救出去。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呢,为什么不选择活? 纪晚榕想到这里,又重新望向了墨桀城,随后朝着他展颜一笑:“别太悲观,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 她虽是带着钱夫人的人皮面具,可那笑容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味道,像是一个小太阳,把整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都照的透亮。 墨桀城没忍住,又笑了:“好,那便试试,那我便跟着你去试试。” 两人便打算按照这个计划行事。 墨桀城先是带着纪晚榕出了门,随后又是带着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五楼的陈设。 和墨桀城说的一样,这些囚犯的眼神已经完全的呆滞了,就连纪晚榕轻轻的叫了一声,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仍旧是畏畏缩缩的缩在牢房的角落,就像是一块木头。 纪晚榕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随意的在一个牢房前停下了脚步,目光锁定在里面的人,而后便朝着身边的墨桀城看了一眼,随后又是示意墨桀城拿着钥匙打开这个房门。 墨桀城听着纪晚榕的吩咐,从腰侧掏出钥匙,又将那牢房的大门打了开。 先是锁链发出声响,随后又是木门发出了吱呀的一声响。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纪晚榕终于发现里面的人有了反应。 被打开牢房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惊恐无比,盯着牢房外的纪晚榕,就像是盯着什么催命的厉鬼。 这大概是他们脑海中尚存的肌肉记忆了。 只是这肌肉记忆不代表他们的神智是存在的,恰恰相反,若是他们脑海中只有对这声音条件反射的恐惧,那他们和动物是没有区别了。 纪晚榕想着,思索的目光又紧紧的盯着牢房中的所有人,直到她看见一众惊恐但没有任何动作的人群中。 有一个小男孩,感受着牢房外的动静,脸上变得紧张了起来,他一点点的挪着的身体,努力的将自己的脑袋藏在了挤挤攘攘的一群人后。 纪晚榕的眼眸猛地一亮,随后又指着那个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男孩,转头对着墨桀城开了口:“好了,就是他了。” 那个藏好的男孩眼神猛地一缩,紧接着浑身都抖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想到,分明是他藏得最好,可为什么偏偏是他被抓了? 墨桀城迈着长腿进了牢房,七绕八绕的便绕过了已经那些丢了魂的犯人们,随后才拎着那男孩的衣领,将他带出了牢房。 那男孩一被丢到地上,急忙跪倒在了纪晚榕的面前,脑袋砰砰砰的砸着地。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我不想去水牢!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纪晚榕还没来得及拦,脑袋便被他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第401章 五楼的皇帝 小男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看样子是刚刚被关押到五楼不久的,可浑身却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 大概是因为已经见识过了五楼的刑罚有多么残酷,他就算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凌求饶,甚至不惜凌虐自己,额头上砸出了鲜血淋漓的大窟窿,却也不愿意被抓去用刑。 眼前的场景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可他反抗的越是激烈,纪晚榕的心里却越是兴奋,甚至是连眼眸里都冒着精光。 他越是反抗,就越证明他的神智是清醒的。 越好沟通不说,看着也越是有反抗精神。 一看就是一个起义的好苗子! 纪晚榕想到这里,急急上前一步,蹲在了他的身前,双手扶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子,阻止了他的动作。 “别磕了,我不带你去水牢。”纪晚榕盯着他,在他的耳畔低声道。 男孩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后又抬起头,与纪晚榕对视。 虽然眼前的女人,生着一张凶狠的脸,看上去年过中旬,可她的声音却是好听的很。 在他耳畔柔声说话的时候,让他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见男孩缓缓没了动作,纪晚榕才将他扶了起来,随后又是忍住了给他额头上药的冲动,抬头给墨桀城了一个眼神。 墨桀城随即点点头,伸手假意将他的手反扣在了身后,便想先将他带去两人刚才所在的那一间屋子里。 可还未等两人往前走上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哟,您这是要带着这小贱奴去哪里呀?” 几人听见这话,缓缓顿住脚步,转过身,纪晚榕便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的身影。 他穿着和墨桀城一样的一身衣服,看样子也是这牢房里的看守,可眼神中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服气。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四个的看守,都凶神恶煞的盯着墨桀城。 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被墨桀城收拾了,但是被打够,此刻又是上门来找麻烦了。 纪晚榕看着他们几个碍事的人,脚步虚浮,眼皮发肿,特别是为首的这一个,两眉间的悬针文,就像是一根倒竖着的针。 看面相就能知道,这种人十分记仇,性格狠辣,凡事都爱斤斤计较,一旦与人发生争执,便喜欢暗地里报复别人。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垂下眼眸,微微的吸了一口气。 墨桀城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牛六,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是刚刚挨打,还没有被打够吗?” 墨桀城话语里含着几分讽刺,让那为首的牛六咬紧了牙关,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胀痛了起来。 他身后有人,在这五楼里当值,从来都是头头。 说句嚣张的话,他在这五楼就是皇帝,他说往东就没有人敢往西,若是他脸色沉下来,五楼每个人不脱骨头,也要脱层皮。 今日见五楼终于来了新人,牛六终于是来了兴致,原本想带着兄弟几个好好欺负一顿。 却不曾想这来的新人竟是硬茬子,提出了比试武功,谁知在比试的时候,三拳两脚便将所有人打得屁滚尿流,就连他,都只能忍气吞声说服气了。 因为他认输了,所以看守头头的位置便也丢了,那新人张狂极了,直接占了他最好的屋子,将他所有人的东西都丢了出来。 牛六气的七窍生烟,在兄弟屋子里休整了一会儿,便带着几个人,准备去一楼找他姐姐告状了。 他的姐姐身份高,地位也高,长期在一楼跟着荣大人,所有人见到她都要点头哈腰的。 就连他都有了几分面子。 若是他去告状,他姐姐是荣大人身边最得脸的人,又极其护着他,想必不出半会儿,这嚣张的新人,便是会被抽筋剥骨,丢到牢房了。 可谁知,这一出门,又是碰见了这贱人。 于是牛六掀了掀眼皮,一脸邪笑的看着墨桀城身前反钳着的小孩,挑了挑眉:“小的自然不敢,您一下来就动用武力,将我们打的遍体鳞伤,我们怎么敢有其他事情呢?” “不过是看着您老辛苦,知道您要将这没长眼的带到水牢去处置,特意过来帮您!” 他说着,便是上前一步,将墨桀城身前的那个男孩猛地一拉。 墨桀城顾念着这男孩受伤,手上原本就没有用什么劲,此刻又是这样被牛六一拉,这男孩直接被拉到的牛六的身边。 他一连踉跄了好几步,随后便跌倒在了地上,牛六伸出脚,就直接踩在了他的头上。 牛六踩得正好是男孩刚刚求饶时磕破了额头,血肉模糊的那块地方。 纪晚榕猛地吸了一口气,可怜那男孩,疼到了骨子里,眼眸猩红,浑身颤抖,却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是烂泥一样。 牛六一边踩着那伤口,一边用脚尖用力的碾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给我横啊?给我继续横啊!到最后还不是要被老子踩在脚下,老子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五楼的主子!” 牛六话里有话,分明是在杀鸡儆猴。 这原本是墨桀城要带走的人,若是被牛六带走了,想必是要受到比死还难受的折磨。 纪晚榕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皮一跳,随后便拦住了墨桀城正于上前的脚步,抬头望向了眼前的牛六。 “我在这里,哪里你说话的份?” 纪晚榕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叫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见纪晚榕的声音继续道。 “把脚放下。” 纪晚榕的声音无端的给人威压。 墨桀城听见她说话了,便眼观鼻子耳观心的沉默了下来,规规矩矩的退到了纪晚榕的身后,安安心心的吃软饭。 牛六眼皮一跳,这才注意到墨桀城身边站着的这个老女人。 没想到这个女人看着丑,声音却是清清亮亮的好听,牛六想着,又是咽了咽口水。 “哟,这是哪来的女人啊?你带来的?在这五楼你竟敢把外人带进来?” 牛六嘴上虽然是一副极为厌恶的语气,可他的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纪晚榕的身子。 配上这嗓音和这副身子,倒是将她那张寡淡无味的脸,都衬得有了几分颜色。 这样的女人,在这基地里难得一见,倒是也能称得上是极品! 牛六想到这里,身体便不受控的将脚从那男孩的脸上下了来。 “你知道我的姐姐是谁吗?你身边的这个窝囊废,马上要去死了,你跟了我,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牛六一边说着,脸上还挂着邪笑,他上前一步,肮脏的手便伸到了纪晚榕垂落在身侧的纤纤玉指上。 第402章 仗姐欺人 纪晚榕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听着牛六的话,饶有兴致的抬了抬眉骨,眼眸里还带着一丝玩味:“哦?你的姐姐是谁?” 虽然纪晚榕淡定的没动,可墨桀城盯着牛六那脏污的手,眼眸中的怒火差点要将他的手戳穿了。 墨桀城直接上前一步,大手挡在了纪晚榕的手背上。 在牛六猝不及防的将手触碰到他手的一刹那,墨桀城重重的握住,随后一个过肩摔,便轻而易举的将牛六摔到了地上。 墨桀城的动作极快,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耳畔便是传来了牛六痛苦的哀嚎声。 众人猛地回过神来,便看见牛六已经躺在了地上,龇牙咧嘴的打滚,那手臂弯曲,呈现着诡异的形态,一看就像是被墨桀城打得脱臼了。 牛六痛苦的哀嚎,让刚刚那个受伤的男孩,空洞的眼眸里多了几分人的生气。 牛六一边哀嚎着,满怀恨意的眼眸便直勾勾的望向了墨桀城的方向:“你知道我的姐姐是谁吗?” “她是荣大人身边的最得力的手下,手中有一块令牌,统领着整个基地的事情!” “你们竟敢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我势必是要叫来我姐姐,把你这个贱人关在水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还有你!你这个小贱蹄子!我要把你玩够了之后,送到三楼去做成人皮面具!” 牛六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纪晚榕和墨桀城的脸。 看着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牛六以为他们俩是吓傻了,随即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有人能例外,他在这五楼横行霸道了那么多年,也是有遇到过武艺高强的看守前来挑衅。 但是最后,都是在他姐姐的帮助之下,被他送去水牢受刑,最后成了白骨一副! 武艺高强又算是什么本事? 他后面有人才能算是本事!! 牛六想着,都感觉自己的怀里已经抱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软玉在怀了。 牛六身后的看守纷纷带上了几分惧怕的目光,而刚刚那个求饶的男孩,听见这话,眼眸里也带着几分绝望的神采。 他趴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往牛六的方向爬了几步,又咬牙抱住他的大腿。 “大人,您若是想将我带去水牢,便带去吧,我甘愿去死了,我知道错了,您想怎么折磨,就随您的便吧!” 他说完这话,又是悲怆的看了一眼纪晚榕。 意思大概是自己会用性命拖着他,让纪晚榕服几句软,然后离开。 毕竟他在这恐怖的地狱待过很久,自然也知道,牛六的姐姐雁儿,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她权势滔天,能直接指挥三楼的军队,帮助牛六折磨人。 牛六想要谁死,谁就会以最可怕的方式死去! 男孩浩子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同样是恶魔的这个女人,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窍。 可他此刻,却只想要跟随自己的心,这么做。 就在浩子绝望万分的时候,纪晚榕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是轻轻的笑出了声。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在昏暗的监狱里响起,倒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几分诡异。 牛六也在此刻忘记了动作,咬着牙望向了纪晚榕和:“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我身为荣娘身边贴身的手下,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孽障的弟弟?” 纪晚榕说着,又微微弯下身子,将男孩浩子,从牛六的脚边拖到了较为安全的地方。 她的声音继续不紧不慢的响起:“若是我知道,五楼的看守是这样一个恶心又下作的人,我早便弄死你了!” 牛六听闻,感受着纪晚榕浑身陡然升起的骇人气场,在一瞬间感觉汗毛直竖。 不过他听不懂纪晚榕口中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还是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强撑着也大笑出声,“荣娘身边的手下?你这贱人,是不是胆子小,被老子吓到了,所以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的姐姐雁儿,是整个基地公认的二把手!她身上的令牌可以指挥任何人,只要我叫来我姐姐,分分钟便能叫人把你们俩拿下!” “若是你现在对我求饶,跪下来求饶!我便放过你一次,允许你在我的身边伺候,不去那四楼被做成人皮面具!” “而他,是肯定要死的!” 牛六说着这话,又是转头望向了墨桀城的方向,眼神挑衅,犯贱的脚便想要对着墨桀城的脚狠狠的踩下去。 可还未等他脏污的鞋子踩到墨桀城的脚,墨桀城的身影便又是一闪。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围观中,牛六又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这次轮到了他的脚,呈现出了诡异的扭曲姿态。 一看就是被墨桀城打得脱臼了的。 牛六又是哭天喊地的一阵哭嚎,随即含着泪的目光,便恶狠狠的望向了自己身后的几个看守。 “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快点去一楼叫我的姐姐!我要让这贱人死!我要叫姐姐用令牌,直接越过荣大人,处死他!” 牛六身后的几个看守,一听这话,急急忙忙的便打算出门,按照牛六的吩咐去六楼叫来他的姐姐雁儿。 毕竟雁儿的本事他们也都见过,牛六他们是片刻都不敢得罪的。 可还未等他们转身,却又是听见了女子笑盈盈的声音。 “哦?我倒是不知道,我手中的这块令牌,居然是有这样大的能力?能直接越过荣大人,处理五楼的看守?” “还能直接处死?” 纪晚榕的声音幽幽,还含着几分笑意,听起来更是多了几分诡异。 几个看守听见这声音,缓缓转过头,便看见这个诡异的女人,脸上还挂着一道笑容。 而她的手中,正在把玩着一块不大不小的木质令牌。 这块令牌上面还刻着字,他们一看,便觉得十分眼熟。 纪晚榕担心他们看不清楚,于是专门拿出了令牌,在他们的眼前微微摇晃,随后又是望向了牛六。 “还是要谢谢你啊,我原本以为把你打一顿已经算是好了。倒是没有想到,这令牌能直接把你处死。” “谢谢你的告知啊!牛六~” 第404章 牛六的死期 纪晚榕听见这声音,眼神一变,生怕刚刚来的士兵,看出她和这个小男孩过分亲密的关系。 便也来不及说着什么他身体的事情,她不着痕迹的放下手,便想从他的身边站起来。 却见浩子听见门口的声音,眼神生出了几分警惕和畏惧。 他在纪晚榕站起身的那一刹那,轻轻的朝着纪晚榕的开口,那眼神就像是最后的诀别。 “我叫浩子……谢谢你……不要忘了我……” 纪晚榕有些诧异他突如其来的话,却还是沉着的朝着浩子点了点头。 是要诀别了,只不过诀别的是牛六,并不是他们! 她的视线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看见的就是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还要牛六的几个小弟。 那几个小弟显然是看见了什么意料之外、骇人听闻的故事,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纪晚榕看见了,牛六自然也看见了。 他看见门口来的人,为首的并不是他的姐姐,他惊讶的连装都忘记了,梗着脖子,伸长了脑袋,便继续往他们的身后望去。 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的去找了,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的姐姐。 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皱着眉,捂着鼻子进了五楼,顺手带上了门,牛六都没有看见自己的姐姐。 牛六保持着抬头看的姿态,可此刻他的表情已经完全的僵住了。 随着关门士兵关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响,牛六的心在此刻也完全的死掉了。 “你们……我的姐姐……呢?”他蠕动着嘴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小弟,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的小弟们犹豫了片刻,张了张嘴,将恭敬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却没有讲出话。 最后还是那些从三楼来的人回答的:“雁儿姑娘犯了大错,被荣大人惩罚,自断了左臂,发配到了三楼,如今正在三楼内昏迷着,无法过来。” 牛六听着这话,缓慢的摇着头,一副完全是被吓傻了的样子,表情之中再没有了从前的嚣张。 “不不不……”他喃喃自语了几声,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的反应了过来,眼神之中都带着几分凶狠。 “这个女人!这个恶毒的女人冒充的荣大人身边的丫鬟!还要命令五楼的看守将我处死!” “她也犯了大错,是不是也应该被处死!!” 牛六一边怒吼着,一边盯着那几个穿戴整齐,且表情严肃的士兵。 看着他们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就像是要按照自己的话,去处理那个所谓的“钱夫人”了。 他才疯狂的大笑出声,猩红的眼眸,狰狞的表情,都带着几分鱼死网破的痛快。 可谁知那几个士兵,走到牛六的身边,又抬起脚,跨过了他躺在地上的身体,随后便双手抱拳,单膝下跪,朝着纪晚榕行礼。 “见过钱儿姑娘。” 他们刚刚上了一楼,是亲眼看见了雁儿被处置,钱儿姑娘成了荣娘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心中忌惮,动作自然无比的尊敬。 牛六正笑了一半,却看见了这样的场景,他的笑声猛地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叫他猛地咳嗽了两声,脸色都憋红了。 纪晚榕看着眼前的向自己行礼的士兵,表情始终是淡淡的:“起来吧,无需多礼。” 而墨桀城站在纪晚榕的身后,眼眸盯着的却是那士兵身上的铠甲。 那盔甲,看着精良无比,刀剑不入,若是到了战场上,除去他亲自训练的那些精兵,换做北厉普通的士兵,想必都没有什么胜算。 并且他们的盔甲和刀剑,是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补给。 六楼的劳工一直在挖,根本都无法估计他们到底是有多少装备。 一想到这里,墨桀城闭了闭眼眸。 而另一侧,纪晚榕则是跟着眼前的几个士兵解释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牛六为什么会在地上躺着。 顺便把地上躺着的浩子,找了一个借口,撇的一干二净。 毕竟她刚刚上任,想必荣娘还没有信任她,若是她不详细的解释,日后倒是还会生出许多的怀疑来。 等纪晚榕讲完了,几个士兵也知道牛六素日里的行事作风,简直是无恶不作,便毫无犹豫的相信了纪晚榕的说辞。 于是纪晚榕嘴角弯弯,将幽幽的眼神望向了自己眼前的牛六。 “听牛六说,这块令牌可以越过荣大人,直接吩咐你们,处置基地中的人,那么如今,便听我的吩咐,即刻将牛六处死。” 纪晚榕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淡淡,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恶魔的低语,叫在场的所有人的都噤若寒蝉。 只有墨桀城晃动着双手,无比崇拜的对着纪晚榕开口:“夫人好棒!夫人威武!”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就连站了一排的士兵,听见这话,嘴角都猛地抽搐了一下。 牛六的眼眸猛地一缩,便听见那几个士兵领命的声音。 他们领命,便穿着沉重的盔甲,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来, 牛六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听着士兵的脚步,一步一步,就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他此刻却是心如鼓擂,在砰砰砰的响,牛六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犹如回光返照一样的闪过了许多画面。 甚至他都感觉在一瞬间看见了自己的太奶。 可也不知道牛六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句:“那令牌不对,那令牌肯定有问题!” “我姐姐说过,每一块令牌都是独特的,都是需要能工巧匠制作的,一共也没有几块!” “既然你们说这个贱人是今天才被荣大人册封的,她就绝不可能今天有令牌!令牌一定是假的!!” 牛六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速度飞快的说完这话,简直是要大喘气了。 牛六的这话让几个士兵停下来思索了一番,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其实他们也不愿意亲手将牛六处死,毕竟雁儿姑娘虽然受了处罚,但是也还活着,甚至是在他们四楼掌管些日常的事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若是他们处死了牛六,想必雁儿姑娘要恨得将他们抽筋剥骨,日后也会想尽办法刁难。 于是他们转头,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是要等待纪晚榕的一个解释。 纪晚榕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清了清嗓子。 第405章 叫来双儿 “这块令牌并不是假冒的,也有效力。”纪晚榕说完这话,又是将手中的令牌对着眼前的士兵展示了一下。 “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就说着令牌是不是你的!” “你根本没有资格将我处死!我要等我姐姐醒了!”牛六此刻已经无暇顾及纪晚榕的美色,也无暇顾及自己浑身的疼痛。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眼前的女人,剥了皮,扔到三楼做成人皮面具! 他一定要这个女人去死! 可牛六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几个士兵,盯着纪晚榕手中的令牌,却是点点头,同意了纪晚榕的话。 “钱儿姑娘说得对,这块令牌是真的……” 牛六的瞳孔在一瞬间猛地一缩,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变得灰败了起来,就跟变脸一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们不相信我姐姐说的话吗?” “她今天根本不可能得到令牌!若是她偷走了我姐姐的令牌,处死了我,姐姐问起来,你们要怎么办?!” 牛六蛮横了一世,在临时之前倒是显得巧舌如簧,“我要见荣大人!我要这个女人和荣大人当面对质!” 纪晚榕垂了垂眸,心中突然有些想笑,这个牛六倒真的是好本事,竟在临死之际,还能垂死挣扎这么久,甚至还要叫来荣娘。 荣娘的心中原本就对雁儿存着几分愧疚,若是这件事情惊扰了荣娘,说不定真的不会处置牛六。 荣娘原本就没有完全信任她,若是她到了这五楼,发现她和墨桀城突然从监狱里召出了这个小男孩浩子,恐怕心中会起疑。 到时候难保发现她的目的。 虽然事情有些棘手,可纪晚榕心里却一点都不着急,她对着几个士兵微微一笑,心中早已经有了另一个主意。 “牛六说得对,这块令牌并不是我的,但也不是雁儿姑娘的,而是双儿的。牛六的姐姐雁儿,被贬到五楼去的时候,身上的令牌便早就被人没收了。” “双儿原本就是和雁儿一同在荣娘身边伺候的,她们两人身上都有令牌。今日不过是因为双儿看我有事,需要来五楼见我的男人,便将令牌借给了我。” “我原本就是荣娘亲封的,你们也都见了。就算是这令牌不是我的,我也有这样的权力,可以处置牛六。” 纪晚榕的话音刚落,牛六便噗嗤了一声,大笑道:“这只是你一个人的话罢了,谁信?” “双儿既然从前是和我姐姐一起伺候荣大人的,想必她们关系和很好,她知道你拿着她的令牌,是要来处置我吗?” 牛六咬着牙说着,心里却又是重新燃起了几分希望。 无论眼前这个“钱夫人”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可这块令牌便摆明了不是她的。 无论是假的,还是双儿的,他都不用死了! 双儿和他元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们没有什么交恶不说,牛六甚至都没有怎么听自己的姐姐提起过这个人。 但是从前她和自己的姐姐共事了那么久,至少也能生出些感情。 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在众人面前保住他的一条命,便是她的举手之劳。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他今日不死,日后便能想尽法子,叫这贱女人直接去死! “我要叫荣娘来!我要叫荣娘来为我主持公道!”牛六躺在地上,嘴里直哼哼。 这可叫在场的士兵犯了难,他们不敢听这位钱儿姑娘的话,拿着不属于她的令牌,便叫他们杀死雁儿姑娘的弟弟。 可他们也不敢去叫荣大人过来主持公道呀! 士兵们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纪晚榕却又是开口说话了。 “这令牌不是我的,所以牛六在死之前还有异议,这也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你们不敢打扰荣娘的休息,毕竟今日雁儿,就是因为打扰了荣娘的休息,导致被砍断了左手。” “既如此,这块令牌是双儿的,便把双儿叫来吧,只要她来,与我们当面对质,由她来决定最后的结果。” 纪晚榕说完这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些士兵感叹终于能想出一个两不得罪的方法了。 而牛六则是欣喜,他终于可以不用去死了! 他只言语冒犯过眼前的这位钱儿,才让这个贱人如此的想要将他置之死地,可他却从没有冒犯过双儿。 双儿来了,一定是能救他的,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也是要就他! 不用听牛六说话,纪晚榕就知道牛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她的脸上缓缓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旁边的墨桀城是虎躯一震,心里知道有人又要倒大霉了。 “牛六,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了,等双儿来了之后,你可不能求着我把你处死了。” 牛六翻了一个白眼,心里觉得这话应该是他对眼前这个贱人说! 他心底轻松,脸上也带着几分喜色,再没有刚刚那样惊恐的表情了。 几个士兵再次领命,前往一楼寻找双儿姑娘。 只有墨桀城站在原地,盯着牛六一身轻松的表情,暗自摇了摇头。 从前他也和牛六一样愚蠢,不过他现在算是学乖了。 没过一会儿,门外又重新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士兵打开门,纪晚榕便瞧见他们气喘吁吁的表情。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刚刚才见过面的双儿。 “怎么了这里?钱儿你怎么还没有上去?” 双儿见到纪晚榕,便直截了当的问了。 一下子爬了五楼,她有些气喘吁吁,而五楼内部古怪的臭味又让她十分的难受,于是双儿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耐和烦躁。 可牛六听着双儿那不善的声音,便以为她是在责怪眼前的这个钱儿。 牛六此刻简直不要太幸福,既然姐姐现在帮不了他了,可姐姐身居高位这样久,留下的人脉也足以让他吃香的喝辣的,保他一世周全了。 他觉得自己迎来了救星,灵魂都开心的快要飞了起来。 “双儿姐姐,救我!请双儿姐姐为我主持公道啊!” 第406章 生不如死 双儿一听这话,一顿,随即才顺着声音的方向,挪去了视线。 “这是?” 她瞧着地上躺着那鼻青脸肿的人,四肢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着,身上脸上满是脏污和鲜血。 双儿盯了许久,都没有看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纪晚榕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正要朝着双儿解释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仇人的老熟人了。 却没想到牛六竟抢先了一步,朝着双儿开口介绍。 “双儿姐姐,是我啊!牛六!我是你好姐妹雁儿的弟弟!” 双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雁儿的弟弟?” 牛六急急点头:“是弟弟,不是认的弟弟,是亲弟弟!亲亲的弟弟!” 双儿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可思议的朝着纪晚榕看了一眼。 纪晚榕点了点头,正要朝着双儿解释这事情的经过。 可还未等她开口,牛六却将那个眼神看成了双儿对纪晚榕的威胁,于是他放肆的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让双儿听了,都有些怀疑人生:“他是听说了雁儿的事情,所以疯了吗?” 纪晚榕的眼角抽了抽:“他是在垂死挣扎,说无论如何都要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让你来解救他。” 双儿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张的老大,她指了指牛六,又指了指自己:“你说他想要让我,来解救他?!” 纪晚榕点了点头,粗略的向双儿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随后又是将手中的那块的令牌还到了双儿的手里。 “他们都说我拿着你的令牌,不能吩咐事情,要你来对牛六的性命做最后的决断。” 牛六一听这话,眼泪就像是面条一样的从脸上挂了下来,将他满脸的血污都洗的干净了不少,露出的那张脸,在双儿看来,是和雁儿有些相似。 而雁儿那张脸,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直到午夜梦回的时候,都咬牙切齿。 “是啊,只有你才能做最后的决断。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她竟是要杀了我!双儿姐姐,求求你救救我!” 双儿一听这话,微微笑了笑,也抬起头来看了纪晚榕一眼:“你竟是要直接将他杀了?这不会太可惜了一点了吗?” 牛六听见这话,便以为自己的性命是有救了,急忙点头,添油加醋的继续道:“是呀!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是要将我直接杀死!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我的姐姐雁儿和你共事了那么久,想必你们俩的感情也很好,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这是在打我姐姐的脸!” “双儿姐姐,你要为了我姐姐和我做主呀!她是故意在针对我们姐弟俩!快些将这件事情禀告了荣大人,告慰我姐姐的委屈!” 牛六原本没有说到这里,双儿的脸上还是挂着玩味的笑容。 可牛六说完这话,双儿的脸色便是完全变了,变得阴沉无比,简直是能滴出水来。 她微微张嘴,几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是,我是与雁儿共事了很久,她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难忘!” 双儿突变的脸色让牛六微微一愣,心脏狂跳起来,他的内心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只见双儿转过头,看向了纪晚榕,随后再次开口,语气凶狠又冷漠。 “他辱骂了你的小茶茶,还调戏了你,既然是雁儿的弟弟,那直接处死实在是太可惜了!” “钱儿,你刚来这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要教会你的第一课,不是做人留一线,而是人善被人欺!” 双儿说完这话,随即便举起了自己手中的令牌,对着那目瞪口呆的士兵们展示:“这块令牌是我的,你们所有人都要听候我的命令!” “牛六以下犯上,调戏钱儿,随后死不悔改。听我的命令,处以极刑,抽出他胸膛的肋骨后,送到水牢里受刑三天三夜,在此期间必须确保人的神智是清醒的。” “三日之后,便将他做成人棍,最后将肉剁碎了,做成肉饼,给雁儿送去吃了!” “这事悄悄办了就好,也不必与荣大人说了。” 双儿咬牙切齿的说着这话,猩红的眼中满是恨意。 牛六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儿姑娘?双儿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 双儿笑了,笑容里还藏着几分凄凉:“我恨毒了你的姐姐,自然也恨毒了你。” “还是要感谢牛六你,不愿选择好好去死,还特地叫来了我,我才能让你生不如死!” 牛六被双儿眼眸中的恨意震惊了,他直接呆在了原地,直直盯着双儿的脸,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仅是牛六,就连纪晚榕都将眼眸望向了双儿,对她这样大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 想必这双儿从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让她对这个雁儿如此的恨之入骨。 双儿狠戾的语气仍旧是在耳畔隆隆回响,监狱里是一片寂静,其他的看守甚至是士兵,都被双儿的话吓傻了。 甚至是连牢房中的犯人,都没有受过这样残酷的刑罚! 可双儿是荣娘身边的老人了,手中令牌也是真实的,所以她这话出口,没有人敢违抗。 这话就像是给牛六判定了死刑,他也再无法找出其他的理由来换自己一条生路了。 不,不仅是生路,此刻的牛六甚至是连好好死都不能了。 眼见着从三楼而来的士兵,要拖着牛六扭曲的四肢,按照双儿的吩咐抽出他的肋骨,牛六才猛地回过神。 他用尽全身力气,奋力的挣扎着,眼神便慌不择路的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扭曲的双手便想要抱住纪晚榕的腿。 “求求你,钱儿姑娘,是我错了,是我刚刚有眼无珠,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我甘愿去死!我甘愿去死!求你让我好好去死吧!” 终于,牛六还是朝着纪晚榕说出了求饶的话。 他作恶多端,刚刚那浩子无助的在他的脚下,说出这类似的话的时候,牛六却毫不留情用脚碾在他的伤口上。 他可有想过,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竟也成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人。 “天道好轮回,牛六,没有人救得了你,因为是你自己造的孽。” 纪晚榕说完这话,闭了闭眼眸。 她的声音清亮,悠长,回荡在这污浊的监狱中,就仿佛还有着其他的意思。 第407章 彻底解决 听见纪晚榕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片刻的沉默。 只有牛六一边痛哭流涕,一边使下了吃奶的力气,往纪晚榕的脚边爬来。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我错了,我知道你因为我是雁儿的弟弟,所以厌恶我,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可我到底没有对你做些什么,甚至都没有伤害你,我的姐姐也被你害的够惨了,我们本就无父无母,若是我死了,我们家就算是被你灭门了!” 牛六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十分悲惨的神色,身上的血将他爬过的路,都弄得鲜血淋漓的。 那副惨状叫在场的士兵和其他的几个看守都感到有些不忍。 特别是那些士兵,联想到雁儿刚刚被割了手臂的场景。 在同一天内,这位钱儿姑娘,便将雁儿和她的弟弟都处以极刑,弄得凄惨至此,甚至是要灭了牛六满门! 若说不是故意的,那也太过巧合了。 牛六的话无疑是道德绑架。 刚刚自己身份高,就仗势欺人,现在知道别人的身份比他还高,就开始装的谨小慎微,说是纪晚榕欺负他们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冷笑一声,眼眸里没有半分同情:“分明将你处置了的人是双儿,你为何要如此凄惨的向我求饶?” “我从前便警告过你,可你嚣张至极。此刻却又求到了我的身上,是觉得我好说话,还是觉得软柿子好捏?” “无论是你还是雁儿,我都没有主动招惹,可你却主动挑衅,口中说些污言秽语,强抢女子,这难道就不是伤害了?” “今日对荣娘贴身的侍女说些污言秽语,恐怕明日便是要对着荣娘说了。” 纪晚榕声音沉沉的说完这话,眼眸薄凉。 可话中有理有据,没有一丝破绽,她微凉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叫那看守和士兵打了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心中是不敢再同情牛六分毫,他们急忙上前几步,拖住了手脚并用的牛六,用力的将他从地上拔了起来。 牛六奋力的挣扎着,知道等会儿等待自己是便是万劫不复的折磨,他喉头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眼眸都猩红了起来。 这凄厉的叫声,让原本在牢笼里的犯人们听见了,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都多了一丝茫然。 他们没有焦距的眼神盯着牛六痛苦的神情,心中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躲在角落里的浩子,小心翼翼的盯着牛六,那个从前在五楼折磨的他们生不如死的土皇帝,又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纪晚榕。 他隐隐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无条件的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许她和牢房里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或许她长相蛮横,可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露出来的却是悲悯。 “钱儿?你这个贱人!你害的我姐姐那样惨!此刻还是要处死我!你给我下地狱吧!!” 牛六声嘶力竭的喊出恶毒的诅咒,直到被身边的士兵狠狠的打了几个耳刮子,掉了几颗牙齿,这才消停了下来。 纪晚榕瞧着他的样子,心中没有什么反应,可双儿却是冷笑了一声,拦在纪晚榕的面前,朝着被拖走的牛六冷冷喊道。 “冤有头债有主,牛六你要知道,是我叫人将你处以极刑,是我断绝了你家的种!也算是我杀了你们家满门!” “你这个怂包,软蛋!若是想要报复,变成厉鬼的时候可不要找错了人!我连你活人都不怕,我还怕你死了吗?” 双儿的眼中带着嘲讽,还带着几分决绝。 他们这样的人,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还怕什么人死后的报复? 不过是牛六穷途末路,留下话来恶心人罢了。 等牛六被拖去了水牢,开始受刑之后,整个监狱里便响彻了他凄惨的声音。 声音一开始还很大,之后就变小了。 双儿双手环胸,听着那哀嚎声没动。 可纪晚榕站在她身边,却瞧见她的眼眸看似冷若冰霜,眼眸深处却是浸满了水渍。 这个双儿,从前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不过才听了一会儿,双儿的表情便露出了些厌恶,她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底的水渍,随后又是回头看了纪晚榕一眼。 “荣娘刚睡下了,我才得空来了,如今是要早些会去了,你要跟你家小茶叙旧,倒是也不要太久了。谁还没有个男人呀?” 荣娘大概是因为吸入了太多香膏,又受了催眠的影响,消耗了精力,所以才没醒。 听着双儿的话,纪晚榕心下松了一口气,也朝她一笑:“那就辛苦双儿姐姐了,若不是这牛六,我早便回去了。” 双儿笑了笑,掩盖住了眼底疲惫的神情:“早些回来,我还要等你教我那按摩的技巧。” 纪晚榕点了点头,带着墨桀城将她送出了门。 等双儿走了,两人才对视了一眼,同时是松了一口气。 如今五楼里最难缠的人已经被处置了,接下来便再没有人敢来阻止,剩下的看守想必也唯他们马首是瞻。 事情倒是好办。 等剩余的看守都去了别的地方巡视,墨桀城便提溜着浩子的衣领,直直的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经过了刚刚的事情,浩子也完全信任了两人,捂紧了嘴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等到了屋里,墨桀城才将他放到了椅子上。 浩子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带了许久,骤然来到了墨桀城的卧室,还坐在了椅子上,他突然多了些局促不安。 脊背佝偻着,眼神眨巴眨巴的往四周看去,还带着几分闪烁。 墨桀城看着他浑身的脏污,去打了一盆水给他擦脸。 而纪晚榕则是给他的伤口消毒之后,重新把上了他的脉搏。 闭眸思索着他的脉象,和刚刚自己预测的一样,纪晚榕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第408章 顽疾 看见纪晚榕的脸色,墨桀城的心咯噔了一下,便沉了下来。 “是有什么问题吗?” 纪晚榕沉吟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她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望向了眼前的男孩浩子:“你进来的时候,他们给你喂过药吗?” 浩子听见这话,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他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我跟着我哥进来,就到了六楼干苦力。疼和伤都要自己忍着,没有吃药。” 纪晚榕一听这话,就知道浩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她怜惜的摸了摸浩子的头,也明白了浩子的意思。 纪晚榕刚刚握住了浩子的脉搏,确定了浩子脉搏的不同寻常,不仅是比普通人孱弱了许多。 更是他的经脉之中,隐隐有着一股强大的势力压制着,那种力量渗透了他的全身。 双儿曾经跟他说过,在五楼的那些人,虽然戴上人皮面具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里,取代另外一个人,住在京城。 可他们也不是单单去享受富贵的,若是不听上头的命令,便会被一种药牵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纪晚榕如今也在浩子的经脉中,也发现了一种的很奇怪的痕迹。 纪晚榕想着,于是继续对着浩子发问:“你是来自六楼的,那个五楼监狱里的其他人,都是来自五楼的吗?” 浩子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不,不是的。里面有跟我一样,从六楼来的,也有从四楼来的,三楼来的,都有。” “那你的身体有没有过不舒服的情况,活着你是否有看过其他人,因为不听话,身体出现了其他的病症。” “这种病症会让你们痛苦无比之类的。” 纪晚榕的话音落下,便引起了浩子的思考:“有,真的有!” “每半个月,就会专门有人过来发一种甜水,就一小口,若是六楼有人不乖乖听话,又或者是监工觉得他们偷懒,干的不多,就没有这种甜水。” “一开始我们几个新来的觉得,不过就是水嘛,也不是很重要,谁知道那些没有得到甜水的人,几天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全身发痒,而且是越来越痒。” “他们的身上就像是有蚂蚁在爬,无论怎么用手指头挠,都不能解痒,有些人甚至用上了铲子、锄头,自己把自己挠的血肉模糊。” 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眸光里都闪烁几分恐惧。 “那些拼了命干的老人,都能得到甜水,所以我们都害怕了,也学着他们拼了命干,那些能活下来,没有把自己挠死的人,也只能拼了命的干,得到甜水。” “姐姐,喝了甜水之后,不仅不痒了,而且会越来越想喝……” 浩子说到这里,纪晚榕才算是明白了他这奇怪的脉象到底是什么原因。 “那你呢?你是怎么被人关进监狱,到了五楼来的?”纪晚榕继续问。 这个问题就像是戳中了浩子的伤心事,浩子微微张了张嘴,泪珠便一连串的从他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我到了五楼,是因为阿兄……” 纪晚榕眉头一紧:“因为你兄长?那你兄长人呢?” “我和阿兄是逃荒来的,原本听人说跟着他走能打工挣钱,我们就跟着上了山,洵县山上原本便种着些樟子松,所以我们也没有怀疑。” “可等来了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出不去了。” “每一个人无论年龄大小老少,半个月要挖出八百车的矿石,才能得到甜水,兄长和我都是拼了命去干。” “但是我太小了,也实在是太累了,所以那一次没有拿到甜水。阿兄把他的甜水分给我一半,原本想着我们兄弟二人一起挨过去,谁知道却被人发现了。” “举报别人互帮互助的人,能得到甜水,被举报的人要么就是直接被砍死,要么就是扔来五楼。” 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所以阿兄……阿兄主动分了我甜水,他就被砍死了……我被扔来的五楼……” “五楼里的囚犯可以喝到甜水吗?”墨桀城听着浩子的讲述,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我们半个月能喝半杯甜水,如果在里面老实本分的受刑,两个月之后能放出去,继续干活,所以所有人为了活命,都乖乖的受刑不反抗。” 听到这里的时候,墨桀城眼神一凛,他在一瞬间知道了这一整套惩罚机制的目的。 这一整套惩罚机制,不是为了惩罚劳工,而是为了培养他们的奴性,让他们彻底失去人性。 不止是六楼,大约四楼和二楼都是这样,若是没有按照要求干活的人,便得不到甜水,会持续一个月发痒折磨,九死一生。 为此,他们只能拼了命的去干,甚至那甜水能让人上瘾,麻痹人的神经。 而互相帮助的人,便会被严酷的惩罚;举报成功的人,能够得到奖赏,减轻痛苦。 为此,这基地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想方设法的去举报别人,保全自己。 而若是到了五楼,却也能得到半杯甜水,甚至还能获得出去的机会,只要什么事情都不干,乖乖受罚就好。 这就是让要他们彻底的失去反抗的欲望和能力,毕竟只要逆来顺受,便能保全自己,而只要一反抗,便只有死路一条。 并且从五楼出去的人,都是被人举报,又或是互帮互助过的人。 经过了五楼内的折磨,在暗无天日的五楼,只盼着出去的那一天,出去后,他们会比从前自私残酷百倍千倍,甚至是对伤害自己的人,加倍报复回来。 恶性循环,长久以往,在这个基地里,便无一点真情了。 在这个基地中,人们再也没有感情和信任可言,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这里面的所有人,成为冷漠自私、只会干活的工具。 或许他们找到浩子,找到的这个基地中,唯一的正常的存在。 因为他们来这基地的时间短暂,而浩子一路被他兄长保护着,来五楼时还未受过太多的惩罚,心中尚存些许人性。 墨桀城想到这里,突然望向了纪晚榕。 默默无言中,纪晚榕感受到墨桀城的目光,自然也是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抬起头,眼眸里却含着几分无能为力的忧伤。 纪晚榕是第一次有这样深刻的感受——这里,真是一个人间地狱。 就算是她能为研究解药尽力一试,可她能够医治好所有人的身体,却不敢保证自己能医治好他们心中的顽疾。 第409章 来到六楼 墨桀城很少感受到纪晚榕流露出这样强烈的无力情绪,就算是隔着人皮面具,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出来。 现实是残酷的,可比现实更残酷的,是无比冷漠的人心。 墨桀城想到这里,心底也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不死心,偏想要再问问那浩子。 于是墨桀城俯下身子,目光和浩子平视,他一手抚上浩子的后脑勺,随后轻声问:“等你出去了之后,会想要给你兄长报仇吗?” 浩子听见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会的,一定会的,我已经记住了那人的脸,若是得到机会,我一定会报仇的。” 墨桀城听着小男孩毫不犹豫的回答,话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恨意,让他微微垂了垂眸。 “若是如今有一个机会,让你们都能离开这魔窟,那么你们会为了这个机会,奋力一搏吗?” 浩子听见这话,先是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随后才认真的回答:“我趁着别人奋力一搏的时候,先杀了那个举报我阿兄的人,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的。” 每个人都会这样想,可每个人都想着先把自己的仇人杀死了,再奋力一搏,那还未等敌人到来,便先起了内讧。 可墨桀城这话还没开口,却又听见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继续道:“可叔叔,没有人会愿意奋力一搏的,这个魔窟也不会发生动乱。” “从前那些愿意奋力一搏的人,都是些没有喝过甜水的新人,打算起义,却直接被其他人举报了,全死了。那些老人喝惯了甜水,就算是此刻放了他们自由,他们也不愿意离开了。” “就算是做出了药,保证他们不再受百蚁挠心之苦,他们也不愿意离开吗?”纪晚榕插嘴问道。 浩子点了点头,转身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是的,姐姐,这是我就亲眼看见的场景。” 墨桀城听见浩子的那句姐姐,想起刚刚他叫自己的话,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可还没有等他开口,却又听见浩子继续说。 “从前那群和阿兄一起来的人里,就有几个年轻的,暗中说要逃出去,最后当着众人的面被抽筋剥骨了,那个画面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两人听见到这里,彻底的沉默了下去。 眼见着他们的计划几乎是不可能实现了,纪晚榕只觉得浑身一阵身心俱疲,她慢吞吞的把屁股挪到了椅子上,又缓缓的坐了下去。 墨桀城站在原地没动。 浩子感受着身边这极低的气压,心中突然有些惶恐不安,他眼眸含泪的转头,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姐姐,是我说错话了吗?若是你们想要奋力一搏……我,我会跟你们一起的!” 浩子白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纪晚榕听了,朝着他笑了笑,又用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没有的事情。我们只是在为你兄长的经历感到抱歉。” 墨桀城也笑着看向他:“你如今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帮你做到。” 浩子听见这话,终于笑了,眉眼弯弯:“叔叔,我想要回六楼,虽然六楼要干很多活,但是我的阿兄曾经在那里。” 墨桀城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如今牛六被处以极刑,其他的看守也被他敲打过了,安排浩子的去处,这个权力他还是有的。 于是墨桀城便出门在五楼办了一个手续,而纪晚榕则是使用催眠术,谨慎的清除了他们刚刚在屋子里询问的记忆,便将浩子送去了六楼。 他们正好也能去六楼考察看看,寻找新的突破口。 等墨桀城和纪晚榕带着浩子,出了五楼的监狱,鼻尖涌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 纪晚榕猛地吸了一口,一瞬间沁人心脾,就连她有些混沌的大脑,都在一瞬间感到了清醒。 众人顺着弯弯绕绕的阶梯,下了五楼。 在六楼门口的时候,墨桀城和纪晚榕分别对着门口看守的士兵,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令牌,士兵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一打开六楼的门,几人皆是被突如其来的沙尘迷了眼睛。 沙尘漫天,惹得纪晚榕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又是猛地咳嗽了两声。 旁边的墨桀城和浩子也不例外。 等他们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纪晚榕在从那漫天的黄沙里,看见了正在劳作的人。 六楼的各处点着火把,火把上还有小小的透明罩子罩着,防止火苗熄灭了。 正在劳作的人们有老有少,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赤|裸着上半身,双脚打着赤足,单薄的身体上却有着很明显的肌肉起伏。 除此之外,便是一道道的伤口,有被粗粗的麻绳勒出来的伤口,也有被六楼的看守用鞭子抽出来的伤口。 还有部分人的身上有着横七竖八的抓痕,抓痕有新有旧,看着就像是自己抓伤的,倒是和浩子口中说的情况相符合。 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算是这六楼的大门打开了,他们也不曾抬头关注。 劳工将挖来的矿石额间一颗颗汗珠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里面的人发出几声含着痰的咳嗽。 生活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 这里也是出乎纪晚榕想象的干燥,倒是和五楼的环境截然不同。 不过还没有等纪晚榕和墨桀城在原地停留太久,原本在人群中拿着鞭子的看守,瞧见了这边的动静,便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走来。 两人亮出令牌,看守才对着纪晚榕恭敬一笑。 于是纪晚榕问出了令她困惑的问题:“这六楼为何如此干燥,和五楼那潮湿的环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第410章 是谁在那里? 浩子听见这话,想要回答,却又因为身边站着的看守,收回了动作。 于是那看守朝着纪晚榕乐呵呵一笑,朝着纪晚榕解释了一番:“钱儿姑娘初来乍到,还不知道。” “其实咱们六楼,比五楼还要潮呢!您的一楼倒是和咱们这儿没得比,是少有的爽利。” 纪晚榕听见这话,于是继续问道:“你说六楼也潮湿?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这眼前黄沙漫天,明显是太干了才会这样。” “这挖矿,自然就会黄沙漫天了,这六楼可宽敞,湿的地方不在劳工的工作区域,而在劳工的休息区域。” “他们那,简直是像水帘洞似的,就连我住的屋子,都有些湿哒哒的,住不下去人。” 看守这样说,墨桀城才算是明白了这六楼的布局,于是他拍了拍那看守的肩膀:“你说的我深有体会,原来你们六楼就是和五楼反着来了五楼的犯人是在湿润的地方,而我们居住的区域会比较干燥。” “而六楼的劳工则是在干燥的地方工作,居住的环境是湿哒哒的一片,比较恶劣。” 看守听见这话,连连点头:“不过咱也没办法,这南边有个瀑布,你们五楼还有水牢,想要干燥自然也难,日子就只能这样过了!” 这山体南边湿润,北边干燥,从一楼到六楼,都是一样的配置。 两人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没有说些其他什么,而那看守却将目光挪向了纪晚榕身边的浩子。 “钱儿姑娘?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您这会儿来六楼,是有何贵干啊?” 纪晚榕听见这话,朝着看守客气的笑了笑:“这孩子我见了有缘,看上去长得很像那被我前夫杀死的亲弟弟,我心里的可怜他在五楼受苦,便想着把他送来六楼做工。” “我这没有用的同情心,不会影响到大人您这边的规矩吧?” 看守听见纪晚榕是来送个劳工,不是得了荣娘的命令来检查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五楼的人过了刑期,原本就是要回了六楼的,自然不碍事!” 听见这话,纪晚榕勾了勾嘴角:“既如此,我们也不耽误您的事情了,我将他送去住的地方,便要回到一楼向荣娘复命了。” 一听荣娘的名字,那看守自然是不敢再说些其他的什么,朝着纪晚榕客气的点了点头,便又自顾自的回到了岗位上。 手中的鞭子重重一抽,鞭舌便猛地朝着那些劳工光裸的脊背上打去,一瞬间皮开肉绽,沙尘渗进了肉里。 纪晚榕不愿再瞧这里的情况,便叫浩子将他们带去了他从前居住的地方。 按理来说,一楼在山顶,而六楼便是在山脚,又或是山底,而他们的居住区是湿漉漉的,除了有那瀑布的影响之外,或许是因为下面还有地下暗河。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便又来了几分精神,跟着浩子熟门熟路的便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越走,越能感觉到空气是越来越湿,湿漉漉的水汽覆盖在人的身上,然衣裳都粘腻的粘在了肌肤上。 六楼此刻的人都在做工,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人,自然也没有什么阻拦。 墨桀城双手负后,感受着这湿润的空气和墙体,眯着眼睛回忆着自己在五楼看见的一切,随即又朝着浩子发问。 “这明明是座山,中间都被掏空了,六楼还越挖越下去。” “并且南边湿润,北边干燥,这样的环境,你们不怕挖着挖着,整座山体就塌掉吗?” 浩子一听这话,扭头朝着墨桀城展颜一笑:“从前我也问过兄长这个问题。” “是不是这山塌了,我们就能逃出去了,可兄长却朝着我摇了摇头,说这个山根本塌不掉。” “我们六楼的人,除了挖矿之外,每月还会抽出一部分人,去各个楼层负责加固,要用上很多很多的石头。” “阿兄有一个月就被抽去做工了,他看望之后,就说这里固什么汤……反正是根本不可能会塌掉的。” “固若金汤?”纪晚榕被浩子的话逗笑了。 浩子一听,眼睛都亮了,他急急点头。 “既然有人负责加固山体,是专门加固做工的地方,还是连你们休息的地方也会加固?”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便到了六楼的劳工平日里睡觉的地方。 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潮湿又发霉的臭气,纪晚榕随意翻了一个比较靠外面的被子,便发现这被子重的不得了,里面满满当当的全都是水,就像是浸泡在水里的一样。 “自然是连我们休息的地方也会加固,而且我们休息的很潮湿很潮湿,是要比做工的地方更容易塌,做工的伙计会专门在休息区加固上很多的石头,来保证自己睡觉的时候,不会塌下来。” 一听到这里,纪晚榕的脑子里便像是突然飞过了什么东西。 她缓缓转头,望向了墨桀城:“你说除了你们五楼,其他的地方,是否都是干燥的地方做工,潮湿的地方睡觉呢?” “五楼的监狱是为了惩罚犯人,其他的楼层都是为了白天做工,布局大约是和六楼相同的。” 墨桀城看着纪晚榕的眸子灼灼闪着光,语气也突然缓和了几分。 眼瞧着浩子远远的走去给自己被褥找个角落,纪晚榕却突然转头,抓住了墨桀城的衣襟。 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头上顶着的那张陌生又彪悍的脸,让墨桀城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随后又是反应过来,牢牢搂住了纪晚榕的手,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说,若是这样一个环境,除了五楼,每层楼的布局都是一样的,并且南方无比干燥,北方被着重加固过……” “那么只要让所有人士兵在特定的时刻待在南方,而其他无辜的百姓待在北方,再想个计谋让山体的南方坍塌,那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解决了所有士兵?” 纪晚榕越说着,越怕隔墙有耳,声音便也越来越小,整个人也靠在了墨桀城的耳边。 感受着彼此身体传递的温度,听着彼此的呼吸,两人皆是在对方的眼眸中,看见了几分隐隐的刺激感。 墨桀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将头埋在纪晚榕的颈边,低声道:“能让偌大的山体坍塌的,有一件东西……”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耳畔却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旁边有人在偷听!! 墨桀城的眼神在瞬间变了,他一手扣紧了纪晚榕的腰肢,随即转身,大吼一声:“是谁在那里?” 第411章 火药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可把纪晚榕和墨桀城吓了一跳。 原本在远处寻找自己从前被褥的浩子,听见墨桀城的一声大吼,吓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可墨桀城却知道那声响,不是浩子发出来的。 而是有人脚步极轻,呼吸也极其微弱,躲过了墨桀城一开始的搜查,这就说明这人的武功较高。 或者说,是专门负责潜伏搜查这类的,才能这样的掩人耳目,甚至是瞒过了墨桀城。 他们刚刚在这里说了这么多,甚至是提到了要将这个山体炸掉的方式,来救下这洞穴里的人。 虽然他们压低了声线,可这里弯弯绕绕,有这样多的障碍物。 若是有人躲在这里,偷听到了什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么后果便是他们不可想象的了。 纪晚榕咬紧了牙关,大脑飞速的运转,开始回想自己哪句话说的惹人生疑。 而墨桀城则是松开了紧扣纪晚榕腰肢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便扣住了她的手腕,随后又拉着她往刚刚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世界忽然变得寂静一片,纪晚榕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她已经在思考自己的后路了。 而墨桀城走到一个角落的时候,却突然眸光一凛,他正想要动作,便有一道身影突然闪了出来。 大胆狂徒!居然埋伏在这里! 纪晚榕被眼前的人吓得心头一跳,可墨桀城浑身防御的姿态却在瞬间卸了下去,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纪晚榕甚至都听见墨桀城在自己的耳边轻轻的笑了一声,那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她眼皮一跳。 她急忙反握了墨桀城的手,不解的转头望他,语气里还含着几分紧张:“你是不是疯了?还能笑得出来?” 墨桀城只是笑着指了指眼前闪现出来的黑影。 “你看看这人是谁?” 听见这话,纪晚榕才微微的放松了些,她皱着眉往眼前望去,看见就是赫然的两块煤炭。 眼前的两人衣衫褴褛,脸上被用炭火抹得漆黑,头发毛糙跟乞丐似的,只有两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一闪一闪的眨巴着。 纪晚榕盯着那两人看了许久,直到其中一个发出了不满的哼声,纪晚榕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 “重舟?” 重舟听见纪晚榕率先认出了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眼神里含着几分得意。 纪晚榕瞧着他的动作,便将视线挪到了重舟身边那位高挑清瘦的男子,不用怀疑,这人应该就是石衡了。 “你是石衡?”纪晚榕上下扫了他两眼,倒是没有想到从前霁月风光的石衡,此刻是这样骨瘦嶙峋,狼狈不堪。 若是他从前的手下看见他这副模样,想必也很难认出来了。 石衡点了点头,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漆黑的脸上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羞涩。 “戒备如此森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纪晚榕瞧了瞧他们的身后,又急忙找了一个较为隐蔽,可以说话的角落。 “六楼的人今日上楼去加固的山体,先是去了四楼,我便想法子混了进去,然后来了二楼,我瞧见了重舟,重舟便也用了和我一样的法子混了出来。” “四楼和二楼我们已经查探过了,这是草图。”石衡刚到了隐蔽的地方,便拿出了自己用衣裳和黑炭画成的草图。 石衡伸手递出草图后,随即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的盯着纪晚榕和墨桀城两人,“他们是要从京城出发,覆灭这整个北厉。” 纪晚榕和墨桀城虽早已有过这样的推断,可听石衡这样一讲,心中还是不由得沉了下来。 “我进了二楼之后,看见都是一些在京中的熟人,譬如礼部侍郎,又如御林军统领,甚至还有高公公……除此之外,大概还有些外地的官员。” “他们每日都要做一些重复的动作,那些动作或与他们的职位相关,或与他们日常的生活习惯,和一些小癖好相关。”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么多信息,不过一进去,我便心生警惕,我与那册子上要求的人身高相同,便怕是要自己冒充自己,还没等开始冒充,这张脸就被里头的人发现不对。” “于是趁着你们一楼发生了冲突,我便趁乱去了四楼,做了士兵,而重舟和几个隐卫,素日里容貌不为常人所见,便还是留在了二楼。” 重舟点了点头:“二楼除了石大人说的那些,便再无其他的异常情况了,但是这些情况已经够异常了。我们每日都要排练,排练各种仪式,还要模拟各种场景,起的比鸡还早。” “里头确实处处都是熟人,甚至还有寒王府内的几个小厮,都有人扮演,和平日里属下见到的一模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更别说宫中的宫女和太监了,简直是比比皆是。” 不仅是这些预备役,此刻的京城都不知道被渗透进了多少人。 墨桀城听着,又翻阅了四楼石衡画出来的草图,和重舟制作出来的二楼的草图相对比。 事实证明了四楼和二楼的情况,与看守所说的六楼情况一样,所有人员都是居住在潮湿的区域,在干燥的区域里干活。 于是墨桀城用手指在人员活动的区域画了一个圈,“除了五楼之外,其他楼层的布置都是一样的,如今士兵无法从外部进来,我们人数少,也无法从内部突出去,便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炸掉这座山体。” “南边干燥,劳工们的生活极其有规律性,若是利用了这个时间差,使用引爆火药,一切便都解决了……” “火药炸裂山体这个计划或许可行,可火药的原料需要从何而来呢?”石衡发问。 墨桀城口中蹦出“火药”这个词,倒是让纪晚榕微微有些吃惊,她其实也想到了火药,并且她的随身空间,或许能搜罗出制造火药的材料。 可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她是一名医生,在她那个时代,人们使用的都是最新型的化学武器, 火药这种东西,早已经的成为了教科书上的一道历史题了。 第412章 石衡的来历 果然,墨桀城这话一出后,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还是重舟苦思冥想了一番,挠了挠头,揉了揉下巴,随后眼眸一亮。 纪晚榕瞧着重舟的反应,忍不住开口询问:“重舟,你是有什么主意了?你难道会制作火药?” 重舟对着纪晚榕摇了摇头,但是眼眸却是闪烁着自豪的神采:“属下不会,但是属下想到了谁会制作火药……” “琉球岛。”重舟此话一出,纪晚榕微微一愣,可其他人脸上都是一片了然,一看便是清楚重舟话里的意思。 “琉球岛?这是怎么回事?”纪晚榕问。 墨桀城朝着纪晚榕解释:“琉球岛上有一位东番王,此人来历神秘,擅长医术和兵法,会制造火药,由琉球制造出来的火药,用料的比例精良,杀伤力是前所未有的高,是九洲大陆的所有人都无法做到的。” “对了,这东番王还会种菜,听闻原本的琉球岛是贫瘠无比,岛上的人也面黄肌瘦,饿殍满地。” “便是这位东番王,到了岛上之后,在盐碱地都能种出绿色的蔬菜,改善了琉球岛上百姓的生活,于是才被岛上的百姓封为王。” “只是这位东番王极少露面,低调至极,这火药也极少的使用在战争中,东番王依靠着火药的威名,震慑住了九洲大陆,减少了九洲的战争,于是我也才从边关回来,长久的待在了京城。” “袁老当时的救命药,便是这位东番王送来的,而袁老从前赴江南担任官职,便是为了北厉,与这位东番王交好。” “为今之计,便只能是传出消息,叫袁老速速前往琉球岛,带来火药,才能解决这里的问题。” 纪晚榕听见墨桀城说起袁老的救命药,终于想起了袁老从前的脉象,她的眼眸猛地一缩。 琉球岛上的那位东番王? 袁老当时的那脉象,便是让她小小的惊艳了一番,而会用量精良的制造出威力巨大的火药。 就连墨桀城都说那火药的威力大,甚至能震慑住九洲大陆,让整个世界停止出现了战争,这样的爱好和平。 “东番王这个名字是北厉封给那人的?还是那人自封的?”纪晚榕问。 “东番王手里有火药,北厉哪里敢封出这样的名号?自然是那人自封的。” 不仅是会种菜,甚至是自封了东番王的名号? 哪里有人会叫自己“番王”? 除非是以北厉的角度的,封给了自己这样的封号,也就是说那东番王是从前是北厉人? 其实纪晚榕心底还有一个隐隐的猜测,但是眼见着这个话题被自己一连串的疑问越拉越远,她也就没有继续开口了,而是把这个猜测埋在了心底。 “琉球距离此地路途遥远,东番王能够答应还尚未可知,若是我们只将希望放在东番王的身上,恐怕这里会有无尽的变数。”纪晚榕垂了垂眸子,道。 她想着自己空间里的那些材料,努力的回想自己在历史书上看见的火药制作的配比。 制作出像是东番王那样,杀伤力巨大的火药恐怕是很难了。 不过她空间里的材料是无穷无尽的,到时候只能多做一点了。 “主子,前王……钱夫人说得对,六楼和三楼的情况实在是不容等待,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属下也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重舟的话音一落,纪晚榕清了清嗓子,便想要硬着头皮开口。 “其实,我这里能找到材料,我可以勉强一试。” “其实,我会制作火药,只要能够找到材料,我便能制作出效力足够强的火药。” 纪晚榕和石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同时说出口。 等他们俩将这话说出口,在场的众人听着,倒是同时的愣住了。 “前王……钱夫人,您是哪里来的材料?”重舟瞪大了眼眸,眼眸里满是疑惑。 石衡也同样是歪着头看着她。 纪晚榕感受着两人的目光,喉头微微一哽,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墨桀城早就知道纪晚榕一定是有着什么神神秘秘的东西。 感受着她浑身在一瞬间的僵硬,墨桀城便对重舟这没有礼貌的问题,心中生出了些不满。 墨桀城的不满包括了对重舟刚刚一口一个前王……钱夫人的称呼,于是一同发泄了出来。 “人家现在是荣娘身边最顶尖的手下,还包养着你主子我,她想要什么东西没有?” 墨桀城语调冷冷,倒是叫重舟尴尬一笑:“是是,主子您说得对,这山体内部供给自足,前王……钱夫人还能吩咐人出去采买物品,自然是可以拿到的。” 从重舟的这句话里,墨桀城便知道重舟是故意的了,他冷哼了一声,强压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却是又将眼神望向了石衡的方向。 “我记得石大人出生在江南沿海的地带?却是没有想到石大人也会研制火药?并能将火药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纪晚榕听闻,也将目光望向了石衡的方向。 从前她便觉得石衡的势力是大的有些不同寻常,大的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了。 如今一听石衡能研制出杀伤力巨大的火药,纪晚榕便直接将他也和琉球岛联系在了一起。 感受着三双幽灵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石衡手握成了拳头,放在唇边不自然的咳了咳。 “这制作火药的技术,是我幼时,有一位高人传授给我的,那位高人如今云游四海,倒是不知道是否和琉球岛有关系。” 纪晚榕听见这熟悉的话,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不是她常用的台词吗? 结果全是她信口胡诌的! 感受着众人的视线变得更加怀疑,石衡眨了眨眼睛,声音都弱了下去:“如今时间紧急,不是说这些东西的事情,还是快些将原料找来,我们说一个可以接头的地点,速战速决。” 纪晚榕点了点头,墨桀城也是一副看透了他的模样。 “兄弟,你这副说辞骗骗我们还行,若是出去了,倒是可以学学纪晚榕,将那个神秘的高人推到九云法师的头上,说是九云法师教你做炸药,这样子他们便信了。” 墨桀城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石衡的肩膀,话里的意思,倒是叫纪晚榕也猛地咳了两声。 她恶狠狠的瞪了墨桀城一眼。 第413章 最炫民族风 墨桀城的话倒是叫重舟和石衡,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石衡说的话也对,如今情况紧急,就算是石衡的背景疑点重重,但是他没有坏心,和他们共患难了那么久,目的也都是一样的。 ……充其量是和自己一样,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罢了。 想到这里,纪晚榕也知道此刻不是继续追究石衡秘密的时刻了,于是她缓缓站了起来。 “罢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你会制作火药,你的那位高人大概也教过你,炸掉这一半的山体大概需要多少原料,只要你说了,我便能提供给你。” 大约是老天保佑,才让这个犹如魔窟的山体,有着这样独特的地理环境,南面干燥,北面潮湿,而所有工人的作息又是这样规律。 火药在北面无法点燃,北面在从前又被人刻意的加固过,不会轻易坍塌,只要把工人全部引入北面,士兵全部引入南面,那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石衡听见纪晚榕的话,闭上了眼眸,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见的这山体的结构,随后才面色凝重的开了口。 “火药的制成原料包括硫磺、硝石和木炭……只是若是需要清辉县主不引人注目的拿进来的,便是需要这些东西,需要的量会比较大。” 纪晚榕看着石衡吞吞吐吐的样子,便能知道他还是有下文:“你的意思是,还能制作出需要用量小,但是威力强的火药?” 石衡点了点头:“是的,琉……九云法师在游历江南的时候,还教过我另一种法子,用上一些常人不知道的原料,便能制作出威力巨大的火药,到时候我们的胜算便是百分之百。” “你说吧,你需要什么常人不知道的原料?” “这些东西不仅难找,运进来也麻烦,清辉县主还是直接搜罗些硫磺,硝石和木炭便好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却是眨了眨眼,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不必担忧,说了就行,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想法子帮你变出来。” 石衡知道纪晚榕从来都不是说大话的人,她能说出这番话,便是心中十拿九稳。 他心中其实有些疑惑,却也不顾念着自己制作火药的秘方了,直接对着纪晚榕念了出来:“我需要的新式材料包括苦味酸、氯酸钾、硝化甘油……” 石衡依照着自己的记忆,将所有的原料都说了出来,甚至是连配比都说的一清二楚。 纪晚榕听着石衡的话,越听眼眸便越眯了起来,眸中满是深意。 原本她心里好奇,却忍住了不闻,可石衡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她便很想问了。 石衡说的前者硫磺、硝石和木炭,就是古代制成火药的原料,纪晚榕从前便以为石衡需要的是这些东西,而能制作出威力巨大的,便是他的配比精良罢了。 而后者苦味酸、氯化钾,硝化甘油,可是些化学名词,她记得书中讲过,这些东西是21世纪火药的原料,经常使用在军事和工业的领域。 石衡报出这些名字的时候,纪晚榕已经不担心他制作出的火药无法让这座固若金汤的山体坍塌了。 而更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东西,她的空间里都有! 等石衡说完,纪晚榕便从空间中召唤出了石衡所需的东西,又假意是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的。 石衡和重舟见纪晚榕从那小小的荷包里直接掏出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一开始还瞪大了眼睛。 可后来瞧着那些东西源源不断,眼睛简直是要掉到了地上。 纪晚榕看着他们眼睛瞪得老大,还是心虚的解释了一下:“这些东西……我说是九云法师给我的,你们信吗?” 石衡捂住了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原材料,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看着石衡的表情,纪晚榕就知道他从前大概从没有见过有人能凭空变出这么多东西。 就连所谓教会他制作火药的那位云游四海的人,大概也没有在石衡面前变出这么多东西。 纪晚榕想到这里,心中实在是好奇,便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 “石衡,其实不仅是这些东西是九云法师给的,就连有一首歌,也是九云法师教我唱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石衡见纪晚榕一本正经的模样,才一头雾水的放下了手,“你唱来听听?” 纪晚榕听见这话,又环顾了四周,确定了四下无人之后,才清了清嗓子,朝着石衡唱出了声:“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纪晚榕记得石衡要求火药原料,是21世纪常用的发明,而这首歌正是21世纪众人耳熟能详的歌。 只要石衡是21世纪之后的穿越来的人,那么他一定会听过这首歌。 可还没有等她唱完,几人的嘴角便猛地抽搐了一下,石衡原本就疑惑的眼眸里更显得疑惑。 墨桀城低低扶了扶额头,实在是无法忍受的捂住了纪晚榕的嘴。 被墨桀城这么一捂,纪晚榕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石衡的表情,却不见石衡表情上有任何重逢家人的喜悦,想来背后是另有隐情。 大约石衡不是21世纪以后的人了。 纪晚榕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能就此作罢。 解除了纪晚榕心中的疑惑,众人便重新言归正传,开始分配任务。 众人规定好了,在石衡负责制出火药后,纪晚榕负责一楼,二楼留下隐卫阿一负责。 三楼是制作人皮面具的场所,如今还没有人进去过,也需要纪晚榕前往负责了解情况。 四楼多是士兵,由重舟和隐卫阿二、阿三负责,倒时若是四楼的人手不够,便由机动的墨桀城和纪晚榕前去增援。 五楼由墨桀城这个专门的看守负责,而六楼则是由石衡负责。 在石衡研制出火药后,便需要将这些火药分散到各个楼层,每一层的负责人都需要把这些火药贴到各个楼层。 一层的火药有两根引子相连,只要直接点燃,便能爆炸。 而每一层的负责人,除了负责将火药贴到各个楼层的墙体上之外,还需要在他们约定好的时间,将各个楼层的人引到需要的地方。 除了一楼和四楼的人,需要引到干燥的南面,其余的楼层则需要确保那些劳工,全部都待在湿润的北面,并做好防护措施,以防出现意外。 再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直接将火药点燃。 第414章 马上要变天了 其实这一系列的行动,要叫他们六个人来做,实在是工程量巨大,众人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沉重。 可纪晚榕不知道荣娘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点信任,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出去和从前一样带人进来。 于是现在只能存了最坏的打算。 石衡估计他在这里的不眠不休的做完这些火药,需要整整两日的时间。 而两日时间,再加上他们已经在这里已经呆了这样久,估算着时间,京城来的救兵在两日之内便会到达。 说定了这些,众人心中都有了分寸,怀揣着沉甸甸的任务便要分道扬镳。 纪晚榕在临走前,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将浩子催眠,而是嘱咐他,要在六楼保护好石衡。 浩子原本只是缩在角落里,听见这话,缓缓将手捏成了拳头。 “好的,姐姐,我会保护好这位叔叔的。” 纪晚榕看着这位奋不顾身的小战士,有些慈爱的笑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纪晚榕办完了这边的事情,风尘仆仆回了一楼,又换掉了自己浑身脏污的衣裳,穿了双儿为她准备好的制服。 等她重新出了自己屋子的时候,便见双儿刚刚出门,像是要来找她的模样。 那扇木门大概是临时派人安装起来的,早不是中午时被雁儿弄坏的那扇了。 等瞧见了纪晚榕,她的脸上才多了几分笑意:“终于是舍得回来了,荣大人此刻刚醒,便是要来找你,大概是又什么事情要交代。” 纪晚榕听见这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起了自己浑身的疲惫,将手中的令牌还给双儿,随后才朝着双儿微微一笑。 “还是要多谢你了,双儿。” 双儿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牛六的事情,是我要多谢你才对。” 双儿的话叫纪晚榕微微的顿了顿,可这是双儿自己的事情,纪晚榕不方便问,于是也只是点了点头,便推开了那扇木门,走了进去。 木门里头便是荣娘的屋子,刚刚满地的血腥味早已被荣娘叫人收拾了干净,屋子里那奇异香膏的味道也彻底的消散了。 “荣大人,属下让您久等了。”纪晚榕走到了荣娘的身边,对着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荣娘仍旧是半躺在软榻上,眯着眼睛,见纪晚榕来了,便朝着她招了招手:“你来,来了便好。” 感受着荣娘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纪晚榕心中也始终提着一口气。 她朝着荣娘甜甜一笑,便从善如流的上前,为荣娘按摩小腿。 从前那催眠是真的,可那按摩也是真的,她精通医术,知晓人体各大穴位,按摩起来便能叫人浑身都感到一阵轻松。 “刚刚听闻你去了五楼,然后又是去了六楼?”荣娘语气平常的问完,随后又是抬头看了纪晚榕一眼。 没有想到荣娘虽待在六楼没有出来,可她打听消息的速度,是这样的快。 纪晚榕抿了抿唇,手中的动作未停:“原本得了您的厚爱,心中惶恐,也不知在您身边要做些什么,于是便去问了双儿。” 纪晚榕按摩的功夫倒是好,让荣娘不仅是心中的戒备少了几分,如今更是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试问谁能不喜欢一个又会按摩又会说话,还有能力的属下呢?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睡过好觉,身体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双儿大概介绍了属下要干的事情,随后又是大概介绍了各个楼层,属下想着小茶得了您的厚爱,才去五楼做了看守,心中放心不下,便去瞧瞧。” “可谁知去了,碰见了牛六,牛六许久没见女人,竟对着属下也能出言不逊,属下便对他小惩大戒。” 荣娘一听牛六的名字,又联想到了双儿,便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但是她并没有和纪晚榕详细说,只是点了点头,叫纪晚榕近日好好照顾双儿。 因为提到了双儿,所以荣娘并没有升起什么疑心,反倒是问起了纪晚榕工作上的事情。 “你看了六楼和五楼,其他地方可有去了?” 纪晚榕摇了摇头,声音放的更是柔了些,嗓音都是要掐出水来了:“六楼和五楼无关紧要,可其他的地方大约是军机重地,荣大人没说,属下便不敢擅自去。” 荣娘听了这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也不必束手束脚,我重视你,便是因为你身上有可取之处。” “正好,明日三楼又是新来了一匹材料,材料是有专门的人带来,便由你明日去负责吧。” 纪晚榕听着荣娘懒洋洋的声音,眼皮一跳。 三楼,便是制作人皮面具的地方,而荣娘口中说的“材料”定是又一波被用来制作人皮面具的女子。 想到这里,纪晚榕的牙根都有些发紧,却又听荣娘懒洋洋的声音继续道:“咱们基地,如今是越办越好咯!” “每日需要的材料,是从前所需的五倍,那人带来的材料都是有些不够用了。” “你在洵县做了那么多年的县令夫人,最是熟悉洵县的人口了,洵县从前贡献出了劳动力,如今也是需要她们贡献出材料了。” 荣娘的话轻飘飘的,才让纪晚榕立刻的明白了荣娘的目的。 原来荣娘等她刚进来便重用她,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大概是皇后的计划加快了速度,基地的产量也大幅度的提高,三楼所需要的人皮面具大幅度增加。 再从远处拐来女子的方法速度实在是有些慢了,荣娘便直接把目光放在了洵县的女子身上。 钱夫人做了洵县十几年的县令夫人,几乎是掏空了洵县所有的劳动力,荣娘的意思,此刻便是让她掏出洵县的女子了。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随即又是不着痕迹的对着荣娘问道:“洵县距离京城不远,从前洵县男人突然失踪的事情,是用了许多法子才遮掩了过去。” “若是洵县的女子大规模的失踪,闹到了京城去,恐怕咱们这里就不好交代了。” 荣娘只是轻轻的一笑:“无碍,等京城的那群废物知道了这件事情,咱们说不定已经功成身退了。” “钱儿,你好好干,便是能代替雁儿领赏了……这京城,马上就要变天了!” 京城要变天了? 荣娘说出来的话,让纪晚榕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第416章 前往三楼 纪晚榕从来都没有发出过这样凄厉又撕心裂肺的声音,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可梦中的她又清楚,那声音一定是自己发出来的。 纪晚榕直接被这个诡异的梦境吓醒了。 等她捂住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大汗淋漓的从床榻上醒来,看见的就是熟悉的房间。 意识到了自己在哪里,意识到了一切都相安无事,刚刚的一切只是个梦境,才让纪晚榕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趿着鞋子到了小几上,咕噜噜的喝了几口水,紧绷的情绪才有了些许的缓解。 或许是因为今日长期的处在这人间地狱似的魔窟,又或者是明日要去制作人皮面具的三楼,让纪晚榕的心理压力太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于是纪晚榕从空间里召唤出了一颗安神丸,随后又是就着水吞了下去,才回了床榻上,重新的沉沉睡去。 安神丸的效果是显著的,下半夜,纪晚榕一夜无梦,睡得也安稳了许多,还是双儿一早敲门,才将她吵醒了。 双儿在门口候了一阵子,看见纪晚榕睡眼惺忪的样子,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将自己手上的令牌交给了纪晚榕。 “抱歉啊,钱儿姑娘,我向来睡不安稳,早早便醒了,却忘记你昨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定是累极了,还来打扰你。” “只是我终于得了你的令牌,这令牌是专门属于你的,一想到你有了这令牌,出门也能好办事,便急急给你送来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才清醒了一点。 其实她也不知道如今今夕何夕,是否天亮,可瞧着这双儿抱歉的神情,想来时辰一定还早。 她接过了双儿递来的令牌,随即又朝着双儿轻轻一笑,便想要将她迎进屋子。 “你为了我,一大早便将这令牌送来,是我要向你说感谢才对,哪来的抱歉啊?” “你快进来,来我屋子里坐坐!”纪晚榕经历了昨日的事情,也知道双儿是个热心肠,对她便耐心了几分。 可双儿知道纪晚榕刚醒,说的不过也是些客套话,于是便摆着手拒绝了,“如今时候还早,你可以继续去睡觉。” “那交接的人,恐怕是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到三楼,到时候你便直接带着令牌下去交接,学着帮荣大人管理些事情。” “如今你有了令牌,无论是谁,也都不敢如昨日的牛六一般为难你了。” 自从雁儿走了,纪晚榕交接了职位之后,便像是一只无头苍蝇,经常乱跑,也不知道是去哪里,让双儿的工作大大增加。 但是工作增加了,就代表着地位提高,所以双儿受用的紧,也愿意让纪晚榕去楼下管理工作。 纪晚榕听着双儿的嘱咐,点了点头。 可等双儿走了之后,纪晚榕便时睡不着了,她顾念着三楼的事情,于是换好了衣裳,便捏着令牌去了三楼。 那交接的人要一个时辰之后来才好,那这一个时辰便是她的机会。 她既能查探这三楼的布置是否符合他们的计划安排,又能观察这三楼的看守情况。 更为重要的,便是那些人皮面具的制作流程。 她要尽可能的将人解救出来,多一个便好一个。 纪晚榕想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便看见自己已经到了三楼的木门前,她将自己的令牌递给了两侧看守的士兵,士兵便将她放了进去。 纪晚榕在进来的时候,便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现实中的三楼,是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并不是犹如地狱般的存在,不是大火烧的猩红,角落里放着沸腾的油锅,地上随意的扔着头颅,鲜血在地上流成了血泊。 大概是时辰还早,三楼还没有开始干活,所以连那日女子绝望的嘶吼声,纪晚榕都没有听见。 而纪晚榕面对着的,则是一片安静,这安静与寻常的安静不同,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死亡。 偌大的三楼分成了无数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严严实实的关着闸门,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布置,此刻的沉默便有种庄肃穆的气氛。 虽然安静,但是让纪晚榕感觉浑身冷冷的,一切都静的诡异。 听见风声,知道纪晚榕提前来了三楼,三楼的主管这才匆匆忙忙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来迎接纪晚榕。 这偌大的三楼,是女子的炼狱,可三楼的主管却是一个男子。 这男子约莫中年,下巴上生着一撮小小的胡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看着便是个好相处的。 可纪晚榕看着他的面相,眉毛短短,眉骨凸出,颧骨过高,印堂有纹,便知道他手上的人命是数不胜数,身上拖着无数的怨气,才显得身子是这样的沉重。 “钱儿姑娘?没有想到您竟是到的这样早,属下真是有失远迎,招待不周啊!” 纪晚榕面上笑笑:“不过是新官上任,对很多东西都不甚了解,所以想着先来看看,熟悉熟悉。” 她说完这话,便朝着那看守来的地方走了几步,不经意的朝着他问起:“刚刚你来的地方,就是你平日里住的地方?” 那主管急急点头:“是这样的,三楼的布置和您的一楼,还有其他楼都是一样的!这工作的地方干燥,咱们休息的地方便是有些潮湿!” 纪晚榕听见这话,点了点头。 看着布置是一样的,休息和工作的时辰,也还是一样的,知道这个便好了。 于是她脚步一转,径直朝着那一扇扇闸门紧紧锁着的房间走去:“若是这睡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那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你便带着我去看看那房间里头的东西吧,了解之后,我日后便更好管理。” 这小胡子胖主管听见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眼下这位是新来的,自然流程会与从前不同。 念着她如日中天的势力,看守也没有犹豫,便带着纪晚榕去了其中一扇的门边,随即便是用钥匙打开了闸门。 “如今还不到工作的时辰,只能让您来看看咱们工作的环境了!” 轰得一声。 那闸门一打开,纪晚榕便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 第418章 惨剧发生 那看守殷切的朝着纪晚榕介绍了许久,却不见眼前的人开口说话。 于是他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纪晚榕笑眯眯的眸子。 虽然眼前这女人,年龄很大,生的也不算好看,刚刚甚至是拿官威压他,可她的眼眸却是出奇的好看。 此刻笑眯眯的样子,眼眸中就像是含了秋水,语气十分的真诚,让看守的一颗小心脏,都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纪晚榕歪着头,含着笑朝着他开口:“看守大人博学多才,好厉害呀!” “刚刚说了许多我从前都不知道的事情,想必天下也就只有你能知道了……” 看守一听这话,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哪里哪里……不过比你多知道了一点,就那么一点点罢了。” 纪晚榕没有反驳,却是笑着看着他,继续开口:“哪里是一点呢,明明是很多点……大概是看守的大人天生聪明,才会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看守看着纪晚榕变脸似的态度,被她夸得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只是不知道,被剥离下来的人皮,放进了这溶液中,是会产生神奇的作用,那如果是没有剥落下来的人皮呢?是否还会产生神奇的作用?” 纪晚榕眼眸里藏着狡黠,语气幽幽:“敢问聪明又见多识广的看守大人是否知道呢?” 那看守听了这话,脸上原本飘飘然的表情在瞬间凝固了一下:“这个嘛……这个嘛……我没有没有剥落下来的人皮,好像不太清楚啊。” 纪晚榕笑了,露出了森森的白牙,她猛地一步上前,便握住了看守的手。 手掌间突然的柔软,让那看守整个人猛地一个哆嗦。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纪晚榕便是动作极快的将他的手指往那溶液中摁去。 看守被纪晚榕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圆:“你……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你的手指便是没有剥落下来的人皮,用你的手指去试试,便能知道有没有反应了。” 纪晚榕说完这话,随后又是回过神来,掐着嗓子继续道。 “我只是觉得看守大人您见多识广,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日后说出去怕是要贻笑大方,一定是会心甘情愿的想去试试。” 纪晚榕见他的手泡在里面,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痛苦的反应,于是又是说了两句好话安抚:“你看,你英明神武,以身犯险,如今也是没有任何问题,是不是?” 看守看着自己的两根手指浸泡在溶液里,确实是没有任何的问题,于是他呆呆的点了点头。 脑子里仍旧是回想着纪晚榕刚刚无比崇拜的眼神,和那些吹捧的话。 若是墨桀城在这里,看见眼前这幕,怕又是要心有余悸的摇头。 这个可怕的女人,一旦是温柔起来,便是要有人遭殃了。 等浸泡的时间差不多够了,纪晚榕才捏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溶液中捞了起来。 随后又是吩咐他,将两只泡在溶液中的手,分别向另一侧没有被浸泡过的手指靠去。 看守乖乖照做,而得出来的结果也是印证了纪晚榕的猜想。 两对手指,一根泡过药液,一根没有泡过药液,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便都是紧紧的黏在了一起。 无论这看守如何使劲挣扎,便也都无法将手指分开! 你看守瞧见这幕,额头急的都是要冒汗了,“哎呦!我的手……我的手黏在一起了,这要怎么办!” 纪晚榕只是双手环胸,微微一笑:“你便拿了那神奇的药水,抹在你的手上,便能将手分开了。” 她虽然还是不知道这溶液到底是有哪些化学物质组成的,但是她已经完全明白这所谓高级人皮面具背后的原理了! 刚刚被剥下来的人皮,被放入溶液中浸泡,和溶液发生了氧化反应,所以必须是要活的人,从脸上剥出的人皮才能算是上等人皮! 因为剥了脸上的人皮后,人死亡的几率大大增加,身上的人皮大约是从死的人身上剥下来的,便只能粗糙的用胶水黏上。 而反应完的人皮,贴在脸上,又和脸上的皮肤发生氧化反应,所以能够牢牢的扒在皮肤上。 那么所谓的特殊化为药水,就是某样还原剂,只要和那张人皮再次发生反应,人皮面具便直接能从脸上脱落了。 就这样,这就是所谓人皮面具背后的原理,就算是不知道使用的是哪些具体的化学物质,也没有关系。 只是……这人皮面具背后的原理,都是依据化学反应,包括这个房间,也都像是实验室一样。 纪晚榕终于知道疗养院的那些含有化学物质的土壤是怎么来的了。 她敢肯定,一定是有人和她一样穿越了,并且教会了他们如何制作人皮面具。 只要一想到这里,想到自己站在明处,而敌人站在暗处的感觉,纪晚榕就觉得很难受。 有一种毒蛇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感觉,那种感觉让纪晚榕只觉得如芒在背。 纪晚榕站在原地想着,却见眼前的那个看守,看着所谓的神奇药水,便真的将的自己粘着的两根手指解开了。 随着他的动作落下,纪晚榕便突然听见了一阵尖锐的铃声。 在那阵铃声之后,外头便有了人群步履匆匆的声响。 纪晚榕微微皱了皱眉,便见眼前的看守,忙忙碌碌的脱下鞋套,嘴里又是嘟囔着:“时辰到了,时辰到了!” “今日的工作要开始了!” 今日的工作要开始了? 纪晚榕听着,微微一愣。 工作开始,那就意味着,这个偌大的魔窟,开始剥皮了! 她的双手缓缓的捏成了拳头,可还未等纪晚榕开口说话,便有几个壮汉,急匆匆的抬着一个女子进了纪晚榕所在的这间房。 甚至是差点撞到了纪晚榕。 纪晚榕一个侧身,与那群人擦肩而过,便看见了他们抬着的人。 那女子眼眸通红,浑身奋力的挣扎着,纵使是嘴巴被布堵了起来,却还是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纪晚榕瞧见这幕,咬紧牙关,牙根都开始发酸。 第419章 意想不到的人 几个穿着统一服制的男子,将怀中奋力挣扎的女子抬到了房间正中央的那一张木床上。 随后便将四个角落上的牛皮绳,将女子的纤细的四肢牢牢的束缚了起来。 女子的身体被强硬的拉开,形成了一个“大”字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绝望的窒息,可那女子仍旧是奋力的挣扎着。 纪晚榕就这样站在角落,双手捏成了拳头。 她在想到底要怎么办。 此刻,不只是她一个女子,更是所有像她一样的无数女子,她们都被带入一个个房间里,重复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若是此刻出言阻止,她自然是有这个权力,可荣娘原本就没有对她完全信任,如今派她来了这里,更多的目的也是为了试探。 若是她突然勒令叫停了三楼的一切,恐怕是会引起荣娘的怀疑。 纪晚榕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只觉得身体似乎是在被一种绝望感裹挟。 直到那四个看守,强硬的扒掉了木床上女子的衣衫,举起手中类似于手术刀的工具,往她的脸上便要划去。 女子此刻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沉默的将脸撇着,抬头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她没有说一句话,可却有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无言的垂落。 纪晚榕胸膛起伏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艰难,甚至是连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她握紧了拳头,直接喊出了声:“等等!给我停下来!” 凌厉的语气,骇人的气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看守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在距离女子脖颈只有毫厘距离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他们解释不约而同的抬起眼眸,看着阴沉的脸的纪晚榕,微微有些愣神。 “钱儿姑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刚刚那个小胡子胖看守站在一旁问。 而其余的看守却对纪晚榕打断了他们的动作,而感到有些不耐。 他们抬起眼眸,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纪晚榕,随即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是看着她的模样,所以不忍心了,想要阻止我们吗?” 里面曾经有人是雁儿的人,所以对着纪晚榕更有几分敌意,他不怀好意的便对纪晚榕开了口:“雁儿姑娘从前来时,也从不会阻止我们……” “而你这样,到底是无用的心善呢?还是对荣娘有异心,想要阻止她的大业呢?” 此话幽幽,帽子却极大,并且是准确的猜出了纪晚榕的想法,让其他几人脸上都多了几分怀疑,同时也让纪晚榕咬紧了牙关。 她不只是要救出眼前这女子,甚至是要让整个三楼的工作都暂停! 她到底应该找怎样的理由呢? 不过还未等纪晚榕开口说话,原本紧闭的闸门外,却又传来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纪晚榕双手环胸,冷着脸没有去开门。 离门最近的看守,看着纪晚榕这冷淡的眼神,心中也有些打鼓,便急急忙忙跑去开门了。 门一打开,纪晚榕便听见那看守,气喘吁吁的朝着纪晚榕禀报。 “钱儿姑娘……钱儿姑娘……属下打听到您在这里,果然没错。外头接头的人来了,您还是快些去接待吧!” 纪晚榕听见这话,原本高高悬着的心脏,陡然松了开。 她冷漠的表情没变,却借着这事开始,开始朝着刚刚挑衅的看守借题发挥。 “我说了停便是停了,若平白无故的,我阻止你们干活干什么?” 纪晚榕冷哼一声说完这话,又是翻了一个白眼:“不要一口一个从前雁儿怎么的!你要知道如今是谁在当家。” “爱干干,不爱干就给我滚!” 纪晚榕说完这话,随即便漫不经心的走出了门,朝着刚刚通报消息的那个看守继续开口:“叫所有人看守都停了动作,跟我一起出去迎接那人。” “干活,什么时候都能干,可那人带来了好些材料,若是没有多点的人前去控制,若是材料四处逃散,岂不是要造成大乱了?” 纪晚榕这话音落下,众人才恍然明白了她刚刚的意思,先前的那个主管,便急忙去摇了铃,让看守们都停下了动作,稀稀拉拉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纪晚榕见着还没有女子受害,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那木床的女子,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一节,全身也缓缓放松了下去,她没有力气再哭再挣扎了,犹如一条渴水的鱼,正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泪水从两侧的眼角滚落。 无论是谁瞧着,恐怕都会带上几分悲哀,除了这些魔窟内的恶魔之外。 纪晚榕已经来不及想些其他,此刻的她跟在前来禀报那人身后,走去见了所谓“接头”的人。 可还未等纪晚榕放松多久,来到了三楼空旷的厅堂,看见的就是一个身材瘦的跟竹竿似的男子,男子的身后用绳子捆乌泱泱的一堆女人。 女人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声,有气无力的,可那接头的男人却看起来春风得意。 当那人转头,视线不经意的与纪晚榕撞上。 纪晚榕瞧见了那人的样貌,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冷却、逆流,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带着女子前来三楼交接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纪晚榕见过的老熟人了! 是和枣庄那位山羊胡子的村长! 而在他的身后,不仅是带来了好多女人,那些女人更是纪晚榕十分熟悉的面孔。 里面有隔壁的婶子,有村里面黄肌瘦的大娘,甚至还有乖巧懂事的小青! 小青…… 她们似乎是被用了药,神情萎靡不振,身上也是被用绳索捆绑着,长长的身子绑着一个接一个的手腕,就像是串糖葫芦一样…… 一看到这里,纪晚榕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双腿就像是扎根在地上似的,沉的无法再往前迈上一步。 而那山羊胡子的村长此刻也看见了纪晚榕的身影,脸上便挂上的狗腿的笑容,一路小跑着朝着纪晚榕的方向跑来。 只是他跑到一半,将纪晚榕的身影瞧的真切了之后,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脚步迟缓,神情也变得疑惑了起来。 纪晚榕眼皮一跳。 第420章 把事情压下去 她将拢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随后又是神情自然的朝着那村长走了过去,目不斜视。 “你就是荣大人说前来接头的人?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 纪晚榕先发制人的开了口,她压低了嗓音,将自己的声音和走路的姿势都稍微做了些改变。 等那村长看见了纪晚榕的脸,脸上的疑惑便少了不少,他急急朝着纪晚榕弯腰,拱了拱手。 “见过钱儿姑娘!见过钱儿姑娘!原本远远的瞧着您有些面善,可走近之后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了。” 纪晚榕笑了笑,“大概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不过我从前是洵县的县令夫人,若是你在洵县生活过一段时日,或许会有见过我。” 纪晚榕这话,才打消了村长心中那抹异样的感觉。 纪晚榕朝着身后的一众看守,招了招手,又叫那些看守的将村长带来的女人们带下去。 顺便又给他们派了些任务,叫他们仔细的搜查那些女人的身体,以防她们身上带上了什么利器。 虽是这样说,可纪晚榕的目的却是为了尽量的拖延时间,只要多拖住一个人,那么便少死一个可怜的女子。 纪晚榕说完,又是盯着人群中小小的小青,此刻小青脸色发白,头发乱糟糟的,浑身都在颤抖,看上去便是被吓得没了魂。 她忍住了一把冲上前抱住小青的冲动,而是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青她还那么小。 这村长和这魔窟中的所有人简直是一群恶魔! 只恨从前她查出和枣庄的病情所在后,没有直接将这村长杀死! 不过还未等那些看守将人牵走,村长的眼神又是微微转了一下,随后才试探性的朝着纪晚榕开了口。 “钱儿姑娘,请问荣大人此刻在哪里?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朝着荣大人禀报。” 村长在进来的时候是蒙着眼睛,被带到三楼的。 因为他还要出去,所以他不能知道这山体内的太多秘密,自然也就不知道荣娘到底是在哪里。 纪晚榕听见村长的话,眼皮一跳,随后便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他。 “荣娘将此事全权交给我来办理,她贵人事忙,自然是不会以真容接见你一个小小的喽啰,你有事情跟我说就行了。” 她说完这话,是想将村长带去封闭的空间,两人进行会谈。 可却没有想到村长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情,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直直的朝着纪晚榕跪了下来。 “钱儿姑娘,这可是一件大事,您可一定是要跟荣大人说呀!” 纪晚榕一听这话,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还未等她制止即将开口的村长,村长便率先说出了口。 “和枣庄,我的和枣庄,就在咱们基地的边上,此刻却完全是被毁了!” “前几日来了两男一女,先是说能在治好村里人的疯病,村子里便有一个小贱蹄子,将三人收留了起来!” “可谁知这三人,却是来者不善,直接发现了小的我隐瞒了多年的秘密,最后还叫来了士兵,将村子里的人全部带走了。” “就连小的我,也是被痛打了一顿,差点没了半条命。”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荣大人了,却没有想到最近那看守突然变松了,小的这才偷了她们治疗的药,强迫她们跟我一起逃了出来,顺便抓上了那个小贱蹄子!” 村长洪亮的声音在偌大的三楼回响,却让纪晚榕越听,脸色越沉,脑子也是嗡嗡的响。 “幸而是有惊无险,我会向荣娘好好褒奖你的胆量和勇气的。”纪晚榕漫不经心的说着,意思便是要让村长停止这个话题。 可村长却是对纪晚榕漫不经心的样子十分诧异,他膝行了两步,一把便要抓住纪晚榕的裙摆:“钱儿姑娘,事情没有像您想象的那样轻巧,我感觉那些根本不是普通的人。” “您必须是要向荣大人说这件事情,让荣大人时刻保持警惕!求求您让我见见荣娘吧!” 纪晚榕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弯下腰,便是将跪在地上的村长搀扶了起来。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向荣娘禀报的,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有规定,你是不能去见荣娘的。” 纪晚榕嘴上虽答应,可紧绷的心里却是感到了几分庆幸。 幸亏这件事情是村长向她禀报了,她不仅不会告诉荣娘,还会好好将这件事情压下去,让荣娘永远都不知道。 可纪晚榕刚把村长扶了起来,三楼的大门却是砰得一声被人踹开了,一阵虚弱又洪亮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事关紧急,你却不让他去见荣大人?你不会是想私自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不禀报吧?钱儿,我早就怀疑你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那女子的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是感到一阵吃惊。 纪晚榕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雁儿那张愤怒的脸。 她此刻穿着一件黑色的便装,衣袍的料子和针线明显没有她在一楼时使用的华丽,并且她左手的袖管空空荡荡,明显的能看出她断了一根胳膊。 不是冤家不聚头,雁儿一定是听见了三楼的动静,存心想来找她的麻烦。 想到这里,纪晚榕朝着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怜悯的笑容:“哦?雁儿姑娘昨日受了那么重的伤,今日就好了呀?也不知道皮肉重新长出来没有?” 正是工作能止痛,这个雁儿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的工作狂魔。 雁儿听见这话,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蛋又是白了几分,她不愿去看纪晚榕那张可恶的脸,而是转头看向了村长的方向。 “你,你来说!你那和枣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吸引来军队的人,看上去还不像是一般人?” “你口中说的那两男一女,又都是什么样的容貌,他们去和枣庄都干了什么事情,目的是什么?” 雁儿说着,又冷冷的转头,看了纪晚榕一眼,眼眸里的恨意几乎是要将她吞噬了。 “除此之外,我倒是也想要知道,这钱儿姑娘,来了基地,作用到底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和枣庄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却要瞒着荣大人压下去?!” 雁儿的话慢吞吞的,却掷地有声,里面是意思就是明摆着纪晚榕来这基地是另有目的,所做的一切也惹人怀疑。 她的话叫在场的所有人心中警铃大作。 第421章 怀疑纪晚榕戴了人皮面具 雁儿这话一出,带有明显的针对性,且不给她留一点颜面,明显就是要和纪晚榕作对了。 众人听着,深吸了一口气,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纪晚榕的回答。 纪晚榕只是轻轻一笑,淡定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恼羞成怒,也没有一点慌张。 “我来这基地的目的,和作用?这位置是荣大人属意于我的,有无作用,自然也是荣娘说了算,不是路边随意的阿猫阿狗能评判的。” 纪晚榕这话一出,雁儿气的直抽气,可她接下来的质问,便更叫雁儿气得灵魂出窍。 “我能坐上如今的位置,这不还是要感谢您吗?雁儿姑娘?” “您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荣大人发怒,还需要我在众人面前重复一遍吗?无论是从前这事,还是现在这事,我都只送你一句话,人有尊卑之分,各尽其职,凡事手不要伸得太长。” “这句话我对他说,也是对你说。” “我说了安排禀报,便是会禀报;若是随便的哪一个村子被封,或是随意的某个阿猫阿狗,到我跟前求情,说要去见荣娘,我便让他见了,那荣大人成了什么?荣大人的安危又被放在哪里了?” 纪晚榕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是掷地有声。 她话说到这里,随后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若雁儿从前是这样没有规矩,那被惩罚自断左臂,便也不奇怪了。” “你这性格若是不改,恐怕日后只有中午能出门了……” 纪晚榕话将一半,众人眨了眨疑惑的眼神,不明白她的意思。 却见纪晚榕瞥了她的左手一眼,笑眯眯的继续说道:“因为你早晚都要出事,恐怕另一只胳膊都很难保住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狱笑话! 让在场的有些看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而雁儿则是浑身都僵住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她张开嘴想骂,可嘴巴一张开,血丝便顺着嘴角往下流。 雁儿被纪晚榕的话直接气的吐血了! 等雁儿自己意识到这一点,胸膛猛地起伏了两下,心里是更生气了,那嘴里的血,却是也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纪晚榕双手环胸看她,只是直直的站着。 此时此刻,她倒还要感谢眼前的这位雁儿,感谢她帮助自己拖延时间,两人跟唱戏似的,惹得三楼的看守看得眼睛都直了,忘了自己的工作。 雁儿的眼眸都猩红了起来,她上前了一步,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的拽住了村长的衣袖:“说,你别管她,你说那一女两男到底长得如何?他们又是如何带来军队的?” 纪晚榕听见这话,脸色没变,眼眸却逐渐是冷了下来。 “一女两男……长得皆是惊为天人,就像是菩萨下凡一样的好样貌……那两男人皆有武功,长得很高,那女的也很好看……” 村长回忆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猛地被雁儿一扯,雁儿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叫你说出他们可疑又明显的特点,不是叫你夸他们!” “可疑……可疑……那女子会医术!她会医术……并且,并且……她的模样虽与眼前这位钱儿姑娘不同,可身形,身形却有些相似。” “刚刚我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只是等近了,看见了脸,才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 村长把话说到这里,便是叫在场的人都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们三楼,就是生产人皮面具的,若是身形相似,容貌不像……岂不是就很有可能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并且这钱儿姑娘一来基地里,来势汹汹,直接顶替了雁儿姑娘的位置,瞧着便是有备而来。 若是她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其实另有所图…… 这个后果他们不可想象。 雁儿的脸一下子就冷了起来,她立马给了自己身边的看守一个眼神,“去叫荣大人来三楼,就是现在。” 可纪晚榕却是看着那个士兵,冷冷一笑:“没想到,在四楼做事、没名没分的雁儿姑娘,还能吩咐我三楼的兵了?” 雁儿咬紧了牙根:“他都说了,你的身形与那医女十分相似,我现在怀疑你戴了人皮面具,居心叵测的来了基地,目的就是毁了荣大人的千秋大业!” 纪晚榕笑了:“可我来了这基地,一切都还是这样的欣欣向荣,被毁掉的人只有雁儿你而已,你是被你自己毁了的,可你如今却还是死性不改。” “雁儿,你就是嫉妒我,想要报复我,所以一手安排了这一场计谋,甚至于这接头的人都是你安排的,毕竟从前与他接头的人,都是你。” 纪晚榕这话,又是叫围观的人暗暗的吸了一口气。 因为她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 于是雁儿冷冷一笑:“那你说你是清白的,你就让我来验证一下,看看你脸上是否戴着人皮面具!” “我在荣大人身边伺候的许久,一个人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雁儿说完这话,便打算上前一步,伸手将纪晚榕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可纪晚榕只是冷冷一笑,敏捷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何必自证?你又怎么配沾我的身?” 纪晚榕这话一落,三楼门外又是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荣娘扶着双儿的手,脚步缓缓的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还带着一众的士兵,满是刀疤的脸蛋上,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又是什么自证?” 听见这话,纪晚榕在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先反应过来了,她先发制人,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求大人主持公道!雁儿在昨日被您惩罚之后,便对属下怀恨在心,不仅不安于室,私自从四楼来了三楼,更是往属下身上泼脏水!” “她联合了这接头的人,硬要说我是怀有目的,不安好心!” 纪晚榕这话铿锵有力,率先说完之后,偌大的三楼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422章 以命相搏 纪晚榕一连串的说完这话后,看着荣娘逐渐皱起的眉头,雁儿也才逐渐的反应了过来。 她在心底暗骂了一句,随后也急急的跪在了荣娘的身边:“不不,大人您不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 “她是有嫌疑,是有很大的嫌疑!大人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眼前这位接头的人,名叫山鼠,是附近和枣庄的村长,他说前几日有一女两男来了他们村子,男人会武功,女人会治病,在治好了和枣庄的病情之后,便有一支训练有素、类似军队的人,将他们全村人都带走了!” “若不是山鼠找了机会逃了出来,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而那一女两男在和枣庄消失后,我们基地便也来了这位钱儿,还有她的男宠,小茶!” 雁儿的话逻辑清晰,同样是掷地有声。 其实雁儿猜测的就是实情,并且从昨日的催眠开始,她的直觉便是超乎常人的的敏锐,若不是她作恶多端,纪晚榕心中对她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无论如何,他们都只能是敌人。 雁儿才不管纪晚榕心里在想什么,她继续说道:“并且山鼠说过了,那女子的身形,和眼前这位钱儿姑娘的身形十分相似,甚至是到了他差点看错的地步!” 荣娘沉默的听雁儿话完,薄薄的唇瓣便紧紧的抿了起来,眼眸微微眯起,望向了纪晚榕。 纪晚榕只是装作了一副很伤心的样子,随后朝着荣娘开口:“这不过是山鼠和雁儿的片面之词。” “若是那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么山鼠这老胳膊老腿的又是怎么带着这么多女子逃了出来的?” “若是山鼠觉得我和所谓的医女身形相似,我能有什么身形?不过就是瘦嘛!那么像我一样身形的女子比比皆是,咱们三楼便能找出来好多。” “双儿也像我,雁儿也像我,说句难听的话,就连荣大人您也瘦,那么我们都有可能带着人皮面具,都有可能是那医女?” 纪晚榕这话一出,雁儿感觉自己的喉头又是涌出了一股腥咸,她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指着纪晚榕的鼻子便骂:“那你说我为什么不说其他人,偏偏说你!” “因为你嫉妒呗!我是得了荣娘的青眼,顶了你的位置才上来的,你嫉妒,你很嫉妒!” “若是山鼠的话真的是真的,那我便怀疑山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找到了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雁儿,目的便是为了让整个基地分崩离析,鸡犬不宁!” 纪晚榕说完这话,雁儿便再也忍不住了,一口鲜血便直直的从她的嘴里直直的喷了出来。 纪晚榕早就习惯了,许多人喜欢在她面前喷血的事实,于是她的身子灵活的一闪,便躲了过去。 可怜的山鼠,一下子便被喷的全身是血。 不仅如此,他此刻脑子里正隆隆回想着纪晚榕的话,脸色都有些泛白,一张山羊胡子的老脸皱成了苦瓜。 怎么回事?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只是想向荣大人投诚,此刻却怎么被说成了是地方派来的奸细? 荣娘听完了所有人的话,又是思考了片刻,随后才将纪晚榕轻轻扶了起来:“我相信你,你是我亲手选的人,我自然是不会怀疑……” 荣娘说到这里,雁儿的身子便猛地一晃,脸上多了些绝望:“大人,您真的能忍受一个有疑点,很可疑的人待在您的身边吗?” “大人,只要轻轻验证一下,她脸上是否有人皮面具,便能解决到您的心腹大患!!!!” 于是荣娘又继续开口:“雁儿说的也对,这种事情我不得不查,我保证,我只是最后一次怀疑你,试探你,日后便再也不会了。” 她说完这话,便往纪晚榕身边走了几步,作势是要检查纪晚榕的脸。 纪晚榕只是站着没动,装作极为乖顺的样子。 荣娘撩起了纪晚榕散落在耳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皮,随后又是检查了她耳后的皮肤。 脸皮柔软,耳后的皮肤看着也无半分异样,就像是天生长在她的脸上的一样。 饶是荣娘经验老道,却也没有看出半分问题,于是她又使劲的用手往脸上一拉,想要扯下那面具。 可耳畔传来的,只是纪晚榕吃痛时的抽气声,脸上的人皮并没有被剥落。 荣娘瞧着眼前的动静,心里也多了几分考量。 除了这种粗糙的面具,可能会流落在外之外,那种顶级的面具,每做出一张,都是会有登记在册的,所以像钱儿这种刚刚进基地的人,根本不可能得到。 于是她的嫌疑就大大的降低了。 可还未等荣娘说话,雁儿咄咄逼人的声音便再一次响起,声音里还藏着几分阴险:“除了低等面具,还有高等面具,大人您剥不下来,也是正常的!” “您势必是要拿那神奇的药水,好好的检验一番啊!” 可纪晚榕听见这话,只是可怜巴巴的望向了荣娘:“啊?什么高等面具?大人,您说刚刚的便是最后的试探了,如今还是要在众人面前,再次试探我吗?” 纪晚榕这话一出,雁儿却更大笃定了,眼前的这位“钱儿姑娘”,是一定有问题,她毫不犹豫的重新跪了下去。 “属下愿意以性命担保,眼前的这个钱儿一定是歹人乔装的!她一定是使用了那个高级的人皮面具!” 雁儿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从前她也是依靠自己的直觉,无数次的化险为夷,坐上了荣娘身边的第一把交椅。 虽然她这几天因为直觉,屡屡被罚,可她愿意做最后一次尝试,在这次尝试里,失败的一定不会是她! 雁儿想到这里,望向荣娘的眼眸里闪着几分的慷慨激昂:“若是用了药水,还能证明这钱儿没有任何问题,属下立马拔刀自刎!您就直接叫人杀了属下,不带一点犹豫!” 她从前便是毫不犹豫的砍了自己的手,所以雁儿说这话,荣娘没有任何怀疑,她说了就一定会去这样干的。 高等的人皮面具碰上那药水,也一定会立马脱落,没有另一种可能了,世界上也不会有其他人,连这高等人皮面具,都能破解了! “求主子成全属下!” 雁儿大声说着,一边砰砰砰的磕着头。 这一局,她一定不会死! 第423章 兑现承诺 雁儿的话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吃惊,场面一下子便哗然了起来。 她是真的一心想置这“钱儿”于死地了。 可若不是她真的有切实的证据,怎么会如此笃定? 又怎么敢用自己的性命来做赌注,也要怀疑眼前的这位“钱儿”呢! 荣娘听着雁儿如此笃定的话,原本平静的内心也多了几分波澜,眼前的这位雁儿,在她身边照顾了多年,办得每一件事情也都十分使她满意。 除了最近她冒进又冲动之外,其他方面没有一点问题。 在这样长久的陪伴之下,若是说荣娘对她没有一丝感情,这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况且她最近的冲动和冒进,也全是因为眼前的这个钱儿。 种种证据说眼前的这个钱儿有问题,而雁儿又是愿意用性命去换的一个机会。 荣娘知道,凭着雁儿的性格,在众人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 若是事情不如她所说,而是冤枉了钱儿,那么雁儿是一定会舍生取义,挥刀自刎的。 想到这里,荣娘的心中也就有了主意,她看向纪晚榕的眼神里都多了一分刚刚没有的防备。 “钱儿,我虽说信你,可如今,钱儿都是要用性命来指认你了,若是我不应她,不彻彻底底的检查了你,不仅是我们之间有了嫌隙,就连你的清白都无法证实。” “所以,我还是要验,只验完这一次,日后便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于你,你日后办事,也再不会有人怀疑。” 荣娘放软了声音说完这话,意思就是要在众人面前再查纪晚榕的脸了。 可纪晚榕却没有安安分分的答应了荣娘的话。 她浑身一个摇晃,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悲恸了起来,眼眶里也一瞬间盈满了泪水。 “荣大人,属下知道您为难,可雁儿的话,却是将属下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我有问题,我一验再验,一退再退,可她却是步步紧逼,根本不打算放过我!” 眼瞧着“钱儿”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哭得伤心欲绝,浑身颤抖,就是不肯让荣娘用药水检验她的脸。 雁儿冷笑一声,心里却更加确定这个钱儿就是有问题! 她现在十分笃定,刚刚自己就是猜对了! 钱儿就是用了高等的人皮面具,假扮成了所谓的钱夫人,来这基地本就是目的不纯,为的就是将荣大人和那人的千秋大业,毁于一旦! 雁儿想着,心中更是震怒。 “你说我把你的脸面放在地上来踩?恐怕那脸面都不是你的!若是你问心无愧,行为没有一点问题,我的性命便是随你处置了!你难道不愿将我除之而后快吗?” “怕是心里有鬼,不能处置我吧?” 雁儿说完这话,她也不愿意隐藏了,直接给了正在旁边看戏的那群看守一个眼神,其中便有几个看守站了出来。 他们又按照雁儿的意思,直接将地上的纪晚榕钳制住了,另外一个懂眼色的看守,便急忙跑去了屋子里,将脱落人皮面具的药水拿了出来。 雁儿在荣娘身边伺候了那么久,自己自然是培养了一些眼线。 所以在纪晚榕来了三楼,并听见了村长山鼠的指认,却想着将事情按下不提的时候,她便听了那眼线的禀报,急匆匆的赶到了三楼。 这基地自然是有规矩,除了荣娘之外,所有人都不得培养自己的亲信,也不能有任何的感情,否则就是私相授受,要被从重处罚。 若是在从前,雁儿自然不敢把自己最后的底牌展示在荣娘的面前,唯恐她要责怪自己,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钱儿如此歹毒,她必须速速揭穿,只要她揭穿了钱儿,就算是荣娘对她私相授受不满,却也不会发落于她。 她还是能重新成为,荣娘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 荣娘瞧着雁儿骤然的举动,纤细的眉毛在一瞬间蹙了起来。 不过当务之急是在这钱儿,所以荣娘暂且忍下了雁儿的行为。 只见雁儿端来了一个白瓷的器皿,器皿里面满满当当的盛着药水。 雁儿咬着牙走到了纪晚榕的面前,见她奋力挣扎的样子,便狞笑了一声,直直的将手中的药水往纪晚榕的脸上泼了过去。 “孽障,快快现出原形!” 只见那药水往纪晚榕的脸上一泼,纪晚榕浑身轻轻一颤,全身上下便是被泼得湿淋淋的。 药水一滴滴的从她的脸颊滚落,又顺着她的尖下巴,一滴滴的滴落了下来,看上去落魄又可怜。 圆圆的眼眸里满是纯粹。 若是有人在一瞬间失了神,便是想要上去解救这位可怜的……中年妇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雁儿双眼通红,荣娘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这张脸。 就连那山鼠,都是瞪圆了眼睛,想象着那面具背后的,是自己熟悉的脸。 可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要瞪酸了,屏住的呼吸都快把自己憋死了,却也没有看见“钱儿”的那张脸上,有丝毫的问题。 她仍旧还是她,就算是被泼了那药水,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雁儿瞪大了双眸,眼球瞧着,便像是差点要掉到了地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有问题……”她一边喃喃自语,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去。 要知道,那药水是传说中神仙下凡的高人调配出来的东西,就连这人皮面具的做法,都是那高人教的,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而这也就证明了,这位钱儿姑娘没有问题,是雁儿咄咄逼人,故意为难! 众人想到这里,再看看钱儿姑娘身为荣娘身边的第一把手,却被几个看守按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脸上狼狈不堪,真是被人欺负惨了! 哪里有一把手被人欺负成这样的事情? 一看到这样的画面,众人心中的那杆秤早就偏到了她的身边,那楚楚可怜又无比倔强的眼神,让他们的心都感受到了一阵抽疼。 钱儿姑娘的清白,是就此分明了! “荣大人,这药水泼了这样久,却不见她脸上有一点问题,是不是可以证明钱儿姑娘的清白了?” 站在荣娘身边的双儿,适时的开口,提醒了荣娘。 荣娘沉默了许久,随后才点了点头,望向纪晚榕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歉意。 于是她上前一步,亲手将纪晚榕扶了起来。 纪晚榕咬着牙没说话,看上去十分倔强,可双儿却是冷漠的扫了一眼,此刻正呆若木鸡的雁儿,随即冷笑着开口。 “既然钱儿的清白已经证实,那么现在,是否应该开始兑现承诺了?” 第424章 要雁儿自刎 真的不是夸张,雁儿此刻是真的吓傻了。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是连双儿说了什么,她都浑然未决,一点都没听进去。 她的耳畔此刻隆隆的响,浑身僵硬,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天塌了。 纪晚榕被荣娘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是踉跄了一步,险些还是要带着荣娘一起跌倒。 可她狼狈的脸上却是含着执拗,眼眸中闪烁着倔强的泪光,声音里还藏着了几分颤抖:“如今……雁儿,如今你还想要说什么?” “不可能……你一定是有其他法子……一定是有其他问题!!” 雁儿真的快要疯了,她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整个人也停止了思考。 她完全没有想明白,眼前这个可疑的女人,明明已经是那么可疑了,但是为什么却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是拿那药水也检测不出来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雁儿,你的意思是,我还有其他法子,能够逃脱的了荣娘,逃脱的了在场的人这么多双眼睛吗?” “一定是,你一定是想到了法子!你一定是破解了这药水!” 雁儿激动极了,说起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脖子都涨成了红色。 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便一下子被荣娘打断了:“住嘴!你难道觉得先祖设下的法子,是随意什么人都可以破解的吗?” 雁儿这话,意思就是基地中赖以生存的法宝,甚至是皇后想要致胜的秘诀,都能在一天时间内,便眼前这个初来基地的钱儿破解。 若是这话传了出去,想必基地上下,所有人的人心,都要被动摇了! 自然,荣娘也绝不会相信,有人能破解先祖留下来的秘诀,那先祖可是个神仙啊! 雁儿被荣娘大声的呵斥后,终于才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刚刚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基地里没有人可以质疑从前那位先祖,那可是一个神仙下凡般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急急的再道:“不是法子有问题,一定是那药水有问题!” 雁儿几乎是要疯魔了般,将右手猛地指向了刚刚端药水来的看守的方向,“一定是他被钱儿收买!一定是这样!” 可纪晚榕却是微微一笑,表面上装着很委屈,却又善解人意的样子:“荣大人,属下不愿再招人怀疑,劳烦您亲自备了药水,亲自检验吧!” 荣娘听见这话,也决心再验一验,雁儿这么大的反应,自己验了也算是让自己安心。 她此刻看着钱儿的脸,又看着雁儿的反应,心里乱的很,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若是说从前,她定是要相信雁儿的,不然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 可钱儿的脸上,一直写着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实的结果也确实是这样。 荣娘自己端来了药水,没有经了别人的手,并拿着帕子,沾了药水亲自在纪晚榕的脸上擦拭。 这三秒,是漫长的三秒,漫长的雁儿都几乎是要找不回自己的呼吸了。 如今,若是不成功,便成仁,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她最后的出路了! 可都不止三秒时间了,足足是过了一息时间,纪晚榕的脸都没有任何的变动。 荣娘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随后便缓缓转头,望向了雁儿的方向,眼眸里有的是无穷的冷漠,就像是淬了冰的利刃。 “这一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了吗?” 雁儿唯一的希望都幻灭了,眼神里的希望就像是熄灭了的蜡烛,噗的一下就无影无踪了。 “这一定有问题……这一定有问题……”雁儿的眼眸中含着绝望和痴狂,她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想清楚其中的关窍了。 瞧着雁儿的模样,纪晚榕的心中只是淡淡一笑。 雁儿自然想不清楚了,因为她说的一切,做的一切,坚持的一切,全都是对的! 只可惜,这所谓神仙先祖留下来的法宝,这所谓基地的赖以生存的基石,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便被她破解了。 不需要知道那些溶液中到底是含了什么成分的化学物质,只需要知道这是氧化反应,这便是足够了。 纪晚榕在雁儿指出她的脸需要用上药水的时候,纪晚榕便从空间召唤出了保护剂——一种用松香、桐油、过氧化氢等物质组合起来的液体。 在她抹上脸之后,便会瞬间固化,阻隔了药水的渗入,同时过氧化氢和那药水产生反应,代替了溶液自身的氧化物的反应。 所以这药水是真的,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是她加了保护剂在自己的脸上,使得反应无法进行罢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可面上不显,表情仍旧是刚刚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却是这副模样,让荣娘心中的愧意,是更加的盛了。 “荣大人,我的清白得以证实,您终于可以相信我了吗?” 荣娘喉头一哽,心里也不太好受:“那是自然,我相信你,再也不会怀疑你,你日后便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手下。” 她们俩越说,那雁儿听着脸色便是越白,而不等她求饶,纪晚榕便是望向了她,随后又是将话头引向了她。 “荣大人,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那么从前的约定,此刻是否能够履行了呢?” 雁儿一直知道,这个“钱儿”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此刻她说的字字句句,却是犹如恶魔般低音。 “你……是打算怎么处置她?”荣娘闭了闭眼眸,没有反对,看样子是要任凭的纪晚榕处置了。 纪晚榕没有犹豫,声音轻飘飘的,眼眸里满是纯粹。 “如她所言,我要让她自刎谢罪。” 第425章 挟持 纪晚榕这话一出,全场在霎时沉默了下来。 虽然这话听起来是有些残忍,可这话是雁儿自己说的,并且雁儿也真的是冤枉了眼前这位可怜的钱儿姑娘。 想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没有说些什么,也没有人前去阻拦,或是求情。 毕竟这话是雁儿自己说的,并且雁儿也是真的冤枉了钱儿姑娘。 所有人都以为,以雁儿平日那样刚烈的性格,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刀自刎。 荣娘也是这样觉得,于是她并没有叫人强迫雁儿动手,而是给了自己身后的侍卫一个眼神。 那侍卫心领神会,便立马上前一步,将自己腰侧的长剑拔出,又扔在了雁儿的面前。 这是荣娘的意思,就是让雁儿自己动手。 铁质的长剑掉在地上,发出了咣当的一声脆响,雁儿浑身都僵了起来。 她在地上爬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了那只长剑。 她仅剩的右手颤抖着,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随即比划了一下。 在场人看见眼前这幕,便以为雁儿是要下手,于是都沉默的往后退了几步,将眼睛都闭了起来。 纪晚榕站在原地,缓缓吸了一口气,本以为雁儿就会这样血溅当场。 但是没有想到,鼻尖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传来,耳畔反倒是听见了阵阵干呕的声音。 等纪晚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雁儿十分狼狈的趴在地上干呕,汗珠从她的太阳穴流了下来。 “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啊荣大人……” 她哭泣着道,脸上满是泪珠滚落,再无从前的干脆利落。 纪晚榕冷眼瞧着雁儿握着剑的手缓缓垂落到了身侧,双腿膝行到了荣娘的面前,扯着荣娘的裙摆便哭喊着开口。 “荣大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荣大人!” “属下伺候了您将近十年,对您无微不至,没有异心,就算是看在往日的主仆情分上,也请您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 雁儿此刻的心里在想,若是因为旁的事情,她为荣娘而死,也就是死了。 可如今,竟是在这个贱人的身上败下阵来,她真的是不甘心! 当她举起长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上的时候,便能闻见长剑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在那时,她的内心早已经是溃不成军了! 雁儿心中想着,话语里更是苦苦哀求:“只消最后一次,只要您将钱儿身边的那小茶,叫来三楼,让山鼠再验证一下。” “看小茶是否是山鼠在和枣庄里瞧见男子中的一个,身形是否相符,就算是他也戴了人皮面具,可两个人的身形都相符,那一定是有问题!” 雁儿的这话一出,纪晚榕眼皮一跳,她望向荣娘的方向,心脏都紧张的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墨桀城是真的没有戴人皮面具,并且他样貌如此出众,从前还与村长交过手。 只要村长是看了一次,便绝不可能忘记墨桀城的模样…… 纪晚榕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紧张,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可还未等她说出什么劝阻的话,却见荣娘开口,毫不犹豫的拒绝雁儿的回答。 “若是你刚刚真的自刎死了,我倒是不会把你看轻了去,可你此刻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荣娘垂眸,冷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苦苦哀求的雁儿,心中早就没了刚刚的怜悯。 雁儿一而再,再而三,消磨了她的耐心。 “你的要求,不过是叫这山鼠来做最后的判定。让他一个如此卑贱的人,来做下最后的判断,甚至是连我,也要听他的,你说他配不配?” “雁儿,你不要觉得,全世界就你一个人聪明,就连我都是蠢人,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荣娘慢悠悠的说完这话,纪晚榕才猛地送了一口气,而雁儿则是更加疯魔了,她哭泣着直摇头。 “不,不!荣大人,属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呀!属下与您多日的主仆情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属下的遗愿,只求您的成全!” 雁儿说完这话,荣娘却是噗嗤的一声笑了:“多年的主仆情分?我们感情这个深,却也不知道你偷偷在这基地里安插了这样多的眼线,甚至连这个山鼠,都有可能是你的人。” “你眼中还有我吗?你还觉得我是你的主子吗?” 纪晚榕站在原地,听着荣娘的话,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可她心中知道,这雁儿虽然针对她全是因为憎恨,可她对荣娘,心中大概还是有很重的情谊的。 正是因为有了情谊,才能如此敏锐的发现她的问题,也能如此反常的屡屡反悔。 而荣娘不信任她,便是因为这基地的冷漠与无情,人与人之间没有半点温情可言。 冷漠与自私,是这基地赖以生存的基石,可关键时刻,却也能够毁了这基地。 荣娘说到这里,往后退了一步,要挣脱求饶时紧紧拽住的手,表情满是嫌恶:“恐怕,我下令斩断了你的一只手,你对我心中早已满是恨意!” 可等荣娘说完这话,还未等荣娘挣脱开雁儿的手,便见雁儿满是悲怆的眼神在一瞬间变掉了。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身子猛地上前了一步,便从地上到了荣娘的身边。 而原本掉在地上的长剑,早就被她举着,抵在了荣娘的脖颈上。 “闭嘴!若是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雁儿的一声怒吼,才叫在场的人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们猛地回过神来,看见的就是怒发冲冠的雁儿,挟持着荣娘的画面。 只有毫厘的距离,若是荣娘微微一动,那锋利的长剑,便会直直的戳破荣娘的血管。 第426章 流血如注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耳畔兵荒马乱的一阵闹腾,又是发出了阵阵的尖叫。 荣娘也在一瞬间彻底的慌了神。 她彻底的对雁儿失去的信任,觉得雁儿心中会自己有怨言、也有恨意,却是没有想到,这雁儿竟是能直接挟持住了她。 雁儿从前是她的亲随,她自然也知道雁儿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 她此刻的表情还是如此的愤怒,想必无论是谁,冲上前去,雁儿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 纪晚榕也被眼前骤然的场景,惊了一惊。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又是变得柔情似水,俨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雁儿,你冷静一下,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无论是你想要干什么都行,可千万不要伤害荣娘!” 纪晚榕双手呈现出拥抱的状态,又是一步步走上前去,就是想要抚慰雁儿的情绪。 荣娘一开始瞧见纪晚榕的动作,心中还是无比的感动。 没有想到这三楼,此刻站着这样多的人,他们都训练有素,身上带着兵器,可真正冒着性命危险,义无反顾冲上前去的人,却是没有武功的钱儿。 还是刚刚被她,在人前怀疑过多次的钱儿。 荣娘的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此时此刻被纪晚榕触动到了。 可纪晚榕的话,却原本就盛怒的雁儿,是更加的疯狂了。 她咬牙切齿的盯着纪晚榕那张脸,一直拿着长剑的右臂猛地一抖,荣娘的脖颈便在一瞬间流血如注。 鼻尖在瞬间涌入了一股血腥味,三楼又是多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吵闹。 可纪晚榕瞧见荣娘脖颈处流出的殷红的鲜血,心中却是越发的振奋了起来。 “你不要过来!”雁儿防备的盯着步步紧闭的纪晚榕,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一下子是更加的激动了,嘶吼着开了口。 可纪晚榕甚至都没有犹豫,也没有停下来思考,而是继续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就像是冲锋陷阵的勇士。 她脸上的那副表情,明显就是担忧至极,旁人骤然一看,一定会以为荣娘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雁儿,你不要冲动!只要你不伤害荣娘,那你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你弟弟被我杀死了,你心中有恨,那你就来对付我,不要伤害荣娘,你来杀了我罢了!” 在场的人,都被纪晚榕对荣娘的一片情深所感动,就连双儿都在一旁暗暗的想着。 钱儿能在一日之年,变成荣娘身边最为重视的下属,也都是有原因的! 瞧瞧她为荣娘能做出多大的牺牲! 就连荣娘心里也在这样想。 可雁儿却被纪晚榕扔下的惊天重磅,气的眼眸都开始发红。 “你说什么?你说我的弟弟……我的弟弟死了??你说牛六死了……” 雁儿的手猛地一抖,荣娘的脖颈又是在一瞬间鲜血如注。 “死了!是被我害死了!所以你来报复我吧!你不要报复荣娘!我现在就来换荣娘!” 纪晚榕的每一句话,都戳在雁儿的雷点上,让雁儿的手抖了又抖,荣娘的脖颈又是猛地一疼。 荣娘的眼前已经开始冒白光了,她都觉得自己的脖子,要在这个钱儿的营救之下,被雁儿勒断了半根。 明明钱儿是来救她,在场的人还被钱儿的行为感动的涕泗横流,可她怎么感觉是那么奇怪呢!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觉得有点奇怪。 眼见着钱儿又是要上前一步,雁儿又是发疯的要砍自己的脖子了,荣娘忍无可忍,提起嗓子猛地吼了一句。 “站住!不要过来!!” 雁儿被荣娘在这么一吼,原本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双手又是猛地抖了抖。 荣娘汩汩的鲜血从脖颈流出来,又是淌过了她的手腕,让她浑身都生出了几分错愕。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本意不是伤害荣娘,是想要报复那个钱儿。 可奇怪的是,她的双手却仿佛不受控制的颤抖,对着荣娘的脖子来了一下又一下。 就像是上天的旨意,让她对荣娘动手。 荣娘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又是一阵钝痛,温热的鲜血在自己的脖颈间一点点的流出,她也越来越觉得虚弱,甚至是出现了幻觉。 在自己眼前的“钱儿”好像已经不是人了,是前来索命的阎罗! 表情也不是那样担忧、恐惧,却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而是在狞笑着要将她弄死! 荣娘想到这里,才知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她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幻觉抛走,随后才对着身边的雁儿急急开口。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若是你再砍一刀,我死了,你手中便再没有筹码了!” 荣娘说了这话,纪晚榕便停了步子,不能再上前一步了。 若是此刻再上前,那么她要荣娘去死的这个心思,便真的有点太明显了。 不过没有让荣娘和雁儿两人狗咬狗,直接把荣娘搞死了…… 纪晚榕盯着荣娘血红的脖子,撇了撇嘴,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荣娘可不知道纪晚榕的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她甚至还为自己刚刚出现的幻觉,而对纪晚榕感到一丝愧疚。 而雁儿听了荣娘柔下嗓音说出来的话,临近癫狂情绪终于在此刻被扯了回来,脑子里也多了几分理智。 “荣娘,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要让你叫来那贱人的小茶,让山鼠当场识别!山鼠绝不是我的眼线,我也是一定为你的!” 纪晚榕微微一愣,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雁儿是真的疯了,手中已经挟持了荣娘,这个基地里的最大领袖。 目的竟不是将荣娘杀了,取而代之;也不是逼迫荣娘,放自己出山,保全自己的性命。 她大费周章的,竟是要逼迫荣娘将墨桀城叫来,给村长辨认! 这雁儿刚刚是被她逼的快疯了,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是自己的清白。 为了证明她的怀疑是真的,她甚至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了,目的就是为了搞垮纪晚榕! 荣娘自然不信雁儿说出来的话,还什么她本意不是想要伤害她的? 若她真的不想伤害她,那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一刀刀往自己脖颈上划拉的人,又是谁? 难不成还是有人算计了她不成? 荣娘心中虽然这样想,可自己的性命此刻正在雁儿的身上,于是她根本不敢提出反驳,而是顺着雁儿的话,继续道。 “行!我答应你!你要求的不过是小事情,若是你放过了我,我便也不会计较你刚刚做的事情!” “我现在就叫来小茶,给这村长山鼠,给来自和枣庄的所有人辨认,看看他是否出自那和枣庄!” 荣娘完全依了雁儿的意思,说出来的话,让纪晚榕的牙根都有些发酸。 不可以! 绝对不能叫来墨桀城,不仅是山鼠,那些和枣庄的女子,也全都见过墨桀城! 若是她们为了活命,或是雁儿以离开这个魔窟威逼利诱,她们绝对会说出来的。 到那时,一切便都是要功亏一篑了! 她从未这样紧张过。 第427章 辨认墨桀城 荣娘眼见情况危急,若是再不叫来小茶,让发疯的雁儿感到满意,恐怕是连她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她此刻倒是没了刚刚的愤怒和不耐,着急忙慌的便叫自己身后的士兵,前往五楼去叫来这个“钱儿”带来的小茶。 眼见着荣娘吩咐的士兵,急匆匆的朝着外头跑去,纪晚榕咬紧了牙关,噗通一声就朝着雁儿跪了下去。 她必须要在墨桀城到来之前,刺激雁儿发疯,直接将荣娘杀死! 纪晚榕想着,脸上是一片悲痛欲绝,那样的表情,就像是死了娘。 “可以!无论是叫来小茶,还是直接将小茶杀掉,一切都依你!只求你放过荣娘……” “她欣赏我,赏识我,不过一日便将我视作做左膀右臂,就算是让我为她去死……我也是情愿的!” 纪晚榕的话仿佛是发自肺腑,叫这个从未感受过人间一点温情的荣娘,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的眼泪像是面条一样的挂了下来,咸咸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流到脖颈处,又刺激的她嘶的的一声直抽气。 站在她身边的雁儿,明显是感觉到了荣娘的动作,她转过头去一看,便看见向来冷漠异常的荣娘,如今竟为了纪晚榕的话,流出了泪水。 好啊! 她们快十年的感情,比不上荣娘和这个小贱人一天的感情! 倒是在她的面前装的是这样主仆情深,没的叫人感到恶心! 雁儿想到这里,心堵堵的,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她这次就是故意的了,将颤抖的手靠近了荣娘的脖颈,便直接刮花了荣娘的脖颈,甚至是连皮,都被那锋利的刀刃刮得从脖颈处分离了出来。 “痛么?荣娘,我就问你痛么?” “其实我的心更痛,你知道我的心因为你,有多痛吗?你根本不知道!!” “我怎么才能让你体会我的心痛!” 雁儿此刻是有些疯魔了,像极了那种爱而不得的痴情女子,在哭诉负心汉的所作所为。 纪晚榕心底给雁儿加油打气,恨不得雁儿直接将那长剑捅入荣娘的心窝。 可脸上却是哭得涕泗横流,一边哭还一边哆嗦:“求你,求你不要对荣娘这样!” “你如此虐待荣娘!让我的心好痛!痛在荣娘的身上,便是痛在我的心上!” 就是因为纪晚榕说了这话,雁儿手上的动作便更加起劲,弄得荣娘失血过多,眼冒金星。 口中还发疯似的念念有词:“我就要让你痛死!我就要让你痛死!” 雁儿仿佛真是要按照纪晚榕的意思,将纪晚榕活活痛死! “钱儿!你别哭了!安心等着小茶来吧!!”荣娘实在是没忍住,对着纪晚榕开口,此刻的她已经气若游丝了。 纪晚榕的动作微微一顿,眼见雁儿重新变得癫狂,失去了理智。 她看准了机会,从空间召唤出了手术刀,便想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捅死荣娘! 又或是让雁儿一个不留神,直接杀死荣娘。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的动作慢,都有可能被荣娘身边严阵以待的侍卫发现,可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其他东西了。 只要荣娘死了,基地大乱,那些侍卫也不一定能抓住她! 纪晚榕已经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 可她刚捏着手术刀,将手术刀藏在袖管里,随后猛地站了起来,却已经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紧闭的大门后传了出来。 “小茶来了!小茶来了!刀下留人!!!” 怎的来的这样快? 纪晚榕眼神一凛,转头望向了门口的位置,便看见荣娘派出的四个侍卫,两人一手抬着墨桀城的胳膊,便火急火燎的将他带来了这里。 纪晚榕心口一堵,抬眸与墨桀城的眼神相对视。 两人遥遥相望,纪晚榕原本紧绷的内心,在看见墨桀城,明知道情况会比之前更差后,却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而墨桀城在纪晚榕的眼眸中看见了无尽的凝重。 就算是纪晚榕不开口,墨桀城看着三楼的形势,看着三楼满满当当的人,里面不乏有他认识的、眼熟的,和枣庄的女人们。 还有那个他亲手打过的,作恶多端的和枣庄村长。 而雁儿则是挟持着浑身是血的荣娘,站在了三楼的正中央。 墨桀城此刻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再临走前,将这村长处死,而是要将他带回京城,按照律法处置。 而见墨桀城来了,雁儿兴奋的声音,便在此刻响了起来:“来得好!来得好呀!” “村长,你快些去看看!看看眼前这位俊美的男人小茶,是否是从前,和那会医术的女子,一同前往你那和枣庄的男子?” 雁儿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村长,而不只是雁儿,其余的人望向山鼠和墨桀城的互动里,也带上了一丝好奇。 雁儿这样坚持,他们不好奇,不怀疑自然不可能! 村长山鼠听见这话,便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望向了身后的来人。 纪晚榕咬紧牙关,盯着墨桀城的脸,只觉得胸膛中升出了一股气,耳膜都在鼓鼓作响。 一分一秒,她从未有过这样紧张,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担忧。 事情,是第一次,超脱了她的控制。 雁儿也觉得时间过得是无比的缓慢,只见村长山鼠,一点点的走向了墨桀城,脚步踉跄。 而墨桀城却是毫不犹豫的朝着山鼠的方向走去,挺胸抬头,铁骨铮铮。 “我怕你看不清,你便来说说,我的这张脸,你是否认识?”墨桀城朝着山鼠,淡定的一笑。 第429章 雁儿死了 纪晚榕听见那女子的话,闭了闭眼睛,默默从空间中召唤出了手术刀,双手缓缓收紧,便是打算背水一战。 “我没有见过他们……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妇人说完,纪晚榕诧异的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她浑身发抖的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带着泪的眼神在慌乱的瞟着,看着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妇人。 她蜷缩在地上的模样,浑身满是灰尘和脏污,脸上狼狈不堪,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肮脏又胆小的老鼠。 纪晚榕不记得这张脸,这张脸甚至没有给纪晚榕留下了一点印象。 或许是纪晚榕在最后分药的时候,将药递给她过,又或者没有,纪晚榕不知道。 纪晚榕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看着如此胆小的女人,是如何鼓起勇气,冒着被他人举报的风险,为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因为这些女人,是被用同一根绳子束缚了双手,所以这个女人跪倒在了地上,也惹得其他的女人一连串的倒在地上。 就像是不值一文的烂泥。 “我也要说……我也要说实话,我要活命……” 其中又是有人哭喊着说了出来,那话让刚刚第一个开口的女人浑身一抖。 “贵人,我求求你放过我们!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没有见过!我家的大壮还生病了,需要我回去照顾!” “我一辈子老实本分,什么男人都没有见过!如果真的有什么会医术的女子,有什么军队,求求他们来救苦救难,救我可怜的孩子吧!” “我的孩子病了,病的很重,他需要我回去!需要我回去照顾啊!” 那女子哭得很大声,浑身的都在哆嗦,一边哭着,一边磕头。 纪晚榕能认出她,她就是小青院子旁边的那个婶子。 她是有个孩子,说出了这样的话,若是被人举报了,便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也再也见不到她那心心念念的孩子了。 婶子这话一出口,小青便哭了:“我已经说出了真话!我已经说出了真话,我是第一个说的,让我回家吧!” 幼童的哭声清脆,似乎是扫清了这地狱般基地的乌烟瘴气,所有的女人都在此刻一边磕头一边哭。 “我说的是真话,我们好端端的生活在庄子里,就被村长骗了!骗到了这魔窟,我们不敢说假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求求你们放我离开吧!!” “求求你们放我们离开吧!贵人!我们不敢说假话!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纪晚榕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眼前所有的女子。 她们口口声声说的是想要回家的话,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是绝了她们回家的路。 她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纪晚榕的计划是为了带她们出去,明日便能炸掉这座山体。 可她们却毫不犹豫,冒着巨大的风险,放弃了活命的机会,放弃了荣娘赏赐的金银,用自己柔弱的身躯,筑起了坚硬的城墙,只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她们共同想要保护的人。 她们谁也不敢说到底什么是人性。 这个谎言几天后便会被拆穿,若是其中有一个人倒戈,她们所有人便都是死路一条。 可她们却义无反顾。 纪晚榕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心中早已经是溃不成军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她们,一直以为她们胆小又柔弱。 可却没有想到,她们才是最勇敢的人。 她们用必死的信念,破除了这个基地长久以来制衡的原则:互相举报、自私冷漠。 这个基地必将坍塌! 墨桀城同样是站在原地,被眼前这些女人久久的震撼着,只是纪晚榕缓缓调转了脚步,望向了荣娘的方向。 “重金之下,必有勇者,荣娘还是用性命去威胁,她们一定不敢不说实话,可她们此刻说出来的话,却是我最好的证明!” “身正不怕影子斜,荣大人,我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 荣娘听着,没有说话,可雁儿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边看,一边摇头。 “不,不可能!她们一定是在说谎!” “我出一百两黄金,若是你们举报了撒谎的人,我用性命保护你们活着走出这里!” 雁儿不相信,她明明没有做过!没有收买的这个山鼠! 明明山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为什么,眼前的情况变成了这样!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跪在地上,眼神涣散的山鼠,却是一瞬间冲了出来,他跪在荣娘的面前,朝着荣娘磕头。 “我也说实话!我也说实话!大人,刚刚是我骗了您!从前这雁儿收买了我,就是叫我来山里,陷害新来的钱儿!” “从前都是我与雁儿交接,她给我银子,我以为她本领很大,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我错了!大人,我从未见过这个男子,全都是我信口胡诌的!!” 山鼠骤然的话,所有人都不感到意外了,荣娘脸色阴沉,但是碍于自己脖颈处的长剑,倒是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雁儿,此刻眼眸通红,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未等她开口,鲜血便从她的鼻子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她史无前例的被气得七窍流血。 此时此刻,她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墨桀城便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一手捏住了雁儿手中的长剑,猛地一推。 雁儿的意识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便开始和墨桀城过了几招。 可随着她七窍流出了越来越多的鲜血,对墨桀城的武功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最后“噗嗤”了一声,长剑直直的没入的雁儿的心口。 雁儿一手撒开了荣娘,士兵急急上前,接过荣娘,又将她保护了起来。 还没等士兵对她做些什么,雁儿便瞪着眼眸倒了下去。 雁儿死了。 墨桀城转头,看了自己身后的纪晚榕一眼,脸上的神情却有着一丝古怪。 第430章 明日归家 纪晚榕瞧着雁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急忙上前一步,佯装关怀的搂住了即将跌在地上的荣娘。 此刻荣娘的身边已经围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浑身上下是鲜血淋漓的一片,都是被她的鲜血染红的。 她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瘦削的身子在此刻仍旧是微微发着抖。 “荣大人,荣大人!您没事吧?” 双儿此刻在荣娘的身边,殷切的问道。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喜悦,眼角眉梢满是忍不住的笑意,那模样看着就像是过年了一样。 纪晚榕见此情况,便没有再动什么手脚,但她看着眼前性命垂危的人,是第一次没有任何想要上去医治的想法。 荣娘此刻的神智还算是清晰,听见双儿的话,她平静的点了点头,随后才缓缓抬起手,作势是要起来的样子。 双儿见状才急忙的将她扶了起来。 荣娘十分艰难的捂住了自己流血的脖颈,又是留下了一句话,便扶着双儿的手,踉跄的往外走。 “将大夫叫到一楼。” “来人,把雁儿的尸体也给我带到一楼。” 双儿这才急急反应过来,要为荣娘叫大夫的事情。 她一边扶着荣娘往外走,一边吩咐两侧的士兵将雁儿尚有温度的尸体带上。 虽然不知道荣娘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执意的要人将雁儿的尸体带上。 但是凭着荣娘这向来狠辣的行事作风,恐怕就算此刻的雁儿是一具冰冷尸体,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双儿最后扭头看了一眼纪晚榕,意思是叫她处理这三楼剩下的事情。 这个双儿喜欢在荣娘面前争脸,而每次办得事情都正如纪晚榕所意。 纪晚榕瞧着,眼眸都亮了起来,给了双儿一个“有我办事,你大可放心”的表情。 双儿放心的走了,荣娘带来的士兵也跟着荣娘走了。 纪晚榕便成了这三楼里的老大,于是她双手叉腰,吩咐原本想要散了的看守们全都留了下来。 “今日之事,你们所有人都看见了,也都知道了谁忠谁奸,谁才是这个地界,主事、最得荣娘信任的人!” “虽然荣娘走了,可荣娘的意思你们也是清楚。刚刚的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三楼中有太多雁儿的亲信,甚至是企图对荣娘不利。” “所以今日,三楼不必干活了,三楼的所有人都要经受检验,证明自己与雁儿毫无关系。” “当然,若是有人知道消息的,也可以暗中举报,举报成功的人,便能得十两金子。” 纪晚榕说完这话,三楼则是一片寂静,看守们一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人说话。 纪晚榕也不着急,而是给了最开始看见的那个看守一个眼神,让那看守把眼前的这些女人全都带回休息区了。 看守走后,纪晚榕也没留着,吩咐了一句所有士兵现在开始互相检查,便跟着墨桀城出门了。 两人无言的走到了五楼。 等到了墨桀城的屋子里,纪晚榕浑身的防备才陡然的卸了下来。 墨桀城明显瞧见了纪晚榕的表情,只是伸手拨了拨她鬓边的碎发,随后淡淡一笑:“你今日可否还有事情?” “若是没事,便在这里睡上一觉吧,我看着你,今日实在是太凶险了。” 纪晚榕只是摇了摇头:“没事,今日之事,虽一波三折,十分不安稳,可不仅是解决了雁儿,甚至还能拖延时间,让三楼的看守都在那里看戏,救下了许多人,这已经很好了。” 一说到这里,纪晚榕想起刚刚的场景,以及村长山鼠奇怪的反应,她才转头好奇的望向了墨桀城。 “刚刚你一进三楼,雁儿便叫村长辨认你的脸,那时候我都要吓死了,可你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慌。” “虽是有小青的帮助,可后头村长临时反悔,是不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 墨桀城这才笑了,:“是要多谢小青了,我一进门,便觉得事情不对,我便学着你的样子,对村长实行了催眠。” 可谁知催眠的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才让村长一开始说出了实话,后来又是倒戈了。 墨桀城说道这里,纪晚榕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男人不仅是看着她催眠了别人,甚至是将自己的催眠术都学了三分。 “我没想到你,也没有想到小青,实在是太凶险了。” 纪晚榕笑着说着,长吸了一口气。 可想到了小青那张稚嫩的小脸,她的脸上还是藏着几分担忧,一下子有些笑不出来了:“他们简直不是人,居然是将小青都抓了进来。” “小青她还那么小,她来了这里,我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纪晚榕说完这话,微微拧了拧眉,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打算从榻子上起身,再去三楼看看。 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的男人却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感受着墨桀城滚烫的胸膛贴上自己后背的那一刻,纪晚榕浑身轻轻一颤,就像是有一道电流从她的尾椎闪过。 仿若是支柱一样的拥抱,让纪晚榕时刻紧绷的神经才在即刻有了几分松懈。 她便听见墨桀城极低的嗓音从她的背后发出来,在她的耳畔响起。 “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墨桀城说完这话,随后又对着她细细的的解释道:“再等等,最后等一日就行了。我们就能带着小青和其他千千万的受害者,从这个暗无天日的魔窟里出去了。” 不仅是出去,等他回了京城,定是要让那些幕后主使,赔付上最惨痛的代价,尽管那些幕后主使,是他的骨肉至亲…… “明日?”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有些惊讶。 “是,我们明日归家。”墨桀城的声音轻轻,却带着无尽的吸引力。 她挣扎着离了他的怀抱,随后扭头望向了墨桀城的脸。 墨桀城既然是这样说了,就代表着他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明日事情便能成,那么是否代表他们后日就能到达京城了? 许久未归,她实在是有些想念兄长,想念袁意之,想念两个小丫头和谢宅的狗了。 墨桀城看出了纪晚榕的眼底的渴望,他笑着点了点头:“是石衡在浩子的帮助下,已经炸药制作完成。如今只需要传递、安装,再将所有人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了。” 他说到这里,轻轻顿了顿,随即又道:“我今晚便会行动。” 纪晚榕听到这里,终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站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犹豫了许久,才张开双臂重新去抱住了他。 “今晚要注意安全。” 空荡荡的胸膛里骤然挤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怀抱柔软又带着她特有的气味。 墨桀城空荡荡的内心似乎在一下被填的饱满,他愣在原地许久没动,就连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了许多次,最后才缓缓将手放在了纪晚榕瘦削的脊背上,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第431章 安装炸药 感受着墨桀城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仿佛是在安抚她僵硬、扭曲,早已经没了温度的灵魂。 纪晚榕觉得自己的眼眶莫名其妙的有些酸涩,她微微靠在墨桀城的胸膛上,就听见他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声。 纪晚榕听了许久,直到感觉自己靠着的衣襟上有些许的湿润,才发现是自己流泪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想从墨桀城的身上起来。 却感受着墨桀城环绕在自己脊背上的双手微微用力,又将自己往他的胸膛上按了下去。 “累了就睡一觉吧,今天的你勇敢又聪明,是你一个人,救了她们所有人。” 纪晚榕听见这话,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三楼看见那一幕幕。 那些画面,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纪晚榕想着,泪水便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她靠在墨桀城的身上,缓缓闭上了眼眸,极力的将喉头里将要溢出来的呜咽又吞了回去。 纪晚榕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站着在墨桀城的怀里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再没有做那些恐怖的噩梦。 醒来的时候,纪晚榕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墨桀城的床上,而墨桀城,早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墨桀城留了一张纸条,在她的手心。 纪晚榕感受着手中的纸条,心中一紧,随即便将纸条撕碎了扔在空间里了。 纸条里没有写其他事情,只是写了寥寥几字,交代了最重要的事情。 她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掀开了床榻上的被褥和枕头,将石衡制作出来的炸药全都掏了出来。 炸药外表制作的很简陋,但是只要配比精良那就足够了。 纪晚榕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料想这些炸药是够一楼和三楼使用的。 二楼有石衡,四楼有重舟和隐卫,五楼有墨桀城,六楼有浩子,其余人手不够的便能让几个隐卫替上。 而她的权力最大,能够自由出入三楼和一楼,在这两层放炸药的任务,只能交给她来做。 等纪晚榕将全部的炸药搬进空间后,她砰砰乱跳的心脏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随即又扶着墙走了出去,作势是要去一楼看荣娘的情况。 还未等她进荣娘屋子的时候,便看见双儿正一脸疲惫的出门,又小心翼翼的要关上门。 一出门,瞧见了纪晚榕正要进去,便急急拦住了她。 “荣娘的伤势很重,此刻包扎好了,刚睡着,你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她了。” 纪晚榕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便也放掉了去握门把子的手。 荣娘此刻病着,雁儿又死了,双儿一心一意在荣娘的身上,不太理会外头的事情。 此刻外头的事情便都是她一个人管着。 如此正好,他们的计划更加容易进行,明日一到,便可以终止这无尽的罪恶,回了京城。 纪晚榕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开这个魔窟了。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又缓缓抬头看她,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的防备:“荣娘睡下了,那雁儿的尸体怎么办?尸体此刻在哪里?” 双儿一听纪晚榕提起雁儿,原本疲惫的眼神里马上就多了几分嫌恶。 “雁儿的尸首,是被荣大人带了回来,刚刚荣大人强撑着没睡,大概是去处置她的尸首了。” “处置尸首?”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皱了皱眉。 “人都已经死了,荣娘还要将尸体如何处置?” 双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荣娘处置尸体的时候,屏退了所有的人,所以我也没看见。” “那最后尸首在哪里?你瞧见尸首了吗?” 双儿的话让纪晚榕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些警惕。 “尸首倒是有,荣娘处理了半刻的尸首,累了,便先睡了,于是尸首又被拉了出来。” “我专门是去看过了,尸首没了温度,已经是死的透透的了,就在杂物房里头。原本是担心放在楼梯口,有人来了会吓到人,便叫人搬去杂物房了。” “原本想着得空,叫人搬走,可一出门就碰见你了。” 双儿听着纪晚榕的话,也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她问的这样仔细,大概就是想知道这雁儿到底死没死透。 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全说了。 “既然你闲着,就由你去叫人办了,让人抬着她的尸首去丢了,留在这看着,平白的觉得晦气。” 双儿混不在乎的说着,纪晚榕心中自然是有些放心不下,便答应了双儿的话,亲自去了杂物房看看。 一楼里最次等的杂物房,和距离最高等的荣娘的房间,自然是有些距离,平日里几乎是没有什么人来,所以纪晚榕前几日不得空,也没来过。 可能纪晚榕走到了那杂物房里,才发现这杂物房竟是在荣娘屋子的背面。 也就是说,杂物房和荣娘的房间,用的是同一堵墙。 只是山体的一楼,呈现出的是一个圆形,而荣娘屋子剩下的一个角落,不好利用,便成了杂物房。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精神都振奋了起来,加快了脚步就往那杂物房走去。 还没等她一脚跨入杂物房,就看见雁儿灰扑扑的脚,无力的漏在门边。 冷不防瞧着那脚,倒是叫纪晚榕的心跳是猛地漏了一拍。 她捂住胸口往里头走进去,看见的便是雁儿苍白的皮肤,她双眸紧闭,眼睛、鼻孔、耳孔里都隐约的渗出了些血迹,看着便是了无生气。 纪晚榕上前试探了一下她的脉搏,确认她已经是彻底的死透了,这才放下了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随即便上前将杂物房的门缩了起来。 杂物房内有许多杂物堆在墙边,她小心的拨开杂物,将那炸药绑在了最隐蔽的杂物堆里头。 随后又是连接了一条长长的引子,并将火线的引子沿着墙体往外延伸,到了门边。 只要他们在底下布置好了炸药,墨桀城便是会带着那引子,连接一楼这引子。 等做完了这一切,纪晚榕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去检查雁儿的尸体。 其实雁儿的死亡,让纪晚榕隐隐觉得有点奇怪。 细想起来没有问题,可她心中不安,此刻便只能从雁儿的尸体开始入手。 第432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纪晚榕认真的检查了一下雁儿的尸体,发现雁儿的致命伤就是出现在她心口的位置,而她正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大抵是因为雁儿前日断臂,本就损伤了身体,所以今日一被墨桀城用剑刺中,便很快就因流血过多而亡。 可除此之外,纪晚榕便没有找出其他的伤口。 这也就证明了,雁儿的尸体与荣娘独处的那些时间,荣娘并没有对她的尸体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若不是荣娘怀恨在心,凌虐雁儿的尸体,那么荣娘与雁儿的尸体单独的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她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纪晚榕又是仔细将雁儿的尸体检查了一遍,却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没有端倪,纪晚榕心中惦记着更重要的事情,此刻只能作罢。 收拾好雁儿的尸体后,去楼下叫来士兵,将雁儿的尸体连同基地里其他要抛弃的尸体,一同丢到了外头去。 等眼见着士兵将雁儿的尸体抬着离开了一楼,纪晚榕才缓缓去了三楼。 因为基地里发生了昨日那样大的事情,雁儿死了,荣娘受伤,此刻还昏迷不醒。 整个基地里弥漫着一股阴云密布的氛围,纪晚榕觉得那楼层间的看守,也都没有她第一天进来时的严厉。 纪晚榕站在三楼门口的脚步突然停了,随即又是转身看向了楼道两侧的士兵,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士兵们听着纪晚榕的命令,心中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云里雾里的走到了纪晚榕的身前。 只见纪晚榕脸色严肃,语气郑重的对着他们开口:“如今基地里闹了这样大的事情,雁儿试图结党营私,甚至威胁到了荣娘的性命安全。” “昨日我便让三楼的人互相检举,今日是要去验收成果,而我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来维持秩序,所以把看守都叫来吧。” 看守一听,眉头一皱,“可看守这楼道是我们的职责……” 纪晚榕的表情没什么变动:“维持这个基地的安稳才是你们的职责,如今荣娘昏迷着,一切的事情也只能靠我们了。” 纪晚榕说完这话,随即眉毛一挑,便看向了那几个士兵:“难道你们是害怕,去了三楼被他们检举……说你从前和雁儿有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几个愣头青士兵听着便是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的事情!” 感受着纪晚榕狐疑的视线,他们浑身一个激灵,急急道:“我们跟会跟着您一起维持这三楼的秩序的。” 纪晚榕听见这话,才缓缓笑了:“眼见着此刻正是用人的时候,基地需要你们!而等这件事情完成,荣娘醒了,便会对有功之臣论功行赏,你们到时候便不会再只是一个门卫了。” 听见这话,几个年轻侍卫便觉得一股热血涌上了心头。 此刻眼前站着的是基地最大的官,就连昨日那雁儿都被她弄得尸首都凉了,他们不听她的,还能听谁的? 一想到这里,一行人便纷纷跟着纪晚榕进了三楼。 此时此刻,楼道里再没有了看守的士兵。 纪晚榕听见大门关闭发出了砰得一声,她低头时嘴角微微勾起。 等她再次抬头,瞧着这偌大的三楼,便能感受到这其中的气氛十分诡异。 这三楼不仅今日没有按照惯例开工,甚至好些人连那看守的衣裳都没有穿好。 在场的人皆是眼神防备的互相望着对方,有些人背后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有些人甚至是连脸上都挂着彩,像是昨夜打了一晚上的架。 荣娘的办法是很好用,好用到三楼的看守被她轻轻这么一弄,就分崩离析了,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微微一笑,随即提了提嗓音,对着等待的众人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若是举报成功,赏金由十两增加到一百两!明日便从荣娘的账户里支。”纪晚榕豪气万丈的说完,一挥手,又是传来了一阵欢呼。 在场的人听见纪晚榕说的一百两金,眼睛都绿了起来,一下子便都想冲上前去和眼前的钱儿说道说道,自己昨夜折腾了一夜的发现。 而纪晚榕只是拍了拍手,朝着自己身后的几个士兵一笑:“你们有发现便对着他们讲,最后再将证据汇总到我的手上。” 那几个士兵一听这话,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是沉甸甸的,这举报一个人,可是关系到五十两银子呀! 并且他们能从门口的守卫变成掌管此事的首要人物,想必这位钱儿姑娘的意思,就是要重用他们了。 想到这里,三楼的看守们内心振奋,被纪晚榕叫来的守卫们内心也是无比的激动。 眼见着众人开始登记,纪晚榕便找了一个借口去布置炸弹。 三楼比一楼场地大的多,墙体也没有什么遮挡物,纪晚榕只能走去了三楼特有的独立的房间里,将炸药包的隐藏在里面。 这任务的难度可是比刚刚纪晚榕独自一人在一楼做的,要难上了许多。 她从空间中召唤出了炸药包,随后找到了隐秘的角落将炸药包固定起来。 这样的做法主要是耗费引线,并且她独自一人要将引线藏起来,又长久的在各个房间里进进出出。 她原本就是这三楼的管事,若是时间久了,难保要被人发现端倪。 纪晚榕心里想着,出了屋子往外望,还没等她脚步跨出去,余光却瞧见腿边窜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纪晚榕被这影子吓得眼皮一跳,等瞧清楚了,才看见那是从休息区跑出来的小青。 纪晚榕吓得急忙拎着小青,便往那屋子里回闪。 等进了屋子,瞧着外面没人,纪晚榕才急忙蹲下身子,朝着她道:“小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青听着这话,鬼头鬼脑的缩了缩脖子:“我们自从昨日来了之后,就没有人看着我们,我和婶子便寻思着能不能找到路,逃出去。” “姐姐,你来这里是来救我们是吗?” 纪晚榕点了点头,又是顺了顺她鸡窝似的头发,语气缓和:“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不认识你的脸,但是我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姐姐一心一意想要救我,我自然不能把你忘了。” 小青的声音小小的,却听得纪晚榕眼眶有些湿润。 “谢谢你,小青。可昨日是你,是婶子,是你们救了我。小青,你实在是太勇敢了!” 纪晚榕说着,便听小青脆生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姐姐,勇敢的小青也想帮你,姐姐你有什么事情,交给小青来做吧!” 第433章 小青相助 纪晚榕一听这话,浑身一个激灵,眼神里也多了几分防备。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房间昏暗没有点灯,纪晚榕便是伸手去摸了摸小青的侧脸。 察觉不到脸上的异样,纪晚榕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去握住了小青的手腕。 感受着小青的脉搏在缓缓而有力的跳动着,脉象是与她从前测过的一样。 虽然身体中库鲁病的病毒还未被完全的消灭,但是有了她从前给出去的特效药,身体明显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纪晚榕检查到这里,才确定了眼前的人是真的小青,而不是旁的什么带着人皮面具冒充小青,来哄骗她的人。 近日在这基地里发生的一切,都让纪晚榕觉得自己就像是惊弓之鸟似的,惶惶不可终日。 小青虽不知道纪晚榕刚刚到底是在干什么,不过她明显的感受到了纪晚榕的情绪。 随即便是反握住了纪晚榕的手,对着她轻声开口:“姐姐不怕,姐姐不怕。” 小青的小手一点点的拂过纪晚榕的手背,纪晚榕感受着那小手的粗糙,心底才有些异样。 她迅速的将小青的手抓住了,又低头仔细的摸索了一下,便在小青的手心上,发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口子。 那口子不像是摔倒时受伤的,倒是像是被人用利刃划伤的。 纪晚榕瞧着,眉毛便皱了起来:“小青,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是有谁欺负了你?昨夜可有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见纪晚榕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了起来,小青才慌乱的缩回了自己的手,又急忙朝着纪晚榕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是我做了一个礼物,要送给姐姐。” 听见这话,纪晚榕原本提着的心脏才陡然的松懈了下来,语气也多了几分缓和:“你要送我什么东西?” 小青神秘的笑了笑,抿住了嘴唇没有打算说:“这是秘密!昨夜我们还用这东西救了我们自己!” “也就是说,无论姐姐在哪里,都能救小青!” 听见小青这话,纪晚榕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随即伸手将小青的脑袋抱在了自己的胸口:“似的,姐姐想要救小青,姐姐还想救你们所有人。” 纪晚榕说完,原本时刻警惕的耳朵便听见房间外面传来了一阵男人沉稳的脚步声。 她的脸色便立即严肃了起来,也没来得及再同小青说些其他,便单刀直入的询问:“你是和婶子一起逃出来了吗?” 小青点了点头,纪晚榕便将炸药从空间里全都掏了出来,又递给了小青。 “我去引开他们,你去找婶子,让婶子将这些炸药全部放在房间里,引线留长用土壤覆盖。” “等做完了这一切,你们便会去通风报信,让三楼的所有人都乖乖的待在休息的地方,不要出来。” 纪晚榕语气飞快的说完这一切,随即才轻声问:“小青,你听懂了吗?” 小青很聪明,一下子就知道了纪晚榕要做什么事情。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手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姐姐一定是要来把她们救出去了! 于是小青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纪晚榕甚至都能听见那看守在呼唤自己的声音,于是她只是站起身来,用力的抱了抱小青。 “姐姐时刻期待着你的的礼物,等我们都出去了,你再送给姐姐好吗?” 小青抱紧了手中的东西,小声的说了一句:“好。” 她的眼眸亮亮的,房间的四周没有点着蜡烛,可纪晚榕却深深的望进了小青的眼眸中。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是嵌了夜空中的星子,此刻正亮的出奇。 纪晚榕没有犹豫,说完这些话,便直接出了房间的门,迎头便瞧见了急急忙忙来寻她的看守。 她离开前头已经够久了,若是没有遇见小青,那些炸药就不可能都埋了下去。 只要小青按照她嘱咐的意思去做了,那么一切便万无一失了。 纪晚榕想着,面上仍旧是一片淡定的望向了眼前的看守,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耐:“你来做什么?” 那看守感受着纪晚榕不耐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局促:“钱儿大人,是外头有人发生了纠纷,场面有些难以控制,需要您去定夺呢。” 纪晚榕听着,点了点头:“那好,走吧,你在前面带路。” 看守领命,可没走了几步,便是有些狐疑的转头,望着纪晚榕:“敢问钱儿大人好端端的,来这里是干什么。” 纪晚榕扯了扯嘴角:“我想着昨日被雁儿收买的那看守,平日便是在这间屋子里工作,昨日又是来这里接的药水。” “如今雁儿死了,我担心他有什么不臣之心,在屋里作乱,便来看看。” 纪晚榕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随即又是望向了他:“再说了,我做什么事情,需要告知你吗?” 她这话一出,那看守才终于噤声,再不敢说些什么,也没发现异样。 等两人走了,小青才抱紧了手中的炸药包,一溜烟的从那屋子里蹿了出去。 小青去了哪里纪晚榕不知道,可纪晚榕一到前头,看见的就是乌泱泱一片的人。 部分人在互殴,部分人在群殴,还有些人则是在打架,整个三楼都是鸡飞狗跳的闹腾,再没有从前那井然有序的样子。 纪晚榕冷眼瞧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冷笑。 想必荣娘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想出来用来制衡这个基地的方法,现在被她用来对付三楼的看守。 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纪晚榕想着,并没有阻拦他们的动作,而是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 “等你们举报成功,便将包藏祸心的人直接拉去五楼的水牢处置。” 原本在打架的看守们,一听若是举报成功,便是要被关到水牢去,受那痛不欲生的刑罚,于是他们打得更是凶猛了。 可眼前的情况持续了没有多久,纪晚榕便听见远处三楼的大门突然传来了些动静。 她拧着眉往门口望去。 第434章 荣娘苏醒 吱呀的一声响,三楼的大门便突然的打开了。 纪晚榕原本还在思索,此刻到底是谁会来到三楼。 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叫她意外的人。 是原本昏迷的荣娘醒了。 荣娘的防备心很重,今早她上一楼原本想进了荣娘的屋子,可双儿却说荣娘睡着了。 但纪晚榕透过门的缝隙看见,荣娘的屋子里还要几个看起来武艺高强的侍卫贴身守候着她。 荣娘平日里身边也没有这么多人,而今日却选择了这么多人在身边守候,那就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并且是昏迷的不清,让她失去了警惕的能力,所以才会派着那么多侍卫看守。 也正是因为这个,纪晚榕才没有强硬的骗过双儿,说要去贴身伺候着荣娘。 毕竟只要荣娘今日重伤昏迷,让她们办成了事情,那就跟死了也没有两样。 纪晚榕也犯不着大费周章的,在几个侍卫的面前杀了荣娘。 可如今昏迷的荣娘竟是醒了。 并且一醒来,就带着这样多的人来了三楼,纪晚榕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她脸上仍旧是挂着笑,镇定的往门口走了几步,亲自去迎接荣娘。 她原是伸出手,想要牵住荣娘的手,可荣娘却直接略过了纪晚榕悬在空中的手,而是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她大手一挥,身后带来的士兵便将整个三楼的门口都围的水泄不通。 纪晚榕的手扑了一个空,她一顿,随即又默不作声的收了回来。 “你们都在干什么?这三楼,是让你们打架的地方吗?” 荣娘的身体没有恢复,强撑着下了三楼,脸色仍旧是惨白,脖颈处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连带着脸蛋上的伤疤都在此刻显得都有些狰狞。 她虽身体虚弱,发出的声音也小,可只是她这个人站在那里,便叫在场的所有正在打架的看守都安静了下来。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心中也摸不准荣娘的意思,只得上前朝着荣娘解释。 “雁儿昨日之事,牵扯出了很多人。雁儿在荣大人您身边待了那样久,谁也没有料到她借着您的权力结党营私,收买人心。” “属下知道,这偌大的基地,最忌讳的便是这东西。” “若是这些包藏祸心的人不抓出来,记着雁儿的仇,日后怕是要毁了这基地,于是属下便下令,彻查此事。” 荣娘静静的听着纪晚榕解释完,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看她那副样子,纪晚榕都以为她信了自己的话。 却没想到荣娘却是大手一挥,直接朝着那群看守开口:“不用打了,也不必查了,直接开始干活吧。” 那些看守原本便是为了举报对方,打得不可开交。 轻者脸被挠花,而重者则是直接抄家伙,身上被砍了几刀,手臂骨折的骨折,断了的断了,全都是鲜血淋漓的。 他们听见荣娘轻飘飘的说不审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脸上满是疑惑。 荣娘这才笑了笑,眼神里藏着几分冷峻,她开口朝着众人解释道:“雁儿已经现在已经死了,那么她从前买通了谁,买通了多少人,都没有关系。” “毕竟雁儿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她手底下的亲信就算是再不满,也应该知道,需要在谁的手上讨生活。” 荣娘说完这话,微微一顿,便挪了目光往纪晚榕的脸上望去:“不过眼下,还有人活着。” 她意味深长的说完这话,可是却转而一笑:“幸而大家都活着,那就要为基地做上些好事。” 纪晚榕一开始还想不明白,这荣娘为什么突然发癫,平白拖着病体,跑上前来说了这么多东西。 可当她冷漠的说完前面那句,再将眼神望向了自己,纪晚榕便全然是明白了一切。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好。 恐怕是昨夜的雁儿并没有死透,在临死前对着荣娘说了些有的没的。 说完了之后,荣娘便便彻底昏了过去,雁儿也死了。 此刻醒来,便又是马不停蹄的来三楼试探她了。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又是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没有开口。 她此刻心乱如麻,藏在袖管里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为今之计,只有她竭尽所能,将时间拖得久一些,再久一些,拖到其他人将各楼层的受害者,送去了安全的地方,等待着墨桀城他们引燃火药。 只要等到这里…… 荣娘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钱儿”的表情,心下有着十分的忌惮,可却没见这钱儿的表情有着很大的变动。 于是荣娘便直接吩咐自己贴身的侍卫,去三楼的休息区,将那里的女人全都带过来。 荣娘此刻的意思,便是要逼迫三楼的人即刻开工。 她的动作这样着急,可纪晚榕却知道这可不是她真实的目的。 她真实的目的便是为了试探自己,想让自己出手阻止她做的这一切。 纪晚榕站着没动,眼睁睁的看着那荣娘带来的士兵,将处于休息区的女人全都抓了过来。 偌大的三楼一下子就充斥着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那声音萦绕在纪晚榕耳畔,叫纪晚榕额角的青筋都有些抽搐。 若是她们被带来了平日里工作的位置,那么就必须在引爆火药之前,再将她们所有人都带回去。 纪晚榕想到这里,眼神有些凝重。 可还未等她有什么喘息的机会,却又听见那荣娘贴身侍卫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禀报荣大人,属下清点了休息区材料的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 荣娘听见这话,眼神一凛,随即便厉声道:“现在就去搜查整个三楼,若是三楼找不到,便是将整个基地翻过来,也要给我找!” 荣娘的话让整个三楼都变得紧张了起来,纪晚榕身躯一阵,牙根都有些发痒。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仔细去搜查三楼,甚至是整个基地。 若是这些侍卫发现了端倪,找到了炸药,那他们呕心沥血的计划,便将在一瞬间功亏一篑! 第435章 杀鸡儆猴 想到这里,纪晚榕面色一凝。 她上前一步,微微启唇,正打算对着荣娘说点什么。 众人却听见远处原本安安静静的一排排房间里,却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即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就像是有人不慎将什么东西踢翻了时候,然后惊慌逃窜的声音。 荣娘听见这声音,原本低垂的眼眸在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她不声不响的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站在她身边的几个侍卫,立即心领神会,按着手中的长剑,便循声去了远处的一排排房间里查看。 纪晚榕只是站在原地。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可她却像是根本听不见。 她害怕这些侍卫去了三楼的房间,便会看见那些炸药,可她又害怕婶子和小青被这些侍卫发现。 可还没有等纪晚榕想完,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中年女人的惊呼,随即又是侍卫的追赶声。 远处一排排的房间形成了迷宫一样的格局,纪晚榕看不见,也不知道到底是发声了什么事情。 她双手捏成了拳头,也为婶子和小青,深深的捏了一把汗。 和很快,那中年妇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此刻却变成了哭喊和求饶。 几个侍卫很快便将一个女人五花大绑的带了上来。 “禀告大人,人抓到了!不过只抓到了一个!” 纪晚榕一眼便认出了那满头大汗的妇人,是昨日的婶子。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又听见荣娘冷哼一声,语气不善的道:“继续搜,另一个人肯定也在三楼!” 婶子听见这话,拼了命的摇头,随后又是以头抢地:“就只有我一个人!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 “没有别人!再没有别人了!” 婶子一边磕头,一边说着,胡乱的发丝狼狈的黏在她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可荣娘只是冷冷睥着她,望向她的眼眸里满是冰冷。 纪晚榕拢在衣袖里的双手微微颤抖,只得垂下眼眸不去看。 眼见着那群侍卫没找到人,开始要一间间的查找原本木门紧闭的无菌屋子。 那些屋子便是隐藏火药的地方! 若是侍卫不慎的哪里踢了一脚,便能瞧见那火药长长的引子!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小青,便突然蹿了出来,双手叉腰,冷冷的瞪着那些个侍卫。 “坏蛋!坏蛋!你们都是坏蛋!” “抓了我的婶子!你们明明答应过我,说了真话就要放我出去的!” 小青说完这话,便又是转身要跑,却一下子被为首的侍卫抓住了后领子,一下就跟提溜小鸡崽一样的,被提溜了起来。 小青跑不了了,只有一双小腿在空中胡乱的蹬着。 侍卫将小青抓到荣娘和纪晚榕的跟前,随即又猛地一丢。 小青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浑身脏污的没爬起来。 荣娘原本瞧着婶子的脸,心里还没有什么印象,可当她看见了小青,便一下子都想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女孩便是昨日里第一个说话的人,说自己不认识这钱儿。 而这位中年妇女,便是紧接着就搭腔,说自己也不认识…… 两人哭得屁滚尿流,求她放她们出去,她可是一字不落的真的都信了。 荣娘想到这里,冷笑了一声,随即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捏住了小青的下巴。 小青骤然一下被用力抬起了下巴,吓得她胸膛猛地起伏,呼吸急促。 可她就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和荣娘对视。 荣娘盯着她亮的出奇的眼睛,和那白嫩嫩的肌肤,手掌收的越发的紧,紧的几乎是要捏碎小青的下巴! 可小青只是一言不发的瞪着她,一句痛都没有喊。 “这小脸娇嫩,看着倒像是一副上好的人皮面具,最好的人皮面具,便是要从小女娃的脸上剥出来,还是要活的,那才是最好!” 小青听着,浑身都在发抖,被吓得脸蛋明显发白。 可荣娘却是懒得逗她了,兴致缺缺的站起了身,随即又是望向了纪晚榕:“你说,如今她们两个不守纪律,从休息区逃了出来,应该要怎么处置?” 纪晚榕脸上仍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就仿佛自己从没有见过眼前的两人。 “她们两人趁着看守不备,逃了出来,还险些躲进了无菌的屋子里,又废了这样多的力气去找,让三楼遭受的巨大的损失,必须从重处罚!” 纪晚榕的声音里覆盖上了一层阴霾,好像真的是处于盛怒之下,叫跌在地上的两人咬紧了牙关。 “那些侍卫看守不严,也要惩罚,那就一并送去五楼好了!直接让她们受水牢之刑,两日后拉出来在三楼游街示众,杀鸡儆猴!” “而那群侍卫……” 还未等纪晚榕将发落的话讲完,她的话便直接被荣娘打断了。 荣娘的声音轻飘飘的,语调幽幽:“倒是不必要将她们送去五楼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将步子往身边的侍卫那儿迈了几步。 荣娘的话戛然而止,叫纪晚榕微微蹙眉,有些读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可却没有想到,荣娘却是骤然拔过了侍卫腰侧的长剑,随后又是猛地一个步子,直接将手中的长剑捅向了婶子的心窝。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那鲜血便一下子的喷涌而出。 溅了小青半边的小脸,而荣娘雪白的绷带,此刻也迸溅上了血迹,阴森可怖宛如来自地狱里的恶鬼。 心口的剧痛让婶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在顷刻被染成了红色,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停滞。 她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便屏着呼吸,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身体。 只见那锋利的长剑将她捅了一个对穿,连带着她心口处柔软的肉,都往内凹陷了下去。 “砰!”的一声。 婶子猛地倒了下去,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直到荣娘轻轻的声音,再次在众人的耳畔响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哦?没有?” 众人才猛地回过了神来,小青看着浑身是血的婶子倒在了地上,鲜血还一汩一汩的从她的心窝流了出来。 她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叫,整个人像是失了魂。 第436章 拖延时间 荣娘的速度和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没有人能料到。 等纪晚榕听见了小青发出的尖叫,她才猛地回过了神来,耳畔发出了一声嗡鸣。 眼前都是血,都是婶子身上流出了来的血,鲜血涌到了她的脚边,将她的鞋子打湿。 纪晚榕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能记得婶子瞪圆的眼睛。 从前,便是她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敲响了小青的院门,为他们送来了肉。 从前,也是她犹如慈母的眼眸里含着泪,口口声声说不认识她,想要为她隐瞒。 她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几日来一直紧绷的情绪在此刻临近崩溃。 前世她治病救人,就算是在战场上,也不过是救援重伤的士兵。 所有国家都不会杀害战俘,更不会虐杀平民,她是第一次看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被虐杀而死,可她却无能为力。 就算是入了这基地这样久,可纪晚榕却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残忍的情况! 可荣娘却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她。 荣娘轻轻的笑了笑,感受着空气的沉闷,转头望向了目瞪口呆的看守、侍卫、士兵众人:“这才叫做杀鸡儆猴。” 她说完这话,随即又迈着莲步,款款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握住了她已经冰冷的双手。 “钱儿,你觉得呢?” 纪晚榕抬起头来看她,朝着她扬起了一个镇定的笑容,垂眸点头:“是,属下受教了。” 荣娘看着纪晚榕这副安安静静的样子。 突然一下子又是松掉了她的手,干净的绣花鞋淌过婶子鲜血流成的血泊中,随即又是拔出了婶子胸口的那把长剑。 “这是我的手中的剑,而你,钱儿,则是我手中最信赖的一把刀。” “我无条件的信任你,无条件的重用你。如今,雁儿死了,我手中的权力,日后便是要交到你身上的。” 荣娘说完这话,便想将手中那把鲜血淋漓的剑,递到了纪晚榕的手心。 可纪晚榕却是后退了一步,没有接那染着婶子鲜血长剑。 “不,属下见识轻薄,没有经验,荣娘万岁,自然活的长长久久,自然是不必过早将权力交到属下手上的。” 不不,就算是祸害遗千年,她也绝不会让这个荣娘,能好好的活下去! 纪晚榕滴水不露的话,让荣娘呵呵一笑。 “是,你是太年轻,是不敢,所以我教你,我手把手教你!” 荣娘的声音陡然变高,上前一步,便握住了纪晚榕的手,强硬的将手中的剑交到了纪晚榕的手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荣娘这突然的举动,目的是在哪里。 可荣娘却突然转头,冷峻的眼神里有着阴霾,她一点点的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随即道。 “我教你什么叫杀鸡儆猴,教你什么叫背叛者死!” “如今四周全都是武艺高超的贴身侍卫,是我的心腹。当然,钱儿,你也是我的心腹!” “我记得你前几日曾经答应过我,要用你县令夫人的权力,为我送来洵县的所有女子,我感叹你刚入基地,便如此心狠手辣,完全能继承我的衣钵。”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将这管理基地的权力交给了你。” 荣娘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眸低垂的望向了倒在血泊里,瑟瑟发抖的小青。 纪晚榕咬紧了牙关,便听见荣娘的声音犹如阴魂不散的噩梦,继续在她的耳畔响起。 “既然你心狠手辣,想必杀死一个想要叛变我的小女孩,也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这个小女孩,年纪虽小,可胆子却一点都不小,险些要害了我们基地的千秋大业!” “若是你不是山鼠见过的人,便也不会认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荣娘说着,话锋一转,一下子也变换了神情,声音变得咬牙切齿,看着就像是索命的厉鬼:“可若是你杀不了人,动不了手,那就说明你们早就认识!” “说明你这个钱儿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将洵县的女子悉数的交给我,你根本就无意做我的手下!” “……甚至于,你去村子里是为了解决案件的清辉县主,而你身边的那个男子,就是所谓的寒王殿下!!” 荣娘大概是从前,便知道了纪晚榕和墨桀城的实际,此刻想明白了,便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了起来。 可她咬牙切齿的说完这话,全场便在一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众侍卫、士兵和看守,都是不可置信的消化着荣娘的话,瞪圆了眼珠子,打量着纪晚榕沉默的背影。 荣娘此刻也在看纪晚榕,眼眸里满是狠戾。 昨夜雁儿临死前,对着她痛哭流涕的求情,说了很多话。 最后,在雁儿垂死之际,她说她感觉到,那钱儿身边的小茶,一开始扑上前去,想要捅死的并非是她自己,而是荣娘。 只是雁儿握住那长剑,强硬的往自己的肚子上撞,才让荣娘逃过一劫。 雁儿说完这话,便死了,而她也陷入了昏迷。 纵使是昏迷,她也不曾放心,很快的便醒了,目的便是为了检验雁儿的话,检验这钱儿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如今,只要看她,只要看她到底敢不敢杀死这小女孩,便能证明一切了! 面对自己信任又欣赏的下属,却有着重重的疑点,这叫荣娘心中十分的不高兴。 荣娘心里想着,带着阴鸷的眸子,缓缓的望向了纪晚榕,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今,就看你到底会不会杀死这个小女孩了。” “若你是平日里行医救人,积德行善的清辉县主,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断是不可能会虐杀一条无辜生命。” “并且这个小女孩还这样可爱……” 纪晚榕心乱如麻,唇色也有些苍白。 她捏紧了手中冰冷的剑柄,便打算继续拖延时间,向荣娘求情:“荣娘……属下怎么可能是什么县主呢?” “属下昨日的脸,您不是刚刚验证过了吗?若我真是有问题,那祖师爷留下来的灵丹妙药,怎么可能检查不出问题?” 纪晚榕无比哀怨的将眼神望向了荣娘。 如今,她只要拖延时间,无论荣娘信不信任她。 她必须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他们将楼下的所有受害者,都赶去安全的地方,再引爆火药…… 无论是小青,还是这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能保住…… 可如今,荣娘却再也不吃纪晚榕这一套,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纪晚榕的话。 “今日你不敢杀她,我便不敢信你。” “我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的,我只数十个数……” “十、九、八……” 纪晚榕听见这话,头皮在一瞬间发麻。 可荣娘还在继续数着:“六、五、四……” 第437章 玉兰簪子 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是一顿钝疼,她望向了自己手中的紧握的长剑,又咬紧了后槽牙。 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在一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在荣娘倒计时马上要到最后的时候,纪晚榕却是十分淡定的开口,打断了荣娘的话,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就像是胸有成竹。 “不,荣娘,不必再催促我了。” “我已经明白了你栽培我的苦心,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杀了又何妨?” 纪晚榕的这话,倒是让荣娘心中有些满意,她话里的笃定,像是一定会杀了小青的。 更何况她这里有这样多的人,荣娘不担心眼前的这个钱儿说了之后,又不去做。 纪晚榕就在荣娘露出笑容的时候,缓缓抬头看了小青一眼。 小青此刻正躺在血泊里,畏畏缩缩的靠在婶子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的身边。 她一抬眸,便是撞上了纪晚榕的眼神。 她看见了纪晚榕眼眸里的温柔和坚定,也看懂了纪晚榕眼神里深沉的意思。 那眼眸,就像是和煦的暖阳,有着神女一样的坚强和慈悲。 让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基地里,如沐阳光,生出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可小青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惶恐了起来。 她马上就懂得了姐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她不是想要杀了她,她是想要杀了荣娘! 小青一双被鲜血染红了的小手,在一瞬间攥成了小拳头。 她一直知道,姐姐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做,姐姐的目的是为了救出这个基地里的所有人…… 所以刚刚她还在想,就算是姐姐杀了自己,自己都不会有一点反抗,也不会有一点埋怨。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知道自己小小的身体,能救很多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 纪晚榕不知道小青到底在想什么,她收回了眼神,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咬牙便要朝着荣娘的地方袭去。 她没有把握,自己一个人,要对上眼前的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人,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但是她知道,只要她拖得越久,便越能保全她想要保全的人。 可谁知,就在她将要有动作的前一刻,便听见耳畔传来了一声清亮的童音。 “我恨你们!” “丑八怪!老女人!我恨死你们了!我要变成厉鬼,去阴曹地府找你们报仇!” “我明明不认识你们,明明你们说了要放我回去……呜呜呜呜!” 纪晚榕猝不及防的听见这话,浑身一震,急忙抬起头来,望向小青的方向。 可她看见的却是小青亮晶晶的眼神,眼睛里就像是闪着小星星。 她小手一闪,手中便多了长长的一样东西。 纪晚榕看不清,可心中却是暗叫不好,握着手中的长剑,便要朝着小青的地方奔去。 可小青却已经将那长长的东西,举到了自己的脖颈边,朝着纪晚榕的方向,高喝了一声:“我才不要你这个老女人的剑,脏了我的身体!” “我是不会求饶的!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小青最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就算是死!我也要自己去死!” 她说完这话,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手中的东西便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脖颈处捅去。 尖锐的长条状物体扎进的小青的喉咙,鲜血就像是瀑布一样的落下来。 纪晚榕瞳孔猛地一缩,赤红的鲜血似乎将她的全身都固定在了原地,甚至是连脚步都迈不出去了。 小青……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还这样小的小青,她想要救的小青,竟能想到这种惨烈的方式…… 来救她…… 小青踉踉跄跄的倒在婶子柔软的尸体上,张开嘴巴,此刻正在艰难的喘息着,眼睛望向的仍旧是纪晚榕的方向。 纪晚榕整个人踉跄了一步,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是要天崩地裂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脚下不稳,浑身都在痉挛,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 纪晚榕毫不犹豫的便朝着小青的方向冲了过去,急忙抱起了倒在血泊里的小青,急忙伸手捂住了她流血的脖颈。 她不能犹豫,若是她现在犹豫,那么小青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只有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小青才可能有点活路。 纪晚榕现在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可小青却使劲的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脱离纪晚榕的怀抱。 眼前浮起一片雾气,纪晚榕咬着牙从空间中召唤出了止血的药丸和绷带,便打算掰开她的嘴喂她吃下。 可小青却是摇着头,染了血的小嘴一张一合:“别哭……别哭……不要被坏人看见……” 纪晚榕自然是知道小青的意思,若是她冲上去要救她,那么荣娘便清楚了一切! 知道了她们认识,知道了纪晚榕舍不得,知道了纪晚榕来此另有目的! 可纪晚榕又怎么能舍得看小青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陡然流逝? 她不清楚小青用什么东西自尽,但是那东西不同于利剑,创口很小,不同于荣娘的力气大,小青的力气很小,没有见脖颈捅了个对穿,东西没有拔出来,流的血也不多。 不同于婶子的心脏被荣娘恶意搅碎,小青至少还是有可能救回来的! 她强硬的掰开了小青的嘴,又迅速的喂着小青吃下了止血用的药丸。 小青的双手无力的垂落了下去,纪晚榕才看清她插在脖子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根木制的簪子,看上去是用樟子松雕刻而成的,簪子的尾端还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玉兰花。 这玉兰花像是还没有雕刻完成,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形状。 可簪子却已经被小青手上、身上的鲜血染成了殷红的颜色,就像是一朵已经灼灼盛开的粉红色玉兰。 她在瞬间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小青口中的礼物,划破了自己的双手,雕刻出来送给她的礼物…… 一支玉兰簪子。 第440章 希望的曙光 耳畔传来男子的一声怒喝,那女子浑身抖了起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能认出我不是纪晚榕?” 她很害怕,但是她的心中也有着浓浓的不甘,声音颤抖着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 这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 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戴着两重人皮面具,甚至是在二楼里,专门训练了那么久,只为了冒充纪晚榕。 她的一举一动都仿照着纪晚榕的样子,她自诩连声音和小动作模仿的惟妙惟肖,甚至连身上的伤口和手上的茧子都一比一的还原了,料谁来了,都看不出来。 可如今,不到一息时间,却直接被认了出来。 甚至于眼前的墨桀城,从来都没有想到相信她。 这简直是她职业生涯中受到的最大耻辱! 一想到这里,她浑身虽然还在发抖,可心中强烈的不甘,却让她有勇气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我冒充的不够好吗?我为了冒充她,甚至把自己当成了她,不仅是将她的经历背诵的清清楚楚,更是连你的样子,我都刻在了骨子里……” 那女子说着,忍着剧痛缓缓抬头,脸上的人皮面具便剥落了下去,露出了纪晚榕的脸。 她眼神幽怨,黛眉微蹙,望向墨桀城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献媚和讨好。 那意思便是再说,若是他肯放过自己,那么她就可以顶着纪晚榕的脸,和他和和美美的过下去,成为他最乖顺、最懂事的寒王妃。 女子眼眸中媚意丛生,可耳畔却是男人嫌恶的声音:“别顶着她的那张脸,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根本不配。” 墨桀城此刻的声音已经是冷若冰霜,表情也和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他将身边的女子拉的距离自己远了点,随即手中的长剑,便毫不犹豫的继续往下压。 “你学的很恶心,一点都不像,她绝不可能经历她所经历的,也不可能读懂她。” 墨桀城最后说完这话,便打算直接将这女人的脖子砍断,甚至都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 那女子见自己最后的底牌,对墨桀城竟不起一点作用,甚至都没有牵动墨桀城的一丝恻隐之心。 这下的她才是真正怕了。 她本就不是什么死侍,不过是被掳进来,不得已为这个基地卖命的人。 既能顶替纪晚榕的高贵身份,又能得到寒王殿下这样的如意夫君,她心中其实也有意动。 所以她在挣扎了几次之后,就乖乖喝药,乖乖扮演纪晚榕的角色。 她本来就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如今墨桀城这样威胁,便直接坦白了。 女子忍着喉咙间的剧痛,惊恐的朝着墨桀城开口,话语里满是惧意:“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她说完这话,还是怕眼前这个心狠手辣,酷似阎罗的男人,听到这里会直接杀死她,于是什么东西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别去三楼,三楼危险!” “纪晚榕的伪装被人识破,叫我来就是为了引诱你去三楼,把你们的目的套出来,然后再将你们一网打尽!” “如今三楼里满是严阵以待的士兵,还有无数的人质作为威胁,无论是你还是纪晚榕,只要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里,墨桀城闭了闭眼眸,收了倒置,将眼前这个顶着纪晚榕脸的女人往外一推,便将她推到了地上。 那女子瞧着墨桀城的动作,便以为墨桀城是放过了她。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的变得欣喜了起来。 可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却见墨桀城眉头紧蹙,便将自己手中的长剑,直接从朝着那女子的脖颈劈去。 “抱歉了。” 他不会多动无用的恻隐之心,因为她顶着纪晚榕的脸,就轻易放过她,而将他们的计划置于危险的地步。 那“纪晚榕”倒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脖颈,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可当她看见墨桀城毫不犹豫的往三楼去的时候,瞪大了眼眸。 “……为什么?我没有骗你……你为什么要去三楼?会丢掉性命的!” 墨桀城垂眸,速度飞快。 “纪晚榕”流血过多,说话的声音犹如破布一样的撕裂,此刻的瞳孔有些涣散,只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坚毅的眼神。 “有她在的地方,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说完这话,墨桀城便彻底消失在了“纪晚榕”的视线里。 可“纪晚榕”却在此刻,呜呜的哭泣了起来,她染了血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庞,表情里还带着几分不甘。 几个月来的训练,和心理暗示,她笃定自己出去之后,会享受纪晚榕的人生,也把自己当成了纪晚榕。 甚至是连眼前这个,和纪晚榕命中注定有着羁绊的男人,她也深深的爱着了。 于是她突然大喊出声,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可是她根本不爱你!只有我爱你!” 女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伤,墨桀城那时已经赶到了三楼的门口,却还是听见了那句话。 “只要……我爱她就够了……” 墨桀城喃喃自语,便毫不犹豫的推开了眼前大门。 铺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气,还有一股奇怪的难闻气体,让人在一瞬间想要屏住呼吸。 墨桀城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女人。 熊熊的火光闪烁,将纪晚榕的阴影映在了墨桀城漆黑的眼眸里。 她遍体鳞伤,几乎是在浴血奋战,血污和散落的头发,将她的脸完全的掩盖,可墨桀城却是在一瞬间认出了她。 那才是纪晚榕! 看着纪晚榕此刻的模样,墨桀城的心突然变得很疼很疼,疼的几乎是要嘶吼出来,疼的几乎是要让他在地上打滚。 是他来迟了! 墨桀城驾起轻功,捏着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的朝着眼前的士兵刺去。 一步杀十人,他将内力灌输在长剑里,用的都是杀招,甚至是没有防御,任由士兵的剑砍伤自己,而他的剑则是锁定了敌人的心脏。 这种招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这却是最快能到达纪晚榕身边的方法。 墨桀城几乎是浴血朝着纪晚榕的方向奔去。 他没有喊出声,生怕自己的声音惊扰了正在拼死顽抗的纪晚榕。 可纪晚榕却像是在瞬间有了感应。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抬眸朝着墨桀城的方向望来,看见火把映着墨桀城满是血污的脸。 明明是最近的距离,可他们却又是最远的距离。 但是没关系……她终于等到了…… 等到下一个人来代替她,保护她们…… 纪晚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颗泪珠从眼眶滚落,冲刷她满是血污的脸,露出了她原本白皙的肌肤。 她的身子一晃,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墨桀城的持剑的手在机械的挥舞着,眼前的士兵几乎是屠戮殆尽。 瞧见那道声音陡然倒了下去,墨桀城目眦欲裂。 “榕儿!” 第441章 下刀子 墨桀城目光紧紧的锁定着自己面前即将昏倒的女人,心脏像是撕裂了一般疼痛,他咬紧牙关,不假思索的冲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尽管前头等候她的,是刀山火海,是敌人的利刃,他也在所不惜。 墨桀城的双手持着两把长剑,此刻都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挽着剑花,速度快得几乎是出现了残影。 他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寒气,犹如地狱之中食人血骨的阎罗,一张宛如神祇的脸此刻却满是血迹。 墨桀城所到之处,如绞肉机一般,砍下敌人的首级,一刀毙命! 此刻的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在场的士兵们,都被墨桀城浴血而生的戾气吓得慢了动作,也不敢前赴后继的上前送死。 就趁着这个机会,墨桀城纵身飞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左手的长剑应声落地,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震撼人的心灵。 墨桀城在纪晚榕将要倾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伸出左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他搂住了纪晚榕的满是伤痕的脊背,将她疲惫的身子往自己的身上压,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 在右手挥舞长剑,替她挡下敌人的进攻时,随即在她耳畔轻声道:“不要怕,有我在。” 纪晚榕收拢有些涣散的意识,强撑着最后看了墨桀城一眼,脸上挂起了一个满足的微笑。 “保护好她们……和小青……” 她说完这话,便沉沉的将头靠在了墨桀城宽大的肩膀上,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身上人骤然失去了意识,就连双手都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墨桀城杀红了眼,此刻也是慌了神,他声音嘶哑的摇晃着纪晚榕的身子,“别睡!纪晚榕!醒醒!你别睡!” 可他无论是吼了什么,身边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 墨桀城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中逐渐生出了一股惶恐不安的感觉。 面对着眼前无穷无尽的士兵,他终于知道纪晚榕到底是为什么会晕倒。 于是他的牙齿猛地一用力,便咬破了自己舌头。 感受着口腔弥漫浓郁的血腥味,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猛地朝敌人的肩颈劈去,却又缓缓低下了头,将口中的鲜血,渡入了纪晚榕的口腔里。 鲜血不断的从两人的唇瓣中溢出,将纪晚榕惨白的唇瓣,都染成了殷红的颜色。 纪晚榕的原本都开始消散,直到喉头涌入了一股腥咸的铁锈味,她才慢慢的好像有了一些意识。 耳畔仍旧是嘈杂的厮杀声,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十分胀痛,身体的四肢也完全抬不起来。 可就是在这一刻,耳畔却是有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纪晚榕,你给我醒过来!” “药呢?!你素来治病救人,你的药在哪里?!药在哪里?!!!” 听着耳畔那声音,纪晚榕才意识到是墨桀城的喊叫,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使劲的睁开沉重的不成样子的眼皮。 随后才从空间里召唤出了一系列的东西。 浓硫酸、氰化钾、DMSO,甚至是连手术刀都给墨桀城召唤出了一箩筐。 墨桀城不愧是从前上阵杀敌的将军,反应力是如此的高超,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手里的东西有无尽的威力。 他的想法是对的,只要将这些东西,和墨桀城的武功结合,便能将杀伤力成倍的增长,一定能撑到他们引爆火药的时刻。 纪晚榕迷迷糊糊的想着,将那些东西都从空间里召唤了出来,随即又是塞在了墨桀城的胸膛处。 做完了这些事情,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体力。 墨桀城的胸膛宽大,体温炙热,让她感觉舒服又轻松的不得了,就是想要沉沉的睡去。 纪晚榕只觉得自己眼皮已经一点点的耷拉了下来,可谁知,就在此刻,耳畔却传来一道满怀喜悦的男声。 她能听出来,是墨桀城的声音。 “这么多都是解药?太好了!甚至还有药水,好就着药粉灌下去,纪晚榕你给我醒醒,你不会死的!!” 男人的声音很振奋,他开心的说话时,连胸腔都在震动。 随即便低下头,将纪晚榕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臂弯处,单手便用力的掰开了纪晚榕的口腔。 纪晚榕闻到了浓硫酸混合着氰化钾的味道,并且那气味越来越靠近她的口腔,就像是要往她的嘴里灌! 混沌的意识懵逼了一下,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她是把墨桀城的话误会了! 墨桀城以为那就是医治她的解药,要把浓硫酸混合着氰化钾往她嘴里灌! 意识到这一点,纪晚榕在一瞬间吓得一个激灵,意识竟全然的集中了起来,就连刚刚根本睁不开的眼睛,此刻都猛地睁开了! 她瞪大了眼眸,眼前在一瞬间,就映入了墨桀城的脸。 “乖,喝药了。”他的脸上满是柔情。 纪晚榕嘴角猛地哆嗦了一下,急忙把嘴巴闭上了:“这是毒药!这是毒药啊!” “我是让你用这些去杀敌,不是用来杀我!” 墨桀城猛地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掌风结合着内力,便一下子将这瓶混合着氰化钾的浓硫酸,推了出去。 雄浑的内力,让剧毒的液体犹如落雨一般,均匀落在了每一个看守的身上。 就算是三楼赶来的士兵,穿着铠甲,可脸上、手上,还是会猝不及防的被这浓硫酸雨所腐蚀。 洞窟里立刻便响出了一片惨叫声,没穿盔甲的看守们,此刻已经是全部死亡。 纪晚榕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这下雨的状态,可比她挥舞着双臂泼水似的,有效率太多了! 她精神振奋,身体竟是都没有刚刚那样的疲惫了:“对对!就是这样!墨桀城你再泼!你再泼!” 墨桀城看着恢复了体力的女人,微微勾了勾嘴角,拎着那一箩筐的手术刀,掌心的内力便化作了一股旋风。 顷刻间,三楼便下起了刀子。 无数敌人,顷刻毙命! 第442章 引爆火药 原本胶着的情况在顷刻间扭转。 以一敌万,原以为会吃力又疲惫的纪晚榕、墨桀城两人,此刻却用上了好法子,反败为胜,成了胜者。 原本还在哈哈大笑,十分不屑的荣娘,看见眼前的场景,简直是要惊呆了下巴。 她咬紧牙关,双手握成拳头,看着场上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士兵,这些士兵盯着墨桀城死神似的冷脸,都踌躇着不太敢上前。 似乎是在怀疑,眼前能够凭空变出硫酸雨、刀子雨,能够以一敌万,用一个人的力量,阻挡他们前仆后继的屠杀的两人。 到底是人还是……神?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是要崩塌了! 他们凡夫俗子,又如何与他们为敌? “上啊!为什么不上!”荣娘朝着那群踌躇不前的士兵大喊,眼眸里满是阴鸷。 “他们根本逃不脱了,我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士兵,此刻不过是在瓮中捉鳖,不过是在陪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你们已然是穿着盔甲,他们的妖术对你们不起一点作用,若是你们此刻不冲,我便断了你们的药水,让你们浑身发痒,皮肤溃烂而死!” 荣娘的脸还在火辣辣的疼痛,她自从被纪晚榕用浓硫酸泼到了,便一直躲在众看守的身后,没有再上前。 但是她的眼神满是恨意,犹如一条阴冷的毒蛇,只要想到纪晚榕先前说的那番话,她就恨不得将纪晚榕拆骨入腹。 听荣娘拿着药水威胁,那群士兵由于见过众多惨烈的画面,心中对那药水早就有着深深的恐惧。 听见荣娘的威胁,他们又只得再次冲上前去,对着墨桀城展开厮杀。 此刻的纪晚榕已经喂自己和墨桀城吃上了几粒补血益气的药丸,身上恢复了不少体力。 墨桀城这头在厮杀,她便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医治小青。 荣娘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战局,眼见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她便去叫了自己身边的人去四楼请求增援。 那个手下领命去了,而另一侧的手下瞧着眼前的一切,才忧心忡忡的对着荣娘开口。 “荣大人,他们两人看着天赋异禀,不知道是人是鬼,是杀也杀不尽的。如今看着不去护着那群女人,却一直在杀咱们的人,像是在拖延时间,可能是有什么诡计!” “我们倒是不如拿着三楼的那些女人威胁,好让他们投降!问出他们的计划!” 荣娘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你怎么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讲完,随即又是冷笑了一声,脸上是满满的不满:“你比别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比你蠢笨!你想到的东西,我自然早就想到了!” “我早就派人冒充纪晚榕,将墨桀城哄骗来了三楼,并且问出他们的计划所在,他既来了这里,就是入了圈套。” “而底下的人没来禀报,就肯定是知晓了他的计划,有了动作。轻轻一哄就被骗的蠢货,能弄出什么大动作?你可别忘了,这基地是靠我懂得人性,才办得这样好。” 荣娘心里原本也想着拿那群女人去威胁,可被底下人这样一说,又不想这样做了。 她本就是逞强的个性,刚刚发生了雁儿那样的事情,基地里人对她的判断都有了怀疑,若是她不强势一点,按照自己的计划来,恐怕日后的位置都不稳了。 荣娘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属下自然也是不敢违拗。 原本以为四楼的援兵很快就能到,可墨桀城凭着一个人的力量,几乎都是要将剩下的士兵都斩杀了。 眼见着墨桀城气喘吁吁的提着染血的长剑,脚上踩着士兵层层叠叠的尸体,一步步朝着荣娘的方向走来。 荣娘这才眼皮一跳,赶紧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赶紧跑去挟持住了身边的那一群女人。 她随意的扯了一个女人的头发,又将刀横在了那个女人的脖颈间:“你叫,快点叫。” 女人因为疼痛而惊恐的发出了一声尖叫,荣娘大吼:“你若是再过来一步,我便将这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捅死!” 荣娘说着,又朝着纪晚榕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刚刚那个大婶,便是我杀的。” 墨桀城听闻荣娘这疯癫的话,才缓缓停下了脚步。 墨桀城盯着荣娘,荣娘也盯着墨桀城。 她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三楼,完全没了自己的人,她完全没有料到,墨桀城的武艺是这样高超,而四楼的援兵竟还没来! “我已经没有人了!我们言和!你给我一条生路,我便答应放了这些女的!” “你不要动手,那就一切好说,我答应言和,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墨桀城勾了勾嘴角,他从善如流的听了荣娘的话,满口答应。 也没有想要在此刻把荣娘活捉的意思。 荣娘看见墨桀城真的被自己要挟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表面上很紧张,仿佛是在垂死挣扎,可心里一点都不紧张,还有着几分得意。 还真是蠢货,刚刚被她的属下骗了,此刻来了这里,又是被她骗了,杀敌勇猛又是如何? 此刻还不是要受她的威胁? 心中有着软肋,不懂的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任由她杀了几个女人,再直接将她擒住,他们的胜算便能大了几分。 如今看不出她是在拖延时间,等来救兵,等一下便也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上的奈何桥,喝的孟婆汤! 她怎么可能没了支援的士兵?当她基地数十年的基业全都是垃圾吗? 她这里最多的就是士兵,就是战斗力!刚刚死的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 一想到这里,荣娘便听见了门口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她一抬眸,看见的就是墨桀城的身后,早已经来了乌压压的士兵,犹如黑云压城一般,是刚刚的无数倍! 荣娘看到这里,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她对着墨桀城破口大骂:“蠢货!我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马上就是你的死期了,寒王殿下!” 眼前的墨桀城气喘吁吁,虽然面色如常,可看着便是没了很多体力。 他根本不可能赢! 荣娘一声令下,那黑压压的士兵,便猛地朝着墨桀城和纪晚榕的方向冲来,他们凶猛,无惧无畏。 可就在此刻,远处却突然传来的轰隆的一声,基地就像是发生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那声音似乎是要刺破人的耳膜,叫人的耳朵嗡嗡的响。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尘土在一瞬间哗啦啦的撒了下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天要塌了! 原本在冲刺的士兵,全部的都猝不及防的倒在了地上,他们捂着耳朵,脸上满是惊恐。 荣娘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却在此刻,因为这地动山摇,直接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纪晚榕骤然抬头,看着墨桀城,脸上满是欣喜。 成功了! 第443章 逃入休息区 六楼引爆了炸弹! 他们成功了! 墨桀城和纪晚榕皆是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欣喜若狂。 脚下的大地还在不断震动,是头顶的泥沙犹如雨幕倾泻而下。 耳畔满是人们惶恐的尖叫声,就连荣娘在此刻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可就在这时候,众人便听见了第二声的爆炸。 第二次的爆炸声非常迅速,声音竟比上一次的还要大,让人听着心口一跳,感觉耳朵都快失去了听觉。 墨桀城听见两道爆炸声间隔如此之短,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急忙拉住了纪晚榕的胳膊,将她一咕噜的从地上拽了起来,又朝着远处那堆躲在角落里的女人大吼。 “跑!都给我跑!跑到休息的区域去!那里是最安全的!” 听见这话,众人终于算是回过了神,眼下没有其他的办法,她们便只能听着墨桀城的话,朝着休息的地方狂奔。 那群拿着武器的士兵,听见墨桀城的话,保住性命的想法裹挟了他们,他们也毫不犹豫的听了墨桀城的话,便往休息的地方一路狂奔了过去。 场面在一下子变得混乱了起来。 荣娘原本得意洋洋的精兵,却在一下子变得溃不成军。 她在一下子回过神来,才明白了此刻事情的严重性,得意的脸色变得惶恐,又变得灰败。 她捏着一把短刀,便也跟着人群跑。 墨桀城此刻也顾不上收拾荣娘,或又是阻止三楼的士兵跑向休息的区域。 第一声爆炸和第二声爆炸间隔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也就是说明如今五楼已经被炸毁。 在火药引爆四楼之后,便到了三楼,并且随着数次的爆炸这山体就会变得很不稳固,随时都有塌方的风险。 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无论荣娘或是这群士兵,就算是真的保住了性命,也会得到他们的清算,会付出最残酷的代价。 想到这里,墨桀城一把抱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青,右手毫不犹豫的丢掉手中早已有了豁口的长剑。 他一把拉过纪晚榕,又将她扛在自己的肩头,他咬紧牙关,再次召唤出浑身的内力,随即便足尖轻点,驾起轻功飞向了休息的区域。 她们只在三楼的房间里安装了火药包,火药爆炸的范围十分集中,只要他们远离了那里,便不会受到波及。 可还未等墨桀城到达休息区,便看见狭小的过道前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人们着急,人头攒动,此刻看起来是乌泱泱的一片。 墨桀城从高处望去,便能看见是有很多人堵在了过道的路口,将过道堵得是水泄不通,根本没有人能进去。 墨桀城的脸色一变,纪晚榕心中也暗道不好。 人群慌乱、过道狭窄的情况下,最容易发生的就是踩踏事件。 若是一个不好,恐怕他们辛苦营救的人,不是被炸弹炸死,就是要被踩死了! 想到这里,纪晚榕急忙又叫墨桀城把她放了下来。 她咬着牙挤进人群中,可看见的不是别人,却是阴沉着脸的是荣娘。 荣娘一个人挡在了狭窄的过道前,身边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有士兵的,也有其他人的。 尸体堵着过道,尸体前站着已然完全疯魔的她,没有人再敢从这里通过。 她原本被浓硫酸腐蚀了的脸上,此刻血满是血污,鲜血从她的脸颊上滚下,凝聚到了她尖尖的下巴上,又滚了下来。 此刻她像是完全的疯魔了,这副样子,就像是吃人的恶鬼。 “荣娘?你到底在做什么?!把人放了!” 纪晚榕咬紧了牙关,盯着她手中的短刀。 “干什么?我倒是想问你们到底是对我的基地做了什么?!你们到底对我的基地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心肝啊!” 荣娘咆哮着,此刻的样子是有些疯魔了。 她根本想不通,明明好好的基地,怎么会突然的要塌了? 明明她派出去的人手,把墨桀城都引诱来了三楼,她以为她面对的不过是一群不足为惧的蠢货…… 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荣娘咬着牙,将利刃往自己手中的士兵扎去,直直的扎向了士兵的脖颈。 那男人被她这样一扎,直接咽了气,可荣娘还是疯疯的笑着,恍然不觉,继续往他的脸上扎去。 “现在三楼马上就要坍塌了,你想活命,我不会阻拦你。我实话告诉你,那个休息区便是安全的地方,只要你进去了,便能活下来!” 纪晚榕的声音轻轻,就像是催眠一样,安抚着荣娘彻底癫狂的内心。 可荣娘只是冷笑:“叛徒!你们都是叛徒!我要你们所有人,都为我的基地陪葬!!” 纪晚榕这下才知道荣娘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她拦在这里,不是为了求饶,也不是为了算计她和墨桀城。 她是要阻拦所有人,让所有人都跟着这个基地,一起去死! 纪晚榕急忙叫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往后退,可荣娘早就抓了不少人,捅个半死,扔在了她的脚边。 于是乎她又抓了一个女子,用短刀抵那女子的脖颈,纪晚榕的眼眸猛地一缩,咬着牙便想从空间召唤出什么东西。 便听见目光狠戾的朝着自己咆哮:“我又是要杀死一个女子了。” “你真是个恶魔!”纪晚榕咬牙,最后选择从空间召唤出兽用的麻醉枪。 “刚刚杀死那个士兵的时候,你的表情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大概是觉得那士兵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可我现在要杀死这个女子了,你心里就很着急,很慌张,甚至是想要变出什么东西来对付我,对吗?” 荣娘大笑:“生命在你眼里也有分轻重,你喜欢当救世主,喜欢让别人叫你大善人?可你才是那个最大的恶魔!” “除非是你自己去死,否则我不会让路。若是你不死,所有人都要死,都要跟着这个基地一起陪葬!” 情况十分危急,在荣娘说话的时候,众人的耳畔便传来了第三声的爆炸声,三楼的地面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倾斜和破裂。 若是他们再不进入休息区,恐怕是真的所有人都要跟着这个基地陪葬了! 第444章 久违的阳光 耳畔又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众人听着荣娘的话,望向了纪晚榕,私下里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焦躁不安,但是又不敢往上冲,毕竟冲在前面的人呢,就是先死的人。 纪晚榕的耳朵,便那爆炸声弄得,此刻都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过荣娘刚刚的那番话,仍旧是在她的心中回荡。 她没有枪,有的只是麻醉枪和手术刀。 荣娘又将全部的身子都挡在了那个女人的后面,根本攻击不到她致命的部位。 麻醉剂产生作用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足以让整个基地覆灭。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荣娘说的做,用自己换了那个女子,然后趁着荣娘不备,一击即中。 纪晚榕大脑飞速的想着,分明是千回百转,可现实的时间不过是一眨眼,她当机立断就答应了荣娘的话。 “好,我答应你!我过去,我用我自己换了那女子,你不要伤害她!” “哈哈哈哈!你又是想要当菩萨了,那菩萨,我可不放心你过来,你就把你手中的刀子,直接往你的心口捅啊!” 纪晚榕没有想到荣娘精神在崩溃的边缘,还是这样警惕,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咬紧了牙关,捏紧了手中的手术刀。 可还未等她有动作,却见远处射来一个急速的黑影。 那个黑影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直直朝着荣娘射去,随后又是拐了一个弯,直接捅向了荣娘的脖颈。 荣娘的浑身都僵了,动作一顿,所有的情绪化作无边的愤怒,随即便是要扔掉手里的人,举着刀子直直朝着纪晚榕袭来。 她失去了这基地,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她能够留恋的东西了。 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眼前的纪晚榕去死! 下地狱吧! 她速度快得闪出残影,手中的匕首朝着纪晚榕袭来,犹如闪电,划破空气,发出呼呼呼的破风声。 就在这惊险万分的时刻,却又是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接将荣娘踹飞了去。 墨桀城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还愣着做什么?跑啊!推了路口的尸体,跑进去!” 墨桀城一边说着,在场的人们终于有了反应,忙不迭的朝着那个通道里跑了进去。 而墨桀城却是逆着人群,奔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小青,刚刚被荣娘用来要挟的那女子,都在原地不能动作。 接下来爆炸的就是她们这一层了,眼见山体的塌方越来越严重,纪晚榕抱起小青,拉着那女子,便跟人群往里头跑。 墨桀城艰难的抬头,隔着攒动的人群,对上的就是纪晚榕的眼神。 两人在茫茫的人海中隔了一段距离,可就是这样的一眼,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了,一眼万年。 他挤出人群,赶到了纪晚榕的身边,伸手接过的还在昏迷的小青,单手抱着,随即又将另一个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女子,扛在了肩上。 墨桀城正想着不能厚此薄彼,想背起纪晚榕。 却见纪晚榕急忙的站起身子,挡在了墨桀城的身前,牵着他的衣角。 性命攸关,耳畔还是轰隆隆的坍塌声,三楼的地面一阵阵的塌陷了下去,迎面而来的全都是沙尘。 大家的动作很快,皆是沉默的低着头,跟着人群往里面挤。 等确保眼前的所有人都挤进了休息区入口的通道里,身后没人了,纪晚榕才最后跟着进了去。 “大家走的慢些,三楼人不多,都是能安全进入休息区的!” 人群拥挤,就算是在队伍的最末,还是想挤挤攘攘的,挤得纪晚榕话都有些喊不出来,脸都快变形了。 墨桀城将手中的两个昏迷的病患高高举起,避免她们受到人群的挤压,目光却是始终盯着纪晚榕的方向。 看着毛茸茸的头顶,身体坚定的牵着自己往前走,走进了安全的地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在此刻被触及。 墨桀城时刻紧绷的心,才在此刻彻底的放松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挤进了休息区,耳畔便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一响,紧接着又是一响。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震得众人耳畔嗡嗡的鸣叫,爆炸产生的力量让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震动。 原本的光明在一瞬间被黑暗吞噬,众人转头望去,刚刚他们脚下原本站立着的土地,此刻却已经完全的分崩离析,塌陷了下去。 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可还未等他们多想,爆炸所带来的巨大浪潮,便朝着在场的众人席卷而来。 将他们纷纷震得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在往后看,看见的就是轰然倒塌的山体,沙石纷纷滚落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片的漆黑,然而耳畔却是再次响起了爆炸声,这爆炸声是从二楼传来的。 有的人往后看,有的人捂着耳朵,有的人惶恐的埋住了头。 可有的人,却是含恨的望着纪晚榕的背影。 她的行动和火药的爆炸声同时响起。 黑暗的环境让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刀剑的冷冽的寒光在此刻显现,混杂的是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在刚刚高高举起的刹那,墨桀城久经沙场的第六感,便敏锐的感觉到了异样。 他的身体在片刻紧绷,随即便警惕望向了了一片漆黑的眼前。 爆炸声仍旧隆鸣,眼前是沙尘飞扬。 墨桀城他眯着眼睛,便看见一道影子,高高的举起了匕首,猛地刺向了纪晚榕的后心。 正对心脏的位置! “纪晚榕!小心!!” 墨桀城眼眸猛地一缩,咬着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便扑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眼前是一片漆黑,连续不断的轰鸣让纪晚榕连墨桀城的声音都听的不太清楚,她骤然的抬起身子,便感觉后背一沉,墨桀城直接的扑到了她的身上。 脊背触及男人坚硬胸膛,纪晚榕感觉到了男人的体温,还听见了男人的一声闷哼。 “墨桀城?墨桀城?你怎么了?” 空气沉默了片刻,纪晚榕只能感受到男人身子陡离开了她,随即空气中便传来了一阵凌厉的掌风。 许久,墨桀城的声音才缓缓从耳畔传来,“无碍。” “荣娘没死透,如今我已经把她解决了。” 纪晚榕的呼吸停了停,听完了全部,才放下了心。 男人温热的胸膛随即缓缓靠近了她。 四周拥挤,就算是轻轻的挪一挪身子也是不便,于是墨桀城伸手压着纪晚榕的脑袋,便将她压进自己的胸膛前,伸手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双手捂住了纪晚榕的耳朵,完完全全的护住了她,随后才轻声道。 “在等等,我们马上要回家了。” 纪晚榕在墨桀城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过。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早已经不是一片漆黑了。 时隔多日,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 第445章 墨桀城的未来 感受着眼前的阳光,耀眼、炽烈,仿佛世间的一切黑暗,都将在烈日的照耀下,无所遁形。 这样好的阳光,她不知是有多久没有看见了。 纪晚榕凝了凝神,费劲的伸出手,往眼前遮了遮,随后才睁开了眼睛。 原本狭长的过道后,便是一个休息区,而山体被他们的火药炸掉之后,休息区则就变成了洞穴的样子。 被炸裂的山石,和飞扬的土壤,将洞穴的入口堵了起来,阳光从细小的缝隙中投射的进来。 斑斑驳驳的影子便照耀在了洞穴里面。 洞穴里很多人都还没醒来,由于爆炸产生碎屑,大概还有很多人的身体,有着不同程度的受伤。 墨桀城和纪晚榕是最后进入的洞穴,在人群的最外面,巨大的石头在炸裂的时候,便是全部落到了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幸而巨石之间有着空隙,所以他们勉强能活动双手,只是身上脚上,此刻都无法挪动。 纪晚榕努力动了动,却无法撼动那巨石的分毫,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 幸亏在他们进来之前,墨桀城便与外部的隐卫产生了联系。 为今之计,就只能等外头的隐卫搬来救兵,将他们从半高的山体上解救下来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虽然还是被压着,心中却早已不如以往的沉重,反倒是有了几分轻松。 可她微微动了动身子,便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她的鼻孔钻了进去。 陡然闻见这味道,纪晚榕的眼眸猛地一缩,急忙低头往下望,看见的就是墨桀城倒在她胸膛边的侧脸。 他的侧脸锋利,下颌线宛若刀削,眉头微蹙。 飞扬的泥沙黏在他的脸上,头发上,纪晚榕看不清他的脸色和唇色,但是他整个人看着都像是遭受大难。 纪晚榕心脏猛地一缩,急忙擦掉了他脸上的泥沙,看见的就是他惨白的脸色和唇色。 那脸色让纪晚榕内心一下子慌了神。 “墨桀城?墨桀城?”纪晚榕一张开嘴,便被空气中的沙尘呛得,一连咳嗽了好几声。 她叫了两声,墨桀城未应,纪晚榕的心便缓缓的沉了下去。 她顺着墨桀城的头往他的身子下摸索,终于在他的背后发现了异样。 那是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后心处,血迹从他的衣裳里渗出来,甚至连周边的沙石都已经凝结成血状的一块块。 纪晚榕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眼皮一跳,当时的场景太过混乱,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受伤的,自己都不知道。 感受着墨桀城无声无息的模样,她的内心涌现出一股莫大的惶恐,随即便颤抖着手去试探墨桀城的鼻息。 纪晚榕颤抖着手感受了半天,才勉强感受到他微弱的鼻息。 此刻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身上满是巨石,根本无法翻动墨桀城的身体,纪晚榕只能急忙从空间里召唤出了百安丸和补血丸,又急忙喂了墨桀城吃了下去。 “墨桀城,墨桀城!”纪晚榕重复的拍着他的脸颊,说话时牙关都有些打颤。 “墨桀城,你别睡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们要回家了,你说要带我回家!” 纪晚榕说着,看着他了无生息,仿佛一具尸体的模样,他昨日要带她回家的话,还隆隆在她的耳畔回响。 纪晚榕便感觉鼻腔涌起一股酸涩,泪珠也不由自主的便从眼眶滚落了下去。 一滴滴的滚落到墨桀城的脸上,将他满脸的泥沙和脏污都冲刷了尽露出他原本俊朗的容颜。 也不知到底是叫了多久,纪晚榕才注意到,墨桀城的眼睫微微颤抖,随后费力的睁开了眸子。 纪晚榕几乎是要喜极而泣:“墨桀城,你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你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墨桀城的瞳孔都有些涣散,反应的速度也变得很慢很慢:“我受伤了?难怪背后麻麻的……” “不要怕……我没事的,一开始还以为是爆炸的尘土打在背上,让我感受不到其他东西了。” “背后麻麻的?”纪晚榕一顿,“你是说你的背后从一开始就没有知觉,不知道那把匕首捅入了你的后心,甚至是一直没有感受疼痛?” 墨桀城有些费力的点了点头,此刻的眼皮又是要沉重的闭了起来。 纪晚榕看着眼前的情况,就知道很不对。 她急急的拍了拍墨桀城的脸:“你别睡觉,看着我,不许睡觉!!” 她说完这话,右手再次往墨桀城的背后往下摸索。 除了泥沙满手的泥沙之外,纪晚榕还摸到了冰冷黏腻,那是墨桀城的血。 纪晚榕咬着,手指顺着匕首的利刃往里摸,直到触碰到了伤口,才收回了手。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呼吸都是要停住了。 “这匕首有毒……” 这匕首刺向的是墨桀城的后心,也就是心脏的位置,若是这匕首有毒……那岂不是要伤及心脏? 纪晚榕揪住了墨桀城的衣领,用力的将墨桀城将要阖上的眼眸扒拉开,又去观察他的瞳孔。 “墨桀城,是刚刚荣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你做的吗?” 墨桀城的视线有着茫然的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纪晚榕牙齿发酸:“这个匕首到底是有多长?刚刚你有看见吗?” 墨桀城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女子眼眶红红的样子,想要伸手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可是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别哭,你……别哭呀……” 纪晚榕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把抓住了墨桀城悬在空中的手。 眼眶被泪珠盈满,让她眼前是一片模糊不清,纪晚榕几乎是低吼出了声:“这匕首上有毒,墨桀城,这匕首上有毒你懂不懂啊?!” 荣娘穷途末路,垂死挣扎,用的毒药甚至能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在一开始感觉不到疼痛。 如今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他们两人都在压在石块下无法动弹。 墨桀城的未来……她根本不敢去想。 第446章 我只庆幸不是你 看着眼前的女人,哭得浑身一抖一抖的模样,她几乎是猩红着眼,朝着自己吼出了那句话。 有毒…… 带着毒的匕首,很可能触及到他的心脏…… 墨桀城从未见过向来是镇定自若的纪晚榕,有过现在的这副模样。 他微微一愣,看着纪晚榕泪如雨下,很着急的样子,墨桀城似乎是知道事情都严重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那毒的危险,知道了自己可能会命不久矣,他却是突然的轻松了下来。 感受着墨桀城的眼皮又一点点的耷拉下来,眼看着就是要重新闭上了眼睛。 纪晚榕急急上前一步,将空间里能召唤出来的解药,都给他喂了下去。 可墨桀城此刻就算是连吞咽,都已经变得很困难了,药丸喂到他的嘴里,便直直的掉了下去。 纪晚榕将墨桀城的脑袋捧到了怀里,她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仿佛是已经空了一块。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好吗?”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傻,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挡?我一点都不想欠你人情,我不想欠你人情你知道吗?” 墨桀城费劲的睁开眼睛,用尽全部的力气,伸手抚上了纪晚榕的脸颊。 这一刻,他真的摸到了,真实又柔软的触感,还微微带着一点湿润。 当墨桀城意识到那眼泪是为他而流的时候,他心中涌现出来的竟不是将死的悲哀,而是莫大的幸福。 “幸好受伤的不是你,不然不知道我的心要有多痛……” “你没有欠我,什么都不欠的。我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可下辈子,你又不想遇见为我了……” 墨桀城说完这话,原本沉重的眼眸便在此刻突然闭上了,那抚摸着纪晚榕脸颊的手,也一下子耷拉了下去。 “墨桀城!墨桀城!” 纪晚榕一连叫了好几声,可墨桀城却没有了一点的反应。 她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心慌,突然变得很害怕。 纪晚榕继续将空间里的百安丸往墨桀城的嘴里塞,双手都在发抖。 休息区的女人们也在此刻都醒了过来,她们听着纪晚榕这边的动静,毫不犹豫的绕过地上穿着盔甲的士兵,壮着胆子就往纪晚榕的方向走。 “姑娘,姑娘!你这儿没事吧?” 纪晚榕听见这话,深吸了一口气,遮掩了自己的情绪,还不忘安抚洞穴里受困的群众。 “大家不要害怕,外面马上就有人来救援我们了。” 可谁知纪晚榕说完这话,旁边的女人竟是直接直接上手,搬起了石头。 她们一边搬着,还一边急急道: “别怕,我们马上就来了。” “大家伙儿,都一起帮忙抬啊!!” 她们一边说着,便徒手想要搬开纪晚榕和墨桀城身上的石块。 听着外头的动静,纪晚榕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不能只是枯坐着坐以待毙。 等那群女人们合力把石块都搬完,瞧见了纪晚榕所在的地方,纪晚榕才终于有了活动的空间。 她忍着眼泪,跟她们一起搬开路口的石头,还要避免落石会压到昏迷的墨桀城。 也不知道是挖了多久,眼见着外头的阳光越来越多的照射进来,而洞穴里原本稀薄的空气也逐渐充盈起来。 眼前着是要挖到了头,纪晚榕便听见耳畔响起了一声欣喜若狂的惊呼声。 “外头有人来了!” “你们看看,那外头是否是有人来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也急急的朝着外头的方向看去。 人海茫茫,在灼灼的烈日之下,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量高挑的身影。 他单手拿剑,动作矫捷,眉头紧锁的望着完全坍塌的山体,和高高矗立在原地的另一半山体,表情十分严肃。 是兄长,是她的兄长,谢凌霄! 纪晚榕刚想要开口大喊,谢凌霄也却在此刻突然抬起了头。 明明两个人距离的那样远,就算是脸都小的让人看不清,更别说纪晚榕现在浑身脏污,脸上戴着的还是钱夫人的人皮面具。 可谢凌霄第一眼便看见了她,也认出了她。 “榕儿?榕儿!”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连着往山体的方向走了好几步,直到落石危险,他才被属下拦了下来。 纪晚榕听见兄长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她急急的靠在悬崖边,一瞬间泪如雨下。 “兄长,兄长!” 纪晚榕的语气中带着哭腔,纵使是两人隔了那么远,谢凌霄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觉得自己的心脏是猛地疼了一下。 他知道,他的妹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大步往后走了几步,叫来了一旁的下属和隐卫,便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直接带着人,驾起轻功,往纪晚榕所在的三楼飞来。 纪晚榕所在的位置,处于山体的半山腰,由于山体被他们炸开了一半,此刻身处三楼的位置往下望,看见的就是一片的悬崖峭壁。 谢凌霄足尖轻点壁面,躲避时刻滚落的山石,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底下上了来。 谢凌霄上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奔向了纪晚榕的位置。 兄长熟悉的气息涌进鼻尖,纪晚榕几乎是要热泪盈眶了。 谢凌霄感受着怀抱里的妹妹竟在微微颤抖,他急忙的抚上了她的脑袋,抹掉了她眼底的湿润,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榕儿别哭,榕儿别哭,兄长带你回家。” 纪晚榕听见这话,才猛地回过神来,脱离了谢凌霄的怀抱,随后摇头,“不,不,兄长,先救墨桀城,墨桀城他快要死了。” 谢凌霄眼皮一跳,顺着纪晚榕的方向瞧,看见的就是墨桀城好似尸体一般的躺在地上,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几乎是要将他身下的土地染得通红。 谢凌霄眼皮一跳,急忙便叫自己身后的人,从山脚下拿来担架,来将墨桀城抬了下去。 等将墨桀城的身体翻到了担架上,众人这才看见,一把赫然的匕首,就直直的镶嵌进了肉里,背后的那块肌肉,都已经开始发黑了。 众人纷纷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47章 前程往事 “匕首的贯穿伤很可能危及心脏,并且匕首上涂抹着未知名的毒药,而我们已经在这里困了多久,他……有失血过多的风险。” 纪晚榕闭着眼眸,颤着嗓音,讲述出了墨桀城的状况。 兄长此次前来救援,一定是带了随行的医护人员,无论是谁,她都必须交代清楚墨桀城的情况。 瞧见墨桀城的这副惨状,谢凌霄终于是知道纪晚榕到底是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 谢凌霄的带来的几个侍卫,将墨桀城小心翼翼的抬到担架上,被匕首刺入的背部,面朝着上方。 纪晚榕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才继续向谢凌霄解释眼下的情况。 “除了墨桀城情况紧急之外,眼下的三楼还有两名失血过多的患者,不过我已经暂时的做好到救援的工作。” “兄长,我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先把她们两人送下山去。” “除此之外,三楼里大概还有许多女子受了外伤,除了受害者之外,眼下还有许多士兵,也在三楼等待救援,此山体虽被加固过,但是经受了六次爆炸,很可能有坍塌的危险。” 纪晚榕有条不紊的说完这些,谢凌霄便一下子读懂了她的意思。 “榕儿,你说的事情我会去做。可你哪里是不要紧的呢?你是最要紧的。” 他对着纪晚榕那张戴着人皮面具的陌生的脸,不仅读懂了她在强撑着伪装淡定,更是读懂了她内心的疲惫。 他没有听纪晚榕的话,先送其他患者下山,而是一把抱住了她,又驾着轻功,直接将她带到了山下。 纪晚榕被谢凌霄突然的动作弄得微微有些发怔,刚想要有动作,却又听谢凌霄的话轻轻的。 “榕儿,你必须先下山,才能去医治寒王殿下,医治在此次事件中受伤的其他受害者。其他的事情有我来办。” 纪晚榕这才没有反抗,任由谢凌霄把自己先是送下去了山。 猎猎的风在纪晚榕的耳畔吹拂,纪晚榕一闭上眼睛,便只觉得眼睛是沉重无比。 她闭着眼眸,将脑袋全部的重量都靠在了谢凌霄的肩膀上,却听谢凌霄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心疼的声音便从纪晚榕的耳畔传来。 “榕儿,你瘦了好多,我好心疼。” 纪晚榕听见这话,抬着头望向了谢凌霄。 在看见他眼底浓浓的心疼后,酸涩的情绪在瞬间席卷了她的胸膛,她的眼眶在顷刻红了起来。 “兄长,我现在很担心他……” “他是为了救我,挡住了那匕首,才中了毒。” 谢凌霄听见这话,温和的眼眸里是无尽的理解和包容,“那你还恨他吗?” 纪晚榕摇头,“若是他还能活下来,我已经没什么可恨的了。” “只要你能想明白,追随自己的心就好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更不能一味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那样的情绪会把人吞掉。” 谢凌霄说着,像是在讲纪晚榕的事情,又像是在将过去的自己。 是啊,从前一切的前程往事都只仿佛留在了京城。 当他知晓了荣娘的阴谋,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跑来三楼救她;当他看见了荣娘高高举起的匕首,却是无所顾忌的用身体保护了她。 当他知道自己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却是庆幸受伤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的时候。 当纪晚榕感受着他闭上眼眸时,自己痛彻心扉的内心时,她就已经是将从前的一切,都放下了。 等双脚落在地上,感受着阳光切实的照射在自己的身上时,纪晚榕的脚几乎都是要软了下去。 她猛地一个踉跄,直到三只手同时的扶住了她,纪晚榕才算是站稳了步子。 她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见青和思琴关切的眼神。 见青他们上山的时候,便留在了城里,然后等隐卫转移和枣庄的村民时,她也跟着回了京城。 只不过回了京城中之后,她茶不思饭不想,一下子消瘦了好多。 而思琴在谢宅主持一切内务,又是帮着纪晚榕挡走了很多前来看望的有心之人,整个人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干练。 她们两人知道了谢凌霄接受了皇帝的命令,将要秘密前往洵县,处理这边的事情的时候,两人无论如何也是要跟着来的。 不过就算是干练的思琴,看见酷似纪晚榕的身影,急急上前扶着之后,骤然瞧见了那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瞳孔还是猛地缩了一下。 思琴一个踉跄,便险些是要摔倒,还是纪晚榕急忙扶了一把,才让她站稳了脚跟。 “许久没见,是不是要认不出我了?”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熟悉又关切的脸,几乎是要让纪晚榕落下了热泪。 “见青、思琴……” 纪晚榕哭着又笑着叫了她们一声,又伸出手去握住了她们的手,柔软的掌心传递着问温度,让纪晚榕心中又是一暖。 可她如今已经来不及跟她们寒暄叙旧了。 墨桀城那惨白如纸的脸色时时刻刻在她的面前浮现,让纪晚榕只觉得心脏始终悬在嗓子眼。 “刚刚墨桀城被人抬下来,现在是被抬去哪里了?” 回想着刚刚瞧见的画面,见青此刻也是心有余悸。 寒王殿下那硬邦邦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下来的模样,浑身都是被鲜血染红了,伤口的地方已经是在发乌了。 远远的瞧着,便像是没了气,用担架抬着的时候,就像是要抬到山上去埋了的死人。 见青的眼皮跳了跳,看着自家主子关切的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妙,于是急急的指了指。 “那些隐卫一把殿下抬下来,便直直驾着轻功,直直的往山下走了。” “从前的和枣庄的村民已经全部被转移,洵县的整个山体也都被封锁了起来,不被外头的人知道动静,和枣庄则是作为他们医治的临时地方。” 思琴见状是顺势开始解释:“小姐您放心,谢大人在来的时候,把您的徒弟孙太医和索云姑姑都请来了,他们此刻大概也是在和枣庄里严阵以待。” 听见这话,纪晚榕的心也才微微放松了点。 “思琴,那你现在先用轻功带我去和枣庄吧。” 纪晚榕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过了劲,眼前也不黑了,于是思琴便带着她往和枣庄的方向赶去。 第448章 明日上路 多日不见,思琴在谢宅里日日埋头苦练,功夫也有了十分的长进。 轻功便利,不比她从前上山的时候,要爬过那些弯弯绕绕。 纪晚榕紧抱着思琴的身体,往脚下望去,瞧见那些熟悉的路。 原本满是尸块的小河里,此刻一点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浑浊的泥沙,裹挟着满河道的水,滚滚而下。 河道沿途仍旧是有着士兵在搜寻尸体。 不过高高的望去,他们的身体已经缩成了很小很小的一点点。 纪晚榕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为知道纪晚榕着急,思琴的动作也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和枣庄的门口。 她一抬头,看见的便是无数侍卫,抬着一盆盆的血水,急急忙忙的从屋子里出来的场景。 他们面色凝重,动作急促,看着便像是屋子里的情况不是太好。 纪晚榕瞧着,只觉得脑子里是嗡的是一声响,在一下子就变得一片空白了。 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前,便想要往屋子里去,可还没等她进门,就便外头的人拦住了。 思琴看着里头的情况,面色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不过她还是急忙的开口劝慰。 “主子,关心则乱,您是医者,更应该知道治疗需要干净的环境,如今你浑身脏污,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再说吧。” “里头如今是孙太医和索云姑姑,他们俩每日都在谢宅研究医术,每日不是炸破屋顶,互相打架,孙太医还说现在的他,强的可怕,定是要让您见识一下。” 听见思琴的话,纪晚榕空白的大脑才算是勉强回过了神。 她用力的扶住思琴的手,掩下了内心所有的情绪,随即才故作镇定的朝着思琴开口:“你说得对,思琴,你扶我先去沐浴吧。” 思琴垂了垂眼眸,分明在自家小姐的声音里,听见了几分哭腔。 可是她没有说什么,而是默不作声的扶着纪晚榕去专门的地方沐浴。 等纪晚榕动作飞快的洗干净了身子,摘掉了戴在脸上许久的人皮面具,湿漉漉的头发还未绞,便直接前往了墨桀城所在的屋子里。 她一进门,闻见的便是满屋子的血腥气,孙太医和索云姑姑再没有了往日的玩闹,两位老人的脸上都是写满了严肃。 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纪晚榕的到来,索云姑姑弯着腰检查了许久,才缓缓直起腰身,语气严重。 “你猜想的不错,匕首入了体内三寸,基本形成了贯穿伤,匕首内也沾着剧毒,如今的情况,我们是无能为力。” 匕首是从后心的位置戳了进去,入体三寸,便是十厘米。 如此是连心脏都是要被捅破了,更不要说匕首上还沾着剧毒。 墨桀城能在受伤后,还能撑那么久,都已经算是医学奇迹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双腿几乎都是要软了下去。 她咬紧牙关,扶着墙强撑着往屋子里头走了几步,可最终还是眼前一黑,险些是要晕了过去。 孙太医这才注意到了屋子里突然进了纪晚榕。 “哎呀?师父?师父您来了?” 孙太医瞧见纪晚榕陡然倒了下去,急的蹿了出来,稳稳的扶住了她。 纪晚榕拽住了他的手,此刻她竟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十分的艰难:“真的没救了吗?若是早点发现,那会不会好一点?是不是就有救了?” 孙太医听见这话,抿了抿唇,沉默了下去,可索云姑姑却是叹了一口气:“毒药是有麻痹神经的功能,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感受不到疼痛。” “可若是毒素完全的侵入了体内,就会感觉是烧心的疼,疼痛将会达到原来的百倍千倍,若是让这种毒,侵入了心脏,那便是药石无灵了。” 索云姑姑说的很对,不要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是在前世纪晚榕的时代,身边是无数的走在医学界最前沿的医者,手上是无数精密的设备仪器。 可若是匕首戳进了心脏一天一夜,恐怕病患的家属,是连寿衣都买好了。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便觉得自己的心口是一阵绞痛,她扶着孙太医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眼泪便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她以为他没知觉,便是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中毒,却是没有想到,那时候的他,早已承受着百倍千倍的痛苦。 她不敢想象那时候的墨桀城,到底会是有多痛,但是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是在最后,仍旧是用双手环抱着她。 为她挡下了纷飞的碎石。 一股绝望的情绪升上心头,仿佛口腔都蔓延着一股苦涩。 纪晚榕手心的力道在一点点的收紧,她最后望向孙太医,一字一句的似乎是从喉头挤出来的。 “那还撑得到京城吗?” 孙太医听着纪晚榕的话,微微蹙了蹙眉。 他虽有些面露不解,但是由于问问题的人,是自己的师父,于是他还是一五一十的回答了纪晚榕的话:“不必撑到回京城了,在和枣庄就地便能解决了。” “师父,大概明日,明日便能上路了。” 明天便能直接上路了?! 纪晚榕一听这话,只觉得喉头涌出了一股腥咸。 她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感到眼前一黑,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便直接晕了过去。 孙太医瞪大了眼睛,几乎是惊慌失色的大叫出声了:“来人啊!来人啊!我的师父昏过去了!!” 他又是按虎口又是掐人中的,还是将求助的眼神望向了索云姑姑的方向:“哎呀,你怎么这么淡定?赶紧过来看看我的师父到底是怎么了!” 索云姑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在缝合伤口呢,没空。” “刚刚寒王被抬进来的时候,简直是都像是一副尸体了,也没见你这么惊慌。” 孙太医撇了撇嘴:“祸害遗千年,我才不信他会死呢,倒是我的师父,这小小的身板,动不动就晕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心疼是我了。” 索云姑姑笑了:“她晕也是你害的。若是等她醒了,你不解释清楚,心疼的是你,肉疼的也是你!” 孙太医瞪大了眼睛:“今日解决,明日上路,我说的不对吗?如今京城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若是我们都没有到场,恐怕是一点都说不通了。” 索云姑姑听他讲到那件事情,面色也凝重了一下。 第449章 马上下葬 “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我可不信,我看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就是想要吓吓她。”索云姑姑翻了一个白眼。 孙太医此刻正给纪晚榕把脉呢,确定了她是思虑过重,太久没有休息而导致的体力不支,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话导致的急火攻心,这才放下心来。 他从自己随身的葫芦里拿出了几颗安神药丸,喂了纪晚榕服下,最后叫思琴把纪晚榕带去休息。 见思琴抱着纪晚榕远远的走了,孙太医这才朝着索云姑姑撇了撇嘴:“你这死老太婆,可别把什么事情都怪在老头子我身上啊!” “不是你故意这么说的吗?说什么让两个孩子认清自己的心,还夸大其词!我那可是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索云姑姑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我说的可是实话,若不是发现寒王体内的器官与常人不同,全部长反了位置,心脏也从左边变到了右边,那早就是死路一条了!” 孙太医心里其实有点心虚,但是还是嘴硬:“那我说的也是实话,今天必须彻底解决了寒王的病,明日便要一起上路回了京城,没有任何问题,更是没有夸大其词!” 索云姑姑摇了摇头,不愿再理睬:“好好好,你没有夸大其词,你就等着被她打吧!” 孙太医扁了扁嘴,给自己全身消毒之后,又接着回去帮索云姑姑打下手。 他一边坐着,一边仍旧是嘴硬的不得了:“老夫我连皇帝找茬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小丫头?当时皇帝盛怒,在御前都要掐上我的喉咙呢,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告老还乡,他就怕了。” 索云姑姑瞥了他一眼,“果然,嘴贱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形成的,以前便是有端倪可寻了。皇帝怕,可有人不怕,你猜猜那人是谁?” “等她醒来,知道了事情经过,倒是不必让你告老还乡,直接能让你叶落归根、魂归故里了。” 孙太医听了,缩了缩脖子,他回想起自己师父刚刚那张惨白如纸的脸,突然觉得索云姑姑说的很有道理,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还是软了下来。 “那你到时候可得保护我。” 索云姑姑眼观鼻子,耳观心,没有回答,继续埋头为墨桀城剜掉背上已经发黑的腐肉,只留糟老头子一人瑟瑟发抖。 纪晚榕被孙太医喂下了安神丸,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可到最后,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梦见了墨桀城的惨状。 墨桀城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她的怀里,浑身都凉透了。 孙太医扛着一口棺材朝着她走来,望着她怀里的墨桀城,一脸悲痛的朝着她摇头:“收拾收拾,准备棺材吧!师父,咱们明日就能把寒王殿下安葬下去了!” “老头子我唢呐吹得最卖力,明日吃席,我要坐在最好的位置!” 纪晚榕被孙太医的话吓得尖叫了一声,直接从噩梦里惊醒。 等她醒了之后,便觉得自己浑身发凉。 原来是做梦时流了满头大汗,就连那枕巾都被她的眼泪流的湿透了。 见青和思琴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急急进了屋子。 一人捧着安神的茶,一人便捧着擦汗的帕子,细细为纪晚榕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 “小姐您终于是醒了,这一觉您睡了一天一夜,如今我们马上就要上路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急急拽住了见青的袖子,眼眶都红了起来:“为什么那么快?那么快就要上路了?” “他是真的没救了吗?不行,无论如何,我是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眼见着纪晚榕趿拉着鞋子,还穿着寝衣,便要直接往外跑,思琴意识到不对,才急急拦住了她。 “上路是要回京城呀!小姐,三楼的伤员都救下来了,小青虽还未醒,但是也很安全,小姐您是有什么别的人牵挂着吗?” 纪晚榕被见青这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惊呆了:“墨桀城啊!孙太医不是说墨桀城今日便要下葬了吗?” 见青听见这话,一拍大腿,终于知道了纪晚榕在着急什么:“孙太医讲话总是这样!小姐,寒王殿下没事!索云姑姑和孙太医已经治疗好了,剜掉了他身上的腐肉,此刻正在静养,也还没醒。” 骤然听见这话,纪晚榕还有些恍神:“他心脏没事?毒素也没事?” “没事!都没事!心脏是因为索云姑姑发现了寒王殿下身上的器官都长反了,匕首没有伤及心脏。” “而毒素,那毒孙太医从前在宫中见过,也研制出了破解之法。要不怎么说他如今强的可怕呢?” 纪晚榕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孙太医的意思,什么上路啊,马上要解决了啊,都是他信口胡诌的。 脑海中浮现出那老头子摇头晃脑的样子,她眯了眯眸子,咬紧了牙关。 虽是如此,可纪晚榕心中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定是要亲眼去看了墨桀城,才会心安些许。 于是她还是穿上了衣裳,让见青带着去了墨桀城的房间,看了看他如今的状况。 和枣庄不大,都被开辟、翻新出来,一边成为伤患休息的临时据点,另一边则是谢凌霄带来的士兵的休息区。 墨桀城的屋子距离纪晚榕居住的这间并不远,纪晚榕没走片刻,便是到了墨桀城所在的房间前。 她咽了咽口水,随即伸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一进屋子,便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而墨桀城正是身上缠绕着绷带,了无生息的躺在了床榻上,重舟正抱紧了怀里的剑,呆愣愣的倚在了墨桀城的床榻边,片刻不离。 重舟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惨白惨白的,看着瘦了不少,大概是埋炸药的时候,也经历了些意外,身上又好几处伤口,但是已经处理了,此刻正用绷带包扎着。 重舟听见外面的动静,微微抬头,看见了纪晚榕的身影,于是急急的叫了一声:“……清辉县主。” 墨桀城昏迷着,他这次倒是没有再叫错了,可她此刻委屈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大狼狗。 纪晚榕勉强的扬起嘴角,朝着他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重舟,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重舟张了张嘴,又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千言万语,只是化作了一声:“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我也犯了错,我最大的过失就是没有保护好主子。” 纪晚榕听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是沉默的上前,握住了墨桀城脉搏。 确认了墨桀城还有脉搏,并且脉象平稳,虽然身上好有些余毒未清,但是也不成问题,纪晚榕才勉强算是放下心来。 重舟原本在一旁站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急忙翻箱倒柜的,掏出了一个包裹。 “主子在出发前特地交代过属下,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便让我把这东西亲手交给您。” 第450章 京中巨变 纪晚榕闻言转头,看见的就是重舟掏巴掏巴,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银制的手镯,手镯小巧精致,上面还雕刻着细细的纹路。 远远的望去,纪晚榕有些看不清。 不过她还是接来了重舟递来的手镯,除此之外,还有一把钥匙。 纪晚榕有些疑问接过了重舟手里的手镯和钥匙,却见重舟朝着她仔细的解释道。 “上次逛洵县的时候,主子知道您喜欢玉兰花,而身边又没有趁手的武器,便做了这个手镯给您防身。” 重舟说着,用衣袖擦了擦泪水。 纪晚榕便顺着他的话,找到了手镯上细微的玉兰花花纹,玉兰花还未完全的雕刻好,不过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卡扣。 纪晚榕瞧着那玉兰花,抿了抿唇,想起无论是小青还是他,都送给自己玉兰雕刻成的首饰,又同样甘愿去为她而死,她的心中便涌起了几分酸涩。 她何德何能啊…… 纪晚榕轻轻按了一下那卡扣,便见原本小巧的手镯,在顷刻间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银鞭。 “这银鞭虽软,可您挥舞起来的时候,便犹如削铁如泥的宝刀,能顷刻将敌人的首级砍下……” 重舟说着,又是微微一顿:“事发突然,主子还未将这上面的玉兰雕刻完,就和您一起上了山,原本是打算雕刻好了再送给你,可他也没想到没了这个机会。” “没能让这银鞭在危及的时刻保护好您,这大概是主子最大的遗憾了。” 重舟眸子低垂,主子的意思他从前还未懂,如今听着,才明白就是他准备的临终遗言了。 重舟想着,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哭腔,虽然他极力忍耐,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噗噗噗的就落在了地上。 纪晚榕瞧着呆头呆脑的重舟,在此刻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上前,拍了拍重舟的肩膀,却又听重舟收了眼泪,坚强的继续道:“那把钥匙,便是寒王府的库房的钥匙。” “主子他说,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留下的遗产都交给您,一众隐卫也都由您吩咐任命。” 纪晚榕听到这里,也终于是绷不住了,她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即又望向了病床上墨桀城的方向。 她从前竟不知道,这个男人瞒着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纪晚榕听着重舟的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她走到将软鞭重新收拢成镯子,随即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握住了墨桀城早已冰凉的双手。 她一垂眸,泪水便一颗颗的滴到了墨桀城的手上,可墨桀城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墨桀城,我等你醒来把手镯重新雕刻完整,我等你,你早点醒来……权当是为了我……好吗?” 纪晚榕说完这话,可床榻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纪晚榕垂了垂眸子,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的就是兄长谢凌霄冷肃的脸,他一夜未眠,待在山上忙到现在,随意的沐浴过后,便来了墨桀城的房间。 等他瞧见了纪晚榕,脸上的表情才柔和了不少。 “榕儿,你也在这里?寒王殿下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纪晚榕垂了眸子摇头:“不一定,这要看他的意志力。” 谢凌霄听到这里,微微顿了顿,随即严肃了神情:“不过就算是寒王殿下未醒,你们也要速速回了京城,不能再耽搁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终于开口询问:“为什么?是因为洵县的事情,陛下要开始清算了?” 谢凌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不止这个,如今更要紧的事情,是楚王和纪云瑶马上就要成婚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张了张嘴,有些诧异。 她没有想到,皇后竟真要让纪云瑶和墨钧枫成婚。 并且墨钧枫那种玩世不恭、将人命是如草芥的性格,竟也是答应了要与纪云瑶成亲。 他是真的对纪云瑶产生感情了吗? 纪晚榕脑子里冒出了个问号,却听谢凌霄的声音继续解释道。 “你们走了之后,皇后与楚王在京城中春风得意,京中早已调转了风向,群臣上书要求陛下立储的事情,日日在朝堂上发生,直言墨钧枫是民心所向。” “寒王自从上次被陛下假意处置之后,便借口在王府内养伤,再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又因为那日的人口失踪案,无论是皇后一党,还是原本中立的大臣,都因为京城中的风向,开始站队楚王。” 纪晚榕一听这话,眸光晦暗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将求证的眼神望向了谢凌霄。 谢凌霄点了点头,证实他的心中也有这样的怀疑。 京中的局势风云诡谲,除了某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之外,到底又有多少人,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傀儡呢? “而洵县这边的事情慢慢败露,皇后的深不可测的势力逐渐展露在陛下的眼前,陛下担心由于自己久久不松口,导致皇后对基地下达了什么命令,坏了你们的计划,威胁你们的安全,便松了口。说在楚王的成婚大殿上,亲自公布自己心仪的储君人选。”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猜想陛下是要在成婚大殿上宣布立楚王为太子,皇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朝堂之中也没有步步紧逼。皇后将心思放在了楚王身上,我们才好在洵县动手脚。” 谢凌霄粗略的对着纪晚榕解释了一下京中的情况,纪晚榕这才明白了荣娘从前说要即将完成千秋大业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了。 也正是因为楚王即将成婚,在所有人眼中,楚王的太子之位都是板上钉钉了,皇后忙于京中的事情,与荣娘的联系减少,这才让他们顺利的完成了计划。 而兄长前来洵县,封锁了消息,想必现在的皇后,仍旧是沉浸在即将大权在握的喜悦中,还不知道她的底牌,早已被人翻了个透。 楚王墨钧枫是墨钧枫的亲弟弟,纪云瑶则是纪晚榕的亲妹妹,皇后肯定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千方百计的往他们的脸上涂屎。 若是他们再不出现在人群的视野中,恐怕皇后便是要起疑了。 纪晚榕这才是明白了孙太医说的“今日解决”、“明日上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就算是知道了,仍旧是无法抹去纪晚榕想要暴揍那个糟老头子的冲动。 想到这里,纪晚榕气不打一处来,鼻孔也在哼哧哼哧的出气。 此刻,谢凌霄便是轻轻的停顿了一下,随即再次开口:“榕儿,你这次回京城,我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 第451章 纪云瑶大婚 纪晚榕听见谢凌霄的话,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谢凌霄严肃的脸庞。 兄长很少在她面前这样郑重其事,也很少用“拜托”这种字眼。 从前出了什么大事,基本上都是兄长自己扛着,也都是兄长挡在她的身前。 于是纪晚榕的脸也在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忙不迭的便朝着谢凌霄开口。 “兄长,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我会竭尽所能的去办到。” 感受着纪晚榕郑重的许诺,谢凌霄张了张嘴,沉默了片刻,随即才对着纪晚榕小声道。 “其实来洵县秘密处理这件事情,虽是陛下的安排,可也确实我的本意,因为我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危。” “来了这里,看见你没事,我才算是放下了心。不过此事兹事体大,涉及的人和事情,实在是太多,所以我大概是有一阵子不能回京城了。” 纪晚榕听到这里,有些出乎意料:“兄长,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那纪云瑶的大婚,你不出席?” 谢凌霄笑笑,说到这件事情,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轻松:“我如今姓谢,又与纪承德断绝了关系,她成婚与我何干?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可这样皇后、纪云瑶又或是纪承德,不会产生怀疑吗?” 谢凌霄摇了摇头:“无碍,陛下表面上是委派我前往蜀地巡查,暗地里叫我来了洵县,我本就远离京城的权利中心,如今走了,也不会有人起疑。” “不过有一人……” 谢凌霄说着,又抬手握住了纪晚榕的手:“京中局势风云变幻,马上就要变天了,我唯一担心的便只有至若。我不在她的身边,但愿你能帮我照顾好至若和祖母。” 纪晚榕听见这话,缓缓抬眸,就看见了谢凌霄紧张的眼眸。 她终于明白谢凌霄这副忧心忡忡,又吞吞吐吐的意思,到底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因为害羞呀! 想来在兄长双腿痊愈之后,这两人定是暗中又有了联系,眼下瞧着谢凌霄的反应,看样子过不了多久,便能有喜糖吃了! 从前兄长双腿残疾,不肯连累至若,倒是差点错失了一段金玉良缘。 若是至若成为了她的大嫂,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要圆满了。 纪晚榕想着,又是瞥了一眼谢凌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层甜蜜的笑意。 她伸手反握住了谢凌霄的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兄长,你放心吧!在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一定会好好守护大嫂!” “断不会叫她被我迷惑,从而爱上我,不爱你了。” 谢凌霄听见这话,脸颊一烫,急急的便甩掉了纪晚榕的手,脸上难得的是浮现出了一层红晕:“你这小丫头片子,你在说什么呢!” 纪晚榕仍旧是笑,耳畔便仿佛响起祖母慈祥的叮嘱,眼前浮现出的便是周至若那张笑容明媚的鹅蛋脸。 “说起来,是许久未见到祖母和至若了,还真是有点想念。” 纪晚榕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些许的寂寥,那副模样让谢凌霄心中也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揉了揉纪晚榕的后脑勺:“等你回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纪晚榕听了,对着他扬起了一抹笑,然后点了点头。 见过了谢凌霄,知道了事态紧急,纪晚榕和他聊完之后,便回了屋子,稍微休整了一下,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纪晚榕带着两个贴身的侍女,重舟照顾尚在昏迷的墨桀城,还有石衡和孙太医带着几个士兵和隐匿在夜空中的隐卫,趁着夜色便回了京城。 索云姑姑和黎绥山庄的一众人,仍旧是留在和枣庄,治疗在这次事件中受伤的受害者和参加救援、意外受伤的士兵。 谢凌霄则是奉了皇命继续在洵县收集证据。 纪晚榕在离开墨桀城的病房之后,还去看望了小青,她原本是打算带着小青回京城。 可小青受了重伤,此刻仍旧昏迷未醒,并且她年纪上尚小,禁受不住一路上的舟车劳顿。 纪晚榕便嘱托了索云姑姑,让索云姑姑返京时,将已经痊愈的小青一并带回谢宅。 索性小青的阿嬷也随着大部队到了京城,到时候她们一家便能够团聚了。 马车辚辚,时间过得很快。 纪晚榕在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又休息了一会儿。 她看着两个丫鬟好奇的小脸,便依着她们的意思,开始讲小青的由来,将自己最近的经历。 可还没等纪晚榕向见青和思琴讲完自己在那基地里发生的惊险事情,却见马车已经停顿了下来。 思琴警惕的掀开了帘子,便看见了高高又威严的城门,在她们的面前耸立着。 看见一抹瘦削的身影戴着斗笠,在熹微的晨光中下了马车,从她们的车后走到车前,与守城的士兵进行交涉。 士兵很快便放行了。 马车重新启动,思琴将车帘子重新放了下来。 眼前熟悉的景致一闪而逝,感受着马车碾压过青石板的声音,熟悉又宁静,纪晚榕闭了闭眼眸,内心却是一阵久违的安定。 京城,她又重新回来了。 可这马车没走一阵子,却是突然的停了下来。 “叩叩叩……” 车厢上响起了三声清脆的响,纪晚榕缓缓睁开了眸子,一旁的思琴便替她撩开了帘子。 眼前的人缓缓撩起了斗笠的帷幔,纪晚榕才认出了眼前的人。 是石衡。 此刻的石衡和墨桀城之前看见的模样,又有了不同。 他原本冷肃的脸上,此刻多了一道伤疤,伤疤淡淡的,不明显,要走进了看了,才能看清,想必是孙太医或者索云姑姑已经给他送上了药。 不过他这副模样,不仅不狰狞,比起从前,反倒是更显得坚硬,不说话的时候,锐利的眸子深沉,浑身更是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原本就瘦削的身材,此刻越发的清减了。 第452章 纪云瑶的请柬 纪晚榕想着,没有说话,倒是石衡先开了口。 “清辉县主,别来无恙。” 纪晚榕听见他清冽的声音,这才算是回过了神:“石大人,我们合作愉快。” “听闻您与寒王殿下遭遇了危机,下官没有及时赶到,是下官的失职,请清辉县主恕罪。” 石衡说完这话,双手抬起来,朝着纪晚榕做了一个揖。 纪晚榕听见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在洵县还能有说有笑的石衡,回了京城,又变成了这副清冷又疏离的样子。 “石大人多虑了,事态紧急,瞧着石大人的脸,想必石大人那里也不轻松,哪来的失职可言呢?” 石衡打官腔,纪晚榕也跟着他打官腔,言语中还带着几分调侃。 “幸得县主理解,既如此,微臣便不耽误县主的休息时间了。陛下心系于此,还等着微臣连夜入宫复命。” 纪晚榕听见石衡这番话,抬头看了看这天色,心底有些惊讶。 脸上还是面色如常,她微笑着说了一声:“石大人走好。” 石衡听闻这话,随即转身,翻身一跃,便上了一匹快马,只身一人朝着一处秘密的宅子跑去。 他秘密入宫,自然不能走的皇宫的大门,否则这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是要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宫外有一处秘密的宅子,与皇宫相连,是一处秘密通道,此事普天之下,也不过是几人知晓。 如今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没过多久便到了上朝的时候了,想必陛下是彻夜未眠,石衡刚入了京城,便秘密进宫,也说不了多少话。 不过这件事兹事体大,一旦公之于众,便是要惊骇九洲,陛下大概不是今夜未眠,而是担心的夜夜未眠。 不仅是睡不着觉,起床一睁眼,看见的便是那些烦人的大臣,那些大臣还按照皇后的意思,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封楚王为太子。 陛下这副老骨头,没有当场吐血,反倒是撑了这样久,在皇后面前虚与委蛇,在楚王面前扮演慈父…… 难怪孙太医说此刻的他,是强的可怕。 纪晚榕想着,微微挪了挪屁股,将自己的腰靠在了软榻上,余光便看见了马车外此刻晦暗的天色。 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纪晚榕想着,听着耳畔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她微微直了直身子,缓缓撩开了帘子。 看见的便是石衡越来越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苍茫的雾色中,正在朝着皇宫反方向的地方策马跑去。 纪晚榕微微眯了眯眸子。 石衡,这个人的身上,有着太多秘密。 纪晚榕去了一趟洵县,原本是想要解开一些一直困扰她的事情。 可谁知道,她虽是破解了皇后的惊天阴谋和背后的势力,知晓了屡次刺杀的原因,和人皮面具的由来。 可她也又是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石衡是谁? 他为什么会研制如此精良的火药?又如此得皇帝看重,从前甚至是敢直言犯上,可皇帝也不迁怒他分毫? 皇后精心布置了这样大的一个局,目的又是在哪里?只是为了墨钧枫能够顺利得到皇位吗? 可墨钧枫原本就有一半的机会可能得到皇位,京中一共就只有四个较为出众的皇子,再不济,他也有四分之一的机会,何苦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最令纪晚榕忌惮的,便是荣娘口中的“先祖”,那用化学物质,研究出人皮面具,教会皇后一切的人。 他是穿越者?是从前那个所谓的鬼手神医吗? 是鬼手神医走火入魔?还是他留下的东西被有心人利用,用来为祸人间?他现在又在哪里? 除此之外,还有荣娘是谁?荣娘和皇后是什么关系,荣娘脸上的伤疤又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那东番王,又是怎么回事? 诸如此类的一系列问题。 纪晚榕想着,双手微微点了点膝盖,飞驰的马车便带着她和她的这一系列问题,回了谢宅。 而重舟则是带着昏迷的墨桀城,回了寒王府。 纪晚榕不舍,想要墨桀城直接留在她的谢宅治病,由她亲自看着,才能让她安心。 可重舟却怕谢宅平白无故多出了个病人出来,皇后知晓了,定会生疑。 若是顺藤摸瓜,查到了墨桀城待在谢宅里,两人的感情平白无故好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纪晚榕虽在洵县度日如年,可满打满算,其实日子也不过是才过了半月。 而墨桀城自从和离之后,情绪萎靡是众人皆知。不仅如此,他犯错之后,被皇帝惩罚当众杖责,又被收回了兵权,心情是更加差了。 于是这半月之中,墨桀城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寒王府也汤药不断,让皇后放松了警惕,墨桀城现在回去,也不会有人生疑,只会觉得是上次杖责还没有好。 纪晚榕听见这里,才勉强作罢。 恐怕日后,墨桀城醒了,只要皇后还没有倒台,他们便是要装的势如水火的样子。 马车低调的在谢宅门口停下。 等见青和思琴扶着她下了马车,纪晚榕抬头,看见谢宅门前那块熟悉的牌面,才又产生了热泪盈眶的感觉。 思琴招呼门房小声的开了锁,门房闻言,往外头望,迷迷糊糊的便瞧见了纪晚榕的脸。 他喜出望外,却又是吓了一大跳,急急出门来给纪晚榕开门,他原本要叫,又被见青拦着了,才急忙噤了声。 三人这次回府并没有惊动府内的其他人。 纪晚榕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屋子里每日都有人专门打扫,还保持着和她离开时的原样。 思琴为她打来热腾腾的洗澡水,而见青则是按照纪晚榕的嘱咐,下厨煮了一大锅暖乎乎的鸡丝面,让三人分着吃了。 纪晚榕吃了暖洋洋的鸡丝面,又好好的洗了一个澡,便什么都不管,躺在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府内的人才发现了纪晚榕已经悄声回来了,不过两个小丫鬟嘱咐,他们也没有声张,纪晚榕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 她在床榻上难得的赖了一会儿床,意识又进了空间里小小的整理了一波,等她慢悠悠的整理完,伸了一个懒腰,又下床用了午膳。 才在桌子上看见了一份请柬。 是纪云瑶送来的请柬。 纪晚榕瞧着请柬上写着纪云瑶的名字,这书法瞧着,便是出自书法大师的手笔,而那请柬的内容,便是顶级的绣娘用金线,绣在苏锦上的。 如此奢靡?如此高调? 纪晚榕微微抬了抬眉骨,饶有兴致的笑了。 第454章 坐井观天 “至若!” 纪晚榕一路小跑,随即又是从背后拍了拍周至若的肩膀。 周至若转过身,瞧见了纪晚榕,也明显是喜出望外,她急忙的握住了纪晚榕的双手。 “你竟是来了纪府,我倒是没有想到。” 周至若握住了她的手,随后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纪晚榕的身子,表情中还流露出几分心疼。 “瞧瞧你,都清瘦了不少。那件事情之后,你便一直待在谢宅的院子里,没有出门,就算是我去了谢宅,想要去看看你,你兄长都不愿我去。” “你都不知道我心里头有多担心,生怕你是想不开了,如今能够出来透透气,我便是放心了。” 周至若不知道纪晚榕是去了洵县,所以一直以为她是因为京城人口失踪案的事情,让纪晚榕一直郁郁寡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寸步未出。 但是她的话,却犹如此刻照在身上的冬日暖阳,让纪晚榕听在心里感到暖暖的。 周至若风风火火的将话说到一半,还未等纪晚榕回答,却又突然回过神来。 她皱着眉头靠近了纪晚榕,看看左右无人,便是降低了音量:“可你就算是出来散心,怎么散到了纪府来?” “纪府如今乌烟瘴气,那些官家小姐自诩清高,可说出来的话却难登大雅之堂,你与她们玩不到一起。罢了,你还是随我回去吧。” 纪晚榕听到这里,也知道周至若话里的意思。 眼见着周至若牵着自己的手,便要带着自己往外走,她才急急的站住了脚,随后又是对着周至若解释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来了,听见她们背地里唾骂我、讥讽我的言论,我一早就知道了,可她们说的并不是事实,不过是一时的小人得志,我为什么要怕?” 周至若听见这话,才松了一口气,“你若是有这种心思便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榕儿!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久了,听见这话,会不开心。” 纪晚榕轻轻笑了笑,神采飞扬:“我来这里,一是为了祖母,二便是为了给她们不开心才来的。” “至若,你来纪府也是为了看望祖母吗?还是其他什么?” 周芷若摇了摇头:“对了,忘记与你说了,老祖宗在前几日便搬到了外头的小佛堂居住,说是受不了纪府人多闹腾,我今日来,便是帮着老祖宗再收拾点东西。” “祖母竟搬走了?我今日来便是打算将祖母接回谢宅住着。”纪晚榕有些吃惊。 “你兄长前几日便离京了,她怕烦劳……表兄,便忍到了表兄走了之后才提出了这件事情。她当时说想要走,我原本是劝她来国公府小住几日,可她却不愿,只说要去佛堂散心,我没办法,也只能由着她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好受,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祖母如今离开了纪府,恐怕是她对纪承德和纪云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样她将祖母接回谢宅,也是方便些。 想到这里,纪晚榕便急急打算去办。 “既然如此,我便跟着你一起去收拾了祖母的东西,然后去佛堂劝劝祖母,让祖母来谢宅一起住。” 纪晚榕其实有些不明白,从前祖母是因为想要震着纪承德,便没有从纪府搬出来,但是如今她已经对纪承德彻底失望了,却也不愿到了谢宅。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心中挂念祖母,她说完这话,便跟着周至若去了纪老夫人的梧桐苑。 可谁知两人走到半路,经过纪府的后花园的时候,便听见了一阵丝竹管弦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后花园里玩乐宴饮,一道女子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也不知是说了什么,便引起了众女子的一阵哄笑声。 周至若逐渐冷了脸,又不经意的看了纪晚榕一眼,可纪晚榕却没什么反应。 因为她没听清,因为祖母那边的事情紧急,她原本打算面无表情的便走。 可谁知还未等纪晚榕走完边上那条小道,却见那丝竹管弦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让花园里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从前是我们眼拙了,还以为那纪晚榕是一个好人,医术高超,性格也好,可谁知都是装的,可她无论怎么装,都藏不住她那卑劣的内心,如今算是露馅了。” 一道女声响起,纪晚榕歪了歪头,停下了脚步,却也听不出讲话的是哪家的官家小姐。 “说什么清则自清,那想必一定无愧于心。我可每场宴会都有邀请她,她却一次都不来,说是生了病。她生病,寒王也生病……” 此刻纪云瑶的声音,便得意洋洋的响起,意味深长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轻蔑。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用心待姐姐,对她那么好,可却从来不知她这样想我。她走了一条歪路,让整个纪府都跟着蒙羞。唉,爹爹都说想把她逐出纪府,祖母也因为她,搬去了佛堂,说要为她犯下的孽来赎罪。” 纪云瑶说到这里的时候,会场里便传来了一阵鄙夷的声音。 纪云瑶听着那些鄙夷的声音,心中有了几分喜悦,而更多的便是庆幸。 她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样的明智的选择,力挽狂澜选择了墨钧枫,而纪晚榕就只能捡她不要的东西,并且婚姻也过的非常不幸。 如今墨桀城被陛下厌恶,日日待在宅子里,颓废又窝囊,而纪晚榕也受了墨桀城的连累,犹如过街老鼠。 两人都待在宅子里不敢出门,这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日后,便是她纪云瑶的天下了! 那原本的官家小姐一听这话,也轻轻笑了一下,又顺着纪云瑶的话,继续道。 “生病哪里生了这么长的时间?恐怕是得了陛下的厌弃,又被天下百姓唾骂,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不敢出门,只能躲在谢宅里惶惶不可终日呢!” 周至若一听这话,脸色都沉了一下,她上前一步,就想拽住纪晚榕的手,往花园里走。 可还没等周至若拽住纪晚榕的手,纪晚榕早已经先一步迈进了花园。 “还以为这未来的楚王妃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我,是搬了什么新地方,想让众人跟着见见世面呢,却没想到还是在纪府。” “纪府里的景致,我都看厌了,甚至没有我住着的谢府好看。也只有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才喜欢坐井观天,对着这样的景致吹捧异常。” “再没见过世面的人,隔三差五对着这样的景致开宴会,嘴上捧场,恐怕心中都要厌倦了。” 第455章 谁比谁高贵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想要继续开口的纪云瑶,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纪云瑶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动,众人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见的就是她庄严、从容,又带着气场的身影。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那浑身的气度,就不像是传言中说的,惴惴不安躲在院子里,闭门不出了半月。 倒像是经过了战场的厮杀,成了浴血而生的凤凰。 浑身的气场是比从前更加深沉、沉稳,就像是经历了岁月的磨砺,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干练。 比她们在座的这些贵女,倒是不知道多了多少个层次。 纪云瑶看着纪晚榕那副样子,心中突然有些胆怯,倒不是因为她在背后说纪晚榕的坏话,被她听见了。 而是因为纪晚榕陡然多出来的这一分气场,让她无端的有些紧张。 想到这里,纪云瑶用力的握紧了椅边的扶手。 因为纪晚榕这一句话,让气氛在一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纪晚榕的话不轻不重,却是戳中了很多人的内心。 原本坐在席上的许多人,听见这话,看着花园周围,冬日里花草凋谢枯萎的景致,嘴角抽搐了一下,纷纷低下了头。 虽然纪云瑶如今春风得意,京中女子也以参加她的宴会为荣耀,并想要借这宴会崭露头角,获得些好名声。 可她这宴会……也着实是有些难看。 在这纪府里举办一次两次还好,举办多了,却翻来倒去,还是那些话,叫人看得生厌。 京中的小姐,凡是身份地位尊贵的,也是有些傲气的。 除了部分紧巴巴赶着吹捧纪云瑶的,其他人与纪云瑶正常交际的人,着实是感受着这宴会有些乏味的。 不仅乏味,在宴会上还必须轮着贬低纪晚榕,也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如今谁叫她春风得意,势头是这样的足,马上就要是楚王妃了,将来还要是太子妃。 家族里规定了,凡是纪云瑶的宴会,兴许哪场便是带了皇后的意思,她们都必须去,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在这坐着。 所以纪晚榕这话一出,许多贵女不仅是没有反驳,反倒是低下头暗自笑了笑。 纪云瑶感受着气氛的诡异,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是火辣辣的,她松开了紧握的把手,一拍桌子,砰得一声,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纪晚榕?你还敢来?你做了那么多坏事,竟然还敢来?” 纪晚榕眨了眨眼睛:“不是你递了帖子,叫我来的吗?” “我倒是从不知道,善良的妹妹,一心为了姐姐,竟是会如此表里不一,屡屡举办宴会,便是为了羞辱自己的姐姐,只希望在场的贵女们,在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时候,家中没有这样的庶妹!” 纪晚榕的话让纪云瑶咬紧了牙关,脸色都有些泛白。 纪晚榕经历了洵县的事情,如今战斗力已经是大大增强。 可纪云瑶,却还是从前的水准,说两句便白了脸,一副要哭要哭的模样,让纪晚榕实在是有些看不上眼。 见状,坐在纪云瑶身边的女子,便急急的开口:“放肆!云瑶的母亲是正室!她可不是什么庶女!云瑶的身份尊贵,可容不得你这样以下犯上!” 站在纪晚榕身边的周至若,听见这话,直接笑出了声:“以下犯上?如今她可是清辉县主,也是太医院的副院判,宋小姐这话,才是真正的以下犯上。” 这位宋小姐,便是礼部尚书的嫡女。 只可惜礼部尚书宠妾灭妻,嫡女和正妻在府中没有地位,礼部尚书又在着手负责纪云瑶大婚的事情。 宋小姐知道纪云瑶炙手可热,便只能抓着纪云瑶这个救命稻草,拼命讨好。 “敢问清辉县主到了这样久,在场可有懂礼数的人向她行礼?” 周至若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随后道。 她这话,才算是一语中的,让在场的贵女都是有些坐不住了。 周至若说得对,她们能坐在这里,全凭家里的荣光,可自己未嫁人,也未做出什么成绩,是半点身份都没有的。 这里身份最高贵的,便是纪晚榕。 她们未嫁人,可担当不起不懂礼数这种罪名。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齐刷刷的朝着纪晚榕的方向开始行礼问安。 “见过清辉县主,愿清辉县主万福金安。” 纪晚榕站在原地,憋着笑看了周至若一眼,面上还是淡淡的,叫众人起身。 纪云瑶和宋小姐,瞧着眼前的场景,气的脸都绿了。 纪云瑶站在原地未动,可宋小姐却只能咬着牙,马马虎虎的朝着纪晚榕顿了顿身子。 “你这寒酸的宴会,榕儿不愿意来,除了景致不雅之外,便是觉得自己身份高贵,让你们动辄请安,实在是麻烦。” “可谁知你们却在背后说着人家的小话。若是这么会说,为什么不怕自己行礼不标准,被别人说?” 周至若说完,嗓音脆生生的便指向了纪云瑶和宋小姐两人。 “纪小姐和宋小姐,父亲的官职不高,身份比在场的贵女们都低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行礼都不标准。那如今,我便给你们打个样。” 周至若出生高贵,从小是被当成王妃来培养的。 她自幼管理后宅的事情,手段是个泼辣的,在这些还未出阁的小姑娘面前,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她说完这话,又是盈盈的走到了纪晚榕的身前,当着众人的面,朝着纪晚榕俯身行礼,身体弯成了九十度,半只脚也跪在了地上。 “小女至若,向清辉县主请安,愿清辉县主万福金安。” 纪晚榕瞧着周至若行礼时那副小表情,差点便要笑出声来,她急急的上前,说了一句“请起”,便将周至若扶了起来。 周至若被纪晚榕扶起来之后,朝着纪晚榕眨了眨眼睛,便施施然转过身,便望向了纪云瑶和宋小姐,意图昭然若揭,便是要纪云瑶行礼了。 她不是自持身份高贵吗?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比谁高贵? 第456章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众贵女都坐了下去,就独留宋小姐和纪云瑶站在原地。 在座的人都是她特地请来的京中贵女,所有人都以纪云瑶为中心,纷纷吹捧她,如今这么多人看着,却要她向纪晚榕行礼! 若是她向纪晚榕行礼了,那她从前那么多场宴会,嘲笑的纪晚榕的话,不就是成了一个笑话? 纪云瑶想着,牙关几乎都要咬碎了,但是她此刻确实是骑虎难下,不行礼是便会落得一个没有礼数的恶名。 她四日之后便要做了楚王妃,若是此刻传出这样的恶名,怕是对她的婚事不利。 纪云瑶盯着周至若,将手伸到桌底,狠狠的掐了一把刚刚说话的那位宋小姐,甚至是连脸色都变绿了。 若不是她突然提起了什么以下犯上,这个周至若,也不至于想到这里。 贱人!全都是贱人! 宋小姐愣愣的站在原地,原本就有些手足无措,想等着纪云瑶的动作,于是硬着头皮没有行礼。 可如今被纪云瑶这么用力的一掐,掐的手臂都要青紫了,她浑身一抖,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对着纪晚榕行了礼。 “小女见过清辉县主,愿清辉县主万福金安!这下可以了吗?” 宋小姐的眸子里含着水光,动作虽做了,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 不仅让人看着十分不爽,不知情的人,恐怕是以为纪晚榕欺负了她。 “请起吧这位小姐。”纪晚榕垂眸,脸上没什么变动,神情却是淡淡的。 “不知道您是哪家的姑娘,我原本也没打算揪着这些虚礼,却没想到你硬要说我以下犯上,无奈只能论起礼数,让众人兴师动众。” “不过这位姑娘架子倒是大,其他贵女做了的事情,您却做不得,也不知道您的身份,是否比京城其他的贵女来的都大?” 纪晚榕这话一出,看似是询问,却叫在场的其他贵女,瞧着她那副样子,心中都有了些不满。 她们知道宋晓文的身世,自然也知道她绞尽脑汁讨好纪云瑶的原因,表面上虽没说,可暗自的嘲讽一笑。 宋晓文听见这话,感受着众人讽刺的眼神,眼泪更是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觉得纪晚榕当众凌辱了自己,说话时眼睛都带着几分恨意。 “小女不过是礼部尚书家的,要我向您行礼也是应该!” “但是云瑶可是未来的楚王妃,正一品!您不过是个县主,就算是太医院副院判的身份加起来,也没有云瑶一个人的尊贵。” “你刚刚说要论礼数,那便是要好好论,我给您行完礼,您也就必须,按照礼数,给楚王妃行一个大礼!” 纪云瑶听见这话,有些震惊,但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下巴都微微抬着,便等着纪晚榕给自己行礼。 她刚刚被纪晚榕骂了一顿,又被她的威势所镇压,倒是忘记了自己的如此尊贵的身份了。 她自然是记得,纪晚榕和墨桀城成婚不久,墨桀城受伤,她前去看望。 纪晚榕便仗着自己的王妃身份,在众人面前,强迫自己给她行礼。 要她给一个自己向来看不上的贱人行礼,那种屈辱的感觉,她永远都忘不掉,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往上爬。 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要轮到纪晚榕当着更多人的面,向她行礼了! 一想到这里,纪云瑶的内心便快活了不少。 “还希望清辉县主,不要说过的事情不做,自打嘴巴子来的好!” 可纪云瑶的话音刚落,纪晚榕却是冷笑了一声。 “王妃?一个王妃有什么好炫耀的?搞得好像别人没有当过似的。” “我不要的东西,你却上赶着去,倒是叫人大开眼界。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是王妃呢,门未入,三媒六聘也无,更是没有入皇家的玉蝶,你便要摆王妃的谱?” “真是好大的脸面!” 纪晚榕伶牙俐齿,这一番话一溜烟从她的嘴里冒出来,几乎是要将纪云瑶的脑袋砸晕了。 “我此刻不是,可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四日之后便是王妃了,你这都想要狡辩?还不快点向我行礼?” 纪云瑶最讨厌别人说她不是王妃,她可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 可纪晚榕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说,每个人都会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我现在,是否还需要提前祭拜一下,你即将成为死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简直都是要沸腾了。 纪云瑶瞪大了眼睛,甚至都还没有消化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还在回荡着纪晚榕那番惊世骇俗的话。 “提前祭拜一下……” “你即将成为死人了……” 她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两下,下面的贵女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纷纷是在议论纷纷。 纪晚榕的话虽难听,可类比的却也没错,并且还真的也有几分诡异的道理。 纪云瑶咬紧了牙关:“你说话怎么能那么难听又恶毒?你如今走投无路,说出来的话,也犹如市井泼妇。可你这样刻意为难我,不怕你便全天下人唾骂不懂礼数吗?” 纪晚榕淡定的耸了耸肩。 对不起,她还真不怕。 “我现在哪里还有名声?拜你所赐,我的名声一片狼藉,我也一点都不怕,就算是你把这话说出去,我日子该过还是要过。” “只是你……未来的楚王妃,若是你以下犯上,日后没了名声,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连王妃都当不得了。” 纪晚榕这话一出,让纪云瑶恨的是牙根痒痒。 她捏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一步步走到了纪晚榕的面前,众人的视线在她身上紧锁,她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可纪晚榕说得对,她需要名声,她四日后便要成婚了,若是她没了名声,便没了日后的荣华富贵! 一想到这里,就算是纪云瑶心中有万千不甘,却还是朝着纪晚榕半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大礼。 礼数十分标准,没有出一点纰漏,尽显未来王妃的风范。 可只有纪云瑶一个人知道,在纪晚榕居高临下,和蔼可亲的叫她起身的时候,她还是默默的流下泪来。 她恨啊,她好恨! 没想到这次还是要她向纪晚榕行礼…… 不过很快了,四天之后,她从纪府出嫁,纪晚榕是她名义上的姐姐,一定是亲自前来纪府送嫁。 到了那个时候,她便能直接用王妃的身份,强迫纪晚榕在所有人面前,朝自己行礼了! 第457章 皇后到来 纪云瑶虽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可心中带着千分不甘,万分不愿,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进行宴会了。 宋晓文此刻正低低的垂着头,抿紧了嘴唇。 刚刚纪晚榕的那番话,让众人都对她的家室开始了嘲讽,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开口说话,又或是安慰纪云瑶了。 纪云瑶听到了纪晚榕请起的命令,咬着牙站了半天,随后还是被身边的丫鬟搀扶着,才重新爬了起来。 整个场面都变得狼狈极了。 纪晚榕见自己出面,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直接搅了她们的场子,弄得每个人都畏畏缩缩。 恐怕短时间之内,纪云瑶和她的一众小跟班,都要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嘲笑她了。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对今天的战果十分满意。 她转头看了周至若一眼,周至若朝着她暗暗一笑,脸上满是飞扬的笑容。 两人见好就收,也不愿再见到纪云瑶惨白的就像是鬼一样的脸色,便打算直接转身离去了。 可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还未等纪晚榕抬头往远处看,便听见耳畔传来了一道太监尖锐的嗓音。 “皇后娘娘驾到~~~~” 纪晚榕和周至若听见这话,脚步同时一顿。 周至若觉得皇后此刻前来,是要给纪云瑶找回场子了,脸色有些不好。 可纪晚榕想到洵县基地里,那人间地狱的惨剧,都是出自皇后的手笔,心中厌恶,脸色是更加的不好了。 她正想着,皇后的依仗便在此刻出现在了假山之后。 没过多久,皇后的那张慈祥的脸,还带着微笑,便骤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皇后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凤袍,头戴凤冠,手握权势,胜券在握的笃定,让她整个人容光焕发。 眼神居高临下还带着傲然,是她如何遮掩都掩盖不掉的。 而纪云瑶原本还眼眸盈满了泪水,可当她抬起头看见皇后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 她兴高采烈的站起身,径直的走到了众人的最前面,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又直直的跪了下去。 然后才声音洪亮的对着皇后开口。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也跟在纪云瑶的身后,朝着皇后行礼。 纪晚榕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也跟着众人的动作对着皇后行礼。 皇后的目光扫视了自己眼前的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纪晚榕的身上,微微定格,却没有说话。 一呼一吸之间,所有人都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直到纪云瑶有些撑不住了,小声的叫了一声皇后,皇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上前了两步,亲手将纪云瑶扶了起来,动作里满是亲昵:“瑶儿,你快快请起,本宫如何舍得让你行礼。” 她说完这话,又拍了拍纪云瑶的手背,眼眸里满是慈爱。 众人瞧见眼前的画面,心中都有些感叹,又是有些羡慕。 纪云瑶真成了皇后身边的红人,什么秘辛的消息都比她们早一步知道。 陛下说五日后婚礼当天便要立储的消息,还是纪云瑶告诉她们的。 皇后之前从不经常出宫,甚至是连寒王殿下的遭受刺杀,她都没有出府探望,可如今却是频频来了纪府。 想必动作里便是流露出了几分特殊的意思。 众人心中感叹,可纪晚榕看着皇后虚与委蛇的模样,心中只想要发笑。 皇后对纪云瑶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纪晚榕可不相信。 纪云瑶与皇后不过是与虎谋皮,互相利用罢了。 纪晚榕心中正想着,却听见皇后声音陡然响起,话中的矛头竟直直的指向了她。 “清辉县主?本宫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纪云瑶的心中有些发紧,还有些摸不清皇后话中的意思。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皇后是要给自己撑腰,还是要给纪晚榕撑腰。 可却听见皇后继续道:“没想到你害了那么多人,竟还敢出门!” 皇后这话,直接发难,让所有人的心头都大震了起来。 周至若眼皮一跳,眉头紧蹙。 而在场的其他人,都因为皇后散发出来的直直的跪了下去,甚至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纪晚榕仍旧是站在原地,直直对上皇后的视线,表情没什么变动,心中也没有一点紧张。 众人只见纪晚榕微微一笑,随即声音便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皇后娘娘您都敢出门,纪云瑶诸流都敢在京城中耀武扬威,我为什么不敢出门?” 众人一听这话,不可思议的望向了纪晚榕,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连皇后听见这话,浑身都踉跄了一下,随后紧紧的扶住了阿慎的手。 纪晚榕看着皇后的反应,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想到,皇后的战斗力,也是这样的一般啊。 “纪晚榕,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否是要对皇后不敬!” 阿慎沉了脸色,站在皇后身边,便是怒斥出声。 纪晚榕可不怕:“阿慎姑姑误会了,臣女并没有其他意思,皇后娘娘向臣女问好,臣女便也朝着皇后娘娘问好。” “难道皇后娘娘的问好方式,那么容易让人误会吗?臣女还觉得十分亲切呢。” 纪晚榕说完,全场都沉默了下去。 她的话非常滴水不露,意思便是她是和皇后学的打招呼的方式。 若是皇后心怀好意,那么她也是怀着善意,若是皇后说这话,是在故意折辱她,那么纪晚榕的意思便也是不好。 若是皇后单单凭着这句话,就说纪晚榕是在以下犯上,想要惩罚她,那只能证明皇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针对纪晚榕。 因此皇后无话可说,甚至不能是对纪晚榕有任何的惩罚。 她咬紧了牙关,脸色也更加的阴沉了下去。 不过皇后虽没说话,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缓缓的笑了起来。 随后她将那和善的目光,从纪晚榕的脸上,挪到了纪晚榕的身边,也就是周至若的身上。 皇后微微启唇,说出了让全场众人都感到惊骇的话。 第458章 皇后的阴谋 “清辉县主的好意,本宫便心领了。” “许久不见清辉县主,还担心清辉县主会因为当下的际遇,变得憔悴不堪,自怨自艾,既然清辉县主不被外头的流言蜚语影响,如今容光焕发,更胜从前,那么本宫就放心了。” 皇后说完这些客套话,却是上前了两步,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握住了周至若的手。 “至若,你也真是的,本宫知道你挂念清辉县主,可本宫叫云瑶如何请你,你都不出来,一出来便是和清辉县主黏在一块,倒是显得本宫对你的关爱之情,是多余了。” “若是你这样,本宫倒是要伤心了。” 皇后一边微笑着开口,一边拽紧了周至若的手,她突然的话和示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周至若感受着自己的手被她紧紧的拽住,那冰冷的温度,就像是双手正被毒蛇束缚,让她浑身都有些不适应。 她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容:“皇后娘娘关怀,臣女感激涕零。不过如今有纪家小姐在您跟前尽孝,至若便不好再凑到您的跟前。” “纪家小姐是个温柔体贴的,有她在您的身边照顾你,臣女就放心了。” 周至若滴水不漏的说完这话,虽然不知道皇后突然提起她是什么意思,可她抬头看着皇后满面的笑容,心脏却是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可皇后却仍旧是笑着,双手紧紧的拽着她,就是不松开。 “至若这话就是见外了,云瑶在本宫身边照顾,本宫自然舒心,可是没有你,本宫却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若是你和云瑶能够一起在本宫跟前照顾,在本宫跟前尽孝,本宫便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说完,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周至若的手,话中的意思让周至若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场的人听见这话,也纷纷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纪晚榕双手捏成了拳头,盯着皇后的脸,下意识的便往周至若的方向走了几步。 皇后这话一出,就连刚刚得意洋洋的纪云瑶,都咬紧了牙关,心里揣测出皇后的想法,这让她连脸色都是一下子白了几分。 一起照顾?什么叫一起照顾? 她四日后便是要嫁到皇家,成为楚王妃,成为皇后的亲儿媳,这叫照顾! 若是让周至若和她一起照顾皇后……那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岂不是……让周至若和她一起,嫁入楚王府? 纪云瑶简直是不敢相信! 她强忍着没有说话,可周至若一下子便甩开了皇后的手,随后又是恭敬的跪在了皇后的跟前。 “若是皇后娘娘喜欢臣女,臣女会时常进宫照顾皇后,让皇后娘娘开心!” 皇后听见这话,却仍然是没有松口。 她亲自上前扶起了周至若,随后将视线扫过了在场的众人,扫过纪晚榕,又落在了纪晚榕的身上。 “也好,日后你和云瑶,还有楚王能够时常进宫,看望本宫,再给本宫生几个大胖皇孙,本宫便能是开心了!” 皇后终于将话说明白了,就是众人心中想的那个意思! 人群中传来几声暗暗的抽气声,周至若的脸色都白了。 就连她被皇后搀扶的手,此刻都在微微发抖。 “至若愚钝,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纪家小姐和楚王殿下的婚期便是在四日之后,若是他们进宫看望您,臣女一个不相干的也去了,怕是不合规矩。” 皇后摇了摇头:“纪家小姐?本宫突然想到了,你周国公府和纪家的老夫人,乃是世亲,你们俩祖上便有渊源,如今一同嫁入楚王府,倒是亲上加亲!” 皇后步步紧逼,如今已经是明示了,场上的气氛在一下子就像是炸了锅似的。 她的意思就是要让纪云瑶和周至若,在四日之后,一同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的王妃。 两人在同一日一同嫁入王府,更何况一个是早有准备,另一个是婚礼四日前才突然告知,这种事情简直是让人闻所未闻。 到底是要封谁大谁小呢? 纪云瑶从前的礼节,都是按照王妃的身份来的,可周至若出生很高,京中的名声也是异常的好。 她的几个兄长,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在边疆战功赫赫,而纪云瑶家中并无依靠,就连纪承德的侯爵,都在之前被革了去! 众人心中思绪万千,她们能想到的,纪云瑶自然也能想到,于是她的脸色已经是惨白如纸了。 周至若跪,纪云瑶也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要让周至若和臣女一起嫁入楚王府吗?在同一天一同嫁入楚王府?” 纪云瑶简直是惊闻噩耗,此刻的消息,甚至是比刚刚纪晚榕让她在众人面前行礼,来的是更加的叫她绝望。 纪云瑶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了,就是不同意。 可皇后却是朝着她冷酷的笑了笑:“是,本宫就是这个意思。也好让你们入了楚王府,能有一个伴。” 她说到这里,又是故作疑惑的问了一声:“怎么了,云瑶,你的表情,是很不开心吗?” 纪云瑶咬紧了唇瓣,一边哭一边摇头。 她哪里敢说自己不开心啊? 如今位份未定,她还有一线生机,周至若的家室远在自己之上,若是皇后对她不满意,别说封她为侧妃,就算是直接不娶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眼看着皇后斩钉截铁的态度,纪晚榕闭了闭眼睛,看着面色惨白的周至若,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兄长的叮嘱。 她不知道皇后是刻意为之,还是突发奇想,想要借这件事情,刻意为难周至若,为难她。 但是这一切,实在是无稽之谈,绝不可以! 纪晚榕想着,便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周至若的面前,挡住了周至若和皇后之间的距离。 “还请皇后娘娘三思,此事实在是于理不合!” 皇后突然笑了,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纪晚榕,就连笑声都是阴恻恻的。 “于理不合?本宫倒是没有想到,清辉县主的手伸得是这样长,区区一个县主,便连本宫的事情都要插手。” 皇后说着,身上陡然散发出了万千的威压。 第459章 皇后逼婚 可纪晚榕仍旧是跪在原地,脊背挺得直直的,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卑不亢。 “臣女不敢插手皇后娘娘的事情,不过臣女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您,和楚王殿下考虑。” 皇后听见这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暂时没有说话。 纪晚榕得了这个机会,便是继续道:“自古以来,成婚都是依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也是要新人之间互相倾慕,这才能成就一段良缘。” “皇后娘娘与陛下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天下女子都向往,能得到一段如同皇后娘娘一样的好姻缘。可皇后娘娘您却在新婚前四日,突然说出了这样的消息。” “无论是楚王殿下,还是云瑶妹妹,亦或是周至若,甚至是连周国公府的老夫人,想必都是措手不及。强扭的瓜不甜,臣女自己便是亲历者,其中的苦楚,自然也是知晓。若是至若四日后便要与云瑶妹妹一同嫁进去,恐怕云瑶和楚王殿下,也要从一对佳人变成一对怨偶。” “若是因为这件事,叫大家心中生了嫌隙,家宅不宁,楚王殿下便是要空出时间,处理家中的事务,政务上便没有从前得空了。” 纪晚榕说出了许多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这些话都是落到了在场女子的心中,更是每个女子的心中所想,倒是也没有人觉得纪晚榕的话于理不合。 这些话自然是有些道理,可皇后的态度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 纪晚榕说的越多,就代表她越不愿意让周至若嫁过去,若是纪晚榕越是不愿意,那皇后做的便是越是开心。 不仅是开心,更是铁了心要做。 “你自己姻缘不好,那是你倒霉。至若和云瑶命好,福气也好,你怎么就知道两个人嫁进去就不能琴瑟和鸣了?你也说了,天下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是没有一个外人能干涉的道理。” 纪晚榕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对牛弹琴,甚至是连搬出让楚王家宅不宁的话出来,皇后的态度都没有丝毫的动摇,看样子是铁了心了。 深吸了一口气,拢在袖子里的手掌微微发紧,甚至都要掐上了自己掌心的软肉。 “这件事,本宫会跟周国公府的老太太好好商量,也会吩咐了礼部的人,好好安排她们的婚事,断不会出一点岔子,倒是不劳清辉县主费心了。若是清辉县主与至若交好,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那便请你四日后,一同来楚王府吃酒吧!” 皇后心中很是自信,如今在这里说了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也不是单单想要让纪晚榕不好过,她心中早就有了其他的考量。 更何况,如今她在京城中如日中天,不仅是寒王废了,端王也不行了,只剩下她的亲儿子钧枫,能被封为太子。 皇帝如今对她改了态度,也根本不知道她在前朝所做的一切,他知道了钧枫的作用,看重钧枫了,对她也是一等一的好。 最最重要的是,是她手中掌握着前朝的命脉,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前朝绝大部分的臣子,都会站在她的这边,她简直就是众望所归。 所以皇后也不担心,自己在楚王成婚四日前,提出了这样无理的要求,天下会有人反对她。 无论是国公府,还是皇帝,还是天下的朝臣,都只会毫不犹豫的赞同她的决定,她根本不会遇到任何的阻力。 皇后说完这话,纪晚榕仍旧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皇后却是不愿意听了。 她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望着纪晚榕那张着急的脸,心中无不畅快。 “好了,莫要多说了,本宫与你说不到一处去,本宫的孩儿与谁成亲,倒是也不需要经过你的首肯。” “好了,还请清辉县主和这花园里的众位小姐,便先行退下吧,本宫与自己的两位儿媳,还有更加私密的话要说。” 皇后说完这话,原本站在角落里的宫人,便听着皇后的话,前来驱赶众人。 纪晚榕不愿意走,她将眼神望向了仍旧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周至若。 周至若垂着眸子,听着耳畔传来的急急忙忙的喧闹声,她抿了抿唇,随后抬起头望向了皇后。 她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皇后娘娘恕罪,臣女不愿。”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纪云瑶捂着胸口,也望向了她。 可皇后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动,她僵硬的动了动嘴角,看着周至若,甚至脸上还是挂着刚刚的那抹笑意。 “你不答应,可你的祖母会不答应吗?你的几位兄长,你周国公府的未来,能承担的起不答应的后果吗?” 皇后每说一句话,周至若的脸色便是要白上几分。 皇后说着,居高临下的弯下了腰,眼底无不是倨傲,她伸出保养得当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周至若的肩膀。 “至若,周国公府对你的疼爱,京中人人都看在了眼里,你说话做事,自然也是需要考虑到他们的。” 皇后说完这话,周至若的脸是彻底白了,她紧紧抿住了唇瓣,倔强的眼神里却有着几分黯淡。 纪晚榕的身边有宫人在驱赶,可她还是强硬的留在原地,看着周至若和皇后的方向。 周至若感受到了纪晚榕的目光,随即转头望向了她,纪晚榕便看见她微红的眼眸里,有水光在隐隐的打转。 但是她很快垂了眼眸,不去看纪晚榕。 纪晚榕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周至若,是这样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被折断了。 随即,她又是听见了周至若的声音,轻轻的在空旷的花园里响起,犹如玉瓶碎地。 “是,皇后娘娘,至若明白了。” 纪晚榕听闻,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也陡然变得酸涩起来。 她低头看了周至若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拎着裙摆,就往纪府的门口走去。 她要冷静,她必须妥善的解决这件事情。 如今皇后炙手可热,说出的一切都不会有人反对,可若是周至若嫁进了楚王府,周国公府便是和楚王府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可若是成婚当天,出现了任何问题,皇后用她来要挟,那周至若、周国公府,乃至兄长,便处在危险的境地中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便直接扶着思琴的手上了马车。 至若,你等等我,我必会救你。 第460章 谁忠谁奸? 纪晚榕一上了谢宅的马车,见青和思琴原本凝重的表情便在一瞬间变得慌乱了起来。 “小姐,小姐!如今的情况要怎么办!” “若是周小姐成了楚王的王妃,便是入了玉牒,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到那时候,大少爷要怎么办呀!” 见青眉头紧蹙,等纪晚榕在马车上坐稳了身子,她便急急道。 先不说周至若背后的周国公府,只单单周至若嫁入皇家这件事,若是成了,便成了一辈子解脱不开的枷锁。 上了皇家的玉牒,想要脱离又谈何容易?纪晚榕便是其中的受害者,也深受其苦。 更何况楚王谋逆,若是周至若成了他的王妃,就算是皇帝特许不牵连她,楚王被诛,她便也要守上一辈子的活寡。 皇室王妃再嫁,她已然是个例外,可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多的例外? 纪晚榕想到这里,抓紧了马车车窗的帘子。 她微微撩开车帘,瞧着站在门口的阿慎,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她面色如常的吩咐道:“去祖母所在的小佛堂,把祖母带回家。” 纪晚榕说完这话,陡然间松了手,原本被撩起的帘子便在一瞬间落了下去。 等落下了帘子,完完全全的遮盖住了窗外人的视线,纪晚榕才对着身边的两个侍女,低声道。 “皇后做了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会紧盯着我的动作,留意你们的去处。” “所以见青,等我去了小佛堂接回祖母,你便走明路去周国公府报信,而思琴……你有功夫,则要躲避皇后的眼线,去找石衡。” 纪晚榕说完,又是叹了一口气。 因为在刚刚,皇后出手的时候,她又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纪老夫人想必是彻底对纪承德失望了,她管不住,也不想管,是存心避世,才去了京郊的一座小佛堂里。 可如今京中形势风云变幻,为避免皇后图穷匕见,将祖母接回谢宅才是最好的选择。 纪晚榕到了小佛堂,又是好说歹说,可这位老祖宗却担心自己连累了纪晚榕,不愿意松口。 最后还是纪晚榕没想法,把周至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纪老夫人才是一瞬间变了脸色,答应回了谢宅。 等纪晚榕的马车重新到了谢宅的门口的时候,天已经暗透了。 前往周国公府的见青已经回来了,而按照她的吩咐偷偷前往石衡私宅的见青还没有动静。 纪晚榕在书房里待到了半夜,才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石衡带着思琴急匆匆的赶到。 他一抬头,就在一片烛火中,看见了纪晚榕担忧的眼神。 “清辉县主,我一从宫里出来,便遇见了思琴,知道了今日的事情,倒是劳烦您久等了。” 纪晚榕看着石衡面容憔悴,脚步虚浮的样子,就知道他这几日忙的是焦头烂额,没有休息的功夫。 她急忙站起身迎接,又叫丫鬟给石衡送来了一盏热茶。 纪晚榕也不愿再客套,等石衡落座后,她便单刀直入的开口了:“石大人辛苦,可我深夜叫您前来,是除了周至若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石衡眼眸一滞,喝茶的动作也放缓了,他抬头等着纪晚榕的下文。 “今日是纪云瑶的宴会,我和周国公府的小姐,一同前往纪宅的时候,无意碰见了。原以为是一场小打小闹,可谁知皇后却是有备而来。” “她执意要在楚王的婚礼前三天,将周国公府的小姐和纪云瑶,一同嫁入楚王府。妻妾同娶,甚至是在前三天临时通知新娘,事先没有和周国公府有过任何的商议,恐怕就连陛下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石衡点了点头:“是,陛下不知道这件事情,想来今日是皇后首次说。” “那就对了,陛下不知道,周国公府也不知道,周家小姐不愿意,这与强娶民女有何差别,可皇后却执意如此,甚至笃定极了,前朝、民间,没有人能拦着她。” “皇后这番强硬的态度,让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基地的四楼,是带着训练傀儡,戴着人皮面具,冒充朝廷官员的处所。” “从前,我们一直觉得,皇后在四楼培训出来的傀儡,只是少数,还未进入京城的权力中心。毕竟京中一切太平,皇后春风得意,楚王的发展顺她的心意,她也没有需要冒险使用傀儡的余地。” “可如今看着皇后这强硬的态度,仿佛前朝的所有人,都会听她的话,她一点阻力都没有。这种情况细想起来,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石衡听着,眼神晦暗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是想说,到底是楚王的发展顺皇后的心意,还是皇后让楚王有了如今的发展?” “京中局势呈现出一边倒的姿态,不知情的人看着,是因为寒王地位的衰落,是圣上的有意纵容,是我们故意导致的。” “但是其中有多少,是皇后指使她的人,顺势而为,京中到底有多少大臣,是皇后的人,那便是不得而知了。” 石衡说到这里,纪晚榕重重的点了点头:“皇后进行到了哪一步,便是不得而知。” “我们一直以为,消灭了皇后的基地,毁了皇后的军队,一切便都是高枕无忧,所有的计谋不过是在瓮中捉鳖,皇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若是皇后死了,她留下来的无数傀儡,仍旧是在京城中冒充大臣,腐蚀了北厉的根基,最后会将遗患无穷。” 纪晚榕说到这里,石衡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茶盏触碰木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石衡的脸色也是越发的严肃了起来。 “你说的对,虽陛下与我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但是我们一致认为,从基地的内部来看,皇后的人手只是渗透了权力的边缘,还未到达权力的中心,便没有太重视。” “可如今看着皇后的态度和京城中的风向,想必皇后的人是远不止于此。” “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分辨出,到底哪些人是皇后的人,哪些人是因为京城的风向顺势而为,哪些人是真心实意的担心立储之事。” 纪晚榕见石衡听进去了,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石大人,我们要尽快,最好能将至若的事情,连着这个一并解决,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第461章 以身入局 纪晚榕这话落地,石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可就在此之后,偌大的书房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纪晚榕和石衡两人,皆是沉默了良久,却是没说话。 毕竟不仅是要检查出官员的人皮面具,还要检查出非基地傀儡,却同样是皇后一党的人,譬如吕忠奉、李标之流。 要将皇后埋在最深处的暗线,也是最强的暗线,通通的揪出来。 前者容易辨别,因为他们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可后者,脸是自己的,心却是黑的,他们埋伏的更深,也更防不胜防。 要在四日之内一举全部肃清,这谈何容易? 直到窗外原本阴暗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纪晚榕仰头望着窗外的天,便听石衡有些沙哑又疲倦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清辉县主可是有了想法?” 没等纪晚榕开口,石衡便是率先开了口。 “下官倒是有一个主意,那就是修书一封,让谢大人加强力度,寻出人皮面具的解药,或是荣娘记录四楼的账本,两者其一便可,毕竟百毒之蛇,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只要找到了这个,便能将戴着人皮面具的魑魅魍魉,全都揪出来。” “不过此行的缺点,倒是找不出皇后安插在朝堂中的势力,那些长着自己的脸,却走了歪路的人。” “不过这些人是在少数,想必也造不成什么问题,倒是日后分批拷问,便能顺藤摸瓜。” 纪晚榕垂眸,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成拳头,周至若那张明媚的脸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石衡的话是能解决皇帝的问题,但是解决不了她的。 皇帝要肃清前朝的官员,又或者兄长要找到切实的证据,断不可能很快的就完成。 为万无一失,皇帝定是会在皇后和墨钧枫最松懈的时候动手,也就是皇帝早就想好的,在墨钧枫大婚的那天,且不能让他们生出一点警惕。 若如此,周至若的前途和未来,与北厉的江山相比,便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他们根本不可能为了周至若,将部署的兵力和计划,往前挪一挪。 纪晚榕抿了抿唇,随即抬头看了石衡一眼:“石大人的办法倒好,能救北厉,能救陛下的江山,但是救不了我的至若。” 石衡闻言,叹了一口气,他捏了捏满是血丝的双眼,随即望向了纪晚榕。 “那清辉县主可有什么主意?” “是有。” 石衡动作一顿,随即她轻轻的声音就在书房里响了起来。 纪晚榕的答案就只有四个字。 “以身入局。” 石衡听见这话,瞳孔猛地一缩,他连忙转过头,往纪晚榕的方向望去,看见的就是她坚定的眼神。 不仅是谢府,就连皇后的宫中,今夜也是灯火通明。 皇后在外头折腾了一天,如今坐在梳妆台前,浑身都有些疲惫。 阿慎一点点的为她卸掉头上华丽的珠钗,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转眼间,阿枫都要娶新妇了,本宫终究是老了。” 皇后说着,语气有些怅然,双手也是一点点的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等她白皙修长、保养得当的双手,触及自己的冰冷的脸颊时,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都有些涣散。 “娘娘风华正茂,是楚王殿下懂事了,将要继承大宝,所以要娶新妇了,倒是和您的年岁无关。” 阿慎一边小心翼翼的卸下珠钗,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的脸色。 皇后听见这话,倒是没有动怒,而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次委屈阿枫了,娶的两个新妇,却都不是他真心实意喜欢的。” “不过也没办法,是要为了将来考虑。” 皇后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慎才终于敢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那纪家小姐的婚事,是因为从前的风波,您顺水推舟答应的,殿下与她相处多时,也不算是厌恶她。” “可这周家小姐的婚事,您怎么今日突然提起呢?” 阿慎的话里含着些担忧,毕竟皇帝和周国公府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或许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因为她派出去的人,知道纪晚榕偷偷让丫鬟去国公府禀报消息。 国公府的人听见消息,便急着往宫里递了消息,想要见皇后一面,可皇后却故意推了不见。 不仅不见国公府的人,皇后甚至是都没有去禀告皇帝。 皇后听见阿慎的担忧,脸上的表情终于是有了变动,她轻轻的笑了笑:“晾晾他们,也是无妨。” “他们只有知道什么叫怕,日后才会更加恭敬的为本宫办事。” 阿慎听见这话,暗暗有些吃惊:“原来娘娘您不是刻意想要让清辉县主不爽,也不是看中了周家小姐的持家才能,看中的是周国公府啊?” “可您已经什么都有了,周国公府也一直保持中立,没有站队,您是想要让他们站在殿下这边吗?” “便是因为本宫什么都有了,但是没有能够统帅三军的人才。可周国公府有,还不止一个。只要让阿枫娶了周至若,那么周至若的几个兄弟,便也不敢不听话了。” 皇后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今天在纪府花园里时,纪晚榕听见这个消息,那惶恐又紧张的表情,于是冷笑了一声。 “周国公府的人,不是刚正不阿,无论本宫如何言说,都不愿意站队吗?本宫不仅是要让他们站队,更是要让这周家老狐狸的子子孙孙,都效忠于本宫!” 皇后说完这话,阿慎才算是明白了。 周国公府家风甚严,所有人之间关系很好,联系的也十分紧密。 因此皇后基地里的傀儡并不能渗透进周国公府,可周国公府是难得的武将之家,他家的几个男孩,各个都是年少有为。 虽北厉太平,他们都没有取得太大的功勋,但是身上的治军之道和御下之才,却是自幼传承,难得一见的。 皇后基地里有士兵,有武器,甚至是有金银,甚至有冒充京中官员的傀儡,却没有真正可用的人才。 那些所谓的傀儡,在言行举止上能模仿的像,可在真正的重大事件的决定上,这些人不过是脑袋空空的绣花枕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就是皇后看上周至若的最大动机,当然,让纪晚榕不爽也是顺带的。 阿慎想到这里,终于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但是讲到这件事情,倒是让阿慎想起另一件事情,另一件让她忧心忡忡的事情。 “主子,一说到基地,奴婢突然想起,您这阵子忙着殿下成婚的事情,如今又是要把心思放在周国公府的身上……” “可基地那边,荣娘已经有几日没有送来消息了。” 第462章 她是永远的赢家 皇后听见这话,眼神微微一滞:“几日?半分消息都没有送来吗?” 阿慎点了点头:“算上今日,大概是有三日了。” 阿慎说三日,皇后却是点了点头,“前阵子叫你给她送了消息,说大业将成,叫她速速送更多人过来,你做了吗?” 阿慎也点头:“一切都按照娘娘您的吩咐做了。” 皇后扬起嘴角:“既然按照我的吩咐做了,便不会有问题。兴许是荣娘太忙,便忽略了送信的事情。若是荣娘在这个节骨眼上,日日送信禀报本宫,说一切无恙,本宫才要担心。” 阿慎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是更紧了:“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皇后揉了揉眉心,表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就是心眼太小了,每日把心思放在这种地方,顾忌着这个,担忧着那个。若是按照你的来,便是办不成大事的。” “基地那边刀枪不入,有士兵,有武器,有金银,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恰恰就是因为没事,荣娘才没有送信。否则,若是遇见了大事,无论如何,荣娘都会用手中的人马争取时间,派人来给本宫送信的。” 皇后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倒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基地在一瞬间突然消失,让荣娘根本无力抵抗,才会出现你担忧的事情。” 阿慎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倒是觉得皇后说的话很对。 基地里无论是遇见了什么情况,荣娘有军队在手,都能拖延时间,来送信。 可是一封信都没有,这便证明荣娘根本没有打算送信。 可若是能让基地一瞬间消失,让荣娘没有反应能力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就算是派五十万精兵攻打基地,兴师动众的,基地这边也就早知道了消息。 想到这里,阿慎也自己说服了自己。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的伺候好皇后梳妆,又亲力亲为的伺候着皇后沐浴。 等皇后将她珍藏的膏药均匀的涂抹在脸上后,才在床榻上沉沉的睡去。 她在沉睡前,心里想的仍旧是她的千秋大业。 皇后在第二日才召见了急得团团转的周国公府的周老夫人。 可她的态度非常的强硬,任凭周老夫人舍弃了自己的老脸,如何劝说,皇后的表情却始终是淡淡的,也一点都没有动摇。 周老夫人强撑着一口气,出了宫,却直接在马车上气的昏倒了。 而皇后,则是在傍晚又是去了一趟皇帝的养心殿。 在养心殿中,皇后向皇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回想着纪晚榕那张愤怒又震惊的表情,将纪云瑶的位份安排在了周至若之上。 皇帝虽早已有耳闻这件事情,可听见皇后的话,还是微微一愣。 “皇后,这周国公的身份,可比那不成器的纪承德要强上许多,你这样做,倒是不符合礼数。” 皇后朝着皇帝盈盈一拜,低下头掩住了自己勾起的嘴角。 “凡事总是要有个先来后到,一早便是属意了云瑶做王妃,如今至若来了,便将云瑶的王妃之位让与至若,这实在是不妥。” “并且周国公府的几位男儿,皆是征战沙场,乃是可造之材,日后定会是有一番作为……若是他们的妹妹位份过高,之后外戚干权,便是要生出祸端。” 皇帝听见这话,脸色一变,就连眸子都锐利了起来。 他甚至都没有亲口承诺,要封墨钧枫为太子。 甚至是他此刻身体硬朗,好端端的坐在龙椅上呢!皇后竟已经在考虑外戚干政的事情了! 可皇后实在是太过得意,心中盘算,没有看见皇帝陡然改变的脸色。 她只是继续道:“并且云瑶的身份也不算是低,她父亲虽然不成气候,可她的姐姐乃是清辉县主,她的哥哥如今也有了官位,您用着放心,臣妾也对他们放心!” 皇后说的这话,简直是有些恬不知耻,就连皇帝都要被气笑了。 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那皇后,你最后的决断是什么呢?” 皇后听见这话,便觉得是皇帝松了口:“臣妾恳请陛下,无论是云瑶还是至若,都与钧枫两情相悦,钧枫年龄大了,府中而已确实是需要暖心的媳妇,还能主持楚王府的事情。” “那便封纪云瑶为王妃,周至若为侧妃,王妃的婚事一直是在筹办之中,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侧妃,也按照原来的来,一切从简。” “不过是颁个圣旨,再尽快将至若的名字进了皇家的玉牒,那便好了。” 皇后自然是有皇后的担忧,她想要尽快办成这件事情。 因为那纪晚榕就像是妖精似的,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主意,而如今周国公府的人不愿,便是和纪晚榕站在一块,想要对付她了。 若是周至若的名字,能尽快的入了皇家的玉牒。 到那时候,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周国公府便再没转圜的余地,他们和纪晚榕分道扬镳,不仅能叫纪晚榕少了一份助力。 到时候,他们与自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就要不留余力的来帮助她的阿枫了。 皇帝听着皇后的话,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才道:“皇后真是慈母心切,那么一切,便都听你的安排吧。” 皇后笑了,谢过皇帝的恩典,便派人着手去内务府安排周至册封侧妃的仪典了。 宫中都是她的人,速度也会很快,想必到了明日,一切便都将尘埃落定。 皇后在安排好了一切,心中实在是安定了不少,在回宫的路上,她偶然抬头,瞧见天边大片大片的红色晚霞。 晚霞热烈如火,染红了天际,又映照在了她的脸上,几乎是解释尽了春风得意这一个词语。 皇后缓缓停了脚步,随后眯了眯眸子,微微感叹了一句:“人生,真美好啊。” 她是永远的赢家。 第463章 寝宫失火 皇后身边的阿慎听见这话,也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晚霞。 她喜气洋洋的朝着皇后说了些祝贺的话:“这代表娘娘您,要红红火火,鸿运当头了!” “您本就是顶好的命,没有人能及过您,如今一切的事情都按照您的预期发展,想必是更加蒸蒸日上了!” 皇后听见这话,脸上得意,心中也十分认同:“这是自然。” 她说完,慵懒的一招手,就带着阿慎回宫去了。 等回了宫中,照例的梳洗完,眼见着外头的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皇后才想起了纪晚榕的事情。 “阿慎,今日宫外可有人闹腾?” 阿慎摇了摇头:“没有,主子,今日风平浪静,奴婢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皇后心里有些诧异:“纪晚榕那边……真的没有一点消息?” 阿慎点头:“是,国公府的老夫人晕厥,她去府里治病,大抵是见到了周至若,她们跟着国公府里的人忙得焦头烂额的,瞧见老夫人那副样子,大概是死了心了。” 听见这话,皇后才有些满意的笑了笑:“如此甚好,无论纪晚榕是怕了,还是走不开,都好。” “只要纪晚榕今日不做些什么,到了明日,周至若的名字写上了皇室的玉牒,她们就算是闹翻天了,也没用。” 阿慎也急急的附和:“是呢,经过从前那京城人口失踪的案子,纪晚榕吃了大亏,也就不敢与您为敌,做事情越发的畏手畏脚起来。” “奴婢倒是觉得,她抽不开身不过是个借口,其实便是自己心中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已经不能与您为敌,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阿慎的话其实是说到皇后的心坎里了,让皇后听着感觉到一阵舒心。 不过她表情还是淡淡的:“无论怎样,就算是她明日有了动作,你可也要多注意些才好。” 阿慎急急答应了:“是,主子,奴婢明日会多派人去她那边盯着。” 皇后心思缜密,当夜便嘱咐好了一切。 在觉得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她照例是沐浴后抹上了香膏,随即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皇后有一个习惯,自从入宫以来,便是一直保持着。 那便是睡觉时,也要点上烛火,将整个寝宫照耀的是灯火通明。 从前太后也曾说过这件事情,觉得皇后的动作是太过于铺张浪费,可皇后在太后面前,虽然恭敬孝顺,可这件事情,却是寸步不让的。 她惧黑,只要陷入了黑暗之中,便会睡不着觉。 不仅是睡不着觉,还会浑身大汗淋漓,精神也有些恍惚。 知道了皇后是这个情况后,太后便也没有多言,阖宫的所有人,也都是由着她了。 而今夜,皇后宫中仍旧是灯火通明,红艳艳的烛火吐着火舌,在静谧的夜色中,微微摇晃。 烛火幢幢,影影绰绰,人若是置身在这其间,倒是仿若梦境一般。 纪晚榕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抬头看着眼前明亮的宫殿,冷笑了一声,随即又跟着思琴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中。 皇后在一片灯火通明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她眉头紧蹙,呼吸都变得十分的急促,胸膛也在不断的起伏着。 皇后又是做了那一个噩梦,那个让她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她幼时,几乎是日日都会梦见,等她成了皇后,梦魇逐渐减少,可今日又是梦见了。 “我也是你的孩儿……我也是你的孩儿!” “阿娘!阿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啊——————” 皇后躺在床榻上,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滚落。 她的喉间发出了一声无助的呜咽,紧闭的眼皮下,眼珠正在飞速的转动着。 她浑身呈现出一种防御的姿态,却又是动弹不得,像是被人束缚,双手被人用看不见的绳索,五花大绑的绑在了床榻上。 绸缎制成的帷幔飘扬,将她痛苦的身体遮掩,可火光灼灼的火光却从帷幔中透了出来。 将原本昏暗的床榻照的是透亮。 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此刻的寝宫明亮的仿佛是白昼,炙热的又像是身边燃烧着一个熊熊的火球。 可就算是这样热,皇后也没有察觉,身上更是没有发出一点的热汗。 她只是躺在床榻上痛苦的挣扎着,她双眸紧闭,双手就像是在努力的摆脱绳索的禁锢。 那样瞧着,就像是一位被献祭的女子。 直到几道惊慌的呼喊声,从宫殿的角落里传来,又在一瞬间传遍了原本静谧无比的皇宫。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走水了!皇后娘娘的寝宫走水了!” 几道声音打破了宫中死亡的沉寂,皇后气喘吁吁的从那可怕的梦魇中苏醒过来,却觉得自己仍旧是浑身无力。 她看着明亮无比的寝宫,和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坐在床榻上愣了好久,直到帷幔卷起的火舌,几乎是触碰到她的指尖,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耳畔便传来阿慎慌乱又有些疲惫的声音:“主子,主子,走水了!宫里走水了!” 她急急忙忙的掀开床帐,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瞧着床榻上的皇后,“娘娘,您快出来,咱们快逃,咱们快逃啊!” 床帐在被撩起的瞬间,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皇后这才看见,在阿慎的背后,已经是一片火海。 皇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榻,被褥裹在她的身上,让她在地上滚了几圈。 她甚至连衣裳都来不及穿,也无暇顾及身上的被褥,便直接甩开了阿慎的手,往出口反方向的地方跑去。 阿慎愣了,急急就要追上去:“主子!主子!都什么时候了!” 可皇后却是恍若未闻,她踉踉跄跄的跑去梳妆台上取回了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紧紧的捧在了怀里。 “走,阿慎,走!” 皇后抱紧了手中的白瓷瓶,佝偻着背,朝着阿慎低声喊道。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在一片火光中,门口缓缓走来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一步,两步,堵住了皇后的去路。 第464章 我是你娘 皇后此刻的模样,落魄张皇的犹如一条丧家之犬。 而眼前一步步走来的女子,却是步伐坚定,淡定从容,仿佛是悠闲地在逛菜市场。 阿慎和皇后看见来人,原本眼眸一亮,脸上也满怀着希望,希望这人是来救她们的。 毕竟这宫殿走水突然,这里面的宫女太监,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是靠外头喊起来了,她们才有所察觉。 并且这偌大的宫殿,竟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她们还都是气喘吁吁、浑身疲倦,现在就渴望一位巡逻的侍卫,能将她们都救出去! “我们在这!我们在这里!” 阿慎朝着外面的人大喊,那人便缓缓朝着阿慎声音的位置寻来,可还未等阿慎松了一口气。 她和皇后看清了眼前的来人,瞳孔便都是猛地一缩。 皇后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是要跌倒到了地上,还是阿慎急急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直接的倒在了地上。 “纪晚榕?” “竟然是你?怎么是你?” 皇后瞪大了眼睛,瞧着纪晚榕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将怀里的瓶瓶罐罐抱得是更紧了。 纪晚榕身处在火场之中,看见了皇后,却只是淡淡一笑:“不是我还有谁?你难道以为,是什么恶鬼,来向你索命不成?” 皇后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这场大火,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心中一沉,紧紧盯着纪晚榕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恐惧。 “阿慎,走,我们走!” 皇后说完这话,急匆匆的就想要绕过纪晚榕逃走。 可纪晚榕却又是调转了脚步,挡在了皇后的前面,那好整以暇的态度,就像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皇后咬紧了牙关,阿慎也已经是满头大汗。 “你是不是疯了?贱婢!你到底是对本宫做了什么!对本宫的宫殿做了什么!” “若是本宫有三长两短,必是要诛了你的九族!” 皇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纪晚榕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可我的九族里,好像还有您,和您的宝贝儿子呀!” “纪云瑶的名字已经上了玉牒,您今日急急忙忙吩咐的,便是要让周至若的名字,也是上了皇家的玉牒吧?” “上了好!上了就好!从此以后我便胡作非为,最好叫您和您的宝贝儿子,全都株连死了!” 皇后听见这话,只觉得胸膛的血液正往上涌,她气的喉间都涌出了一股腥咸。 “贱人!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是想要因为周至若的事情,便烧了本宫的宫殿,烧毁北厉的皇城吗?你疯了!你真是疯了!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本宫吗?” 皇后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真是个疯子! “烧了您的宫殿?”纪晚榕摇摇头。 “北厉的皇宫恢弘大气,里面宫殿众多,烧了区区一间,又如何能阻挡大喜呢?可若是北厉国母驾崩,天下守丧三年,墨钧枫是您的亲生儿子,自然也就不能在三日后娶了纪云瑶和周至若。” “皇帝也就不必马上公布太子的人选……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只是或许您,看不见了……” 纪晚榕的声音轻飘飘的,可却把皇后说的目眦欲裂,她只觉得自己周身的温度是越来越滚烫,就像是要被烤熟了。 阿慎听见纪晚榕的话,也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疯子,疯子!你真是疯子!” 她说完这话,又看着皇后惊慌失措的脸,随即便狠下了心。 阿慎一下便冲到了梳妆台边,一把夺过梳妆台上的簪子,便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纪晚榕的方向冲了过去。 阿慎有武功,速度也快,就算是此刻中了药,浑身都在发软,可她凭着浑身的恨意,也是一下子就冲到了纪晚榕的面前。 “受死吧,贱人!” 她高喝了一声,随即一只手便紧握着簪子,猛地戳向了纪晚榕的脖颈。 皇后则是看准了机会,毫不犹豫的便捧着那堆瓶瓶罐罐,要绕过纪晚榕往外跑。 纪晚榕的手腕一动,原本挂在她手上的手镯,此刻却陡然变成了一条有生命的银蛇。 不过还未等她甩出银鞭,她便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 她心底一沉,呼吸都屏住了,却见阿慎眼眸又是一缩,随即惊恐的倒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胸膛上还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皇后被突如其来的人挡住了去路,还没等她看清那人的脸,转过头,看见的就是阿慎浑身是血的尸体。 她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就是在皇后的尖叫声中,纪晚榕猛地转过身,便闻见一股十分熟悉的冷杉香,她一瞬间欣喜若狂,就连表情都有些发僵。 是墨桀城! 是墨桀城! 等纪晚榕抬头,看见他那熟悉的侧颜,眼眶都有些酸涩。 墨桀城此刻脚步沉稳,抬脚往阿慎那边走了几步,拔掉了阿慎胸膛插着的长剑。 “墨桀城?你怎么来了?你还好吗?” “阿城,救我!阿城,快救救你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墨桀城只是举着染血的长剑,走到了纪晚榕的身前,挡住了她。 “这贱人,你护着的贱人,竟为了小事要放火烧了我的宫殿,还要把我一并烧死,只为了让天下众人守孝三年!” “她要害死你娘啊!” “我娘?” 火焰吞噬着宫殿,木材燃烧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空气却是静谧的诡异。 皇后的胸膛猛地起伏着,正在喘着粗气,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她在赌,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看似强大,可从小缺爱。 他拼了性命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要得到她的一个眼神。 小时候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他就从没有被人爱过。 想到这里,皇后笑了,心中有着几分笃定,又有着几分嘲讽。 “是,我是你娘!阿城,你救我出去,我保证我会像是对阿枫一样,疼你,爱你,用尽一切呵护你,包括我的性命!” 第465章 对峙 皇后高声喊完,等来的却是良久的沉默,在一片窒息的沉默声中,传来一声男子低低的嘲笑。 “皇后,我何时有过娘?” 墨桀城抬起头来看她,看着她头发凌乱,衣衫狼狈的样子,眼眸猩红。 那句话,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皇后一愣,随即有些心慌:“阿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将你养得这么大,若不是你娶了这贱人后,这贱人离间了我们,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城,是本宫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扪心自问,本宫对你和对阿枫如何?” 皇后一连串的话,都没有让墨桀城的表情有些变动。 “扪心自问?你是要说我冰冷无情吗?” “自从我五岁的那个雨夜,墨钧枫因为乳母照顾不周,而发起高热,而你却将仇恨的目光锁定了我。” 墨桀城说着,一片火红中,他直直的盯着皇后,身体都有些颤抖:“你毫不犹豫的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你问我为什么不去死……” 纪晚榕听见这话,眼眸里满是惊骇,她将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了墨桀城。 她一开始以为皇后待他极好,后来知道了皇后的真面目,又以为皇后是在背后动手脚,表面上也还算是过得去。 可没有想到,墨桀城竟在五岁的时候,就被自己的母亲掐住了脖子,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纪晚榕无法想象,墨桀城在这之后,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不,不是那一刻,是更早之前,在阿枫生出来的那一天开始,我便成了一枚弃子,你便恨我恨得入骨!” “所以你设计陷害我,派了刺客三番五次的刺杀我,安排顾明月在府邸里盯着我,可我却傻乎乎的以为你安排了顾明月,虽非我所愿,却是你对我的关心,我不喜她,却也不想忤逆你。” “我以为这是你唯一的爱啊!” 墨桀城说着,仰天大笑。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又顺着脖颈浸湿了他的衣襟,看起来就像是五岁那年,掐住她脖颈的,那双青筋暴起的手。 “我从小就想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与弟弟比起来,到底差在哪里,才让你如此恨之入骨?我自以为是自己六亲缘浅,现在只问你一句,我是你的儿子吗?” 皇后听着墨桀城断断续续,几乎是哽咽的说完了这话,她的表情已经完全石化了。 她没有想到墨桀城竟是知道了这么多的东西。 可皇后还是咬紧了牙关:“你就是我的孩子,阿城,你是我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孩子。” “从前是我的疏忽,因为阿枫还小,又是幼子,我觉得你懂事了,便忽略了你。” “日后不会了,日后不会了!阿城,你一直是阿娘心中的好孩子,你的努力,阿娘一直有看在眼里。” 皇后说着,慈母般的目光焦急的望向了墨桀城,她眼睛盈满了泪水,看上去真心实感。 时间已经不够了,就算是墨桀城知道了从前的事情,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只能咬死了不认。 如今这火势越来越大,根本扑不灭,宫殿上的房梁已经被火燎得全黑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坍塌。 她必须马上出去。 纪晚榕看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墨桀城,身体僵直,双脚就像是扎根在了地上,她急急的上前了两步,握住了墨桀城冰冷的手。 墨桀城从小的心魔便是皇后,他穷尽一生,甚至是在战场上豁出了性命,却也只是想要换回皇后的一句夸赞。 此刻皇后的话,几乎是墨桀城梦寐以求的。 可墨桀城只是闭了闭眼睛,他反握住了掌心柔软的手,再次睁开时,眼眸里去却没有了半点温度:“蛇蝎之语。” “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丽贵妃的儿子?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叫她把我送给了你。” 墨桀城许久都不愿提起丽贵妃了,因为丽贵妃是他悲惨童年生活中的唯一一点光亮。 丽贵妃会担心他,照顾他,脾气那样不好的人,却也会哄着他,将年幼的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在墨桀城的心目中,丽贵妃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那是有别于皇后和皇帝的,单纯的爱。 可如今,他却是隐隐知道了,丽贵妃是他的母亲,是丽贵妃抛弃了他,不要他,将他送去了皇后的身边。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皇后听见这话,捧着白瓷瓶的双手微微紧了紧,她扯了扯嘴角:“本宫和丽贵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本宫就是丽贵妃,丽贵妃就是本宫,你和阿枫,就是我们俩的孩子。” 这话,虽说的扑朔迷离,可墨桀城和纪晚榕两人却是一下子听懂了。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眸中看见了想要的答案。 墨桀城深吸了一口气,陡然知道了答案,心中却不知道要有什么感想。 可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头顶传来传来了一声轰隆的巨响。 皇后身后的横梁,被跳跃的火舌缠绕,此刻已经是承受不住重量,轰然倒塌了下来。 漫天的粉尘几乎是要将皇后裹挟,周身全是木材燃烧的噼啪声,皇后猛地咳嗽了两声,此刻的心中都有些崩溃。 她知道墨桀城是铁了心不愿救他,便毫不犹豫的要绕过墨桀城冲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墨桀城并没有阻拦她,皇后欣喜若狂的往外跑了两步,却又马上停了下来。 熊熊的火焰挡住了她的去路,浓烟滚滚,几乎是要将皇后的脸都烤黑了。 “外面的人那么久没有进来,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进来,而是因为火势太大,他们根本进不来了。” “在刚刚你身后的那根房梁断了之前,前路的很多房梁,便都已经坍塌了,根本没有人能活着出去。” 纪晚榕用最平静的语气,讲出了最令皇后崩溃的话。 “全塌了?本宫要死,你们也得死!你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啊?!” “你们想死就去死好了,贱命一条!可本宫不想死!” 皇后几乎是要癫狂了,她原本捧在怀里,视若珍宝的瓶瓶罐罐,都在一瞬间的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她目眦欲裂,几乎是咆哮出声。 第466章 皇后被留在了火场里 可相比之下,墨桀城和纪晚榕就显得异常的冷静了。 他知道自己出不去,却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那副波澜不惊的情绪倒是让纪晚榕小小的有些惊讶。 “你别怕,我会护着你,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受伤的。” 墨桀城十分笃定的说完这话,便用随身的携带着的水壶,淋湿了自己和纪晚榕的全身,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周围还是一片火海,皇后恶毒的诅咒声仍旧是在耳畔回荡。 纪晚榕感受着自己身前那坚硬的胸膛,微微抬起头,便在一片火光中,撞进了墨桀城深邃又墨黑的眼眸中。 她耳畔似乎响起了墨桀城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护着?不会受伤?你们俩便出去吧!还不到门口就被烧死了!” “如今我们谁都出不去,那就一起死好了!我祝你们永坠阿鼻,永世不得超生!!” 皇后的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她心中笃定着一件事情,就是这件事情,让她还没有陷入绝望的深渊。 那就是——若是她死,眼前的这两个贱人就必须要死! 她含恨又恶毒的目光,几乎是要将两人的身体盯出一个大洞来。 可就在皇后说完这话之后,纪晚榕却微微动了动身子。 她挣扎着摆脱了墨桀城的怀抱,随后又从空间里召唤出了两套防火隔热的斗篷。 这是27世纪的新型布料,通常用于火场的抢险救灾,就算是人在火焰中奔跑,也能护住皮肤,不会受伤。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不顾一切的踏入火场,没有留半分后手,还跟你废了这么多话,是想要跟你死在一起吗?” 纪晚榕望向了皇后,冷笑的说出这话,却叫墨桀城的嘴角是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纪晚榕骂了呢! 纪晚榕冷冷的对着皇后说完,随即又是朝着墨桀城甜甜一笑,马上是换了一张面孔:“那就一起出去吧!” 墨桀城点头,麻溜的将斗篷披在了自己和纪晚榕的身上,驾起轻功,便毫不犹豫的飞了出去。 皇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就这样凭空飞走了,畅通无阻! 独留她一人在这漫天的火焰里! 她踉跄了两步,随即又是急急的想要抓住墨桀城斗篷的一角。 “墨桀城,你这是弑母!你这是弑母啊!” 可回答她的却是墨桀城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耳畔仍旧是想起木材断裂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就像是新年是燃放的烟花爆竹。 四周的全是热烈的红色,跳动的火苗几乎是要逼近皇后的身体。 皇后独自一人,身边只有一具阿慎冰冷的尸体,她仰头看着满殿的火光,无助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我要让他们死,我要让他们死!” 火焰吞噬了她最后绝望的呐喊。 等墨桀城抱紧了纪晚榕的身体,驾起轻功,一路朝着宫殿外飞去。 纪晚榕给的斗篷是非常的有效,甚至是身体穿过火焰时,都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和灼烧感。 越靠近出口,便越能听见宫人和侍卫在外面泼水的、喊叫的声音。 墨桀城听见这声音,随即低头看了纪晚榕一眼。 纪晚榕被他搂在怀里,感受着墨桀城突如其来的目光,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墨桀城没有犹豫,直接调转了脚步,往回走,随后从一个被烧的精光的窗户里,直接飞扑了出去。 纪晚榕被他骤然的动作弄得一个失重,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急忙紧闭了双眼。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墨桀城摘下了她头上的斗篷,纪晚榕便感受到了夜间清凉的空气。 远处的宫殿还是熊熊燃烧着大火,可他们头顶的星子璀璨。 墨桀城仍旧是抱着纪晚榕的腰肢,没有松手,纪晚榕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脸,不由自主的将手触上了他的下颌。 许久未见了,他的脸都变得有些陌生。 刚刚还不觉得,可如今,看见他鲜活的站在自己的眼前,会说话,还能喘气。 纪晚榕心中那块时时刻刻压着她的大石头,才在此刻彻底消失了踪影。 “你今日这么来了这里?这原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纪晚榕回忆起墨桀城在皇后面前说的那番话,语气里也带着些心疼。 “早晚要问个清楚,若是不问,就再没有机会了。” 墨桀城低头,小声道,墨黑的眼眸里满是纪晚榕的倒影,他将自己的脸颊往她的手上靠:“更何况,你在那里。” 远处的喧哗却完全不妨纪晚榕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在那里,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你就去。” 她的心里有些愧疚。 就算是皇后罪大恶极,最后的结局也是死,可让墨桀城亲手见证了这件事情,让他亲手终结了自己童年的幻梦。 纪晚榕觉得,这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从前的他,是多么希望这个女人能带给他一点爱,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好。 可如今,却是要亲手将她葬身火海,恐怕墨桀城心中有的也不是无尽的快意,而是无尽的凄凉。 “我知道,你是为了周至若,你有你要保护的人;可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无需多言。” 墨桀城看出了纪晚榕的想法,他将自己的下巴靠在纪晚榕的额头上,将她搂的更紧了些,然后淡淡一笑。 “不说了,我带你出宫,只要我们走了,就没有人能知道,这场火灾到底是怎么形成的。皇后驾崩,墨钧枫守丧三年,你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可纪晚榕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又将自己从他的怀抱里挣扎着出来了。 “不,我不仅不会离开,我还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把火是我放的。” 墨桀城听闻这话,眼眸猛地一缩:“你疯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467章 撅起了嘴 “火烧皇后大殿,是大罪过,我用这个方法,就能试出,北厉朝堂中,到底有多少是皇后的人。” 墨桀城眼神一滞,他有些没有听懂纪晚榕的意思,只觉得她这个计划听着有些疯狂,且愚蠢。 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口:“好,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我来换你。” 纪晚榕愣了愣,看着他关切的表情,心里天下竟有这样盲目的傻大胆! “你替我什么?我有医术,陛下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会配合我大病一场,我死不了。” “而皇后背后的势力,定是会恨我入骨,分寸大乱的想要扶墨钧枫上位,而皇帝大病,因为医术不愿杀我,他们便会不择手段,绞尽脑汁,用尽一切手段,置我于死地。” “有可能是群臣上书逼迫皇帝将我处死,也有可能……就是谋反……直接篡位!” 兄长那边傅听雪已经赶过去了,她有专门的人能仿照荣娘的字迹,与京城这边的人进行接头,这招釜底抽薪,我们就能清楚皇后的全部底牌。” 纪晚榕将自己的计划解释清楚,此招虽险,可胜算极大,玩的就是一个釜底抽薪。 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能最大的窥探他们的野心。 若是这次他们没有动作,那么皇帝自然也就不必担心下一次了。 “可若是你被人指控,为了皇位烧了自己母亲的宫殿,你知道你会面临什么吗?你会被千夫所指,承受万世的骂名!” “毕竟计划虽假,可皇后身死,你在众人眼中,也是皇后的骨肉至亲,这弑母的罪名,你实在是担当不起!” “石衡都觉得我的主意很蠢,觉得我不至于为了北厉做到这个份上。可无论是为了北厉的前朝,还是为了救出周至若,这都与你无关。” 墨桀城听见这话,却是轻轻的笑了,他伸手拢上纪晚榕柔软的脸颊,微微颤抖的指尖触上了她脸颊上的软肉。 就像是在触碰一个日思夜想,遥不可及的梦。 “有一个比你更蠢的人,陪你一起干傻事,这不好吗?” “无论是为了北厉,还是为了周至若,这两件事情,与你有关,便是与我有关。” 刚刚纪晚榕的话,墨桀城才明白了她今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周密的计划。 可就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却凭着一腔的孤勇,陪着她一起,杀人放火,想要豁出性命。 当墨桀城意识到了这一切,觉得自己真的是有够愚蠢的。 不过墨桀城心中还是十分庆幸,至少在刚刚,在那个至关重要的时刻,自己还是陪在了纪晚榕的身边。 刚刚会,那么以后也会。 他说完这话,随即又是沉沉的看了纪晚榕一眼:“那我陪你,火是我们一起放的。” 墨桀城语罢,便打算走,可纪晚榕却是拦住了他。 她抬头看着墨桀城,缓缓牵住了他的手,然后认真说:“今晚看见你没事,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纪晚榕的话语真挚,望着他的眼眸也是亮晶晶的,看得墨桀城心中突然有了一种痒痒的感觉,就连呼吸都要停顿住了。 微风吹拂两人的脸颊,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变得暧昧的几分。 而纪晚榕的话,此刻还在继续:“所以在走之前,我想……” 纪晚榕说着,又点起脚尖,用双手揽住了墨桀城的脖颈,将身体往他的胸膛上靠。 感受着纪晚榕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墨桀城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心脏也跳的越来越快。 难道她是要亲他了吗? 墨桀城好紧张,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是要跳出喉咙了,若是真的死在这一刻…… 牡丹花下死,他也是甘之如饴! 朝思暮想的连近在咫尺,墨桀城缓缓闭上了眼睛,嘟起了嘴唇。 就在下一秒,他便敏锐的感觉到,有物体靠近了自己的脸,随后又是…… 堵住了他的鼻子! 墨桀城一瞬间变得惊骇万分,可鼻腔却不由自主的吸入了帕子内的液体。 他瞪大了眼眸,惊讶的盯着纪晚榕的脸,可那墨黑的瞳孔却不自觉的开始涣散。 砰得一声,墨桀城猛地倒在了地上。 纪晚榕这才收回了沾着乙醚的帕子,把帕子重新放进了空间了。 “思琴。” 她对着空荡荡的四周轻轻叫了一声,原本空空荡荡、四下无人的环境中,立马就闪现出了思琴的身影。 “主子!” 思琴学武的天赋十分的高超,自从她给思琴找了一个专门的师父之后,思琴的武艺便越发的高涨起来。 纪晚榕看着思琴敏捷的身手,随后又垂眸,微微看了墨桀城一眼,才对着思琴吩咐道。 “将他带回寒王府吧,让重舟找人看着他。” 思琴诧异的抬头:“主子!那您呢?” 纪晚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他刚醒,身上的伤还未好,便强撑着到了这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受牢狱之灾了。” “可奴婢决不能离开您的身边!”思琴咬牙不从,单膝跪在了地上,眼眸灼灼,映着远处的火光。 纪晚榕缓步上前,又慢慢将她扶起,直到她与自己平视,纪晚榕才认真的对她道:“思琴,我信任你,也放心你,这是我的命令。” 思琴觉得自己的眼底有些滚烫,她一直知道自己的主子对她的来历有所怀疑。 她有苦难言,她不能说,却也十分的理解纪晚榕。 可这一次,纪晚榕对她有着的,却是完全的信任! “主子,我很快就回来,求您等我!” 思琴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昏迷的墨桀城扛上了自己的肩头,随后又是驾起轻功飞走了。 纪晚榕看着思琴离去的背影,又垂眸望了望刚刚墨桀城躺过的那片草地。 她眼眸晦暗了一下,又是毫不犹豫的,便往火场里走。 一步两步,步履沉沉。 第468章 帝后情深 可还未等纪晚榕走到皇后几乎是要被烧成一片灰烬的寝宫,便很快有人发现了纪晚榕的踪迹。 那是一队今夜当值的宫中侍卫,原本还是闻声要前去救火的。 可他们却在路途中发现了纪晚榕的行踪诡异,她脸颊漆黑,身上也有被烟熏火燎的痕迹。 为首的那个侍卫马上就警惕了起来:“是谁?是谁在那里?” 纪晚榕没有回答,而是将步子放得是更快了。 一群侍卫见状不对,压住了腰侧的佩剑,便毫不犹豫的冲上前,想要缉拿她:“贼人!站住!” 纪晚榕没有反抗,而是顺势的停下了脚步,举起了双手,原本就打算束手就擒。 可那带队的侍卫一瞧眼前人的样貌,浑身一颤:“清辉县主?您怎么在这里?” “您是刚拜访了太后娘娘,前来救火的吗?还是刚从太医院回来?” “这种粗活我们来干就好,您可有哪里受伤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愣了,还没有等她回答,那领头侍卫的话,却叫后头的侍卫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那位清辉县主!原来这就是孙太医口中鼎鼎大名的师父!” “孙太医说的真是没错,他的师父菩萨心肠!见义勇为,胆魄更是远超了一般的女子!” “纪师父!纪师父!您可否给我们签个名?孙太医每日吹嘘,我真是眼热!” “我也要,我也要,您身上可否随身带着丹药?属下向您买!” “听说只要吃了您的丹药,断手就能长起来了,死人吃了都活了,太监吃了都长出了根!而我们吃了,武艺便能突飞猛进!”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们是听谁说的?” “孙太医呀!”众侍卫异口同声。 纪晚榕磨了磨牙齿,正要否认,却见那群侍卫一拥而上,将她的周围堵得是水泄不通。 “有没有有没有?” “县主!县主!我比较要紧!我要先买!” 纪晚榕弱弱的在人群中举起了手,用着被挤得有气无力的声音,艰难的说道:“其实我……我不是好人……” “我认罪!我认罪!你们不要再试探我了!” “皇后宫里的火就是我放的!你们真是火眼金睛,我真的瞒不住了!” 众士兵缓缓停了动作,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 纪晚榕眼前似乎浮现了孙太医哭丧的老脸。 老徒弟啊,对不起!小师父今天要打你的脸了! 宫中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昨夜大发脾气,也知道皇帝的养心殿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传言传的十分真切,就像是他们都亲眼在养心殿看见了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一开始纪晚榕在皇后的坤宁宫附近徘徊,形迹可疑,便被一群火眼金睛,直觉敏锐的士兵,发现了异样。 他们见纪晚榕眼神闪烁,浑身是被烟熏火燎的痕迹,就将她带到了皇帝的跟前。 纪晚榕窥见陛下圣颜,又心虚又害怕,便将自己做的一切恶行,都和盘托出。 原来她一直坚定墨钧枫是京郊百姓失踪案的凶手,京城里如今出现的这些受害者,都是皇后的阴谋。 甚至于从前吕忠奉的案子,和她娘亲的死,都和皇后有关系。 皇后隐瞒了真相,将她和墨桀城害的是这样的惨,纪晚榕不信邪,又加上昨夜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出了谢宅打算缓缓心情,却直接被皇后当众侮辱。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便打算逼问出事情的真相,还京中百姓一个真相,也还自己一个清白。 可谁知昨夜风大,原本她只是想放一个小火,借此逼问皇后说出真相,而火势逐渐变大,最后又变得不受控制。 纪晚榕一个人逃了出来,可皇后却是年老,常在宫中也缺乏运动,所以就在火场里面没有逃出来。 可这一切,全都是她的无心之失!是她为了真相才做的! 纪晚榕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担保,皇后此人绝对是有问题! 皇帝听闻勃然大怒,一连摔了好几个茶盏,又问纪晚榕所说的一切有无证据。 纪晚榕干脆利落的摇头,说没有。 她说虽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但是她擅长医术,在吕忠奉和林问蕊身上闻见的香料味道,在皇后身上也有闻见过。 皇帝又问,那这件事情,她是否有证据? 纪晚榕又是摇头,说没有。 皇帝听闻大怒,直接将纪晚榕关进了天牢里。 等做完了这一切,皇帝便是奋不顾身,惊慌失措的赶到了仍旧是在冒火的坤宁宫,随后亲力亲为,跟着宫人士兵,一起灭火。 坤宁宫的大火几乎是惊动了整个皇宫,在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人看见,原本威严的皇帝,却在几乎成了一片灰烬的坤宁宫前,哭成了一个泪人。 众人皆是被皇帝那哀恸的模样弄得红了眼眶。 帝后之情,伉俪情深! 等坤宁宫的大火完全的扑灭后,众人看见的便是一片的狼藉,宫殿中所有的东西都被烧的精光。 坤宁宫的所有宫人,都跪在了地上,对着那堆乌焦的废墟,呜呜呜的哭泣着,哭得不能自已。 晨光熹微,天空已经翻起了一层鱼肚白。 丽贵妃听见动静,急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脸色都要白了。 等身边的宫女告诉她,这火是纪晚榕怀恨在心时放的,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几乎都没有了血色。 可还未等她晕倒,她旁边的皇帝,便是对着勘察现场的士兵发问:“皇后呢?朕的皇后呢?为什么阖宫的宫人都没有危险,可独独皇后一人在宫中?!” 士兵听着皇帝的质问,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陛下!没有找到娘娘……恐怕是已经……” 皇帝踉跄了一步,整个人就要倒了下去,丽贵妃站在他的身边,急急的搀扶了一下,才保证皇帝没有倒在地上。 一旁的太医瞧见这幕,便急急上前为皇帝切脉,并且说皇帝是忧伤过度,是不能在这废墟前待着了,必须要保重龙体。 皇帝点了点头,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停止了哭泣,便打算摆驾回宫,好好休息一下。 可谁知,众人却在那片废墟中发现了异样。 在一片黑色的灰烬中,众人却看见有一处地方,是一点点的有了动静,就像是废墟下有什么东西在耸动着,即将破土而出了! “快看快看!那到底是什么?” 皇帝闻言,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了众人所指的方向。 第469章 引蛇出洞 众人只看见那废墟底下的东西,一点点、一点点的往上耸动着。 在了无生机的黑色废墟中,眼前的场景简直是显得诡异至极。 众人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现场再勇猛的勇士,却也不敢在这样的时刻,上前一探究竟。 于是在漆黑的废墟中,他们突然看见了一只苍白的手,正在努力拨开废墟中烧焦的木块。 废墟上甚至还冒着白色的烟,是根本不可能有人活下来的。 眼前这幕让所有人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可那只手还是在努力的搬开挡路的木块和砖石。 没过一会儿,那只冷白色的手臂就已经完全的伸出来了,视力好的人,还能在那个手臂上看见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 伤疤可怖极了,就像是毒蛇一般,在她的手臂上蜿蜒盘旋,整体看上去,又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人吗?这是活人吗?” 僵直的宫人里缓缓传来了零星的议论声,众人随即便看见,废墟里那人,渐渐的露出了漆黑的脑袋。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众人都无法看清她的容颜,可众人却是能在她的动作之间,看见一闪而过的苍白的脸。 若真是人,若真是皇后,是绝不可能在废墟里,还保持这样白皙的肤色,是一定会被熏黑的! 所以没有人敢动,所有人都被这副场景惊得动弹不得。 直到女子露出了白皙的脖颈,众人在清晰的在她的脖颈上,看见了一道道成了十字的伤疤。 就在此刻,原本站在废墟的边的丽贵妃,竟是忽然的惊呼了一声,又疯了似的朝着废墟的方向跑去。 废墟上的火是刚灭的,仍旧是冒着白烟,就像是一块热炭,让人看着就有些发怵。 可丽贵妃却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她在废墟上摔倒了好几次,飞扬的裙摆和斗篷也被废墟上的砖石勾得不成样子。 可她却是执意的跑到了那女子的身边。 在那女子继续往上,要露出躯干的时候,丽贵妃急忙蹲下身子,徒手在废墟上毫不犹豫挖了下去。 等见到了废墟里的人,和那张许久未见的脸,丽贵妃的瞳孔还是不受控制的猛地一缩。 她双手颤抖着将身上的斗篷揭下,又披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将斗篷紧紧的拢在自己的身上。 随后又是伸出了那满是伤疤、被泡的有些发皱的苍白的手,将斗篷的帽子,紧紧的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所有人都疑惑丽贵妃的举动,和那废墟中突然出现的诡异的人的时候,丽贵妃却是紧紧扶着从那废墟中出现的女子,又是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姐姐无事!姐姐无事啊!” 丽贵妃扑通一声,朝着皇帝跪了下去,泪珠一颗颗的从她的眼眶掉落,染湿了她身前的那一枚砖石。 所有人都被丽贵妃的话吓了一跳,又是急急转头,看着丽贵妃身后,那个被斗篷紧紧包裹的女子。 女子的脸被宽大的帽檐遮掩,身上的任何地方也被这个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一点的痕迹。 就连皇帝听见丽贵妃这话,原本哀恸的表情都有了一丝丝的裂痕。 皇后没死? 刚刚那个废墟中的诡异女子,是皇后? “朕的皇后果真没事?皇后!皇后!你为何披着斗篷,不愿见朕?你可有事?” 皇帝锐利的眼眸,紧紧的盯着皇后的斗篷,简直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握住皇后的手,可皇后却是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众人熟悉的声音便在斗篷内响了起来。 “陛下,臣妾在火场中死里逃生,可身上的衣裳已经被烈火灼烧的不成样子,臣妾无颜面君,想要先回丽贵妃的宫中。” 皇帝听闻这话,微微眯了眯眼眸,也只能答应:“好,好!皇后你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朕就放心了!” “来人!快些送皇后回宫,快些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包括孙太医,都叫过去!必须要好好检查皇后的身体是否安康!” 皇后听了,没有说其他的话,而是沉默的扶着丽贵妃的手,回了宫中。 在旁边旁观的一众宫人们,皆是泪眼婆娑的感叹帝后之间的深情。 原本站在一旁的华贵妃,瞧着眼前这幕,几乎都是要咬碎了牙龈。 等回了宫中,皇后却是屏退了众人,也不许太医前去伺候,只要求丽贵妃一个人陪着她,给她涂药。 皇后的行为让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孙太医以担忧皇后凤体为缘由,不肯离去,可皇后却说是因为身上的肌肤被灼伤了太医不便看。 而她身边最亲近的阿慎,却也在火场中不幸丧生了,所以她如今只能信任丽贵妃一人。 皇后没死,这点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皇帝派出的太医,可也丝毫无法打探出皇后的情况,这让皇帝的心有些沉重。 皇后很奇怪,如今这种诡异的行动,也证明了她是有秘密在瞒着所有人。 可坤宁宫被烧这件事,在整个京城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时辰不早了,也早就过了早朝的时辰,可一众官员仍旧是站在朝堂之上,顶着烈日,等待着皇帝上朝。 高公公进来催了又催,皇帝没有办法,深吸了一口气,却也只能上朝。 烈日当空,顶在皇帝的头顶,他面色沉重的掀着龙袍,步履沉重的迈上台阶,随即便转身,坐在了龙椅上。 皇帝一转身,看见的就是乌泱泱的大臣们,个个忧心忡忡的脸。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高公公这话一出,一片大臣便乌泱泱的跪了下去。 “今日国母殿中失火,大火燃了整整一夜,老臣听闻是清辉县主怀恨在心,烧死了国母!敢问陛下是否有此事?” 皇帝盯着眼前发话的人,眼眸深沉,缓缓点了点头:“是有此事!不过……” 还未等皇帝将话说完,那老臣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声音苍凉悲壮:“还请陛下赐死清辉县主!” 他身后的大臣们也一个个哭得泣不成声,纷纷跪了下去:“还请陛下赐死清辉县主!” 石衡站在原地,冰冷的眼眸将眼前跪下的大臣们一个个的收在眼底。 “爱卿们如此愤慨激昂,却不问问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眼眸尖锐。 第470章 皇后为何无恙? 听见这话,原本嚎啕大哭的官员们,微微一顿,紧接着又是一边哭,一边问:“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臣心痛!老臣心痛啊!” 他们哭得如丧考妣,就连原本没有哭的官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跟着一起抹眼泪。 却听皇帝嘲弄的声音继续响起:“皇后没死,你们这是在给谁哭丧呢?” 众人的一愣,随后哭声一顿,尴尬的伸手抹了抹眼泪。 原本跪在地上的求皇帝处死纪晚榕的大臣,少部分站了起来。 “娘娘没死?那可真是大喜事!不过陛下还是要严惩真凶!”说话的这人,是当朝从一品的太师。 谢凌霄千里加急呈上来的那本记载着四楼傀儡的册子,和解救出来四楼傀儡人员的口述,都没有他。 皇帝从前从未怀疑过他有问题,他为人中庸,在各种皇子的纷争中,却从不站队,如今已过耳顺之年,喜欢在府中颐养天年,甚至是连朝中的事情都不管了。 可如今…… 大概是他们以为皇后一死,一群人没了主心骨,乱了分寸,便只能让这只埋得最深的千年老狐狸,出面来主持大局。 皇帝闭了闭眼眸:“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朕无法全然言说,到底谁是真凶。” “众爱卿有所不知,不仅是皇后没有受伤,清辉县主更是用性命担保,皇后有问题。” “朕昨夜审问她的时候,她向朕言明,从前吕忠奉和林问蕊的事情,或许是与皇后有关,因为她在皇后的身上,发现了与吕忠奉所用相同的香料。” “朕虽然心疼皇后,恨不得将真凶除之而后快,但是为了公平,为了天下之人,为了无愧于朕座下的皇位,朕必须认真调查这件事情!” 皇帝说完这话,朝臣们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凝重了起来,又是有几个跪着的人,缓缓站了起来。 石衡仍旧是不动如山,坐观全局,将所有人的选择、变动和表情,都看在眼里。 “这不过是清辉县主的一家之言,更何况,清辉县主怀疑国母,这又与他放火烧了坤宁宫有何关系?” “老臣可有所耳闻,昨日皇后娘娘和清辉县主,在纪府发生了冲突,分明就是清辉县主怀恨在心,想要置皇后于死地。” 太师人就是跪着,说出的话斩钉截铁,就是想要置纪晚榕于死地。 “如此祸患,若是留在天牢之中,从前害了皇后,日后便是要害了陛下了!老臣恳请陛下,必须即刻将纪晚榕处死,以慰国母受惊的情绪,以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皇帝听见这话,一手撑着龙椅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朕也是这样想的,可朕不愿让天下人因为此事,对皇后有怀疑之心,也不愿因为此事,让天下人觉得自己是为情所困的昏庸之君!” 皇帝问完这话,宋太师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内心也冒出了千万个问号。 若不是皇帝不将纪晚榕所言在朝堂上公之于众,会有谁知道她说的事情? 他的身后便有另一人说话了:“就是因为事关江山社稷,纪晚榕此举无异是对北厉的挑衅,微臣以为她不定是敌国的细作,若是留她越久,怕越是后患无穷!” 皇帝将视线放在了现在说话的那人身上,那人是当朝的礼部尚书,平日里昏庸、宠妾灭妻,与太师没什么沟通,也不显眼。 周国公府的人出列:“可清辉县主从前向来聪慧,屡次救了太后、寒王殿下、维珍郡主的性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打破先例,成为太医院的副院判。” “微臣不以为如此聪慧的一位奇女子,会意气用事,做出故意谋害国母的事情,除非她真的发现了什么异样!” 袁老此刻也站了出来:“老臣久居江南,许久不理会朝堂之事,你们争执的事情,老臣也无权发言。” “不过老臣知道,清辉县主医术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连太医院的孙院判都认她做师父。老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事情,有了清辉县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陛下,都是多了一条性命!既如此,定是不能贸然处置了她!” 皇帝欣慰点头,态度似有动摇:“是,袁老,您说的倒对!” 李标见状不妙,也急急的开了口:“陛下明鉴!这确实是天下人的怒火,昨日之事一出,微臣的京兆府就要被百姓闹翻天了!” “纪晚榕从前便在京兆府冤枉楚王殿下,如今利欲熏心冤枉皇后,也不是没有可能!此女法术高超,行为似妖,若是要等调查完一切,再行问斩,说不定她就趁机逃之夭夭!” 李标说完之后,又是有几个人都跪了下去。 “这就是纪晚榕的缓兵之计!她就是凭着自己的医术,所以任性妄为!” “国母有何问题?!” 皇帝仍旧是严肃着脸,态度好像又是有些改变,他像是在思量众位臣子的话,众人也无法从他的脸上感受到他的其他情绪。 可在龙椅之后躲着的高公公,正在听着朝堂的局势,对着手中的本子急笔奋书,记下了每个发言人的异样和名字,手中的毛笔都快冒出了火星子。 皇帝没有说话,朝堂中便陡然的安静了下去,气氛在此刻也变得有些诡异。 天际的巨云突然遮住了烈日,让整个朝堂没了阳光,变得晦暗了起来。 可就在此刻,朝堂上的大门却陡然被人打开了,众人便听见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看见的就是一位穿着乳白色圆领袍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他剑眉星目,风姿绰约。 冷肃的眉眼清冷,就像是一阵寒风,驱散了朝堂上的阴霾。 墨桀城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又缓缓跪了下去。 “启禀父皇,儿臣死谏,北厉皇后窦氏,举止异常,德行有亏,肯定父皇好好调查!” 墨桀城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许多不明所以的大臣,一听这话,都是来了精神。 他们觉得墨桀城说这话的背后,是另有隐情,不敢断言,也不敢站队。 而另一部分,则是群情激昂,直接跟墨桀城吵了起来。 太师一脸阴沉的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墨桀城:“寒王殿下从前德行有亏,遭陛下厌弃,如今出门,看来是想为了太子之位,和清辉县主联手,打算拼死一搏。” 太傅不愧是久居朝堂的老狐狸,只用了一句话,就表达了对墨桀城的讽刺,也是不着痕迹的解释了墨桀城此言的动机。 为了太子之位。 墨桀城听着他讽刺的话,只是淡淡的一笑:“太师大人想要怎么说,小王无力自证。可小王只想要问一句,若是皇后没有一点问题,她是如何从火场中,全须全尾地出来的?” “国母无恙,自然是喜事,可在一片颓圮的废墟之中,整个宫殿都倾倒了,就连钢铁做的人都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活下来,可皇后还能活着,当着陛下的面从废墟中爬了出来,并不允许太医去医治,这到底是为什么?” “皇后,又究竟是什么?” 第471章 皇后出现 墨桀城的话,掷地有声,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皇后能在废墟之中,全然保全性命,硬生生的从废墟里爬出来,还不允许太医前去看望,这确实是有些奇怪的。 听起来,倒是像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他们想到也不敢说。 太师喉头一哽,“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墨桀城只是笑:“若是加害者这样从熊熊燃烧的火场里,毫发无损的出来了,我也是要说这样的话。” “皇后,到底还是皇后吗?空穴不来风,若是纪晚榕的怀疑没有半点依据,她怎么可能会铤而走险,做这样的事情?” “若是太师,甘心舍弃自己眼前的荣华富贵,就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谎言?” 墨桀城因为身体受了伤,如今脸色有些苍白,可他声音仍旧是雄浑,回荡在了整个空旷的朝堂之上,让太师一时间都有些哑口无言。 皇帝轻轻看了一眼墨桀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却是顺着墨桀城的话继续道。 “朕虽相信皇后,相信自己的发妻,相信自己的身边人,可寒王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兹事体大,朕若是不查,恐人心不服,也担心皇后未来仍旧遭受非议。” “所以这件要查,是要得好好查!” “如此便将纪晚榕暂时关押在天牢中,暂缓处死。朕将这件事情交给石衡去办,办到天下人和纪晚榕心服口服,办到还皇后一个清白,不要让她受了委屈,这才算好!” 皇帝真情实感的说着,似乎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皇后着想,听得石衡和墨桀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可石衡的反应也很快,直接配合得当的出了队伍,又对着皇帝深深一拜:“微臣领命,定会重查此事!” 皇帝微微颔首,转身回了龙椅前坐下,浑身也轻松了不少。 他这招的目的,便是为了拖延时间,积攒皇后的怒气。 既然皇后没死,那便更好了,按照没死的计划来。 等皇帝重新坐在了龙椅上,高公公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高公公的话音落下,众位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那位宋太师的脸色有些不好,却也是极力按耐住了。 “既如此,退……” 还没有等高公公说完这话,便很快被一道锐利的女声打断了:“陛下,倒是不必请石大人来彻查此事了!” “受害者就在这里,直接来问本宫便一切都清楚了……” 皇后怒气冲冲的进了朝堂,引起了朝堂之上的一片哗然。 可皇后却是满不在乎,她步履迅速,目标明确,直接走到了朝堂的最顶端,站在了皇帝的身边。 皇后仍旧是穿着一身斗篷,斗篷很长,将她的脖颈都围了起来。 她的脸上带着面纱,双手也紧紧的拢在袖管里,让在场的众人无法瞧见皇后真切的容颜。 在场的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皇帝见状,也是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老神在在的坐在了龙椅上,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皇后也没有看皇帝,而是抬眸望着眼前的群臣,随后又是看到跪在最前面的墨桀城,冷笑了一声。 “庆幸本宫还活着,还能说话,一切的真相都不会被掩盖,真凶也即将现形!” 墨桀城感受着皇后的视线,也微微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与她对视,像是在窥探,又像是在寻找真相,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退却。 朝臣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几个为首的人也是纷纷出言:“娘娘,您快说,您快将当时的真相说出来!以安天下百姓的心!” 宋太师朝着一把老骨头仍旧是跪在地上,急急的想让皇后说出真相。 皇后冷笑了一声:“真相就是!纪晚榕根本就不是怀疑本宫,才来放火,那不过是她信口胡诌的一个托词!” “纪晚榕放火烧了本宫的宫殿,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杀害了本宫的侍女,态度无不猖狂!而她的目的——便是要让本宫葬身火场。” “本宫死后,天下要守丧三年,楚王无法在三年孝期内娶了周至若和纪云瑶,皇帝也就不必马上公布太子的人选!” “一箭双雕,这便是纪晚榕的真正计谋,这是她在火场里真真切切说过的话。而她也没有想过,本宫还活着,本宫还能站在这里指认真相!” 皇后一字一句的说完这话,朝堂之上的所有人,皆是震惊万分,瞳孔地震。 宋太师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几乎是痛哭流涕:“北厉的国母!北厉的国母!何至于此!竟是要遭受这样的委屈!” “贼人猖狂!贼人猖狂!礼崩乐坏!礼崩乐坏!老臣简直是不敢想象,既如此,老臣下去之后,怎么能有颜面,面见先皇啊!” 听见宋太师声嘶力竭的说完这话,在场的官员们心情皆是有点沉重,随后便又是听宋太师继续说。 “老臣请旨,愿陛下严惩真凶,还北厉国母一个公道,否则北厉的颜面定将荡然无存了!” 可还没有等皇帝回答,皇后的话却仍在继续:“不仅如此,一片火海的坤宁宫中,还存在着第三个人,他和纪晚榕一起,想置本宫于死地!” “那个人就是寒王墨桀城,他听了纪晚榕的妖言,又或许是一开始便对本宫不满,竟要做出弑母的勾当!” 皇后字字句句,几乎是硬生生的砸在了大殿之上,叫所有人都惊骇异常。 宋太师此刻是连站都站不住了,“陛下?陛下?皇后娘娘的话您听见了吗?字字泣血啊!” “纪晚榕简直就是妖女,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她要完了北厉,她要完了北厉!” 宋太师说完这话,抬眸,却还见皇帝仍旧是坐在龙椅上,他的眼神便陡然变得坚定了起来。 “老臣如今用性命死谏,望陛下还国母一个公道,立即处死纪晚榕!废除寒王!” 宋太师说完这话,便咬紧了牙关,直直的朝着皇帝身边的柱子上冲去! 太师死谏!若是这个消息,在顷刻之间传了出去。 想必天下的民意滔天,要将皇帝吞噬,皇帝被纪晚榕裹挟,就算是皇帝不愿她死,她也要死了! 第472章 孙太医的唢呐再响 宋太师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又感受到了皇后阴冷的眼神,便毫不犹豫的领命,去办了这件事情。 他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大殿中的柱子,那飞快的速度,就像是一头狂奔的野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就在一眨眼的功夫,眼见着是宋太师的脑袋便要碰到了柱子,墨桀城便以众人难以捕捉的速度,挡在了宋太师的面前,缓冲了他的力道。 众人只听见一声男子的闷哼,随后又是他低低的笑。 墨桀城腹部被宋太师这么一撞,胸口的伤还未痊愈,嘴角便渗出了殷红的血:“宋太师,这么一点力道,死不了人。” 宋太师听着墨桀城冷漠的声音,带着死亡的肃杀,就像是淬了寒气的剑,他微微一愣,却直直的跪倒在了原地。 “老臣只求处死杀人凶手!” 皇后也跪了下去,“臣妾被她谋害,身体多处被火燎伤,恐怕日后再难示人,臣妾只愿您能严惩杀人凶手!” 皇后说着,又缓缓伸出了自己藏在衣袖之中的双手。 皇帝便清晰的瞧见了皇后手臂上有着被火燎伤留下的伤疤!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表情也有几分震撼。 不,不是这样的! 皇帝早晨,在废墟中瞧见的,分明不是被火燎过的伤疤,而是被划成无数道十字的陈年伤疤! 皇后,心中是怀着对纪晚榕多大的恨意,才故意自己燎伤了自己的手臂,意图来陷害纪晚榕! 果然,朝堂之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皇后的身上,他们看见皇后手臂上那狰狞可怖的伤疤时,脸上无不是惊骇。 所有的朝臣,都不假思索的跪在了皇后的身后,跟着皇后说出了一样的话:“微臣愿陛下严惩杀人凶手!” 宋太师顺势大喊:“国母决不可受辱!” 众朝臣也喊:“国母决不可受辱!” 皇帝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了,皇后当着众人的面亮出伤疤,又是这样悲切的说出这一番话。 若是他执意再去叫石衡去调查这件事情,恐怕是要寒了天下所有人的心,说他是铁石心肠。 而皇后,便会以一个可怜人的身份,立于不败的地位了。 这便是皇后的动机和心思,一想到这里,皇帝的脸色便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皇后面前,亲手扶起了皇后,随即拍了拍她的手:“皇后,你是朕的妻子,朕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不还你一个公道?” “朕定是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情,严惩纪晚榕,今日便处死!既如此,你可心安了?” 皇帝的话让在场的很多人心中一惊,也有很多人是心中一喜。 墨桀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盯着皇帝的脸,可皇帝却是一点点的撩开了皇后的手臂上的衣袖,眼眸心疼的望着她。 皇后感受着手掌间的温暖,一点点抬起头,含情脉脉的望着皇帝,缓缓点了点头。 泪水从眼眶里滚落,浸透了她的面纱:“臣妾只要有陛下这句话,臣妾便死而无憾了。” 皇帝点了点头,捂着胸膛咳了两下:“咳咳,皇后,你在说什么傻话?” “朕……朕……怎么舍得让你死呢?”皇帝说着,松开了皇后的手,捂着胸口转到了众位大臣的面前。 “今日之事,令朕失望至极,悲伤至极,愤怒至极!朕不愿意相信,朕的儿子,和朕亲封的清辉县主,竟都是这样的人!” 皇后听见皇帝的话,只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皇帝下不来台,也绝不可能保的下纪晚榕。 纪晚榕此刻就只有死路一条,再无他法! 就算是她聪慧至极,医术超高,又能怎么样? 她没有想到自己没死,也没想到她要和墨桀城,一起共赴黄泉路了! 皇后心中汹涌澎湃,简直是要按捺不住的大笑出声,就连双臂上那道被她亲手用烈火烤出来的疤痕,疼痛都减轻了些。 她满怀期待的听着皇帝的下文。 “那就传朕的旨意……要将纪晚榕……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噗!” 皇帝话还没有说完,却是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 众人诧异的扭过头,望向了皇帝的方向,却见皇帝瞪大了猩红的眼眸,表情痛苦而又狰狞。 他在猛地咳嗽了几声之后,又是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鲜血犹如大雨,将站在他身边的皇后,喷了个狗血淋头,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站在原地。 “陛下!陛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高公公尖锐的声音在喊,“来人啊!来人啊!救驾救驾!” 还没有等高公公冲到皇帝的身边,皇帝便砰得一声,轰然的倒在了原地。 还是墨桀城眼疾手快,急急的上前扶住了皇帝的身体,又是朝着四周的宫人大喊:“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啊!” 大殿在瞬间闹哄哄的成了一团。 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太医院的众人几乎是被架着来了朝堂之上。 孙太医首当其冲,一副老骨头被两个士兵架着几乎是腾空了起来,小腿也是悬在空中,扑通扑通的乱晃。 他惊慌失措的被士兵架到了皇帝的面前,一张老脸都是白了不少。 他一下子便扑到了皇帝身上,一双手颤颤巍巍的捏住皇帝的脉搏,一张老脸皱成了一颗话梅。 此刻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围绕在皇帝的身边,为皇帝做各种急救工作。 端王此刻也和墨桀城一样,跪在了皇帝的身边,他看着太医院的众人哆嗦着施救,而孙院判则是眉头紧锁,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 端王心中着急,心乱如麻,眼神也阴鸷了起来:“若是救不了父皇,我便要让你们太医院都陪葬!” 孙太医听见这话,又看着皇帝身上满身的血,浑身一个哆嗦,转头就要走。 众人都在等着孙院判的回答呢,却见他一言不发的要走,表情都变得无比担忧了起来。 “孙院判?!孙院判?!您是要往哪里去?陛下的龙体如何,您快些说呀!” 孙院判只摇头着往外走,一言不发,结果又是被两个高大的士兵架了回来。 “院判这是什么意思?”端王皱着眉头,急急发问。 “老夫我想在陪葬之前,去取唢呐,临死之前为自己吹上一首……”孙院判泪眼婆娑的抬起了头。 “什么?!!”众人惊恐万分,皆是猝不及防的跪倒在了原地,“孙院判您这是什么意思?您的医术如此高超……陛下真的是一点都救不了了?” “陛下急火攻心,心悸受惊,其实他从前龙体便一直不好,只是从未外传,老朽从前便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千万叮嘱陛下,是受不得被人威胁,也更是一点都不能动怒,可偏偏……” 孙太医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泪:“事到如今,就只有一人……” 第473章 能忍! “什么人!你快说啊!”端王看着孙太医吞吞吐吐的模样,连声催促。 可除了端王之外,无论是皇后党的人,还是墨桀城,都是眼眸晦暗了一下,变得沉默了下来。 皇后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藏在袖管里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下巴微微上抬,便听见孙太医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响起。 “为今之计,就只有我的师父,只有纪晚榕能救陛下!” “陛下如今急火攻心,危及龙体,若不是从前有师父的药在调养,恐怕早就是无力回天,而正是因为师父,陛下如今才能有一线生机!”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心中各怀心思,脸色却都是变得很难看。 站在一旁的宋太师,反应极其迅速,直接伸手指着孙太医,冷笑着开口:“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恐怕是你想要救你的师父,才七扯八扯,把陛下说的危在旦夕!” 听见这话,石衡即刻是冷笑了一声,丝毫不愿顾忌宋太师的话:“来人,快去天牢里把清辉县主带出来!” 宋太师眼眸一凛,伸手便想要拦:“纪晚榕现在可是穷凶极恶的重刑犯,若是把她带出来,陛下的龙体恐怕有危险!” 皇后也在冷笑:“本宫不同意!纪晚榕从前便想要害了本宫,身份十分的不明确,是否是敌国奸细也未可知!如今却要在陛下性命垂危之际,让她医治?” 宋太师的话还不算是有分量,可皇后的话一出,却是让人有了几分犹豫。 “宋太师是想要谋害圣上?”墨桀城满身是血,他捧着皇帝的身体,浑身都在发抖:“天底下还有什么比我父皇更加重要的事情?” “孙太医的医术是乃是天下之首,他都说救不活,只能依靠纪晚榕。宋太师却妄加阻拦,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还是你敢跟本王,跟全天下的众人打包票,不要纪晚榕,由你派来的人,便是能救活陛下?” 墨桀城声嘶力竭,泪水几乎是成了一条线,挂在脸颊上,似掉非掉。 而孙太医则是跪在地上,哭得屁滚尿流:“陛下啊陛下!老臣与您一同长大,却没有想到,如今是要双双共赴黄泉……” “您被他们这些人气死了,老臣还要被杀了陪葬,宋太师和皇后执意不叫师父来医治您,不知道安得是什么狼子野心!” “陛下啊陛下!您睁开眼睛看看啊!来看看宋太师如今的样子,跟那些奸臣有什么差别!” 他的声音巨大,震得宋太师的身体都忍不住抖了两下。 他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便看见皇帝的手,无力的垂落,看上去实在是大事不妙。 袁则立也明显的看见了皇帝无力的手,他在此刻缓缓站了出来:“陛下性命垂危,若是宋太师和皇后娘娘,无法保证你们自己的人能医治好陛下,又或者你们无法保证纪晚榕就一定医治不好陛下,那势必是要紧急请来清辉县主。” “事关紧要,从前的事情暂且不提,陛下才是北厉的重中之重,若是陛下因为我们的纷争,而耽误了最佳抢救的时机,那么无论是谁都担待不起。” 袁则立是三朝元老,就连皇帝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如今皇帝昏迷,他站出来主持大局,说出来的话恐怕是谁都无法反驳。 皇后自然也是知道袁老那话背后的意思,于是她后退了两步,眼睁睁的看着两侧的士兵跑去将纪晚榕从天牢里放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对着身边的宫人低声的吩咐了一句。 宫人闻言点头,也是急急的跑出了朝堂,看样子也是要去叫人。 毕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所以众人很快便瞧见了纪晚榕的身影。 她被两个高大的士兵,一左一右的架了起来,胳膊被他们夹在了咯吱窝里,整个人呈现出了腾空的状况,只有两条小腿在空中扑腾来扑腾去。 众人瞧见眼前这熟悉的一幕,眼角皆是抽了抽。 都说徒弟像师父,果然是没错,这孙太医和纪晚榕可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纪晚榕到了皇帝的身边,眼眸猛地一缩,便急急的跪下来,切上了皇帝的脉搏。 孙太医在一旁解释:“陛下龙体本来就不好,刚刚一下子又是被宋太师急火攻心,气到了,就已经完全的陷入了昏厥。” “脉搏也是少见的奇怪,至少徒弟从医这么多年,极少在活人的身体上感受过这样的脉搏,死脉我只在死人的尸体上见过。” 死脉?! 众人此刻听孙太医细细的分析,皆是心惊肉跳。 孙太医平日里疯疯癫癫,医术却是空前绝后,这几点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所以刚刚他皇帝身边,痛哭流涕的时候,大家心里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担心。 更别说如今没有孙太医,孙太医顶上还有一个纪晚榕,因此他们并不觉得情况十分危急。 可如今,陛下身上那竟是死脉!就连纪晚榕的表情,都变得如此凝重。 众人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担忧,除了担忧之外,还有几分……旁的心思。 纪晚榕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她紧握皇帝的脉搏,然后摇头。 众人以为她要说出一二的时候,她又是从荷包里掏出了几个药丸,喂到了皇帝的嘴里,接着又是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在场的朝臣们紧张极了,急急向纪晚榕询问皇帝到底是什么情况,纪晚榕到底给他喂了什么药? 可纪晚榕却是始终抿着唇,从荷包里掏出银针之后,垂了垂脑袋,屏气凝神,一边为皇帝施针。 大夫眉头一皱,生死难料。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纪晚榕却没有理会,反倒是一针一针的往皇帝的头皮上扎去。 周围的人离得远,没有看见,可搀扶着皇帝的墨桀城却是瞧的清楚。 纪晚榕越是扎,皇帝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就转动的越是厉害。 墨桀城在一旁瞧着,想起了自己从前的遭遇,感觉自己的屁股又是重新的疼痛了起来。 而跪在纪晚榕身边的孙太医,瞧见了这一幕,简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也为皇帝捏了一把冷汗。 这个死丫头,胆子是真的大!心也是真的狠! 他口中那句死脉是瞎说的,这丫头肯定知道皇帝是装的,却硬生生给他扎了几针。 老头子一想到自己从前做的亏心事,都有些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了。 不过这皇帝装的也真是好。 晕倒的时机恰到好处,吐血是吐得落英缤纷,血量均匀的洒在了皇后的身上,那无力垂落的双手更是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见者心惊胆战。 就连纪晚榕那样扎他,他竟也是绷直了身体,纹丝不动。 不愧是北厉的君主,坐在龙椅上十余年,能忍! 第474章 小老头要哭了 孙太医在心中给皇帝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又给自己的师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的看着纪晚榕的动作,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可就在这时候,却有一道气喘吁吁的身影带着医药箱,迈进门槛进了朝堂。 原本在门口看守的侍卫原本想要将人拦住,可瞧着那医者身边的丫鬟,手持着皇后的令牌,便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等皇后远远的瞧见了来人的身影,原本向下撇着的嘴角,此刻才微微的翘起。 “纪晚榕诊治了那么久,为何一言不发?” “若是医术不高,德不配位,倒不如换个人上,若是耽误了救治时间,那便是纪晚榕的罪过了。” 皇后的声音冷冷的,众人这才注意到了急急赶来的那位医者。 女医者穿着一件朴素的青衫,手上拿着一个药箱,头发已经花白了,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髻,上面也没有任何的装饰。 从外表看,这位医者看着便是平平无奇,便不突出,就算是走在路上,都没有人能认出来。 她听着皇后的话,沉默的走上前,又跪在皇帝的身边,为皇帝诊脉。 孙太医一个激灵,急急的便将那女医者拦住了:“眼前这人来路不明,就连身份都是未知的,怎么能来给陛下诊脉呢?” 就算不是医术高超的人,只要是有点子底蕴,一切皇帝的脉搏,就能知道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们在演戏。 皇帝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吐出的血是狗血,目的就是为了装病保住纪晚榕! 若是这件事情被皇后知道了,后果简直是不能设想! 医者被孙太医阻拦,皇后看着孙太医着急的动作,不仅不生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的玩味了起来。 “孙太医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本宫派来的人吗?” “这位医者医术高超,刚刚便是她为本宫处理了烫伤,是钧枫特地为本宫找来的,有钧枫和本宫在这里,还怕她害了陛下不成?” 皇后说着,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腕也交叠了起来,她一步步的走到那女医者的身边,盯着孙太医还有墨桀城的表情,简直是步步紧逼。 “既然纪晚榕来了这么久,陛下都不曾见醒,是纪晚榕医术不精呢?还是蓄意谋害?难道,陛下的病,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陛下,只能让你们来医治吗?” 皇后的话确实是让众位朝臣产生了一些疑惑,于是他们齐刷刷的扭头,将目光望向了纪晚榕的方向。 纪晚榕只是一言不发的继续施针,头顶都因为注意力太过集中,而冒出了小小的汗珠。 孙太医看着眼前这幕,咬紧了牙关,“皇后娘娘,您如此言之凿凿,是确保您派来的这位医者,医术是比我师父还要好吗?” 皇后笑了:“那可说不准呢,本宫知道,她绝不会隐瞒,也不会一言不发,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好让某些人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后看着纪晚榕满头大汗、如临大敌的样子,眼神是变得越发狠戾了。 无论皇帝是装的,还是真的,只要让她的人去验了验,就能知道结果了。 皇后眯了眯眼眸,以她的直觉判断,皇帝身体一直康泰,根本不可能突然的急火攻心,就直接昏倒了。 孙太医的演技实在是太夸张了。 若真如她所料,她只需戳穿了皇帝的意图,再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纪晚榕的身上,那么今日,纪晚榕是不死也得死了。 皇后说完这话,大手一挥,便让自己随身的几个侍卫拦住了孙太医的手,直接让那女医者挤了进去。 “多一个人治疗便是好的,你们若是都不让,那就说明你们绝对有问题!” 几个太监就以霸道的姿态拦住了孙太医。 孙太医哎呦哎呦的直叫,急忙望向了纪晚榕,心里却是着急到了不行。 不过皇后态度如此强硬,倒是没有人敢上前和皇后对峙。 墨桀城突然抬头,眼含热泪的望着皇后:“父皇如今都已经成了这样,清辉县主简直是和时间拼命,只是为了救回父皇……你利欲熏心,还配做一国的国母吗?” 墨桀城突然的话,还带着几分哭腔,众人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示弱的寒王殿下,此番的情况让在场的人心脏都有些疼痛了起来。 “等到时候本宫带来的人结果出来,你再说谁是利欲熏心好了!” 他们越是阻拦,皇后心中就越是开心,直接指挥人上前,把墨桀城也押住了。 女医者在此刻终于是得到了机会,挤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她听着皇后笃定的语气,又看着纪晚榕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有了底气,语气便是十分不屑。 “闲杂人等,不能待在病人的身边!否则会妨碍圣上的呼吸!” 纪晚榕一听这话,乐了:“哟,连这都知道呐?” 自从她的医术在京城声名远扬之后,就很少有人在她面前这么蛮横了,如今一听倒是新鲜。 于是她干脆利落的收了皇帝头上的银针,又收拾好了自己随身的药箱,直接从皇帝身边站了起来。 “那陛下的龙体,便全权交给你来负责,在我手中,人依旧是有呼吸的,若是到你手里没了呼吸,那你和皇后便是千古罪人!” 她看着此刻被数个太监阻拦的孙太医,甩下这话,便直接去解救自己的小徒弟了。 孙太医看着与纪晚榕那边遥遥相望,看见那医者站在皇帝的身边,握住的皇帝的脉搏,心脏几乎是都要跳出来了。 “师父,师父,我知道您疼我,但是陛下那……陛下那里!” 老头子已经泪眼婆娑了。 若是让皇后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没了清誉也不算什么,但是师父的性命…… 坏师父! 怎么连自己的性命都能不当一回事呢? 她竟还笑得出来? 第475章 没呼吸了 纪晚榕从皇帝的身边离开,看孙太医哭得涕泗横流的模样,表情也瞬间变得苦大仇深了起来。 她走到了几个小太监的面前,瞧着被他们钳制得不能动弹的老骨头,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如今已经让了位置,所有的一切全权交给皇后带来的医女治疗,那么你们也该把我的人放了吧!” 纪晚榕双手环胸,说的霸气侧漏,几个小太监急急的松了手。 孙太医瞧见眼前这幕,盈满了泪水的眼眸里都快冒小星星了,他一个飞扑,就到了纪晚榕的身边。 双手作西子捧心状,表情带着几分难得的羞涩,语气里也又几分憧憬,孙太医小心翼翼的凑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问。 “师父,咱们要怎么办?” “你看着这么有底气,满不在乎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陛下那边是不是没有问题?我知道!我就知道!师父不愧是我师父,简直就是大显神通!” 孙太医看着纪晚榕淡定的神色,又想起纪晚榕精湛的医术,越说便越觉得有道理。 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太久,纪晚榕却是沉默的摇了摇头:“不……” 她缓缓转头,眼神凝重的拍了拍孙太医的肩膀:“你现在先想好,咱们的席上要上什么菜,不过我们自己是吃不到了,得去喝孟婆汤了。” “既然你从小会吹唢呐,想必也很有门路,到时候叫来你的师兄弟,在葬礼上吹几首,送送咱们。” 孙太医满怀期待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垮了下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纪晚榕。 纪晚榕朝着他点了点头。 咔嚓一声,孙太医的心脏在一瞬间碎成了渣渣。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医女得意洋洋的走到皇帝的身边,握住了皇帝的脉搏,又是认真的切脉。 不出意外,她马上就能说出皇帝的身体没有一点问题,健康的不得了,一切都是他们的计谋了。 完了!完了! 孙太医觉得自己眼前浮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太奶,太奶身边还站着两个一黑一白的身躯。 太奶朝着他招了招手,好像在说:“乖曾孙,快来!太奶来接你了!” 孙太医的喉头一哽,脸色也逐渐惨白。 所有人都看见了孙太医惨白的脸色,皇后的神情是变得越发的得意了。 她迫不及待的便朝着那医女开口:“陛下的龙体如何?是不是很健康?” “是不是纪晚榕这奸人故意害了陛下,为了活命,和孙太医两人连手,将陛下健康的身子说成是所谓的死脉?” “此人不除,更待何时?” 可没有人回答皇后,偌大的朝堂重新回归了寂静。 那医女从原本笃定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慌乱了起来,她颤着手捏住了皇帝的脉搏,浑身也哆嗦的不成样子。 皇后的表情一变:“怎么了?陛下到底怎么样?” 那医女表情惊骇,张了张嘴,甚至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娘娘……娘娘……我没有摸到陛下的脉搏……陛下已经脉搏全无了啊!” 此话一出,全场几乎是一片哗然。 皇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说陛下已经没有脉搏了?” “是……是他们!是他们治死了陛下!”医女脑子转的极快,一下子就将矛头对准了站在一边看戏的纪晚榕。 “陛下已经驾崩了!陛下已经驾崩了!” 孙太医不可置信的将眼神望向了纪晚榕。 得到的就是纪晚榕微微的一个挑眉,孙太医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皇后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不可置信的上前的几步,颤抖着的握住了皇帝脉搏,又探了探皇帝的呼吸。 她丝毫无法察觉皇帝的呼吸,皇帝此刻的脸色也完全的惨白了下去:“陛下真的驾崩了……” 皇后的话音刚落,群臣还来不及哭泣,纪晚榕便猛地上前,给了刚刚那医女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技不如人就不要出门行医,甚至是连死脉都切不出来,陛下他不过是暂时的死脉,只要尽力救治便能保住性命,好端端的却被你说成了是驾崩!” 那医女直接被纪晚榕打得偏过了头,不过她还是很笃定自己的判断:“绝不可能,陛下脉搏全无,是一定救不回来了!” 纪晚榕定定的望着她:“三天之内,我能救回来。” 纪晚榕淡定的说完这话,随即又是转头望向了在场所有呆若木鸡的朝臣。 事情发展的太快,一下皇后死了,一下皇后又活了,一下皇帝死了,一下皇帝又活了,眼下皇后死了的这件事情,可以确定,但是他们实在是没有反应过来,到底皇帝死没死。 可纪晚榕的话,却是一锤定音,她为众人打出了包票,就证明自己是真的有把握救活皇帝。 “所以现在,谁的医术高,谁能救活陛下,谁是真的为了陛下好,一切都分明了吧?” 没有人敢回答,袁则立见此情况,便是上前一步,下了最后的判断:“清辉县主许诺能救活陛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救活陛下,便是稳定了北厉的根基,我们在场的人也断没有阻拦的道理。” “三日之后,便是楚王殿下的婚礼,便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你能救活陛下,等陛下醒来再商议其他事宜。” “在清辉县主的治疗期间,不必住在天牢,而是住在养心殿的偏殿里,几个宫中嬷嬷日夜看管。” “若是救不回陛下,便让她陪葬。这处置方法,大家可有异议?” 这方法是当下最好的方法了,他们哪里还敢有异议? 于是朝臣们纷纷肯定。 袁则立微微一顿,又望向了皇后:“皇后娘娘可有异议?” 皇后只是冷冷一笑,“本宫哪里敢有异议?” 她说完这话,又是看了跪在地上的那个医女一眼,毫不犹豫的转头就走了。 医女感受着皇后的眼神,也急急的从皇帝身边爬了起来,跟着皇后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她又是最后看了皇帝一眼。 感觉这尸体都凉了,脸色都有些发青,这哪里还是死脉? 这分明就是死了! 第476章 皇后的脸 等皇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纪晚榕一行人对视了一眼,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墨桀城叫了几个小太监,让他们把昏厥的陛下抬回养心殿。 而高公公则是急急的宣布了退朝之后,就跟着皇帝的轿撵一同离开了。 随着轿撵一同离开的还有纪晚榕和墨桀城。 瞧着墨桀城离去的背影,宋太师冷笑了一声,转头便离开了朝堂。 在场的许多官员到此刻脑子都还有些发蒙。 他们看着其他官员陆陆续续离开的背影,也是带着嗡嗡的脑袋离开了。 皇后出了朝堂,便马上上了自己的轿子,回到了丽贵妃的宫殿中。 丽贵妃听见皇后回来的动静,急匆匆的出门,看见的便是皇后满脸的血,丽贵妃的眼眸猛地一缩。 她盯着皇后身边的医女,拦住了皇后的去路:“姐姐,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皇后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回答,朝着丽贵妃丢下了一句:“不要忘了,这是你欠我的,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没有资格过问!” 丽贵妃听见这话,浑身一僵,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皇后却是直接绕过丽贵妃的身体,回了寝宫里。 自从皇后的坤宁宫被烧毁了之后,便搬来了丽贵妃的宫中居住,住的还是丽贵妃从前住的主殿里。 而丽贵妃则是连夜收拾了自己的物什,搬去了偏殿,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重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皇后屏退了众人,原本紧绷的内心才,猛地放松了下来。 她将自己带血的面纱摘了下来,感受着陡然涌进鼻尖的新鲜空气,她缓缓坐到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放着的,便是刚刚宫女打来的清水。 皇后沉默的在梳妆台前坐良久,才将手从袖管里伸出来,又是放到了清水里。 冰凉的清水缓解了皇后疼痛的神经,她才缓缓将里面的帕子捞起来,拧干了水分。 没有镜子,皇后便摩挲着擦干净了自己满是血污的脸。 这张脸上,有着凹凹凸凸的痕迹,许久未见了,更是令她十分的陌生。 等皇后慢条斯理的擦干了自己脸上的血渍,水盆里原本有着涟漪的清水,也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这盆水很干净,皇后没有将染血的帕子放回去,这脸盆里的水,便清晰的犹如一面镜子。 甚至能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皇后微微垂眸,视线往水里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令她十分陌生的脸。 那张脸因为许久没有见人,脸上有着的是异样的苍白。 可这张脸,皇后又不是那么的陌生,她几乎是时常见到。 因为这张脸,和丽贵妃的脸,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飞扬的五官,昳丽的容貌,就连嘴角边的那颗小痣,都与丽贵妃生的是一模一样。 皇后竟是有一张和丽贵妃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脸远比她从前示人的模样,是要好看许多。 可与丽贵妃不同的是,是皇后脸上那一道道划成了十字的伤疤。 伤疤几乎是要将她昳丽的容貌覆盖,再加上皇后那满是疲惫和憎恨的眼眸,看上去倒是比丽贵妃衰老上了许多。 皇后瞧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又回忆起刚刚自己在门口看见的那张脸,胸膛便猛地起伏了起来。 她猛地一用力,便将眼前的水盆扫落在了地上。 清水洒到了她的衣袖上,她面无表情的脱掉了那件同样染了血的衣裳,露出来的便是她雪白的肌肤,还有手臂上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 这个灼烧的痕迹,是她刚刚用烛台自己烧的,为的是掩盖手臂上的伤疤,将所有的罪名推在纪晚榕的身上。 可手臂处的伤疤能被掩盖,可她身上那些斑斑驳驳的十字伤疤,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 皇后憎恨这副躯壳,倒是有些想念自己从前的那副皮囊了。 想到这里,皇后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眼眸,又是沉默的拿出了丽贵妃的衣裳,慢条斯理的换上了。 衣服的布料触及被灼伤的皮肤,皇后反倒是背后什么感觉。 可那衣裳的布料触及皇后背后的伤疤时,却叫皇后觉得自己疼的连眼泪都是要下来了。 伤疤明明是已经完全痊愈,用了天下最好的药,让人无法感受到疼痛,可皇后每每触及,便又是觉得自己回到了幼时的黑夜中。 尖锐的匕首触及柔软的皮肤,血珠便一下子冒了出来,顷刻间流血如注。 她很恨纪晚榕,她原本只是想让纪晚榕去死。 可刚刚过后,她却是改变了主意。 纪晚榕毁了她那样珍惜的皮囊,那样一副完整又与她契合的人皮。 唯一的办法,就是再重新还她一张咯。 皇后沉默的换好了衣裳,戴上了面纱,遮住了容颜,随即便将刚刚的医女重新传唤了进来。 她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皇后愿意把这个机会称之为上天因为从前的不公,对她的补偿。 医女听见皇后的传唤,再想到刚刚的事情,心里其实很害怕,可当她哆哆嗦嗦的进了寝宫,见皇后慵懒戴着面纱,慵懒的倚在榻子上。 便觉得她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皇后瞧见了她的身影,也没有多话,而是单刀直入的便问出了她的疑惑。 “你说皇帝,是真的没有了脉搏?” 医女急急点头:“是,属下切到的就是一点脉搏都没有了!” “不仅是民女,就连皇后娘娘您,亲自去试了,也是没有感到陛下的呼吸的!” 皇后点了点头,面纱下的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微笑:“那你说,他们口中说的死脉可能是真的吗?纪晚榕真的能让皇帝起死回生?” 医女摇了摇头:“属下从未听过死脉这一说法,也不确定纪晚榕是否真的有这样高超的本事。” “不过起死回生,是不太可能的。就算是皇帝当时脉象未绝,只是极其微弱,无法被属下捕捉,可若真是如此,就算是被救回来了,身体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水平。” 皇后一听来了精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的清楚点。” “属下的意思是,眼下已经是这种情况,就说明皇帝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被强硬救了回来,吊着一口气,这也就是逆天改命,救回来的身体会比从前还差。” “呼吸没了,心脏也停了,就极有可能出现中风、瘫痪、意识模糊,神志不清的状况。” 皇后听到这里,微微抬了抬下巴,眼底满是深意:“你就是说,皇帝极有可能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你说纪晚榕有没有可能在三日之内,把他治好?” 医女笃定:“娘娘,这绝无可能!” 第477章 开始布局 死脉的事情医女为所未闻,也不敢保证。 不过一个已经停了心跳,呼吸全无的人,想要在三日之内恢复成一个健康的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 皇后心中早已有了暗暗的猜测,如今得了肯定的答案,她的心情便更是好上了不少。 皇后缓缓从榻子上起身,又是扶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医女:“不要怕啊,本宫又不会吃人,你抖什么?” 皇后说着,手中又拿着帕子,帮她贴心的擦了擦汗。 医女浑身一僵,紧接着抖得是更加的厉害了:“陛下无法下床,别说在楚王殿下的成婚宴上公布太子的人选,恐怕就连楚王殿下的婚礼都可能无法举办。” “是属下学艺不精,才能治疗不好陛下的身体,才让娘娘期待已久的事情就这样的落了空,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属下知错了!” 医女知道皇后心里在想什么,此事关系到皇后最为重视的太子之位,所以她是这样的紧张。 可皇后的嗓音却在她的耳畔轻轻的响起,语气中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皇帝危在旦夕,年老体弱。既然身体差,就不要占了他人的位置。” “北厉不需要一个中风垂死的皇帝,需要的是一个耳聪目明,狠戾果决的帝王。这是本宫最好的机会。” 皇后话中的意思,让那医女浑身一凛,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肩头一重。 是皇后的手重重的压上了她的肩膀:“如今阿慎死了,本宫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唯有你,还留在本宫身边。” “你和她都是从基地里出来的,从前因为你的医术,不好示于人前,免得让人看出了本宫的身体有问题。于是本宫重用阿慎,冷落了你,倒是让你受了委屈,日后,便由你改名阿慎,待在本宫身边吧。” 医女听完这话,微微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向了皇后。 没有想到,她办砸了事情,不仅没有惩罚,竟还有赏赐。 若事情是真的都成了,皇后到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便也鸡犬升天,成为权势滔天的人物了! “多谢娘娘厚爱!多谢娘娘厚爱!” 阿慎很开心,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着头,而皇后只是微微一笑,回到软榻上,将一块令牌丢到了阿慎的跟前。 “拿着这块令牌,本宫要你去办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大肆的宣扬出去,就说纪晚榕和墨桀城,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企图弑母,又是将皇帝气得吐血。” “第二件事,便是将这封信送到我们的基地里,快马加鞭,本宫要在三日之内看见荣娘派来的事情。” “吩咐荣娘将所有计划提前,没有完成的就不用管了,让士兵扮成流民在京郊潜伏,再派出三百精兵,潜入京城,本宫有法子接应他们。” 皇后说到这里,眸光暗了暗,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并让荣娘,速速将皇帝的人皮面具带来,本宫有大用。” 阿慎微微一愣,抬头看见皇后眼中的深意,在一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皇后她,皇后她竟是要…… 阿慎握紧了手中的信封,心脏也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不过还没有等她来得及思考,便听皇后用极快的语气,将第三件事情也说了出来:“第三件事,便是暗中通知京中我们的所有暗线,做好准备,来参加楚王的大喜事。” 阿慎一愣:“娘娘,这婚礼您还是要照常办吗?” 皇后笑了,“自然是要办,要照常办,三日后是那么好的良辰吉日,阿枫怎么能错过呢?” “可陛下昏迷,若是如此,恐怕天下人……” “不,陛下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出席婚礼,宣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太子!” 阿慎听到这里,便知道皇后早已经思虑周全,只要自己按照她的话去做好了。 阿慎从小便是经过基地里培养的,目的便是为了能够缓解皇后身上的疼痛,也是为了保证调配出来的药,能够时时刻刻让皇后的身体适应从前那副皮肤。 所以皇后为了保证自己的秘密不被发现,很少将她示于人前。 不过从基地里出来的人,对皇后的忠心是一等一的,无论皇后想要做什么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更不会泄露皇后的秘密。 从前的阿慎死了,皇后用她,也是很放心。 在阿慎捏紧了皇后的丢给她的玉佩,又打算默不作声的消失在宫殿侧门时,皇后才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昨日本宫宫殿着火,皇帝如今又是昏厥、危在旦夕,宫中人心惶惶,恐怕连本宫的吩咐都是全然忘了。” “等你做完了这些事情,再去一趟内务府,好好吩咐了他们,婚礼是要照常举行,周至若的玉牒便是要尽快按照程序入了,片刻也耽搁不得。” 阿慎听了这个吩咐,急急点头答应了下来,领了命令便消失在了宫殿里。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三日之后。 三日之前,皇帝被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抬进了皇帝日常居住的养心殿。 刚一进门,众人便瞧见闻讯而来的太后、华贵妃,丽贵妃等人。 太后远远的便瞧见的远处的轿子,扶着嬷嬷的手,急匆匆的便冲了过去。 可当她瞧见皇帝气息全无的模样时,魂魄几乎都是要吓飞了,险些倒在了地上。 “榕儿,榕儿,皇帝如何了?哀家的皇帝如何了?” 纪晚榕朝着她点了点头,给了太后一个坚定的目光,随后又是想到了一件事情。 “太后娘娘,臣女会救回陛下的,不过在救回陛下之后,臣女想向太后娘娘求一个恩典。” 太后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第478章 农奴翻身把歌唱 得到了太后的许诺,纪晚榕便急急跟着孙太医等人进了屋子。 太后和其他人虽只见了皇帝一面,却是不得不待在门口等候消息。 等几个小太监把皇帝放在了床榻上之后,又按照纪晚榕的吩咐,急急的撤离了大殿。 偌大的大殿里,此刻就只有孙太医,高公公,纪晚榕和墨桀城四人。 孙太医瞧着气息全无,犹如死人的皇帝,心里也是有点怕怕的。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纪晚榕的身边,又扯了扯纪晚榕的袖子。 “师父,你说陛下真的能醒吗?真不是你为了瞒过皇后的耳目,把陛下害了?” 孙太医对自己奸诈的师父还真是有些怀疑:“要不我们趁着现在赶紧逃吧?一切让寒王承担算了。” 他虽行医多年,也相信师父的能力,却也从没听说过有医术能让人看起来死的透透的,除非那是真死了。 孙太医虽说的很小声,可墨桀城是习武之人,听力甚好,听见这话眼神猛地一滞,恐惧的抓住了纪晚榕的袖子。 这人还真相信自己会把他给丢了啊?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甩开墨桀城的手,转头望向了孙太医:“从前师父都没有教给你什么好法子,让你变得像是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出去真是丢人。” “如今我便让你开开眼界。” 纪晚榕说着,又是招呼孙太医拿来了自己随身的药箱。 她按照自己方才在朝堂上做过的步骤,又是将手中的银针烧红了,往皇帝的头顶处的穴位扎去。 “这是我家祖传的手艺,依靠银针和药丸配合,达成了假死的效果。” “假死之人呼吸皆停,脉搏也不再跳动,脸色惨白,呈现出刚死亡的状况,但其实一切都是假象,只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重新将人唤醒,便不会有丝毫的问题。” 纪晚榕虽是说的轻松,可墨桀城心中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件事情事先恐怕没有跟皇帝说过。 皇帝是绝不可能会容许,一个人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将他的性命置于危险的地方的。 也不知道皇帝醒后,到底会不会生气。 墨桀城想着,他旁边的孙太医瞧着却是十分认真。 他弯下腰仔细观察纪晚榕施针的穴位,随即又是摸了摸下巴,十分疑惑的开口了:“看此刻陛下的反应,和您施针的力度,是与刚刚有了很大的区别。” “……师父,是将人昏迷的时候,使用的力度需要格外的大吗?我看您从前像是下了狠……” 孙太医询问了一半,看见的就是纪晚榕眨的眼睛几乎是要眨烂了。 孙太医挠了挠头,“师父,您的眼睛是不舒服吗?” 他说完,又是往随身的小册子上记了一笔:“原来医者在治愈假死患者时,眼睛会出现不适,频繁多眨眼的症状,徒弟我记住了。” 纪晚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没开口勒令孙太医闭嘴,便听见眼前的床榻上,瞬间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纪……!” 纪晚榕听见这话,整个人猛地哆嗦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墨桀城又是一个箭步冲上前。 捂住了皇帝的嘴。 皇帝瞪大了眼睛,却是明白了墨桀城的意思。 墨桀城心里也有些心虚。 从前自己被纪晚榕故意下了重手,用针戳屁股的疼痛,他现在好像都还能体会得到。 如今轮到了皇帝,恐怕皇帝是要掐死纪晚榕的心都有了。 更别提纪晚榕还先斩后奏,将皇帝“假死”了,若是她真的心存邪念,恐怕皇帝连孟婆汤都已经喝上了。 墨桀城对着皇帝指了指门口,用嘴型说了一个外头有人,等皇帝眨了眨眼睛,意识自己知道了,墨桀城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 他心虚中带着讨好,还小心翼翼的帮着皇帝掖了掖被角。 皇上猛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勉强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他恶狠狠等了纪晚榕一眼,见纪晚榕乖顺的垂着头,便直接站了起来,用气音对着她破口大骂。 “好你个清辉县主……恐怕你要了朕的性命,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这也就算了,可刚刚孙太医的话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对朕怀恨在心,故意往重了戳!别低头,直视朕!” 纪晚榕浑身一个哆嗦,慢吞吞的抬起头,墨桀城见状不妙,急急上前拦着:“父皇,不是这么回事,是纪晚榕手重,她从前也戳过儿臣,也疼得很,并不是故意要戳您!” 皇帝冷笑:“好啊好啊!从前就会用这一套了是吧?你恨寒王朕能理解,可是你无缘无故戳朕,朕觉得委屈!朕和寒王能一样吗?” 原本还在拦着的墨桀城:? 皇帝越想越生气:“小高子,你现在马上把寒王拖下去杖责十五!” 墨桀城:?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还没等想明白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要被打了,便又听皇帝邪恶的声音犹如恶魔般的低语。 “另纪晚榕必须在三日之内绣完三张带金龙的帕子,不绣完朕……” 纪晚榕听着,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还未等皇帝把话说完,她便是突然大喊了一声,声音听着十分的惊喜。 “陛下!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还没等皇帝反应过来纪晚榕的意图,便听见外头传来了几道惊喜的女声:“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皇帝猛地一抖,一下子蹿到了床榻上去,恶狠狠的对着纪晚榕留下了一句:“算你狠。” 随后又是急急的闭上了眼睛。 等众位娘娘闻言,急急忙忙往殿内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皇帝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的身影。 太后急急的握住了皇帝的手,又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感受到皇帝有呼吸,太后庆幸的捂住的胸口:“皇帝,皇帝,你睁开眼睛看看哀家。” 皇帝听见这话,垂落在床榻边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即又是费劲的转动眼珠子,用力的睁开了眼睛。 “你看,你们看,皇帝睁开眼睛了!” 太后惊呼,眼眶都湿润了起来,“但是他为什么会这么虚弱?”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方才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臣女虽用尽浑身解数抢救,但陛下还是中风了,不仅口不能言,还只能躺在床榻上,动都动不了。” “抱歉娘娘,是臣女医术不精。” 纪晚榕悲切的说着这话,床榻上的皇帝是连脸都僵了。 太后听见纪晚榕的声音,才猛地转头望着她,眼里满是欣慰:“好孩子,好孩子,皇帝能醒就好,等日后你好好调养着,还怕皇帝不能好起来吗?” “既然你刚刚说救活了皇帝,便想要一个恩典,说来听听,哀家定会答应你。” 纪晚榕也没推迟,而是跪了下去:“臣女求娘娘保佑,护住臣女和臣女身边的人,不受欺凌,包括至若……” 太后一下子就明白了纪晚榕的意思,以为纪晚榕是在说昨日她烧了皇后大殿的事情呢。 纪晚榕留着,不仅能治皇帝,更是能治她,保她延年益寿,身体康健,她怎么舍得纪晚榕去死? 墨桀城是自己的孙子,品行她也是知道的,皇帝子嗣本就凋零,她也不可能让墨桀城出了什么问题。 至于周至若,更是顺嘴的事情,皇后做的一切本就不合礼数,她早就看不下去了。 于是太后一口答应了下来:“是,哀家答应你。无论是谁来,哀家都不会让人动你和桀城分毫!” 太后说完这话,又转头抚摸上了皇帝的脸:“哀家知道这也是你的意思,哀家保住了两个孩子,就是保护住了你!” 太后说完这话之后,便惊奇的发现皇帝的脸是变了颜色。 “哎呦,哎呦!是菩萨显灵了!刚刚说完要佑你安全,皇帝的面色一下子都是红润了不少!榕儿,你瞧瞧,保护你这也是皇帝的心愿啊!” 皇帝明明能说话,能走动,此刻却要躺在床上,见那牙尖嘴利的纪晚榕逃脱了绣三张帕子的惩罚。 他感觉他气的喉咙都要喷出火来了。 墨桀城和纪晚榕两人,隔着龙榻,相视一笑。 从前在纪晚榕面前吃瘪的,都只有他一人,如今瞧着父皇也吃了瘪,他心里别提多爽了。 他终于!翻身了! 第479章 皇后的从前 纪晚榕和墨桀城在这三日时间内都没有出宫。 虽身在宫内,可纪晚榕心系宫外,墨桀城一下子就看懂了纪晚榕的意思,派出了人护住了在宫外的纪家祖母和在谢宅里的人。 直到三日之后,当天便是墨钧枫和纪云瑶的婚期了。 刚一睁开眼睛,感受着窗外和煦的阳光照进屋子,纪晚榕却觉得心情是沉甸甸的。 等她洗漱完照例去了皇帝的寝宫,迎头便是撞见了皇后的仪仗。 皇后脸上仍旧是带着面纱,可纵然是戴着面纱,却也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几分喜气。 除了喜气之外,还有看见纪晚榕流露出来的恨意。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眼见着无法躲避,纪晚榕便是干脆利落的上前给她行了一个礼。 皇后冷哼了一声,表情里带着十足十的嫌弃:“纪晚榕,你真是好样的,有了太后做靠山,就了不得了?” 纪晚榕知道皇后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生气,不外乎是因为周至若的事情。 自从她把皇帝弄醒之后,太后离开了养心殿,便直接往内务府走了,把周至若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周至若再也无需被写上皇室的玉牒了。 “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垂青,是臣女的荣幸,不过这都是要仰仗您。臣女才要向您学习,拼尽一切的活着。” 纪晚榕半蹲着,皇后没叫她起身,她便自己站了起来,还朝着皇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笑里藏刀的微笑,看得皇后心中有些反胃,她给了周围的人一个眼色,便有宫女拦住了纪晚榕。 “清辉县主,您请回吧,皇后娘娘要去看望陛下了。” “娘娘您看望就看望,为什么要拦着臣女?臣女还要给陛下医治呢!” 皇后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便直接转头离开了。 纪晚榕正是要跟上,却被几个侍卫和宫女拦了下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陛下的养心殿!” 可阖宫看守的侍卫,都没有人理会纪晚榕。 那些个士兵将纪晚榕拖到了屋内,又直接将她五花大绑,丢在了床榻上,他们不管纪晚榕的破口大骂,直接的将门反锁了起来。 偌大的养心殿中,所有看守的士兵和伺候的太监,看见眼前这幕,却是当没看见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皇后带着几个士兵,畅通无阻的便进了养心殿,期间也没有丝毫的阻拦。 在养心殿中,高公公早已经被手帕堵住了嘴,五花大绑的扔在宫殿的一角。 而皇帝则是躺在床榻上,怒目圆睁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皇后在到来前,早已默不作声的将养心殿中的侍卫全部都替换了,就连墨桀城,都被她设法引去了太后的宫中。 多亏了纪晚榕的主意,所以她也学着纪晚榕,在太后宫中放了一把火。 路过的墨桀城见了,不得马不停蹄的赶去救火了? 皇帝瘫痪,在床榻上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带着大批人马闯入他的养心殿,绑了他最贴心的太监,在他的殿中,趾高气昂。 皇后走上前,坐到了皇帝的床榻边,苍白纤细又满是伤疤的手轻轻的抚上了皇帝的脸。 “陛下,看着您的这副样子,臣妾真的好心疼。” 皇帝咬紧牙关,用力的便想要甩掉皇后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可皇后却是紧紧扒着他,纹丝不动。 “您不要生气,臣妾也没有想到,我们夫妻一场,最后的结局会变成这副样子。” 皇后说着,语气中的嘲讽少了许多,疲惫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湿润,“您看着臣妾现在带着面纱的脸,看着臣妾今日的衣裳,看着是不是很眼熟?” “像不像是我在醉花宴中,作诗宴中,拔得头筹、获得了满堂彩的那一日?” 皇后说着,眼眸中的水渍越来越多,浸透了她脸上的纱巾,也一滴滴的滴到了皇帝的脸上。 皇帝听着皇后的话,原本挣扎的动作在一瞬间停止。 他看着皇后流出的泪,浸透了纱巾,露隐约出了纱巾下的容颜,瞳孔真的一缩,几乎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您当时还是王爷,是才华横溢、惊艳绝伦,是京城公认的第一才子,却是第一次,屈居在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身下。” 皇后一边哽咽的回忆从前,分明语气中带着哭腔,可她却笑了出来:“如今的情况能怪得了谁?陛下?” “是您当初没有信守诺言,是您当初说记住了臣妾的眼睛。是您说只要再见妾身,便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是,然后呢?” “陛下,臣妾在您身边二十余年,您可有一个瞬间想起当初的诺言?” 皇帝听着,一动不动的听着她说的话,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呼吸都要停滞住了。 “我本已决定终身不嫁,常伴青灯古佛。却是因为您,答应了家里。家里把我和妹妹一同嫁了过去,可最后,您却说‘容貌平庸,表情僵硬,性格内敛,也不如她,胆识也不如她,倒是一个合格的贤妻’。” “这三十一个字,我二十余年都无法忘却,就像是一把刀,日日剜着我的心口。陛下,您不是说您认得我的眼睛?怎么会将妹妹认成了我呢?” 皇帝听到这里,神情已然是完全僵硬,他瞪大了殷红的眼眸,眼泪却是直直的从他的眼角流泪下来。 可皇后的表情,却是逐渐癫狂了起来,她说着,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纱巾,揪着皇帝的衣领,几乎是泣不成声。 “凭什么?陛下,您说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来便是我低人一等?凭什么我用尽所有力气读书,我分明是最要强,最聪明的人,可却一生来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厌弃?受到了非人的苦楚!” 皇后说着,双眼直视着皇帝,几乎是流下了血泪:“他们抛弃我,你也抛弃我。” 她说完这话,神情却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她缓缓放掉了皇帝的衣领,端庄的坐直了身子。 “我在府中,就和老鼠一样活着。所有人都知道颜氏一族只有一位小姐,容貌昳丽,性格张扬,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可幼时,我偷偷去了学堂,听他们念书,被先生发现了。先生没有惩罚我,也没有告诉我族里的父老,而是对着我说,我能力、谋略、才情,绝不逊色于男子。” “若我是男儿身,天下便由我主。” 皇后说完这话,突然站起了身,她干脆利落的举起手中的长剑,便猛地一下,捅进了皇帝的心窝。 “陛下,您就不该醒来,也就不会知道臣妾恶毒如蛇蝎。” “陛下,二十多年前的醉花宴中,我们就不应该相见!” 一颗泪珠直直的从皇后的眼中滚落,却被皇后却面无表情的擦去了。 第480章 纪云瑶:纪晚榕,你马上就要死了 皇后猛地一个动作,将手中的匕首往皇帝的心口捅去。 皇帝疼的太阳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眼眸充血,却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皇后垂下的眼眸,双手加重了力道,又是猛地往里一捅。 皇帝几乎是放弃了抵抗,浑身抽搐了一下,原本紧握成拳头的双手,又是在一瞬间,无力的垂了下去。 皇后听着皇帝在床榻上的动静,原本明黄色的床榻,此刻却几乎是被鲜血染红了。 “处理好皇帝的尸体,带上皇帝的龙袍,将高公公也一并处理了,性命无需留着。” 她不愿再看,直直的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的庄严无比。 四周是寂静的一片,皇后带来的士兵,都是沉默的垂着眼眸,不敢看眼前的一切。 直到皇后推开养心殿的殿门,发出了吱呀一声,才打破了空气中诡异的宁静。 一缕阳光从殿外照射进来,新鲜又沁人心脾将皇后鼻尖萦绕的浊气所取代,皇后上前了一步,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了阳光里。 皇后只是在阳光中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是迈着步子,转身离开了。 她是独自一人回了寝宫,可半个时辰之后,便是穿着一身精美的凤袍,和“皇帝”并排从寝宫里走了出来。 “皇帝”穿着一身龙袍,昂首挺胸时更显得身材高大,微微勾着嘴角时,更显得威严。 有皇后搀扶着,皇帝走路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来是受了伤,任谁都要感叹一句纪晚榕医术高明,皇后照顾体贴。 他走出宫殿,便是与皇后一同入了轿撵。 皇后进了轿撵之后,便放下与皇帝交叠的手,脸上也马上是变了表情。 她这次出宫还带了纪晚榕,不仅是要让纪晚榕亲眼见证绝望,更是她要将墨桀城的软肋紧紧的捏住,以防墨桀城做出任何的反击。 虽有士兵一路守候,但百姓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却还是萦绕耳畔。 如今的皇后和楚王,是越发的受百姓的爱戴,于是路边有许多的百姓对轿撵进行自发的叩拜。 感受着百姓的热情,皇后嘴角的笑意是更大了。 越到楚王府,耳畔的声音便更加嘈杂,鞭炮的声音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喧天的锣鼓,听着是热闹极了。 纪晚榕也听见了嘈杂的声音,她被五花大绑着塞在一个箱子里,随着皇后从宫中带的赏赐,一同前往楚王府。 箱子狭小又闷热,一路的颠簸,让纪晚榕觉得是头晕目眩。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箱子的颠簸才勉强是停了下来,周遭是一片的漆黑,纪晚榕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放到哪里了。 她靠在箱壁上喘息了片刻,正打算从空间中召唤出手术刀,割掉手上束缚着的绳索。 可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却是突然的亮了起来。 箱子猛地一下被人打开,光线在一瞬间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纪晚榕不受控制的闭了闭眼睛,耳畔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嘲讽声。 “姐姐,我说过了,我们会再见的。” “再见的时刻,我会是至高无上的王妃,要你在众人面前,无比卑微的向我下跪。” 纪晚榕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喋喋不休的就像是苍蝇在她耳边打转,她抬起眸子瞧着纪云瑶,拧紧了眉心。 今日的纪云瑶很漂亮,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华丽嫁衣,头上还带着沉重又精美的金冠。 马上要嫁给自己日思夜想的如意郎君做正妃,纪云瑶的脸上满是甜蜜的喜悦。 只是这份美丽和喜悦,在见到纪晚榕的时候,便变得多了几分扭曲:“倒是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日,我们姐妹再见面,姐姐已经落魄的像是乞丐一样了。” 纪晚榕很烦,开口便骂:“聒噪,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在我面前嚼你那张臭嘴!” 比嘴皮子,纪云瑶是没有一次能比得过纪晚榕的,她一听这话,磨了磨牙:“一个乞丐,一个罪犯,能进楚王府就是给你最大的恩典了!” 纪云瑶的喜轿早就到了楚王府,原本是要按照吉时开始拜堂的,可皇帝和皇后两人都没有的到场。 天底下两个最尊贵的人都不在,他们自然只能等待,于是纪云瑶便等到了现在也见到了纪晚榕。 纪云瑶说着,又是微微一笑,一手便是要抚上纪晚榕的脸颊:“原本只是想看着你下跪,想看你卑微的匍匐在我王妃的宝座下,可我没有想到,我还没拜堂,你便要成了阶下囚。” 纪晚榕有些嫌恶的躲开她的手,可她还是要摸,纪晚榕嫌弃的连眉毛都皱了起来。 她猛地一张嘴,一口便咬住了纪云瑶的手。 尖利的牙齿一瞬间便将她的手指咬出了血,纪云瑶尖叫了一声,想要一巴掌打在纪晚榕的脸上。 可纪晚榕的速度却是更快,她浑身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手中的手术刀猛地一挥,便是把她另一只手也划伤了。 纪云瑶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憎恨了起来,她便想要直接飞扑到箱子里,掐住纪晚榕的脖子,可屋外却传来了一声急急的催促。 “王妃,王妃!快出来,娘娘和陛下已到了王府,要准备着拜堂了。” 一听这话,纪云瑶浑身的怒火却在瞬间平静了下来,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神秘一笑。 “你知道等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你不知道。” “纪晚榕,你马上就要死了,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都护不住你。墨桀城也要死,死的透透的。” “而我,即将要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纪云瑶居高临下的拍了拍纪晚榕的脸,她仍旧是那样的不知死活,将手掌上的血沾到了纪晚榕的脸上。 感受着脸颊的黏腻,纪晚榕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也朝着纪云瑶扬起一抹笑:“好,那我等着。” 第481章 两张一样的脸 纪云瑶说完这一番话,也来不及管纪晚榕了,满怀期待的提起裙摆,便急匆匆的跑出了柴房的门。 纪云瑶离开后,纪晚榕也出了柴房的门,跟在纪云瑶的身后,前往正厅。 纪晚榕虽是皇后特意吩咐的,要严加看管的对象,可她出门时畅通无阻。 将头发弄得凌乱了些挡住了脸,路上楚王府的人皆是行色匆匆、喜气洋洋,也都没有人拦着她。 纪晚榕脚步轻快的摸到了大堂,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眼的红色,偌大的喜字贴满了整个王府,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恢弘又大气。 纪晚榕刚到了大厅,便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太监尖锐的通报声:“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皇帝挺直了脊背,走在前面,皇后跟在他的身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缓缓落座。 “都起来吧,今日钧枫大喜,应当普天同庆,大家都不必拘着礼数。” 皇帝好像是刚刚从病中恢复,声音还不是太洪亮,但是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喜悦。 就算是皇帝病了,都要赶来参加婚礼,虽然墨桀城婚礼的时候,皇帝也有到,可当时的他,可不是这副表情。 陛下要在典礼后宣布太子的人选,如今瞧着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丝竹管弦的声音重新响起,嬷嬷的一声高喝中,开始了拜堂的仪式。 在众人的簇拥下,身穿凤冠霞帔的纪云瑶,盖着一张火红色的盖头,害羞带怯的和墨钧枫共握一段红绸子的两侧,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便走进了大殿中。 册封楚王妃的圣旨在纪府的门前就已经读过了,所以此刻要走的便是寻常的拜堂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嬷嬷声音的落下,纪云瑶和墨钧枫依次行了三次礼。 直到两人夫妻对拜完毕,嬷嬷才笑着喊了一句:“礼成!送入洞房!” 嬷嬷刚说完,便有丫鬟上前引着两位新人要去洞房,可还未等他们离开,墨钧枫的动作便是被皇后打断了。 “等等,今日除了楚王的大婚之喜,还有另外一件喜事,就是陛下要宣布北厉太子的人选,楚王留着一并听吧。” 皇后说到这里,皇帝也很快的接过她的话,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若是钧枫走了,朕这道圣旨要颁给谁呢?” 皇帝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是一片哗然。 纪云瑶藏在喜帕下的是嘴角也是微微勾起。 楚王婚礼上邀请的,都是位高权重的高官,而所有的百姓,也都是熙熙攘攘的堵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要这封圣旨读了,皇后和墨钧枫就要胜利了。 “高公公,你来读。” 皇帝身边的高公公听见这话,拿着一道圣旨,便站在了众人的正中央。 “楚王接旨!” 墨钧枫和纪云瑶重新跪在了地上,皇后十分惬意的坐在椅子上,微笑着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可就在这时候,大厅外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楚王的婚礼,作为兄长,本王却来迟了,真是叫人于心不安。” 听见墨桀城的声音,还是在颁布圣旨的时候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扭过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皇后表情一僵,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了。 “所以,本王准备了三份礼物,送给是楚王和皇后。” 墨桀城说完这话,又是微微拍了拍手,便有举着两个托盘,到了众人的眼前。 托盘上盖着帕子,众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便都是伸长了脑袋去瞧。 “打开吧。” 墨桀城的声音淡淡的,站在他身边的重舟,便一下把第一个托盘上的帕子掀开了。 托盘上的是一件有些烧焦泛黑的东西,此物整体看着面积有些宽大,但是薄如蝉翼,摆在阳光下,就像是能透过阳光。 众人微微皱眉,有些分辨不出来,可皇后的脸却一下子变得慌乱又紧张。 “大胆寒王!宣读圣旨的时刻,你竟敢胡闹喜堂!” “你与纪晚榕勾结苟且,为了皇位企图弑母,你真是利欲熏心,你现在又是想要干什么?” “来人啊!将楚王拉下去!革去亲王的尊号,贬为庶人,送去天牢,以待审判!” 皇后疾声厉色的朝着墨桀城大吼,眼神变得十分的狠戾,便是决心取了他的性命。 墨桀城只是朝着她淡淡一笑,伸手取下了那托盘上的东西,在众人的面前展开。 “北厉的皇后,权势竟是这样大,竟能革去亲王的尊号?” 墨桀城说完这话,双手微微一抖,众人便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长度约是一个成年女子的长度,形状酷似人的身形,又脸、脖颈、躯干和四肢的形状,表面上有被烧焦的痕迹。 看着赫然就像是一张人皮?! 场上响起了窃窃的议论声,皇后一个眼神,站在她身边的皇帝便急急开口:“若这是朕的意思呢?” “寒王心思不正,手段狠戾,竟联合纪晚榕火烧皇后寝宫,意图弑母,现在便传朕的命令,革去墨桀城、纪晚榕的一切尊号,送入天牢,明日问斩!!” 皇帝的话一出,墨桀城仍旧是站着,面色如常,可朝堂中的几个老臣却是跪了下去,“明日?明日问斩?” “陛下!不可啊!北厉从未有过亲王前一日革职后一日问斩的情况!寒王从前战功赫赫……” 宋太师冷笑了一声:“为何不可?” 皇后看着朝中原本中立的老臣,那些老臣食古不化,无论她如何收买,他们都毫不动摇。 可今日,却是为墨桀城求情。 皇后眼眸晦暗了一下:“还有谁为寒王求情,觉得明日问斩不可的,站出来?” 又是有几个臣子站了出来。 “就算是寒王殿下大逆不道,却也是要细细查过,摆出证据,才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众人坚定的站了出来,有些是从前便欣赏墨桀城,在墨钧枫得势时,隐而不发的。 有些心系北厉,所以跟风怂恿皇帝立太子,却不是偏私墨钧枫的。 有些是属意墨钧枫为太子,但觉得陛下此刻的决断,实在是太不符合礼数的。 他们纷纷的跪了下去。 皇后冷笑了一声:“站出来的这些人,全部官降三职,贬出京城。” 众人一顿,又是要说话,却又听皇帝的声音冷冷响起:“若是忤逆朕的意思,多说一句,便全家抄斩!” 许多官员听见这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帝从前将北厉治理的风调雨顺,知人善用,坐稳了皇位二十余年,可今日的决定,实在是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可皇帝冷厉的表情却丝毫的没有变。 “陛下……陛下……寒王没有谋反的证据,弑母一事并无证据,若是您执意要明日处死寒王,老臣就算是全家抄斩、五马分尸,也要说一句……” “老天无眼,陛下昏庸!老臣开始怀疑寒王的话才是真相了!!” “老匹夫,你是说谁昏庸啊?”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墨桀城的身后缓缓响起。 众人听见那声音,皆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一个个嘴巴长得老大,呆呆傻傻的就像是木头人。 只见皇帝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双手负后,晃晃悠悠的便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 大厅上赫然有两张一样的脸! 竟是有两个皇帝! 第482章 真相揭露 在场的所有人,看见眼前的这个情况,纷纷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的惊恐。 原本站在大殿正中间的皇后,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从外头缓缓走来,眼眸猛地一缩,险些就是要跌倒在了地上。 墨桀城看着全场都惊骇无比的脸,只是淡淡的开口:“整个楚王府在此刻已经被包围了,而龙体康健的就是我为皇后送上的第三份礼物。” 皇后闻言,一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全都是骗局,原来全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皇帝晕死、中风、瘫痪的事情,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全都是针对她的阴谋! 皇后想到这里,握紧了双手,近乎是目眦欲裂。 她毫不犹豫的就对墨桀城发难了:“大胆墨桀城,你带着莫名的人,假扮成了皇帝,你想要干什么,你是想要谋朝篡位吗?” 站在皇后身边的“皇帝”,见状也恶狠狠的瞪大了眸子,中气十足的大喊:“放肆!朕在这里,是有谁敢冒充于朕?” “来人啊!快把墨桀城及其同党全部拉下去,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皇帝”发怒的大吼,可皇后带来的那些士兵,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动。 皇后见状,以为他们是只听自己的话,于是阴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还没听见皇后的话吗?将眼前的两个乱臣贼子都拖出去,五马分尸!” 可皇后说完了这话,在场的人却还是都没有动。 皇后和身边的那位“皇帝”对视了一眼,心中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是她紧紧咬着牙关,心中仍旧是不愿相信。 阿慎是她的亲信,是从基地里出来的人,她们有着同样的命运,也有着同样的目标,她可以相信,也永远不会背叛她。 而她带来的所有士兵,也都是被阿慎从基地里带出来的,他们被训练,被洗脑了那么久,是绝对不可能叛变的! 也没有任何叛变自己的理由! 只要自己手中有士兵,就算是皇帝死,那么她也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死后不承认就是了。 史书永远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到时候在史书上留下的,便只有:寒王谋反,真假皇帝,皇后和楚王力挽狂澜,假皇帝被杀,寒王认罪伏法。 于是皇后捏紧了拳头,又是高声大喊:“人呢!没人动了?站在你们面前的是狼子野心,想要毁了北厉的人!快给我拿下他!” 在场惊恐的官员纷纷挤在一起,可皇后就算是吼了一声,在场的士兵们,也是纹丝不动。 只有墨桀城一个人,缓缓走到了第二个托盘的身边:“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动,皇后不如来看看我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 墨桀城说完了这话,又是猛地掀开了托盘上面的帕子,托盘上赫然出现的是一把带血的长剑。 皇后看见那剑,瞳孔猛地一缩,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把剑,就是她用来杀死皇帝的那把。 是她随身的阿慎,亲手交给她的。 可如今皇帝仍旧是活着,那就证明阿慎…… 皇后不敢深思。 只见墨桀城举起托盘上的长剑,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下。 “若是皇后不愿意说,那就由我来说,今日早晨,便是皇后拿着这把剑,捅进了父皇的胸口。” 皇帝仍旧是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遥遥望着皇后,眼眸里含着悲痛和不忍。 百官的心情都无法用惊骇两字来形容了。 他们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听着墨桀城的话,只是一味的接受,根本都无法思考。 就连纪云瑶浑身都是猛地一颤,她不可置信的掀开了自己盖在头上的喜帕,望向了墨桀城的方向。 只见墨桀城举起手中的剑,又猛地往自己的身上捅去。 众人惊讶的大叫了一声,却见墨桀城缓缓将剑拔了出来,身上却没有伤口。 “皇后不知道,这把剑是我们早就准备好的伸缩剑,剑刃能够收缩,父皇身上还穿着厚厚的护心甲,所以没有出现意外,他没有死。否则,皇后利用这个假皇帝,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的计划,就真的是要成功了。” “皇后也不知道,她暗中往京城运输的三千精兵,也早就换成了我军营里的士兵,她此刻在宫中看守的士兵,全都是我的人!皇后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她的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皇后心思不纯,一早便存了谋朝篡位的心思,在洵县山头设立基地,招兵买马,意图颠覆了北厉的王朝。她以为自己计划周密,可一切都在父皇的掌握之中,我们替换了她身边的所有人,静静的看她执行自己谋朝篡位的计划。等待的,便是此刻的机会!” 皇后听闻这话,浑身一颤,整个人没有稳住,便直接跌倒到了地上。 洵县?基地…… 他们竟是连这件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可她却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皇后舌根发麻,耳畔也是嗡嗡的响,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很冷,冷意带着死气,是从足底蔓延上来的,让她浑身都抖了起来。 可除此之外,她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 墨桀城高喝了一声:“来人啊!把皇后和这个假皇帝全部拿下!” 墨桀城说完这话,大厅上原本一动不动的那些士兵,便一下子上前将皇后和假皇帝拿下,又压在了地上。 可宋太师是直接站了出来:“一派胡言!你说的一切,可有证据证明?你所谓的皇帝站在你的身后,一动不动,更像是一个木头人,一个假皇帝!” “是你拥兵自重,带来军营里的士兵,颠倒黑白,是要谋朝篡位,害死皇后和陛下!” 宋太师说完这话,立马也有人站出来,对着墨桀城开口。 皇帝闭了闭眼眸:“朕还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吗?嗯?宋太师?” 皇帝重新睁开眼眸时,眼眸里便再无悲痛,而是身为君主的冷酷。 他没有再去看皇后,而是释放出了自己浑身的威压,让在场的人双腿一抖,直直的跪了下去。 “朕二十一岁登基亲政,如今已是二十余年,朕不相信,当朕和一个冒牌货站在一起,你们会认不出来?除非你们是不想认!” “可笑的是,朕分明是这样好认、对比起来是破绽百出的事情,朕竟也没认出来。” 皇后可不认输,她冷笑了一声:“证据呢!你说他是皇帝,证据在哪里?本宫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来了吗?” 皇帝只是摇了摇头,走到了第一个托盘的面前,拿起了上面的人皮。 “皇后,你用这人皮,骗的朕好苦,若是没有这人皮面具,我们之间,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483章 清洗朝堂 人皮面具? 在场的人都是被这个名词惊呆了,他们盯着皇帝手中的那张被烧焦的人皮,张大的嘴巴就从来都没有合起来过。 皇后从前几日开始,脸上就一直戴着面纱,难道这个烧焦的东西,真是她从前的戴在身上的人皮? 皇后被人按在地上,也不挣扎,只是紧紧闭着眼眸,不愿去看皇帝那张虚伪的脸。 “你说什么?人皮?我听不懂,我也不知道。” 皇后说着,又是朝着墨桀城阴恻恻的笑:“墨桀城,你现在很得意吗?但是你要小心乐极生悲,纪晚榕还在我的手上。” 只要她不承认,只要墨桀城没有切实的证据,她在京城中埋下了那么多的人,这些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出面,墨桀城也不可能拿她这么样。 至于皇帝……皇帝又没有死,她哪里算是弑君? 墨桀城眼神一凛,立即转头望向了自己身边的重舟,重舟在一瞬间也变得慌乱了起来。 躲在角落里看戏的纪晚榕,看着那主仆二人慌乱的模样,一下子就没了气势,显得丢人的很。 她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看着重舟马上要飞奔出去找人了,便弱弱的举起了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我在这里。”纪晚榕微微提高了音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自己,随后又是开口。 “皇后不承认有人皮面具一事,那我便能拿出证据,当场证明。” 纪晚榕说着,又从空间召唤出来了她特意调配的还原剂,交到了重舟的手上。 重舟亲眼见过基地中残酷的场景,心中也是含着恨意,于是他接过还原剂,便急不可耐的往“假皇帝”的身边走去。 “大家可瞧好了,等下是人皮面具掉出来了,就没有人能再狡辩没有证据了!” 皇后仍旧是闭着眼眸,心中却冷笑,她不相信,任凭纪晚榕再厉害的医术,也绝不可能破解这人皮面具之法。 重舟说完这话,一左一右的两个侍卫,便直接将假皇帝的脸抬了起来。 重舟先是伸手扒了扒他脸上的面具,却发现他的脸是纹丝不动。 “噗嗤”一声,耳畔传来皇帝小声的嘲笑声,重舟也笑。 他将白瓷瓶中的液体倒在了手上,随后又是均匀的抹在了假皇帝的脸上。 奇迹便在此刻发生了,只见假皇帝脸上的皮肤突然出现了细碎的裂纹,重舟将手伸到了那裂纹出现的地方,又是猛地一拉。 随着一声惨叫,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了重舟的手上。 而那位被按在地上、身上还穿着龙袍的人,便是突然显露出他的真容。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在场的人没有人见过,和皇帝的脸也是没有丝毫的关系,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全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的那张脸上,表情就像是看见了鬼。 纪晚榕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回忆起自己在基地里看见的一切,开口朝着众人解释。 “你们知道,这些人皮面具都是用什么制成的吗?用的全都是女子的皮肤,是要活生生的从女子的身上剥下来,再用特殊的材料绘制而成,才能这样栩栩如生,和真人根本没有差别。” “每一张人皮的背后,都是一个女子绝望而凄厉的哭喊声。” 纪晚榕说着,缓缓走到了皇后的身边,和皇后对视:“你的基地在洵县的山头,不见天日的基地里共有六层,受害者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除了无数的女子被做成人皮面具,供你使用之外,还有无数的男子,被你拐来当成苦力、当成士兵、当成傀儡,若是不听话便直接杀了,鲜血和尸块溢满了整个河道。” “在前半个月里,我和墨桀城还有石衡,都没有露面,便是去了这处基地,里面的所见所闻,犹如人间炼狱,皇后劣迹斑斑,罪行罄竹难书。” “从前京郊的百姓失踪案,失踪了好几年的受害者全部都是被墨钧枫所杀害,解剖,用作医学研究,而他们之所以又重新出现,便也是因为这个人皮面具!”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有证据,日后便是能呈现在天下人的面前,任谁看了都无法替皇后申辩。” 纪晚榕这话落地,场面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比,就连皇后也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紧紧的瞪着纪晚榕。 她原本想装的一切都跟自己不知道,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可当纪晚榕语气轻飘飘的说出基地被毁四个字的时候,她就再也绷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内心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塌陷了,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变得疯魔了起来。 “纪晚榕,你这个贱人!你竟毁了本宫的基地!你竟把本宫的基地毁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朝着纪晚榕的方向扑去,似乎要一口将纪晚榕撕咬了。 “是,毁了,那基地无坚不摧,易守难攻。我们将那无尽罪恶,连同着整座山体,都直接的炸掉了,坍塌就是在顷刻之间的事情。” 马上就有士兵钳制住了发疯的皇后,可纪晚榕接下来的话,让皇后是更加的疯狂了。 “不只是这个假皇帝,那基地里,还有很多傀儡,意图冒充京中的大臣。” 纪晚榕说完,皇帝给了底下人一个眼色,士兵们便将那些可疑的大臣全都押在了地上,一个个的在他们的脸上涂抹药水。 除此之外,为了避免有漏网之鱼,就连那些不可疑的大臣,也被要求自己用还原剂洗脸,来证明清白。 就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一个个的检验,被撕下人皮面具后,露出来的便是一张张十分陌生的脸。 他们的人皮面具一被撕下来,人就直接被押了出去,甚至是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现场的画面简直就是触目惊心,宋太师心惊肉跳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是态度强硬的对着士兵开口:“我没有戴人皮面具!” 士兵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将还原剂涂上了他的脸,又在他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使劲揉搓了几下。 宋太师心中含着恨,但是还是暂时忍了下来,他等待了几息之后,才冷笑了一声,“现在呢?你看清了吗?本官的脸上到底有没有人皮面具?” “本官要治你的罪!” 第484章 墨钧枫,你要干什么? 在巡逻的墨桀城听见这话,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看着那有些害怕的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你直接把他带下去就行了。” 墨桀城说完这话,又是拿出了一本册子,这本册子上记录了全京城的官员的名字,而上面有涂鸦的痕迹,都是皇帝卧床三日的时候勾的。 勾得就是在这场事件中,所有反应不对的大臣,无论他们到底是皇后的人,还是心中原本就有着不臣之心、蠢又愚昧,留着都是没用了。 纪晚榕当时瞧见这幕,她的评价是:皇帝拿着的倒是不像一般的册子,像是阎王爷在勾生死簿。 “这册子上的所有人,一律带走!” 墨桀城一声令下,大厅中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所有的百姓都在门口围观,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官员,直接被带出了楚王府。 因为今日是楚王大婚,皇后一脉的官员全都会到场,所以将楚王府封了起来,其他做的一切,便都是瓮中捉鳖。 皇后瞧着宋太师、李标、礼部尚书等一切她埋的暗线,也直接被人带了出去,她脸色都白了,紧咬的唇瓣渗出鲜血,她直接晕了过去。 在挣扎之间,她的面纱也掉落在了地上,露出了她那张满是伤疤的脸。 十字的伤疤斑斑驳驳,更像是钉在了她的脸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皇后的这张脸惊呆了,他们心中恍惚,更是觉得不可置信。 这……这不是丽贵妃的脸吗? 这真的是皇后吗!她竟和丽贵妃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皇后是堂堂北厉的国母,为何脸上会有这样伤疤? 皇帝远远的看见这一幕,微微垂了垂眼眸,掩住了眼底的湿润。 他上前了一步,蹲下身子,重新将那面纱盖在了皇后的脸上,随即对着士兵轻声道:“带出去吧,带去天牢,朕要亲自审问她。” 士兵领命,便直接架着昏厥的皇后出了大堂,只留皇帝一个人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皇后的背影。 他微微低下了头,背影无不寂寥。 而另一侧的墨桀城和纪晚榕,正在场地内亲自监督士兵的工作,可墨桀城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眯着眼睛扫视了四周,才突然回过了神,于是紧紧的拽住了纪晚榕的手:“墨钧枫人呢?” 纪晚榕眼皮一跳,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就连纪云瑶都不见了!” 他们刚刚一直盯着皇后,却忘记了墨钧枫和纪云瑶。 皇后是这样乖乖的束手就擒,除了身边没有任何帮手之外,也一定是为了墨钧枫拖延时间! 墨桀城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立即召集了人手,全面搜查楚王府。 “在父皇到来之前,楚王府就已经被完全的包围了,墨钧枫一定跑不出去,他一定就在楚王府内,快给我搜!” 早在一刻之间,墨钧枫和纪云瑶就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大堂。 纪云瑶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一切,自己所有的辉煌和荣耀落空。 皇后也一下子跌落了神坛,成了戴着人皮面具,残害百姓的恶鬼,成了谋朝篡位,意图弑君的千古罪人…… 纪云瑶脸色惨白,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她缓缓抬头,望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墨钧枫。 墨钧枫真是京郊失踪案的真正凶手…… 若是他们都认罪伏诛,那么自己一个已经上了玉牒,拜过了堂的王妃…… 纪云瑶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天旋地转,所有人都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模样,她直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 趁着重舟剥下假皇帝脸上的人皮面具的这一空档,她就毫不犹豫的转头跑了出去。 墨钧枫感受着纪云瑶的动作,眼神一凛,随即也追了出去。 两侧急急有士兵要拦,他直接使出了随身的手术刀,在士兵还没有叫出声的时候,便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楚王府被重兵包围着,在此刻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而墨钧枫看着穿着嫁衣跑得飞快的纪云瑶,只是加快了速度,跑到纪云瑶的身边,又握住了纪云瑶的手腕:“你不知道路,跟我来。” 纪云瑶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烫,她觉得自己的已经凉透了心,都微微的暖了起来。 “钧枫哥哥,怎么办?现在的情况,要怎么办?你要带我逃出去吗?”纪云瑶满含泪水的看着墨钧枫。 墨钧枫点了点头,拽着她的手腕,便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如今情况变成了这个样子,纪云瑶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她只是想要往上爬,却从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只是如今,还是在楚王府,周围是这样多的士兵层层看守,她只能借着墨钧枫而逃出去。 于是她也毫不犹豫的跟着墨钧枫跑了出去。 两人跑啊跑啊,便跑到了墨钧枫的院子里,纪云瑶看着眼前的路,心中生出了些疑惑:“钧枫哥哥,是你要带些盘缠,还是这里面有暗道?” 墨钧枫一言不发,拽着纪云瑶的手,便直接将她推进了屋子里,随后又是将屋子的大门反锁了起来。 眼前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纪云瑶被墨钧枫惊人的力道弄得摔倒在了地上。 她尖叫了一声,鼻尖便争先恐后的涌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等她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的时候,才看清楚了屋子内的景致。 这根本就不是墨钧枫平时睡觉的屋子! 摆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巨大的瓷床,瓷床四角都是缠绕着牛皮绳,瓷床的周围还摆放着是各式各样的刀具。 纪云瑶在一瞬间想起了那日京兆府,马车的暗格上,便是摆上了这样的一张瓷床。 而有无数的女子,则就是在那张瓷床上,被墨钧枫解剖又残忍的杀害。 纪云瑶吓得腿都软了,她不知道墨钧枫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到底是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浑身颤抖、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想要从这个屋子里逃出去,可她一转头,就看见墨钧枫正置身于黑暗中,一步步的朝她走来。 她尖叫了一声,就想要逃走,可墨钧枫却是一个箭步冲上来,单手掐住了她的双手,直接将她扔到了白瓷床上。 原本那张温润雅致的脸,在纪云瑶此刻看来,却像是恶魔一般! “你想要干什么?墨钧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485章 与虎谋皮,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墨钧枫仍旧是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将纪云瑶压在白瓷床上,将她的四肢用牛皮绳缠绕固定住,随即便一手熟练的抄起手术刀,另一只手开始剥纪云瑶大红色的嫁衣。 他的脸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钧枫哥哥,钧枫哥哥,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是你的王妃,我是你的新娘……我这样的爱你,我求求你放过我……” 纪云瑶感受着自己的肩颈处的衣裳被撕扯开,身上便涌入了一阵的凉意,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母后特别喜欢你吗?明明你身世不高,脑子也不算是聪明。” 墨钧枫突然说话,让纪云瑶微微有些发愣,可他语气中的凉意,让纪云瑶都有些忘记了挣扎。 “因为她看上了你的皮肤,你拥有着一张让她羡慕的脸,拥有着雪白的肌肤,从小还有父母完全的宠爱,所以在你受刑时,她甚至是要亲自帮你上药。” 纪云瑶听着墨钧枫的话,脸色都有些泛白,她突然想起皇后从前看着她肌肤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的胃都在翻江倒海的翻滚。 墨钧枫手术刀冰凉的刀尖已经碰上了纪云瑶的肌肤,他用着温柔的嗓音说出了最令纪云瑶绝望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答应母后要娶你为妻吗?” 纪云瑶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不,我不愿知道,你不要跟我说,我不愿意听。” 可墨钧枫却对纪云瑶的请求置若罔闻,他自顾自的说着:“因为你这副身体……实在是令我好奇……” “我研究了妇人,研究过婴孩,研究过老人,研究过双生子,可一直都没有得出我想要的结论……人到底是为什么会生出双生子呢?为什么会生出这样邪恶的东西呢?” “这是我毕生所追求的问题,可瞧见了你,我心中却又是多了一个疑惑……” “分明是一个父亲的生出来的姐妹,同父异母,可为什么脑子会差这么多呢?” “纪晚榕的脑子,我舍不得剖开检查,便只能检查检查你的,来查到真相了……只可惜,一切都变得太快,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不!不——”纪云瑶一直在用力的挣扎着,她听见墨钧枫的解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是要被撕裂成了碎片。 墨钧枫的手术刀已经从纪云瑶的肩颈处用力的割了下去,肩膀是一阵钝痛,一股温热直接涌了出来。 可纪云瑶的心却更痛。 她到了现在,才明白:与虎谋皮,是根本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坏人终究是坏人,想要坏人对别人坏,对自己好,便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与他们成为同伴,就是在与恶魔做交易,到了最后,也避免不了同类相残的结局。 痛,是无尽的疼痛! 纪云瑶挣扎着,尖叫着,奋力的想要去撕咬着墨钧枫的脖颈,可墨钧枫却是一刀刀的在纪云瑶的皮肤上划开。 墨钧枫动作缓慢,表情温柔而虔诚,还在伤口处加了特殊的药液。 纪云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自己的背上干了什么,更不知道墨钧枫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鲜血不断的流出来,又是流进了她大红色的嫁衣中,纪云瑶只觉得自己是痛彻心扉。 暖流从身体流出,她的身体似乎都变得冰冷无比,纪云瑶险些是要晕死了过去。 纪云瑶的尖叫声很快的就吸引了在楚王府内搜查的士兵,他们直接到了屋外想要将人缉拿归案。 可屋子的门却是紧紧的锁着,纪云瑶的尖叫不断的从里面传出来,凄厉极了。 士兵几人对视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开始砸门。 一下,两下。 纪云瑶听见的外头的声音,用嘶哑的喉咙疯狂的大喊:“快救我!求求你们快来救我!!” 屋外的人很多,眼见着屋内的锁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那木门直接被捅出了一个窟窿,外头的士兵争先恐后的涌入,闻见的便是满屋子的血腥味。 纪云瑶的鲜血将白瓷床染得猩红。 两个人身上仍旧穿着喜服,如今的样子,却好像是置身在了血泊里。 众人被吓得停顿了呼吸,等有人反应过来了,才急急上前,想要将墨钧枫钳制住。 而墨钧枫看着外头闯入的士兵,淡定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优雅的直起腰,缓缓转身望向众人,漆黑的眸子映衬着他脸颊处的鲜血,倒是显得十分的诡异。 “停下!停下!我们奉陛下之命,要将楚王缉拿归案!” 墨钧枫微微挑了挑眉,竟在此刻笑了出来:“哦?真的吗?” “那就要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抓到我了。” 墨钧枫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士兵都面面相觑,可墨钧枫却是很快的有了动作。 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手术刀,就直直的捅进了自己的脖颈里。 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将他的大动脉割裂了,温热的鲜血在一瞬间飞溅,甚至是沾到所有士兵的脸。 墨钧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松了手术刀,又扶着白瓷床,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鲜血持续不断的从他的脖颈里涌出来,他痛苦的面容扭曲,浑身抽搐,染血的手指却是伸向了屋外阳光的方向。 “告诉……纪晚榕……这一世,她赢了……可下一世……我不愿与她……成为敌人……我也不愿再背负……这样的苦楚了……” 说完这话,他的瞳孔逐渐涣散,瞬间就像是没了魂。 墨钧枫的动作实在是太快,等众士兵急急上前时,他们看见的就是墨钧枫已经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刚刚做的一切都是匪夷所思,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带纪云瑶来了这里,又是突然的自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士兵们急急将白瓷床上已经昏死过去的纪云瑶从血泊里抬了出去。 一个士兵在搬运纪云瑶时,不慎看见了她背部的伤口,他微微皱了皱眉,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好奇。 “诶,你看,她这背上的伤口,怎么看着像是一朵花的形状?” 那新兵蛋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队伍里的其他士兵,猛地打了一下脑袋:“她背上是花啊草啊的,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咱们部队的军纪最是严明,你要记住,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不该干的事情,别干!” 那新兵听着,嘟囔了一句:“血淋淋的,谁想看了?可这真的像是一朵花!” 第486章 密室 纪晚榕和墨桀城并不关心纪云瑶身上到底受了什么伤。 因为墨钧枫死了,自杀死了! 北厉堂堂的王爷自裁而亡,就算是墨桀城,也承担不了这件事情。 于是墨桀城收到消息,看着墨钧枫早已冰冷的尸体,在原地站了许久。 看见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墨桀城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墨钧枫的喉咙上仍旧是插着那把手术刀,刺目的鲜血犹如利刃,要刺伤他的眼睛,让墨桀城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变得酸涩了起来。 他近乎惶恐的闭上眼睛,不去看墨钧枫凄惨的模样,可眼前却还是浮现出有关于从前的一幕幕。 从前的墨钧枫很调皮,也时常会捉弄他,就像是现在一样,悄无声息、双眸紧闭,躲在他军营的床榻上,等待他回营时,大吃一惊的脸。 墨桀城他六岁去了军营,宫中没有人挂念他,只有墨钧枫长成后,时常会从宫中逃出来,往墨桀城的军营里蹿。 他还会带来皇后亲手制成的糕点。 小时候的墨钧枫很喜欢吃甜,皇后便会为了他亲手制作糕点,只做他一人份的。 可当皇后每次做了糕点,墨钧枫都会忍着,每样都只吃上一小口,其余的便带出宫去,带给在军营里的墨桀城。 所以墨桀城每次看见的,都是样样被咬了一口的糕点。 糕点的甜味,和床榻的被褥里,缩成一团的小小一个凸起。 那是撑过墨桀城艰苦军营岁月的唯一一抹期待。 等墨桀城几次外出征战后,两人许久未见,等墨桀城带着功勋和荣誉凯旋时,看见的墨钧枫,就已经是变了模样。 他长高了,下巴变得尖了,皮肤开始变白了起来,身量也有了几分男子的气概。 他不再像是从前一样调皮,也不像是现在这样温柔、能言,那时候的他,变得忧郁,又沉默寡言了起来。 兄弟俩会经常趁夜去湖里洗澡,也会喝酒吃肉,抱头痛哭。 有一次墨钧枫在酒后,就迷迷糊糊的问他:“兄长……你说为什么,人会痛呢?” “她好像好痛好痛……她每个晚上都在哭……” 墨桀城一愣,急急问他口中说的“她”,到底是谁? 可墨钧枫只是摇着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醉醺醺的语气里,却带着十分的坚定:“我长大了,要去当一个大夫,我要医治全天下的苦楚……”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不会为了疾病而流泪……” 从前的场景一幕幕在墨桀城的脑海中浮现,最后却定格在了墨钧枫那张少年意气的脸上。 湿润一瞬间从是墨桀城的眼眶处流淌而下。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从前的一切会变成这副模样? “王爷?王爷?”重舟看着墨桀城此刻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中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本王知道了,你收了他的尸首,随本王回宫禀告父皇吧。” 墨桀城抹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淡然的转头,轻飘飘的朝着重舟道。 他为刚刚的那滴眼泪而愧疚。 愧疚于墨钧枫从前做过的一切,愧疚于从前死在墨钧枫刀下的无辜的亡灵。 可是,又如何能忍住不哭呢? 墨桀城带着墨钧枫的尸体,策马回了皇宫。 石衡和重舟还有其余的人留在楚王府里主持大局,而纪晚榕看着墨桀城的状态,也急忙的跟着墨桀城一起回了皇宫。 今日的皇宫也是很沉寂。 天色已近昏暗,日薄西山,天际仍旧是有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映着宫中行色匆匆的每一个人。 等墨桀城和纪晚榕急匆匆的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养心殿却大门紧闭。 两侧的侍卫说皇帝不在这里,若是墨桀城有什么事情,要么告诉里头的高公公,要么明日再来。 他们见墨桀城浑身的煞气,又是急急的补了一句,说这都是皇帝的意思。 是皇帝说了,今日再不见任何人。 墨桀城听见这话,脸色便有几分不好,“本王是有要事要禀告父皇。” 两侧的侍卫执意不让,墨桀城拧了拧眉,也只能语气冷硬的朝着侍卫开口。 “楚王墨钧枫自裁而亡,如今尸首就在宫外,本王要去向父皇禀报,你们还要拦着吗?” 侍卫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极为惊讶。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禀告高公公。 可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养心殿的门便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了。 墨桀城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高公公十分疲惫的脸。 他抬头看了一眼墨桀城,表情很凝重。 “寒王殿下,您往里面请吧,陛下……他正在密室里,审问皇后……颜氏。” 高公公说完这话,又是摇了摇头。 墨桀城迈了步子踏过了养心殿的门槛,而纪晚榕则是被高公公拦在了养心殿外。 想来这密室是皇帝的秘密,只是如今后继无人,墨桀城是皇帝唯一能信任的人了,而他要禀报的消息至关重要,所以才将墨桀城也带了进去。 “奴才担心,陛下和皇后在里面对峙,是会被气伤了身体,殿下您也是当事人,也该进去,更是该好好劝阻。” 墨桀城点了点头,跟着高公公往里走,只见高公公转了一个暗格,养心殿的书柜,便突然开了一个大口子。 高公公举起了一盏灯,随后又是交给了墨桀城,“您便沿着这条路走,走到底,就能看见陛下了。” “皇后她什么都不愿意说,若是您带去的消息……唉,说不定他们知道了消息,情况便不会焦灼了……” 墨桀城微微点了点头,举着灯盏沿着密道往里走,还没走近,听见的就是皇后尖锐又带着冷意的嗓音。 “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你就将我赐死吧,是千刀万剐也好,是五马分尸也罢,我都受得住。” 第487章 求情 皇帝的声音带上了些悲痛:“朕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剥人的脸皮,将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去做苦力,将人制成傀儡去替换京中的大臣……你到底想要什么?” 皇后咬牙:“我只想要一个公平!” “你话说的道貌岸然,你觉得我低贱又下流,但是谁的大业不是用白骨垒成的,谁不是一朝功成万骨枯?皇帝,你敢说你没有吗?” “成王败寇,我都接受。” 皇帝垂了垂眼眸,掩盖住了眼眸中的微红,随后又想伸手去抚摸上皇后满是伤疤的脸:“你制作人皮面具……是因为你的脸吗?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若是我们初见的那一天,你便褪去了面纱,露出了你的容颜,那么之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我不会将你认成是丽贵妃,我也不会说你才情一般,容貌普通,我甚至都不会去娶旁人。” “或许我只能成为一个闲散王爷,与你游山玩水,消闲一生,可这也是足够了。” 皇后冷笑,嫌恶的夺过皇帝的抚摸,“若是我们初见的当天,我摘下了面纱,露出了这张丑陋无比的脸,那么结果将是,被万人耻笑,被家族拘禁,而你更丝毫不会正眼看我。” “我们天生低劣,生来便是要去死的人,不能苟活于世。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只觉得恶心。” “若是你对我有过一点情谊,你就不会认不出我,若是你对我有一点情意,你就不会设下这样的局,若是你对我有一点情意……” “今日早晨,我将那把剑插入你的胸膛,你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你在装什么装?” “难道今日之后,你会因为那所谓的爱情,而不处死我吗?” 皇后歇斯底里的说到这里,紧紧的拽住的皇帝的手,表情带着几分得逞的恶意。 墨桀城听到这里,脚步一顿,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了。 而原本等在养心殿外的纪晚榕,听见的便是另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 丽贵妃拎着裙摆,扶着丫鬟的手从轿撵上下来,跌跌撞撞的便往是养心殿的方向跑。 她看样子大概是听见了今日的消息,这次是要为了皇后而来。 等她跑到了大殿的门口,不由分说的便要往里面闯,结果也是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丽贵妃咬紧了牙关,想要给那两个侍卫一人一个耳光,可那侍卫,却纷纷是后退了一步,硬邦邦的拦住了她。 丽贵妃无法,便只能直直的朝着养心殿的大门口跪了下去。 “陛下,臣妾求见您,求求您见见臣妾吧,陛下!” “陛下,臣妾求见!臣妾求见!” 丽贵妃跪着,又是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丽贵妃的动作很用力,声音也很大,砰砰的几声,站在旁边的纪晚榕立即就见到了血。 她急急上前了一步,拦住丽贵妃,丽贵妃却拽着她不放:“榕儿,我求你,我求你为我说句话吧,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纪晚榕只是紧紧的拽着她:“娘娘,皇后谋朝篡位,是干了错事,您再如何求情,都是没用的。” 丽贵妃一愣,浑身都僵住了,她眼眶溢出颤抖的泪水,随后才哽咽的说了一句:“我们用的是同一张脸,我愿意代她去死。” 纪晚榕眼皮一跳。 她不知道皇后和丽贵妃之间,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才让丽贵妃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 于是她上前一步,砰砰砰的敲着养心殿的大门:“高公公,高公公,皇后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可丽贵妃在这里,丽贵妃她愿意说,您还是让丽贵妃进去吧。” 丽贵妃听闻急急点头,她吸了一口气:“是,我愿意说,我什么都愿意说。只求陛下见我一面。” 养心殿内静默了很久,随后那扇紧闭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高公公看着眼前满眼泪水,磕头磕得满脸都是血的丽贵妃,又是摇了摇头:“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罢了罢了,你们进去,你们进去,和陛下说个清楚吧。” 高公公这一次把纪晚榕和丽贵妃叫了进来,随即又是关上门,将她们也带进了密道里。 纪晚榕手里拿着灯盏,可丽贵妃一进密道,便不顾一切的往里面跑去。 她一下子便跪在了皇帝的膝前,揪着皇帝衣袍的一角,随即便带着哭腔开口:“陛下,求您放过姐姐……” “妾身知道您爱姐姐,又不得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没事,没事……有我!” “我可以脸上划上和姐姐一样的伤疤,冒充姐姐,陛下您杀了我,便能平息天下人的怒火了。” 墨桀城人还是站在远处,没有上前,所以皇帝看见丽贵妃骤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表情里带着的还是浓浓的震惊。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傻话?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丽贵妃哭得很凄惨,泪水从她的眼角里溢出来:“不,与我有关……是我生来就亏欠她的。” 皇后听见丽贵妃的话,猛地睁开了眼睛,就想要阻止她:“住嘴!我不愿看见你们丑恶的嘴脸,无论是谁,我一个都不想听。” 皇后一心求死,可丽贵妃却是摇着头,想要救回她的性命。 她一股脑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造成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第488章 恶魔托生 原来,丽贵妃和皇后,出生在一个世家大族里。 颜氏家族,无论是前朝时期,还是在本朝,就算是朝代更迭,颜氏家族却仍旧是兴盛无比,人才辈出。 祖上的皇后,便是有三位,而宠妃更是数不胜数,到了本朝,更是出了一位皇后和一位贵妃,还诞下了两位皇子。 无论是其中的谁即位,都能保证颜氏家族屹立不倒。 十几年前,京城中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觉得的,就连颜氏家族自己的族人,也都是这样觉得的。 可谁知,十五年前,颜氏家族便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就连如今,都很少提及皇后和丽贵妃的母家。 颜氏家族的轰然倒塌,就像是南柯一梦,其中,都是皇后的蓄意为之,和一手促成。 因为皇后恨,恨不得将自己的母家,除之而后快,她恨不得将颜氏一族的人,全部都株连九族! 皇后和丽贵妃是一同出生的,一母同胞的双生子,皇后是姐姐,丽贵妃是妹妹。 北厉一直有一个传统,若是双生子是一男一女,那便是祥瑞之兆。 可若双生子是两个男孩,又或是两个女孩。 那小的,便是恶魔托生的鬼胎,是要附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吸食血骨,啃噬魂魄的,而整个家族,也会因为这鬼胎存在,变得厄运连连,将会有灭族的风险。 颜氏家族是北厉的大家,更是拘着礼法,是一点都不敢违背祖训的。 所以从她们降生的第一天开始,她们母亲面对的,就是惨无人道的抉择。 祖训说,一旦出现双生子,必须将其中一个人的皮肤完全刮花,刮花至看不见模样,然后再丢到粪坑里去溺死。 这样恶鬼下了地狱,也认不清自己的脸,于是也就不会报复。 皇后和丽贵妃的父亲,原本是颜氏一族的旁支,没有和颜氏一族的族人一起居住,而是住在京城角一个偏远的小宅子里。 所以在颜母生下两人后,颜父便是将消息瞒了下来,将两人养到了五岁的年龄。 皇后勇敢又欢脱,丽贵妃胆子小,总是喜欢躲在姐姐的后面。 两姐妹时常是一人出门,一个人待在家里,两个人活成了一个人。 五岁,已经能记事了,在她们五岁的时候,颜父金榜题名,殿试第二,成了京城赫赫有名的榜眼。 也就是这一年,颜氏家族的人开始重视起颜父,所以发现了颜父深藏的秘密。 宗族的人闯入了她们的家中,勒令颜父交出妹妹。 甚至将颜氏老族长卧病已久,药石无灵的事情都怪在了双生子的诅咒上。 他们要按照族规处置,妹妹必须死。 若是颜父执意不说出真相,宁杀错,不放过,那就两个都必须死。 颜父一人,哪里抵抗的多众多的族人,他原本是想要交出丽贵妃。 可当他抱起丽贵妃的时候,丽贵妃突然大哭了起来,哭得浑身颤抖,满脸是泪。 她哭着道:“爹爹,我害怕,你们是要带着我去哪里?” 颜父浑身都僵住了,抱紧了怀中的人,走出了屋子,只留下话说,另一个是妹妹。 皇后就这样被他们抓走了,他们为了族里的荣耀,用烧红的刀子,在皇后的脸上、身上,划上了一道道的十字。 女孩凄厉的哭喊声响了一夜,最后他们将皇后溺死在了粪坑里。 颜母看见这一幕,阻拦无果,当场就疯了。 族里人便将剩下的颜父和丽贵妃接回了他们的祖宅居住,并顺手将皇后的尸体用尸块绑着,扔进了河里。 皇后命大,被路过的一位医者所救。 神秘的医者将皇后带回了颜府,又说颜氏老族长的病,需要喝了皇后的鲜血,才能痊愈。 族人取了皇后的血,又喂给了老族长,老族长竟真的奇迹般的恢复了。 原来是医者将配制好的药让皇后服下,使皇后的血带了几分药性,吊住了老族长的身体。 如此一来,皇后的性命便与老族长的性命绑在了一起,就算是他们恨毒了皇后,却也要保住皇后的性命。 从此以后,皇后成了老族长的血罐子,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她日日戴着面纱,日日被割腕取血,被颜氏宗族里的许多人厌弃,是原先胆小的丽贵妃,鼓起勇气挡在皇后的身前,为她挡去了一次又一次的欺凌。 皇后从小要强,纵使颜府的人不让女子读书,皇后却是偷偷的读,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四书五经,甚至于兵法典故,她都是信手拈来。 直到皇后及笄后,老族长多活了十几年,如今早已是大寿将至,就算是喝了皇后的血,也无法挽回他日渐衰败的身体。 也就是那时,皇后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活命的机会,在醉花宴上崭露头角、大放异彩,她的文气、她的才华,她眼神里的飞扬的神采,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甚至是把素来文采斐然的安王,都压了一头。 皇后才女的名声大噪,颜家自然就不敢再如十几年前那样,将她悄无声息的溺死在粪坑里。 那时的安王,就是现在的皇帝。 安王输给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这件事不仅没让他丧气,反倒是让他来了兴趣。 他多次向皇后递了诗词,他自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每每,皇后寄回的诗文,却又叫他眼前一亮。 他将两人的诗文混合起来,让天下读书人选出最精彩的几章,而所有人选出的,便都是出自皇后的手笔。 从此,安王对皇后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可皇后却越来越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回信也越来越少。 直到安王在最后一份书信中写:“无论你在哪,无论面纱下的你是何模样,我都会通过你的眼睛,从而认出你。” 皇后就因为这一句话,彻底放下了心房,她心中所有的防备在顷刻崩塌,心中微小的悸动在此刻破土而出。 她劝说自己,再相信人间的情感。 就最后一次。 相信那个,看中的是她的才华,她的能力,而不是她那张脸的安王。 第489章 到底是谁的错 皇后在书信中答应了安王的求婚,安王便马上请求自己的母妃出面,商议此事。 颜氏乃名门望族,从前人才辈出,在京中很有威望,而安王的母家出生较低,京中没有什么势力,安王也时常因为这点被人诟病。 安王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除了先皇对他母妃的宠爱之外,便是靠安王自身的才华。 所以安王的母妃急需安王寻找一位母家强大的王妃,而颜氏女不仅母家强大,更是在醉花宴中一鸣惊人,也十分得她的青眼。 于是她便为了他们的婚事,四处奔走。 颜氏一族深知先皇的心思,也看好安王未来的发展,便答应了嫁女。 不过嫁的不是皇后,而是丽贵妃。 因为皇后那张脸犹如恶鬼,身份又是不祥,甚至还要用她的血来吊着老族长的性命。 最后是丽贵妃和皇后两人联手反抗,一个抵死不嫁,另一个便是扬言要说出全部真相。 说出颜氏一族表面风光,而内里却是一团污垢的丑闻。 这才让颜氏宗亲最后松了口,他们答应了这门婚事,不过要求是丽贵妃必须和皇后一起嫁过去。 丽贵妃做安王正妃,而皇后做安王侧妃。 原因又是因为皇后的那张脸。 丽贵妃不知道皇后到底是从哪里换了一张崭新的脸。 但是丽贵妃对皇后一直心怀愧疚,也知道是自己阻碍了皇后和安王的感情。 于是她成婚当日,心甘情愿的和皇后互换了嫁衣和花轿,让皇后做大,自己做小。 她觉得自己自幼亏欠了皇后许多,虽然如今嫁给了自己不愿嫁的人,但是她愿意牺牲自己,换来皇后的名正言顺的地位和幸福。 可谁知,新婚当夜,安王喝醉了酒,进了皇后的屋子后,揭下皇后的红盖头后,毫不犹豫的便转身离开,随后又是进了丽贵妃的屋子。 他看着丽贵妃烛火下映着的那张脸,和他日思夜想那面纱下的脸,一模一样。 眼睛也一如梦中的样子,盈盈犹如含了秋水。 皇帝把人认错了,可皇后戴着人皮面具,没有人说出真相。 婚后的日子不再是诗词歌赋,而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皇后用铁腕管着安王府邸的后宅,掌管着安王为了权力,娶回来的一个又有个女人。 随着安王登基,成为了当今的皇帝,从前的安王妃也被封为了皇后,安王侧妃成了丽贵妃。 皇后掌握了权力,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而丽贵妃的宠爱随着新鲜感的消失而逐渐消失,她们一样的独守空闺,倒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这种平衡被墨桀城的到来打破了。 皇帝顾念着从前的情谊,仍旧是会时常留宿在丽贵妃宫里,丽贵妃怀孕了。 皇后就在这一刻崩溃了。 然后就是皇后宣称自己也“怀孕”了,和丽贵妃在当日生产。 皇后恨啊,她真的很恨,她知道丽贵妃对她心有愧疚,便直接将丽贵妃的孩子抢来,做了自己的孩子。 皇后的孩子被取名墨桀城,而丽贵妃的孩子则是“难产”而亡。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这是丽贵妃所知道的全部。 丽贵妃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喊出声了:“陛下,妾身不知道姐姐是如何谋逆,妾身也不知道姐姐是想要做什么。” “可您说,这到底是谁的错呢?这是姐姐的错吗?” “这是姐姐生来就能够选择的吗?” “是您的错,是您的错呀!是您答应的所有,都没有做到,才让姐姐变成了这副样子,变成了这副我都认不出来的样子了。” “我亏欠了姐姐一辈子,陛下您也亏欠了姐姐一辈子,天下的人都欠姐姐的……” “您答应姐姐的事情没有做到,答应了妾身的事情,也没有做到……”丽贵妃一边说,一边膝行着靠近了皇帝,紧紧握着他的衣角。 “如今妾身只向您求一个恩典,妾身愿意代替姐姐去死,你就把她圈禁了,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行啊!” 丽贵妃说完这一切,偌大的密室里陷入了诡异般的寂静。 皇帝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皇后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可纪晚榕感受着身边人的情绪,却是有些忍耐不住了。 她攥紧了手中灯盏,便直直的走到了密室里。 “丽贵妃娘娘这话,我不认同。你欠了皇后,皇帝也欠了皇后,墨桀城呢?一切又和墨桀城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从生出来时,就要被亲生母亲拱手相让,凭什么五岁时要被母亲掐着脖子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死,凭什么他六岁便孤零零的待在军营?” “你们人人都欠了皇后,那又是谁亏欠了墨桀城?” “你们到底是凭什么?那些被皇后无故剥去脸皮的女子,被皇后弄得家破人亡的苦力,又是被谁亏欠了?” “对了,还有我,我所受的所有苦,又都是凭什么?” 墨桀城站在昏暗的过道里,眉眼低垂,可当他听见纪晚榕的话时,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纪晚榕的话振聋发聩,让在场的人又是一阵的沉默,皇后缓缓睁开了眼眸,丽贵妃也在一瞬间停止了哭泣。 皇帝抬起眼眸看着纪晚榕:“你怎么来了。” 墨桀城听见这话,也顾不得其他,便迈着长腿往密室里走去,他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纪晚榕的身边。 “是高公公将我们放进来的。” “儿臣进来不是为了窥探您从前的爱恨情仇,也不是为了追究儿臣从前到底受过了多少的不公,儿臣只是为了来禀告一个消息。” “墨钧枫自裁而亡,就在刚刚,他毫不犹豫的将手术刀捅向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死,我负不了责任,但是我觉得,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为他负责……” 墨桀城说着,眼眶微红,平静的视线望向了眼前三位惊骇异常的中年人。 “阿枫不是茹毛饮血的恶魔,是你们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从前……是想要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他小的时候对我说,想要让天下的所有人,都不会有疼痛,不会有痛苦。” 等墨桀城说完这话,原本双眸紧闭的皇后,却在一瞬间,变得疯魔了起来。 “阿枫……阿枫……你说阿枫怎么了?墨桀城你说啊!” “你是不是因为对我怀恨在心,故意说这话骗我?是不是要故意看我的笑话?” 皇后一下子冲到了墨桀城的身边,使劲摇晃着墨桀城的身体,近乎是嘶吼着说出了这番话。 墨桀城仍旧是平静的望着她,只听皇后喃喃自语:“是我害的……阿枫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第490章 神秘医者 墨桀城带来的有关于墨钧枫的死讯,让皇后陷入了完全的癫狂。 她一反刚刚沉默的模样,也是变得歇斯底里了起来。 “阿枫,阿枫,都怪我,都怪阿娘……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墨桀城感受着皇后不断的捶打自己,却没有反抗,而是低低的朝着皇后回答:“因为他很痛苦。” 在皇后断断续续的话语里,众人又是知道了事情的另一部分真相。 那是丽贵妃所不知道的,事情的全部真相。 原来皇后被那位神秘的医者所救后,是不想要再回颜府的。 可那位医者却是没有答应皇后的哀求,而是给皇后留下了一块玉佩,对她说:“这次回去,能保你十余年性命无虞,而再之后的人生,便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 “若是你日后再需要我,便拿着这块玉佩找我,我会再出现的,我什么都能办到。” 皇后听着医者的话,无奈的回了颜府,却也是按照医者的意思,抓住一切的进步,去握住任何一个可能活命的机会。 事实证明,她是做到了。 在她才情惊艳全场的时候,她便成了一个有价值的人,无需要依靠着用鲜血供养老族长,也能活下去。 可又一次的阴差阳错打破了皇后生活的节奏,因为她这张脸,无法嫁给安王为妻。 这明明是她用尽所有力气,才得来的,最后可能的幸福,却又一次被现实打败。 于是她动用了那块玉佩,重新见到了从前的医者。 纵使是过了十余年,医者的面容却没有一点老去。 医者说自己有办法,他有一张上好的人皮,是可以覆盖人的全身,将皇后皮肤上的所有伤疤都掩去。 而代价是,或许日后,人皮面具的副作用会不断显露出来。 皇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穿上了那张人皮,嫁给了安王为正妻。 纵使她嫁入府中,日子不像是她想得那样,琴瑟和鸣,岁月静好,纵使安王在背地里对她严苛治府的手段不满。 可安王表面上,还是与她相敬如宾,给了她正妻的体面。 于是,皇后在安王即位的时候,再次联系了那个医者,那时候的人皮面具就是更加的精进了,可以直接在人皮上作画,仿照出其他人的模样,而不是单单只能用原主的脸皮。 于是皇后便毫不犹豫的,用人皮面具代替了几位不满安王的朝臣。 人皮面具甚至是被她用来陷害其他夺嫡的王爷。 有皇后在前仔细谋划,为安王披荆斩棘,安王顺利的登上了皇位,成了皇帝。 在后位上,皇后逐渐将人皮面具运用的炉火纯青,解决了自己向来憎恨的母家,颜氏一族。 颜氏一族向来有生育双生子的基因,所以被这残酷传统毁了的,不止是皇后一人。 皇后无意中救了几对容颜尽毁的双生子,将他们妥善安置。 就在此刻,人皮面具的副作用开始逐日的显现,皇后的身体开始每日疼痛,腐烂,彻夜忍受痛苦的煎熬。 那名神秘的医者开了药膏,一开始还算是有点用,而后来他也说自己无可奈何。 宫中的女人一个个多了起来,甚至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开始对着她耀武扬威,频频挑衅她的后位。 就在这这时,又传来了丽贵妃有孕的消息。 那一夜,皇后彻夜未眠。 她在想,她既然能用人皮面具将皇帝扶上皇位,那为什么不能用人皮面具,将他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她没有孩子又能怎么样? 她可以自己做皇帝。 念头一旦萌芽,便犹如细菌一样繁衍滋生,她暗中将自己收养的那些所有被遗弃的孩子,都送去了山里,意图打造一个基地。 同时又派出亲信,将整个北厉中所有被残害的那位年幼的双生子,都救下来,培养了他们的仇恨值,又源源不断的送往基地。 这里面有吕忠奉,也有荣娘。 这就是基地最初的样子,但是基地越发展,皇后便越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止这些,她的时间不够,远远不够。 于是她抢了丽贵妃生下来的墨桀城,又是意外怀上了墨钧枫,可无论宫中的日子是怎么样,她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计划。 肉体的腐烂和痛苦几乎将她吞噬,她想要脱下这身皮囊,真真切切的做自己,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可她没有想到,墨钧枫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察觉到了她的痛苦,也察觉到了她的秘密。 墨钧枫以拯救皇后、让她不再承受百般的痛苦,可逐渐深入的学医,却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也发现了皇后几乎是千疮百孔的容颜。 他无法将向来温柔慈悲的母亲,和那张痛苦狰狞、满是伤疤的脸联系在一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谓的双生子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竟要承受着如此残酷的苦楚。 母亲的痛苦将他吞噬,他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深渊。 皇后强忍着悲痛说完了这一切,等说完了这话,她浑身失力的滑到了地上,脸上再也没有任何求生的希望。 她眼神空洞,脸色惨白,身上的皮肤也在此刻开始溃烂,变得瘙痒、红肿,皇后伸手使劲挠着自己的皮肤,几乎是要用指甲,将自己的肉剜出来了。 丽贵妃急急上前,想要拦住皇后。 皇帝只是枯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听完了两人的话,却像是在一瞬间变得垂垂老矣,眼眸之中而已弥漫着一股颓靡的气息。 就只有刚刚站在一旁的纪晚榕,将皇后近乎嘶吼而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听得真切,她几乎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纪晚榕急急上前,伸手拽住了正在发狂的皇后,她用力的摇晃着皇后的身体,强迫皇后看向自己。 随后定定的朝着她发问:“你刚刚口中说的那位医者是谁?他到底是谁?” “他现在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第491章 墨桀城成太子 纪晚榕不关心皇后从前到底受了多少的苦难,也不关心命运到底对她施加了多少不公。 这传统的风俗纵然蒙昧无知,可这却不是皇后挥刀向更弱者的理由。 因为她从小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她决心反抗,便剥了女子的人皮,骗来男子去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做苦力吗? 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又是何其无辜? 若是皇后因为自己从前的遭遇,决心改革,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废除北厉这残酷又蒙昧的风俗。 然后跟袁意之一样,开一个收容院,收留这些被传统习俗毒害的小孩。 若她这样做了,但凡她是有这份心思,都能勾起纪晚榕的些许同情心。 事件并不乏遭遇苦难的人,袁意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袁意之被自己的丈夫和伯叔哄骗,险些是要疯癫,随后又是被他们囚禁,甚至自己的女儿都因此死在了襁褓里。 她过的也是地狱般的生活,她的生活便是皇后的手段而结下的苦果。 可这从不是作恶行凶的理由! 皇后不配做母亲,不配做北厉的国母,更是不配做人! 纪晚榕只想知道,皇后口中的那位“神秘医者”,他到底是谁? 如今又是在哪里? 纪晚榕心中有一种暗暗的猜测,皇后口中的那位神秘医者,与基地里那荣娘口中所谓的“先祖”是同一个人。 若这神秘的医者便是利用化学方法制作出人皮面具的人。 那么……他极有可能就是穿越者。 他先是救了皇后,却又是将皇后带回了颜府,用手段确保皇后活下来的同时,又让她时刻的生活在苦难和罪恶里。 十几年后,他又是出现,为生活在“地狱”中的皇后,伸出了援助之手,为她提供了所谓的解决办法,“人皮面具”。 就是这援助之手,将皇后重新拉回了深渊里,永世不得翻身。 纪晚榕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了。 她急急的拽住了皇后,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要知道的疑问。 可皇后却只是笑着看着她,表情癫狂,却一直是在摇头。 “你问他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若是有他在……本宫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阿枫也不会死……” “纪晚榕……是你!是你害死了本宫的阿枫!是你!害的本宫的千秋大业毁于一旦!你是本宫命中唯一的变数!” 皇后几乎癫狂的朝着纪晚榕咆哮出声,墨桀城瞧着皇后的这副模样,眉头紧蹙,他上前一步,将纪晚榕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可皇后却在此刻又突然平静了下去,她怔怔的仰头,望向了头顶的天花板,眼角便是溢出了泪水。 “……先生说过……本宫的能力更胜男子……若本宫是个男儿身……” 纪晚榕听着皇后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愿去看她的脸。 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纪晚榕知道自己无论再问些什么,都不会有结果。 皇后是不可能告诉她任何东西的。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是看了墨桀城一眼,随后便往密室外走。 墨桀城想要跟着纪晚榕一起出去,但是他想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皇帝,随后又是脚步一顿,还是留在了原地。 皇帝此刻正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已经是完全的颓废了,浑身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 而丽贵妃仍旧是跪在地上,脸上也满是绝望的神情。 皇后仍旧是又哭又笑,她上前一步,想要去拽住是皇帝的衣领,却被站在皇帝身边的墨桀城阻拦了。 皇帝坐在原地,皇后那双清丽的眼眸便直直的撞进了皇帝的眼神中。 此刻的眼神中盈满了泪水,却与皇帝初见皇后那天看见的一样。 十几年了。 皇帝突然有些恍神,心头却是砰砰砰的跳动着。 皇帝只觉得皇后的眼睛,压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皇帝想到这里,又是朝着墨桀城微微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朕和皇后两人,有话要说。” 墨桀城听见这话,就知道皇帝心中是有了决断。 于是也没有阻拦,只是沉默的扶起了瘫倒在地上的丽贵妃,又是将她带出了密室。 此刻,密室里只剩下皇帝和皇后两人了。 皇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是抚上了皇后的脸:“你的眼睛,是和十几年前的一模一样。” …… 墨桀城带着丽贵妃出来,远远的就看见纪晚榕在殿门口等候的身影了。 他不知道皇帝和皇后到底在密室里说了什么。 墨桀城和纪晚榕同样是站在了养心殿的门口,他们并肩站在了同样的地方,看着自己头顶的天色,已经是完全的黑了下去。 偌大的皇宫此刻安静无比,黑压压的夜色似乎抵在了他们的头顶。 城沉闷又窒息,压抑的感觉就像是生活在了棺材里。 皇帝在密室里和皇后近乎是聊了一个时辰。 等密室的门轰得一声,重新打开的时候,众人转过头,看见的就是皇帝一个人的身影。 他的脸色很平静,众人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他的脚步也很平缓,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的缓慢,就像是怕跌倒一样。 高公公瞧见这幕,急急上前,扶住了皇帝。 “陛下……陛下……” 高公公在皇帝的脸上,看见了未干的水渍,于是急急的唤了他一声。 皇帝只是摇了摇头,又沙哑的声音对着高公公开口:“为朕研磨,朕要拟一则圣旨。” 丽贵妃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慌乱了起来,她还没有开始求情,就听见皇帝的嘶哑的声音,继续的响起。 “皇后无德,怀执怨怼,数违教令,意图谋反。在内无抚循他子,在外惑于巫医,不可以承天命、为天下母。其上玺绶,革去封号,贬为庶人,赐自尽。” 皇帝一字一句,紧握朱笔的手都在颤抖,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一滴浊泪便从他的眼眸中直直的滚落。 赐死皇后,还是在这深宫之中,算是给皇后留了最后一份体面吧。 纪晚榕闭了闭眼眸,心中的思绪纷飞,却不知道能作何感想。 丽贵妃听见这话,只觉得五雷轰顶,她急急的上前便打算求情,可皇帝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求情者,同治其罪。” 第492章 纪云瑶赴刑场 丽贵妃的动作微微一顿,神情便一下子变得悲恸了起来,她咬了咬牙,还是打算上前求情。 可皇帝这次,疲惫的眼神却是直直的望向了丽贵妃:“若你死了,便无人为你姐姐收尸。” 丽贵妃身体一僵,摇着头呜咽出声。 皇帝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只是任由她跪着。 而自己,则是又写了一封罪己诏。 等写完这一切的时候,他终于扶着高公公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分明只是同一日的事情,可纪晚榕却觉得,皇帝在一瞬间变得苍老了不少,步伐也变得老态龙钟了起来。 皇帝直直的走到了墨桀城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墨桀城的手。 墨桀城只能感到皇帝的手,是冰冰冷冷的,还带着几分颤抖。 “寒王,朕将立你为太子,朕已经老了,日后很多事情,便由你和纪晚榕一起帮着朕。” “朕已经拟好了圣旨,明日宣布。” 皇帝说完这话,墨桀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是该说些什么。 按照礼数,他此刻是该跪下谢恩的,可是他很累很累,连跪下来说感谢的话都没有了,他甚至不愿去接皇帝递过来的这个担子。 太子之位,炙手可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成了太子,便距离九五之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他看了纪晚榕一眼,长腿微微往后迈了一步,就直接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愚钝……” 可墨桀城的话还没说完,便是被皇帝直直的打断了:“朕已经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改了。” “朕何尝不知道这皇宫、这权势,这人的欲望,是会吃人?可朕没有办法,朕有了天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朕觉得很冷……身边空空荡荡的……或许你,你会比朕好一些吧。” 皇帝讲着,将目光挪向了墨桀城身边的纪晚榕,随即垂了眼眸。 若不是看在纪晚榕的医术上,他是绝对不会给纪晚榕好脸色的。 而原因,不是因为纪晚榕的性格,也不是因为纪晚榕做的那些看似目无尊法的事情,而是因为墨桀城对她的死心塌地。 他是第一次见了墨桀城哭成那副惨样,却还是答应和离,他知道墨桀城是深深的陷了下去,有了软肋,甚至可以付出生命,不顾权力。 皇子不应该有软肋。 可如今,等他转过头来,发现自己身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他便突然有些羡慕墨桀城了。 有人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用真心换真心…… 皇帝想到这里,已经不愿意再想了,他毫不犹豫的转身,扶着苏公公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等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口,皇帝抬头望天,看见的就是漆黑无比的夜色。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阵一阵的发冷,声音也是哆嗦着从喉管里挤出来的:“这皇宫……是真的会吃人啊……” 他说完这话,高公公本以为他是要出去散散心,还想要小心的叮嘱他要小心身体,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一轻,身边的皇帝竟直直的就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 高公公尖锐的嗓音惊了漫天的黑夜,养心殿门前兵荒马乱的闹成了一团,纪晚榕刚好就待在旁边,于是也急急的冲了上去。 皇帝的病来的很突然,身体也一下子垮了下去。 纪晚榕把了他的脉,观察了他的情况,确认了他是悲伤过度引起的心肌梗塞,需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 这其实这证明了,其实他对皇后和墨钧枫,心里是有感情的,感情还不轻。 于是当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一直是认错了人,知道了皇后的恶行,一瞬间才倒了下去。 皇帝突然病倒的事情,在朝堂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但是因为皇帝已经立好了册封太子的诏书。 高公公在第二日便拿着皇帝所书的诏书,在朝堂上宣布了,所以很快便将端王和平王所引起的风波压了下去。 端王、平王不成气候,墨桀城有了大批官员的支持,也很快成了太子。 皇帝病重,无法掌管朝政,于是墨桀城一上任,便只能开始着手处理皇后意图篡位谋反的事情。 也安顿好了远道而来的外国使臣。 其实很快就临近使臣进贡的日子了,这也是皇后为什么想要在最近让墨钧枫被封为太子的原因。 若是让墨钧枫处理好了外国来的使臣,譬如琉球岛那边的,与东番王一脉的人打好关系,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这皇位便是十拿九稳。 墨钧枫的婚礼,其实琉球岛的人也是派了使臣来参加的,不过还未参加完婚礼,北厉便遭遇了政治风波,吓得那些使臣连夜就想要跑回国。 墨桀城妥善的安抚好了使臣,并承诺办好了手头的事情,便再次开展邦交、宴会,交换药材、军事装备等等。 墨桀城的保证也是这些使臣心中暂时的安稳了些。 皇帝的那封废后圣旨,其实给足了皇后体面,就连畏罪自裁的墨钧枫,都不予追究,没有将他贬为庶人。 可他虽不是庶人,却是罪人,若是如此,恐怕无法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于是墨桀城还是将皇后和墨钧枫所犯下的罪行,交给了石衡来定夺罪责,追究他死后的责任。 而基地那边,谢凌霄如今已经回来了,其中一切的涉案人员,都是要按照证据,秉公严惩,给天下众人一个交代。 至于纪云瑶那边。 纪云瑶讨好皇后,成了墨钧枫的王妃,这些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她一开始虽不知道皇后在暗中做的谋反之事,也不知道墨钧枫在背地里是如何虐待百姓,最后也没有参与,可她却是已经和墨钧枫绑定在了一起,暗中还有隐瞒,将事情引导到纪晚榕的身上。 她和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墨钧枫论罪当诛,可惜他已经自裁身亡了。 而知道了真相的百姓们,民怨滔天,势必是要让楚王府的其他人付出代价。 石衡的判决在第三日上交到了墨桀城的案前,由于事件太过恶劣,于是判决楚王府与失踪案、谋逆案有关,却知情不报的人,一律处死。 名单中也有着纪云瑶的名字。 半月之后,便是楚王府一干涉案人员行刑的日子了。 第493章 时辰已到,行刑! 这一天烈日当空,虽到了冬季,却也让人感受到了一股无端的燥热。 行刑的马车是从楚王府被一辆辆的拉出来,要拖去午门在正午时分斩首。 先不说皇后意图谋反的事情,单单只说墨钧枫所犯下的京郊百姓失踪案,就已经是极度的恶劣。 他将无数无辜百姓骗入马车内,又是当场的解剖,令人想来不寒而栗。 而当时在京兆府,三司会审此案,也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就是在这次三司会审中,皇后竟用上了人皮面具,和纪云瑶一起掩护楚王,知情不报,又将所有的恶名是推到了墨桀城和纪晚榕的身上。 因此,如今事后清算,这些知情不报、意图为墨钧枫遮掩的人,便全成了墨钧枫的同党。 而纪云瑶除了包庇墨钧枫,陷害墨桀城和纪晚榕之外,从前她对纪晚榕、纪老夫人都实行过毒害的事情,也被旧事重提。 数罪并罚,就连墨钧枫按照律法,都要在死后被拉出来鞭尸,以泄民愤,那么纪云瑶这个王妃,自然没有死前的一点尊荣了。 她不能和皇后一样,一个人在后宅里饮毒酒,体面的死去,而是和其他楚王府知情不报的人一样,是被囚车拉去刑场一同斩首的。 今日的京城真的十分热闹,受害的百姓的怨气简直是要将京城闹翻了天。 他们夹道站在两侧,望向囚车的脸上满是无处宣泄的憎恨和悲伤。 若不是墨钧枫,若不是楚王府包庇墨钧枫的这些人,他们的冤情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能够昭雪了。 可就是因为这些包庇罪人的人!才导致他们被人哄骗,满心欢喜的把这些邪恶的、另有目的的、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带回家。 又是对着真正的杀人凶手感激涕零,高呼万岁。 而白白让原本无辜的墨桀城和纪晚榕,受了几个月的骂名! 就这样还不够! 皇后将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人,安插到他们这些受害者家属的身边,目的竟是为了找机会解决他们,让他们再也看不出异样! 幸亏是太子殿下留了一手,特地派隐卫在他们的身边暗中保护,才让他们幸免于难。 否则他们现在,早就成了白骨一副了! 众人想到这里,心中恨意滔天,手上也没有闲着,直接将手里的臭鸡蛋就直接的往囚车上面扔。 纪云瑶十分狼狈的站在囚车上,双手被镣铐禁锢,已经是动弹不得,烈日将她的喉咙都晒得冒烟了,身上脏污的衣裳勉强蔽体。 可最令她恐惧的,就是围观的百姓,这憎恶的眼神,他们看她再也不像是从前,带着爱戴和崇拜。 他们眼神里含着厌恶,就像是在看一只可恶的老鼠,甚至是恨不得她马上去死。 纪云瑶只觉得自己是晕头转向的,她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分明她要成了楚王妃,要成了未来的太子妃,要将纪晚榕才踩在脚底下,有朝一日成了皇后,受万民的朝拜。 可……墨钧枫竟直接自杀死了,她也变成了阶下囚,马上就要被送到刑场上去行刑…… 不……她不要…… 纪云瑶想着,心里真的很害怕,泪水也一滴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的浑身抖成了筛子。 “去死吧!贱人!就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毒妇!你这个毒妇!是你和墨钧枫狼狈为奸,一个杀人一个善后,还要颠倒黑白,诬告他人!” “你就是恶魔!恶魔!” 百姓对着纪云瑶万分唾弃,更有甚者,气得直接捡起路上的石头,就直直的朝着纪云瑶的身上扔了过去! “受死吧!我呸!” 纪云瑶一下子就看见了朝着自己飞来的大石头,她尖叫了一声,就想要躲避,可是却无处可躲。 石头直直的打到了她的身上,尖锐的角划破了她的衣裳,又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伤口。 是鲜血淋漓的一片。 囚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随即前面就响起了一道男声:“将所有的犯人全部带上来!” 身上疼,心里也疼,纪云瑶觉得自己的浑身都疼的发颤,烈日晒得她浑身滚烫,嘴唇发干,她根本无法思考。 她就这样被迷迷糊糊地带了上去,又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今日监刑的官员不是石衡,纪府的纪承德又觉得自己成了过街老鼠,也不敢出门,根本没有办纪云瑶打点些什么。 于是那下头的狱卒,心中不满,行为也更加的放肆了起来。 他十分粗暴的就将纪云瑶往刑场上拉,看着她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那衣裳又是被民众用石头扔的有些损毁。 甚至是能看见她身体白皙的肌肤。 于是狱卒心中邪笑,动作更加粗暴,将纪云瑶的衣裳拉的是更加的衣不蔽体了。 甚至是连墨钧枫临死之前,在纪云瑶背上雕刻的图案,也因为狱卒那粗暴的动作显露了出来。 那图案在十几天前还是模糊不清,在现在却是能清晰的看出来了,是一朵盛开的玉兰花。 血色的玉兰花呈现出盛开的模样,墨钧枫也不知道是在伤口上加上了什么药材,使伤口很快就恢复了,也看不出来是新割的模样。 狱卒一边瞧着,嘴里还邪笑着哼了一句:“真是骚啊,好好一个官家小姐,背上竟是有这种图案!” 他粗暴的将纪云瑶按在了地上,纪云瑶便弯着腰跪在了原地。 她已经听不清楚旁边的人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一边哭着一边求饶,心里仍旧是十分的想要活命。 若是能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东山再起。 眼见着狱卒将所有囚车上的人带上了行刑台,烈日也在此刻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坐在正中间的官员,抬头眯着眼睛,瞧着眼前的烈日,随后微微起身拿起了一张令牌。 “午时已到!行刑!” 刽子手一听这话,便饮了一口烈酒又喷在了大刀上。 锃亮的大刀反射着日光,眼见着他猛地一挥手,便是要往纪云瑶的头上砍去。 第494章 琉球皇太女 就在此刻,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着急的声音。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 那刽子手诧异抬头,又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判官,只见那判官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他便毫不犹豫地要再砍。 谁知刚刚发出声音的那人却是射出了一支利箭,猛地将那刽子手的刀刃撞得飞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惊骇不已,就连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官员都猛地站了起来。 那刽子手还想要再动手,可此时此刻却是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直接将纪云瑶挡在了身后。 “大胆!大胆!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竟敢截本官的法场?!!” 纪云瑶此刻也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望向自己身前的那人。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不不,大人明鉴,小人并没有这个意思!” “小人是琉球岛的使臣,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在京中小住,为的便是日后的邦交。” “而小人今日偶然出门,瞧见了这位姑娘,她一定是我们琉球岛东番王失踪已久的女儿!” “人死便不能复生,情况危急之下,小人只能上前来阻止,请大人向你们北厉的皇帝禀报。” “从前琉球便与北厉提过这件事情,国主女儿失踪,一直是她的心疾,而我们为了找回琉球唯一的皇太女,便是能付出一切代价。” “北厉皇帝从前便答应过琉球,会尽力帮琉球寻找失踪的皇太女,若是如今的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件事情,想必也是会答应!” 那人说完这一番话,官员紧张的情绪才缓缓的放松了下去。 他慢吞吞的坐到了椅子上,又是皱起了眉头。 眼前这人,他确实是认识,是琉球派来的使臣,架子大得很。 听说在琉球也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不过这琉球,前来邦交的使臣却是一年不如一年,谈吐不说,架子也是越发的大,和从前那几任琉球满腹经纶的使臣相比,简直是相形见绌。 这琉球掌握了火药、医药,经常往北厉输送一些北厉需要的物质。 琉球虽小,可地理位置很是重要,琉球富饶异常,与北厉两国的邦交也是十分重要。 就是因为有琉球的存在,才导致九洲大陆的战乱都停止了。 官员一想到这里,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外交官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忽略刑场下百姓愤怒的眼神,还是缓缓站起身,朝着那外交官拱了拱手。 “使臣放心,本官立即便去禀告太子殿下。” 这件事情,关系到两国的邦交。 按照这使臣说的话,说这纪云瑶很可能是琉球的皇太女,那他这个刑可是不敢再施了。 若是因为这个,让两国开始大战,那他便是千古罪人了。 那官员都这样说了,底下人便也急急的去禀报。 下面的百姓议论纷纷,眼神凶狠的几乎都是要吃人了。 “这毒女为何不杀?” “明明是要行刑!为什么不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纪云瑶啊!” 全场的百姓都十分的轰动,那官员急忙叫士兵,将场下的百姓都疏通掉了。 而那琉球的使臣,便是亲手解掉了纪云瑶身上束缚着的绳索,又是派人给她的身子盖了一件衣裳,将她扶了起来。 那衣裳轻飘飘的,蓬蓬的,里面就像是装了一些羽毛,但是盖在纪云瑶的身上,便让纪云瑶立刻感受到了一阵温暖。 纪云瑶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看着不过是而立之年,小眼睛,八字胡,身上穿着的是琉球特有的衣裳,看上去蓬蓬的,十分是保暖,奇怪的形制在纪云瑶看来又是有些滑稽。 她搀扶着使臣的手,一步步的走下刑场的台阶,她脚步虚浮,眼前发白,整个人都是有些飘飘然了。 就像是做梦一样,明明是要死了,可就是有人突然冲上前来,挽救了她。 还口口声声说,她是琉球岛国主的皇太女。 唯一的皇太女!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好事情!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还是有这样一层身份,她也不知道那所谓的使臣,到底是怎么把她认出来的。 不过她可以是,她愿意是! 就算是不再待在北厉,去琉球当一个皇太女,那生活也是十分的美好。 按照这个使臣刚刚说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救回去,只要是自己离开了北厉,去了琉球岛…… 听说琉球岛有很多的火药…… 只要她掌握了这个火药,那么全天下,都要听她的话! 纪云瑶身体十分疲惫,可脑子却是一路在想。 直到那个使臣将她带上了马车,然后才对着她恭敬的问了一句:“请问您身上的那朵玉兰花……是什么时候有的?” 纪云瑶微微一愣。 但是她是一个聪明人,她在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个使臣的意思! 原来是因为钧枫哥哥在她背上雕刻的那朵玉兰花,才让这个使臣看见了,以为她是琉球岛国主失踪的皇太女! 纪云瑶想到这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朝着这使臣开了口:“这朵玉兰花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 “大概……在我记事的时候就有了,请问这朵花,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使臣听见纪云瑶这话,又看了一眼纪云瑶单纯无比的表情,一看就不像是在说假话。 于是他的眼神马上就亮了起来:“这朵玉兰花!就是琉球国主的神秘图腾!就只有几位琉球的亲信,才能勉强看见。而我,也不过是偶然间看见过了一次!” “既然你从小背后就有这多神秘的图腾,那你一定就是国主失踪已久的皇太女了!” “你不知道我们国主,对这位皇太女是有多么的重视……只要你回去认祖归宗,那……” 使臣说到这里,忍不住开心的笑了出来。 而他在法场上救回了皇太女,若是他在北厉这段时间,对这位可怜的、落魄的、单纯的皇太女多多照顾。 想必这位皇太女在回国前便会爱上自己。 若是自己成了皇太女的驸马,日后这琉球,岂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于是他又是小心翼翼的朝着她开口:“请宽恕在下说一句冒犯的话,您是否能再让在下看一眼,您身上的神秘图腾?” 第495章 绝不可能! 纪云瑶听见这话,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担忧。 毕竟这伤疤是墨钧枫临死前刚刚刻的,距离那日也不过是才过了十几天。 她很怕这位使臣能看出异样。 但是使臣的要求,若是她拒绝了,便证明她心中有鬼。 于是纪云瑶还是硬着头皮,微微掀开了自己肩膀处的衣裳,转过身,给那位使臣看了一眼。 使臣低下了头,仔细的瞧着她背上的图腾,那图腾就像是刻在了她的灵魂里,与她融为了一体一样,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使臣越看便越觉得开心,也越是确定:“肯定是了!肯定是了!” “你就是我琉球要找的那位皇太女,国主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很开心的!国主真的非常爱她的女儿!” 一听这话,纪云瑶紧绷的心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心中有些疑惑,又是不免得意。 钧枫哥哥啊,钧枫哥哥。 她以为墨钧枫在死之前,就是单纯想要虐待她,还跟她说了那样恐怖又绝情的话,让她感到十分的绝望。 可纪云瑶没有想到,墨钧枫在临死前,雕刻下的神秘图腾,竟是成了她翻身的唯一筹码!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不知道钧枫哥哥到底是怎么知道琉球岛的图腾,可他在死之前还在为她铺路,钧枫哥哥还真是一个好人! 两人坐着琉球国专属的马车,便一路畅通无阻的去了北厉的皇宫。 而在另一边,纪晚榕今日便没有去刑场观刑,而是坐在谢宅的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巨大的火球悬挂在苍穹,将冬日的冷意赶去了不少。 纪晚榕眯着眼睛瞧着天边的那轮暖阳,逐渐是要到了最正中的位置,又是随意的将手边的糕点往自己的嘴里塞。 等太阳到了最正中的位置,便是午时了,也意味着纪云瑶马上就要被砍头了。 可以说天理昭昭,也可以说天道好轮回。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今日就是纪云瑶行死刑的日子。 斩首之刑,与饮毒酒,送白绫不同,这是直接让人身首异处了,也是古代的时候,最恶毒的诅咒。 不仅是在天下百姓的观刑之下,痛苦的死去,死了之后没有全尸,在古人看来死后也无法进入轮回。 只能一遍又一遍,一点又一点的在阴曹地府赎罪。 纪晚榕想着,心中暗自感叹了一下。 纪云瑶现在的下场,就是对无辜死去的原主的最好的交代了。 原主终于是能够安息了。 纪晚榕想到这里,微微闭了闭眼睛,刚想用帕子擦干净手,从躺椅上站起来。 就在这时,却听见见青急匆匆的脚步从院子的门槛迈了进来,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敲门,看上去像是有什么急事。 纪晚榕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了,见青?今日的你怎么是咋咋呼呼的?” 见青自从到了谢宅,学了管理铺子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沉稳了很多,纪晚榕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是这副模样了。 只见见青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主子,不好了,事情有变,纪云瑶没有死,而是被人劫了法场了!” 纪晚榕一听这话,一下子就呆住了。 就连院子里的思琴,都十分不可思议的望着见青:“你说有人劫法场?到底是谁,敢截北厉的法场?” 纪晚榕也问:“身份明晰了吗?纪云瑶手中难道还有其他的线?” 纪晚榕第一时间,就想到皇后口中说过的那位神秘的医者。 “身份很明确,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劫法场的人是琉球岛的使臣呢!是被咱们北厉奉为座上宾的琉球使臣!” “琉球的使臣看见了纪云瑶,就不由分说的叫人截了法场,说纪云瑶是他们琉球那位失踪已久的皇太女,说琉球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下这位皇太女。” “如今他们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是要去见……太子殿下或者是陛下了!” 纪晚榕一听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她皱着眉,又是缓缓坐回了刚刚那张躺椅上。 “纪云瑶居然是琉球岛国主的女儿?” 她闭着眼眸思索了一番,表情也带着几分凝重:“这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若是琉球岛的国主,真的愿意倾全国之力,去挽救纪云瑶,那么为了邦交,纪云瑶肯定是死不了。毕竟琉球岛掌握着整个九洲的火药,在九洲中的地位很高,几乎是一呼百应的状态,地理位置也十分的重要。” “琉球岛的势力,并不是此刻刚刚上任、根基还未稳的墨桀城,能得罪的起的。” 纪晚榕说到这里,想起从前被纪云瑶害死的原主,想起纪云瑶从前做过的劣迹斑斑的恶行,几乎是罄竹难书。 她又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但是纪云瑶作恶多端,若是不死,真的很难让她安息,更是难平全天下百姓的怒火,就连墨桀城,都会很难做……” 其实纪晚榕心中还是有着几分羡慕。 纪云瑶还真是幸运啊,从前就有林问蕊的照顾,有纪承德的宠爱,倒是没有想到林问蕊死了之后,还有一个琉球国的国主,能够倾全国之力,不顾一切的也要救下她…… 一想到这里,纪晚榕缓缓睁开眸子,抬头望天,眼眶也微微的洇湿了。 “我也有些想我的父母了,从前就很小的时候见过,如今也早已经忘记了模样;而现在,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只能靠兄长的口述……” 她说的从前,就是前一世,父母因为空难,在飞机失事中双双身亡,那时候的她还很小。 可以说她的成长,是都没有父母参与的。 而这一世,原主的母亲也很早的就死去了,那位鬼手神医很可能是她的母亲,但是纪晚榕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却从没有发现过她的踪迹。 而纪承德……算了,他就不用说了,纪晚榕根本懒得提。 若不是自己前世的父亲,也是姓纪,她一早就跟着兄长改名了,免得纪承德自作多情,以为她愿意和他一个姓。 就连在基地的时候,频频出现的化学公式,让她怀疑有现代人和她一样穿越,却也没有发现那“鬼手神医”,也就是她母亲的踪迹。 其实她和墨桀城是一样的人,六亲缘浅,从小就没有受到过父母的爱。 当然,那她还是比墨桀城会好一点的。 毕竟她还是知道怎么爱人的。 “他们到底在哪里啊?” 纪晚榕抬头望向天空,嘴里小声嘟囔。 就在纪晚榕喊出这话之后,站在她身边的思琴,却是眼神闪烁了一下,直直的朝着纪晚榕跪了下去。 “主子!纪云瑶绝对不可能是琉球岛国主的女儿!” 思琴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经过犹豫的,但是她这话说的是斩钉截铁。 第496章 图腾 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一愣,马上的低下头,望着跪在地上的思琴。 “思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识琉球岛的国主吗?” 纪晚榕说着,又是急急地站起身,想要先把思琴扶起来:“来来来,快起来,你先起来再说!” 可思琴却不愿意站起来:“主子,请原谅属下瞒了您那么久,那是因为属下也不敢确定。” “但是属下隐隐觉得,琉球岛的国主,是您的母亲!” “什么!”纪晚榕瞪大了眼睛,浑身猛地僵在了原地。 而原本正打算来院子里的谢凌霄,听见这话,跨过门槛的脚也是猛地一个踉跄。 所有人都用惊骇的眼神望着思琴,思琴有些不好意思的咽了咽口水,又是讲出了其中的关窍。 “您不是一直怀疑属下的来历,对属下如此忠心的动机有着疑心吗?” “属下对您忠心,甚至是早在心中暗暗发誓过,要一辈子对您好,照顾您,除了您对我们的好,属下都看在眼里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因为,属下在第一眼看见您的脸的时候,就已经认定您了,因为您的脸,和她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在思琴一字一句的讲述中,纪晚榕才明白了思琴的经历和动机。 原来在思琴很小的时候,北厉闹过一次饥荒,百姓流离失所,而思琴的母亲就带着思琴,一路乞讨,一路北上,为了寻找一丝生机。 孤儿寡母,思琴的母亲体弱,而思琴就只有四岁,在那个时代原本就不好生存,更何况遭遇了灾荒,为了抢夺食物,人都可以变成鬼。 思琴和她的母亲过的很惨很惨,不仅是没有饭吃,更是染上了瘟疫,被人欺凌,险些就是要一起死掉了。 就在那个时候,思琴和她的母亲遇见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很漂亮,身上穿着的衣裳不是很华贵,却是十分的整洁。 她在马车上,一眼就看到了性命垂危的母女两人,毫不犹豫的下了马车,为母女二人切脉,开药,又是递上了馒头。 那女子医术很高超,思琴的母亲只是服用了一颗药丸,身上的疾病便在一瞬间好了大半,也一下子变得有体力了。 她们对着那女子千恩万谢,想要问那女子的姓名,可那女子却是摇了摇头。 她留下了一句话:“不要跟别人说我来过,也不要跟别人说曾经见过我。” 说完这话,她将手中的馒头和剩余的药丸塞给她,又让随从将两人带去了官府。 那女子大概是与官府有着一定的关系,或者是用医术救了官府之人的性命,所以当她的随从把思琴和她的母亲带去官府的时候,官府的人马上就收留了她们。 终于,思琴的母亲得以在当地的官府干一些打杂的,为衙役浣洗衣裳的活计。 母女两人才终于在乱世中活了下来。 在告别了那位心善的女子之后,母女两人饥饿无比,掰开了那女子送来的馒头,竟还在里面看见了几两碎银子。 她们感激涕零,抱头痛哭了起来。 那时候思琴的年龄是还不大,但是她绝不会忘记那白花花的馒头,那女子温柔的嗓音,还有女子那张脸。 那张和纪晚榕一模一样的脸。 思琴在自己的母亲临终后,便离开了当地的官府,前往了京城,又是因为机缘巧合,便进了寒王府当差。 原本当的就是打杂的活儿,才能在那时候被指给了纪晚榕。 当思琴第一眼瞧见了纪晚榕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大大的震撼,但是她不知道那位女子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也不确定纪晚榕和那位恩人到底是有着什么关系。 于是她只能按照那恩人临走前留下来的嘱咐,将这件事情死死地埋在了心底,并发誓要不顾一切的对纪晚榕好。 毕竟她们有着同一张脸,会同样的医术,性格也是一样的济世救人,她在心中早已把她们两人当成了同一人。 而就在纪晚榕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晚上,事情发生了变故。 那时候,纪晚榕吩咐思琴去石衡的私宅,将石衡引来谢宅,他们有要事要商议。 思琴便按照纪晚榕的吩咐去了,她在石衡的私宅等了很久,等石衡回来时,便将她迎去了书房。 思琴在石衡的书房里,无意中发现了一种装饰。 一种玉兰花的装饰,玉兰花就像是图腾一样,被雕刻在了石衡书房的暗处。 那个玉兰花的图腾,思琴从前只见过一次,就是这一次,让她的印象极为的深刻。 因为当时那位恩人的身上,也是有着一块这样的玉兰花图腾的玉佩。 这玉兰花的图腾是和其他的玉兰花图案有着很明显的不同,她开放的烂漫又恣意,灿烂如血,有着一种自由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思琴在北厉的其他人身上,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石衡的心思缜密,一下子就对思琴的态度有了怀疑,他步步试探,一下子就将思琴心中的秘密全都套了出来。 石衡知道了思琴见过那人,也知道了她一直待在纪晚榕身边的原因。 思琴被石衡套光了秘密之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她在一瞬间难过的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她想起恩人临走前对自己的叮嘱,自己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甚至是连她最爱的主子,她都没有说过! 可现在却一下子便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套出了所有的话。 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好是坏,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思琴想着,心中委屈,一边红着眼眶,一边咬牙抽出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便打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问出这人的目的。 石衡见思琴跟疯了一样,在书房里就要取了他的性命。 他也知道思琴一心想要报答从前的恩人,她待在纪晚榕的身边,自己能信得过。 于是他无奈,只能拦住了思琴手中的长剑,带着去了自己的密室,说出了自己会有这玉兰花图腾的原因。 只听砰得一声,石衡的手不知道在哪里扭转了一下,密室的大门就打开了。 思琴跟在石衡的身后,警惕的走进那间密室,看见的就是一幅偌大的画像,悬挂在密室墙上正中央的位置。 那画像上的,是思琴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第497章 让纪云瑶再次心碎~ 就是看见了那张脸,让思琴一下子有了流泪的冲动。 那就是恩人的脸! 十余年前思琴见过一次,就再也不可能会忘记。 画像上的女人正温婉的笑着,她的模样其实是和纪晚榕差不多的,但是思琴一下子就能看出两人的区别。 画像上的人目光柔和,表情温婉,整个人的身上带着一个母性的光辉,就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没磨砺出了一些独特的东西,这是纪晚榕身上所没有的。 纪晚榕的性子更加跳脱,也更加的狡黠。 石衡看思琴在顷刻间红了眼眶,他自己想起那人,心中也有些酸涩,于是还是耐着性子和思琴解释了一番。 原来眼前这幅画像中的人,就是琉球国的国主,也是从前的那位鬼手神医,石衡是她的养子,是被她亲手养大的。 石衡按照她的命令来了京城,和皇帝达成协议,表面上是代表琉球,来帮助北厉,稳定北厉的江山,保证九洲大陆的太平。 当然,石衡是国主的养子,他在北厉隐姓埋名,也是一种类似于质子的存在。 然而,石衡还有一个暗中的目的,这个目的从前是不被任何人所知道,就连北厉的皇帝也不知道。 这个暗中的目的,就是来北厉寻找国主失踪的孩子。 国主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只是知道自己生下过一子一女两个孩子。 琉球国遵循的是国主之位传女不传男的传统,于是国主在很久之前,便许下了诺言。 只要将她失踪的女儿找回来,便封那女儿为琉球唯一的皇太女,并能传承其医术。 不仅是石衡一个人被派出去,九洲大陆哪里都有国主留下的人,就是为了寻找她失踪儿女的踪迹。 而国主自己,因为一直有一个很强大的对手,身边危机重重,经常会遭遇意外,所以她不想要自己的软肋被人发现,自己便不能亲自去寻找。 在石衡第一眼看见纪晚榕模样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有些了然,当他看见纪晚榕精湛的医术时,心中是更加的感叹,感叹血缘的奇妙,血脉相承,两人竟是连医术都一样的高明。 石衡心中十分振奋,面上不显,私下里却立刻将消息传回了琉球。 可国主那时却不在琉球。 国主也失踪了,行踪不明,琉球出现了几波不同的势力,在岛上兴风作浪。 因为这个原因,石衡就只能将这件事情按下不表,不去管琉球那边的事情,而是暗中的寻找国主的踪迹。 自己便是待在北厉,暗中的保护纪晚榕。 这便是石衡的目的,也是石衡的书房里能有玉兰花图腾的原因,这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讯号。 只要了解过国主的人,看见这玉兰花的图腾,表情一定都会有变动,石衡也能借此了解更多的信息。 不过思琴是在十几年前见过国主了,这个消息对石衡来说是没有用的。 不过石衡还是因为她是纪晚榕身边的侍女,为了不让纪晚榕怀疑,才让事情和盘托出。 同时,他也嘱咐思琴,在国主没有回信之前,暂时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纪晚榕。 因为国主暂时的失踪,不知道原因,却也证明了国主身边是危机四伏,若是纪晚榕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去了,恐怕会有更大的危险。 可如今已经是来不及了,纪云瑶被认错成了琉球岛失踪的皇太女,若是这件事情再不和纪晚榕说,想必纪晚榕就会处在一种被动的境地里。 而墨桀城如今面临着百姓、琉球的两重抉择,若是不知道这个真相,恐怕是要很难选择。 纪晚榕听思琴说到这里,才终于算是明白了事情的一切。 知道了思琴为什么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原因,也知道石衡为什么会制造火药,而且时常表现的怪怪的。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想要问关于母亲的近况,想要了解母亲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她如今突然的失踪又是为了什么。 可是现在时间急迫,她还是要和石衡一起入宫去寻找墨桀城才是。 无论她是不是琉球岛的国主的女儿,那纪云瑶肯定不可能是了。 如果说玉兰花是琉球岛的图腾,那么墨钧枫在临死前在纪云瑶背上雕刻的东西,就一定是玉兰花的图腾了。 那图腾是在十几天前才雕刻上去的,现在就凭借着这个图案,说纪云瑶是琉球岛国主失踪的皇太女。 那不就是造假吗? 可墨桀城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一定是会让他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一定要快点去告诉他真相。 纪晚榕心中想着,随即便立刻叫马,和思琴入了一趟皇宫。 而纪晚榕又是拜托了谢凌霄,赶紧去把石衡也一同的叫进宫中了。 可谁知不是冤家不聚头,纪晚榕坐的轿子还没有到墨桀城最近待着的承乾殿呢,在宫门口,便直接和纪云瑶的轿子撞上了。 纪云瑶如今又是春风得意,坐的是琉球使臣专门提供的轿子。 琉球本地富饶,使臣在外代表的是琉球本国的脸面,因而也是财大气粗,就连外出的轿子上,都装饰得无比奢华。 内里不仅是做了减震的设计,外面更是镶嵌着众多的玉石珠宝,就连琉球原本高傲的使臣,如今都只是坐在纪云瑶身后的小轿子上。 而纪云瑶的马车瞧见了纪晚榕的轿子,也不停下来让路,而是不甘示弱的往纪晚榕的轿子前头顶去。 看样子势必是要抢在纪晚榕的面前先过了去。 她奢华的马车往纪晚榕的轿子边猛地一撞,就像是挑衅一样,让纪晚榕的身子都猛地摇晃了一下。 纪晚榕瞧着纪云瑶如此张狂的态度,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刚远远的便瞧见了纪云瑶的轿子,本不想在外头直接揭穿她的真面目。 不仅外头的太阳还这样晒呢,就勉强给她再当半柱香时间的“皇太女”好了。 可纪晚榕都没有想到,纪云瑶顶着一个新缝起来的疤痕,就得意的忘记了自己是谁了。 她不主动找她,纪云瑶竟还主动上前挑衅。 那就无法了,既然纪云瑶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让纪云瑶心碎了~~ 第498章 一道女声 纪晚榕微微掀开帘子,看了轿子边思琴一眼。 思琴立刻就明白了纪晚榕的意思,随即立刻叫停的轿夫。 等纪晚榕下了轿子的时候,思琴已经在一旁的将纪云瑶的轿子拦住了。 “下来!”思琴阴沉着脸色,朝着马车里的纪云瑶大声喊。 若是因为旁的思琴,思琴此刻也不会这么的沉不住气。 可独独是因为纪云瑶冒充了她恩人的女儿,鸠占鹊巢,成了那琉球岛所谓的皇太女。 还在纪晚榕的面前这样的挑衅,这叫思琴如何能忍? 纪晚榕站在轿子边,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出言阻止思琴的动作。 马车内响起了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纪云瑶的声音还微微的带着几分沙哑,但是已经是足够的高傲了。 “你是谁?一个小贱婢就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吩咐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琉球岛的皇太女,琉球国使者此番带我进宫,便是为了把我带回琉球……继!承!皇!位!” 纪云瑶说着,缓缓弯了弯身子,掀开了马车的门帘,随后又是将轻蔑的眼神望向了纪晚榕的位置。 “琉球国等着我继承皇位呢。从前有人很得意,说自己不靠丈夫,不靠父亲,靠自己的双手打拼来了一切的荣誉,那么我在此刻就要去问那个人,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仰人鼻息的生活呢?” 纪云瑶的话刚一说完,便听纪晚榕的声音凉凉的从旁边传来:“原以为妹妹的十几日之前被楚王用刀在背上划了一个图案,伤口没好,应该很柔弱才对。” “倒是没有想到,那日你哭得梨花带雨,今日倒是有体力说些这样恶毒的话了。” 纪晚榕的声音幽幽,话中却是蕴含着深意,让纪云瑶的眼神在一瞬间改变了。 纪云瑶没有想到,纪晚榕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竟能直接猜出,那琉球岛的使者,是因为她身上的伤疤,所以将她认为皇太女。 她猛地缩回了身体,十分害怕那使臣听见这话,于是马上放下了手中马车的门帘,随即便色厉内敛的对着自己面前的车夫开口。 “将马车驶过去,国家大事,太子已经在宫中等着了。无论谁挡在前面,想要阻拦,都是罪该万死!” “直接碾过去就好了!左右是一个不值钱的贱婢!” 纪云瑶的话就是要直接把思琴撞死了! 纪晚榕听见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思琴,动手吧!” 思琴听见这话,便干脆利落的驾起轻功,直直的朝着纪云瑶的马车里飞了进去。 马车里很快就传来了纪云瑶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大胆贱婢!你是怎么敢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琉球的皇太女!” “若是伤了我,琉球一定会叫你陪葬!” 思琴冷笑了一声,趁乱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随后又是揪着纪云瑶的衣领,直接将她拽出了马车里。 思琴粗暴的动作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就连坐在后面小轿子里的琉球使臣,瞧见眼前这一幕,都急急忙忙的往外跑。 “诶诶诶!你这是在干什么?!” “偌大的北厉没有王法吗?你们怎么敢在北厉的皇宫中,对我琉球的皇太女做这样的恶行!” 纪云瑶被思琴猛地的一丢,就直接撞到了地上,她觉得自己被这么猛地一撞,浑身的骨头都疼了起来。 她听见使臣的声音,知道自己撑腰的人来了,心中有了底气,眼眶都是红了不少:“使臣救我!纪晚榕从前便嫉妒我,如今知道我是琉球的皇太女,就要过来找我的麻烦了!” “他们向来就是横行霸道,甚至是连琉球都没有放在眼里!” 纪晚榕只是微微的一笑,朝着那琉球的使者歪了歪头:“使臣倒是把话说对了,偌大的北厉就是没有王法……” “否则你一个外国的使臣,公然的跑到北厉的刑场上,劫走了北厉要处死的犯人,北厉还会好端端让你站在这里吗?” 纪晚榕巧笑嫣然,那琉球使臣的眉头皱的是越发的紧了。 思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琉球使臣的反应。 只见那使臣看见了纪晚榕的脸之后,表情有微微的惊讶了一下,像是被纪晚榕的外貌惊艳到了。 可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情绪。 根本不像是看见了容貌酷似琉球国主的纪晚榕的模样! 思琴想到的事情,纪晚榕也想到了,她心中默默对着这使臣的来历打了一个问号。 “劫法场不过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我琉球的皇太女,如今本使臣特地携皇太女前来跟北厉的皇帝解释清楚,想必北厉皇帝也一定会支持!” 纪晚榕冷冷一笑,垂眸望着地上的纪云瑶,还未开口,便听见身后有一道低低的男声传来。 “本宫不支持。”墨桀城穿着一身太子的蟒袍,缓缓的从宫中走了出来,又是站在了纪晚榕的身边。 早在纪晚榕没忍住,下了马车的那个时候,见青就已经急急的往墨桀城所在的承乾殿里赶,目的就是为了给墨桀城通风报信。 墨桀城来了,倒是给纪晚榕省事了几分。 只听墨桀城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太子的威严,朝着那使臣连连发问:“敢问琉球使者,是如何确定眼前的这位就是所谓的皇太女?” “你又是如何有资格,使用所谓的权宜之计,不顾北厉的颜面,救下了残害北厉百姓的凶手,惹得天下百姓议论纷纷,惹得本宫无法交代?” 那使臣倒是没有想到北厉的太子竟是如此的不留情面,甚至是不顾两国的邦交了:“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琉球国主的意思!是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回皇太女!琉球愿意付出所能付出的一切!” “若是你们执意的拿乔,要将琉球最后的血脉赶尽杀绝,那就不能怪琉球翻脸不认人了!” 使臣护在了纪云瑶的面前,找到皇太女,衣锦还乡的的荣耀已经完全的充斥在他的大脑里,让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去保护纪云瑶。 也确实是如此,国主对皇太女的爱,琉球岛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算是琉球国主亲自来了,也是会这样做的! 使臣的突然发难,让墨桀城浑身都紧绷了起来,感受着墨桀城陡变的气场,纪晚榕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你是什么人?真能代表琉球吗?你可见过琉球国的国主?” “而你眼前这人又是什么人?真就是你口中所谓的皇太女吗?” 纪晚榕知道事情的部分真相,心中也有了些许的猜测,所以她说的很确信。 她的话叫墨桀城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就算是权宜之计,也要证实纪云瑶真就是所谓的皇太女。若是琉球随便找了一人,就说是皇太女,目的是破坏北厉律法的权威,本宫是绝不会答应的。” 墨桀城说完,又是神情淡淡的开口:“别管本宫没有提醒你,纪云瑶是北厉楚王的王妃,十三日前楚王畏罪自裁,在临死前,用刀在纪云瑶的背后雕刻出了一朵花……” 那琉球使者一听这话,表情惊骇,但是他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那朵花是琉球的图腾,一般人根本没有见过!” “更何况,本使者已经亲自看过,这根本不是伤疤,而是胎记!这就是琉球的皇太女,从带着琉球的图腾从国主的肚子里诞生!” 这使者说到一半,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恍然大悟了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在北厉太子的面前进献谗言!才让北厉太子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使臣说完这话,恶狠狠的瞪了纪晚榕一眼,拽着纪云瑶的手便要离开。 “若是北厉太子不愿放人,我便亲自带着人走,我看谁敢伤我!若是伤了我和皇太女,那就是北厉挑衅,你们就等着被琉球用火药攻灭吧!” 使臣说完这话,身边的护卫也在此刻将他和纪云瑶团团的保护了起来,与北厉皇宫中的侍卫,呈现出了对峙的局面。 蠢货…… 纪晚榕实在是有些忍不了,她刚想要说话,却远远的便听见一道清亮又带着威严的从远处传来。 “是谁叫你代表琉球,做了这样的事情?” 声音清脆,带着扣玉似的脆响。 纪晚榕听见这声音,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处的心脏是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内心隐隐的悸动叫她在一瞬间有些想哭。 第499章 妈妈来了 就像是血脉相连一样的情感,纪晚榕一下子就转过头去,望向了刚刚说话的人。 只是一眼,便让纪晚榕浑身都僵在了原地,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开始逆流。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微风,鸟叫,花香,似乎都在一瞬间有了细微的实感。 逆流的血液似乎是在一跳一跳的,在她的身体里唱着欢脱的歌。 纪晚榕想要毫不犹豫的扑在她的身上,可似乎是因为近乡情怯,她的双手和双脚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泪水大片大片的涌出,模糊了纪晚榕的视线,可她的模样已经刻入了纪晚榕的心里。 让纪晚榕从小时候开始,就日思夜想,但是早已经日渐模糊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张和纪晚榕十分相似的脸,含笑的眼眸就像是含了秋水,五官明艳锐利,可岁月没有带走她的绝美的容颜,反倒是柔和了她的五官。 她此刻的眼神正一动不动的望着纪晚榕,又是朝着她的方向快步的跑来。 “母亲……” 纪晚榕往前迈了一步,却直直的是要跌到了地上,她喉头都开始哽咽,浑身都开始颤抖。 站在她旁边的墨桀城恰到好处的扶了一把,纪晚榕便直接跌进了谢惜君的怀抱。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香味很特殊,就像是母亲独有的味道。 这是她从小开始,便日思夜想的味道。 小的时候念了又念,盼了又盼,便希望自己能和朋友一样,扑到自己的母亲怀里,将头完全的埋在她的胸口,闻着她独特的香味。 纪晚榕从未想到,在十几年之后的另一个世界,她竟真的能梦想成真。 谢惜君紧紧地将纪晚榕搂在了怀里,她感受着怀里的孩子不停的呜咽,哭得浑身颤抖,胸膛处的心脏疼的都要碎了。 “榕儿……榕儿……是妈妈,是妈妈,妈妈来晚了,妈妈终于又见到你了!” 不需要其他证明了,血缘关系不仅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更是植入了每个人的魂魄里 谢惜君在另一个世界,没有通过任何手段,一下子便能感知到眼前的女孩,便是她亏欠已久,日夜思念的女儿。 纪晚榕。 这个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时常想起就时常觉得心痛的疤痕。 他们亏欠她,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本应该陪着她长大,陪着她成家,站在她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也时常会放手任由她闯荡出自己的天空。 可这一切美好的畅想,却是在她四岁的那年,便破碎了。 飞机失事,他们双双身亡,来到了一个莫名的未知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尝试的无数方法,便是想要回去27世纪,翘首以盼的回到女儿的身边。 看看她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看她是否有了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是否有能够托付终生的事业,是否找到了自己心仪、想要长相厮守的另一半。 只可惜…… 谢惜君想着,成片的泪水洒落在纪晚榕的头上,她双手微微颤抖的拂过纪晚榕的头顶,又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幸而,幸而石衡早在几月之前,便频频的给她传递消息,让她快马加鞭,不顾一切的赶来北厉,能与她的女儿团聚。 两人哭得惨烈,那撕心裂肺的相思之情,让在场的不少人都是红了眼眶,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他们的心中也多了几分酸楚。 就在众人纷纷沉浸在这悲伤又喜悦的久别重逢中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是在此刻响起。 那使臣皱着眉头,望着痛哭流涕的母女两人,脸上写满了不耐。 “这是要搭了戏台子在唱戏吗?你们如何的亏欠,如何的相认,都与我无关,与我唯一有关的,便是琉球的皇太女!” “这可是我们国主的亲生女儿!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女子为什么叫来自己的母亲,在这里表演了一出令人看不懂的戏码。” “我的话就直接摆在这里了,我要让你们放人!” 琉球的使者梗直了脖子,一字一句说的愤怒,听起来倒真像是有那么回事。 纪晚榕听见这话,微微一顿,随即才缓过神来,收敛了自己刚刚的无法控制的情绪。 她微微离开谢惜君的怀抱,又是抬头留恋的看了她一眼。 她原本是要讲话,但是谢惜君却是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来讲。 是的,她有妈妈了,只要在妈妈的身边,妈妈就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妈妈把她护在身后。 谢惜君也很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随即微微松开了纪晚榕的怀抱,但是双手仍旧是紧握着她的。 她拧着眉扫了一眼眼前的琉球使者,随即便朝着身边的石衡发问:“眼前这位派出的使臣,是谁家的?” “我不在琉球不过数年,琉球竟是从根里烂透了。” 石衡听见谢惜君冷冰冰的话,就知道她心情不是很好,可眼前的人他也不认识,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无名小卒。 想必他在琉球地位也不高,没见过国主的真容,所以如今瞧见了,竟是连认都认不出来。 倒是平白给旁人看了笑话。 石衡转身,叫来了自己身边的近侍,想要调查一番,可那侍卫还没上前,便又听见使者讽刺的声音响起。 “本使者是哪家的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本使者身份尊贵,能代表的就是琉球国主的意思就行!” “无论你们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生气,还跟小孩子似的跑回去叫娘,总归让人看着生厌。” 使者说完这话,眼看眼前的人是越来越多,于是便指挥着自己的随身的侍从,想要把自己带出去。 纪云瑶看着琉球使者如此霸气的模样,心中崇拜极了,眼睛里也冒出了小星星。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演越烈,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就在此刻,石衡身边的近侍匆匆赶到,急急朝着谢惜君和石衡行礼告罪:“国主、大人,属下来迟,属下死罪!” 谢惜君倒是没有想要责怪他的意思,而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瞧瞧是哪家的人。” 那使臣还没看见近侍的脸,却是听见了谢惜君的话,他听了几乎是要哈哈大笑起来:“知道我是哪家的又能怎么样?说出来是要吓死你!” 他们都不知道,琉球的国主现在不在琉球,天底下没有人能做他的主! 可他的话刚一说完,便惊觉自己身边的那些侍卫,竟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去。 看得那使者是目瞪口呆。 第500章 败局已定 他惊讶的抬起头,便看见了那急匆匆赶来的近侍,现在正是板着一张脸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这使者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天哪…… 眼前这人,竟是琉球国主身边的那位阎罗侍从! 阎罗侍从人如其名,手掌生杀大权,就犹如阎罗一般,想要谁死,谁就不得不死!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可从前他一旦出现,那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无论是多大的官位,无论对方武力值多么高,只要是秉承的国主的命令,在顷刻间他的身边就会血流成河。 琉球国的国主神出鬼没,拥有着高超的医术和能力,除了国主的亲信之外,他们一般人是没有资格去见国主的。 他们见到的最高级别的人,便是这位国主身边的阎罗侍从。 见了阎罗侍从,就等于是见到了国主! 阎罗侍从将手中的长剑横在了琉球使者的脖子上,眼神冷冰冰的,却是没有一点感情:“你是哪家的?报上名来!” 琉球使者再没有了从前的嚣张,他脸上的八字胡都在一瞬间耷拉了下去,哆哆嗦嗦的开口。 “小人……小人河东钱氏……是钱氏家族的分支……求阎罗大人饶命!求阎罗大人饶命啊!” 琉球使者说完这话,随即便扑通扑通的给眼前的阎罗侍从磕头,一边磕头,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小人找到了琉球国的皇太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太女啊!” 琉球使者突然改变的态度,让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纪云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可那阎罗侍从却没有回答,而是往后走了几步,规规矩矩的朝着纪晚榕身边的女子单膝下跪。 “禀告国主,今年出使北厉的责任到了河东钱家,此人不过是河东钱家的一个分支。” 阎罗是侍从的话,又是让在场的人再次大吃一惊。 阎罗侍从刚刚叫了那个女人什么? 国主?! 他们没有听错吧? 若这个女人是国主,那么纪晚榕与她容貌相似,她岂不就是……琉球失踪已久的皇太女? 纪晚榕竟是失踪已久的皇太女? 纪云瑶瞪大了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 那个琉球的使臣也不愿意相信,他回想起刚刚自己是如何在她们母女两人面前大放厥词的,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凉了半截。 “阎罗大人明鉴!小人并不是妄加猜测,这纪云瑶的身上是真的有琉球的图腾,一朵神秘盛开的玉兰花!” “就是因为这个,小人才将上刀山、下火海,将生死置之度外,才将纪云瑶从刑场上救了下来!” “阎罗大人……不,不!国主,您来看!您来看了就知道了眼前的女子就算是跟您的容貌相似,也可能是带着人皮面具!” “若纪云瑶跟您、跟琉球没有丝毫的关系,那么她的背后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神秘的图腾呢?!” 琉球的使者人就是在垂死挣扎着,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此刻不说,便真的是要完了。 他心中慌乱极了,不顾一切的就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于是他连滚带爬的到了纪云瑶的身边,想要将她背后的那个玉兰花的图腾漏出来。 他相信,知道国主看见了纪云瑶身上的玉兰花图腾,就能相信他说的话了! 纪云瑶现在很害怕,她很想反抗,但是琉球使臣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她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她根本反抗不了。 于是她也只能哭着,顺着琉球使臣的意思,对着谢惜君梨花带雨的哭出了声。 “娘,云瑶看见您,心中就有了特殊的感觉,云瑶觉得您就是云瑶日思夜想的娘亲啊。” “若您不是云瑶的娘亲,云瑶的背后是怎么会有这样的图腾呢?这就是上天的旨意呀!” 纪晚榕听见这话,内心出现了小小的慌乱,这是自己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她怕她的妈妈真的信了,毕竟纪云瑶身上出现的,真的是琉球岛的玉兰图腾。 还是墨钧枫用了特殊的药,让那伤疤宛如胎记一般。 她真的怕纪云瑶抢走了自己的妈妈。 就算是一秒钟都不行! 可谢惜君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她根本不愿意去看纪云瑶,甚至是不愿去验证纪云瑶身上的那朵胎记。 “我十月怀胎,自己生下的孩儿,血脉相连,难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吗?” 谢惜君说完这话,牵起纪晚榕微微泛冷的手,毫不犹豫的绕过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纪云瑶,转头就走。 这是毫不犹豫的选择,选择中满是坚定。 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和力量,让纪晚榕心中又莫名的涌起了一股酸涩,一股想哭的欲望。 妈妈在身边,她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是动不动的就想要哭。 谢惜君明显的感觉到了纪晚榕的情绪波动,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心,朝着旁边的石衡开口:“天凉了,钱氏是该破产了。” 石衡听见这话,微微一愣,纪晚榕却是突然的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天凉王破。 她妈还蛮有梗的。 就像是现代言情小说里,超级炫酷的霸总! 纪晚榕的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她转头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神情疑惑的石衡,随后又是对着他微微解释了一下。 石衡这才恍然大悟,随即转头对着身边的阎罗侍从吩咐了几句。 阎罗侍从领命,便是即刻要去办了。 纪云瑶站在原地,瞧着那可怕的阎罗侍从,正一步步的朝着自己和自己身边的那个琉球使臣走来。 原本看起来十分了不得的琉球侍从,此刻却是蜷缩在了地上,看起来害怕极了。 纪云瑶在此刻,已经知道他不能在作为自己的后盾保护自己了。 但是她盯着纪晚榕牵着谢惜君的手,一同离开的背影,两人欢声笑语,身后还有墨桀城和石衡默默的守护着,看着幸福极了。 她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千万的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纪晚榕有这么好的娘亲? 凭什么纪晚榕能成为琉球的皇太女?还可能成为北厉的太子妃? 这明明是她才应该有的人生! 桀城哥哥是她的!太子妃的位置也是她的!琉球国主是她的娘亲!皇太女的位置也是她的! 明明这才是对的! 若是纪晚榕在嫁入寒王府的那一夜,就乖乖的死去,她的日子也不会这样的凄惨! 纪云瑶咬牙想着,随即便毫不犹豫的抽出身边随从的佩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就朝着纪晚榕的方向冲了过去。 “贱人!你受死吧!” 第501章 穿越自如 纪云瑶突然变得疯狂了起来,速度也变得极快,身边的人似乎只能看见她的残影。 但是这是北厉的皇宫,自然是戒备森严,墨桀城安排了众多的侍卫看守。 于是在纪晚榕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宫道的墙头就出现了无数多的侍从。 他们看见纪云瑶突然的举动,毫不犹豫的便将手中的箭,往纪云瑶的方向射过去了。 墨桀城察觉了危险,在一瞬间护住了纪晚榕母女两人,等纪晚榕听着声音转过去的时候,听见的就是长长的箭镞划破空气而传出来的风声。 咻咻咻的几声! 密密匝匝的箭,就朝着纪云瑶的心口射了出去。 在一瞬间! 纪云瑶万箭穿心! 她手中的长剑无力的掉落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脆响。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墨桀城护在怀里的纪晚榕,眼眸中满是恨意。 鲜血一点点从她的嘴角处流出,她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这样倒了下去。 纪云瑶死了! 死不瞑目! 她就算是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竟是也没有想清楚,是她亲手造就了眼前的一切! 是她亲手把自己给毁了的! 从来就不是纪晚榕妨碍了她,而是从她对着纪晚榕动了杀心的那一天起,她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鲜血从她的心口涌了出来,几乎是将她周遭染成了血泊。 纪晚榕骤然转身,猝不及防的就看见了如此惨烈的一幕,她浑身一颤,双手都在一瞬间收紧。 可就在这个时候,墨桀城遮住了她的眼睛,随后又是将她带离了满是血腥味的空气中。 “别看。” 纪晚榕想要挣扎,可墨桀城却是硬生生的捂着她的眼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路将她扛到了承乾殿。 这可真是太丢脸了! 纪晚榕的牙齿几乎都是要咬碎了。 可一到承乾殿,还未等她挣扎,墨桀城却又是乖乖的把她放了下来。 她刚想要骂人,墨桀城却拔腿就跑:“我知道你和你的娘久别重逢,一定是有很多话要说,我走了!” 墨桀城还没有等纪晚榕的拳头挥舞到了她的脸上,随即拔腿就跑,甚至还顺手带上了门。 纪晚榕的嘴角猛地抽搐一下,随即便听见了身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转头看见了自己的妈妈正笑着瞧她,纪晚榕一下子就变得害羞了起来。 “他的脑子一直不太好,妈,我真的被他烦死了,你还是快带我走吧!” 谢惜君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我不知道你从前到底是发生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走,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把你带走。”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等我救回了你的爸爸,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圆了,他肯定想不到,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还跟我是这样的像。” 纪晚榕听见谢惜君的话,微微一愣,连忙问了她话里的意思。 谢惜君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始解释。 原来在那次飞机失事之后,他们两人就双双的穿越了,但是穿越的时间不同,穿越的地点也不同。 纪晚榕的父亲,叫纪稔山,飞机失事后,就穿越到了北厉,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魔将,阎稔山的身上。 阎稔山原本就是军营里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在被纪稔山穿越后,纪稔山开始使用火药,在一直战局中反败为胜,被称为了所谓的“魔将”。 他心中一直有一种冥冥的预感,既然他和谢惜君都是在飞机失事中双双身亡,那么他来了北厉,谢惜君是不是也在这里? 所以他抓住了一切机会,只是为了往上爬,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声远扬。 因为站的更高,谢惜君便更有可能看见自己。 直到后来,他终于看见了谢惜君,那是一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丝毫没有了前世的记忆。 于是他用尽一切手段,努力重复的前世的一切,就想要让她想起过往的种种。 可谁知,他站的太高了,功高震主。 先帝偶然间认识了另一位穿越者,听信谗言,便将阎稔山和其一脉的武将,通通的绞杀了。 那个穿越者会医术,又是藏在背后,来势汹汹,因此阎稔山一时间没有防备,无力招架,只能将谢惜君托付给了当时镇守边疆、有过几面之缘的纪老夫人。 自己便突然的失踪了。 谢凌霄就是在九个月之后出生的。 直到假死的阎稔山再次出现,原来他在这几年间不仅是隐姓埋名,更是结识了无数能人异士,去寻找穿越回现代的方法。 这个方法能让他们这些异世的魂魄,在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来回穿越,直到找回自己的爱人。 知道了这个方法,阎稔山冒险回到了北厉,却知道了谢惜君的遭遇,便不顾一切的想要将他们母子带走。 谁知在两人要离开的关头,那名恶毒的穿越者,指使林问蕊毒害谢惜君。 阎稔山在最后关头杀死了那名穿越者,保护了谢惜君,自己却也陷入了脑死亡。 谢惜君也就是在那个时刻,发现自己怀了纪晚榕。 那时候的谢惜君虽然还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在北厉和阎稔山相处了那么久,她早就和阎稔山产生了感情。 为了护住脑死亡的阎稔山,又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纪晚榕。 谢惜君只能将瞒过所有人,借用侯府夫人的权势,安排人将阎稔山送去了远离北厉的琉球,自己继续和林问蕊虚与委蛇,直到纪晚榕被生了出来。 因为林问蕊的陷害,纪晚榕出生时谢惜君难产,九死一生,人还没死透,尸首便被纪府的人丢了出来,拉去乱葬岗埋了。 又幸而被九云法师所救,27世纪的谢惜君,就是在那个时候穿越了过来。 她拥有了现代的所有记忆,却是忘记了自己在北厉发生过的一切。 就在她迷茫的时候,年轻的九云法师为她指引了方向:“你想要找的人此刻正在琉球,若是你想明白一切,便往那个方向去吧。” 就这样,谢惜君一路颠沛流离,一路上依靠自己医术救了很多人,最终到达了琉球。 她在小小的荒岛上建立起琉球国,将一个人迹罕至的岛屿,变成了富饶的小国,还利用火药平息了各国的战乱。 可她自己擅长医术,却无法治愈沉睡了多年的阎稔山。 直到偶然间结识了一位道人,那道人指出阎稔山不是生病,而是缺少了一缕魂魄。 若是找回了他的魂魄,他便能苏醒,他们也能够得偿所愿。 谢惜君马上就问了那个道士,“得偿所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留下了一句话,“那就是随心所欲的回到你们来的地方。” 从此以后,谢惜君便暂时放掉了琉球岛上的种种,独自一人巡游四方,只是为了找回阎稔山失去的那一缕魂魄。 只要找到了他的魂魄,就能知道穿越的方法,或许他们就能够在现代和古代之间,来去自如了! 第502章 大结局: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爱 于是谢惜君一直都在寻找魂魄的路上,也逐渐的拼凑出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最近有了一些关于魂魄的线索,却收到了石衡的来信。 因为她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有生育过的痕迹,于是就安排了许多的人,四处寻找自己从前生下的孩子。 这次石衡在来信中提及,似乎找到了她丢失的孩子。 因为实在是太像了,医术、容貌、性格,他几乎是能百分百的确定,于是谢惜君放下手中的一切,冒险赶来了北厉。 同时,纪晚榕的身份也印证了她最后的猜想,让她将所有的事实都拼凑了起来。 她在路上便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像极了自己的孩子,不只是在她的原身在古代生下的孩子。 那孩子会医术,一定是与她有着更紧密的联系。 所以当她第一次见到纪晚榕,便第一眼认出了纪晚榕,更是知道这是自己在现代生下的那个,她的最爱。 “是妈妈离开你太久了,榕儿,让你受了这样多的哭。” 谢惜君讲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她伸手抚着纪晚榕的脸颊,却早已是泪流满面。 纪晚榕听着她的话,才明白了从前的一切,她自己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谢惜君口中说的穿越者,一定就是皇后口中的那位神秘医者。 她从前便担心这位神秘的医者会干很多坏事,会对北厉不利,可她却没有想到,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被她的父母承受了。 她觉得或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又或者真的是天赐缘分,才让他们一家,都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这说出来简直是令人不可置信。 纪晚榕吸了吸鼻子,伸手握住了谢惜君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妈,我要跟你去,我要跟你一起去找召唤爸爸魂魄的药材。” “我还可以保护你。” “若是找到了这个药材,把爸爸的魂魄归位了,说不定我们就能自由穿越,就能回了现代。” 谢惜君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我们一起去找他。” “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她想到阎稔山笑了,笑中带泪。 等这个消息传到了谢宅,几乎是把整个谢宅都震动的翻天了。 赵润初急急的赶到,与谢惜君相认,谢惜君一开始还没有想起来,到了后面才认出了自己曾经救过同样的有哮喘的赵润初的父亲。 索云姑姑也是紧紧的握着谢惜君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谢惜君和北厉的渊源太深太深了。 若不是担心皇后和那位穿越者仍有势力残存,谢惜君这么多年也不会寸步不踏进北厉。 众人知道了谢惜君的事情,纷纷说要跟着谢惜君一起去寻找最后一缕魂魄。 不仅是赵润初和索云姑姑他们这些原本就浪迹天涯的江湖人士,就连石衡都说,自己在北厉的任务已经结束,也要和谢惜君还有纪晚榕一起去寻找。 赵润初和石衡! 他们都要去! 墨桀城一听这话,浑身一个激灵,脑子里的雷达就想个不停,他毫不犹豫的急忙道:“我也要去!” “我武艺高超,才是最适合待在你们身边的人。” 纪晚榕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眉骨微抬,望着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太子殿下,您可不要忘记了,您如今是北厉的太子,您还需要主持政务,怎么能跟我们一起走?” 墨桀城的反应极快,想也不想就反驳了回去:“尊贵的琉球国主,都能放下政务去寻找!我又能算什么?” 谢惜君听见这话,微微眨了眨眼睛,纪晚榕马上就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妈不顾政务?” 赵润初急急附和:“你是什么意思?” 石衡慢悠悠的笑了:“对啊,你是什么意思?” 墨桀城听着他们的声音,脑子都大了,他把脸转向了谢惜君的方向,脸上还带着几分讨好:“小婿的意思是,魔将一直是我崇拜的偶像,我自然是要去把偶像的魂魄寻找回来。” 谢惜君笑了:“你是谁的小婿?” 赵润初急急附和:“对啊,你是谁的小婿?” 石衡:“你是谁的小婿?” 墨桀城简直像是在此刻晕倒。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很完美的解决了,因为墨桀城想也不想,就直接把自己躺在病榻上的老爹出卖了。 “榕儿和岳母大人的医术高超,定是能治好小婿的父皇,他在床上躺了这么的久,也休息够了,是该好好的活动活动了!” 第二日早晨,艳阳高照,阳光从窗外晒进来,晒到了皇帝床榻上。 皇帝仍旧是在昏迷,可身体感受着阳光的照拂,仍旧是一阵惬意。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始终是没有好好休息,如今终于能把所有的烂摊子都扔给那个臭小子,自己好好的睡一觉了。 皇帝意识迷迷糊糊的想着,却觉得自己的头顶是一阵剧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倒逼着他睁开眼睛。 他想要继续睡,可身上却像是在瞬间充满了力量,眼睛更是不受控制的睁开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便猛然看见几张大脸凑在了他的面前。 “新的一天,早上好!” “太阳已经晒屁股了陛下,是该起床上朝了!” 皇帝眼前一黑,他直接闭上眼睛,又是倒了下去。 可却是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这次是假装的,他现在的身体很健康,再连续上四十年的早朝的都没有问题。” 随后又是墨桀城的一道欢呼:“耶!他还能再上四十年的早朝!直接上到九十岁!” “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走走走,先是去哪里?”纪晚榕此刻也是忍不住的开心,她急切的问道。 怎么搞得像是在春游一样? 皇帝愤愤的睁开眼睛,刚想要怒骂,却发现自己眼前的人早就已经是走光了。 他咬牙,“连续再上四十年早朝”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谢惜君在北厉的京城休整了几日,和谢凌霄、纪晚榕亲密无间的相处了几日之后,他们一行人便是要启程离开了。 谢惜君带着纪晚榕、墨桀城、石衡,赵润初、索云姑姑,还有见青和思琴一行人离开京城的时候,有很多人都过来送行了。 谢凌霄带着周至若,袁意之牵着小青和收容所里的小孩,还有孙太医泪眼婆娑的背着行囊。 他也想去,当日晚上便禀告了皇帝,自己要告老还乡,和自己的亲亲师父,还有那臭老太婆一起走。 可老皇帝听见这话,却是大发雷霆,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他直接下了命令,不许孙太医出京城一步。 势必是要将这个小老头,绑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苦逼的上朝。 孙太医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哭丧着脸,那副模样倒是让所有的人都看笑了。 谢惜君直言,等谢凌霄成婚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再次回来的,说不定那时候还会带上谢凌霄的父亲。 也不怪孙太医想走,想必那老皇帝经过了那样的事情,也想出门透透气了。 京城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压抑,又像是一场梦一样,所以他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去踏足更广阔的天地,去寻找更多的可能,去呼吸更新鲜的空气,去看雪山、草原、大海。 去和江湖人士一样,行侠仗义,悬壶济世。 去救回纪晚榕的父亲。 “若是救回了父亲,或许我能带你去看看我的家乡,那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世界。” 几辆马车渐渐离开京城,纪晚榕靠在墨桀城的肩膀上,小声的对他说。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爱。” 墨桀城的声音也轻轻的,他垂眸望着纪晚榕的侧脸,低声回答。 就在此刻,马车的底部突然传来了一声怪异的响动,两人皆是一惊,急忙向下看去。 就见孙太医以一种蜘蛛似的诡异的姿态,扒拉着马车的车底,随即又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七脚八脚的爬到了两人的中间。 “你们去哪里,我也去哪里,老头子终于是逃出来了!师父,你也能告诉我,啥叫爱吗?” 孙太医挠了挠头,贼兮兮的笑了,身体扭来扭曲,笑得怪模怪样:“老头子我也想知道~~什么叫爱~~” 纪晚榕和墨桀城的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