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王妃扛着火车连夜出逃》 第2章 羊入虎口 不由她多想,她透过门口的缝隙,看到外面追她的人似乎在院门口犹豫了片刻,便提着灯笼闯了进来。 苏挽烟心头又是一紧,屋里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她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摸到床边,想也不想就想钻到床底下。 但是不管她怎么钻都卡不进去,眼见外面的人已经把整个屋子都围了起来,她只好将床上被子一掀,直接钻到了被窝里。 然而一钻进去,就碰到了一个偌大的物体,被窝里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腐臭味。 如今也不容她细细探究,正想捏着鼻子忍忍,被窝之下突然出现一只大手,猛地扼住她的咽喉。 苏挽烟气息一窒,完了,这是个人! 扼着她脖子的力道没有丝毫留情,苏挽烟痛苦的拧着五官,想要将那只大手扒拉下来,却完全做不到。 只见那大手将她从被窝中缓缓提溜出来,一个冷寒阴鸷的男音在黑暗中响起:“谁?” 只一个字,苏挽烟浑身顿时像坠入冰窟,寒气瞬间笼罩全身。 她的手颤抖的摸向发髻,企图再拔下一根发簪自保。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扼着她脖颈的力道又收紧两分,苏挽烟顿时濒临在晕厥边缘。 原主刚吊死没多久,现在又要死一次? 也好,说不定这样就能回到现代……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男子突然“咳”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手中力道瞬间泄去,苏挽烟重重的摔在了他身上。 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的空气,来不及思考,就想从男人的身上爬起来,却又被男人一手擒住手腕:“想跑……?咳咳咳……” 苏挽烟明显能听出他语气的虚弱,只见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即便已经这样,苏挽烟的手腕依旧被他抓得生疼。 “大侠饶命,我看这里黑灯瞎火的,真心不是想要打扰你清静,大侠行行好,我走,我现在就走。”苏挽烟挣扎着说道。 来去是个死,冲出去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 然而不管她怎么挣扎,那抓着她手的手掌却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正义凛然的响起:“禀王爷,今日乃王爷新婚之夜,不曾想王妃胆大包天,竟敢谋害人命,如今王妃畏罪潜逃,为了保护王爷,卑职奉命,要将王妃捉拿归案,望王爷配合。” 苏挽烟气息微窒。 什么鬼? 他是恭亲王? 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王爷,得罪了!”门外那人一挥手:“搜!” 随着“嘭”的一声,门被重重推开,苏挽烟心头一凉,然而还未等她看清,身下的男子突然猛地轰出一掌,被打开的门竟又重重关上。 随着巨大的轰响,门外的府兵发出一哀嚎,全都被弹飞了出去。 苏挽烟瞪大了眼睛,相比害怕,她现在更多的是惊讶,哇哦,好帅! “咳咳咳……”还没回过魂来,躺在床上的男子突然又吃命的咳了起来。 咳完又“噗”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 苏挽烟被他这模样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原地嘎掉。 见他这么惨兮兮,苏挽烟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想到手腕被他重重扯了一下,黑暗中那阴鸷的眼神似发着阴寒的光芒:“说!怎么回事!” 这话叫苏挽烟来气:“什么怎么回事,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安排别的男子来跟我拜堂,还要让他来毁我清白,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一掌劈了我,让我死得痛快点。” 本来苏挽烟还想着能逃出去,现在被抓了个正着,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要她怎么活啊? 她现在只求死的时候别太痛苦。 余南卿沉眸,宫里那位不知派了多少人来取他的性命,这门亲事即便他不同意,他也没拒绝的权力。 宫里那位又要对他耍什么手段? “既然如此,本王成全你。”说话间,余南卿已经凝起一掌,朝苏挽烟脑门直接轰去。 “啊——”苏挽烟一声惊叫,害怕的闭紧了眼睛。 内劲似夹着一道厉风,将她乱在额前的青丝飞舞。 然而,想象中的一掌并没有落下来,她犹豫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那手掌就在她面前一寸停下。 “咳……咳咳咳……”余南卿收回手,捂着嘴止不住的咳。 方才那一掌他是动了杀心的,这个女人,要么是真的一点武力都没有,要么就是伪装太深。 苏挽烟害怕得手心全是汗,只以为他是因为病重才没办法对她下手,颤颤巍巍的说了句:“要……要不我给你看看?等你病好了……再杀我也不迟是不是?” 余南卿眉头微动,他已再无痊愈之日。 拧眉冷笑:“你不是说要死得痛快点,这便怕了?” “我是想死得痛快点,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害怕啊。”这是两码事。 要是能活下去,谁会想死? “咳咳咳……”一而再再而三的运气,余南卿的五脏六腑像是要炸了一般,使他控制不住的一直咳。 苏挽烟眼睛突然亮了亮:“我会一点点医术,兴许能让你舒服点。” 虽然她还没毕业,但是基础的东西她都是会的。 他要真是恭亲王,如果能把他的毛捋顺,一高兴说不定就会饶过她一命。 说完就要伸手去擦他嘴边的血迹,却被余南卿一掌拍开:“别碰本王!” 苏挽烟吓了一跳,连忙缩手不敢再造次。 可另一只手,又还被他牢牢擒着,忍不住嘟哝:“不让我碰,自己又抓我抓得那么紧。” “……”还没有人敢在他的怒气下驳嘴。 “王爷!”就在这时,门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卑职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望王爷配合。” 苏挽烟欲哭无泪:“王爷你行行好,我真是慌不择路误闯了龙王庙,要么你真的能一掌劈死我,要么你就放了我,我怕疼,我受不起折磨的。” 第3章 半死的余南卿 这里是王府,她是生是死不过就他一句话的事。 可话说出口又觉得可笑,传闻都说他脾性暴戾,以折磨人为乐,她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机会。 要么选个时机自行了结了算,也好过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是自杀,她也不敢啊。 她突然很佩服原主的勇气,一根白绫说吊就吊。 想到这里,苏挽烟神情越来越丧,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那沮丧的脸,沉默良久:“苏慕倾?” 苏挽烟心死的叹了口气:“我叫苏挽烟,是府里的庶出,苏慕倾是我嫡姐,我父亲将我过继到母亲名下,代嫡姐嫁到王府……” 苏挽烟是现代人,没有嫡庶之分的观念,但为了阐明原委,说的时候还是将她跟苏慕倾区分开来。 说到这里,苏挽烟都想哭了,这可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活肯定是活不了了。 余南卿眸光晦暗的动了动,门口突然“嘭”的一声,大门瞬间被闯开,一群士兵从外面涌进,提着长矛直抵床前。 领头的人握着腰间的佩刀,一脸凛然:“王爷,王妃行凶杀人,行径极恶,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望王爷莫要为难卑职。” 苏挽烟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以为余南卿会把她交出去的时候,忽觉腰间一紧,直接被余南卿搂进了怀,沙哑的声音带着阴冷:“杀的是谁?奉的、又是谁的命?” 领头的人神情一愣,还是禀道:“王妃所杀之人,乃宫中御前侍卫,特奉皇上旨意,前来王府助王爷完婚,没想到王妃竟……” “今日乃本王大婚,你说与王妃拜堂成亲之人,是谁?”余南卿沉声质问。 领头的人拧眉,余南卿的话很明显,今日是他成亲,与苏挽烟拜堂的人只能是他,什么助他成婚之人,无论有还是无,只能死! “皇上也是担心王爷。” “王妃此刻就在本王身旁,谁若敢动,死!”明明气息虚浮,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杀伐的狠戾。 苏挽烟心脏“嘭嘭”直跳,趴在余南卿身上动都不敢动,他这是……要护她? 这是不是代表她不用死了? 灯笼那微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房间,余南卿的眼神泛着幽光,领头的人握紧了刀柄,对峙之下,还是败下阵来,恭首:“今日之事,卑职会如实禀报皇上。” 说完,他一挥手:“撤!” 一声命令之下,闯进屋内的人立刻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咳咳咳……”人才刚退出去,余南卿就又开始一阵猛咳,嘴里的血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涌。 苏挽烟忙从他怀里爬起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说完又觉得这话多余,他都瘫痪在床了,肯定是有大病的。 边说着,边攥起宽大的袖子替他擦拭,余南卿却一手拍开她,盯着她的眸光冷凝:“滚!日后……不许再踏进此院半……步……” 话还没说完,便直接晕了过去。 “……”苏挽烟试探的唤了声:“王爷?” 余南卿却一动不动。 “不会是死了吧?”苏挽烟自言自语了一句,伸手探了探余南卿的脖子,还有脉搏,不由松了口气。 这尊大佛前一秒才刚把她护下来,后一秒要是登了极乐,她肯定要背个谋害王爷的罪名,明天她就是整个京城的头条。 借着窗外的月光,苏挽烟只能勉强看到余南卿的轮廓,想到他刚刚吐血吐得厉害,她把他的头偏向一边,免得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弄窒息。 感觉到一阵陈腐的恶臭味从被窝中散发出来,苏挽烟后知后觉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忍不住把余南卿身上的被子掀开,一阵刺激的味道顿时涌入鼻腔。 苏挽烟忍不住立即捂鼻:“我去。” 刚刚太紧张了没太大感觉,现在才发现这满床的尽是污秽,有干涸在床上的,也有未干的,味道交错在一起,让余南卿闻着十分上头。 他不是王爷吗? 即便是瘫痪了,也应该有下人替他清洗打理才是。 回头一想,又明白了,肯定是余南卿瘫痪在床,不愿意别人见到他这副丢脸的模样,导致他脾性越来越暴躁,然后把进来的婢女都杀了。 不然他刚刚为什么一直要赶她走? 想到这里,苏挽烟身形一抖,他醒来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要取她性命? 毕竟传闻里这位王爷性子阴晴不定的。 可是他刚刚保护了她耶,而且即便现在跑,也不保证会不会再被捉回来。 一番思想斗争之下,苏挽烟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她捂着鼻子下床,先把房间四周的窗都打开。 现在正值初秋,吹进来的风不仅没有寒意还十分舒服。 门窗一打开,里面的光线就透亮了些。 借着月光,苏挽烟终于看清余南卿的模样,他身形单薄得如同一张纸,身上的白色亵衣已经被污秽染了颜色。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她看着他的脸色似比尸体还要惨白,消瘦的脸颊将他本就高挺的鼻梁映衬得更加挺拔。 好看的薄唇染了血迹,跟这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就这样闭着眼静静的躺着,带着一种凄惨的美感,与方才的阴寒凶狠完全不同。 要不是他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这模样苏挽烟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啧啧,好歹是个王爷,怎么就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记得方才跑进来的时候,前院有座小桥,小桥之下流的是活水,还有水车转动。 这院里没有婢女,她只能自己动手,在屋里找了个盆,到小桥下面接了点水,再来到床前,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角浸到水里。 苏挽烟挽了宽袖,上前忍着味道把余南卿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看到他赤条条的躺在床上,苏挽烟还是忍不住脸蛋泛红,在学校的时候她只看过大体老师,真人她还没接触过呢。 好在她是有心理素质的,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第4章 不行,你必须侧着躺 苏挽烟是临床医学生,没学过护理知识,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 她拧了抹布,先将余南卿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再从上到下,将他的身体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擦到污秽处,她还要反复清理好几次。 瘫痪三年,余南卿的身体已经瘦得像一张纸片,上半身还能稍微看出当年强壮矫健的影子,但下半身已经起了萎缩的症状。 突然,“叮咚”一声,脑袋突然传来机械的声音:【未来科技医疗技能系统绑定】 【根据时代匹配所需技能】 【匹配成功】 【激活护理技能】 【激活成功。】 “???”不等苏烟挽反应,她脑子里就出现一个电子屏幕,屏幕里有许多个小格子,类似游戏里的技能点。 第一个小格子是亮起来的,上面写着:【护理技能】 苏挽烟震惊得张大嘴巴,粗略的浏览了一下,上面有什么,【接骨技能】,【接生技能】,【针炙技能】,【辨药技能】等等等等。 以下这些技能全都是暗的,唯一点亮了的就只有护理技能。 护理技能亮起来那一刻,所有的护理知识像是被一股脑的塞进她脑子里一样,什么体位翻身,穴位按摩,营养饮食,皮肤护理,排泄护理等等。 她根本不用刻意去记,身体就已经像多年的老护工一样,那肌肉记忆竟让苏挽烟蠢蠢欲动。 苏挽烟第一反应不是疑惑,反而是惊讶加惊喜,这是什么泼天的富贵! 是要轮到她在这古代呼风唤雨了吗? 她要是把这里面的技能全都点亮了,那她岂不是在世神医? 光是想想她就激动。 “咳……”白日梦做得正爽,余南卿突然发出一声轻咳,将苏挽烟拉回了现实。 低调低调,她现在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是在技能没点亮之前被嘎了,她就没有成为神医的机会了。 有了【护理技能】,苏挽烟打理起余南卿来更加得心应手,就连借力翻身都做得游刃有余。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因常年卧榻又没有人伺候,余南卿的背面已经长满了褥疮。 还好苏挽烟是医学生,见过‘大世面’,不然真的遭不住这副场景。 她先把他身下的床铺清理出来,擦拭干净,待差不多了,她脱下身上的大红喜服盖在他身上,自己又端着水盆到小桥下把水换了一遍。 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屋里的味道终于散去不少,床上的余南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除了背后的褥疮她不敢乱动外,该收拾的她都收拾了。 待他醒来,再让他找个大夫好好清创。 做完这一切都已经是五更天了,苏挽烟累得趴在床边直接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一抹阳光照进,余南卿皱了皱眉头,似有一股气血上涌,让他忍不住轻出一声咳。 平日他转醒都是纹丝不动的仰着躺的,但今日他却感觉到自己是侧躺着的,瞬间猛地睁眼,眉头皱得更紧。 只见入帘便是苏挽烟毫无形象的趴在床边呼呼大睡,嘴角还有口水流出来。 一抹怒意染上眉间,正想发火,却发现平日盖的被子不知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大红喜服。 喜服虽然宽大,但对他的身形而言还是显小,更为过分的是,他此时竟是一丝未挂! 余南卿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当下就直接扼起苏挽烟的脖子:“苏挽烟!” 苏挽烟是直接在睡梦中被他捏醒的,睡意还没去,窒息的感觉就已经到了心口,她下意识的扒起余南卿的手大叫:“干什么干什么?发生什么事?” “本王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非要找死,本王成全你。”余南卿的语气里带着盛怒。 “你有没有搞错,我昨晚帮你清理了那么久,你非但不感恩还要杀我,早知道我直接跑路,让你烂死在被窝里!” 虽然能感到微微的窒息,但却呼吸顺畅。 不知为何,与昨晚不同,苏挽烟觉得,此时的余南卿并不是真的想杀她。 此话一出,余南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体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身下干爽舒适,就连肮脏不堪的床铺都被她清理掉了。 一时间,他拧着眉头,无言的抿唇沉默。 他气愤的甩开苏挽烟:“多管闲事!” “啊!”苏挽烟摔在床边吃痛:“余南卿!我疼啊!” 余南卿眉头拧动,眸光愤而冷然的看着她,她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苏挽烟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捂着后腰:“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脏,我昨晚来来回回的打了多少次水,我不求你怜香惜玉,但是你动作能不能轻点?” “……”余南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神没有杀伤力,良久,才冷冷的憋出一句:“本王不需要。” 苏挽烟叹了口气:“好好好,你不需要,是我多管闲事,反正我已经帮你清理干净了,剩下的,你叫人给你换套干净的床铺铺上,再叫人给你找个大夫处理一下背后的褥疮,好好休养着就可以了。” “……”余南卿盯着她的脸,妄想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企图。 可是没有。 苏挽烟的眼里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不仅看不懂他眼里的威胁,似乎也感受不到他散发出来的怒气。 在她一根根的将发髻上的金钗全部拔下来后,余南卿拧眉间竟有种挫败的无力感。 想到她将自己扒个精光,神情依旧羞愤,欲翻身不再面对。 却猛地被苏挽烟一把拉住:“你现在不能翻身,都说了你背后有褥疮,不能再压着了!” 没想到余南卿大手竟是一甩:“滚!别再踏进院子半步!” 说话间,已经不管不顾的平躺下来。 苏挽烟一个踉跄:“你!” 身为医学生,她又气又着急,一跺脚:“算了!随便你!” 她转身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到了门口,她还是忍不住顿了脚步,跑到床边不管不顾的把他翻过身位:“不行!你必须侧着躺!” 第5章 隐藏在王府的真相 “你放肆!” “我就放肆!”苏挽烟硬要他侧躺着,因为他下身瘫痪,她还将他的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还一边搬弄一边气愤的重复道:“我就放肆!就放肆!就放肆!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你!”余南卿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气得他牙关咬得咯咯响。 因为弄来弄去,盖在余南卿身上的喜服也乱了,苏挽烟两手抓起来,一挥,余南卿彻底破防,脸色猛地一黑,转眼气得通红,咬牙切齿:“苏、挽、烟!” 喜服刚刚平整的将余南卿盖住,苏挽烟就逃一般的跑了出去:“拜拜!” “……”余南卿一口怒气提在心口,拳头紧紧的握着。 然而当那抹背影消失在门口时,愤怒的眸眼又晦暗的闪了闪,苍白的薄唇也紧紧抿着,变得无言。 苏挽烟其实是想出来找吃的,忙活了一个晚上,她又饿又累。 但是从院子出来,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昨晚大婚之夜,她杀了个人! 虽然昨晚要捉拿她的人走了,但府里的人会不会把她当杀人犯,对她避之不及,连饭都不给她吃? 不过,她只要说是余南卿要吃就没问题了吧? 昨晚的情况是她迫不得已,她甚至都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就下手了,下手后她忙着逃跑,再加上她本来学医,解剖课都上得不少,那手感跟她开膛破肚没什么区别。 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什么实质的感觉。 因为心虚,她鬼鬼祟祟的走在王府的大院里,生怕被人抓了去。 只是她走了很久,都没找到厨房在哪。 而且王府特别大,又很空旷,因为大婚的缘故,四处挂着的红灯笼还未卸去。 偌大的院子里,时不时的就有几个下人过来走动,还有那些一动不动站岗的府兵。 就在她看到眼前有一片湖的时候,苏挽烟知道她是彻底迷路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人问路,一个婢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听说了没有,昨晚上新进门的王妃杀人了!” 苏挽烟吓了一跳,连忙躲进假山。 “那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没听说,不仅杀了人,还跑进了那废物王爷的主院,昨晚可是好大的阵仗,宫中的侍卫统领可都进去搜了个遍。” 苏挽烟顿时拧眉,废物王爷?说余南卿? 她们区区一个仆人,怎么敢这么说自己的主子? “噗!”另一个婢女嗤笑:“那主院臭得连我们都不敢靠近,那屎啊尿啊全在里面,恶心得让人作呕,她竟还敢进去,是怎么想的,脑子被驴踢了吧?” “人家好歹是王妃,是从远宁侯府那里嫁过来的,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主儿,你别口无遮拦的小心惹祸上身。” “这能惹什么祸?嫁给一个废人,不能走,不能跳,还不能人事,只能这么天天躺着等死,吃喝拉撒都管不了,再说你看那主院臭气熏天的,那废物脾气还不好,说不定那王妃现在就已经一根白绫吊死了。” “或者昨晚已经被侍卫统领当杀人犯抓进了宫里,又或者被那个废物生生折磨死了。” 说到这里,两个婢女幸灾乐祸的掩着嘴,边笑边道:“可不是,若远宁侯真的在乎自己女儿,就不会让她嫁给这样一个等死的废人,你看现在都已经日晒三竿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是已经……” 说完,两个人又是一顿掩嘴窃笑,完全把余南卿跟苏挽烟当成了嘲笑的乐子。 苏挽烟忍不了一点,从假山窜出来叫了她们一声:“哎!你们两个!” 两个婢女顿住脚步,一回头,就突然“啪啪”两声,苏挽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手加反手平均的狠狠给了她们一巴掌! 两个婢女直接被打懵了,捂着通红的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你是谁?你竟敢打我们!” “我就是你们嘴里那个可能被抓到宫里又可能一根白绫吊死还可能被王爷折磨死的王妃!” 原主是死了没错,可她还好好活着呢! “你!”其中一个婢女作势就要上前。 却被另一个婢女及时拉住! 苏挽烟指着那个要动手的婢女:“怎么?你要打回去吗?来啊!我可是王妃!你不过王府里的一个奴仆,我身后站着的可是我父亲远宁侯,你若敢伤我一根手指头,明天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为了保住苏慕倾,远宁侯可是连夜把她过继给嫡母代嫁过来,旁人就是追究起,她也算得上是远宁侯府的嫡千金了。 “昨晚刚好把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处理了,多你们两个也无所谓!来啊!打架啊!”边叫着,苏挽烟就已经气势冲冲的伸手,要抓她们两个干架。 那架势把两个婢女唬得连连后退,慌忙跪下:“王妃恕罪,是奴婢有眼无珠,奴婢不该在背后议论王爷与王妃,奴婢知错,还请王妃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这一次!” “呸,表面阿谀奉承,心里指不定是怎么想的。”苏挽烟才不信几句话就能让她们真心认错,即便是奴仆也一样,怒了一声:“滚!” “谢王妃大人大量!”两个婢女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忙忙的走了。 走出一段路,两人又回头看了苏挽烟一眼,苏挽烟可一直看着呢,若是心虚怎么可能还敢回头看,摆明了就是不服气! 苏挽烟叉着腰,一时想不明白,这不是恭亲王府吗? 为什么这些人对余南卿一点尊敬都没有。 他可是连原主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府庶出三小姐都知道的大晋战神! 昨晚她要被那些人捉拿的时候,他可是把她护了下来,今早他虽然捏她的脖子,可是她能明显感觉到那力道是收着的。 根本没打算取她性命。 足以见得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魔嘛。 就在这时,又有一对婢女走过来,苏挽烟忙叫住:“哎!问一下,厨房在哪里?” 苏挽烟是一路问到膳房的,一路上那些婢女都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个个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第6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苏挽烟不知道她们在躲她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肚子实在太饿,苏挽烟也没心思去在意她们。 王府的厨房里,一大堆厨子在忙碌,打下手的仆人更是一茬一茬的。 眼见那些人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苏挽烟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尽量不打扰到他们。 然而刚进厨房没多久,一个身影就拦住了她的去路:“诶诶诶,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苏挽烟打量了他一下,男子身形肥硕,穿着仆人的衣服,约三十余的年纪,许是在厨房油烟重的关系,脸上油光满面。 见他口气不小,苏挽烟挺了挺腰杆:“我是昨日刚进门的恭亲王妃,来为王爷端些膳食过去。” 一听是王妃,男子立马就变得恭敬起来:“哟,是王妃啊?” 他双手作揖,朝苏挽烟行礼:“奴才是这里的掌事,叫许四,见过王妃。” 嘴里说着恭敬的话,但模样却很敷衍,甚至带了些嘲笑,苏挽烟很不喜欢:“把王爷的膳食拿来。” “哎呀,王妃您有所不知啊,御医曾说过,王爷身子孱弱,虚不受补,不宜进食太多,为了让王爷好好将养着,厨房一向都是三天才给主院送一次膳食。” “什么?”苏挽烟不可置信:“三天送一次?三天就一顿饭?” “呵呵,不仅三日送一顿,且要等皇上派人来了,奴才才能送。” “三天才吃一顿,鬼都饿死了!你们还是人吗?”苏挽烟气道。 “王妃不用惊讶,你看王爷的病不是养得好好的吗?”许四悄悄的凑近苏挽烟,低声道:“王妃娘娘,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许四这是在警告苏挽烟,这都是皇上安排的,即便她是王妃也阻拦不了,除非她不要命了。 然而苏挽烟根本不相信:“胡说八道,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这样的功臣皇上怎么可能会下令三天才给一顿饭吃?我看是你们这帮狗奴才嫌命长,看王爷瘫痪在床没办法反抗使劲的在虐待他!” 怪不得余南卿瘦得跟张纸一样,那脸上一点气血都没有,敢情是长期饿着他呢。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一国王爷都躲不掉这样的遭遇。 “滚开!”她一把推开许四,掀开锅盖就要拿吃的。 许四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一把将她的手按住:“王妃娘娘,御医可是来看过的,王爷的病情都是由皇上过目的,就连这府中的把守,都是皇上安排的,你若不听小人劝告,王爷出了事,到时候皇上问罪,你再想求饶可就晚了!” “正好,要是皇上来了,我就把你们的罪状一一告上去,虐待国亲,以下犯上,把你们全都关到大牢去!” “你!”许四噎住,这王妃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就听不懂? 若没有皇上授意,他们府里这些下人,谁敢怠慢一国亲王? 那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王妃娘娘,奴才可是警告过你的,王爷若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担待不起。” “王爷若出事,那就是你们这帮狗奴才害的,滚开!”苏挽烟一手甩开许四,拿起锅勺子装了一大碗清粥。 看到旁边煮了面,又风风火火的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面。 完了还不忘把一整竖蒸有包子的笼屉搬到托盘上。 许四急得眼里直冒火,刚要上手阻止,就被苏挽烟瞪了回去:“我可是皇上亲封的恭亲王妃,身后站的是我父亲远宁侯,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怕死你就尽管来。” 苏挽烟虽然穿越过来没多久,但依原主的记忆,主仆间的地位可是天壤之别。 更别说赐婚圣旨上写的可是远宁侯嫡千金,嫡庶之间的差距又是一大截,外加侯府又是京城大家,光是这个身份就足以把这些下人唬住。 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嫡千金,也不知道她在侯府受不受宠。 果然,只见许四双手一抖,不敢再上前阻止。 说到底他只是个下人,虽然背后有皇上授意,但眼前的这位他同样得罪不起。 而且这王府里的事可不能闹大,他要再不依不饶,届时要他命的可就不只眼苏挽烟了。 苏挽烟端起托盘,朝许四冷哼一声,扭头,瞪向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婢女:“给我带路!” 那几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不了解眼前这位王妃到底有多大权力的情况下,还是乖乖的走在了前面给她带路。 苏挽烟前脚刚走,许四就朝其中一个婢女示意了一下:“去,把这里的情况禀上去。” 那婢女点头,匆匆忙忙离开。 主院门口,几个婢女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苏挽烟也不强求,转过头说道:“你们,去拿床被褥过来,一会儿我出来拿。”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其中一个婢女忍不住翻了白眼,小声道:“真以为成了王妃就了不起了?等这件事传到宫里,怕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嘘,小心被她听见。” “听见就听见,一个废物王爷的王妃,有什么好怕的。” 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苏挽烟回到房间时,余南卿已经闭上了眼睛,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见他没再任性的仰躺着,苏挽烟翘了翘嘴角。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余南卿“倏”的睁开了眼,紧抿的薄唇将脸上的警惕映衬得一览无余。 可苏挽烟却完全没发现,把膳食放到满是灰尘的床头桌上,见他睁了眼,高兴道:“醒啦?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因为身子虚弱,又瘫痪在床的缘故,让余南卿坐起来有点不太现实。 所以苏挽烟就拿枕头把他的头垫高了些,这才拿汤匙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余南卿嘴边:“来,张嘴。” 余南卿全程都黑着脸看着她,良久,紧抿的薄唇才冷冷开口:“拿开。” 第7章 你若想离开,本王可以写和离书 “什么?”苏挽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余南卿猛地握住她的手,力道极大,冷声质问:“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这一下差点把她勺子里的粥打翻,苏挽烟脸色一黑,直接伸手扼住余南卿的下巴,一勺子把粥怼进他嘴里。 一脸气愤:“什么企图?你说我什么企图?我要不是怕跑了活受罪,我才不伺候你这疯子!你知道厨房里的那些人怎么刁难我的吗?知道我多艰难才把这粥拿过来的吗?你这破王府还把我整迷路了,千辛万苦只为喂你一口吃的,你说我有什么企图?” 还有一点她是学医的,她学医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减除世间病恶。 再加上他昨晚没有把她交出去,也算还有良心,不然她才不管他死活。 “咳咳咳……咳咳咳……”余南卿被呛得连声咳嗽,眸眼刹间变得晦暗不明。 苏挽烟才不管他,还有力气咳就代表死不了那么快:“都瘫痪了还敢这么嚣张!” 她狠狠的在碗里又舀了一大勺粥,脸色像怨妇一样瞪着他威逼道:“这碗粥你给我一滴不剩的吃掉!是要我帮你张嘴还是你自己张嘴?” “……”哪怕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余南卿的脸色依旧惨白一片。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对他,即便是瘫痪在床受尽嘲讽,也没有人敢让他受这等屈辱。 “瞪什么瞪,你吃不吃!” 余南卿紧了拳头,咬牙,最终还是屈服在苏挽烟的威逼之下,在沉默中乖乖张嘴。 苏挽烟气呼呼的把粥喂进他嘴里:“早这样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 “……” 苏挽烟一口一口的喂着,余南卿就一口一口的吃着,喂到一半,碗里的粥还没见底,苏挽烟就放了勺子:“你久不进食,不能吃太多,早上就先吃这么些,待下午再给你喂点。” 话落,她才端进旁边那一大碗面,囫囵吞枣的扒了起来。 完了还不忘把笼屉里的包子馒头抓进嘴里啃。 “……” 方才还威胁他要一滴不剩的吃掉,现在却因担心他的身体只喂了一半。 余南卿沉着眼看着她,像是有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苏挽烟实在是饿极,原主在成亲前就没吃什么东西,一嫁过来就上吊死了,一直到现在,都快大中午了才吃这么一顿。 待肚子装了个半饱,苏挽烟才一边吃得嘴巴鼓鼓的,一边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拿被褥了,等会我帮你把床铺了,你能躺得舒服点。” 说完又旁若无人的埋头吃了起来。 这模样看得余南卿眉头直蹙,即便是代嫁过来,也好歹是侯门之后,按理说应该知礼知仪。 哪怕是个庶女,也应该会教习礼仪。 可眼前的苏挽烟丝毫不顾自己形象,行为乖张粗鄙,更似不知礼仪为何物,对他动手动脚不说还敢威胁他。 目无王法,以下犯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余南卿才敢笃定她确实不是宫里派来的人,宫里派来的,就没有这么……笨的。 见她把面的汤水大喇喇的一饮而尽,那汤汁还从嘴角漏到下巴,滴到衣服上,余南卿闭上眼睛,没眼看。 喉中还余有白粥的味道,想到她方才的话,余南卿沉默良久,开口:“你若想走,可写下和离书,本王同意。” 苏挽烟愣了一下:“嗯?” 余南卿睁眼:“你不是怕活受罪?只要本王同意,你便没有这等顾虑。” 苏挽烟想了想,点头:“好。” 余南卿睫毛微颤,眼神晦暗。 “不过现在不行。”苏挽烟往嘴里塞了口包子:“我本来是远宁侯府的庶出,为了代苏慕倾嫁过来,远宁侯才急急忙忙把我过继到嫡母名下,我要是现在回去远宁侯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身上又没钱,别的地方又不认识,所以我得暂时留在府里。” 昨晚想跑是没得选,现在有得选,她肯定是择优而行。 “咱可以这样。”苏挽烟出主意道:“我们先把和离书签了,但我先不走,在我存到钱之前我会把你照顾好,这样你受益我也受益,怎样?” “……”余南卿看着她,也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装的,沉道:“纵观京城,你以为谁敢这般懈怠本王?” “谁敢?我看府里人人都敢,你不知道我去厨房的路上,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苏挽烟语气一顿,反应过来,忙找补:“唉,也没说什么,你是王爷,他们哪敢说你。” 余南卿沉吸口气:“恭亲王府全府上下都是宫里的人,他们会刁难本王都是因皇上授意,你昨夜说有人欲毁你清白,想来他是想借此事名正言顺降罪本王,终其目的,不过都是想要将本王除之后快。” 他看着苏挽烟:“本王给不了你庇佑,你若执意要留,日子不见得会比以前好。” 和离,回远宁侯府,她终归有个正当的理由。 苏挽烟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人,余南卿拧眉:“你可听明白了?” 苏挽烟突然凑近:“哇哦,你居然是这么温柔的人。” “咳咳咳……”顾左右而言他,余南卿差点没咳一嘴血,气得心口发慌:“你!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 “在听在听。”苏挽烟避过他背后的褥疮轻轻拍着:“你别急嘛,照你这么说我现在更不能走了,昨夜的事皇上没有找到给你降罪的理由,我们要是现在和离,他肯定又会借题发挥,他要是真的想将你除之后快,只要你出了错,他编什么理由都可以。” “而且我回去也不行,我在侯府本来就不受重视,和离之后就算不被他们打死,也会被他们草草嫁掉,不过就是从这个坑掉进另一个坑,还不如留在这府里,是不是?” “……”余南卿气息有点紊乱:“你就不怕本王……咳咳咳!” “你要杀我早杀了,你看你病成这样都能一掌把那些兵轰飞,我这小身板还不够你两下子,我相信我的直觉,你没传闻中的那么坏。”说完,苏挽烟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第8章 研究【技能】 说完,不等余南卿回话,又八卦的压低了声音:“不过,皇上为什么要杀你啊?你可是战南蛮,御北寇的大晋战神,战功赫赫的啊,要说功高盖主,你现在都瘫痪了,又没妻儿,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没必要再赶尽杀绝呀。” “咳咳……”余南卿咬牙:“你给本王闭嘴……咳咳……” ‘瘫痪’二字,已经是他的心头刺。 他又怎么知道宫里那位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说完又拧眉看向门口嘟哝:“叫她们拿被褥过来,怎么那么久都还没到?” 余南卿体力似透支了般,眼眸瞌了下去:“……大致,是不会来的。” 苏挽烟回头,就见他已经气喘吁吁地睡了过去。 苏挽烟叹了口气:“唉,真可怜,明明应该受万人敬仰才对,却只能窝在这里受尽窝囊气,把身子熬成这个样子都没人知道。” 她伸手把他身上的喜服拢了拢,用意念打开技能系统,细细的研究起了这些技能。 她翻着技能页,在想有没有什么技能可以把余南卿的腿治好,但是里面好像没有能开刀做手术的技能。 不过也是,这里是古代,没有开刀做手术的条件。 怪不得系统一开始提示是根据时代匹配所需技能。 她把目光放在了【针灸技能】上,都说中医术的针灸很神奇,她要是用【针灸技能】配合【穴位护理】,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在现代苏挽烟学的是西医,中医她根本没接触过,但想她只激活了【护理技能】,就已经掌握了多种护理技巧,【针灸】想来也不在话下。 但又有个问题,技能要怎么激活? 昨晚是她在帮余南卿擦身体的时候激活的【护理技能】,【针灸】的话,是不是要她先拿针扎余南卿两下? “咳咳……”正想得起劲,余现卿两声咳嗽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还是得想办法搞一套被褥过来才行,现在初秋虽然不冷,但他也不能一直只盖着喜服吧。 刚刚余南卿说那几个婢女不会来,想到府里的人这么豪横,苏挽烟起身离开房间。 昨晚她慌不择路,只能凭着稀碎的记忆,走走停停的来到昨夜成亲时的婚房。 府中的婢女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像是生怕被她点了名一样。 苏挽烟也不在意,蹑手蹑脚的把门开了条缝,她小心谨慎的往门缝里面看去,只见里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昨晚被她刺死的男子现在连尸体都见不到,而桌上的合欢酒却还摆得好好的。 苏挽烟将门缓缓打开,轻轻的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别说尸体,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如果余南卿说的是真的,那既然尸体已经被清理,皇帝肯定已经知道了恭亲王府的事,可现在都已经过去半天了,却没掀起一点动静。 苏挽烟突然笑了笑,突然就明白了余南卿说的话。 昨夜那男子进来没多久,后面就有士兵闯进来捉奸。 恭亲王妃在成亲之夜与别的男子私通,往小了可以羞辱余南卿御妻不严,败坏恭亲王府的门面。 往大说就是恭亲王府给皇室蒙羞,给圣上蒙羞,因为这门亲事是皇帝定下的。 无论怎么说,都是恭亲王府的错,是大罪还是小罪,全凭皇帝想不想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得更大。 但现在人被她杀了,狡辩的人没了,死无对证,她想要怎么辩解都可以。 人是皇帝派来代余南卿拜堂的,查到最后还成了他自己的错。 所以这件事只能息事宁人,余南卿虽虎落平阳,但好歹为大晋立过赫赫战功,想要除之后快,就不能落天下人话柄。 苏挽烟忍不住给自己竖一个大拇指,刚穿过来她就想得头头是道,看来自己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只不过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下旨把苏慕倾赐到恭亲王府,远宁侯被封为侯,嫡千金怎么可能会被赐给一个不受重视的废人? 难道远宁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帝? 皇宫,御书房。 一个鬓发斑白,身着红色朝服的大臣跪在御书房中央,朝上位叩拜着。 这便是远宁侯,今年五十有六,因早年征战的缘故,脸上已经布满风霜,但浑浊的眼睛依旧透着一丝敏锐。 而此时的皇帝,正一脸怒气的看着他:“远宁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欺上瞒下,李代桃疆!” 元和帝今年三十,正值壮年,威严的眸中尽是对远宁侯的不悦。 面对元和帝的怒气,远宁侯叩道:“回皇上,苏挽烟自幼丧母,夫人怜悯,打小便将她养在自己名下,更将她过为侯府嫡出,圣上下旨让小女嫁去恭亲王府,微臣感恩戴德,恭亲王府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好去处。” “哼!”元和帝不由气笑:“你在朝这么多年,朕怎么不知道你府中有两个嫡千金?阳奉阴违,该当何罪!” “微臣不敢。”远宁侯揖手抬头:“只是皇上,微臣在朝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恭亲王是何模样,全京城的人都知晓,皇上怎能不顾念微臣往日的恩情呢?” 恭亲王府的事他可是听说了,皇上除了派人代余南卿拜堂,还想要…… 皇上就是吃准了,若他的女儿遭遇什么不测,他不能拿皇上撒气,就只能找余南卿,届时皇上就可以借安抚他的名义,重罚余南卿。 皇上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可他的女儿要怎么办? “苏有为!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质问朕?”元和帝气得脸色通红。 远宁侯再次叩首:“微臣不敢。” “哼,不敢,朕看你是有恃无恐!” 元和帝正发怒,贴身太监刘公公突然进来,恭首:“皇上,长公主求见。” 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就已经迈进了御书房。 元和帝深吸口气,算是把怒气压了下去,只见长公主挥挥手,远宁侯便识趣道:“微臣先行告退。” 第9章 大晋长公主 大晋长公主余听宜,今年才二十五岁,与元和帝乃一母同胞。 当年元和帝夺嫡,是长公主跟远宁侯联手相助,算起来远宁侯跟长公主是同一阵营的。 而长公主跟元和帝又是同一条心。 “皇兄不可动怒,远宁侯手握兵权,家大业大,你想要削弱远宁侯府,断不可这般急于求成,我知道皇兄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并非真的要以此降罪远宁侯,现在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虽然是同一阵营,但到底不是姓余。 远宁侯宁愿冒着欺群之罪也要让别人代嫁到恭亲王府,足以见得他对苏慕倾的重视。 远宁侯好歹也是助他登上皇位的人,现在若执意借此事问罪,或者一定要让苏慕倾进恭亲王府,只怕会让远宁侯心寒,从而更容易让他萌生其他的心思。 这样的道理,元和帝怎么可能不懂,只能气道:“远宁侯世子在朝任尚书之位,待他爹死后他便能袭爵,而次子也在朝任兵部侍郎,再加上远宁侯自己,家中已有三位在朝,如今他竟还打算让他的女儿,与夏家结亲,他这难道不是想架空朕?朕难道对他还不够好吗?” 夏家可是皇后的母家,这不是想跟皇后联手吗? 所以他一怒之下把苏慕倾赐给余南卿,一是想借此敲打远宁侯,让他安分点,二则若苏慕倾在恭亲王府闹出什么动静,他大可将余南卿一并收拾了! “这有什么?一纸姻亲而已,女子的心思我最懂了,侯府联姻的事,皇兄不如交给我来办?” “嗯,你既有主意,便交给你了。”元和帝心情总算好了些,他撩袍而坐:“还有件事,朕安排的人,听说被苏挽烟……” 长公主也坐了下来:“嗯,臣妹也听说了。” “而且今日一早,恭亲王府来人,说苏挽烟无视朕的授意,坚持为余南卿要了份膳食。” “这个简单,来去是远宁侯不要的女儿,皇兄吩咐下去,让她吃些教训,她便会长记性了。”长公主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就像在对待一只蝼蚁一般。 “朕已经交待过。”他看向长公主,突然转了话锋:“皇兄也要嘱咐你,驸马那边,你可别太过分了。” 长公主一脸不屑,但还是乖乖应了声:“臣妹知道了。” 元和帝知道她对这事一向是右耳进,左耳出,当下也不再劝。 恭亲王府,主院。 苏挽烟抱着被褥过来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这王府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到处都是花园小道,院子跟院子间的设计又都差不多,真的特别容易迷路。 她抱着被褥走了好久找到回来的路。 她将被褥扔到床脚,叉着腰喘了口气,又马不停蹄的铺起床单。 正当她要把余南卿借力挪开的时候,余南卿突然惊醒,大手一把扼住她的后脖颈。 “啊!”苏挽烟吓了一跳。 察觉是苏挽烟,余南卿瞬间泄力,转眼就听苏挽烟骂骂咧咧:“余南卿你够了啊,这是你第三次捏我脖子,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真的不管你了!” “……”余南卿冷着眉,她竟还敢说,要不是她,他也不至于被人扒光,受这等羞辱。 联想之间,手臂已经被苏挽烟握住,稍一用力,余南卿的身体就滚到了另一边。 随之而来的,是盖在他身上的喜服也歪了,病体一览无余。 余南卿脸色“唰”的一下,直接黑了下来,还不等苏挽烟松手,他就已经掀起喜服,挥出一阵风声,扔到苏挽烟脸上直接将她整个头盖住。 “啊?干嘛啊?”苏挽烟不仅被盖住头什么都看不见,还被甩得差点摔地上。 她气呼呼的把喜服扯下来,看到床上的余南卿,怔住。 只见余南卿已经将被单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回眸瞪着苏挽烟的眼神冷然又带着警告。 苏挽烟的气一下就消了,“噗”的一声:“你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不仅见了,昨晚我还里里外外的给你……” “苏、挽、烟!” 余南卿脸黑,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迸出三个字。 “诶,我在呐!”苏挽烟像是摸清了他的性子,完全不怕。 虽然身体被盖住,但他身下的床褥却还是乱糟糟的,她上手边铺边好奇:“你不是瘫痪了吗?怎么还能把被子盖得这么好?” 余南卿冷着脸,一点都不想回应。 他是腿瘫了,又不是手瘫了! 见余南卿不回应,苏挽烟双手撑在床上,凑近去看他的脸:“你干嘛呢?还生气?我要照顾你肯定就得看你身体啊,你身体怎么样我又不会跟别人说,就我知你知天知地知,心态放松点嘛。” “你!”苏挽烟的气息呼在脸上,余南卿心口微窒,想说什么,却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苏挽烟忙改口:“好了好了,不看就不看,你别激动。” 她真怕余南卿又一口血吐出来。 她隔着被子帮他顺气,又问:“哎,你有没有钱啊?没钱我请不了大夫帮你清褥疮啊。” 宫里的御医是指望不上了。 “……”余南卿抿唇沉默,良久,他才暗了暗眼眸:“本王劝你别白费力气。” 他现在这模样,看不看大夫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白费力气,把褥疮治好,你可以睡得舒服点。” 余南卿干脆闭上眼睛,不愿再搭话。 苏挽烟突然又凑近:“你要不要尿尿?” 余南卿太阳穴青筋瞬间突起。 见他没反应,苏挽烟又问:“那粑粑呢?要不要拉粑粑?” 余南卿太阳穴的青筋又突了些。 他不知道‘粑粑’是什么意思,但结合上一句他也能猜到苏挽烟指的是什么。 从小到大,他真的没遇见过这么粗鄙不堪的女子,这些事是可以这么口无遮拦说出来的吗? 苏挽烟只当他没有,补充了句:“你要拉的时候吱一声哦,别拉床上,我刚铺好的被单。” 要让她再去找一床被子,她可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余南卿顿时气得咬牙。 第10章 我这里有吃的 然而更多的是羞愤。 就如同他的伤疤一次次的裸露在苏挽烟面前,连让他躲在暗处悄悄舔舐的权利都被剥夺。 他的尊严更一次次的被她丢在地上,像是永远都没办法再捡起来。 他睁开眼,撑起身子冷冷的回头,正想将苏挽烟赶出去,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是一愣。 只见苏挽烟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那微张的小嘴还流了口水,看样子是真的累极。 余南卿拧眉,明明前一刻还觉得无比屈辱,这一刻心里的怒气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紧了紧拳头,终是背对着苏挽烟重新躺了下去,什么话都没说。 没过一会儿,余南卿抓起被单一挥,被单的一角稳稳的盖在了苏挽烟身上。 翌日,一早,苏挽烟就去了膳房。 当她掀开其中一个锅盖,想拿些吃的东西,手突然就被按住。 刚掀起来的锅盖“啪”的一下又盖了下去。 “王妃娘娘,不好意思了,今日这厨房里做的所有吃食,都没有主院那一份。”许四阴阳怪气的笑着,嘴里满是看不起的嘲讽。 说话间,四周的人就已经围了过来。 苏挽烟警惕的环顾了一下,拧眉:“什么意思?” “就是奴才说的那个意思。”说罢他眼神一狠。 周围的人转眼就要上前要把苏挽烟抓住。 苏挽烟手疾眼快,从灶口抽出一根火把猛地一挥:“不许过来!”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跳,连许四都连连退后。 “王妃娘娘,奴才昨日就与你说过,这出了事,您再求饶可就晚了!”许四叫嚣:“是了,今日可就是给王爷送膳的日子,主院那边,怕是已经去人了,呵呵,所以送膳这事,就不劳王妃娘娘亲自动手了。” 听许四的语气,就知道这送膳也定不是什么好事。 “呸,欺人太甚的狗奴才!”苏挽烟啐了一口,直接把火把丢他身上。 “诶诶诶……啊啊……”许四慌忙躲开,却还是被火燎了衣袖,慌得他一边拍一边连连惊叫:“救火!快救火!” 趁混乱之际,苏挽烟又抽出几根柴火,直接丢到厨房的柴堆里,不过瞬间,那火就顺着墙面烧了起来。 “着火了!快救火!着火了!”厨房里的人大叫。 趁火还没烧起来,苏挽烟打开笼屉往怀里塞了好几个包子,这才急急忙忙离开厨房。 王府的厨房乱成一团,苏挽烟连头都没回,直接跑向主院。 许四的话,总让她心里不安。 果然,还没到主院,她就远远的看到院子门口站了两个士兵,除了院子门口,房门两边也站了两个,那身盔甲一看就知道是从宫里来的。 苏挽烟临到院门口就放慢了脚步,直到见两个士兵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又跑了起来。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沙哑又悲戚的声音:“王爷,是罪臣无能,未能将王爷救于水火之中,罪臣实在是……羞愧难当……” 苏挽烟看了一眼门口的两名士兵,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越过主堂,穿过偏室,从拱形的门洞小心翼翼往里看,苏挽烟不由惊了一下,是一个手脚都带着锁链,穿着囚服的犯人,跪在余南卿床前痛哭涕流。 他头发花白,乱糟糟的顶在头上,看样子五六十都有了。 那身囚服还染有他受尽折磨的血迹,他悔恨不已的说道:“罪臣真恨不得当年带军前去的那个人是我,如此,王爷也不会……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王爷……罪臣罪该万死啊!” 余南卿别过眼,眼里毫无生气:“硝水一战,是本王无能,与你们何干。” “王爷千万别这么说……” “如今,本王连你们都护不住,最该死的那个人……当是本王……” “不、不是……王爷,您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那囚犯双手颤抖着,突然端起地上的碗。 苏挽烟拧眉歪头一看,那碗里的饭,好像长了毛毛。 只见那囚犯用筷子夹起米饭:“王爷,快吃些吧……不吃,您的身子会熬不住的……” 话刚说完,又是一阵泪流满面,他们的王爷曾几何时,风光无限,如今竟轮落到只能吃馊饭,他们为了大晋南征北战,为何会落到这般下场? 苍天不公! 余南卿微叹口气,到底是张了嘴。 苏挽烟心里‘咯噔’一下,忙跑上去:“别吃!” 话刚落,就“啪”的一声打掉了他手里的那碗馊饭,米饭顿时掉落一地。 “啊……?”那囚犯声音都起了颤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捡,眼里满是心疼与慌张。 眼见已经捡不起来了,又泪眼纵横的痛哭起来。 他知道王爷三天才能吃上他这一顿饭,如今,连这一顿饭都被打撒了,这是连老天爷都要亡他们吗? “哎呀别哭了,你要是为了这一顿饭哭,我这里有。”苏挽烟蹲下身子,从怀里抽出两个大包子塞那囚犯手里:“来,给你吃。” 完了又从怀里再拿出来两个放到床边,对余南卿说道:“时间紧任务重,我就拿了四个,这两个我跟你一人一个。” 说完伸手就撕了一点塞余南卿嘴里。 那囚犯眼睛瞪得圆不楞噔,完全在状态:“你……你是?” “苏挽烟,远宁侯府庶出之女,前天刚嫁进来的。”说完还握了握那囚犯的手:“幸会幸会。” “啊……?”那囚犯又是一声颤抖:“那便是……王妃娘娘!” 他连忙恭首叩拜,却被苏挽烟一把拉住:“免了免了,这种时候还叩什么礼,不适宜。” 那囚犯有些无措,茫然的看了看余南卿。 却见余南卿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多聊。 “看你这模样,应该是什么犯人之类的吧?为什么会在这啊?外面那些士兵押你来的?”苏挽烟问道。 那囚犯悲戚揖手:“罪臣姓吕,名策忠,原是龙骑军总将,隶属王爷旗下。” “哦!”苏挽烟瞪大了眼睛:“那也是功臣啊,怎么会锒铛入狱?” 第11章 进了什么龙潭虎穴 说到这个,吕策忠止不住的悲痛,正想说什么,守在门外的两个士兵突然就涌了进来。 吕策忠见状便知是时间到了,连忙抓住苏挽烟的手腕,颤抖道:“王妃娘娘,王爷就拜托您了……” 说话间,那两名士兵已经把他架了起来,手脚的锁链被拖得叮当响。 吕策忠也不管,像是怕交代不完一般,红着眼朝苏挽烟喊道:“若有来世,罪臣定做牛做马来报答娘娘,只求……只求娘娘……千万好好对王爷……王爷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他不该落得这般下场啊……” 声音越来越远,苏挽烟追到门口,眼见着他被那四名士兵连拖带拽的押走,直到没了身影。 苏挽烟转身叉腰,拧眉,老天,她这是进了什么龙潭虎穴? 原来许四说的宫里会派人过来给余南卿送饭,是这个意思。 把余南卿的旧部折磨得遍体鳞伤,再丢到余南卿面前,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的部下受尽折磨,他却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三日一次,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塞给吕策忠的包子掉在地上,她上前捡起来拍了拍灰,塞进嘴里。 咬着包子看了看地面的残羹,想拿东西收拾一下,却发现这屋里连把扫帚都没有。 别说扫帚了,整个房间,乃至整个主院都像荒废了很久一样,屋里到处是灰不说,好多家具像是几百年没用过一样。 院子也没人打理,前院后院都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苏挽烟不由叹了口气,一屁股蹲坐在床边,现在膳房也不给吃的,肯定是昨天的事情传到了宫里,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远宁侯抛出来代嫁的棋子,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所以他们今天才会这么嚣张。 厨房那边的火也不知道扑灭了没,许四他们会不会找上门来算账? 苏挽烟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包子,一边托腮,一边打开技能系统不停的往下翻。 这要是个物资系统多好,像其他小说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厕……”突然,背后响起一声很轻的声音。 “啊?”苏挽烟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余南卿脸黑,抿唇不愿再说第二遍。 “哦。”苏挽烟把包子尽数拿起来,走到旁边的桌子一吹,一阵灰尖扬起。 苏挽烟抬手挥散了些,又用袖子把桌子的一角抹干净,才把包子放上去。 这些可就是他们今天的口粮了,要省着点吃。 苏挽烟从床底下抽出之前用过的那个木盆,用袖子擦了擦盆底就放到床上。 余南卿整个眉头都揪了起来:“这是给本王擦过身子的盆?” 苏挽烟点头:“嗯啊。” 余南卿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现在要……用它……” 苏挽烟又点头:“嗯啊。” “……”余南卿脸黑,死死的盯着那个盆,神情写满了抗拒。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有得用就不错了,而且第一天给你擦身子的时候,什么屎啊尿啊……” “咳咳咳……咳咳……”余南卿猛地咳了起来。 苏挽烟立即住嘴,顺着他的气改了话锋:“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放心,我可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苏挽烟是学医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不卫生,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能活下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那厨房佬许四一会儿还会不会找她算账她心里都没底呢。 “最多这次过后,我给你找个新盆过来,这个就专门给你上厕所,这样可以吧?” 说完,苏挽烟已经上手,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正要借力把他扶起来,余南卿却一手扬开:“……本王自己来!” “……”苏挽烟嘟哝:“你行不行的?” 余南卿抿唇,沉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没有动作。 苏挽烟这才反应过来,背过身去。 但余南卿不满意:“出去。” “……”苏挽烟无语,只好出去等。 好一会儿,苏挽烟都没听到里面有动静,叫了声:“好了没有?”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有声音,她堆开门:“我进来了哦。” 进了房,她才看见余南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完了,木盆被摆在地上,余南卿则严严实实的卷着被子,面朝里面背对着苏挽烟。 “拉完了也不知道说一声。”苏挽烟嘟浓,拎着木盆出门清理去了。 床上的余南卿,额头浸满密汗,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从小到大,他何曾这么丢脸过? 还是在一个女人面前! 这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等苏挽烟再进来时,木盆已经被她刷得干干净净,她放到地上一踢,就把盆踢进了床底。 四个包子她吃了一个,有一个喂了余南卿一半,还剩下两个半。 她拿起一个直接塞嘴里,剩下一个晚上吃,不然她熬不到明天,照顾余南卿还得靠她呢。 另外半个喂余南卿,他现在这情况吃流食是最好的,但现在也没有办法。 今天这顿是解决了,可明天怎么办? 正在发愁之际,余南卿的声音沉冷又毫无生气的传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你原来没睡啊?”余南卿背对着她,她还以为他睡着了呢。 苏挽烟来到床边,撑着身子看着他的后脑勺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走,远宁侯不会放过我的,还不如跟你在一起,至少能知道现在是安全的。” 苏挽烟才没那么傻,她是远宁侯的弃子,弃子要是不能发挥作用,大几率就只有死路一条。 余南卿闭着的睫毛微动了动:“本王时日无多,若死了,你也不能幸免。” “所以我要尽快找到攒钱的方法,等攒到了钱我就走。”苏挽烟说道:“到时候别忘了签和离书,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去闯荡四方。” “……”余南卿眉头微拧,不愿意再搭话。 “不然……”苏挽烟眸眼突然一亮:“你跟我一块走?” 余南卿心头猛地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睁眼。 可随即又暗了下去:“没兴致。” 第12章 暴打一顿 苏挽烟撇嘴:“这可说不定,现在你觉得生活没有希望,所以整天死气沉沉的,到时候我攒好了钱,你可能会突然就觉得生活又有希望了,求着我带你走呢。” 余南卿抿唇,没理会。 苏挽烟也累了,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厨房那个颠公怎么还不来,我都等困了。” “什么?”余南卿沉眸,回望苏挽烟。 “我今天去厨房拿吃的,厨房的人想把我抓起来,我就把厨房烧了,那几个包子还是我趁乱拿的,这会儿过了这么久,火怕是已经扑灭了,但是……” 苏挽烟朝院外伸了伸脖子:“没见有人来抓我。” 余南卿被下的拳头微紧:“即便这样,你也不走?” “你怎么老提这个,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咱们的温饱,我现在跟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放心,既然上了船,我就不会随意抛弃你的。”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只要你别动不动掐我脖子,我其实是很怕死的。” “……”余南卿心口微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抿唇沉默了良久,才纠正:“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个意思,你听得懂就行。” “他们不会来了。”余南卿有些气虚的说道。 苏挽烟好奇:“为什么?” “王府失火,定会引城中百姓好奇,宫里那位暗中授意刁难本王,明面却不得不维持兄友弟恭,这府中所有的事……都不得与外人知晓。” 余南卿这么说,苏挽烟就明白了:“他们怕事情闹大,让府里的风声泄露出去?” 这样皇帝就会落个欺压功臣,昏庸无能的名声? “咳咳……”余南卿又开始咳了起来。 苏挽烟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话一多你就咳,睡吧睡吧,我给你顺顺。” “……”余南卿确实力不从心,被苏挽烟这么轻轻拍了几下,便真的睡了过去。 苏挽烟也累,但是她还不能休息,她现在急需解决两件事,一是以后的吃饭问题,二是余南卿背后的褥疮问题。 褥疮如果不及时治疗,严重了会发展成皮肤癌。 唉,谁叫她天生怀有一颗怜悯之心,真是操心死她了。 苏挽烟替余南卿掖了掖被子,轻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她先去了厨房,在离厨房不远处猫着,看着厨房里面被烧空,府里的丫鬟小厮因救火,脸上都被熏得黑黢黢的,正收拾着残局呢。 苏挽烟一眼就锁定了许四那肥硕的身影,只见他的衣服都被烧了大片,胳膊一片血肉模糊,疼得他在那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看动作神态,是要请许四到室内治疗。 苏挽烟眯了眼睛,悄悄的跟上前,只见走不多远,许四跟大夫就进了一个屋子。 许四是厨房的掌事,居住的房间也是独立的。 苏挽烟暗暗记下,就悄咪咪的离开了。 到了晚上,余南卿睡下后,苏挽烟就从床底下拿出今日找好的麻绳,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到外面捡了许多石头,用布把石头包起来,扎紧。 她溜到许四的房间,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便听到从房里传出巨大的呼噜声。 这是肥胖的人最明显的特征,睡觉打呼噜,而且打得特别响,睡得也死。 她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她先摸到烛台边上,把蜡烛点燃。 屋里顿时染上一抹光亮,苏挽烟回头,就见许四是半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睡的。 苏挽烟笑了,这姿势更好。 她用麻绳打了个活结,直接套在了许四的脖子上。 再把麻绳的另一头挂到床顶的梁上,狠狠一拉:“卑鄙小人!你给我起来!” “啊……啊啊……”许四第一声叫了出来,然而第二第三声因为被勒紧了脖子,直接哑了。 他双手下意识的去扯脖子上的绳子,苏挽烟见状又勒紧两分,狠狠的看着他:“看清楚!我是谁?” 许四睁大着眼睛,气愤的瞪着苏挽烟,挣扎着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许四体型大,苏挽烟怕他反抗,差不多整个人都挂在了那根绳上,直到见许四脸色发黑,她这才知道自己用力过度了。 忙放松了点力道,就听许四终于喊出口:“你……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远宁侯府不受宠的庶女,我……我可是奉皇上的命……我告诉你……过了今日,你……你就死定了……” “好啊!那我就让你活不过今日!”苏挽烟冷笑,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床脚下,拿出包了碎石的布袋:“瞧见我手里拿着的没有?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说完,还不等许四回话,她就狠狠的把布袋砸到了他的小腿上。 “啊啊啊……”许四疼得在床上扭动起来,然而一扭动,脖子就被勒得喘不过气,连惨叫都是沉闷的嘶哑。 他的头是完全被吊起来的,他那肥硕的身形,一旦整个瘫睡下去,不出一秒绝对归西。 苏挽烟才不管他是什么惨状,把布袋举起又抡了下去:“叫你抓我!叫你不给我吃的!叫你敢对我瞎嚷嚷!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今日我就让你知道,谁才是这王府里的主子!” 每说一句就抡一下,打得许四嗷嗷的叫,但叫又叫不出来,还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勒死,毫无招架之力。 苏挽烟活在现代,美好又善良,偏偏到了这里,又遭侮辱又遭欺压,她要不反抗,怕是会死得连片肉渣都不剩! 其他的事她不知道,但唯有一件,想要在这个时代保命,她就必须狠! 许四本来就被烧伤了,最后实在被折磨得受不了,开始连连求饶:“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姑奶奶我知道错了,饶命姑奶奶……” 装了石头的布袋,就好比一根铁锤,苏挽烟丝毫没有留情,一锤打在许四挡过来的手上,只听他“啊——”的一声,指头都歪了。 许四疼得泪流满面:“姑奶奶……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真的再也不敢了,只要姑奶奶肯饶奴才一命,让奴才做牛做马都行……” 第13章 许四献殷勤 苏挽烟也打累了,她喘着气,一把扯过许四脖子上的麻绳,许四直接翻了白眼,就听苏挽烟气道:“以后一日三餐准时送来主院,能不能做到?” 许四哪敢不从,害怕的连连点头:“能能能……”一秒犹豫都没有。 “给王爷找个大夫,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能不能?” “能能能……” “你欺压虐待王爷这么久,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阳奉阴违?说不定今晚一过,明天你就派人来抓我!” “不不不!姑奶奶……不,王妃娘娘,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逆您啊!” “哼,口说无凭!”苏挽烟从袖兜里掏啊掏,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直接塞进许四嘴里:“给我吃下去!” 许四害怕,闭着眼睛就吞了下去,完了才颤颤巍巍的问:“王妃娘娘……这……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侯府带过来的毒药,叫七窍生烟丸,必须每个月定期服用解药才能保你性命,否则将会七窍流血,全身慢慢溃烂而亡!” “啊……?王妃娘娘饶命啊……奴才不想死啊王妃娘娘……”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每个月会给你一次解药,若是敢违抗……”苏挽烟恶狠狠的眯了眯眼睛。 许四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奴才定听从王妃娘娘吩咐,王妃娘娘叫奴才往东,奴才绝对不会往西……娘娘叫奴才跪着,奴才绝不站着,只求娘娘一定要给奴才解药啊……” 苏挽烟又扯了一下他的脖子:“有没有钱?” “啊?” “银子!银子在哪?” “在……在柜子……柜子最下面……” 苏挽烟抬头望去,见柜子有锁,又怒气冲冲的问:“钥匙呢?” “钥匙……钥匙……”许四慌慌张张的在床上摸索出一条钥匙,完全顾不上已经断掉的手指以及身上的疼痛。 苏挽烟一把拿过钥匙,举起布袋…… 许四一惊:“王妃娘娘饶……” 还没说完,苏挽烟一布袋往他脸上敲了下去,只听到一声闷哼,许四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苏挽烟忙解开床脚下的麻绳,免得他被自己的体重勒死。 在探得他还有气息之后,才用钥匙把柜子打开,在最下面一层抽屉摸索了好一阵,便找到了一个钱袋子。 打开瞅了一眼,里面装得满满的全是碎银。 苏挽烟眼睛都亮起了光芒:“发了发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寻常人家用的一般都是铜板,在这个时代,一颗碎银大概等于150文钱。 这点钱对些富贵人家来说肯定是九牛一毛,可对于现在身无分文的她来说,简直是笔巨款。 这许四竟藏了那么多钱,平时肯定收了不少好处。 她把银子揣进怀里,收好麻绳,吹了蜡烛,这才鬼鬼祟祟的离开。 今夜,苏挽烟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早,苏挽烟趴在床边还没睡醒,门口就已经传来了敲门声:“娘娘?娘娘?” 许是昨夜苏挽烟太累了,这会儿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还是余南卿先睁的眼,他沉眉冷眼的看向门口。 直到许四的声音再次悄悄响起:“娘娘?奴才来了……娘娘?” 余南卿眸光动了动,看向睡得一动不动的苏挽烟,良久,才“咳……”的咳了一声。 然而,苏挽烟依旧没醒。 余南卿:“咳咳……” 苏挽烟还是没醒。 余南卿沉吸口气,憋起一股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本来是想装咳,没想到真的一股气血上涌,后面咳得他完全止不住。 苏挽烟终于被他吵醒,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顺起他的背:“咋了?又不舒服了?” “娘娘?”门口再次传来许四的声音。 苏挽烟眼睛一亮:“余南卿快起来,别睡了,吃的来了。” “……”到底是谁睡不醒? “娘娘?您可起来了?”许四的声音偷偷摸摸的,像是怕被别人发现一般。 苏挽烟坐到床边:“进来。” 门缓缓被打开,许四端着早膳,一瘸一拐的进来,他的手指缠了绷带,隔着老远的距离,苏挽烟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伤药味。 他的脸更是肿了好大一块,看那样子是涂过药油了。 “娘娘,您要的早膳,奴才给您端来了。”眼见四周布满了灰,许四也不知道该把早膳放哪里。 床上的余南卿沉了沉眸,眼神尽是警惕与好奇。 他看向苏挽烟,便见苏挽烟示意了一下,许四才上前把托盘端到床头桌上。 只见他殷勤的赔着笑脸:“娘娘您看,新鲜做的肉包子,手打面,桂花糕,鸡肉羹,生鲜粥,若是不够,奴才还能再拿些过来。” 苏挽烟看着他一件件的打开给她看,满意的点着头,突然打趣了一句:“许掌事这脸,是怎么了?” 苏挽烟分明就是明知故问,许四颤颤巍巍的伸手捂了捂,赔着笑道:“回娘娘,昨晚上,奴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那你得小心点,以后还要仰仗你给我们送吃的呢。” “是是是,奴才一定小心。” “大夫请了么?” “请了请了,大夫一会儿就到,奴才给王爷请的……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大夫。”说完,他目光接触到余南卿那阴鸷的神情,身形一抖,慌忙别过脸。 “好,那我就等着大夫上门。”苏挽烟说着,已经拿起了一肉包塞嘴里。 昨晚没吃饱,可饿死她了。 见许四还杵在原地不走,苏挽烟好奇:“还有什么事?” “娘娘……奴才的解药……” 余南卿眉头又是一沉。 便听苏挽烟说道:“急什么,还没到时间呢。” “是是是。”许四抹着额头上的汗,感觉他连脸色都白了:“那……奴才先告退。” 待许四拖着小腿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门,余南卿才冷声质问:“解药?” 苏挽烟身上带了毒药? 难道,一开始是打算用来对付他的? “噗。”苏挽烟没察觉到余南卿脸上的怀疑,笑道:“哪有什么解药,昨晚我给他吃的是用锅底灰戳成的泥丸,骗他是毒药来着,要一个月服一次解药,他就信了。” 第14章 给余南卿看病 余南卿微怔,脸上的质疑一消而散,随即而来的是心底的一丝愧疚。 在苏挽烟的单纯面前,他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显得龌龊不堪。 他看着苏挽烟的神情,只见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这个女人,也不知该说她笨,还是该说她粗心大意。 沉默良久,他才又开口问了声:“他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是啊。”苏挽烟也没否认,想起昨晚的场景,她声情并茂:“我昨晚先用绳子勒死他的脖子,再用石头狠狠的砸,砸得他一口一个姑奶奶一口一个饶命,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也不想想谁才是这王府里头真正的主子!” 说完还朝余南卿嘚瑟的挑眉:“我说得对不对?” “……”余南卿却高兴不起来,此时的王府就像一个龙潭虎穴,她一个女子去做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危险。 “你也快吃点,我还让他给你叫了大夫,在大夫来之前你得补充点体力。”苏挽烟把他的头垫高了点,舀了一口粥递他嘴里。 经过前面几次,余南卿也不再反抗,吃东西的时候都乖乖配合着。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许四就带了个老大夫过来。 那大夫看着五六十的年纪,下巴留的胡须都长到了胸口,花白花白的,苏挽烟一看是个老大夫,就觉得他医术应该还行。 只是余南卿久卧在床,那背上的褥疮长了大片,严重的还已经起了脓包,即便之前有他的旧部三天过来给他清理一次,也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 所以当老大夫看到余南卿背上的伤时他也吓了一跳。 当下就打开医药箱,拿出工具开始给余南卿一点一点的消毒清创。 因创伤面积大,苏挽烟就给大夫打起了下手。 只见他把余南卿背后的脓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然后再用刀把坏死的组织先割下来。 余南卿就这么趴着,面朝里面,苏挽烟能隐约看见他额头上的密汗,却愣是没听到他吭一声。 苏挽烟本想给大夫打打下手,递递东西,但每回想递什么东西,那老大夫都轻车熟路的自己搞定。 有条不紊得令苏挽烟佩服。 苏挽烟蹲在床旁乖乖看着,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小刀剌进皮肉的声音。 突然,苏挽烟瞄到老大夫的医药箱里有块布包,布包一头露着几根银针一端,眼睛不由亮了亮,试探的轻声开口:“大夫,这是针灸用的银针吗?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噢?王妃娘娘也懂医术?” 苏挽烟拇指与食指比了半寸:“只懂一点点,自学的。” 老大夫闻言也没多纠:“王妃娘娘请。” 言语间,老大夫都没停下手中的动作,足以见得是位经验老成的医者。 苏挽烟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拿出来,摊开,里面的银针有长有短,细数之下共分九种,只是苏挽烟并不知道这些长针短针分别都有什么用途。 她作势抽出一根长针,看了一眼老大夫,又看了看余南卿,如果现在给他扎两针,【针灸技能】会不会解锁? 扎他的腿上,反正他的腿瘫痪了,应该感觉不到疼痛。 这么想着,手上的针头就已经对准了余南卿,作势晃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实施,把长针放回了针包。 算了,回头还是先请教一下,这针还没消毒,万一感染就了不好了。 这时,老大夫已经在给余南卿的伤口撒上药粉,拿绷带一圈一圈的给他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老大夫累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交待道:“王妃娘娘,王爷的伤口草民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要好生养着,伤口切忌不能碰水,三日需换一次药,保持清洁,若有不妥,定要及时唤草民过来。” 老大夫说着,苏挽烟就认真听着,完了问了声:“大夫,你能再给他把把脉吗?” 余南卿身子肉眼可见的虚弱,又瘫痪在床,老大夫几乎没有犹豫,揖手:“是,草民遵旨。” 这古代人,文绉绉的,一句话的事,还要‘遵旨’。 “不必。”余南卿沉沉的声音从床上飘来。 “什么不必?让大夫看看,看了我才知道怎么更好的照顾你。”苏挽烟说着,已经上前把他的手拿过来按住:“大夫,你把你的,我把他按住。” 余南卿抿唇闷出一声轻响,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到底没有反抗。 老大夫见状忙上前搭了手,手指摸在他脉搏上,不过数秒,神情就凝重起来。 “怎么样了?” 老大夫揖手:“回娘娘,王爷脉象虚浮微弱,不仅心气不稳,更心结郁气,已有心血逆流之象,再加之王爷身子虚弱,内外伤势未愈,恐怕……” 老大夫犹豫,不敢多说。 “时日无多?”苏挽烟问了句。 那小说电视都是这么演的。 而且余南卿前几日吐血,她是学医的,当然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频频吐血,他久病在床,以古代现在的医疗技术,时日无多也是正常。 苏挽烟话说出口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余南卿心死的闭了眸子。 老大夫手一抖,忙道:“娘娘不必忧心,只要王爷放下心中重担,敞开心扉,情况或许会有好转。” 这是客套话,苏挽烟听得出来。 余南卿有心病,心病若能减轻,他能多活一会儿,而身上的那些伤,老大夫也没什么好办法。 苏挽烟也没再问:“有劳大夫,多少钱?” “啊?”老大夫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挽烟又重复了一句:“看病要多少银子?” 老大夫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若没什么事,草民便先行告退。” 给京城的世家大族看病,一般给的都是赏银,至于给多给少,全凭主人家作主,但这种世家一般都是不会少的。 但像苏挽烟这样直白问的,老大夫还是第一次见,这可是王府,他哪敢张口要钱? 苏挽烟不懂这些人情事故,只觉得看病给钱天经地义。 不收钱,那怎么行? 第15章 不用你动,配合就好 她忙用钱袋子拿了一两碎银出来,一两银等于150文,寻常百姓一天赚150文够不够? 可是对方是大夫,在古代大夫都是声望应该都是比较高的,所以苏挽烟又拿了一两碎银。 眼见着,还是觉得有点少,这老大夫有点东西,不是什么庸医,许四说他是京城最好的大夫,那出诊费一定不少。 苏挽烟一咬牙,又多拿了两枚碎银,给老大夫递了过来:“大夫您看够不够?” 不怪苏挽烟这么抠,实在是穷啊! 刚刚老大夫就说了不必,现在若是拿,便有些出尔反尔的意思,忙摆手:“能为王爷治病,是草民的福气,草民当真不用。” “那就是不够。”苏挽烟说着,正准备又从钱袋子里掏钱。 吓得老大夫忙道:“够了够了,娘娘,够了。” “够了?” “够了够了。” 苏挽烟把钱递过去,老大夫颤颤巍巍的接过。 他第一次遇上这么直白的王妃,若换作心思深沉些的,就以上这一段话,都够他受不少活罪。 “娘娘,草民给您留一些置换的伤药,五日之后,草民再来看望。” “有劳。”苏挽烟把他送到门口,突地似想起什么,忙开口:“对了。” 老大夫回头:“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那套针,多少钱,能不能卖给我?” 老大夫愣了愣,犹豫的想了一会儿,还是从药箱把那套银针拿了出来:“娘娘,针灸讲究的是营卫气血,温通经脉,调气腧穴,虽能内病外治,但也需医术娴熟者才能施以针灸,娘娘想要救王爷,且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王爷已经病入膏肓,心竭已是定数,要是能救,他早就说了。 他无奈,说他医术不精也好,其他也罢,但像苏挽烟那样略懂表皮的,更不必抱什么希望。 苏挽烟点头,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来了句:“多少钱?” “一套银针罢了,这当是草民送给娘娘的。” 苏挽烟开心,忙接过:“那谢谢了哈。” “草民不敢。”劝是已经劝过了,他恭了一首,便退了下去。 苏挽烟捧着银针兴高采烈的回房,余南卿虚脱的趴在床上,脸依旧是朝着里面。 她凑上前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余南卿闭上眼睛,不愿多说。 就是治好了褥疮又能怎么样? 最终逃不过一死,多此一举。 “我刚从大夫那里要了一套银针过来,针灸能通经活络,调的气血,我刚好略懂一些针法,不如让我在你腿上试试,怎么样?” 其实她完全不懂什么针法,但是她有金手指啊,给余南卿扎上两针,激活【针灸技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把余南卿治好。 更重要的是,要是学会了中医术,她在这古代就能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摆摊挣钱。 余南卿一听拧了眉,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一口回绝:“不必。” 声音沉而冷然。 “试试嘛,来去你也没什么损失,也不需要你动,你配合就好。”说完苏挽烟已经拿来烛台,点上火,为银针消毒。 就在她要掀开余南卿腿上的被子时,余南卿倏地翻身,露出虚弱又纤瘦的上身,一把抓住苏挽烟的手腕,怒道:“本王说了,不用!” 苏挽烟手腕吃痛:“你轻点!快放手!手要断了!” 余南卿却没有放手,眼神冷如冰窟,神情愤怒的将苏挽烟狠狠攥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咬牙:“苏挽烟,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王,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苏挽烟愣了,她哪有? 还没说话,余南卿突然一把将她甩开:“滚出去!” 力道太大,苏挽烟“啊——”的一下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被苏挽烟拿在手里的针包也掉在了地上,银针撒了出来。 “嘶——”苏挽烟手肘着地,只觉得一股刺痛钻心。 她拧着眉,看着散在地上的银针,又看了一眼撑坐在床上,正喘着粗气也不忘瞪着她的余南卿。 问了句:“你真的是这么想我的?” 余南卿气息微窒,瞪着她的眼眸起了丝晦暗。 苏挽烟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余南卿:“帮你清洗身体,费尽心思给你找一口吃的,还给你找大夫看病,你真的觉得我是因为好玩?” “……”余南卿沉默,看着苏挽烟一时哑口无言。 苏挽烟叹了口气:“算了。” 她转身,径直出了房间。 余南卿心口猛地一颤,像有块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心脏上一样,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双手在瞬间变得冰凉。 随着苏挽烟的背影消失,余南卿顿时受不住的咳了起来! 他捂着嘴巴,一股气血像是要从胸口涌出来,却又生生被他按了下去。 他轻喘着气,看着掉在地上的银针,指尖颤抖的运出一股内劲,只见转眼之间,散落的银针瞬间被尽数收进针包中。 再一运气,针包倏地一声,被余南卿隔空抓在了手中。 然而下一秒,余南卿便“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他想用手捂住,却怎么捂都无济于事。 刚包扎好的伤口鲜血溢出,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心竭之象,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他已经是无药可救之人,既然没有生还的可能,又何必再期待有奇迹发生? 余南卿视线开始模糊,在晕倒前的一秒钟,他尽力靠着床沿,不让鲜血滴在床单上。 新铺的床单,要是被那个女人看见,指不定她要叨念多久…… 不,也许……她不会再回来了,这样也好…… 另一边,苏挽烟气呼呼的抱着胸,揉着刺痛的手肘,往府门口走去。 像余南卿这样的病人,她并不是不能理解。 常年卧病在床,又被皇上打压,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熬坏了不说,他自己也应该知道过去了那么多年,双腿治好的希望渺茫。 因为知道治不好,所以干脆就不对这件事抱有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所以他才会这么抗拒治病。 第16章 出府 只是让苏挽烟生气的是,这几天她劳心劳力,他居然认为她是在耍他。 她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吗? 不过经余南卿这么一闹,她也冷静了下来,如果她激活了【针灸技能】,却没能治好余南卿,那无疑是等于再一次给他判下死刑。 就是在现代得了重症,去医院看病,也是要在确保能治好的几率下才能实施下一步。 她现在其实完全是在拿余南卿当实验,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她又凭什么让余南卿相信她? 所以这件事,她打算先放一放。 王府的大门是关闭着的,昨日在许四那里搜刮了一些银子,今天打算出府买点东西。 然而她才刚步上台阶,就被守在府门口的两个士兵拦住:“皇上有令,为保护王爷安全,未得皇上口谕,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王府!” “……”苏挽烟看着拦在眼前的长矛,问道:“就是王爷想出府也不行?” 两个士兵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这哪是为了保护余南卿的安全,这分明就是把他圈禁起来,王府里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外面的人也全然不知王府里是什么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把王府与京城隔绝,消息完全封锁。 苏挽烟抱着胸岔岔的思量了一会儿,转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许四正跛着脚,心不在焉的盯着那些下人干活。 见苏挽烟出现在门口,心脏‘咯噔’一下,忙迎上前:“娘娘……” 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到,小声谄媚:“娘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要是被皇上知道他阳奉阴违,他可就死定了。 许四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他这么一个小角色,皇上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一棵树下的小角落里,许四恭敬的堆着笑脸:“娘娘可是来要膳食的?您什么都别说,奴才马上给您送过去。” 这离午膳还有些时候呢,王爷跟娘娘怎么饿得这么快? “我是来问你,除了大门,哪里还可以出府?” 既然皇上要封锁王府,那后门侧门肯定也有人把守。 许四愣了愣:“娘娘想出府?” 这可让许四为难了:“娘娘,皇上下过令,没有口谕,这府里的任何人都是不能出入王府的。” “那你们是怎么出去的?” “娘娘,府里有人是专门出府采买汇报的,其余人…包括奴才,没有皇上的命令,也没有出府的权力。” 苏挽烟拧眉:“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想不出来,别想要解药!” 许四的手一抖:“别别别,奴才想想……奴才想想……” 自昨晚吃了苏挽烟的‘毒药’,他今天就觉得浑身不得劲,总觉得哪哪都是问题,他颤抖着手着急的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又犹豫:“可是,就怕娘娘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你先说。” “王府的西面,有一个狗洞,那狗洞的大小……”许四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挽烟:“应该刚好能容得下娘娘,就是……钻狗洞这事,您身为王妃,有失您的身份。” 苏挽烟眼睛却是一亮:“在哪,快带我去。” “这……”许四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犹豫了一下又道:“娘娘,您最好……还是换身衣服比较好。” 苏挽烟低头一看,自穿越过来自己就穿着一身喜服,虽然已经脱下了外袍,但里面穿的也是一身大红,上面还绣有日月金凤,就这身出去,确实张扬。 “那你去给我搞一身衣服过来。” 许四哪敢不从,点着头,鬼鬼祟祟的招了招手:“娘娘快跟奴才来。” 许四找了一身下人穿的衣服给苏挽烟穿上,苏挽烟这副身子才十三岁,娇小得很,那婢女的衣服她穿着有点宽松,但好在也不碍事。 换完衣服,苏挽烟觉得发髻有点乱,便把头发全拆了下来,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这发髻还是原主出嫁前梳的,原主的头发很长,一直垂至腰间,苏挽烟不会扎这里的发髻,所以这几天一直是能不管就不管。 许四带着她尽量避过王府巡逻的士兵,抵达西面的院墙。 那院墙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爬墙虎,许四跛着脚上前把其中一处扒拉开,就见墙根处有一不大不小的洞。 那大小,真的刚刚好够苏挽烟钻出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苏挽烟好奇。 许四支支吾吾,不太想说的样子,苏挽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忙道:“就……就是奴才有些闲置不用的东西,想要换些银钱,就……就是从这里递出去的……” 越说,他就越心虚。 苏挽烟一眼看穿:“哼,自己闲置的东西?说得好听,肯定是把王府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哎哟娘娘,奴才捞的可都是最后那点油水,大头可都不在奴才这,看在奴才给娘娘出主意的份上,便饶了奴才吧,奴才以后定不敢这么做了……” 苏挽烟没空理会许四,趴着身子就从洞口钻了出去。 许四见她真的钻出去了,神情突然慌了起来,趴在洞口朝外小声叫道:“那个……娘娘,您可要记得回来,奴才还等着您的解药呐……娘娘……娘娘?” 王府被皇上封锁,王爷又是个残废,苏挽烟若想借机逃跑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还中着毒呢! 万一她真的跑了,他怎么办? 他身形肥硕,又不能像苏挽烟那样钻出去,越想他就越慌,叫唤间,苏挽烟早就走远了。 京城的街道人头涌动,叫卖的,赶集的,还有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子,两边全是古色古香的建筑。 不似现代的高楼大厦,全都是低矮的民房跟宅院,最高也不过两三层的酒楼。 苏挽烟惊叹又稀奇,直到今天她才切身体会到,她真的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时代,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皇权年代。 她一路欣赏了好久,直到看到一家裁缝店,她才回过神,走了进去。 之前帮余南卿清理身子,把他身上那身脏衣服丢了,所以余南卿这几天都没穿衣服,全靠被子裹着。 第17章 长公主府里的八卦 裁缝店里有卖成衣的,依余南卿的身段,估摸着……得一八五往上。 她挑挑拣拣,给余南卿挑了两套里衣,两套中衣,两套外袍,又挑了两条好看的腰带,这才让老板打包,拿银子付钱。 这里的衣服全是手工刺绣,做工了得不说,布料摸上去还都很舒服。 苏挽烟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裳,本来也想给自己买一套,但瞅着钱袋子的钱又少了几个,咬咬牙,还是算了。 她若回不去现代,那这辈子都要生活在这里,有的是机会,她现在穿丫鬟的衣服也挺舒服的。 她拎着打包好的成衣刚出店门口,突然就听到街上有人大喊:“抓住他!快帮我抓住他!” 苏挽烟转头一看,一个黑漆漆的,看着约八九岁的小乞丐穿着一身破烂,嘴里咬着一个包子,怀里还抱了好几个,冲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苏挽烟脑海里一瞬间就想到了她这些天的遭遇,吃不好,睡不暖,天天为了那一口吃的拼死拼活。 刹间,本能伸出去的手就收了回来。 只见小乞丐从她面前飞快的掠过,后面追着的是拿着一根木棒,气喘吁吁的大胖子,一边追一边嘴里还叫着:“臭小子天天来偷吃!看我不打死你!” 苏挽烟见状忙拦住他:“哎哎哎,这位大哥,这位大哥!别追了,别追了。” 那卖包子的大哥眼睁睁的看着那小乞丐逃走,气冲冲的转过头把怒气撒在苏挽烟身上:“你是谁?拦着我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刚刚马上就追上他了!” 不可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苏挽烟心里想着,面上和和气气的笑道:“大哥您消消气,多少钱,我帮她付了。” 卖包子的大哥一听,气就消了大半,看了看跑没影的小乞丐,又看了看苏挽烟,将信将疑的说道:“一文钱一个,她拿了五个。” 啊?五文钱?她没兑铜板啊! 笨了,应该第一时间去银庄兑散钱的。 这古代,能找钱吗? 五文钱给一碎钱,要找145文,对小百姓来说,好像有点太过分了哈? “怎么?反悔了?”卖包子的大哥见她犹豫,刚消下去的气又起来了。 “怎么可能,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她从钱袋子掏出一枚碎银,心脏都在滴血:“给你,不用找了。” 那卖包子的大哥一看,态度立刻好了起来:“哎哟,原来是贵人啊!” 他堆着笑脸捧过那枚碎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那什么,您吃了没?我家包子铺就在不远处,您过来坐坐?” “没吃!你给我打包几个!”苏挽烟立即接话。 “诶,得嘞!” 从包子铺出来,苏挽烟身子又挂了满满一布袋包子。 她也不想这么抠,实在是穷啊! “接下来,去书店。”在给余南卿施针之前,她想先从书里了解一下针灸。 虽然【针灸技能】被激活后她可以不用学习就能掌握针灸的知识,但她身为医学生,在没了解这种医术之前,抱着谨慎的态度对待才是对的。 她一边走一边留意着两边的店铺,‘书店’在古代应该叫什么来着? 正走着,突然就被百姓挤到了一边,她忍不住跟着后退两步,还未清楚发生什么事,就看到街道的不远处,一辆偌大的马车映出眼帘。 马车由两匹马拉着齐头并进,马车四面开敞,由一道道鹅黄纱帐相隔,而那鹅黄的纱帐上,又绣有袅袅飘烟,将坐在马车里的人映衬得十分神秘。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仔细看,里面坐着的是位男子,纱帐被风轻轻吹起,苏挽烟能看到那一袭锦白的衣摆。 四周的护卫将马车团团护住,前后都有士兵跟随,整条街的百姓都自学的让开一条道,苏挽烟惊叹,这排场真大。 “啧啧,不知长公主又看上了哪位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的说了一句。 苏挽烟立刻竖起了耳朵,就听旁边有人搭话:“你不知道吗?是在城南莫宅授乐的那位乐师,苏公子。” “什么?不是说苏公子不从吗?怎么这就要进长公主府了呢?” “人家是长公主殿下,即便不从,苏公子能有什么办法?” “这长公主还真……就是可怜了咱驸马爷,你说驸马有什么不好?威风凛凛的。” “嘘,可不能再说了。” 这边竖着耳朵听完,那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说长公主要在府中办酒宴,这苏公子只是被她请进府弹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看这排场,还真不好说,以往那些男宠进府,哪一个不是这样说?” “是真是假,等酒宴完了就知道了。” 大晋长公主余听宜,依原主的记忆,约莫二十五的年纪,十五岁的时候先帝为她招进当朝武状元当驸马。 作为朝中最小的公主,先帝很是宠爱,给余听宜赐下兵权,由武状元出身的驸马代掌。 而这位驸马也不付先帝所望,在成为驸马之前,他曾屡次受命出征剿匪,多次勇胜,也算是骁勇善战之人。 只是这位长公主好像并不喜欢这位驸马,在先帝为她招进这位驸马的那一年,她拿着先帝给的兵权,助她一母同胞的皇兄余南奕夺位登基,帮余南奕巩固朝纲。 当时先帝有三个儿子,嫡皇子余南景在夺嫡之争中入狱身亡,罪名是里通外国,谋权篡位。 大皇子便是当今的皇上余南奕。 三皇子则是现在卧病在床的恭亲王余南卿。 苏挽烟听闻余南卿10岁就去了边疆,11岁就上了战场,余南奕20岁登基的时候,那时的余南卿还在战场上拼杀,所以避开了夺嫡之争。 要不是他20岁时东海的硝水一战身受重伤,估计余南卿到现在都不会回京。 说回长公主余听宜,她跟驸马已经成婚十年,未能孕育一儿半女不说,府中男宠更是一个接着一个,这是京城百姓人人都知晓的事。 就连原主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都知道。 第18章 大摇大摆的进府 苏挽烟随着百姓看了会热闹,提了提背上的包裹跟百姓一起没入了人群,找书店要紧。 古代的书店不叫书店,叫书肆。 苏挽烟在里面找了一圈,挑了几本跟针灸、医术,草药等有关的书籍,付了钱便准备打道回府。 她第一次出府,最重要的是记一下附近的这几条街道,买东西什么的还是其次。 只不过回府的路上,她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似的,可是回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除了这件事,她一路上还听到一些关于她的议论,就是原本应该嫁进恭亲王府的苏慕倾还在远宁侯府,嫁进去的是远宁侯的庶出三小姐,在出嫁的前一天被抬成了嫡女。 苏慕倾未嫁,这件事迟早是要被曝出来的,百姓议论的时候也是一阵唏嘘,余南卿现在残废的样子,任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进去。 远宁侯府那样的门楣,日后有着大好的前途,现在恭亲王府失势,嫁个庶出过去,也算能理解。 只不过,这庶出三小姐嫁进恭亲王府已经第四天了,但是恭亲王府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毕竟是皇室宗亲,余南卿又瘫痪在床,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却连个声音都没有,难免惹百姓好奇。 而百姓会好奇,又完全是因为苏挽烟在嫁进恭亲王府三日后,完全没有要回门的意思。 直至现在,恭亲王府的大门都还紧闭着。 难不成新进门的王妃,跟之前的那些婢女一样,被恭亲王虐待死了? 又或者远宁侯根本不顾这个女儿的死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弃子抛弃掉了? 余南卿从小镇守边疆,南征北战,只闻其名,京城百姓对他也是仰慕多过惧怕,只是听过归听过,因为余南卿镇守边疆时鲜少回京,所以这十几年来京城百姓也没见过这位王爷。 三年前余南卿回京,都是被马车拉回来的,马车被捂得严严实实,百姓想瞧都瞧不见,这之后又一直被困在府里,所以这京中的百姓对这位王爷更想一探究竟。 从小征战,护家卫国,不见其人,只闻其名,一朝陨落,瘫痪在床,性格大变,暴虐成性,娶妻入府,又未见其妻,生死不明,这其中的波折与内幕,确实够当京城百姓一辈子的谈资。 且不说百姓对余南卿的印象是什么,光是八卦这一点,真是到了哪个朝代都一样。 苏挽烟一路听着百姓偶尔传来的这些议论,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府。 王府离集市隔了两三条街,苏挽烟到了王府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变得很稀少了,她走到小巷的墙院下,趴着身子正打算钻进去。 突然灵光一闪,犹豫了好一会儿,起身,直接去了王府大门。 王府的大门外,两个士兵正挺着身杆,手执长矛守着。 苏挽烟大摇大摆的走上前,立刻就被他们拦住:“站住,你是谁?知道这是哪里吗?” 苏挽烟挺了挺胸膛:“放肆!你们竟敢拦我?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两位士兵一愣,相视了一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挽烟,不过一个丫鬟,也不知谁给她的胆量,竟叫嚣到恭亲王府来了。 那士兵冷眉横眼:“这里可是恭亲王府,我不管你是谁,没有皇上口谕,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王府。” “笑话!依你们的意思,是我连进自己家都要经过皇上的批准?京城百姓千千万,难道每个百姓回家,都要皇上的口喻不成?到底是皇上下的令,还是你们自作主张,以下犯上?” 苏挽烟的声音叫得特别大,依稀经过的百姓忍不住驻足,一看这还是恭亲王府的事,顿时来了劲儿。 两个士兵被唬得一愣:“放肆!当然是皇上下的令,你到底是谁?” “皇上是这样蛮横独裁的人?我看根本就是你们目无王法,还敢问我是谁。”苏挽烟见已经有百姓围观,冷笑一声,声音放得更大:“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就是恭亲王妃,我出来买个东西,回府竟就被你们拦在了府外,真是好大的笑话,赶紧让我进去!” “一派胡言,王妃娘娘此时正在府内与王爷一起,怎么可能会是你这个小丫鬟,你要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哈!小丫鬟?说到这个我正好给你掰扯掰扯,这王府里面,一件穿的没有,一口吃的没有,我堂堂王妃,还要穿件丫鬟的衣服,想要什么,还得自己出来买,现在还要被拦在……唔!” 话还没说完,那两个士兵就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苏挽烟的嘴,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可都是王府里面的真实情况,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真的是恭亲王妃? 这可不得了,这些事可一点都不能泄露出去! 然而捂不过一秒,就被苏挽烟狠狠咬了一口手掌。 那士兵“啊”的一声惨叫,苏挽烟趁机反掰住他的手指,咬牙狠瞪着他低声道:“你要是现在还不放我进去,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很快就会传到皇上那里,到时候你们想想皇上会怎么处置你们!” 十指痛归心,那士兵的手指被苏挽烟狠力掰着,痛得他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气。 但他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直到旁边的士兵示意了他一下,他才忍着吃痛开口:“恭迎王妃回府。” 苏挽烟冷哼一声,在两个士兵推开大门后,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此时的府门外围观的百姓比方才还要多些,她刚刚那些话应该很快就会传到宫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上不是在乎名声吗? 只要他还在乎他为王为帝的声威,那她目前就还有办法保住她跟余南卿的命。 苏挽烟前脚刚进王府,后脚守门的士兵就去了皇宫报信。 主院。 苏挽烟拎着东西进房时,心情很是不错,然而一看到床上那抹血红,心口顿时‘咯噔’一下:“余南卿?” 第19章 你敢保证? 她忙扔了包裹上前查看,只见余南卿已经晕了过去,气息紊乱而虚弱,再看沿着床沿滴落的血迹,都已经快干了。 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又吐血了? 难道是因为今天要给他扎两针,他气的? 苏挽烟不由心虚,怎么像块瓷玉一样,一碰就碎。 她仔细的帮余南卿挪了个舒服的位置,那血已经有少许滴到床单上,她摸了摸他的脸,又抚了抚他的额头,眼见体温没什么不妥,这才从床底拿出木盆,打算去打点水给他擦洗。 但木盆拿在手里后,又想到他之前嫌恶的样子,一拧眉,就把木盆又踢了进去。 她快步跑出门外:“许四!许四!” 苏挽烟是一路喊着一路跑到厨房的,正在厨房的许四魂不守舍,一听到苏挽烟的声音,两眼顿时放光。 但随即又是一阵心慌,忙跑出去,欲哭无泪:“嘘嘘嘘嘘——哎哟姑奶奶,您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奴才,奴才有几条命都不够活啊!” 今天苏挽烟从狗洞钻出去后他就一直担心她不回来,现在倒好,回来了更叫他心慌。 苏挽烟才不管:“赶紧的,去找几个干净的盆跟毛巾过来,我要给王爷擦洗。” 许四哆嗦着,跟苏挽烟走得太近,万一被人通风报信,被皇上知道了他可就遭殃了! 他看向四周,已经有不少人朝这边投来目光,苏挽烟揪起他的衣领:“你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能要你好看,你听我的,事情传出去,我想办法保你!” “诶诶诶,这就去,这就去。”许四听到她会保,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这么信了苏挽烟的话。 身体还带着伤呢,就忙不迭的给苏挽烟找盆去了。 他不仅给苏挽烟找了盆,还很有眼力的打来热水。 苏挽烟拧了毛巾,先给余南卿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随后又掀了被子,给他擦拭上身。 余南卿上身现在包着绷带,是侧躺在床上的,能擦的地方有限,她看了一眼余南卿的头发,上次给他清洗的时候,光是那一头的头发就费她不少力气。 但是不管她擦洗得再仔细,也不可能完全搞干净。 她寻思着,等余南卿伤好一点后,要不要给他洗个头啥的。 突然,苏挽烟这时才看到他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仔细看,是那个针包。 苏挽烟愣了愣,看着他手上的针包好奇的睁了睁眼,这针包不是掉地上了吗?银针还撒了出来,当时她没收拾就气冲冲的出门了。 余南卿能下地? 她掀起被子看了看他那已经起了萎缩之症的腿…… 这不太可能。 她想掰开余南卿的手,却发现他握得很紧,试了几次无果,苏挽烟干脆放弃,重新洗了毛巾,准备给他擦下半身。 然而就在这时,余南卿突然猛地睁眼,一把握住苏挽烟的手。 手的力道不大,像是特意放轻的一般,他睁着眼,眼睛腥红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吓了一跳:“醒啦?” 余南卿眼里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震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他以为苏挽烟会就这么离开,可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他张了张毫无血色的薄唇,正想说什么,却发现整张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苏挽烟掀开了,本来煞白的脸色一黑,立即伸手把被子一扯,将自己的身体盖住。 苏挽烟愣了一下,伸手去掀:“你干嘛?不擦你不嫌脏啊?” 余南卿脸色更黑了,一手按往苏挽烟:“不用你管!” “你!”苏挽烟正想开骂,但一想到他今天刚吐过血,上涌的怒气硬是被她按了下去,抿唇气呼呼的瞪着他。 也就在这时,许四就拿着一篮筐的工具进来,颤颤巍巍:“娘娘,您要的东西……奴才都给您找来了。” 什么锄头,镰刀,扫帚…… 苏挽烟眸光一亮:“你来得正好。” 她把毛巾一抛,直接扔到了许四手上:“你来给王爷擦洗。” 两个都是男的,这回余南卿总没有意见了吧? 许四愣了一下,他把篮筐放下,犹豫的上前,看了看手里的毛巾,又看了看床上脸黑得像黑炭的余南卿。 最终目光落在苏挽烟身上。 苏挽烟眼神威胁的示意了一下,许四不得不吞了口水:“王爷,奴才……来帮您擦洗……” 说完,伸手就要去掀他身上的被子,哪曾想连被毛都还没碰到,一股劲风就已经席卷而来。 余南卿冷着脸,一掌呼在了许四的下巴上。 许四“啊——”的一声惨叫,肥硕的身体直直的被抛了出去,只听见“嘭”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苏挽烟微惊,却见许四还未来得及爬起来,余南卿就已经朝许四伸出手爪,一阵内力瞬间澎发。 就连站在一旁的苏挽烟都能感觉到那迎面扑来的颤动,不过一瞬,许四整个人‘倏’地一下,整个人被余南卿隔空抓了过来,五指擒着许四的脖子,手背青筋涌现。 许四两眼顿时翻白,脸色转眼变得铁青。 “余南卿你做什么!”苏挽烟大叫:“他要是死了我就没人能使唤了!” “……”余南卿阴鸷的眸眼看着许四,一动不动。 许四被他就这么擒在手里连一声叫喊都没有,气息似乎已经停滞了一般。 “余南卿!” “本王不相信任何人!”余南卿狠瞪了一眼苏挽烟:“你敢保证他不是蓄意来杀本王?” “是我叫他来的,本来是要用屎盆子给你擦身体的可你不是嫌弃吗?我就让他给我拿几个新盆过来我敢保证他肯定不是来杀你的!”因为着急,苏挽烟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而且语速特别快。 “……” 余南卿冷冷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眼见着许四的脸变成猪肝色,着急道:“再不松手他就真的死了!” 余南卿咬牙,最终还是抿着薄唇不甘不愿的松了手。 “咳咳咳……咳咳yUe……”许四痛苦的趴在地上捂着脖子,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咳又一边大口的吸气,只觉一阵反胃,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差点就吐了出来。 第20章 但本王相信你 “咳咳咳……”许四没咳多久,余南卿也吃命的咳了起来。 苏挽烟:“……” 余南卿只觉心脏钻心的痛,阴鸷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许四,眉间杀气四溢:“滚!” 这一声明明虚弱又无力,偏偏令许四浑身一颤,那直逼脑门的寒气让他背脊一凉,他连滚带爬:“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怪不得以前那些婢女进了主院一个个都惨死了,原来余南卿这么恐怖,救命啊,他刚刚都看到他太奶奶了啊! 这主院他是死活不会再来了! “唔——”余南卿一股气血上涌,忙用手捂住嘴。 苏挽烟心底一颤,连忙上前:“怎么了怎么了?” 她急急忙忙用毛巾接住:“又要吐血了?唉呀你身体怎么这么弱?弱还不好好养着,天天动气干什么?”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那么厉害啊? 刚刚许四可是隔空被他抓过来的,那速度快得她都反应不过来,怎么做到的,哇真的好厉害好厉害! 怪不得地上的银针被他握在手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一边崇拜着,一边顺着余南卿的背,还要注意看他要不要吐。 等了好一会儿,便见余南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这是……忍下去了? “本王……不相信任何人……”余南卿紧着拳头,声音沉冷又虚弱的重复了一句。 苏挽烟无语:“知道了知道了,不相信任何人,以后不会再让别人接近你了,好不好?” “……”余南卿抿唇,眉头蹙紧:“但本王相信你……” 说完这句,他就无力的躺了下去。 苏挽烟顺着他背的手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一般,眼里布满了光芒,凑近他的脸:“你说真的?你相信我?” 哇,这股被病患信任的感觉,真好! 特别是这个病患还特厉害! 就是那种对国家有特别大贡献的大人物,突然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医生,我的命就交给你了,拜托了’的那种伟大又无限的使命感! 搞得苏挽烟都有点膨胀了。 但余南卿却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一句。 苏挽烟也不在意,无所谓,反正她听到了。 高兴归高兴,身体还是要擦洗的,既然余南卿不愿意…… 她想了想,解下腰间的腰带蒙在了眼上,这才重新洗了毛巾,伸手去摸余南卿身上的被子。 余南卿拧眉,一把握住她的手,羞愤的睁眼:“本王说过……”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卡在了喉中。 “怎么样?这样你就放心了吧?”苏挽烟笑得有些得意。 “……”余南卿拧眉抿唇。 “快松手啊!”苏挽烟见他还抓着她的手,叫道。 余南卿定定的看着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终是松了手。 苏挽烟小手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探索着,毛巾擦过的地方余南卿只觉得像被火烧过一样,炙得他火辣辣的疼。 他抿着薄唇,好看的丹凤眸去了平日的戾气,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挽烟。 她今日是解了发髻,长发就这么简单的在后脑勺上扎了个马尾,那微微张开的双唇映着缨红,像刚熟没多久的樱桃一般,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额前一丝青丝垂泄,直至耳根,将她小脸的肤色衬得更为白皙。 余南卿心头莫名绷紧,似有什么情绪在心间不停的翻滚,咽喉不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长长的睫毛微瞌,忙将自己的视线移至别处。 他瘫痪了三年,这三年来,他的下半身一直都是没有知觉的,可现在,他总觉得腹间有什么东西的涌动。 这一刻,他竟后悔自己没有瘫痪得彻底一些。 他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摒除脑海的杂念,只希望能够争气些,别在苏挽烟面前丢了脸。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苏挽烟声音响起:“你放松点好不好……你这样,我很难下手的啊……” 余南卿脑袋“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一般,猛地捂着嘴巴咳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又又又刺激到你了?” 她小手在空中慌乱的摸索着,直到指尖碰到余南卿的燥热的脸,余南卿心底一惊,一把将她的小手握住。 抬眸,才看到原来那被蒙着的眼睛之下,她的脸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苏挽烟才十三岁,娇小,可人,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余南卿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好色之人。 可眼前这副景象,却叫他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心头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挠着,心痒得很。 她平日大大咧咧的,毫无女子仪态,还以为她对这些事也会缺根筋,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并非真的毫不在意。 “你……你是不是在瞪我?”虽然蒙着眼睛,但苏挽烟直觉余南卿在瞪着他。 之前给余南卿擦身体,他都是睡着的,哪怕两只眼睛都看光了她都觉得只是病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余南卿醒着,还起了反应,即便她是医学生,但她哪见过这阵仗? 秉着医者仁心,色即是空的理念,她还能稳得住就已经算顶好了,当然,要是余南卿能放松些,她会更得心应手。 余南卿别过眼,心气已经耗尽了般,气息一直紊乱的喘着,他放开苏挽烟的手:“已经够了……” 苏挽烟这回也没再坚持,连连点头:“嗯嗯嗯,下次再……咳,给你弄干净点。” 也不知怎地,话说到一半声音都变娇了,苏挽烟忙咳了一下,把嗓子回正。 唉,尴尬死了。 苏挽烟匆忙低头,伸手就去端盆,末了发现眼睛上的蒙布没有拆开,又急急忙忙伸手先把布拆下来。 余南卿已经盖了被子,苏挽烟却红着脸不敢再抬头,这一瞬,两人都似忙得不可开交。 一个闭着眼睛忙着拢已经盖好的被子,一个低着头不知先把毛巾放下还是先把盆端起来。 直到苏挽烟匆匆走出房间,房中的暧昧也没散去半分。 第21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本来苏挽烟还给余南卿买了衣服,想着给余南卿擦洗干净后给他穿上,现在倒让苏挽烟有点不好意思了。 只不过这种情绪苏挽烟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可是学医的,那心理素质杠杠的。 而且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像当初她第一次上解剖课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的不敢下刀,后面多上几节都习惯了。 摆正好心态,再次进房的时候,余南卿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倒像个正常人一样。” 余南卿的脸色像张纸一样,白得让任何人看了都心疼。 他的睫毛很长,面容线条分明,五官也十分俊俏,是妥妥的古代美男子,醒着的时候眸光会含着一股阴冷,将他本来温儒的面容布上一层寒霜。 还是这样睡着了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好。 苏挽烟不是什么外貌协会,但这种容貌看着当真让人赏心悦目。 她蹲坐在床沿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竟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一大早就出门买东西,回来又忙活了好一阵,苏挽烟早就累了。 傍晚,主院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余南卿‘倏’的就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他就怔了怔。 只见苏挽烟就这么趴在床沿边睡了过去,他不由拧起眉头,这几日……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入睡的。 这时,房门又轻轻敲响,他冷了眸子:“谁?” 冷凝的声音带着虚弱,却稳稳的传到了门外。 许四端着晚膳的手一抖,颤颤巍巍的开口:“奴……奴才来给……王爷与娘娘送吃的……” 余南卿抿唇,看着苏挽烟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就听门外的许四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那个……王爷,要……要不要奴才把膳食放门口……?” 他是实在不敢再进去了。 就在这时,苏挽烟眉头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睁眼:“是不是许四来了?” 余南卿抿唇,良久,才“嗯”了一声。 苏挽烟打了个哈欠,伸了一下已经枕麻了的手臂,这才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等候的许四吓得肩膀一哆嗦,见是苏挽烟,才松了口气,赔着笑将膳食奉上:“娘娘,奴才给您送吃的来了。” 许四身上的伤还没好,脸青鼻肿的,脚又跛,手又残,苏挽烟接过膳食,随口问了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不碍事,奴才身体好着呢,小伤,小伤……”许四连连摆手。 苏挽烟点头:“嗯,那就好,明天一早,你过来,把这院子里的杂草除了。” 许四虽然很惨,但苏挽烟不会同情他。 要不是她当时发狠放火烧了厨房,许四跟厨房的那些人还不一定会怎么对她,王府内的消息不会传出去,原主的父亲也不会管她。 一群男人围攻一个女人,最最最坏的结果就是先奸后杀,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有的是苦头吃。 许四身形颤了一下,回头看向满院的杂草:“这……” 这么多,他还受着伤呢,这是想要了他老命吗? “不愿意就算了,我不是爱强迫别人的人。”苏挽烟撂下一句,就准备把门关上。 许四连忙说道:“不不不,奴才愿意,奴才愿意,不过就是些杂草而已,奴才明日定帮娘娘除干净。” 苏挽烟满意一笑:“这才乖。” 说完,“嘭”的把房门关上,端着吃食就进了房。 苏挽烟把膳食放下,先去点了蜡烛。 微弱的烛火把房间的一角照亮,她把烛火放到床头桌上,伸手帮余南卿把头垫了垫,拿起清粥舀了一勺,放嘴边吹了吹,递到余南卿嘴里。 余南卿没有反抗,沉默的张嘴,把递过来的食物吃了下去。 丝丝烛光摇曳,即便不亮,却也照得余南卿心里浮起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暖意。 他余光望着苏挽烟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她认真的模样一点杂念都没有。 几口下肚,忍不住开口:“其实你不必做这些事。” 苏挽烟愣:“什么?” 余南卿长眸微瞌,语气淡然:“你既能降得许四为己所用,敢杀人放火,也算胆识过人,你若能站到皇上的阵营当中,攀附皇上,会比与本王一起更安全。” 她虽谋略逊了些,但有手段,在这府里,只要不是跟他站同一阵营,那些人不会过于为难她。 “哦。”苏挽烟有些恍然,倒没想过这一层。 余南卿听她应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 果然是愚笨,罢了,反正他时日无多,就当是提点她。 苏挽烟不知余南卿心里那点弯弯绕绕,舀了勺粥继续递他嘴里:“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见你惨兮兮的,好心照顾你一下。” “……” “况且你不是救了我吗?第一晚遇见你的时候,要不是你把我留下,那些人要真把我抓走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唉你放心,我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即便你好不了,在我走之前一定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 那也算救? 不过就是不想再惹一身麻烦罢了。 余南卿睁眼,看着她的眼睛认真。 苏挽烟不明:“咋了?” 余南卿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苏挽烟也不在意:“神秘兮兮的你。” 似想起什么,苏挽烟把粥放下:“对了,今日出府,我给你买了几套衣服,我帮你穿上,省得你整天赤条条的。” “……”余南卿不由一声轻咳,便见她从一旁的包袱中拿了好几套衣服出来。 拧眉:“你今日出府了?” “是啊。” 余南卿眉头更紧,不解:“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你如何能出府?” 苏挽烟眉尖一挑,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余南卿眸光微细,难不成她是…… 念头刚起,又连忙挥去,不可能,她可以是任何理由,但绝对不是皇上那边的人。 想到她这几日大大咧咧又毫不避讳的模样,只怕是真的不想告诉他,并非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她为何不告诉他? 她不是说过,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第22章 死也要风风光光下葬 苏挽烟上前,要把余南卿扶起来,余南卿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先告诉本王,你是如何出的府?” 那肃冷的眼神似充斥着一丝怨气。 苏挽烟哪里看得出来,只当他是不高兴了,拧眉:“你怎么那么八卦啊?” 余南卿看着她,一语不发。 苏挽烟败下阵来:“我说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正是因为是件小事,所以她才觉得没必要告诉他。 “王府西面的院墙下有个狗洞,很隐蔽,我刚刚好能钻过去,穿过狗洞外面就是小巷子,我从那里出的府。” 完了又补充一句:“是许四告诉我的。” “……”余南卿眉头动了动,钻狗洞? 他抿唇:“抱歉。” 他习惯了怀疑别人,现在再一次证明,苏挽烟当真没有害他的心思。 “你道什么歉?”苏挽烟不明白,也不去纠结,伸手握住余南卿的手臂,稍微一背,就借力将他扶了起来。 因为余南卿背后有伤,苏挽烟给他穿衣的动作很慢,也很小心。 只是余南卿身形很高,苏挽烟让他将身体就在她身上,就造成了苏挽烟的脸不得不贴着他的胸膛。 余南卿只觉得她呼在胸口的气息挠得他浑身发燥,他咽了咽咽喉,将苏挽烟推开:“……本王自己来!” 苏挽烟被他推了个险阻,正想说‘好’,就见余南卿毫无征兆的往旁边倒去,心口一惊,忙伸手去拉:“小心!啊!” 她力气本来就小,这一拉没拉住不说,整个人都跟着余南卿往床边倒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两个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苏挽烟更是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 “余南卿!你没事吧!”苏挽烟慌张的从他身上爬起来,只见余南卿脸色发红,额头密汗转眼浸出。 背上本来就溢着血迹的绷带更加鲜红。 苏挽烟懊恼:“不应该让你自己来的,穿不了就说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话说他连坐都坐不稳,昨天他拉粑粑是怎么拉的? 用手撑着? 正在脑补的时候,就听余南卿低吼了一句:“闭嘴!” 他又一次……将窘迫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了苏挽烟面前…… 这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苏挽烟伸手要重新借力把他扶起来,可却被余南卿一手拍开:“滚出去!” “你干嘛啊!” “本王不需要你!”余南卿别过头,不去看苏挽烟,倔强的咬牙。 苏挽烟脾气顿时上来了,细眼看着余南卿:“哦呵?不需要我?” 她突然抓起被子,猛地扬开。 余南卿瞳孔骤然一缩,神情恼怒:“苏、挽、烟!你找死!” 苏挽烟直视他的怒火,睁着眼睛瞪了回去:“你给我闭嘴!” “你!”余南卿五指下意识成爪,一股内劲已经凝在掌心。 然而就在这时,苏挽烟“啪”的一声,双手突然用力捧住余南卿的脸:“到底是命重要,还是你那可笑的尊严重要?” 余南卿猛地一颤。 随即牙根咬得咯咯响:“你说什么?” 命?他哪里还有命? 他不过想保持最后的体面,这个该死的女人! 苏挽烟却像看穿了他心里所想,怒目叫道:“你想要的尊严,不应该在我身上找!” 余南卿神情顿时一怔。 就听苏挽烟继续怒道:“这里就只有你跟我,没有其他人,你想要体面,想要尊严,就应该好好听我的话,乖乖配合我,你若觉得自己真的没命活了,到那一天,也要风风光光下葬,而不是等别人来给你收尸时,是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平白让那些不想你好过的人看了笑话!你明白吗?” 余南卿张着嘴巴,睁着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苏挽烟,她的脸就近在咫尺,像清水芙蓉一般,连说出来的话,都似那么出尘不染。 “哈哈……”余南卿突然冷出两声笑,下一秒,似想通了什么一般,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苏挽烟双手一松,余南卿的毫无征兆的向后倒去。 只是这一次她没再去扶。 余南卿撞得后背生疼,却未吭一声,他抬手捂了脸颊,似在隐忍般咬着牙,慢慢消化着苏挽烟方才的话。 苏挽烟拿了衣服,再次将他扶起来,也是憋了气,三下五除二,很是粗暴的把衣服穿在了余南卿身上。 这一次,饶是被苏挽烟弄得生疼,余南卿也没再反抗一句。 等苏挽烟忙完,又替他重新盖了被子,余南卿才喃喃开口:“这般,可也算得上……置死地而后生?” 从前,他不敢想他死的时候能有多体面,他无人问津数年,早已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如今苏挽烟那样说,是不是代表,他可以稍微幻想一下,哪怕是他死后的事。 她会……陪着他,到他风光下葬的那一刻吗? 苏挽烟撇了撇嘴:“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这里就你跟我,你能丢脸到哪里去?再说,我看过的多了去了,又不止你一个。” 大体老师也算嘛是不是。 余南卿眉头微拧:“你……看过很多人?”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 苏挽烟冷哼一声:“呵,不告诉你。” 她伸手将他挪了个体位,让他侧躺着,语气听不出喜怒:“你瞧,你这么凶我,我还给你翻身,这个世界上你找不到第二个这么负责又宽宏大量的人,好好珍惜吧你。” 余南卿握住她的手,冷眸换了个问法:“难不成……你经常照顾别人?” 苏挽烟甩开他的手:“别拉拉扯扯的,我正生气呢。” 顿了顿,到底是叹了口气回道:“倒也没照顾过其他人,你是第一个。” 原主虽然是个庶出,但也不用凡事亲力亲为。 她就更不用说,二十年来她的任务就是读书,读书,读书,家里什么事爸妈都不让她操心,可谓衣食无忧。 可就这么衣食无忧的过了二十年,一朝穿越,竟然要累死累活的伺候别人。 伺候别人就算了,还是余南卿这个喜怒无常,一点都不配合她的人。 第23章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点欲哭无泪,好想回去,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但是她怕死了不仅回不去,还又白费一条命。 而且她怕疼。 见她神情突然低落,余南卿以为她还气着。 犹豫了很久,还是吐了两个字:“谢谢。” 声音细如蚊,却稳稳的落入了苏挽烟耳中。 苏挽烟眉眼亮了亮,见他双唇抿紧,不敢与她对视,笑了:“不必。” 余南卿似乎有些累,气息有些虚弱:“……你其实可以不用管本王。” 一次,就一次。 只要苏挽烟应了他一次,只要苏挽烟有一次退缩,他都可以断了心里那丝丝念想。 他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望,可…… 许是待在黑暗实在太久,让他连基本的防备心都减退了不少,与苏挽烟相处不过短短几天,他竟然就这么生了期待。 哪怕就退缩一次,便足以让他不抱希望,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被背叛时,也不会有撕心裂肺的痛。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她叹了口气:“怎么说我现在都是恭亲王妃了吧,虽然是被迫的,可王妃该有的权力我一个也没有,你说我回侯府,我怎么也是被过继成了嫡女的,可嫡女的待遇也没有,回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跟你和离了,侯府不追究,皇上也开恩,但你是大晋的战神,哪怕你瘫痪了,我要是不愿意照顾你,京城的百姓肯定会说我始乱终弃,嫁给你已经是天恩浩荡,我还要嫌弃这嫌弃那,一口一个唾沫就能把我淹死,到时候我走到哪都会有人骂。” 余南卿紧着袖中的拳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又听苏挽烟继续道:“老实说,我不是怕流言蜚语的人,但人言可畏,谣言会越传越可怕,越传越离谱,当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谣言就会变成人身攻击,到时候谁能保我?” 何况她对这个时代的人与关系一点都不了解,在有得选的情况下,她还要贸然离开,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说啊,余南卿,你就别开口闭口赶我走了。” 余南卿心头微颤:“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哦,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我还以为刚才这么骂你一顿,是想赶我走呢。” 哦,还有之前一勺子怼进他嘴里。 “……”余南卿沉默。 他一直觉得王府比外面危险,他死还需要一个理由,但要苏挽烟死,只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王府比外面要危险得多,在他心里,只要能活着,总比留在王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强。 他不想让苏挽烟处在危险之中,但如今再次得到她的确认,他又生了贪念,若现在不走,能不能……在他死前,都陪着他? 余南卿抿着唇,闭上了眼睛,到底是没把到了喉中的话说出口。 等时机成熟,她到底是要走的,他个废人,何必让她陪着他受苦? 然而他不打算继续说话,苏挽烟却来了劲儿,她凑到余南卿面前,勾着小唇笑问:“诶,你老实跟我说,我方才那么骂你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有那么些许道理?还有我没有在你赶我走的时候抛弃你,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点点高兴?” 余南卿心口一窒,突然猛地“咳”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忙替他顺背:“你……你怎么又咳了,真是一点都逗不得。” “你!”余南卿脸色憋得通红:“你若想走,本王断不拦你!” 高兴? 他谈何高兴? 他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点点事高兴! 他瘫痪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独自承受,他早就习惯了等死的日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苏挽烟就…… 别说一个,就是来十个苏挽烟……就是十个…… 余南卿咬牙轻喘着气,眸光通红的瞪着苏挽烟,袖中拳头攥得节骨发白…… 若非被戳中心里那点情绪,他又何必恼羞成怒? 到底是怎样,他心里不是最清楚? 是,他承认,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又在作祟! “你看你,又来了,喜怒无常的,明明都已经平静下来了,不高兴就不高兴嘛,我就这么一说,这样子好像要吃了我似的。”余南卿样子可怕,但苏挽烟却一点怵意都没有。 她承认道:“其实我是希望你高兴的,那就代表我做的这些都不是白费。” 余南卿闻言一怔。 在苏挽烟的真诚面前,他败得体无完肤。 “行了,你快休息吧,不跟你聊了。” “……” 房中烛火昏暗,苏挽烟不再看余南卿是何神情。 今日她睡了一觉,还没那么快困,她低头在包袱里面开始翻,翻出了今天买的几本医书。 有学针灸用的,辨草药用的,她对着烛光翻起了那本讲针灸的医书,又从另一个包裹抓出一个包子咬在嘴里。 方才苏挽烟的话让余南卿心头凌乱,哪里还有睡意。 高兴吗? 他不敢承认,他怕一旦承认,便一发不可收拾。 见她借着烛火细细的看着手里的医书,真的没有再理会他的打算,心间竟生出一丝落空感。 苏挽烟看得很专注,小嘴吧唧吧唧的嚼着包子,吃完一个,又伸手拿一个。 余南卿这才发现,她连看书都是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 主院已经荒废了许久,屋里一切的陈设都布满了灰,就连苏挽烟身上穿的,都是一身丫鬟的衣服。 余南卿心口突然堵得厉害,他沉默的看了她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是累了,这么看着看着,余南卿就睡了过去。 翌日,天才刚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苏挽烟惊醒。 “娘娘!娘娘!快开门!不好了!不好了!”许四将门敲得‘嘭嘭’响,急促的语气带着害怕。 这阵仗,不仅吵醒了苏挽烟,也吵醒了余南卿。 两人刚睁眼,还未来得及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听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个尖细的声音:“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抓起来送去喂狗,让他知道阳奉阴违是个什么下场。” 第24章 宫里来的刘公公 “娘娘!娘娘救命!娘娘您说过会保奴才的!啊!救命啊娘娘!”外面似有人将许四抓了起来,吓得许四连叫喊的声音都起了颤抖。 苏挽烟拧眉,正要出去。 却被余南卿一把拉住:“与本王待一起,他们暂时动不了你!” 若苏挽烟出了这个房间,他鞭长莫及,想护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挽烟却扶开他的手:“放心,都是怕死的人,我有办法。” 余南卿心头一紧:“别去!” 可苏挽烟已经转身离开,余南卿想去抓,但只有衣摆从自己手心堪堪掠过,他想起身,下身却动不了分毫。 他咬牙攥着拳头,瞪着她背影的眼睛通红! “住手!”苏挽烟“嘭”的一声把门打开。 押着许四的士兵脚步一顿,许四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喊:“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啊!你说过会保奴才的!你要救救奴才啊!” 他的脸已经吓得泛白。 苏挽烟抬眼望去,好家伙,主院围满了从宫里来的士兵跟宫女,每排宫女手上都托着不少金银珠宝。 士兵则将主院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手拿拂尘的太监站在首位,那模样气高趾昂的,看到苏挽烟出来,他立刻就堆了个笑脸:“哟,王妃娘娘出来了?咱家见过娘娘,娘娘万福啊。” 虽然他恭恭敬敬的给苏挽烟行礼,但言语与神情之间,丝毫没有对苏挽烟的尊重。 苏挽烟看着满院子的人,挺了挺身杆:“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这满院子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那太监笑了笑:“咱家姓刘,乃宫里的大内总管,昨日皇上听说这京城里起了不好的传闻,今日特派奴才过来看看,皇上心系王爷,还特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给王爷,娘娘请过目。” 苏挽烟冷笑,她就说皇帝肯定会有动作。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走来,百姓见了哪里还会觉得皇帝苛待余南卿? “那他呢?”苏挽烟指着许四:“抓他又是几个意思?” 刘公公笑容不变:“这狗奴才对王爷不敬,谎报王府内情,以致皇上不能及时了解王府里的情况,让皇上怠慢了王爷,欺上瞒下,阳奉阴违,这种奴才是断断不能留的,咱家自然要将他处置了。” “这里是王府,即便要处置,也应该由我处置,不劳公公动手。”苏挽烟冷声道。 刘公公呵呵一笑:“这恐怕不能如王妃娘娘的愿了,咱家奉的是皇上的命,王妃娘娘若是不容,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说着,他一挥手,那士兵就继续把许四拉下去。 “啊啊啊!”许四吓得大喊:“娘娘救奴才啊!娘娘您一定要救奴才啊!” 苏挽烟手指朝刘公公一指,语气冷然:“你要敢把他抓下去,我敢保证,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皇上这些年来是怎么虐待余南卿的!” 刘公公心口一抖:“你说什么?” 见过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的,她这是要直接跟皇上叫板吗? “你以为我既能出府,就没有留有后手吗?”苏挽烟瞪着他:“余南卿在府中过得生不如死,皇上封锁王府,不仅任他在府里自生自灭,还派你们这些人过来对他欺压打骂,余南卿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却对他赶尽杀绝,简直就是昏君!” 后手没有,但不妨碍她吓唬刘公公。 “你!”刘公公脸都白了:“你大逆不道,咱家定会将这番话,原原本本禀报皇上。” “你尽管去!”苏挽烟脸上没有丝毫惧意:“我说了,今日你敢将许四抓走,我就敢让京城百姓知道真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王爷已病入膏肓,我在这府里也没有什么出处,皇上会不会处死我与王爷我不知道,但你们……” 苏挽烟指着刘公公,又指着院子里的所有人,唇角勾着势在必得的冷笑:“府中消息一旦传出去,皇上雷霆震怒,你们办事不力,一个都逃不掉!” 此话一出,不仅刘公公白了脸色,连一起来的宫女士兵,脸都‘唰’的一下白了。 皇上命他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平息京城流言。 处置许四,也是想给苏挽烟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可没想到苏挽烟根本不怕,若此次他们没有将流言平息,反而将事情闹得更大,对皇上造成的声威更加不好…… 这么一想,刘公公心里顿时没了底。 昨日苏挽烟从府里溜出去,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王府守门的那些士兵即刻就被杀了头,这会儿他脸色阴沉的看着苏挽烟,忽而一笑:“娘娘这是黔驴技穷了?咱家可不是被吓大的。” “我是不是吓唬你,你大可试试。”苏挽烟眼眸微细,直视着刘公公。 一番对峙之下,刘公公紧了手中的浮尘,咬牙:“算你狠!” 他抬手一挥,抓着许四的士兵立刻就将他放了。 许四如获新生,朝苏挽烟不停的磕头:“谢娘娘!谢娘娘救命之恩!谢娘娘!” “娘娘可别高兴太早了。”刘公公被气得不轻:“今日一事,咱家会一字不漏的禀报皇上。” 不管苏挽烟有没有真的留有后手,他都不敢赌。 万一是真的,他这个人头可就得搬家了。 “我也说过了,公公尽管去。” “真是好大的胆子!”刘公公吃了瘪,拂袖‘哼’的一声,就离开了主院。 不过宫里送过来的金银珠宝倒是留了下来,还有那从宫里来的士兵,将主院里外都围得水泄不通,看那样子,是要防止苏挽烟再次溜出去。 许四颤颤巍巍的爬到苏挽烟面前:“娘……娘娘,咱们要怎么办啊……?” 本来许四都不抱希望,没想到苏挽烟真的把他保了下来,经过这次的事,许四只想紧紧抱住苏挽烟的大腿。 “你尽管除你的草,若有安排,我自会叫你。”苏挽烟盯着刘公公离开的方向,开口吩咐。 许四连连应声:“是……是……” 第25章 反抗可能死,不反抗一定死 “还有,找几个你叫得动的,进来把房间收拾干净,另外给我找张贵妃榻。” 里面全是落灰,她睡了好几天的地板,脖子都睡疼了。 “是……是……” “宫里送来的这些金银珠宝,你找个地方先放着。”苏挽烟垂眸警告:“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些可都是她以后逃跑的本钱。 许四肩膀一抖:“哎哟娘娘,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苏挽烟连宫里的大内总管都敢叫板,他哪里还敢动什么歪心思。 前天被苏挽烟吊着脖子胖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要知道她是这么个狠角色,许四说什么都不会去得罪的。 苏挽烟“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拿起昨晚没看完的医书,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边看了起来。 她眼睛定定的盯着书页,实际心里已经慌得不行。 完蛋了完蛋了! 那太监现在肯定是要回宫告状的,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一国皇帝,再过不久估计她就会被一旨赐死。 呜呜呜……怎么办啊! 早知道刚才就随他们把许四抓走算了,她为什么要逞一时之快把他救下来啊! 为了不让府里的事曝光,牺牲一个许四换他们几天太平日子不好吗? 苏挽烟欲哭无泪,但她知道,如果刚才的事再来一次,她肯定会再一次选择保下许四。 反抗可能会死,但不反抗就一定死。 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啊呜呜呜…… “现在知道怕了?”余南卿眸子沉缓,看出了她的心慌。 苏挽烟更欲哭无泪,直接把头埋在了书里:“呜怎么办?” 余南卿紧紧抿唇,被子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似做了什么艰难的抉择一般,薄唇微张:“你……”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苏挽烟突然猛地的看向他:“我想问你个问题。” 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堵了回去:“什么?” 苏挽烟手肘撑着床沿,脸庞向他靠近,一双乌漆清澈的大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王妃的权力大吗?” 苏挽烟凑得太近,让余南卿心脏慕然快了一拍,他忙摒了呼吸,闻言抿唇,还未说话,又听苏挽烟说道:“我的意思是正常情况下,王妃都有什么权力?或者说犯了什么事才能算得上是必死的大罪?” 余南卿眯了眼眸:“你想做什么?” “你就说嘛。” 犹豫了片刻,余南卿还是徐徐沉道:“谋反,谋叛,谋大逆,大不敬,不睦不义,不道不孝,内乱。” “谋反,谋叛我知道,谋大逆是什么意思?还有不睦不义我也不懂,不道不孝是要到什么程度才会死?大不敬是不是就是以下犯上的意思?还有内乱是什么?” “……”余南卿狐疑:“你不知律例?” “我……我一个庶女,生活艰难,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熟读什么律法了。”苏挽烟没说错,原主在侯府无人问津,饮食份例有时候都会被下人霸占。 原主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没人护着,没有在小的时候挨饿冻死就已经很好了。 她催促:“你快给我解释解释嘛。” 余南卿沉舒口气,只能耐着性子:“不睦不义,指谋杀亲属,指使官吏,士卒,学生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挑拨离间,不道不孝乃指滥杀无辜,不知尊师重道,违逆长辈,而大不敬,则指冒犯皇上,内乱则指亲属之间通奸淫乱等。” 他缓了口气:“除此之外,还有殴打谋杀尊长,也属死罪,属恶逆,这与违逆长辈,不知尊师重道同等。” 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们的长辈身份不一般。 违逆长辈,不外乎也属以下犯上这一条。 苏挽烟认真听着,连连点头:“就这些?还有没有?” 余南卿望着她,沉疑片刻,还是说道:“即便你知道这些也无济于事,皇上若要治你的罪,随便哪条理由都可以。” “但是有条例约束,他就需要找我们的错处不是吗?他要找不出错处,要么就只能拖着,要么……他自己伪造罪证,给我们扣罪名,是不是?” 余南卿拧眉,不否认苏挽烟的话。 苏挽烟又问:“那……有没有什么罪犯了之后,是要坐牢,但是不死的?” 余南卿闻言眉头又紧两分:“入了牢,便是死罪。” “入了牢就是死?” “于王府而言,触犯律法,要么是削籍,剥夺官职,罚俸,除此之外,便是死罪。” 一旦入了牢,便没有再出来的可能。 “所以我只要犯的不是以上的那些罪,是不是就不会死,甚至是没事?” “……一般而言,是。”他心中莫名烦躁:“你想做什么?” “我要为王府争取应有的权益。”苏挽烟说着,放下手中的医书,从包裹里拿了两个包子放到床边。 余南卿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苏挽烟没理会他的话,说道:“这两个包子能让你顶一天,记住不能多吃,你身体虚弱,吃多了胃会受不了。” 余南卿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看着她的眼睛起了腥红,握着苏挽烟的力道更紧了,咬牙:“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我警告你,与宫里那位对着干你迟早会出事!你不许去!”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苏挽烟直视着他,乌漆的眼中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真诚,不等他说话就继续道:“即便不跟他对着干,他会放过你?会放过王府?他要是不放过你,你以为我能活?” 余南卿张了张嘴,握着她的力道持续收紧。 苏挽烟轻出一声呻吟:“余南卿你弄疼我了!” 余南卿猛地泄力,后知后觉间忙松开了手:“我……” “帮你,就是在帮我,你放心,我现在对外是你的王妃,按你说的,只要犯的不是死罪,就算是皇帝也拿我没办法,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能活一时是一时,说不定多活这一时,就能为她逃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第26章 再次溜出府 说完她边起身边嘱咐:“记得包子不能多吃,一次一两口差不多了。” “苏挽烟!”余南卿想把她叫住。 但苏挽烟已经打开门,“嘭”的一声走了出去。 外面,主院已经被宫里的士兵团团围住,看了一下四周,许四没在,应该是叫人过来收拾房间去了。 苏挽烟挺了挺身杆,往院门口走去。 却没想到门口两个士兵的长矛一拦,堵了苏挽烟的去路。 苏挽烟不悦:“干嘛?不让出去啊?” 然而两个士兵根本不理会她,像个只会站岗的机器人。 这是要把他们软禁在主院里自生自灭啊? 苏挽烟见状也不勉强,开始往回走,在院子四周晃荡。 前院跟后院的杂草长到了半人高,差不多都要把苏挽烟的身子埋进去。 还好那些士兵都在院外守着,要是在院里边,估计连在这晃荡的资格都没有。 主院很大,加上杂草长得高,苏挽烟走得辛苦,好不容易到了后院比较偏僻的一角,就注意到那角落里长着一棵歪脖子树。 她上前轻悄悄的爬了上去,看了一眼外边,没有士兵。 士兵应该只围了院子的几个出入口,她掂量了一下院墙的高度,随即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嗖’的一下跳了下去。 安全落地,她猫着身子躲进一旁的草丛里,探着头正要看看安不安全,却听到“啊——”的一声,一个婢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发现了她,大叫:“来人!是王妃娘娘!” “靠!”苏挽烟骂了一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跑! 听到叫声的士兵转眼一涌而上,全都追在苏挽烟身后:“站住,别跑!” 天杀啦!要死啦!今天天要亡我啊! 苏挽烟内心一边咆哮一边狂奔,连头都不敢回,跑得比第一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快。 王府里的下人见她身后追着乌压压一群士兵,吓得纷纷躲开避让。 “站住!抓住她!” “快!绝对不能让她跑了!” “从这边过去围堵她!” 这群士兵大概也没想到苏挽烟这么能跑,一个小姑娘竟然把他们甩出去一大截。 为了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苏挽烟在现代的时候可是有好好锻炼的。 可是穿越过来的这副身体却经不起她这样的折腾,才跑没多久脚就已经开始发软了,她感觉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一般。 但是她不敢停啊! 只想跑得再快点,直到看到那个她溜出去的狗洞,眼睛顿时散发着太阳一样的亮光。 狗洞!我来了! 她立即双手着地,躬着腰身慌慌张张的爬了出去。 那些士兵一看苏挽烟从洞口钻了出去,脸色都白了:“快!抓住她!” 边叫着,边连忙也弯下腰想要钻出去,却直接卡在了洞口处。 那士兵把手伸到外面,想要抓住苏挽烟,然而外面的苏挽烟都不知道已经跑哪里去了。 “王妃跑了!快去追!快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士兵又慌慌张张的往王府大门跑! “来人!快去禀报刘公公,王妃跑了!”有人指挥道。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街道就涌出一群身着金色铠甲的士兵,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突然,苏挽烟猝不及防的从巷子窜出,跟在街上搜寻的士兵撞个正着,苏挽烟瞪圆了眼睛猛地一个急刹车,又跑了回去。 那群士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举着长矛一股脑的涌进巷子:“追!” 苏挽烟都欲哭无泪,都想骂娘了。 她是想去皇城的,想着小巷子偏僻能躲避士兵的追捕,却没想到这巷子里头哪哪都是死胡同。 明明抬头就能看到皇宫的城墙,但死活到不了。 这会儿身后又追了一群士兵,苏挽烟只能又没命的跑,万一一会儿又遇到死胡同要怎么办啊? 巷子里面七拐八弯的,正在苏挽烟一筹莫展的时候,手臂突然猛地被拉了一下,瞬间被扯进了胡同的拐角处。 苏挽烟刚要惊呼就被捂住了嘴,定睛一看,眼前的小孩脏兮兮的,身上穿的麻布破破烂烂,捂着她的小手更是把苏挽烟的脸都抹黑了。 “你……”苏挽烟瞪了眼睛,这不是昨天偷包子的小乞丐吗? “嘘!”小乞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快跟我来!” 声音清脆好听,是个小姑娘啊! 小乞丐轻车熟路,苏挽烟跟着她一路穿梭在小巷中,不过一会儿就躲开了追兵。 她们躲在一家工匠铺后面的杂货堆里,苏挽烟瞧着四周没人,才松了口气:“谢谢你啊,为什么要帮我啊?” 小乞丐闻言眼睛怔怔:“姐姐你忘记啦,上次我偷了包子铺的包子,是你帮我拦住了包子铺的老板,还帮我付了包子钱。” 苏挽烟记得,只不过举手之劳的事,她没放在心上。 当时也是看她抱着几个包子的模样,像极了她现在的窘境,才会出手帮一把。 “那天我本来想跟你说谢谢的,但是我害怕你嫌弃我,我就一路跟着你,一直跟着了恭亲王府,才知道姐姐你是王妃娘娘。” 苏挽烟一怔:“你知道?” 小乞丐点点头,昨天在王府门口的事,她躲在街上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怎么不怕我?” 这回又轮到小乞丐怔了一下,她挠了挠头:“你看起来……比我还落魄。” 原本以为她是哪家的丫鬟,昨天跟着她一路到王府的时候,就看到她要从洞里钻进去,后面才又看到她走正门。 而且……她打量了一下苏挽烟身上穿的,一个王妃穿着丫鬟的衣服,这跟她穿着一身破烂有什么区别? “……”苏挽烟对这话不可置否。 “娘娘昨天好心帮我付了包子钱,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刁难人的主,我今天是特意等在王府周围的,就是想等娘娘出来……”说到后面,她声音都变小了,不太好意思的接话:”看娘娘能不能收留我。” 说完,又连忙摆手:“不过我没有赖上娘娘的意思,如果娘娘不愿意,我不会缠着娘娘的。” 她有些诺诺的低头,眼里满是小心翼翼。 第27章 击鼓鸣冤 苏挽烟还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听完她的话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摇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娘娘叫我什么都可以,娘娘,你是不是肯收留我了?”小乞丐眼里闪出一抹亮光。 苏挽烟现在却没心情纠结这个,对她说道:“实话告诉你,今天我溜出王府,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但是我保证,如果我今天能活下来,你下次再找我,我一定收留你。” 说完,苏挽烟从身上摸出从许四那搜刮回来的钱袋子,直接塞到小乞丐手里:“这些你拿着,这里面的银子即便你不来投奔我,都够你花一辈子了。” 小乞丐打开一看,神色微惊。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娘娘……这些……” “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等等娘娘!你要去哪?这京城我很熟悉的,你要去哪我都可以带你去。”从刚刚苏挽烟在巷子里乱窜她就知道,王妃娘娘并不熟悉这里的路。 苏挽烟眉眼一亮:“去皇宫门口,你知道怎么去吗?” 小乞丐连连点头,她递过银子:“那这些……” 苏挽烟推过去:“说了,你拿着。” 小乞丐只好攥在手里,钻出杂货堆:“娘娘快跟我来。” 苏挽烟连忙跟上。 那小乞丐对京城这一带好像很熟悉,不仅带着她避过了士兵的追捕,还顺利的抵达了宫门。 守在宫门前的士兵身杆挺得笔直,那偌大的鸣冤鼓就架在宫门一侧。 苏挽烟看了看平静的街道,骚乱暂时还没影响到这里。 她直接从巷子里跑出去,二话不说拿起鼓槌“嘭嘭嘭”的开始敲了起来,一边敲还一边大喊:“本人苏挽烟,乃恭亲王正妃,要状告王府家仆以下犯上,亵渎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府家产中饱私囊,求皇上明鉴!” “本人苏挽烟,乃恭亲王正妃,状告王府家仆以下犯上,亵渎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爷家产中饱私囊,恭亲王为大晋征战,战功赫赫,如今重病在身,却受家仆虐待,求皇上为恭亲王府主持公道,求皇上明鉴!” 皇帝不是害怕他的声威受损吗? 那她就更要把事情闹大,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就是有心打压王府,他表面也不得不维持王府的体面。 只要她把这些错都推到那些奴才身上,她不以下犯上,皇帝就不能判她死罪。 至少明面上他不行。 这鼓一敲,街上百姓顿时惊讶,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恭亲王府?恭亲王府怎么了?” “没听她说吗?家仆虐待打压恭亲王。”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今天早上皇上不是还赏赐了很多东西到王府吗?怎么还会有家仆打压王爷?她是谁啊?” “刚不是喊了吗?说是恭亲王妃。” “她要是王妃,怎么可能穿着丫鬟的衣服?我看她就是哗众取宠罢了。” “这可是皇宫门前,谁敢在皇上面前哗众取宠?这不是找死吗?” 一时间,百姓怀着质疑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御书房。 皇上刚下早朝,刘公公站在御书房内,将今早在恭亲王府发生的一切,添点油加点醋的禀告给了皇上听。 元和帝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她当真说她留了后手?” “千真万确。”刘公公委屈巴巴:“当奴才说要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皇上的时候,恭亲王妃是一点都不怕,她的意思,就是皇上来了,她也一定要保下许四。” 他看着元和帝:“皇上,恭亲王妃胆大包天,她这是要忤逆您的意思,跟您对着干啊!她根本没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啊!” 元和帝深吸一口怒气,当年余南卿瘫痪回京,他为了铲除他手下的那些余党,可谓费尽心思。 这两年余南卿好像认命了一样,暗中的那些人也不再有什么动作,他原以为是他清理得差不多了,如今苏挽烟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余南卿的余党,还在伺机而动? 都是那些蠢货惹的祸,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皇上!”这时,门外的小太监匆匆来报:“皇上,宫门口……有人要告御状,正在击鼓鸣冤呐!听来报的人说……好像是恭亲王妃,她说……她说王府里的奴仆,虐待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府家产中饱私自囊,这会儿宫门已经围满了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呢皇上。” 元和帝脸色一黑:“你说什么?” 刘公公心脏‘咯噔’一下:“这不可能,此时的恭亲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她连府都不出不了,怎么可能到宫门前告御状!” “是真的。”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回道:“击鼓的那个人,就说她是恭亲王妃。” “不可能!”刘公公一口咬定:“皇上,定是她指使人来告的御状,就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刘公公冷哼:“她还敢恶人先告状!皇上,现在在宫门口喊冤的人若真是恭亲王妃指使的,那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啊!” “闭嘴!”元和帝指着刘公公大怒:“朕让你办事,你就是这么给朕办的?” 刘公公身形一颤,“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上息怒,奴才该死。” 元和帝命令小太监:“先把人给朕请上来!朕倒要看看她要告什么!” “是。”小太监哆嗦着应了声,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苏挽烟胆敢违逆他的旨意,元和帝坐在位上深吸一口怒气,微眯的眸中已经泛起了杀意。 此时的宫门口已经乱作了一团,苏挽烟正被从王府追来的士兵抓住,她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肆!皇城脚下,天子面前,你们竟敢捉拿一国王妃,若皇上知道,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住手!”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领头握着腰间的刀柄,从宫门内走出来喝了一声。 抓着苏挽烟的士兵忙放开了她,齐齐低头恭首:“见过贺统领。” “这里是宫门,谁允许你们在此喧哗!”那个叫贺统领的,约三四十的年纪,面容长得板正,眉心拧着一竖,看着很严肃的样子。 第28章 告状 吼完,他朝苏挽烟抱拳恭首:“王妃娘娘,皇上有请。” 苏挽烟这会儿心脏还在‘嘭嘭’直跳,这贺统领要是再来晚一点,估计她就要被这些士兵抓去大牢了。 不过那么多百姓都看见了,就算被抓进大牢,皇帝应该也不会视而不见。 她掩下心里的慌张,挺直了身杆,面上淡定道:“贺统领请带路。” 进了宫门,苏挽烟就见有个小太监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御书房,苏挽烟进去的时候,就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元和帝正在御桌上低着头,批阅着手上的奏折。 小太监恭首:“皇上,恭亲王妃来了。” 元和帝沉着怒意,眸子一抬,一股威严的气息顿时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刘公公眼都瞪大了,还真是苏挽烟,他不是下令把恭亲王府围了吗? 她是怎么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元和帝,只见元和帝此时沉着脸,威严的眸底风雨欲来。 刘公公只能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此时的苏挽烟,并没有心情去关注元和帝的怒气,她在想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跪。 她是个现代人,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在要她跪一个人,一时间她还真不习惯。 拧眉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跪了下去:“臣妾苏挽烟,见过皇上。” 跟小命相比,跪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入乡随俗嘛。 元和帝沉着眉,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打扮,心中怒气更甚:“你就是苏挽烟?” 他今早才赐了许多东西去恭亲王府,现在她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进宫,是故意讽刺他不重视恭亲王么? “正是。”苏挽烟顶着他的怒气回了句。 元和帝放下手中批奏的朱砂笔,不悦的瞪着她:“听说你要告御状?” “是,臣妾……”应该是叫‘臣妾’吧? 苏挽烟定了定神:“臣妾要状告王府家仆以下犯上,亵渎虐待王爷,欺上瞒下,变卖王府家产中饱私囊。” 她抬起眸子,眼神直视着元和帝投来的目光:“臣妾嫁进王府虽然才几日时间,却知晓皇上不仅派兵保护王爷,还赐下许多珍宝,由此可见皇上是一向重视王爷的。” “府里的奴仆却胆大包天,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虐待王爷,臣妾断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臣妾即便冒着被他们抓起来的危险,也要将王府里的真实情况告诉皇上!” 苏挽烟越说,元和帝的眉头就拧得越紧。 这么说,苏挽烟并不知道那些奴仆苛待余南卿是他的意思? “皇上若不信,您大可问问现在围在宫门前的百姓,就在方才从王府出来的士兵,还想把臣妾抓起来,那城里的百姓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元和帝深吸一口怒气,凛眸瞪了一眼刘公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抓人竟抓到宫门口来了!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刘公公脑袋一缩,紧着拂尘不敢说话。 “还有!”苏挽烟还没说完:“这群胆大包天的奴才竟还敢说,这一切都是皇上指使的,皇上是大晋天子,心思岂会如此龌龊?况且王爷是皇上手足兄弟,皇上怎么会害王爷?要不是臣妾明辨是非,也要被这群狗奴才骗了去!” 苏挽烟义愤填膺:“皇上一定要狠狠的教训这帮奴才,否则皇室的声威,都要被这群奴才败坏了!” 元和帝咬着后牙槽,一口怒气噎在心口不上不下。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苏挽烟敢违逆他了,敢情她根本不相信是他要余南卿死! 远宁侯的这个庶女,实在蠢得可以! 但反过来想也是件好事,只要把那些奴才推出去,给她一个交待就行。 然而苏挽烟的话,总让他觉着是在变着法骂自己,一时不知道气该往哪里撒。 “若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那些奴才确实该死。”元和帝沉唤了声:“刘仁才。” 刘公公连忙上前:“奴才在。” “立即带人去恭亲王府,将那些虐待、欺压恭亲王的人,统统抓起来,关押大牢,听候发落!”元和帝下令的时候,眼睛是死死盯着苏挽烟的。 他就想看看苏挽烟到底是有意跟他作对,还是对这件事当真完全不知内情。 苏挽烟也不怕,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跟他对视,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单纯有多单纯。 元和帝在她眼里根本看不出一丝阴谋诡计。 “还有!”苏挽烟连忙开口。 元和帝的怒意已经顶到了咽喉:“还有?” “皇上要派些听话的士兵来保护王爷才行,皇上下令关闭府门,原本是为了王爷着想,却没想到让这帮狗奴才钻了空子,现在皇上一定要下令,让他们每天都打开王府大门,让臣妾能经常出入,这样城里的百姓才知道皇上对王爷的好,不然关起门来谁知道那些个狗奴才又会对王爷做出什么?” “皇上您看臣妾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您早上赏的东西,估计下午就要被那群狗奴才刮分了,臣妾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否则也不会穿着这一身破烂来见您。” 元和帝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这是讽刺他驭下不严么? 他怒瞪着刘公公,他那些赏赐给恭亲王府的东西,当真被那些奴才变卖了? 为了维持面上的兄友弟恭,他可是没少亏待余南卿,若敢拿他的赏赐变卖,中饱私囊,这跟贪污有什么区别? 他可以让这些奴才在王府胡作非为,但不代表这些奴才可以挑战他一国帝王的权威! “刘仁才!” 听着元和帝的怒气,刘公公一哆嗦:“奴才在!” “按王妃说的吩咐下去!” 刘公公手都抖了:“是……是……” 好厉害的一张嘴,三言两语就让皇上把这个哑巴亏吃了,还让他们背了这么天大的一个锅,真是岂有此理。 刘公公心里气,但现在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谢皇上。”苏挽烟松了口气,学着古代的礼仪低头叩拜。 元和帝心里不怒那是假的,他眸眼微细,似要将苏挽烟看穿:“朕有件事很好奇。” 第29章 权力有她一份 “皇上请讲。” “即便恭亲王饱受折磨,为何这么久他都不与朕说,还要你这个嫁过来没几日的王妃出面?” 苏挽烟心脏咯噔一下,好在她反应快,下一秒就想好了说辞:“刚嫁进府中第一天,王爷就跟臣妾说,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已是身心疲惫,所以才对那些奴才的刁难闭口不谈,就是怕叨扰了皇上。” “臣妾闻言,实在是气不过,才冒着危险前两击鼓鸣冤,揭穿这些狗奴才在王储的恶行。” 元和帝闻言,怒气竟然直接消了一半,眯起眼眸:“是恭亲王这么对你说的?” “是。”不好意思啦余南卿,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只能把这些先推到他身上啦! 来去元和帝都对余南卿起了杀心,想要在他心里挽回余南卿的形象,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哼哼!好得很,朕明白了。”这么说来,苏挽烟还是被余南卿利用了。 要说余南卿会替他着想,他是一百个不相信。 现在他可以证实,苏挽烟就是蠢,被余南卿用来当枪使还不自知。 然而对付这种蠢的人,他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也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 “刘仁才。”元和帝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奴才在。” “把恭亲王妃带下去,换身衣裳,再派人将她护送回恭亲王府,一国王妃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成何体统!走出去,丢的可是朕的脸面!” 这是在提醒刘公公办事不力,今天发生的事丢的都是他皇室的脸面! 抓人竟抓到百姓面前,简直不可理喻! “是。”刘公公连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应是。 “十月已是初冬,再去吩咐尚衣局,恭亲王府冬日的宫服,加制两套,明日就给恭亲王送去!” 苏挽烟不太懂古代宫服的发放流程,只当元和帝赏了余南卿两套衣服,开口叩谢:“多谢皇上。” 元和帝沉着脸摆摆手,苏挽烟这才从地上起来,跟着刘公公走出御书房。 然而就在御书房门口,苏挽烟迎面碰到了大晋的长公主,余听宜。 只见她一身大红描金宫服雍容华贵,头上的金枝凤钗彰显着她在大晋除了皇上,便无人比拟的权力。 她神情充斥着从小养尊处优的傲然,见苏挽烟从御书房出来,带着野心的眸眼微眯了眯。 刘公公先一步行礼:“奴才见过长公主。” 苏挽烟一听是长公主,连忙低头退到一边。 她纠结,要不要行礼?要不要喊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长公主比余南卿要年长两岁,是余南卿的姐姐,那地位也算比余南卿高了,如果不行礼,会不会按以下犯上处置? 想到这里,苏挽烟就准备福身行礼,却见长公主只瞄了她一眼,便昂着头无视般的从她身旁略过,径直进了御书房。 苏挽烟不由松了口气,继续跟着刘公公离开。 “嘭——” 刚进御书房,长公主就见元和帝憋红着脸站起来砸了桌上的茶杯。 她眉心动了动,看了一眼门外,立刻就有小太监进来收拾碎掉的瓦片。 “皇兄为何动怒?”长公主开口很冷静:“是因为宫门前的闹剧?” 元和帝沉舒一口怒气:“你都知道了?” “现在怕是全京城的百姓都知晓了。”也正是因为听到了风声她才进宫:“方才臣妹在御书房门口碰见的,是苏挽烟?远宁侯代嫁的那个庶女?” “不错。”元和帝有些烦闷:“苏挽烟要朕打开恭亲王府的大门,容她每日自由进出,让百姓看得清楚王府里是什么情况,余南卿利用她到朕面前这么一闹,朕一时倒不能对余南卿有什么动作了。” “利用?”长公主抓住了关键词。 “朕还以为余南卿这一年多以来安分了些,没想到竟还存着谋逆的心思,哼,他还真以为朕不敢对他下死手!”他缓缓坐下:“但是现在让余南卿抓住了喘息的机会,只怕他的那些势力会抓准时机卷土重来。” 长公主却不以为然:“他的人死的死,抓的抓,怕是也剩下不了几个,翻不起什么大浪,而且他当年瘫痪回京时就已经上交虎符交出兵权,皇兄根本无需多虑,即便他真要卷土重来,他半身瘫痪卧病在床,就是有心也无力。” 元和帝拧着眉心:“余南卿从小南征北战,战功赫赫,朕未登基之前,京城就已经盛传着他的威名,京城人人都道大晋能有今日盛世,都是余南卿用命换来的。” 他越说,神色就越是不悦:“朕登基那年,下旨将余南卿召回京城,他却说边疆外蕃侵犯无法回京,你知道后来百姓是怎么说的,说朕能够顺利登基,完全是因为有余南卿击退外蕃入侵,朕能坐稳这个皇位,也是因为他御敌有功。” 元和帝拳头握紧:“他抗旨不遵,以下犯上,却被百姓奉为大晋的战神,置朕这个皇帝于何地?难不成他以为他不去打这个外蕃,朕的朝中没人打得了了吗?他多年来无视朕,忤逆朕,早觊觎着朕的这个位子了。” 长公主眉眼淡淡,在她眼里,余南卿已经是个废人,败势已是定数,根本不需要再费那么多心思去担心这担心那。 现在只要把余南卿熬死,时间久了,百姓自然就会忘记这位大晋的战神。 但同时她又很清楚,身在其位的皇兄根本无法容忍有人挑战他的威严,自然,她也是。 只是她没有她皇兄那般急躁。 到底是一母同胞,在长公主眼里,元和帝的权力有她一份,她开口道:“既然余南卿利用苏挽烟到皇兄面前闹,那我们也可以利用苏挽烟对付余南卿。” 元和帝眸光闪了闪:“你可是想到什么了?” “这件事,皇兄便交由臣妹处理吧。” “你既有主意,那便交给你。”说完,他又问了一句:“上次你说远宁侯府嫡千金的事……” “皇兄,臣妹举办的赏花宴快到日子了。” 第30章 又换一批新的 这么一说,元和帝就明白了,她这是要在赏花宴办定这两件事。 苏挽烟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件很华丽的衣服,华丽到苏挽烟觉得它穿在身上都有些压肩膀。 发髻也被重新梳过,头上的金钗珠饰晃得她眼睛都快瞎了。 苏挽烟嫌隆重,但因为在宫里,又不敢多说。 毕竟说多错多,况且她还是个现代人,万一哪句话不中听了传到元和帝的耳朵里,可能就是一条死罪。 所以直到宫里的马车走出宫门前,苏挽烟都是闭紧着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宫女太监要是问什么,她就“嗯”“哦”的回答。 刘公公这次没再敢刁难苏挽烟,乖乖的将苏挽烟送回了恭亲王府。 而此时的恭亲王府,哀嚎声一片。 只见苏挽烟一下马车,就看到府里的丫鬟婢女,小厮家丁一个个被五花大绑的押出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皇上饶命啊!奴婢冤枉啊!皇上饶命啊!” 皇帝远在皇宫,他们就是叫破喉咙皇帝也听不到。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奴才都是听信了王妃的话才敢违逆皇上的!都是王妃蛊惑奴才的!官爷行行好……饶命啊官爷!” 就在这时,许四也被五花大绑的从大门口押出来。 肥圆的身体,青一块紫一块的容貌,想让人忽视都不行。 一看到苏挽烟妆容精致的回来,身边还恭恭敬敬的站着刘公公,许四眼睛都瞪圆了,跛着脚挣扎地朝苏挽烟大喊:“娘娘!王妃娘娘!救命啊王妃娘娘……奴才为了您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您一定要救奴才啊!” “刚刚你还说是我蛊惑了你!”苏挽烟冷笑。 “不不不!”许四连忙改口:“是奴才自愿的,奴才该死,都是奴才咎由自取,娘娘您发发慈悲,一定要救救奴才啊!” 苏挽烟指着许四看向刘公公:“放了他。” 刘公公心里不耐,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知有什么好留的。 但这一刻他还是不敢违抗苏挽烟的意思,一挥拂尘,尖细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把他放了。” 许四一松开钳制,就连滚带爬的跪在苏挽烟面前:“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奴才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刘公公心里冷啐一口,看向苏挽烟的眼神不善:“既然没什么事,那咱家就先行告退了,恭亲王妃,您好自为之。” 苏挽烟迎上他的眼神:“不送。” 刘公公一挥拂尘,就领着一帮人马回宫。 直到远离恭亲王府,刘公公才问了一声随身的人:“苏挽烟逃出去的那个狗洞堵上了没?” “回公公,堵上了。” 刘公公一声冷哼,敢跟皇上作对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恭亲王府的主院,余南卿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从府里传来的吵闹声让他被下的拳头紧紧的蜷着。 自他瘫痪在床,元和帝对他的人赶尽杀绝外,王府还从来没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 那个傻女人,她知不知道她面对的到底是谁! 苏挽烟被处置的一万种可能在脑海疯狂滋长,让他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直到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余南卿“倏”的睁眼,看到苏挽烟一身荣装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余南卿,我回来啦!” 余南卿那悬在心口的心脏像瞬间泄了气般,浑身都透着紧张过后的冰凉,他咬牙咽下一直绷紧的思绪,拧着的眉心还未舒展,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苏挽烟已经一把倚在了床沿上:“你看我头上插的,要是拿去当了,是不是能换不少钱?” “……” 生死攸关,府里现在一片哀嚎,而她就只顾着拿头上的饰口去换银子? 余南卿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咽了下去,目光落在她头上的金钗珠饰上,再往下看,是施了粉黛的容颜。 本就是缨红的小唇点了朱砂,显得更加诱人。 娇小的身躯穿着雍容的华服,是一国王妃该有的规格,他沉眸看着她:“你……做了什么?” “正要跟你说呢。”苏挽烟双手枕着下巴,看着余南卿的模样单纯又无害:“我去宫门敲鼓了,你们这里的宫门前不是有个鸣冤鼓吗?我想着既然皇上他又想害你,但又不想让自己背上骂名,那我就干脆把这事件公诸于众。” “我也不说是他要害我们,我就把这些错全推到那些奴才身上,我就说那些奴才以下犯上,虐待你,苛刻你,不给你饭吃,还变卖你王府的家产,而我也装作不知道那些奴才是他指使的,他有了替罪羊,而我也算是受害者,他想对我做什么一时间也找不到出处。” 一开始听他们说元和帝打压余南卿的时候,苏挽烟其实还半信半疑。 但有一点她知道,她一个普通人绝对不能盲目挑战一国帝王的权威。 所以她第一天去厨房找吃的时候,就算许四他们说是元和帝的意思,她也没想过要把王府的一切归咎在元和帝身上。 至少明面上绝对不可以。 “我在宫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王府里是个什么情况了,他现在受制百姓,暂时不会再对我们做什么。” “你看府里那些奴才,都被一一抓走了。”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不过他很快又会安排新的过来,到时候再看情况,见招拆招。” 见她模样乐观,余南卿一直绷紧着神经,因为身子太虚,神情更是透着无尽的疲惫,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后,忍不住开口喃喃:“胡闹。” 像是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这么说,但语气也不像是在责备。 “不过……”苏挽烟堆了个笑脸,眉眼弯弯:“皇上问我,为什么之前你不告状,非要现在我嫁进来了才告状的时候,我说你体谅他日理万机,不忍心打扰他才不说的。” 她拍了拍盖在余南卿身上的被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我当时看他那怒气一下就去了一半,估计以为你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付他,他之后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你。” 第31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余南卿眸光微闪,先前他觉得苏挽烟行为粗鄙,呆头呆脑又愚昧无知,但现在发现,她竟然能从元和帝的一个细微的表情中,猜出他的心中所想。 更重要的是,她一个窝在后宅的闺中女子,才进王府几日? 连事情的细枝末节都未了解完整,就能知道她那样在元和帝面前说,并不会让他在元和帝面前增加好感,反而预知会给他带来麻烦。 可想而知,苏挽烟并不像她表面看的那样大大咧咧,说不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然而在苏挽烟心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元和帝都要余南卿死了,余南卿还怎么可能关心他? 这特么一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她要是元和帝,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肯定是什么阴谋。 “我还跟皇上说,让他打开王府的府门,我以后就可以自由进出王府了。”一说到这个,苏挽烟看着余南卿的神情就认真了起来:“我丑话先说在前头,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东西,我肯定要带一部分走的。” “我也不要多,够我跑路就行。”说完,她又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刚好这些天我能出府,去看看京城是啥样的,规划一下逃跑的路线。” “……”余南卿抿唇沉默。 “你可要保密的。”不过余南卿是个废人,他也不怕他跟谁告密。 余南卿闭了闭眸,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宫里那个人不可能无动于衷,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想好了对付苏挽烟的对策。 如今听着苏挽烟计划着要走,心脏便像被人一块一块的挖着一般,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微微睁眼:“你为什么不怕?” 苏挽烟看着他:“谁说我不怕,我怕呀,我怕死了。” 她习惯的凑近余南卿:“你不知道今天我被请进皇宫里头有多怕,我当时还在想我要是不下跪,皇上会不会一句话把我赐死,但是你知道吗?我在侯府的时候,侯爷从来没过来看过我,我从小到大都是躲着他们走的,更别说跪啊行礼啊这种了,我从来都是不跪人的。” 这是实话,原主在自己的小院里自生自灭。 有时候冬天发银炭,府里的嬷嬷会直接忘记她的存在。 她没有能依靠的人,自然也不敢去问嬷嬷要,别的庶出都还要姨娘替他们争,但原主是什么都没有。 但不跪人这个,却因为她是个现代人,真的很不习惯动不动就跪。 “那你还做?” “那不然怎么办?你教我。” “……”余南卿被她的话噎住。 “你看你,不说话了吧?你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的做法你又嫌危险,你都瘫在床上那么多年了,他要想放过你早放了,何必现在还步步逼紧?你躺在床上没办法争,但我总要为我自己争一条路啊是不是?我可不想等死!” 说实在,她其实到现在都还抱着死了就能回到现代的想法。 但是她又怕,万一死了回不去怎么办? 那她就真的是死了。 还有死的时候不痛还好,她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最怕就是生命在面前一点点消逝,又痛又难熬那种。 她才不愿意受那个罪。 余南卿抿唇,被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微叹了口气:“过城关需要牙牌,落户需要黄册,你要如何掩盖你的身份?” “啊?” 依着原主的记忆,她顿时反应过来:“啊!牙牌!黄册!” 古代的身份证跟户口本! 没有这两样东西,在古代她就是个黑户啊! 古代的黑户,要么被关进大牢,要么被卖到妓院,当然也有例外,就是从生下来开始直到生命结束,如果都没有被人发现,就可以一直呆在原来的地方生活。 但是她不行,她要逃跑的,等离开了京城她还打算游山玩水,逍遥快活的,可以的话还要打工赚点路费的。 苏挽烟一下懵了,银子她有了,逃跑的时间她也争取到了,怎么还忘了还有身份这事呢? 没有牙牌一旦遇到官兵排查,她可能连城门都出不了。 苏挽烟瞬间偃旗息鼓,脑袋直接耷拉在床上,不开心了。 她要去哪里弄个牙牌,据原主记忆,牙牌都是由官府发放,上面的所有信息都是可溯的,要是伪造,一来她没有那个工艺,二来她也没有那个人脉去弄个假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不会被困在京城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窝在王府被这群人玩死,所以她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打退堂鼓。 想清楚后,她抬头,眼神恢复清明:“这事不急于一时,总能想到办法。” 余南卿抿唇,艰难的咽了咽咽喉,闭上眸子,吐出两个字:“笔墨。” “什么?”声音太小,苏挽烟没听清。 “我需要笔墨。” 苏挽烟愣了一会儿,为难了:“现在哪里给你弄笔墨……” 忽地想起,今天早上元和帝打赏的东西里,好像就有文房四宝。 她起身离开:“你等会儿。” 元和帝赏赐的那些东西,全都搬到了主院的偏房。 偏房跟主房差不多,里面已经积满了灰,走进去苏挽烟还能闻到好大一股腐朽的味道。 今天早上送财宝的人过来搬进搬出,在地面留下了不少脚印,连织在墙上的蜘蛛网都被扯掉了一半。 文房四宝,指的是宣纸,毛笔,黑墨,砚台,好的文房四宝价格可不菲,甚至有些还价值连城。 宫里送的东西那质量肯定是不差的。 苏挽烟身上的衣服让她行动很不方便,她提着裙摆在箱子里找到了笔墨。 待再次回到房间时,就见余南卿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他:“你干嘛?” 余南卿因为下半身瘫痪的缘故,要借助外力才能坐稳,特别是他现在身体虚弱,没有东西给他靠着,他很容易就往旁边倒。 余南卿心里也清楚,所以他也不是要坐起来,只是想挪个能书写的姿势。 第32章 写封信好像快死了一样 见他稳了身形,苏挽烟这才将宣纸摊在床上:“给你,纸,笔。” 余南卿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缓缓伸手,将毛笔紧紧握在手里。 “你要写什么?不然你说我写?” 余南卿喘着粗气,像是生命要走到尽头了一般,病体弱柳扶风,闻言问了句:“你识字……?你不是说……侯爷从不管你……” 温沉的声音明明虚弱,然而每一个字吐出嘴的时候都是稳稳当当的。 “我偷偷学的。”确实是原主偷偷学的。 这个时代的字有点像小篆,但是又比小篆要好认一些,原主有时候会偷偷去族学偷看其他兄弟姐妹上课。 只不过学得不多,只限于认跟写,更深的东西她就不会了。 余南卿不再跟她多说,又气虚的吐了两个字:“磨墨。” 苏挽烟撇撇嘴,还是照做了。 余南卿的手明明是颤抖着的,但落笔的那一刹那突然就稳了下来,书写时骨节分明的手指竟透着一股从容的威慑。 余南卿在写,苏挽烟就在旁边光明正大的看,然而,她看了半晌,也看不懂余南卿写的什么。 这不是大晋的文字。 苏挽烟好奇:“这是哪里的字?” 书写完,余南卿将笔放到床头桌上:“信封……” “哪里给你找信封,有纸就不错了。” “……”见此,余南卿也只能作罢。 他缓缓拿起那封信,艰难的对折着,苏挽烟实在看不过去,忙接过手:“我来我来。” 看他叠个信好像都快要了他的命一样,真难受。 然而才刚把信抢过去,余南卿的大手突然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只见他抬眸,眼里充斥着血丝,死死的看着她。 “干嘛?”这模样怪吓人的。 见她眼神依旧没半点杂念,余南卿毫无气血的薄唇微张:“苏挽烟……” “嗯?” “别骗我……” 苏挽烟对他的话一头雾水:“骗你啥?” 余南卿虽然看着虚弱,但握着她的手力道却加紧了两分,他缓缓将苏挽烟拉到自己面前,四目相对间,连呼在对方脸上的气息都能感觉到。 苏挽烟脑子立刻拉响了警报,抗拒的想后退:“你想干嘛?” 余南卿却紧着她不让她后退分毫,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近乎轻喃:“京城西市,龚林街,小巷,找到一家名叫‘铁王章’的铁匠铺,把信交给铺主。” 说这段话时,余南卿声音温沉好听,语气更是平稳清晰,正常到苏挽烟以为他根本没有生病。 然而刚说完这话,余南卿就“咳”的一声捂嘴,一口鲜血转眼从他指间喷溢而出。 苏挽烟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刚想要替他擦掉血迹,却被余南卿猛地推开。 苏挽烟差点没站稳,就见他已经缓缓的就倾倒在了床上,不停的喘着粗气,像是累得不行:“明日十六,辰时去,巳时若还找不到匠铺,便后日……十七,辰时再去,记住……要保密。” 京城每逢五、六、七集市,十五、十六,十七三日集市,上街的百姓都会比平常多一些,比较容易掩人耳目。 铁匠铺只开一个时辰,错过了,就只能等下次。 不过这些,倒也不必跟她说得那么明白。 苏挽烟不知道他心里这些想法,只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买,只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要什么东西说一声就好了,你推我干什么啊?每次都搞得吐血,真不怕自己突然嘎掉啊!” 以前他没人伺候那么久都没见他说要买什么东西,现在她才刚搜刮回来一点银子,这么快就想着花她的钱钱了。 唉,算了,见他惨兮兮的她也就不计较了,刚好她明天也想上街买点东西,顺道好了。 余南卿没说话,见她应了,似再坚持不住般,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苏挽烟无奈,叫来许四,让他打盆热水过来,挽起袖子就给他清理刚刚吐过的血迹。 事情经过苏挽烟这么一闹,京城现在的大街小巷里,谈论的都是恭亲王府里的事。 有的百姓为了证实苏挽烟说的是不是真话,专门跑到恭亲王府门前一探究竟,所以一整个下午,从恭亲王府门前走过的百姓就没有少过。 而恭亲王府里的婢女小厮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已经里里外外的换了一批。 包括恭亲王府里的守卫,厨子等。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回皇上还派了个侍卫过来,说是专门负责保护余南卿的。 苏挽烟知道元和帝没安好心,不过想元和帝也没有笨到会直接对余南卿痛下杀手,所以也没理会。 虽然依旧是监视,但现在有一个好处就是,苏挽烟终于可以有人使唤了。 她吩咐宫里来的那些婢女,将主院收拾干净,将主院里所有的陈设都要布置好。 主房里余南卿睡着了,苏挽烟让她们收拾的时候不许弄出声音,主院里的几个偏房也在着手收拾。 还有主房旁边的耳房,苏挽烟让她们先搞干净。 这几天她没地方睡觉,一直都是趴在床沿边上睡的,不舒服不说,晚上睡着还有点阴凉,又没被子。 最主要是,地脏! 本来今天是要让许四给她找张贵妃榻来,但后来生了变故,也没找成。 现在把耳房收拾出来,晚上苏挽烟就在耳房睡,余南卿要是有什么动静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简直完美。 至于许四,苏挽烟还是打发他除草去了。 主院的前院后院都长满了草,还不知道要除到什么时候。 她留着许四,是因为即便先前那些婢女丫鬟都被元和帝处置了,但新派来的这些也一样都是他的眼线。 她得有自己能用的人才行。 许四到现在都还以为他体内有毒还没解呢,要有什么私事,安排他去做最妥当。 除此之外,下午的时候元和帝又赐了些衣服跟首饰过来。 苏挽烟看了款式,不是特别隆重的衣裳,像是平常出门穿的。 可能是因为今天看她穿了丫鬟的衣服敲鼓,他怕被百姓戳脊梁骨,又赏了点衣服过来。 第34章 油尽灯枯之人,哪敢妄想? “本王也未说过要你收拾!”余南卿喘着粗气,语气冰冷。 “余南卿!你要这么说你就狼心狗肺了啊!”苏挽烟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你不想干净我想要干净啊,我好歹也照顾了你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每天都是坐地上睡的,每天起来就一身的灰!” “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最讨厌脏的?我以前桌上有一点点灰我都要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的,我在这么脏的房间里待那么久我都没什么意见,已经算我很能忍了!” “……”余南卿眯起眼眸,沉着脸抿唇。 “还有!”苏挽烟越说越激动,几乎把心里话全盘托出:“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洗澡,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你看我身上……” 她把胳膊抬到鼻子猛吸一口:“都已经有臭味了!” “……”余南卿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照她这么说,那他躺床上这么久不能自理,她为什么还…… “还有!” 余南卿咬牙,一脸黑线,还有? “这几天水都是从前院那条小河打的,我都不知道吞了多少细菌,我就想能不能哪天烧口热水喝喝,余南卿,我就想房间干净点,能住得舒服点,不要一进房就是一鞋底的灰,行不行?” 她都没说她刷牙都是用手指刷的,依原主的记忆,这个时代是已经有牙刷用品了。 而且富贵人家的牙刷做工还很精美。 “……”余南卿抿紧双唇不说话,眼睛紧紧的盯着苏挽烟。 苏挽烟愤愤的凑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是怕皇上对你不利,但是这种时候他要是对你做手脚,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他派过来的人有问题,连他派过来的人都有问题,京城百姓谁还会信任皇室?”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要用计陷害你,诬陷你,我保证,等她们打扫完,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给你检查一遍,可不可以?” 余南卿咬牙喘着气,目光落在擦了一半的地板上,又见周围的陈设都变抹得程亮,不由紧了拳头。 他冷脸瞪向苏挽烟,就见苏挽烟放低了姿态:“余南卿,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再不肯就过分了啊,行行好嘛。” 重要是她还不知道她要在府里待多久啊。 总不能每天都脏兮兮的吧? 现在好不容易有免费的劳动力,她真的不想累死累活的干这些事。 余南卿咬牙,吃力的翻过身,背对起苏挽烟,躺下床声音阴沉:“……就今日。” “好的。”苏挽烟弯起眉眼笑了。 随即转头看向伤的伤,跪的跪的一群婢女,吩咐道:“受伤了的,去找个大夫来看看,没受伤的,刚才的话都听到了?” 那群婢女诚惶诚恐的叩首:“是……娘娘。” “不许她们靠近本王!”背对着苏挽烟的余南卿沉冷的补了一句。 苏挽烟又看向一众婢女:“听到了?” “是……听、听到了,娘娘。”那群婢女哆嗦着肩膀,不敢不回。 这一晚,苏挽烟不仅吃了顿丰盛的晚饭,还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 当她洗完澡回到主房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余南卿已经闭上了眼睛,看模样是睡着了。 苏挽烟见状,轻着脚步进了耳房,耳房放了张贵妃榻,婢女还在上面铺了软垫。 苏挽烟躺了上去,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眼睛一闭,没多久就睡着。 苏挽烟是睡着了,此刻的余南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耳边就像响起了苏挽烟没完没了的吵闹声。 哪怕是一点点小事,她都会挂在嘴边叽叽喳喳的说很久。 想起她那天说的,即便是死,也要风风光光的下葬。 他还从未见过敢对他这么粗鲁的女子,却也不得不承认,苏挽烟的话就像是一股清泉,浇灌着他已经干涸了许久的内心,让他起了奢念。 联想之间,他缓缓伸手,摩擦着床的边沿,这几天她一直是趴在床沿边上睡,现在睁眼见没到人,心里竟像被挖去了一块,空落落的。 今夜一过,顺利的话,苏挽烟便会在明日一早离开京城…… 余南卿拳头忍不住攥紧,一股酸涩从心口涌上咽喉,让他控制不住的咽了咽。 心口的思绪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他眸子低垂,长长有睫毛将眼里的情绪覆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一个油尽灯枯之人,有什么资格妄想? 罢了,罢了。 苏挽烟一夜好眠。 当她伸着懒腰悠悠转醒的时候,晨阳才刚刚从天边露头。 外面的婢女听到动静,开口询问:“娘娘可是醒了?奴婢打好了梳洗的热水,娘娘现在可要洗漱?” 瞧瞧,不愧是元和帝派来的人,生怕她跑了似的。 苏挽烟没回话,先去主房看了一眼余南卿,发现他还在睡,这才轻悄悄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外,两名婢女端着洗漱盆毕恭毕敬的等着。 苏挽烟别了一眼,指了指堂中的桌子:“放这吧。” “是。” 刚把洗漱的盆放下,苏挽烟就上前捧了把热水敷在脸上,另一名婢女递过刷牙的工具:“娘娘。” 苏挽烟依旧吩咐:“放着,你们出去,好了我叫你们。” 面对外人,她还是有点包袱的。 两名婢女相视了一眼,这才恭首:“是。” 苏挽烟慢慢洗漱着,实则思绪已经飘远。 昨天余南卿说去找匠铺的事要保密,现在有这两个丫鬟贴身跟着,她一会儿要怎么脱身? 她对京城都不熟,京城西市是哪? 更别说什么龚林街,龚林街就算了,还小巷,万一那里有很多条小巷怎么办? 而且说不定京城不止一家叫’铁王章‘的铁匠铺。 辰时到巳时,也就是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的时间。 苏挽烟漱了口,洗了脸,最后才叫她们进来把水端走。 只不过是一个婢女负责端走,另一个婢女就站在正堂,没有退下的意思。 第35章 捡钱啦! 苏挽烟看了她一眼:“有事?” 那婢女恭敬的垂着眸子:“奴婢奉命伺候娘娘,不敢怠慢。” “我有事会叫你,你不用跟着我,这样不习惯。” “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奴婢不敢违抗。” 苏挽烟笑了,她只是让她不要跟着,又没有拒绝她们的’伺候‘,说到底还是来监视她的。 苏挽烟朝门口看了一眼,那名被派来’保护‘余南卿的贴身侍卫,从昨天就开始就已经站在了那里,好奇问道:“他站了一晚上?” “是。”婢女恭顺道:“黎侍卫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用不着三番四次的警告她是元和帝的意思。 一晚上都没离开,他不用休息的吗? 是怕她又偷偷溜出去? 要不,她再偷偷的从狗洞钻出去? 但是昨天她闹那么大的阵仗,那狗洞估计已经被封起来了。 苏挽烟不说话,那婢女就这么定定站着,恭顺的一动不动。 苏挽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起身回房。 房中,余南卿还没起床,明明前几天他都是起得比她早的。 余南卿控制着脸上的肌肉,生怕眸眼的一个颤抖,让她看出来自己是在装睡。 苏挽烟趴在床沿边上,看着他静谧的睡颜思考了一会儿,干脆起身,打开房门。 那两个婢女早已经恭恭敬敬的守在了门前,见苏挽烟出来,她唤了声:“娘娘。” 苏挽烟没理会,径直出了主院,往大门口走去。 “娘娘这是要出府吗?”两个婢女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不如奴婢先为娘娘梳妆更衣?” 苏挽烟身上穿着便服,她觉得这身衣服就挺好,没有换的必要,早上起床的时候她把头发扎了个马尾,也觉得挺好。 她没有理会两个婢女,说实在,被人这么寸步不离的监视着,换谁心情都不会好。 苏挽烟不知道今天京城有集市,只觉得街上的百姓好像比昨天还要多一些,她先是去了书肆,买了几本跟大晋律例有关的书籍。 想要在这个时代生存,首先还是得了解一下这里的法律,不然哪天冲撞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除此之外又买了本女德,古代对女子的言行举止都很苛刻,读一下女德,看看女子在这个时代到底要遵守哪些规则才能轻松一点。 正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又看到一本叫《七国志》的书,翻了一下,说的是这个时代几个国家的事。 书不厚,苏挽烟觉得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就一并拿了去结帐。 从看书,选书,买书,到结账,整个过程两个婢女都贴身跟着,苏挽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甩开她们两个。 “现在什么时辰?”结账出来,苏挽烟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回娘娘,现在是辰时三刻。” 哇,这么快? 还剩下一小时十五分钟。 西市在哪里她还一头雾水呢,万一很远怎么办? “嗯,还早,再逛逛。”心里着急,但面上却不能显山露水。 两个婢女要帮她提东西,她转身一躲就躲开了,没安好心,才不给你们拎。 她到街边的小摊买了两个烧饼,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余南卿说今天找不到,可以明天再去。 但是时间越久她肯定就会被监视得越紧,万一余南卿要买的东西很重要怎么办? 想到他昨晚紧着她的手腕,告诫她时,他眼睛都起了通红的血丝,苏挽烟握着烧饼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唉,她心肠真是太好了,竟然这么全身心的替余南着想。 突然,她看到店铺的小巷子旁,有双眼睛圆不溜秋的盯着她,苏挽烟眸光顿时一亮,小乞丐! 她居然没走! 眼见小乞丐没有轻举妄动,难道是看出了她现在的窘境? 但是她现在要怎么样才能跟小乞丐搭上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婢女,那婢女立即有所警觉:“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苏挽烟干脆把书放她手里:“累了。” 不能让她看出来她跟小乞丐有联系。 婢女眉头皱了一下,最终还是恭顺的低头把书都接了过去。 苏挽烟再回头,却见小巷子里已经没了小乞丐的踪影。 心头“咯噔”一下,不见了? 她顺着百姓的身影找了一下,没找到,不由气馁,算了,她还是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今天要实在不行,就只能等明天了。 “哎!有钱!这里有钱!快捡钱了!” “什么?哇真的有钱!快捡啊!快捡!” 前面莫名生起一阵躁动,周围所有百姓突然纷纷向前跑去:“听说前面有好多钱掉地上了!快去看看!” “真的假的?谁掉的钱?” “谁知道呢!去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跟在后面的百姓将信将疑的跟着前面的大队跑。 苏挽烟看着人流越来越快,只能不停的躲闪,后面两个婢女紧紧的跟着她,生怕跟苏挽烟被这股人流冲散。 就在这时,前面捡到了钱的百姓反着方向跑出来,立即就被涌上前的百姓抓住:“听说前面有钱捡,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你看我……捡了整整一吊钱啊!”他捧着手里的一吊铜钱,兴奋得不能自已,这可要他打多少次工才能赚到? 他大声叫道:“你们快去捡啊!再晚可就没了!” 一听是真的,后面的百姓跑得更凶:“快走快走!捡钱了!捡钱了!” 所有百姓几乎一拥而上,比刚才那股人流还要疯狂,苏挽烟“啊——”的一声惊叫,腰间被猝不及防的狠狠撞了一下。 “娘娘!”两个婢女顿时拧眉,伸手就要去抓苏挽烟。 然而她们却在下一秒直接被人群淹没。 苏挽烟被挤得差点喘不过气,她垫着脚尖吃力的大叫:“让让!让让!要死人了……我的天,真的要死人了!啊……我的烧饼……” 烧饼也被挤掉了,我才吃了两口呜呜呜…… 就在这惋惜的间隙,人群越来越挤,苏挽烟整个身体都被抬了起来,说不慌是假的,难道她回到现代的方式,竟然是被人群挤死吗? 第36章 以后就跟着我混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身体不知被谁猛地拽了一下,瞬间就把她拖离了人群。 苏挽烟惊魂未定,回头一看,眼神都亮了:“小乞丐!” “娘娘。”小乞丐也很高兴,拉起苏挽烟的手:“快跟我来!” 苏挽烟不疑有他,紧跟在小乞丐身后。 离开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人群,哪里还有那两个婢女的影子。 苏挽烟跟着小乞丐钻进了小巷里,直到远离集市,小乞丐才停下脚步回头:“娘娘,您没事吧?” 苏挽烟喘了口气:“你不如叫我姐姐吧,别叫我娘娘了。” 世界哪有她这么落魄的娘娘,不仅被追杀,出个府还要费尽心思东躲西藏的。 叫姐姐多好,又好听又年轻,原主才十三岁,都比小乞丐大不了多少,叫娘娘多老气啊! 然而她的话却让小乞丐一怔,她定定的看着苏挽烟,像是失了魂一样。 “嗯?怎么了?”苏挽烟好奇。 不过转眼,小乞丐就急忙垂了头:“没、没什么。” 苏挽烟见她这样子,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害羞了?唉呀别害羞,有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做妹妹是我的福气,快,叫声姐姐听听。” 小乞丐猛地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苏挽烟见她这样,只以为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好吧,你要不想叫就算了,没事,别放在心上。” 看她身上破破烂烂的,可能身世就不太好,也许她是有什么伤疤不愿意揭露。 “不是不是!”小乞丐连忙摇头,抬着大大的眼睛喊了声:“姐姐!” 喊姐姐的时候,小乞丐的眼里居然含起了泪光,蓄在圆圆的眼珠子里水汪汪的,让人又怜又爱。 苏挽烟顿时在心里惊叹,哇!我的天!好可爱好可爱! 虽然她身上脏兮兮的,但看五官就知道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要不是现在情况有点急,她都想把她抱在怀里一顿揉搓。 苏挽烟收拾好情绪:“你怎么在这里啊?刚才街上的混乱难道是你制造的?” 小乞丐点点头:“昨天姐姐进了宫后,我就一直等在宫门口,直到看到你安全回府了我才回去的,今天早上本来是想着到王府找你,但是我看王府外面的守卫比昨天还要多,就想着姐姐的麻烦是不是还没有解决,所以就没敢贸然打扰,一直在王府外面等你出来。” 苏挽烟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哇!你好聪明!” 小乞丐心口微颤,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脸都泛起了红晕:“然后我看到你带着两个婢女出来,本来想在街上叫住你的,但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而且也不吩咐两个婢女拎东西,就想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她们两个。” “刚刚在巷子里,姐姐看到我时明明很高兴,但是又不过来跟我说话,我就确定姐姐肯定是被那两个婢女要挟了,所以才在街上撒钱引起骚乱。” 她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联想到苏挽烟昨天在宫门前击鼓鸣冤,从小就养成的警惕感让她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听完,苏挽烟两个大拇指一起竖:“棒!牛!厉害!” “不过……”小乞丐像做错事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挽烟:“那些钱都是用姐姐给我的银子兑的,姐姐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银钱乃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最重要的是你助我脱离虎口,这点代价都不舍得怎么行?” “但是我没用完!还留了很多!”没有怪罪,小乞丐眼睛又亮了,从腰间扯下银袋子。 苏挽烟忙摆手:“这个说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没走啊?我说过这些银子能够你生活一辈子,你也不用去偷东西吃了。” 小乞丐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哑然的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的直摇头。 苏挽烟也不纠结:“行!我说过我要能从宫里出来,我就收留你,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你的。” 小乞丐闻言高兴得直用力点头。 “不过现在你得帮我个忙。”苏挽烟凑近小乞丐,压低了声音:“京城西市龚林街,你知不知道是哪?” 小乞丐又连连点头,但随即就拧了眉:“可是西市离这里光靠走路有点远,姐姐想去的话,坐马车会快一点。” “要多久?” “走路要半个时辰,马车快的话一刻钟就能到。” 苏挽烟看了一下天色,这会儿估计都不够一个小时了。 “你知道哪里有马车租吗?” 小乞丐点头:“知道,姐姐跟我来!” 听着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苏挽烟心都快化了。 在现代她是独生女,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每每看到别人家庭姐妹情深的时候都会狠狠的羡慕一把。 现在小乞丐叫她姐姐,她心里就美滋滋的,她也当姐姐啦! 对了,小乞丐说她还没有名字,她得好好给她取个名字。 小乞丐带着她进了一处马棚,马棚是别人家的后院,那里停放着几辆马车。 看守马棚的人一见到小乞丐就直接就要将她轰走,但看到小乞丐举了一两银子,态度立刻十百八十度大转变,高高兴兴的把马车租给了她们。 今天因为集市的缘故,街上行人很多,她们租的是一辆小马车,能穿梭在一些稍微大一点的小巷中,这给苏挽烟大大的节省了时间。 西市的龚林街,是一条沿河的街道。 明明这条街就在主干道隔壁,但行走的人却很稀少且很静僻。 整一条街从河东绵延到河西,如苏挽烟所想,真的好多条巷子。 苏挽烟犯了难,抱着试试的心态,压低声音问道:“妹妹,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一家叫“铁王章”的铁匠铺?” 小乞丐猛地抬头,是被’妹妹‘这个称呼惊的,说是惊,其实还带了喜,她兴奋的点头:“知道。” 苏挽烟惊了一下:“不是吧?真的知道?” “嗯,姐姐,跟我来。”说完一溜烟的钻进了小巷。 苏挽烟忙跟上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37章 隐藏的据点 “不瞒姐姐,打我记事起我就在京城爬摸打滚,京城每一处都我都去过,特别偏僻的地方也去过,包括地下的黑市我也去过,赌场也去过,姐姐要是想去什么地方,只要能说出名字,我一定都知道。” 苏挽烟简直对小乞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简直就是人身活地图啊! 她不由好奇:“你多大了?” “今年十一。” “什么?十一?”苏挽烟睁大眼睛,她这小身板,看起来最多只有七八岁。 但是她生活不好,连吃都要靠偷靠抢,营养不良也是正常的。 以后得好好养着她才行。 苏挽烟边聊边跟着她穿了好几条巷子,最后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停下:“到了!姐姐你看。” 苏挽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巷的一个小门口,墙上贴着一个不太显眼的木牌,上面刻着‘铁王章’三个字。 苏挽烟对小乞丐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门是虚掩着的,苏挽烟小心翼翼的从门缝往里看。 那院里的灶烧着火,像是在煮着什么东西,周围没有看守的人,院子很小,院子的一角堆着大片木柴。 苏挽烟伸手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你好。”苏挽烟试探的唤了声:“有人吗?” 她站在门口,想着随便进人家院子不太好。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出来,她忍不住往门槛迈了一步,重复了句:“你好,有人吗?” 这时,才见到有一两三岁的小女孩,从屋子的门口一旁露出个脑袋。 见到苏挽烟,她返回屋里,苏挽烟还能听到她奶声奶气的喊:“爹,娘亲,有人来了。” 不过一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皮肤黝黑,身穿布衣却断了一只手臂的男子从屋里出来。 见到苏挽烟,他堆了个看似和善的笑脸:“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什么工具?” 出嫁了的女子一般都会把头发盘起来,只有未出阁的姑娘才不盘妇人髻,见着苏挽烟只扎了个马尾,他便称了一声姑娘。 苏挽烟将藏在衣服兜里,余南卿写的那封信交给男子:“你看一下这个。” 她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余南卿要买什么,只能让他自己看。 男子断的是右臂,他左手接过苏挽烟的信件甩了甩,认真的看了一眼,顿时浑身一颤,连神情都不可置信起来。 他看了一眼苏挽烟,又再看了一眼信上的文字,激动得连忙让开身形:“姑娘里面请。” 苏挽烟跟着男子进了屋,屋里,她看到孩子的娘亲正在缝制冬衣,那小女孩依偎在她娘的身旁,眼睛定定的看着进来的苏挽烟。 只见男子先附在女子耳旁说了什么,就见那女子点点头,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那女子一走,男子立即把门关上,转身恭敬的问了声:“敢问姑娘,是王爷的什么人?” “诶……”苏挽烟被问得一怔。 想他既然认识余南卿,那应该是余南卿的熟人。 想了一下还是回道:“我叫苏挽烟,前几日刚进的王府。”虽然她现在身份是恭亲王妃,但老实说她一点实质的感觉都没有。 除了在皇宫那种地方需要表明身份外,其余时间,她更多觉得她跟余南卿之间是合作的关系。 他暂时让她留在王府,作为回报她照顾他的身体,这不就是一种合作吗? “什么?”那男子神情一惊:“苏挽烟,远宁侯之女?” 他眼睛猛地一红,突然朝苏挽烟跪了下去:“草民王章,见过王妃。” 苏挽烟心口“咯噔”一下,忙将他扶起:“别别别,你快起来。” 王章,铁王章,铁匠铺的名字原来是用他名字命名的。 “你认识我?”苏挽烟问道。 王章的神情有些激动:“皇上为王爷赐婚,本是远宁侯嫡女为王爷的正妃,然嫁进王府的却是远宁侯的庶出三小姐,这事前几日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草民如何能不知?” 为了了解更多,他们还专门去打听这些传言。 当时赐婚旨意一下,他们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皇上不可能安好心为他们王爷赐婚,只觉得又是什么刁难他们王爷的戏码。 如今,王爷在信中竟要他们将苏挽烟带出京城,王爷定然……定然十分喜欢王妃! 这么想着,王章的眼眶就更红了,可惜……可惜! 若不是王爷如今这般,他与王妃定是…… 苏挽烟不知道他这激动是从哪来的,搞得她一头雾水,她只好说道:“王师傅,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王爷要什么东西,您能不能快点准备好?” 王章听完顿时一怔:“王爷是这么跟娘娘说的?” “不是吗?” 王章顿时明白了,指着那封信说道:“娘娘可知,王爷在这信中说的什么?” 苏挽烟摇摇头。 王章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红着眼如实说道:“王爷要草民将娘娘带离京城。” “什么?”苏挽烟连声音都高了几个度,不相信的看着王章。 “娘娘。”王章将信摊到苏挽烟面前:“王爷上面所写,带其出京,护其周全,指的便是要草民护娘娘离京啊。” 苏挽烟眉头拧得老紧,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余南卿能帮她离开京城? 想到他写完这封信时,眼睛通红的抓着她,让她别骗他…… 一瞬间,苏挽烟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这应该是余南卿隐在京城的一个暗点,毕竟他身为王爷,又在边疆打过仗,曾经也是手握重权,他这么聪明,能力那么牛,京城不可能没有他的人。 但因为元和帝要对他赶尽杀绝,所以这些暗点不能暴露,他想要安排这些人把她送出京城,如果她要动什么心思,他的这些暗点随时都能被出卖。 苏挽烟指尖突然一阵冰凉,也不知道是喜的还是惊的,她张拿过那信件看了又看,却根本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你们……真的能把我送出京城?那送出京城之后呢?吃喝拉撒,三餐温饱,总不是……把我送出京就不管我了?” 第38章 离京? “娘娘放心。”王章说道:“一切都会为您安排好的。” “牙牌跟黄册也会安排好?” “是。”王章点头。 苏挽烟拧了眉头,照理说,有这样的好事,她应该高兴得飞起来才对。 不用提心吊胆的应付元和帝,也不用再怕元和帝派来的那帮奴才会做什么手脚,有牙牌跟黄册,她可以改名换姓,到任何一个地方落脚。 她忍不住又问:“这上面的字是什么字啊?这不是大晋的文字呀,你为什么一口咬定这是余南卿写的。” 听到苏挽烟直接喊恭亲王的名讳,心口升起一抹惊讶。 一想,苏挽烟肯定是王爷很看重的人,不然时隔那么久,王爷怎么会单单为了一个女子重新给他传信? 能让王爷说出这个据点的,都是值得王爷信任的人。 他如实说道:“娘娘,这是蛇字,是大晋蛇族所用的文字,蛇族是个小族,族人都避于山林,世人很少知道他们,王爷早年行军的时候发现了这一族类,便学了蛇字,作为我们的暗语。” “既然你们能安排我离京,那余南卿自己肯定也能走,他怎么不走?” “这……”王章不由露出一抹悲色。 他们如何不想王爷走? 只是……王爷如今瘫痪在床,身子也已经熬坏了,早已没了活下去念头。 硝水一战,重伤之初,王爷并不是没有抗争过。 他们跟着王爷出生入死,捍卫大晋疆土,皇上却卸磨杀驴,收了王爷的兵权,还对已经瘫痪的王爷欺压虐待! 他们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他们也想把王爷从恭亲王府带走,把他带出京城,只是到头来是什么下场? 他们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受刑的受刑,他们受尽折磨,妻离子散,最终,他们还没放弃,王爷就先一步放弃了。 就在一年前,他们的人损失过半,王爷就给他们下了死令,隐藏身份,隐藏居所,改名换姓,不许他们再做无畏的抗争,不许再跟朝廷斗。 自那之后,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王爷都再没给他们递过信息,明明他们就在京城,明明他们相隔不过数条街,可王爷在王府里到底怎么样,过得如何,他们却无从得知。 如今……为了王妃,王爷再度给他递了消息,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安全的将苏挽烟送出京去。 王章想着,心头一阵酸楚,红着眼眶转移了话题:“还请娘娘在此地稍作歇息,方才内人已经将这个消息送了出去,大概一个时辰内,便能将娘娘送离京城。” 王爷连信上的内容都没有跟王妃说,想来也是不希望她知道得太多。 “……”苏挽烟哑然:“这么快?” 她还以为至少需要等上几天,不需要安排人手路线什么的吗? “此事不宜迟,耽误得越久,对出城一事越是不利。” 他们身在京城,剩下的这些人好不容易才安全的藏匿起来,若因此事出了乱子,得不偿失。 苏挽烟茫然的点点头,她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 “草民斗胆,还请娘娘一会儿能换上内人的衣裳,免得动身时叫人认出来。” 苏挽烟沉默。 “内人回来还要些时间,娘娘现在可以歇息片刻,草民现在去厨房,为娘娘拿些吃的来。”说完,他转身想要离开。 苏挽烟想起什么,忙叫住:“对了,王师傅,外面有个跟我一起来的小乞丐,我进来的时候让她等在了外面,她……能不能跟我一起走。” 王章身形狠狠一抖,顿时警惕:“什么?” 除了她,还有其他人? 万一…… 他连忙开门,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出去,一看小巷中真的有个小乞丐在蹲守着,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朝小乞丐招了招手。 小乞丐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苏挽烟是跟在王章身后出来的,见到苏挽烟,她眼睛亮了亮:“姐姐!” 苏挽烟把她拉进院子:“你要不要跟我离开京城?” 小乞丐直接点头:“要!” 苏挽烟错愕,答应得这么快,倒是她没想到的。 “好,以后你就跟着我。”苏挽烟说道。 另一边,恭亲王府明面上看着很平静,实际暗地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苏挽烟身边的两名贴身婢女,在跟苏挽烟走散后,在街上找了好久都没再找到苏挽烟的身影。 两人连忙回到王府,希望能见到苏挽烟先一步回来,然而,王府里一点苏挽烟的影子都没有。 这时她们才觉得大祸临头,要知道先前那一批婢女因为办事不力,全都被元和帝乱棍打死了。 她们是专门被派到苏挽烟身边监视她的,如今苏挽烟却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想到这,两个婢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可这么大一件事,她们也不敢瞒着,连忙派王府的守卫去城里找。 那些守卫一听苏挽烟不见了,脸色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 忙出发到城里找人,这一次他们不敢再光明正大的搜寻,而是在暗中进行。 苏挽烟的两个贴身婢女,经过商量,留了一个人在王府,免得苏挽烟中途回来,另一个则急急忙忙的进了宫。 主房里的余南卿,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似乎察觉到了府里的动静,好看的长眸缓缓睁开,眼里含了抹锋利。 看来苏挽烟顺利找到了匠铺…… 两个婢女回来了,城中没有骚乱,她,没有背叛他…… 他透过纸糊的门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抿着薄唇垂下眸子。 比预估的还要晚一些。 若没有其他状况,再过半个时辰那个人才会下朝,即便现在进宫也见不到皇上。 余南卿拳头不禁微蜷,时隔一年,那个人的警惕应该降了不少,第一时间并不会想到是他要将苏挽烟送出城。 何况在那个人眼里,他还是利用苏挽烟的人。 余南卿想着各种突发状况,紧绷的内心似乎空了一块,钻心的刺痛比上战场时受过的伤还要痛。 这几天,苏挽烟在他身边闹闹腾腾,一点都不忌讳他的身份,大大咧咧,粗鲁无德,好几次都气得他心血上涌。 第39章 三番四次开溜 然而照顾他的时候,又面面俱到,没有丝毫嫌弃他的意思。 余南卿深吸了口气,喜欢吗? 他不知道,但不讨厌。 心口难受之余,又想到苏挽烟顺利出城时的情景,她那么希望能离开京城,现在定已欣喜若狂。 只希望出城那刻,她不要高兴得忘乎所以,乱了原来的计划…… 想到此,脑海似乎映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余南卿唇角含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如余南卿所想,那婢女进了宫也没能见着元和帝,只能焦灼万分的守在御书房门口。 等到元和帝下朝,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元和帝见派在苏挽烟身边的婢女在御书房门口等着,眉头顿时就拧了下来。 御书房是大臣们议事的地方,平日就是禀报也只有太监出入,要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一个婢女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难不成恭亲王府又出了什么篓子? 元和帝后面还跟着议事的大臣,他回头吩咐一句:“各位爱卿在此稍等片刻。” 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回应,就见元和帝已经进了御书房。 跟在元和帝身边的刘公公很有眼力,对那名婢女一挥拂尘,细着嗓音:“进来。” 御书房内,元和帝刚刚坐下,进来的婢女急忙跪地叩首:“奴婢……见过皇上。” “什么事。”元和帝耐着性子问。 在见到元和帝的那一刻,婢女的身体就已经开始颤抖,这会儿她诚惶诚恐的把头匐在地面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元和帝。 哆哆嗦嗦的开口:“禀……禀皇上,恭亲王妃……不见了……” 元和帝威严的眸子一沉:“你说什么?” 婢女浑身一颤,脸色已经变得煞白,顶着元和帝的迸发出来的怒气,她心死的闭着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王妃……王妃她……不见了……” 元和帝后牙槽一咬,起身抓起桌上的茶盏“嘭”的一声直接摔到地上,茶盏瞬间四分五裂,怒声呵斥:“岂有此理!” 婢女身形狠狠的抖了一下,额头冒出一阵虚汗。 一旁的刘公公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啊!” 他忙回头问那婢女:“在哪不见的?怎么不见的?好好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见呢?我不是交待过,要好好看着她吗?” “回刘公公……王妃今日出府上街,本来还好好的,但走到玄门街的时候,街上的百姓突然都涌向一个地方,说……说有人在街上撒钱……奴婢……奴婢与娘娘就这么被百姓冲散了……” 说着,婢女都快哭了,她总觉得这次的事不是巧合,可是她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三番四次!三番四次!竟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你们的脑袋都是纸糊的吗?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连这点小小的事都屡次做不好!朕要你们有何用!”元和帝完全听不下去,脸色憋得通红。 命人守着王府,苏挽烟溜了,命人贴身跟着她,她还是溜了,那么多人,连一个苏挽烟都看不住,真的都是饭桶不成! “回皇上,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那婢女急忙说道。 “那可找到了?” “还……还没……” “那你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元和帝怒斥着,婢女没再敢说话。 “皇上息怒,王妃一个女子,侯爷又不重视,她能跑哪去?定是在京城迷路了,晚了些回府罢了。”刘公公忙开口劝声。 这次的差事也是他办的,那派去的宫女可都是他挑出来的,刘公公这会儿就怕元和帝的火烧到他头上。 元和帝听到这话不由冷静了一些,吸了口怒气问道:“苏挽烟失踪了多久?” “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你们还没找到!”元和帝怒气又瞬间上涌。 “皇上!”刘公公忙搭话:“皇上,今日京城有集市,上街的百姓比平日要多,娘娘玩得久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元和帝狠狠剜了一眼刘公公,刘公公脖子一缩,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说话。 御书房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元和帝敛了怒气,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微眯的眼神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冷道:“继续找,不必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找。” 那婢女闻言有些错愕,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怠慢,忙回了声:“是,奴婢遵命。” “下去。” 那婢女不敢抬头,躬着身子白着脸色就退出了御书房。 “刘仁才。”元和帝唤了声。 刘公公忙道:“奴才在。” “去把远宁侯叫来,朕有事要跟他说。” “是,老奴现在就去。” 吩咐完,元和帝就坐在了垫着黄垫子的太师椅上,御书房外的大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元和帝叫他们进去。 反而是下朝后已经走到宫门口的远宁侯被他叫了过来。 远宁侯进了御书房,先给元和帝跪下行了个礼:“微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叫微臣来有何吩咐?” 元和帝开门见山:“你女儿苏挽烟失踪了,你知不知道?” 远宁侯一愣,随即低头:“皇上是怀疑苏挽烟的失踪与微臣有关?” “朕可没有这么说。” “皇上想要微臣做什么,还请皇上明示。” 远宁侯聪明,又是武将出身,说话直来直去的,除去他想私下跟皇后一家结亲一事,元和帝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说道:“朕已经派人去寻苏挽烟,但说到底她是你的女儿,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也应该上上心才是,恭亲王重病在床,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人照顾,若此时苏挽烟不见了,朕就怕他连这么个贴心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远宁侯立刻就明白了。 元和帝这是要拿苏挽烟的失踪来做文章。 他的潜在意思是,要把苏挽烟的失踪,归咎到余南卿的身上去。 元和帝让他上心,无非就是让他暗中派人去找,如果苏挽烟真的失踪也就罢了,若不是,他也要将计就计,假戏真做,将苏挽烟处理掉。 第40章 改变主意 来去余南卿也不是没有过将婢女杀死的前例,虽然那些婢女都是元和帝别有用心安排到他身边去的。 想要借此事给余南卿降罪,那便需要远宁侯这个侯爷出面追究苏挽烟的失踪。 元和帝知道苏挽烟是远宁侯抛弃掉的棋子,所以他也不用担心远宁侯会拒绝。 而远宁侯,因为赐婚将人掉包一事,他欺上瞒下本就理亏,所以也没理由拒绝元和帝这件事。 更重要的是,也确实如元和帝所想的那样,对苏挽烟这个女儿,他着实没什么感情。 甚至在元和帝给他家苏慕倾赐婚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府里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是,微臣明白。”远宁侯没有多说,直接就应了下来。 元和帝见他态度恭顺,刚才升起的怒气便也消散得差不多,见他还跪着,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此时,街道里的一辆小马车内,苏挽烟已经换好衣服,跟着小乞丐一起在王章的安排下准备出城。 小乞丐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有些瘦弱的小脸被收拾干净后,比苏挽烟想象的还要好看一些。 只是现在的苏挽烟有些心不在焉,随着马车在街道上徐徐前进,她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师傅,如果说有人发现我跑了,余南卿会怎么样?” 从他这么费尽心思才能送她出城,就知道元和帝对他的监视是很严的。 驾车的王章已经做了一番乔装打扮,听到苏挽烟的话,他压着沙哑的声音回道:“娘娘不必担心,王爷他……定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这话说得犹豫。 苏挽烟怎么会听不出来,余南卿现在就是个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废人,能做什么应对? 说不定她这边刚出城,那边元和帝就用她的失踪大作文章…… 想到这里,她突然紧了拳头,她怎么就忘了她还有一个好爹,远宁侯。 如果元和帝要用她的失踪做文章,那肯定是要联合远宁侯一起刁难余南卿的,远宁侯要是一定要追究到底,那余南卿…… 苏挽烟咽了咽咽喉,又不确定的问了句:“那,王师傅你们呢?把我送出城后,你们会不会有事?” 他们已经藏匿了那么久,就因为她出城又贸然出现,元和帝搜查起来,会不会把他们的老窝都揪出来? “娘娘不必担心,把娘娘送出城后,我们也会离开。”至少他那个匠铺是不能再回去了,其他经手之人的据点也要换一遍。 苏挽烟心头微紧,果然跟她想的没错,她这一走,余南卿跟王师傅等人都会凶多吉少。 古代帝王的权力那么大,余南卿又失了势,怎么可能对抗得了元和帝? 苏挽烟犹豫了,真的要为了她一个人搭那么多人进来? 这代价也太大了。 啊啊啊啊!她要怎么办才好? 走,她良心过不去,不走,她也真的是害怕啊! 每天都要提心吊胆,斗智斗勇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能活多久。 王章只以为苏挽烟是担心走不成,安慰道:“娘娘安心,已经快到城门口了,今日集市,城防不会刻意去查百姓的身份,城外也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只要出了城娘娘便是安全的。” 听到王章这么说,苏挽烟心里更急了。 她思来又想去,犹豫再三,咬牙一狠:“王师傅,我们回去吧!我不走了!” 王章整个人都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走了,回去吧。” “这……”王章拧了眉,为难:“娘娘,王爷信中交待,要把你安全送出城,护你生活周全,恕草民不能违抗王爷的命令。”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城门就在眼前,不过百米就能出城,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如果我现在走了,你们王爷必定熬不过今天晚上!”苏挽烟急道。 王章抓着缰绳的手一抖,连带着马车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相信我,如果我现离开,你们王爷肯定活不下来!” 王章双手不由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沙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正是因为如此,草民才更要安全将娘娘送出京城!” 只有将娘娘安全送出京城,他才不负王爷嘱托。 苏挽烟瞪圆了眼睛,原来这些人全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瞬间,苏挽烟心口动容,但却不容她多想,她握紧拳头说道:“我要是现在走了,皇上定会用这个做借口加害你家王爷,到时候你家王爷连死都要背负一世骂名。” “你跟你们家王爷打过那么多仗,守着大晋的疆土,立过那么多战功,到最后却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朝廷的尔虞我诈之中,死后还要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还有可能连块墓碑都没有,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 王章抿着唇沉默,饱经风霜的眼中已经起了浓浓的恨意,那握着缰绳的左手暴起青筋,像要把那缰绳抓断了一般。 “我如果不走了,皇上就抓不到你家王爷的错处,抓不到错处就不能降罪,哪怕就是死,你家王爷也要死得清清白白,风风光光,是不是?” 王章绷着的心弦不由松动,眼见城门就在眼前。 苏挽烟又劝了句:“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你要是不在乎你们家王爷的死活,那我也随你们便。” 王章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就在离城门还有十几米时,咬牙一狠,立即将马儿调了个方向,拐一旁的分叉路去了。 苏挽烟见状松了口气。 但与此同时,后悔的情绪又马上上涌,她抓狂的用双手捂住脸,啊!烦死了! 那么好的机会不走,以后光靠自己都不知能不能出得了京城,她真的是服了自己! 干嘛要做这个烂好人啊! 这模样看得小乞丐一愣一愣的:“姐姐?” 苏挽烟抬头平复了心情,算了算了算了,决定已经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接下来只能见步走步了。 “娘娘……”马车外传来的王章颤抖的声音,含着愧疚,又含着无尽的歉意。 第41章 马疯了! 最后吐出来的字竟还哽咽了起来:“草民知道……如此请求娘娘属实过分……” “但草民还是想请娘娘……能好好照顾王爷……王爷他……就拜托娘娘了……” 他们进不了王府,也探不到王府里面的消息,他们知道王爷的情况并不好,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违抗了王爷的命令,他自知有罪,事后王爷即便要将他处死他也毫无怨言,只希望王爷以后真的能够像苏挽烟说的那样,在走之前不要再被陷害,不要再被冤枉,能留一份清白在这世间。 “……” 王章并没有回到铁匠铺,而是带苏挽烟歇在了新的据点。 她重新把衣服换了回去,跟王章告别后,带着小乞丐穿过数道小巷后,光明正大的走在了大街上。 小乞丐紧紧跟在苏挽烟身后:“姐姐,我们现在是要去王府吗?” “嗯。”早点回去,免得元和帝要用她的失踪做文章。 现在离她失踪已经差不多两个时辰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现在看天色应该是下午一点差不多,这么点时间,元和帝应该来不及搞什么大动作。 这么想着,她对小乞丐说道:“走回去太费时间了,妹妹咱银子还有没有?再租辆马车去。” 小乞丐连连点头,这银子只要不挥霍都能用大半辈子,更别说租一辆马车了。 “走走走,咱租马车去。” 然而话刚说完,苏挽烟突然被几个穿着普通的百姓围住。 苏挽烟立即警惕的退了两步,感觉不对,拉着小乞丐转身就要走,却见后面也有人围了上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左右,早上出来赶集的百姓早已经各回各家,路上的行人不多,但好在也是大街。 苏挽烟拧着眉头,一边往一旁的店铺退一边开口:“你们是谁?” “王妃娘娘别怕,是侯爷派我们出来接娘娘回府的。”其中一个人说道。 苏挽烟听完更加警惕,侯爷? “你们是远宁侯府的人?是我爹让你们来找我的?回哪里?回侯府吗?” “是。”一个简单的回答囊括了苏挽烟的所有问题。 这时,一辆马车堪堪停在苏挽烟面前:“娘娘,老爷正在府里等着娘娘呢,娘娘您请。” 老东西,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苏挽烟心里腹诽,要真是来找她回去的,他们干嘛要乔装打扮成百姓的样子,还那么多人围着她! 摆明了是狗拿耗子没安好心! 小乞丐紧紧的拉着苏挽烟的手,抿着唇一脸警惕,苏挽烟看向那辆小马车,并不是远宁侯出门时该有的规格,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这种马车走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完全认不出是谁家的。 见她没有动作,围着的人催促了一句:“侯爷还在府里等着您呢,娘娘您请。” “知道了,催什么催。”苏挽烟佯装生气的看了那人一眼。 这些人现在没有动手,看来在这大街上还是有所顾忌,应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走。 至于带到什么地方去,要对她做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她捏了捏小乞丐的手,小乞丐看了苏挽烟一眼,就听苏挽烟说道:“上去之后坐稳了。” 小乞丐听出了话里的深意,连连点头。 待小乞丐进去后,苏挽烟这才跨步踩上去,然而她并没有钻进车里,而是直接一脚把车夫踹了下去。 只听见“啊——”的一声,苏挽烟立即抓起缰绳一巴掌狠狠打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惨叫,抬起蹄子就冲进了人群。 “啊——” 街上的百姓纷纷慌忙避让。 来抓苏挽烟的人顿时愣了,待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冲了出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 剩下的人这才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 苏挽烟是站在踏板上的,马儿冲出去那一下差点没把她甩下来,看着马儿冲到人群里,一边尖叫一边大喊:“让开!都让开!马疯了——马疯了!啊——快让开啊——” 一边喊,一边又狠狠的甩着缰绳,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 “姐姐!”小乞丐在马车里被摔得晕头转向,抓着门框探出脑袋。 “快!快看看哪条是回王府的路!” “前面要左拐姐姐!”小乞丐慌忙指路。 “怎么左拐啊我不会控制马啊啊啊啊!”虽然这么叫着,但左手已经做出了拉缰绳的反应,那马真就被她拉进了左边的街道。 大脑已经宕机,身体却在本能的启动。 “姐姐前面有人围过来了!”小乞丐惊叫。 苏挽烟一看,那些人装扮虽然跟百姓一样,但那身手明显就不是百姓该有的,她咬牙狠狠打了马屁股几下,一味的大叫:“马疯啦快让开!快让开!” 但那些人就是不让,直到看见那马真的停不下来,朝他们直冲过去的时候,他们才惊惊慌慌的让开条道。 随后就是一声令下:“快追!快把她拦下来!” 苏挽烟朝后面看了一眼,人的脚怎么跑得过马? 眼见把他们甩得越来越远,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还真以为她吃素的不成。 “姐姐!前面右拐!”小乞丐又大叫。 苏挽烟拧眉抿唇,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她很熟练的拉了缰绳,马儿顺利右转。 苏挽烟拉着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街边的摊贩纷纷逃窜,摆在地上的货物散的散,坏的坏。 然而围捕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竟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 苏挽烟根本不敢停,只能死命的打马屁股,把这些围堵的人群冲散。 就在她在马车上快要把自己颠吐的时候,恭亲王府的大门终于映入眼帘,与此同时,她刚好见到王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正好走下来一个人。 苏挽烟眼睛眯了起来,连想吐的心思都没有了。 远宁侯,苏有为? 他前脚派人暗中来抓她,后脚就过来给余南卿施压? 苏挽烟手中缰绳狠狠打了马儿一下,朝着远宁侯直冲过去:“啊啊啊啊!救命啊!马疯啦!快让开快让开!” 第42章 过来兴师问罪 刚下马车的远宁侯本来在整理衣襟,听到叫喊眉头不由拧紧,回头一看,就见苏挽烟驾着马车朝他直冲而来,心脏顿时‘咯噔’一下。 “爹!?”苏挽烟似乎才发现是远宁侯,睁着惊讶的眼睛大叫:“爹快让开!快让开!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啊——” 就在马匹要撞上侯府马车的那一刻,马儿突然一个急刹车,苏挽烟整个人直接朝远宁侯飞了过去。 “爹救命啊!” 远宁侯脸色一黑,掌心已经凝起一股内力,想要抬手将她轰飞。 但又想到这里是王府门口,周围还有路过的百姓在围观,转眼又收了力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收起内力的一瞬,只听“嘭”的一声,苏挽烟整个人都砸在了他身上。 远宁侯沉出一声沙哑的闷响,两人直接双双倒地。 “老爷!老爷!”跟着远宁侯一起来的家丁侍卫都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扶:“老爷您没事吧老爷!” 苏挽烟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飞得凌乱的头发,伸手去扶苏有为:“爹!爹您没事吧爹?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有为现在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要黑,一股怒气从心底蔓延,他踉跄的被家丁扶起,还没来得及整齐起了褶皱的衣服,就一手拂开苏挽烟要扶他的手,冷怒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在干什么?” “呜呜呜……”苏挽烟开始哭:“爹……马疯了,马疯了您知道吗?它带女儿跑了大半个京城,女儿怎么拉它它都不停下来,呜呜呜吓死女儿了,吓死女儿了呜呜呜……” “你!”远宁侯脸色更黑了,她不是应该失踪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 本来他已经派了人出去,一旦找到苏挽烟就把她关进来,而他现在来王府就是要把苏挽烟的失踪推到余南卿头上。 只要余南卿交不出苏挽烟,他就会进宫向皇上请旨追究恭亲王府的责任。 届时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治余南卿的罪。 之后京城的传言他也已经准备好,只要余南卿被皇上治罪,他就会命人散播出来。 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却没想到失踪了两个时辰的苏挽烟,突然就出现了。 他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苏挽烟,压着心口的怒气,也不能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只能冷道:“京城纵马,成何体统!你身为一国王妃在这里哭哭啼啼,简直丢人现眼!” 对于苏挽烟这个女儿,他没什么印象。 第一次见她还是代苏慕倾出嫁的时候,那时见她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只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孩子。 却没想到第二次见她竟这么粗鄙无礼,不着边幅,吵吵闹闹,遇事还这么毛毛躁躁,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远宁侯的女儿? 还好将她嫁了出去,否则留在府里,迟早要给侯府丢脸! “爹!女儿都快被吓死了呜呜呜……”苏挽烟继续哭。 “闭嘴!”远宁侯看她这样子脸都气得通红,怒声质问:“这是哪里来的马!” “这不就是爹您派人来接我的马车吗?” “什么?”远宁侯眉头一沉。 苏挽烟继续道:“我今天在城里迷路了,转了好久都找不到回王府的路,后来就遇到了个好心的小姑娘,她说她认识王府的路,我就让她带路来着。” “然后走着走着,就冒出来一伙人,他说是爹您派来找我的,让我上马车,那我就上去了,没想到刚上去马就开始发疯了,拉着我一路跑啊跑啊,吓死人了呜呜……还撞坏了好多百姓的摊子呢呜……” “别哭了!给我闭嘴!”听到苏挽烟的话,远宁侯差点没忍住心口那股怒气。 敢情是他的人已经找到了苏挽烟,却被苏挽烟给逃了。 难道她是故意的?她已经知道了他要来找余南卿问罪? 然而念头刚起就被他否定了,就苏挽烟现在这粗鲁无脑的样子,怎么可能猜得出他们的计划? 估计就是误打误撞,刚好让她给逃了。 就在这时,追捕苏挽烟的人这会儿姗姗来迟,一群人像潮水一样涌过来,然而一看到远宁侯也在,顿时偃旗息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远宁侯咬牙看着这些抓人的家丁,嘴里那句饭桶差点脱口而出。 苏挽烟还气死人不偿命的指了指那群人:“爹,就是他们来接的我。” 随即她又突然好奇:“是了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王府做什么?是来看王爷的吗?” 远宁侯脸黑,半天闷不出一个字。 说来看余南卿,实际是来给他施压的,两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说过来探望显得虚假不说,余南卿已经是个废人,连皇上都要杀之后快,他根本不屑于跟一个残废做这样的戏。 可说来看苏挽烟,他对这个女儿没有印象不说,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更别说现在出了这事,他简直是对苏挽烟起了厌恶。 见他不说话,苏挽烟也没纠结:“既然爹没什么事,那女儿就先回府了,刚刚摔得好疼啊,女儿要赶紧回去养伤!” 说完,她跑去马车前把帘子掀开:“妹妹快下来。” 小乞丐躲在马车里把他们的话完完整整的听了过去,捂着嘴巴不敢胡乱出声。 现在见苏挽烟过来,她眼睛都亮了,伸手握住苏挽烟递过来的手,就着她的力道跳下马车。 远宁侯眉头更紧:“她就是你说的,带你回王府的小姑娘?” “是啊爹!”苏挽烟抬起手擦起眼睛,又开始装哭:“还好有她,不然刚才马发疯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回来。” “……”远宁侯深吸一口怒气。 “我回府了哦爹,你要去看王爷的话,我让那些婢女来招待您。” 说完,拉着小乞丐就进了王府。 远宁侯看着她安然无恙的背影,冷着炯炯的眼神一语不发。 远宁侯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即便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都好像有一股气势笼罩着他。 “老爷。”良久,身边的侍卫才小声提醒:“现在还要进去吗?” 第43章 冷嘲热讽 远宁侯舒了口怒气,神情恢复冷静,一挥手:“进宫。” 王府,主院。 许四端着午膳站在主房门口,讨好的赔着笑脸:“两位姐姐,小祖宗,行行好,能不能把这吃的给王爷端进去,或……或者让我端进去也行,娘娘她特意交待过,王爷不吃东西,回来是要问罪的。” 虽然他怕余南卿再打他,但是他更怕苏挽烟不给他解药啊。 有苏挽烟在,王爷怎么样应该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吧。 守在主房门口的那两个婢女,就是元和帝指给苏挽烟的那两个贴身婢女。 今天她们跟丢了苏挽烟,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没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皇上竟然没有追究她们。 眼见苏挽烟失踪了皇上也没有多着急,想来也不是真的重视余南卿。 早在一个时辰前她们就收到消息,她们要守在主房门前等远宁侯过来,在此期间不许任何人靠近。 所以许四这手里的午膳,已经端过来好久了,期间膳食冷了之后许四还特意拿去加热了几次。 穿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不由冷嗤:“许掌事对一个废物那么忠心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人?现在给王爷送吃的,就是在违抗皇令,你难不成是想死吗?” 她们本来都是宫里的宫女,现在被派到王府里做婢女,就好像被贬了一样,心里不痛快之余,也瞧不上那些原本在王府里当差的。 前面那批婢女都死绝了,偏偏还剩一个许四活着。 蓝衣服的那名婢女忍不住骂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连谁是真正的主子都分不清楚了!你以为你口中的那位娘娘地位有多大?不过是远宁侯府代嫁过来的庶女,你还真当她是根葱了。” “别说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了,就连里面那位号称战神的王爷,现在还不是废物一个,你给他送这吃的能有什么好处?说不定那个庶女就是嫌他又废又臭才逃出王府的,许掌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讨好里面那个残废,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那个庶女费尽心思也要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想必是不会再回来了,连皇上都不管这个废物,你还管他做什么?” 元和帝对余南卿的态度,向来是宫里一个说法,宫外一个说法。 百姓不知道的事,在宫里可是传得特别快,特别是宫里嫔妃那么多,旁敲侧击,加上元和帝的态度就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再经那些嫔妃往外这么一传,宫里的宫女太监这不都知道了。 她们说的,许四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管现在照不照顾余南卿,就他那副残废不能自理的样子,迟早都是要死的,他也不知道苏挽烟这么费劲巴拉的伺候他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不照做不行啊。 苏挽烟还没给他解药呢,万一苏挽烟突然回来,发现他没有尽心伺候,任他自生自灭怎么办? 他无奈的再次赔了笑脸:“两位小祖宗有所不知,我也是被娘娘给整怕了,根本不敢得罪他们啊,你们行行好,把这吃的端进去,要是以后娘娘真的回不来了,我第一个过来给你们磕头,孝敬你们,咋样?” 可不能不回来了,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呢! 听到这话,两名婢女相视了一眼,突然都勾了唇角,看向许四:“你怕,我们可不怕。” 说完,粉色那名婢女伸手就把主房的门给推开了。 正当许四赔着笑脸要进去的时候,却被蓝衣服的婢女拦住,只见她一脸坏笑,端起许四手里的吃食,“嘭——”的一声响,直接将那吃的砸进主房。 那盘点心就这么当着余南卿的面,被摔了个稀巴烂。 “哈哈哈哈……”粉色的婢女幸灾乐祸的掩着嘴笑。 侧躺在床上的余南卿平静的闭着眼,背对着门口,无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那些刺耳的羞辱与谩骂,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要她们不靠近他,他都当耳旁风。 许四心头‘咯噔’一下,有些害怕,虽然余南卿躺在床上,但前些天他被轰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想要开口阻止,却见那蓝衣婢女又拿起一碟点心,再一次“嘭”的一声砸进了房中,四分五裂。 声音伴随着刺耳的笑声传进余南卿的耳朵:“你瞧,一个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废人,有什么可怕的?不是想吃吗?那就正好,反正他站不起来,若是真的饿了,就趴在地上吃好了。” “噗!”穿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搭腔:“也就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会伺候他,现在连那个庶女都逃跑了,真是活该。” “你可小声点,人家好歹是个王爷呢。” “王爷又怎么样,还不是跟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我们奉的是皇上的命,他地位再大也大得过皇上?要是我,早就一根白绫勒死自己,省得在这里赖活着给皇上丢人现眼。” 虽然两名婢女嘴里骂得凶,但却没一个人敢踏进主房的门槛半步。 昨天进去打扫的婢女被轰得场景她们都还记得呢。 说到底也就只敢在门口耍耍嘴皮子,要真让她们去惹余南卿,给她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两人见她们说了这么久,床上的余南卿却一动不动,不知怎地心里就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真晦气,在宫里当差当得好好的,竟被派来监视这么一个要死不活的东西。” 许四端着的托盘里还剩下最后一碟小点心,粉衣婢女抄起来就要朝房里砸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不知被谁一把握住。 粉衣婢女一回头,就“啪——”的一声,被苏挽烟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你一个奴才竟敢对王爷诟谇谣诼,是谁给你的胆子?” 连带着那碟点心都掉在了地上,应声而碎。 苏挽烟怒喝的声音一响起,本来平静的躺在床上的余南卿浑身一颤,猛地睁开双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撑着身子回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主房门口。 第44章 欺软怕硬罢了 只是从他的角度看,他只能隐隐看到几人的轮廓。 苏挽烟,她没有离开京城? 王章没有把她送出城? 是失败了,还是被发现了? 余南卿攥紧拳头,恨不得马上爬起来,去看清那抹隐约的身影到底是不是苏挽烟。 不仅余南卿被吓到,就连门口的那几位都被吓了一跳,那名粉色衣服的婢女更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她捂着通红的脸,惊叫出口:“苏挽烟?你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 “谁说我失踪了?”苏挽烟冷着脸,抬手又“啪”的一声,扇在她的另一边脸上:“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毫无规矩,今日敢辱骂王爷,明日你就敢辱骂皇上。” 她冷眼瞪着那婢女:“许四!拉出去掌她的嘴,打到她吐血为止!” 许四双手一哆嗦,不敢怠慢的应声:“是……是!” 他就说嘛,他就说苏挽烟不会那么容易被皇上拿捏的嘛! 他就说苏挽烟一定会回来的嘛。 他就知道苏挽烟的本事大着的嘛! 还好他刚才没有说王爷的坏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就在许四要把粉衣婢女拉下去的时候,蓝衣婢女立即将他拦住:“娘娘,我们可是皇上派来的人,您要是在王府处罚我们,怕是不好跟皇上交待吧?” “交待?”说时迟那时快,苏挽烟直接抬手,“啪”的一声,猝不及防的也给了蓝衣婢女一巴掌,冷道:“我特么需要交待什么?” 蓝衣婢女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没想到她连她都敢打:“你!” 苏挽烟抬手又“啪”的一下:“你不会以为你能逃得掉吧!辱骂王爷,以下犯上,对王爷大不敬,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我们是皇上派来的人!由不得你在这里撒野!”蓝衣婢女急了,瞪着通红的眼睛怒道! “哈?皇上派来的人?”苏挽烟笑了:“好!我给你个机会!” 她突然揪起她的头发往外拽。 “啊——”蓝衣婢女顿时疼得尖叫:“你干什么!你这个贱人!放开我!你会后悔的,皇上早就判了你们死刑,你们根本活不了多久,你这个贱人你会后悔的!” 苏挽烟根本不管她说什么,薅着她的头发把她直接扔出门口:“不是要告状吗?尽管去,甚至连这里发生了什么都可以随便你说,如果皇上能饶你一命,那我就放过你,否则!” 苏挽烟叫了一声:“许四!” 许四一个激灵,立即反应了过来,将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拖到苏挽烟面前。 “啊——干什么?你个狗奴才,放开我!” 苏挽烟一脚踢在粉衣婢女的膝盖上,粉衣婢女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跪在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苏挽烟一手握住粉衣婢女的手腕,一脚踩住她的后背,将她的手臂一寸一寸的往后掰! 粉衣婢女疼得直叫,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连额头都冒出了虚汗,直到她的手臂‘嘎啦’一声,那惨叫声直接响彻整个王府。 苏挽烟堪堪松手,那婢女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直直的倒在地上,手臂以诡异的姿势定格在后背。 把胳膊掰脱臼很容易,即便不是学医的人,只要用点蛮力都能做到,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难的是要过心理那一关,性子要足够冷漠才行。 这也多得她是学医的,解剖课上多了,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且她知道这短时间内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只要及时掰回来就行。 只不过,她不打算再管她就是。 蓝衣婢女吓得脸都白了,她颤抖着连连后退:“你会后悔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告诉皇上!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踉踉跄跄的跑出了院子。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死蠢。 她以为她是谁,前一批婢女元和帝说杀就杀,她以为她跟那批婢女有什么不同? 没将她监视好,让她走失在大街上这是其一,现在又因为辱骂余南卿这点小事去告状,没有上司会喜欢事多又聒噪还办不好事情的下属。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在元和帝面前颠倒黑白,添油加醋,但她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元和帝留着她干什么?过年吗? 何况这个下属的命对元和帝来说还不值钱。 苏挽烟回头,看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的许四,冷脸:“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掌她的嘴!” 也就余南卿瘫痪了这些人才敢这么嚣张,换一个手段稍微强硬点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四巴掌打倒两个,说到底不过都是纸糊的老虎,专挑软柿子捏罢了。 “是是是,掌掌掌!”许四不敢怠慢,搓了搓双手,捏起粉衣婢女的脸颊,“啪”的一声狠狠打了下去,男人的力气本来就比女人大。 这一巴掌差点没把她的牙打掉。 小乞丐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怕,但回过头又觉得正常,这几天见苏挽烟不是逃就是跑,天天被人追捕,明明是一国王妃,却每次见她都是在逃亡。 如果对别人不狠,那就只有被别人陷害欺负的份。 她自小混迹京城,比这更血腥暴力的场面她都见过,赌场,花街,哪里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自己也从来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她深谙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一直温柔知趣的姐姐突然露出这么凶猛的一面,她暂时还没办法消化得那么快。 苏挽烟回头:“妹妹,你过来。” 她拉起小乞丐的手往房里走。 要想让小乞丐在这府里活得好,首先还得过余南卿那一关,免得她一个不留神,小乞丐就被余南卿一掌打死了。 “余南卿,我回来啦!”苏挽烟拉着小乞丐高高兴兴的进来。 却见余南卿脸色已经一片黑沉,锋利的长眸泛着一股不明的情绪,死死的盯着从门口进来的苏挽烟。 苏挽烟却恍若未见,把小乞丐领到余南卿面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天刚收的妹妹……” “为什么要回来?”苏挽烟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南卿阴沉的声音打断。 第45章 你现在是在怪我咯? “不想走了。”苏挽烟如实回答。 余南卿阴沉的眸子动了动,抿唇死盯着她的脸:“失败了?还是被发现了?” “没有。”苏挽烟上前一把枕在床沿上,平视着他的眼睛:“就是不想走了,所以就回来了。” “苏挽烟!”余南卿突然猛地扯起苏挽烟的衣襟,眸眼的怒气呼之欲出,看着苏挽烟的双眼通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今日不走,你以为你以后还有机会?就凭你自己,你当真以为你出得了这个京城?” “姐姐!”小乞丐看得心脏都揪了起来。 苏挽烟紧着他揪住自己衣襟的手,拧眉:“我会走,但不是现在。” “自不量力!”余南卿一把将她推开,心中不知是怒还是忧,夹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冷笑:“你留下来想干什么?要与朝廷抗衡?还是真的要等我死?” 与朝廷抗衡,她做不到,要等他死,宫里那位也不会在他死之前安分。 她留下来能做什么? 一起等死吗? 苏挽烟沉默,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能做什么。 只知道如果用余南卿的牺牲才能换来她的逃跑,她不乐意。 虽然她很想离开,但如果她现在走了,她肯定会愧疚,如果余南卿以后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有可能在每个夜晚回想起今日。 她会每天都在想,当时是不是还能有别的办法可行。 面对余南卿的质问,苏挽烟无话可说,她才穿过来几天,京城的水有多深,她哪里比得上余南卿通透。 他好不容易给她铺好了出城的路,最后她又不走了,换谁都要气死。 苏挽烟想了半宿也没憋出一句话,最后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是你换药的时间。” 她自顾的去旁边的柜子拿出伤药跟纱布,又对小乞丐说了声:“妹妹,你去让许四打些热水来,再让他叫婢女过来收拾一下屋子。” 刚刚被那婢女砸掉的点心还散在地上呢。 小乞丐连连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余南卿还在气头上,那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来。 苏挽烟像是没看见一般,将纱布跟伤药放床上,伸手就要去拆他身上的绷带,余南卿绷不住了,生气的一把擒住她的手:“苏挽烟!” “余南卿!”余南卿声音大,苏挽烟的声音更大:“你现在是在怪我咯?” 余南卿一愣,什么? “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能让我离开京城,我白费了你一番心意,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了好不好!”苏挽烟这话是带着怒气说的。 至于为什么生气,完全是因为自己找不到理由跟余南卿辩驳。 “我……”余南卿懵了:“我没说要怪你!” 苏挽烟大叫:“那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下决心要留下来的,我一想到我走了你可能会被我害死,又想到王师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因为我的缘故要重新搬家,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你问我留下来能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我能做什么,但现在我就是留下来了,最好的时机也已经错过了,你要我怎么办?谁让你一开始不跟我商量自作主张要把我送出城的!” “你要是跟我商量,我知道自己能走我就有心理准备,你一声不响的做完这些,是不是最后还要加一句为了我好?我呸!现在你还要怪我不出城!怪我不听你安排!你就怪吧!谁能怪得过你啊!” “我!”余南卿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事明明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争执起来,她比他还要理直气壮? 余南卿咬牙:“我说了我没有在怪你!” “那你生气什么?!” 余南卿头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头,怎么又绕回来了。 他抿了薄唇,转移了话题:“是王章派人送你回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一股委屈的情绪顿时在苏挽烟心里蔓延,气得声音更大了:“我差点就被抓了你知不知道?” 余南卿心口一沉,拧眉。 “本来跟王师傅道别之后就想着赶紧回来,没想到远宁侯早就暗中派了人来抓我,你知不知道就算我不失踪,他们也会造成我失踪的假象,你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在王府门口遇见谁了吗?我爹!远宁侯!” “他在我走丢的那一刻就已经想要把这件事加害在你头上了,我要是不回来,你连今晚都活不过你知道吗?就这样!你还怪我!” “我是抢了他们的马车逃回来的!到处都是追我的人,就这样!你还怪我!” 余南卿被堵得脸都白了,也是来气:“我说了!我没有在怪你!” “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回来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一顿骂,这不是怪我是什么!” 明明是很惊险的事,被苏挽烟这么说出来,倒一点都听不出有多危险。 “我……你……”余南卿头都大了,这女人……这女人……简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他还没见过这么会耍无赖的人!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苏挽烟一把将他按在床上,带着怒气大声命令:“换药!” “……你!” 苏挽烟黑着脸,抿着唇,生起气来的时候腮帮子会无意识的鼓起来,因为刚才不带喘气的一番话,让她现在的两个小脸蛋憋得通红。 明明生着气,但余南卿见着她是越气越委屈,眼里还泛了红光。 这一刻,心里就是再怒也叫他生不起气来,他蹙着眉头,沉默的看了她许久,突然无奈的嗤出一声笑,抬手捂了眼睛:“简直……强词夺理。” “你才强词夺理,你全家都强词夺理!皇上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最强词夺理,你们家一个个的都强词夺理!”苏挽烟气呼呼的反驳。 余南卿没理会她的碎碎念,声音淡淡:“你可知我时日无多,活着,我无法护你,死了,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只要跟恭亲王府扯上关系,百姓就会记得他曾经的存在,宫里那位是绝对不允许别人挑衅他的权威。 第46章 出嫁从夫,以夫为天 他只允许天下百姓以他马首是瞻。 苏挽烟解下他身上的绷带,绷带上已经浸满了血迹,她伸手翻过余南卿的身体,气呼呼的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 听到余南卿的话,她打开药瓶,将粉末状的伤药一点点的撒在他的伤口上,愤愤不平:“你看,你连床都起不了,一日三餐都还要人伺候呢,却还一直惦记着能不能保护我,你这么仗义,让我怎么走?” “那我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是不是?” “……”余南卿无话可说。 余南卿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有些淡得已经快用肉眼看不出来,有些又还很清晰的烙在他的身上。 其中有一条是从肋骨一直延伸到肩膀,很长很深的一条疤。 苏挽烟第一次摸黑给他清理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行军打仗之人,哪有不受伤的? 一想到他是个为国为民的人,竟然被元和帝逼到这种惨不忍睹的地步,心里的气一下就生不起来了。 何况她也不是真的在生余南卿的气。 “这是怎么伤的?怎么比其他伤痕重那么多?”鼓着腮帮子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南卿眸光微闪了闪,看向苏挽烟。 只见她专心给他换着药,脸上的怒气似乎已经消了大半。 方才见她胡说八道一大通,还以为她要许些时候才能消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蔫下来了,他别开目光,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不愿意说就算了。”苏挽烟也没纠结,将绷带缠到余南卿的身上:“来,配合一下。” “……”余南卿用手肘微微撑起身子,苏挽烟不敢怠慢,小手一圈圈的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余南卿的背很宽大,苏挽烟每帮他缠一圈,那小脸几乎都要贴到他的皮肤上。 温软的气息一下一下的呼在他的腰间,顿时似有一股气血在这片刻涌上脑门,憋得他耳根通红,连额头都渗出了丝丝密汗。 他忍不住沉了一句:“还没好?” “可以了可以了。”苏挽烟拍拍他的肩膀:“可以躺下了。” 冰凉的触感让余南卿心头猛地一颤:“咳咳咳……” “怎么了怎么了?”苏挽烟吓得忙给他顺背:“哪里又不舒服了?” 余南卿一抬手就将她在自己背上乱动的小手握住,眉头蹙紧:“无碍……” “那你快躺下。” 余南卿低着头,掩着眸中的情绪不去看她,身体缓缓的趴在了床上,头朝着里面。 苏挽烟正在给绷带着打结,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长公主送了一张请帖过来,说邀请我去参加她的酒宴,你跟我说说需要注意些什么。” 余南卿眉头不由拧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即便不去,也不会有人怪罪。” 苏挽烟好奇:“啥意思?” “……”余南卿不说话。 苏挽烟催促:“说呀!你给我分析分析啊!你说长公主地位应该比我高吧?不去的话算不算违抗旨意?长公主会不会借题发挥?” 余南卿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你是我的王妃,我瘫痪在床不能自理,你身为王妃理应以我的身体为重,此时去参加酒宴,谁来照顾我?即便你不去,就是长公主也挑不出你的错。” “哦哦!”苏挽烟恍然:“明白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出嫁从夫,以夫为天,是不是?那是不是连皇上都不能问罪?” “一场宴会罢了,谈不上问罪,何况我瘫痪在床是真,你拒了长公主的邀请,百姓也只会说我们琴瑟和鸣……宫里那位有何理由怪罪?”余南卿的气息此时有些虚。 苏挽烟闻言连连点头:“有道理,那我不去了。” 顿了顿,又问:“那要不要派人到长公主府知会一声?” “随你……”余南卿似乎体力不支,说话间微微闭上了眸子。 “哦,那意思就是可以通知可以不通知是不是?那就不管她了。”苏挽烟替他掖了掖被角:“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吱一声。” 说完,她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回话,忍不住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睡了过去。 行吧,本来还想问问他要不要拉粑粑来着,那等他醒了再说吧。 婢女已经轻悄悄的过来收拾过,苏挽烟走出房间的时候,便见小乞丐探头探脑的一直注意着屋里的情况。 许四也守在一旁,跪在屋子外面的粉衣婢女,已经被扇得嘴冒血沫,晕倒在了地上。 见苏挽烟出来,小乞丐第一时间担心的喊了声:“姐姐!” 苏挽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她把门关上,才温柔的笑了一句:“没吓到你吧?” 小乞丐连连摇头。 “唉,王爷品性不坏,就是爱发脾气,你只要别离他太近就没事。” “可是……姐姐你不怕吗?”刚刚王爷揪苏挽烟衣服的衣服,她都以为苏挽烟要挨打了。 “不怕不怕。”苏挽烟笑着直摇头。 一开始肯定是怕的,特别是第一天闯进来的时候,差点就被他掐死。 后面发现他半死不活的很可怜,而且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将敌人打出去,就觉得好厉害。 还有就是觉得他瘫痪了居然还敢那么嚣张,挫了他几次气焰之后,发现他也不是真像传闻说的那样暴戾成性,就算跟他起了争执,他也会认真去听她在说什么。 而不让婢女小厮靠近这一点,可能也是因为在府里长期被打压的关系,谁都不相信的缘故。 总得来说没什么,唯一不好的就是脾气确实不好,喜怒无常的。 苏挽烟说这话时,许四忍不住瞟了她两眼,她没被王爷打过,她当然不怕,被王爷轰上一掌,那五脏六腑都像碎了一样。 更别说被王爷盯着的时候,那怒气扑过来让他心底直打颤,那房里的温度,冷得都快赶上寒冬腊月了。 他敢说现在整个王府里,也就苏挽烟敢在王爷面前大喊大叫。 苏挽烟注意到许四的眼神,眯了眯眸子:“怎么?你有意见?” 第47章 拖下去乱棍打死 许四吓得一激灵:“没有没有,娘娘……” 他谄媚的笑道:“您看这人,要怎么处置好?” 他指的是倒在门外,穿着粉色衣服的那名婢女,苏挽烟想了想:“丢到大街去,让府里的人都看着,若有谁不安分,这就是下场!” 一个婢女被主家扔出府,她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是,奴才这就去。”许四说完,挪着圆滚的身形屁颠屁颠的走了出去。 不是苏挽烟狠心,而是她知道,在人人利己的环境中,她需要杜绝一切危险的可能。 况且她还不熟悉这个时代,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她现在善心大发放过她们,保不准以后就会被她们抓住时机反咬一口。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善心是要留给本来就值得好心对待的人,苏挽烟笑眯眯的拉起小乞丐的手:“饿了吧,我带你去厨房找些吃的。” “谢谢姐姐!”小乞丐眼睛微亮。 此时的皇宫,养生殿内。 远宁侯把来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远和帝,元和帝听完脸色沉凝,他踱步在养生殿内,沉默了良久才若有所思的问道:“苏爱卿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 远宁侯想了一会儿,才道:“皇上怀疑这是王爷故意的?可是王爷现在瘫痪在床,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元和帝深吸口气,缓缓落坐在软榻上。 远宁侯继续道:“至于苏挽烟,她就是个粗鄙无礼,毫无规矩且又无才无德之人,以她的脑袋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阴谋的,想来她是真的在京城迷了路,又刚巧碰上马匹疯了,才发生了这么一出。” 说完,他顺带请了一遍罪:“都是微臣办事不力,还请皇上降罪。” 元和帝摆摆手:“这不怪你。” 之前他一气之下把远宁侯的嫡千金赐去恭亲王府,后经长公主提醒,他便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妥,这才导致苏挽烟代嫁过去。 皇后那边他也去问过,不过是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的结果,至于婚嫁,两家根本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传言,说两家要定亲,他未经查证就信以为真。 说到底是他欠考虑,现在跟远宁侯能心平气和的讨论着这些事,那事便也算过去了。 “长公主同朕说,七月二十的酒宴,她也邀请了苏挽烟,到时候你让苏慕倾去接她一趟。” 苏挽烟是个小人物,本不足为惧。 但烦就烦在这个小人物目前似乎很听余南卿的话,再加上恭亲王妃的这个身份,一般人还真不能随便动她。 而且经她击鼓鸣冤一事,短时间内他也不能再刁难余南卿,那恭亲王府已经让他派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派了人贴身跟随,最后还是让她跑了。 本事不大,但胆子却不小,蠢笨莽撞,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出头鸟和替罪羊,要被余南卿利用得当,以后还不知道会捅多少幺蛾子。 让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留在余南卿身边,元和帝心里不踏实不说,还被她的所作所为堵得一口气不上不下。 这次倒可以利用长公主的酒宴敲打她一番,让她尽早认清现实,若实在不行,必须尽早除掉,否则相当于给余南卿重新长了一条左膀右臂。 远宁侯闻言立即会意,先应了一声:“是。” 随即,他才提出疑问:“皇上是担心苏挽烟拒绝长公主的邀请?” 苏挽烟一直窝在后宅,这种大场面她从来没见过,人都是有虚荣心的,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照理说长公主发的请帖,应该没有人会去拒绝。 “苏挽烟不会拒绝,但余南卿会。”元和帝眯了眯眼眸:“苏挽烟若真推脱不去,那定是余南卿的主意,你可别忘了,余南卿曾经统领三十万大军,兵法计策已是烂熟于心,长公主的酒宴,他怕是早看出来端倪,不然你以为朕对付的,当真是一个小小的苏挽烟?” “是。”远宁侯恍然,恭首:“微臣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鞠着身子低着头匆匆进来,禀道:“皇上。” “什么事?” “有个从恭亲王府来的婢女,说要状告恭亲王妃滥用私刑,手段卑劣且品行败坏,此时正在宫门外等着,皇上可要召她进来?” 元和帝不耐烦的一挥龙袖:“拖下去,乱棍打死!” 连苏挽烟都看不住,竟还有脸到他面前告状,谁给她的胆子? “是。”小太监颔首,恭敬的退了下去。 击鼓鸣冤的事还没过多久,又出了档疯马的事,京城大街小巷的百姓又有了饭后的谈资。 当时那马车横冲直撞的模样很多人都看见了,恭亲王府连着三天没人进出,就连苏挽烟都不见人影,百姓就说她肯定是受到了惊吓。 而为了安抚受了惊吓的苏挽烟,元和帝又是派了御医前去查看,又赏了许多人参鹿茸等上等的补品到恭亲王府。 说是给苏挽烟安神静心用。 苏挽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闹了这么一出,元和帝竟然没有降罪,反而还有赏赐。 果然应了那句,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只不过苏挽烟也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暗地里元和帝估计已经计划着怎么弄死她了。 这几天又进宫击鼓鸣冤,又是骑着马车横冲直撞的,说实在苏挽烟也吃不消,所以出事之后她就窝在府里哪也不去,打算休养生息,从长计议。 首要的任务当然还是她的技能系统,从穿过来到现在,目前也只激活了【护理技能】,其他技能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除此之外,余南卿的旧部又被放出来看了余南卿一次,就是那个被关在大牢里,三天才能被押过来探望余南卿一次的原龙骑军总将,吕策忠。 看到余南卿状态比往日好,吕忠策跪在余南卿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好久。 以往他都要匆匆忙忙的给余南卿喂吃的,或者是帮他粗略的清理一下身体,这次吕策忠在房里,光给余南卿嘘寒问暖了。 第48章 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挽烟很识趣的没有打扰,拿着锄头,拉着小乞丐到前院的一个角落里锄地,打算在这角落里开辟一个小菜园。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等元和帝断他们粮的时候,他们还有办法自力更生。 七月二十这日,是长公主办酒宴的日子。 苏挽烟没想着去,所以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打了热水到主房,把余南卿又里里外外的擦洗了一遍,在不能确实她系统里的医术能不能治好余南卿之前,她都不打算再跟余南卿提治疗这件事。 苏挽烟将他清理干净后,又给他换了新的亵衣,旧的她随手就放在了热水盆里,打算等下拿下去清洗。 憋了半晌不说话的余南卿见状,红着微不可闻的吐了一句:“你可以丢了。” 声音虽然小,但苏挽烟听清楚了:“丢了干嘛?你很有钱啊?” “……”余南卿耳根微微发红,闻言不愈再说。 苏挽烟也不在意,摸了摸他有些干枯打结的发丝:“我给你洗个头吧,好不好?” 虽然每次她都仔仔细细的擦过,但头发这东西无论怎么擦,依旧不如洗来得干净。 “嗯。”余南卿轻“嗯”了一声。 苏挽烟满意的勾了唇角,这几天余南卿越发乖了,之前给他擦洗或者给他喂饭,都黑着脸像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这两天不管是上药还是给他翻身,他都乖乖配合,就连伺候他上大号他都没再给她耍脸色,不错不错,要继续保持。 苏挽烟重新打了盆热水放到床边,将余南卿的身体横着挪动,让头堪堪抵在床沿。 再用棉被垫在余南卿身下,这样他仰躺着的时候,背面的伤口才不能那么疼。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挽烟轻捧着他的头,她的模样,毫无防备的倒映在余南卿眼中,气息就这么呼在他的额头上,余南卿呼吸微窒,抿着唇咽下喉中的干涩。 别过眸眼的目光:“没有。” “那我洗了哈,你要不舒服就及时说。” 苏挽烟用小手轻轻拂起一丝热水,浇在余南卿的额头上,热水便从他的额头顺着发丝缓缓流下,最后重新回到盆中,起了一层淡淡的灰。 “哇!”苏挽烟看着水里的颜色:“好脏啊!” “……”余南卿的耳根再次发红。 “烫吗?你耳朵都红了。” “……咳……”余南卿气息不稳,忍不住咳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哪不舒服?” “没有!” “没有?” “没有!” 苏挽烟见他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这才又嘱咐了句:“那你不舒服记得要说。” “嗯。”余南卿抿唇,紧着袖中的拳头,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和。 苏挽烟将他的发尾全浸泡在热水里,拿起一旁的皂角开始一点一点的给他抹上泡沫。 余南卿的头发很长,古人没有剪头发的习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这里的人头发都很长很长。 就是原身的这头头发都垂到了屁股。 别人不知道,苏挽烟觉得挺难打理的,前几日泡浴桶的时候她就深有体会,不拿毛巾一遍一遍的擦,真的好久都干不了。 一遍下来,盆里的热水都是灰色的,明明给他擦洗的时候就已经清理掉了很多污秽,她忍不住朝门外喊了一句:“许四!换热水!” 许四不敢怠慢,战战兢兢的进来,端着脏的热水出去没多久,就打了盆干净的热水进来。 小乞丐从外面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姐姐,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玩吧。” 苏挽烟让人把主院的偏房收拾了出来,让小乞丐单独拥有了一间房,府里端茶倒水的活苏挽烟也不要她干,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她就想着好好养着她,她负责玩就行。 富就富养,穷就穷养,现在元和帝赏赐了很多东西,能让她浪不少时日,等穷的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哦。”小乞丐显得有些失落。 苏挽烟轻轻揉着余南卿的头发,把残留在他发丝上的一丝丝泡沫清洗干净。 似想到什么,开口:“对了,我妹妹还没有名字,你给取一个呗?” 他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按这个时代的文化程度,他肯定要比她高,他取的名字肯定好听。 听苏挽烟的语气,就知道她对这小乞丐十分喜爱。 “驰恩。”余南卿脱口而出。 “驰恩?”苏挽烟微愣。 “驰为追求,恩为恩慈,他被你收留,此名最合适不过。”余南卿声音寡而沉淡。 “好名字,可是,这是个男孩名吧?她是个小姑娘,你重新起一个。” “……”余南卿抿唇沉默。 苏挽烟催促:“干嘛不说话了呀?重新起一个嘛!” 余南卿睁了长眸,微微后仰的将苏挽烟的模样映入眼帘。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余南卿看了她良久,才开口:“他是男子。” “乱说!”苏挽烟白了他一眼:“长那么好看,明明是小姑娘。” “是男子。”余南卿不慌不忙的闭上眼睛。 “……明明是女孩。” 余南卿不再说话,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苏挽烟一下不确定了。 她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将余南卿的头发清洗干净,又用干毛巾替他擦掉发丝上的水分。 再借力把余南卿小心翼翼的挪回床上,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端起热水匆匆走出房门。 门外,小乞丐就守在正堂,见苏挽烟出来,睁着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苏挽烟把水盆交给许四,自己则忙不迭的上前,将小乞丐左右前后翻看了一遍,扑闪扑闪的大眼,白嫩嫩的皮肤,缨红缨红的小嘴,除了营养不良外,无论怎么看,都是妥妥的小美人胚子一枚。 而且她还让人给她扎着双丫髻,穿着色彩鲜亮活泼的华衣霓裳,一身行头将她衬得更加水灵。 苏挽烟拧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唤了声:“妹妹。” “姐姐?”小乞丐不明的回应了声。 “……”苏挽烟抵不住心里的疑惑,压低了声音开口:“余南卿说你是男孩,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第49章 她为什么能进来? 小乞丐一愣,脸色顿时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苏挽烟:“姐姐别怪我,我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且苏挽烟把他默认成妹妹,她好像很高兴。 “什么?”苏挽烟发出一声暴鸣:“这么说你真是男孩?” 小乞丐见她反应这么大,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这也是他不太想坦白的原因之一,他也有私心,他怕苏挽烟知道他是男子后,会对他变得疏离。 当时苏挽烟把他认成小姑娘的时候,他就想告诉她实情,。 可是苏挽烟让他唤她姐姐,他都高兴坏了。 他打记事起就在京城爬摸打滚,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没有所谓的兄弟姐妹,每天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能靠偷靠抢才能填饱肚子。 没有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没有户籍,没有牙牌,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注定没有活下去的权力,只能在京城的夹缝中幸存。 这也是为什么,苏挽烟把银子给他的时候,他没有拿着银子离开,说要带他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会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因为他真的无处可去。 “姐姐……”小乞丐紧着小手,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正当他以为苏挽烟下一句要把他赶出府的时候,没想到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唉呀你看我,错把你当成小姑娘了,怪我怪我,你怎么不早说啊!没事没事,你别急,我喊人来给你弄套男孩穿的衣服!” 小乞丐愣了愣,眼泪瞬间在眼眶打转:“姐姐不赶我走?” “赶你走?为什么?”苏挽烟不明白了,她什么时候说要赶他走了? 这话,让他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刹间决堤,他抬起袖子捂住眼睛:“姐姐……谢谢姐姐!” “你怎么还哭了?”苏挽烟愣了,忙拿出帕子给他擦眼泪:“以后我可不能再叫你妹妹了,要叫弟弟,小弟弟。” “哦对了!”苏挽烟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开心道:“王爷给你取了个名字,叫驰恩,驰为追求,恩为恩慈,我也觉得很适合你,你觉得怎样?” 小乞丐哭得眼睛通红,狠狠的点着头。 “哎哟你瞧你,都不知道你在哭什么,我又没有怪你,这事都是因为我认错了才闹的乌龙。” 想当时她叫他妹妹的时候,他的确错愕了一下,当时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叫她姐姐,现在细想,原来是认错了他的性别。 这会儿许四刚好回来,苏挽烟叉起腰:“许四,去找身男童的衣服给他穿上。” “啊?”许四愣,看了看小乞丐,又看了看苏挽烟,一时闹不明白了,好好的小姑娘穿男孩的衣服干什么? 但到底没多话,点着头屁颠屁颠的带着小乞丐下去了。 噢,现在应该叫驰恩。 唔,叫苏驰恩。 “妹妹。”正当苏挽烟要回房时,突然听到前院响起一声温柔的叫唤。 声音细腻娇柔,像水滴滴入清泉一样飘进耳中,苏挽烟好奇抬眸,眉头顿时拧了下来,远宁侯嫡女,苏慕倾。 就是原本该嫁到恭亲王府的人。 只见她身穿浅青色华裳,外并琉璃水烟云锦裙,髻间别以银饰簪花,面容温婉似水,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清水芙蓉,原是如此。 妥妥的一枚古典美人,但苏挽烟对她没有太大的好感,根据原主的记忆,每当她被府里的下人苛待凌辱时,这位嫡大小姐一般都会冷眼旁观。 记忆最深的是第一次原主去厨房偷些剩饭剩菜吃的时候,约莫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因为被厨房的下人追赶,慌不择路跑到了苏慕倾的院门口。 当时苏慕倾正要出府,原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嘴里一直喊着“嫡姐救命 ”。 然而苏慕倾只拧眉看了一眼,便淡漠的离开了。 跟在苏慕倾身边的婢女不仅没有安置原主,反而还把原主交给了厨房的人,当日的原主就因为这事被打得半死。 这是印象最深的一次,从那之后原主见到苏慕倾几乎都是躲着走的,而往后的日子中,有许多次苏慕倾都看到原主被欺负,但她都选择了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明明都是远宁侯的女儿,在侯府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而侯府的其他庶女都没有原主过得这么惨。 苏挽烟没有回话,是淡淡的看着她,陷入了原主的回忆中。 直到苏慕倾带着两名贴身婢女来到眼前,她才恍然回魂:“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恭亲王府,她为什么能进来? 而且也没人过来通报。 哦,她明白了,守着王府的这些人都是元和帝的人,苏慕倾今天过来,会不会是元和帝的意思? 苏慕倾露了一个温婉的笑容,像是三月春风一样暖和:“今日长公主在府上办了酒宴,特邀了姐姐过去,我听爹爹说长公主也给妹妹送了请帖,所以便想着过来,与妹妹一同前去,也好有个伴。” “哦,谢谢,我不去。”苏挽烟干脆的拒绝道。 苏挽烟的反应似乎在苏慕倾的预料之中,她笑容不变,说道:“长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京城谁都知道长公主与皇上的感情最是深厚,妹妹若不去,拂得岂止是长公主的意?” “知道了,不去。”苏挽烟没好气。。 以为把长公主跟皇上绑在一起她就会去赴宴吗? 余南卿说了,一个酒宴而已,还不至于上升到治罪的程度。 苏慕倾眉头微动,没想到她搬出皇上她也不为所动,真不知她是胆子太大还是在犯蠢。 她上前一步,想要拉住苏挽烟的手,苏挽烟一个后退就躲开了:“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苏慕倾落在半空的手一顿,脸上似乎有些绷不住。 不过转眼又恢复了温柔似水的笑容:“看来妹妹对我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都是实打实的事实。”苏挽烟不想跟她扯皮,说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长公主的酒宴我是不会去的,说完了就赶紧走。” 第50章 这是最后的机会 “姐姐知道,你是不放心王爷才不去长公主的酒宴的。”苏慕倾笑着,抬手“啪啪”的拍了两掌,便见院外进来四名身穿浅绿色衣服的婢女。 苏慕倾笑道:“这四名丫鬟是我在府里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我特意带她们过来照顾王爷,这样,王爷有了人照顾,妹妹就可以安心跟我一起去酒宴了。” “王爷不喜欢别人照顾,你们请回。”苏挽烟眉眼起了不耐烦。 “妹妹好歹是王妃,何必事事都亲力亲为?那些脏活累活吩咐着下人去做就行了,长公主的酒宴可是汇聚了京城各大名门千金。”她缓缓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笑道:“妹妹,恭亲王如今废人一个,难道你就不想逃出这牢笼,荣享富贵,飞黄腾达?” 苏挽烟拧眉:“你诋毁王爷?” “姐姐哪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向来都是很崇敬王爷的,而且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妹妹何必那么紧张?” 意思就是即便苏挽烟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在意,纵观整个京城,她的才华可都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谁会相信一个才华横溢的才女,会在背后诋毁恭亲王? 苏挽烟看着她那心高气傲的笑容,眸眼微微眯起,好一会儿,她突然勾起唇角:“第一,我觉得照顾王爷一点都不累,第二,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第三……” “让我去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个条件。” 苏慕倾面色不由有些冷,她以为她是谁,长公主的酒宴多少人想去了去不了,她竟还要她这么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出千金求着她去,求也就算了,还这么推三阻四。 如今竟还要谈条件。 苏慕倾脾气再好也有些绷不住,紧了袖中的拳头,面上笑容依旧不变:“你说。” “你要是肯留下来照顾王爷,那我就去。” “什么!”苏慕倾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忍不住被气笑了:“妹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苏挽烟转身一屁股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百无聊赖的指着她:“你,留下来,照顾王爷,我就去赴宴。” “不可能!”苏慕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那免谈。” “苏挽烟!”苏慕倾声音拔高:“且不说我与王爷不曾相识,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做与毁我名声有何区别?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歹毒的人,你是不是忘了你出身远宁侯府,而我是你的嫡姐!” 苏挽烟”嘭“的一声拍响茶桌:“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成为恭亲王妃?苏慕倾!皇上赐婚到恭亲王府的人,是你!现在我替你代嫁到王府,一心一意伺候王爷有什么不对?” 苏挽烟站起身子,毫不示弱的瞪着苏慕倾:“想我去赴宴,除非你今日留下来照顾王爷,以解我代嫁之恨!” 原主嫁过来就已经上吊自缢的事,就应该算到她头上! 苏慕倾娇生惯养,心高气傲,让她去伺候别人怕是比死还难受。 “你!”苏慕倾脸色微白,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被皇上赐婚的是她,但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就连始作俑者皇上,都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不再追究远宁侯府的责任。 苏挽烟却毫不避讳的将它宣扬出来。 苏慕倾咬牙紧着拳头:“我们好歹是姐妹,你若揪着这件事不放,就是不把皇上与爹爹放在眼里。” “长公主的酒宴,我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去,是你非缠着我,威逼利诱的想让我去赴宴。”苏挽烟冷着眉眼:“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是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这酒宴我非去不可?” 苏慕倾脸上已经没了那温柔似水的笑容,看着苏挽烟的眼神不善:“难不成你想得罪长公主?” “一个酒宴而已,长公主心怀大爱,想来不会那么小气怪罪于我!” “你当真不去。” “不去!” 苏慕倾深吸口气,敛了脸上的神情,冷道:“苏挽烟,我已经过来请过你,是你自己不去,事后你可别后悔。” 说完,她气愤的一拂宽袖,转身带着婢女们怒气冲冲的走了。 苏挽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一脸不开心的进了主房。 屋里,余南卿把她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睁着眼睛沉默的看着苏挽烟越走越近,最后见她坐地一趴,就趴在了床沿上,愁着小脸道:“这王府,她竟然能来去自如!” 她叹了口气:“咱们现在真是背腹受敌,今天来一个苏慕倾我还能应付,要是他日来一个长公主,我又该怎么办?” 她看向余南卿:“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给我支个招呗。” 余南卿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微拧的小眉,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看着那缨红的小唇一张一合。 他在想她那一句,一心一意的伺候他,是否出自真心。 又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希望换苏慕倾来照顾他? 又或者说,她是不是一点都不想被送进王府? ……不想被送进王府,才是正常的,他这么一个废人…… 余南卿突然伸手,隔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腕握住,沉而温淡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想做什么?” 苏挽烟愣了愣:“什么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成全你,离开京城,去哪里都行,游山玩水也好,安居乐业也罢,甚至可以离开大晋,离开朝廷的掌控,只要你想,我便安排。” 苏挽烟更愣了,一时不太能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你之前不是说,我未与你商量便自作主张,如今我提前与你商量,你只要点头,我便倾我所能,将你送出去。” “那,代价是不是很大?” “……”余南卿抿唇,不说话。 苏挽烟见他这样便猜到了七八分:“算了。” 前几天错过了一次机会,再兴师动众的,她真的怕余南卿剩下的那点人被消杀殆尽。 余南卿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收紧:“苏挽烟,这是最后的机会。” 第51章 找人 如今长公主与元和帝已经开始对她下手,再不离开,他真的没有能力护着她,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对付得了? 苏挽烟明白余南卿这话的含义,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她坚持不走,余南卿瘫痪在床,往后剩下的所有事,都需要她一个人来扛。 唉,这简直是……挑战着她做好人的底线。 她掖了掖余南卿的被子,拍着他的肩膀哄了一声:“乖乖,先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到耳房拿了一本书出来,完了又打开房中的一个抽屉,将之前放在里面一直没动过的针灸包拿了出来,这才离开了房间。 余南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更加阴郁。 他已经时日无多,死是必然的事,他只能在死之前将所有人的安危都安排好,但为什么,老天要在这个时候将苏挽烟安排到他身边。 他明明已经没了牵挂的人,偏偏如今…… 余南卿无奈的抬手掩了掩眸,是连老天都要捉弄他吗? 他不想苏挽烟死! 正堂,苏挽烟坐在太师椅上等了片刻,就见许四领着已经换好衣服的驰恩过来。 见到驰恩的那一刻,苏挽烟眉眼都亮了亮,一袭月白色银丝祥云锦,腰间系着一条藏青色的腰带,腰带上镶嵌着一块翠绿的玉石,头发束在头上,未曾戴冠,眉清目秀,白玉无瑕。 本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今像星星一样,似蕴藏着一抹智慧。 看到苏挽烟,他咧嘴一笑:“姐姐!” 笑容天真又温暖,还没近身苏挽烟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喜悦。 苏挽烟惊喜的问许四:“哪来的这身衣服?” 本来还以为许四会给他穿一身布衣,想着一会儿出去还要给他买两套好看的衣服呢。 许四点着头哈着腰,讨好的笑道:“小事,小事,只要娘娘吩咐,奴才一定给您做得最好。” 本来以为是个小姑娘,没想到是个小男孩。 苏挽烟竖了个大拇指:“好看,帅呆了。” 驰恩被夸得小脸蛋微红。 “对了,你跟我一个姓好不好?苏驰恩,怎么样?” 苏驰恩错愕:“姐姐要给我赐姓?” 赐姓?苏挽烟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他在京城应该没什么亲人,光起了名字没有姓氏怎么行。 既然他都叫她姐姐了,那不应该跟她一起姓苏吗? 当然,如果他有亲人,那就另说了。 苏挽烟笑道:“你喜不喜欢?” 驰恩忙不迭连连摇头:“喜欢!很喜欢!我听姐姐的。” 那神情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行,你现在跟我出府一趟。” 苏驰恩连连点头,紧跟在苏挽烟身后。 许四慌忙跟了两步:“那个……娘娘,我的解药……您别忘了。” “你急什么,还没到时间呢!” 许四被噎住,抿着嘴巴局促的舔了舔唇,没敢再催。 苏挽烟拉着苏驰恩出门,府里是有马车的,但苏挽烟不太想坐。 一是因为这里的路她不熟,多走走能帮助她记住这里的路线,二是现在王府里的人都是元和帝派来的,她不知道一旦上了马车,他们会把她拉到哪里。 还有监视余南卿的那个侍卫,神出鬼没的,有时候见他一动不动的守在主房门口,有时候又一早上或者一下午都见不到他人。 苏挽烟有心留意,但如果那人要耍什么阴谋,她还真防不住。 而且现在苏挽烟一出府,身后就有四名婢女不自觉的跟着,苏挽烟只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即便她不让她们跟着,她们也不会听。 “姐姐,我们要去哪?” 换了衣服,苏挽烟觉得苏驰恩整个人都清爽了,明明之前看他还觉得她软软糯糯很可爱来着。 之前他跟苏挽烟走在一起,就像苏挽烟的一个小跟班,但现在换了衣服后,走在街上一眼望去,真的就跟两姐弟没什么区别。 “这个还得看你。” “看我?”苏驰恩不明白。 苏挽烟说道:“你知不知道京城哪里的病人最多,带我去。” “病人最多?”苏驰恩挠挠头:“姐姐要去医馆?” “……不是。”苏挽烟语噎,想了想,低声道:“就是那种住着穷苦人家的地方,家里有人生了病,但没钱去看的,有没有?” 本来苏挽烟想的是让他带她去他以前流浪时住的地方,很多时候这些孤儿都会抱团取暖,肯定会有人染上小灾小病什么的。 但转念一想,万一病的人太多了怎么办? 她还没毕业呢,理论上讲她还不算医生,现在找病人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激活一下系统技能。 这么说苏驰恩就明白了,点头:“有,这附近就有这样一户人家,姐姐跟我来。” “远不远?” “不远,从这里过去大约两刻钟就能到。” “唉等等。”苏挽烟拉着他:“之前那银子还剩多少?” 苏驰恩忙把钱袋子从怀里拿出来递过去:“还有好多。” 苏挽烟打开看了一眼,竟然还剩一半,而且里面还装了不少铜板,是苏驰恩去钱庄兑的。 上次街道撒钱那次,撒的也全是铜板,两三两银子就能兑三百差不多四百个铜板,这算下来统共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走,咱先去买点礼品。” 虽然说是去激活技能的,但到底能不能行她也不知道,这会儿先买点礼品,去的时候也好有借口,到时即便治不了病,也可以慰问一下。 既然有病患,那礼品肯定就少不了固本培元,温补旺血的东西。 所以苏挽烟先进了一家医馆,让医馆的人给她包两包既不伤身,又有滋补作用的药材,这才跟着苏驰恩出发。 苏驰恩带着苏挽烟来到京城某处平民区,这一片地带建的都是民房,这里离王府还是挺远的,之所以能两刻钟就到达,完全是因为苏驰恩带着她一直抄近路。 这一片民房靠着一条河汊,经过的时候苏挽烟还能看到有人在河汊边清洗物什。 苏驰恩带着苏挽烟钻进巷子,又走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很小很破的民房前停下:“姐姐,就是这里。” 第52章 前来体察民情的 话才刚落,门就“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手里提着一个水桶,身形有些消瘦,穿着粗布麻衣,许是因为常年操劳的关系,脸色有些蜡黄。 见门口站了人,那姑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们是……?” 这时,又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从门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扑闪着眼睛看着苏挽烟两人。 苏挽烟一时愣住,光顾着来了,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来见人家呢。 非亲非故的,总不能一上来就把礼品塞给人家吧。 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家哪个病了,就算知道,她也不能一上来就说给他们看病啊。 咋办,要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一瞬,一个念头就在她脑海闪过,眯起了眼睛笑道:“你好。” 她表明身份道:“我们是恭亲王府的人,听说你家比较困难,我特意过来看看,做个民生调查。” “恭亲王府?”那姑娘听到这四个字,明显起了局促。 她打量了一下苏挽烟,又见她身后跟了不少人,就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一时间不知要该怎么办,绞着双手抿唇:“民生调查……是什么意思?” 这可把苏挽烟问愣了,民生调查,换成在古代要怎么说来着? 这时苏驰恩忙开口:“这位是恭亲王妃,因心系百姓,特来体察民情的,刚刚王妃路过这里,就想着顺道进来看看。” 知道苏挽烟身份不简单,但却没想到是恭亲王妃,那姑娘忙跪地叩首:“民女拜见王妃娘娘,不知娘娘大驾,望娘娘恕罪。” “唉呀。”她不想说出王妃的身份就是因为这个,何况她对这个身份一点实质的感觉都没有,总觉得这样的地位是不属于她的,她忙将眼前的姑娘扶起:“快起来快起来。” “谢娘娘。”那姑娘战战兢兢的起身。 就听苏挽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没有名字,阿娘都叫我大囡囡。”她怯怯的看了一眼苏挽烟。 苏挽烟微怔,她也没有名字? “姐姐。”苏驰恩小声的在苏挽烟耳边说道:“一般普通百姓都是没有名字有,只有一些识字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或者花些钱去请识字的先字为家里的孩子取名字。” 而姓氏在普通百姓身上更是稀有。 所以当苏挽烟给他赐名赐姓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苏挽烟恍然,这时就听到屋里有人唤了一声:“大囡囡,是谁来了?” 声音有气无力,虚弱不已,苏挽烟眼睛不由一亮,这怕是就是她要找的人。 那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忙侧了身子:“娘娘请进。” 苏挽烟微微颔首,回头警告的看向那四名婢女:“你们在门口等着。” 那四名婢女相视了一眼,待苏挽烟进去后,急忙向四周分散,把民房的前后门都看住。 屋里的陈设一览无余,一张老旧的木桌,两张破旧的小矮凳,一旁就是做饭的灶台,灶台上面有一个小窗口。 苏挽烟看到那个小窗口上,放了一根烤熟了的红薯,看红薯那干瘪的模样,似乎已经放了许多天。 再往左看是一张简陋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 那妇人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有些凌乱的盘在头上,盖在她身上被子都破了好几个窟窿。 那名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跑到她娘身边,紧紧的搂着她的手。 “阿娘。”那名唤大囡囡的,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抿着唇在她娘耳边轻声道:“是恭亲王妃前来拜访。” “啊?”那妇人颤抖的呼出一声。 别说是十几岁的姑娘,就是那妇人,活了这么久没见过城里的权贵,更别说一来就是王妃这个级别的。 吓得本来就苍白的脸色一下更白了,伸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行礼。 苏挽烟连忙上前制止:“大娘快躺着,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那妇人受宠若惊,忐忑的问道:“不知娘娘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可是孩子他爹在外面犯了事……又或是……” “没有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不是!”苏挽烟忙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奉了王爷的命令,前来考察京城民间的生活情况,又恰逢你是我进来的第一家,如果吓到了你们,还请见谅。” 反正她迟早都是要走的,把这好名头推到余南卿身上,也算给余南卿争个好名声。 那妇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忙吩咐:“大囡囡,快请娘娘坐下。” 大囡囡立刻把屋里仅有的两张破凳子拿到苏挽烟跟苏驰恩身后,苏挽烟拂了衣?轻轻坐下,苏驰恩则乖巧的站在一旁,没有落座的意思。 那妇人脸上浮起一抹羞愧:“寒舍简陋,让娘娘见怪了。” “没事没事。”苏挽烟看着那妇人虚弱的样子,问道:“我看大娘的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 “唉,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那妇人抱歉的说道:“让娘娘见笑了。” 苏挽烟一直想跟她们平等对话来着,但看这模样,估计没两句就要道一次歉没两句就要道一次歉。 苏挽烟干脆也不试探了,单刀直入,说道:“大娘,我略懂一些医术,你要是不介意,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要是她看不出个所以然,那她就花银子到京城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只要能给她把病看好,过程不重要。 “这……”那妇人惊了一下:“这如何使得,娘娘千金贵体,民妇何德何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挽烟抬手打断,她笑道:“我方才说了,我是奉了王爷的命前来体察民情的,如果这件事我没做好,回去了王爷是要怪罪的。” “这……”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好妥协:“那民妇……在此先谢过娘娘。” 只见她伸了伸手,苏挽烟见状装模作样的搭上她的脉搏。 所谓隔行如隔山,苏挽烟学的是西医,中医生她真的一窍不通,更何况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所以这脉,她真的摸不出什么名堂来。 正想着装一会儿就收手,没想到系统传来‘叮咚’的一声:【诊脉技能激活成功】 第53章 被知识的力量占据 啊?还有诊脉技能? 苏挽烟看了一眼系统,最上方真的亮起了【诊脉技能】的方格子。 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激活针灸,没想到误打误撞先激活了【诊脉】。 早知道她就在府里给余南卿先摸一把。 唉也不行,余南卿那脆弱的玻璃心,估计还没摸上就脾气了。 突然,苏挽烟神情一怔,明明前一刻她还对把脉一窍不通,但不过一瞬,苏挽烟就能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妇人脉象细软无力,柔弱滑沉,不仅把出了脉象,还清楚的知道这是阴血虚衰的症状。 而且同时她还伴随着脾胃气虚,精神萎靡等多种特征。 苏挽烟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诊出了大娘的病症。 见苏挽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大囡囡忍不住开口:“王妃娘娘,我阿娘……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苏挽烟被她的话拉了回神:“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 这话是真的,大娘身子之所以这么虚,应该是常年劳累造成的,因劳累过度的人越到晚年,身子就越是虚弱,到最后五脏六腑都会呈颓败之势。 到目前为止大娘也还没发展到病重的程度,卧床不起也是因为心血虚败的缘故,只要好好休息调理,避免劳累,假以时日就能痊愈。 只是苏挽烟却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对于穷苦的人家来说,不劳累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要有点体力就会起身干活,不干活就没得吃,生活都要成问题。 大囡囡听到这话,跟她娘相视了一眼,不太明白苏挽烟这话,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苏挽烟并不着急,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针灸包,缓缓摊开。 “大娘,我现在先给你施一针,如果有效,就代表你的身子还有救,你看怎么样?” 那妇人哪里懂这些,苏挽烟这会儿说什么,她就是什么,连点头都是懵懵的。 第一次给人施针,苏挽烟也挺紧张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扎针倒是扎过,但针灸她确实没底。 为了谨慎起见,施针之前,她还直接在众人面前拿出了她自学针灸的那本书,翻到人体穴位图那一面。 见她这样,大娘跟她女儿又面面相视了一眼,这王妃……好像不太靠谱的样子。 苏挽烟找了一个手部的穴位,叫阳池穴,这穴位可以缓解气虚血虚的症状,书上说感染了风寒等也可以通过此穴来缓解。 她伸手用拇指轻轻揉着大娘手腕上的穴位,反复对比之后觉得差不离了,这才用一根细长的银针,手法生疏却又准确的扎了进去。 “叮咚。”系统响起一声清脆的声响:【针灸技能激活成功,恭喜。】 苏挽烟唇角还没勾起就愣了,恭喜? 系统竟然还会说恭喜? 真灵性哈。 念头才刚落,脑袋突然在瞬间被一股知识的力量占据,所有与针灸相关的知识与理论一股脑的被塞进她的大脑里。 列缺穴,阴包穴,太冲穴,曲池穴等等等等…… 苏挽烟眼前竟出现了片刻的昏花,然而转眼灵台又清明了起来,她甚至连想都不用想,就已经能清晰的感知到,眼前的大娘身体内所有穴位的位置,并且能熟知每个穴位的作用与用途。 苏挽烟双手忍不住起了微微的颤抖,神技!这简直是神技! 我他妈的直接能与神明媲美! 从今往后我手握这等神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舍我其谁! “娘娘?”正做着白日梦,苏挽烟就被大囡囡拉回了思绪:“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现实生活就是一地的鸡毛,哪里来的舍我其谁? 苏挽烟都要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但是能激活针灸技能她还是很高兴的,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没辱没她这么多年来的勤奋好学。 她回神笑问:“大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那妇人脸色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起来:“奇怪,好像身子轻松了些。” 原本说话都有些气虚的她,心口都没那么闷了。 “这是不是代表我娘的病能好起来?”大囡囡激动的问道。 要知道她娘亲卧病在床已经好几年了,一开始还能做些不费力的针线活,可最近两年她娘连针线活都做不了,几乎是连拿针的力气都没有。 苏挽烟笑笑,今天先到此为止,她还得好好消化一下心里的喜悦,说道:“肯定是能好的,说来也是凑巧,我来的时候去医馆抓了两副药,刚好可以治疗大娘的病。” “真的?”大囡囡的眼睛都亮了。 苏挽烟从苏驰恩手上拿过那两包药包,递到那姑娘手上,说道:“你今天一副明天一副,四碗水煎成一碗,让大娘服下。” 大囡囡心情更加激动,直接跪了下来:“多谢娘娘!” 苏挽烟头疼,又伸手去扶:“你先起来,我话还没说完。” “想要你娘的病好,这两副药远远不够,等过两天我再拿几副药过来,到时候我再看看你娘的情况怎么样。” “是!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刚扶起来的大囡囡,这会儿又叩了下去,对着苏挽烟连连磕头。 苏挽烟脑瓜子随着她的动作嗡嗡的响。 古代人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下跪,再这么下去她命都要短几年。 再次将她扶起,苏挽烟收了针包,也不敢再多留,起身说道:“大娘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大娘忙吩咐:“大囡囡快送送王妃。” 苏挽烟没有推脱,临走时,苏挽烟目光又落到了窗口的那条红薯上,有些好奇:“那条红薯,为什么要放在窗口那里?” 屋里有存放的箩,箩是用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的,这户人家家徒四壁,如果那红薯是他们的口粮,应该会格外珍惜的藏起来才对。 大囡囡顺着苏挽烟的目光看过去,讪讪笑道:“让娘娘见笑了,那本来是要送给贵人的,只是……” 大囡囡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家里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所以才会把红薯放在窗口上,送给贵人。” 第54章 激活 “什么贵人?”苏挽烟好奇。 “贵人不常来,只是偶尔会在窗口上放些食物,前些日子还放了一吊钱,只是阿爹跟阿娘都不敢用,说要是贵人来了,是要还回去的。” 苏挽烟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口中说的贵人,难道你们并不知道是谁?” 大囡囡摇了摇头:“每次都是放下吃的就走了,有时候是半夜来的,有时候清晨睡醒便能见到窗口上放了东西。” “多久了?” 大囡囡想了想:“大概……两年前……娘娘见谅,民女记不清了。”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苏挽烟笑着,跟大囡囡别过。 大囡囡紧着手里的药包,对着苏挽烟的背影深深的鞠了一躬。 待两人走远,苏挽烟才问苏驰恩:“他们嘴里的贵人,是不是你呀?” 苏驰恩脸红:“算不上什么贵人。” 两年前因为逃窜路过这户人家,当时他们家里两个大人都生病了,他们父亲拖着病体去做苦力,而他们父亲还是个跛子,做工不利索,没有其他人干得多,一天才得两三个铜板。 那个时候他们家小的那个孩子饿得嗷嗷哭,他就把偷来的包子随手扔了一个进去。 有时候想起来,也会特意过来送点吃的,只不过他自己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没办法多给。 不出现是因为他天天偷东西,怕被人抓到后连累了他们,更别说他是个黑户,即便被人打死也不会有人可怜他。 所以还是不认识最好。 其实他给过食物的也不止这一家,比这户人家还惨的大有人在,只要他有,路过的时候多少都会给点。 又或者是跟他一样的无家可归的孤儿,他遇到了也会照顾个几天,只是他一个人在这京城都过得水深火热,如履薄冰,也实在没办法长期照顾其他人。 而且哪怕是最底层的人,也有最底层的生存规则,弱肉强食无论在哪个地方都一样,在这种条件下,极力让自己生存下来就已经精疲力竭。 就连住的地方,他都会每隔一段时间换一个住处。 苏挽烟看着他沉默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话。 从大娘家出来,苏挽烟并不着急回府,而是又去了一趟药店。 系统里还有个技能叫【辨药技能】,她要去药店再抓点药材,回去把这个【辨药技能】也激活了。 之前一直忙东忙西的,而且脑子也一直只记着针灸针灸,好多技能看了一眼都忘了。 这会儿她边等着医馆的人给她抓药,一边翻着系统,看看还有什么技能可以顺道激活的。 按照前几次激活的技能来看,激活条件还是蛮简单的,【护理】是在照看余南卿的时候激活的,【诊脉】是在把脉的时候激活的,【针灸】是施针的时候。 意思就是只要根据这些技能去接触患者,并进行相应的操作就能将技能激活。 她看着系统里【接骨】这个技能,唔,接骨,跟她的专业不对应,她还需要找个会接骨的大夫学习一下,模拟一下操作才行。 【接生技能】,她学的也不是妇产科,这个也需要找个大夫学一下。 要不……她直接找个医术好的大夫,拜个师得了。 “姐姐。”苏驰恩拿着药走过来:“药抓好了。” “走吧。”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余南卿看看他的病情,上次那个大夫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余南卿没救了。 她想要检测一下她的这个金手指,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学系统,还是一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逆天神技! 王府,主院。 苏挽烟风风火火走进主房时,却发现余南卿正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刚要喊出口的话瞬间卡在了咽喉,她轻悄悄的走上前,凑上去试探的唤了声:“余南卿?” 余南卿的睡眠一直都很浅,特别是瘫痪之后,一点点动静都会将他惊醒,这会儿听见苏挽烟在唤他,眉头先是动了动,长眸如星辰般缓缓睁开。 “跟你商量个事呗。”苏挽烟眨着眼睛眼巴巴的笑了一句,讨好的商量道。 余南卿只看了她一眼,便又沉沉的闭上眼,没有理会的意思。 “唉别这样嘛,不是什么难事。”苏挽烟轻着声音说道。 余南卿依旧没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余南卿开口反对,她露了一抹笑容,把余南卿的手抓过来放在床沿上,三指已经搭上他的脉搏。 余南卿眉头拧了拧,睁眼。 本来以为余南卿会生气,然而苏挽烟却见他睁开眼后,只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眉头虽然透着不悦,但到底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轰她走的意思。 苏挽烟觉得稀奇:“你怎么不生气?” 她都已经做好了被余南卿骂的觉悟,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想要在他争执的时候去说服他。 甚至想好了要是他不配合,就按着他不让他动。 余南卿目光落搭在他脉搏的小手上,纤纤玉指没有任何修饰。 若她进的不是恭亲王府,换作别的王妃,定会修着好看的丹寇,出门所穿必是绫罗绸缎,金钗银饰。 “干嘛不说话?”苏挽烟以为他是真生气了,试探的问道。 余南卿敛了思绪,淡淡道:“我若不允,你会放弃?” “不会。”苏挽烟‘嘿嘿’一笑。 余南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任她摆布。 苏挽烟也识趣的闭了嘴,只要他不抵触什么都好说。 就如之前大夫所说的,余南卿的脉象真是弱得不行,虚浮无力,心律不齐,气不稳不说,体内还有一股郁结之气,心血逆流,五脏六腑都已经呈颓败之势。 说白了,就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那名给余南卿看病的大夫终究是说保守了,依余南卿的身体情况来看,他不应该能活这么久,能拖着这副残破的身体坚持到现在绝对是个奇迹。 苏挽烟的手在他脉搏上搭得越久,她背上的汗就流得越猛。 亏她之前还一直跟余南卿唱反调,没把他气归西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55章 嘴角比AK还难压 之前他频频吐血,苏挽烟就知道他身体不好,但看余南卿的精神不错,就以为其实他的身体没那么糟糕。 现在【诊脉】的技能已经解锁,像是余南卿的病在她的眼里瞬间具象化了一般,这哪里是病人,这是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的人! 然而哪怕是余南卿已经病入膏肓,她脑海还是清晰的映了两个字:有救。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又或是因为医疗系统的关系,让她笃定余南卿的病能够治好。 见苏挽烟抿着双唇不说话,余南卿沉了眉眼:“你会医?” 不该。 若是会医,便不会费心唤来大夫给他医治。 难道就靠几本医书? 他敢确定苏挽烟在此之前是不懂医术的,就是懂也不过是三脚猫罢了,所以她要给他诊脉的时候也没当回事。 但现在见苏挽烟神情凝重,他就知道苏挽烟是诊出了什么。 可明明在此之前,她是不会诊脉的。 苏挽烟只吐了四个字:“略懂,略懂。” 说着,她掀开余南卿身上的被子,白色的亵衣将他那瘦弱的身形勾勒了出来,苏挽烟伸手,手指在他的身体间来回探索,按压。 说来奇怪,就这么轻轻的按压着,通过指尖的触感,苏挽烟竟能像戴上了听诊器一般,能摸出他五脏六腑此时的状态。 她不知道【诊脉】原来还有这种功能。 那她可不可以理解为,【诊脉】的这个脉,其实不单单是指手脉,而是囊括着全身的脉络? 那系统里的其他技能,或许也有这种展向的用途。 余南卿就这么静静的侧躺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苏挽烟,他发现,苏挽烟在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神情十分专注认真,似乎这种事并不是她第一次做。 眼见苏挽烟还要检查他瘫痪的腿,他才忍不住敛了心神,一把将她的手腕轻轻握住:“够了。” 声音沉淡平静,听不出丝毫怒气。 “反正都已经检查过半了,也不差这两条腿嘛。” “……”余南卿沉眸,跟苏挽烟对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若真能诊出我身子如何,那便该清楚我已经是穷途末路,即便你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只怕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话中的语气淡淡,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 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若是能治,他怎么会放弃? “有没有结果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在你活着的时候,你我都尽过力了,就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是不是?” 余南卿眉头微动,他薄唇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试试嘛,如果你不试,你怎么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你看你现在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你怎么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奇迹,是不是?”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认真的表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我并非是一瘫痪就被送回京城,军中军医医术过人,即便及时救治,他们也无法保全我的双腿,边疆离京城足有三月的路程,你以为我没有找人看过?” 即便是……百幽谷谷主,也曾说过他这双腿,已是药石无医。 而他的身体,久病成灾,已经回天乏术。 “对啊。”苏挽烟忙道:“你给那么多人看过,为啥不给我看?区别对待啊?” “……”余南卿语噎,无语的揉了揉眉心:“我与你说这么多,你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唉呀我听进去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都找那么多大夫看过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正治不治得好也是最后一次了,就当是成全我嘛。” 余南卿拧眉,看着她真诚的眼神,真不知该说她天真好还是不谙世事好。 她总能轻而易举的触碰着他的底线,让他一退再退,余南卿心情有些烦闷,最终又在她眼神的注视下,这股烦闷转眼烟消云散。 他拧着眉头松开她的手,闭上眼睛:“随便你。” 她若真的想试,便由着她试好了,若能在她身上发挥他剩余的价值,想来也是不错。 苏挽烟眸光一亮:“这才乖,放心,不会疼的。” 苏挽烟将他身上的被子完全掀开,双手按压在他的腿上,力道不重不轻,问道:“有感觉吗?” 余南卿闭着眼睛抿唇,不想说话。 “哦,没有感觉。”苏挽烟都被自己的话问笑了,要是有感觉,这几天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早就说了。 她开始把按压的位置放在他腿上的穴位上,每按压一个穴位就抬头去观察余南卿的表情。 发现他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挽烟又用手去探究他腿上的脉络,发现脉络之间还是通的,只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出来。 他的腿受伤之后又拖了三年,两条腿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如果一直这么放任着不管,最后这些脉络也会坏死,到那个时候才是真的药石无医。 有希望。 苏挽烟知道这不是她的功劳,完全是这个系统赋予她的技能,她自己学的临床医学,就知道其实好多病症是没办法恢复的。 就像余南卿这种伤势,哪怕她可以把他的身体调理好,但也只能是延长他的寿命,至于站起来那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在她这双手给他的腿检查过一遍之后,一股莫名的信心就从她心底蔓延,这不是她的底气,她的医术根本没到这个地步。 是系统的功劳,现在她可以确定,穿越过来绑定的这个系统,只要是它里面有的技能,就能药到病除。 确认了这一点,苏挽烟的嘴角简直比AK还难压,还好余南卿现在闭着眼睛看不到,她要偷偷的给他这个惊喜。 等他好了,她就能安心的离开的京城了。 她替余南卿盖好被子,轻拍了拍他的头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等我需要的时候,你还要乖乖配合我哦。” 她的脑海已经有了一整套治疗余南卿的方案。 第56章 拜托你去做一件事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把系统里的【辨药技能】也激活才行,针灸,加药疗,加穴位按摩护理,多管齐下治疗效果会更加理想。 还有系统里属于中医范畴的【推拿】疗法,也需要激活才行。 而银针她也需要去多备一套,人体穴位繁多,光靠之前大夫给的那套银针不太够。 这么一想她又想起来,那个大夫不是说七日之后再来看看余南卿的情况吗? 现在七日已经过了怎么不见他来?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苏挽烟走出房门,唤了声:“许四。” 然而话才刚落,就见苏驰恩站在门外,听到苏挽烟出来,他回头唤了声:“姐姐。” 苏挽烟愣了:“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苏驰恩想说什么,却见许四已经走了过来。 许四现在已经成了苏挽烟的专属狗腿子,他屁颠屁颠的上前:“娘娘?” “上次来给王爷看病的大夫呢?你去请一趟。” 可以的话她顺便拜个师,来去她的目的是激活系统技能,不是真的学医,需要有大夫给她带个头就行了。 “是,奴才马上去请。” 待许四下去,苏挽烟才看向苏驰恩:“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驰恩连连摇头:“我就是想待在姐姐身边。” 苏挽烟怔了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不习惯这府里的生活?” 苏驰恩低着头抿了抿唇,双手有些局促的紧着。 一直以来他都是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每天都奔波在大街小巷中,不是在找吃的就是在找吃的路上。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过上这么安逸的生活,安逸到他觉得一点都不真实,宛如一个梦。 让他心里忐忑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苏挽烟突然有些心疼,她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不如这样,我拜托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苏驰恩眼睛亮了亮:“姐姐你说。” “我之前听你说,你连京城的地下黑市都知道,是不是?” 苏驰恩点头:“嗯。” “我要是给你皇银,你到黑市能不能兑银子?” 苏驰恩又点头:“可以。” “会不会有危险?” 苏驰恩摇头:“其他我不敢保证,但若是拿皇银去兑,他们肯定都得掂量着,毕竟皇银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苏挽烟说道:“今天你带我去的那个平民区,我给你银子,你买些吃的给每一户都送去,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皇上命恭亲王府广施布善,体察民情,不必藏着掖着,你就光明正大的去。” 苏驰恩闻言立即明白苏挽烟要做什么:“好!” “我带你去库房,里面有皇上赏赐的白银,你需要多少就拿多少,如果出府后有府里的人跟着,你就让他们帮你拎东西,做苦力,不怕阵仗大,明白了吗?” 阵仗越大,就越多百姓的眼睛盯着,这样苏驰恩就越安全。 用元和帝的名头,即便这事传到元和帝的耳里,替他积德行善的事,他疑心再重暂时也不会为难恭亲王府。 还有就是平民百姓或者官员使用皇银,是杀头的大罪,但用来救济百姓就不一样。 而京城正规的钱庄是不敢兑皇银的,只能让苏驰恩到地下黑市去兑。 等元和帝发现这事的时候,已经是功大于过,利国利民的事,他不可能不支持,大不了就是小惩大戒。 苏驰恩连连点头:“明白了。” 苏挽烟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只有一点,察觉不对,要立刻跑,也不用急着回来,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 虽然但是,她也不敢百分百保证元和帝不会直接下手,毕竟这个时候余南卿做什么,在元和帝的眼里都是错的。 “嗯嗯,知道了姐姐。” 苏挽烟笑着做了个手势:“走,带你去库房。” 库房里有很多元和帝近日赏赐下来的东西,苏挽烟还没动过。 不动的原因,是因为苏挽烟发现这些赏赐下来的东西,都有皇印。 不仅那些金钗银饰被标记上了皇印,那些赏赐下来的白银底下,也刻有皇印,之前她无意中在余南卿面前提过,说要拿着赏赐的白银去钱庄兑银子的时候,余南卿说皇银并不是流通之物。 皇银,也可以说是官银,官银是用来入库的,这是为了方便国库管理。 皇银的主要用在军饷,官薪,宫用,各地建设跟赈灾,皇银用官薪发放给官员之后,是必须要将银子溶化一次,再炼出新的银锭或碎银使用。 否则都是犯法的。 而炼化皇银,又有专门炼化皇银的地方,每一笔都是要登记在册,就是溶化再造的过程有点太慢了,不然都不需要苏驰恩去黑市走这一遭。 所以元和帝赏赐的东西,很多都不能用,金钗银饰也不能直接换钱,只能自己戴,而赏下来的白银,官员一般都捐出去作赈灾用,也有重新炼化了自己用的。 只不过那么大一笔银子,真的全用作私用,估计又会给元和帝盯上,所以很多官员也是拿去黑市兑换。 要么,就是自己私下偷偷去炼。 总之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有空子能钻的。 苏驰恩离开王府的时候,苏挽烟就见到门口两个守卫紧步跟了上去。 她眯了眯眼睛,果然,元和帝监视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么说,许四出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监视了? 正想着,就见许四圆滚的身形出现在王府门口:“娘娘!娘娘!” 苏挽烟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眉心拧了拧:“急匆匆的干嘛,有事说事。” “那大夫……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其实苏挽烟已经预料到了。 “奴才去到医馆,医馆的人说,那老大夫家里有急事,已经回乡去了。” 早不回去晚不回去,怎么就是给余南卿看了看病,就家里有急事了? 苏挽烟也不好判断这事是真是假,“哦”了一声:“那就算了。” “娘娘,不如奴才去找别的大夫,放心,也是京城里医术顶好的。”许四竖着大拇指说道。 第57章 唯独许四被救了下来 “不用了。”万一真的是元和帝从中作梗,再找大夫岂不是害了人家? “那……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苏挽烟看了他一眼:“我跟王爷都还没用膳,饿了,你去端些吃的过来主院。” “是,是,奴才这就去。” 另一边,长公主府的酒宴结束后,长公主就进了宫。 此时的元和帝正在御书房批奏,长公主一身荣装,还不等刘公公禀报就已经冷着脸迈步进来,一屁股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 刘公公见状,忙让人上了茶,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元和帝抬眸看了她一眼,待把手上的奏折批完后,才放下笔,笑道:“怎么?今日你府上不是办酒宴吗?怎么这副模样?” “苏挽烟没来。” 原本还一脸轻松的元和帝眉眼动了动:“朕吩咐了远宁侯,让他家千金赴宴的时候去一趟恭亲王府,邀苏挽烟一同前去,苏慕倾没去?” “去倒是去了。”长公主脸色不虞:“但依苏慕倾所言,苏挽烟宁愿得罪我这个长公主,也不来赴宴,理由是余南卿身边无人照看,不便参宴。” 元和帝的神情也沉了下来:“苏慕倾是朕让她去的,苏挽烟竟然也不给朕的面子?” “哪是苏挽烟不给皇兄面子,分明是余南卿要跟皇兄对着干。” 元和帝沉吸口气:“朕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 他眯了眯眼睛:“如此说来,苏挽烟,还是尽早解决了才好。” “解决苏挽烟不难,只是缺少一个由头。”长公主看向元和帝:“虽说她不过一个庶女出身,但现在好歹也是恭亲王妃,即便她不来参宴,我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动她。” 元和帝沉着眸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不难,七月三十是地藏节,朕届时在宫中举行一场家宴,只要苏挽烟进了宫便由不得她。” 元和帝的话一出,长公主顿时来了主意,她眸光微闪,露了一抹笑容:“我听说苏挽烟身边那个许四,对她言听计从?” “嗯。”元和帝不否认:“当时朕下令抓拿恭亲王府全府上下的婢女家丁,唯独这个许四,被苏挽烟救了下来。” 长公主闻言昂了昂头,神情是不可一世的孤傲。 元和帝知道她心里起了主意,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不会去干涉,开口转了话锋:“你之前说苏慕倾与夏家的那件事交给你办,可办妥了?” “小女子家家的情情爱爱,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我安排了太师府曹公子与她偶遇,不过几句花言巧语,苏慕倾就已经被哄得团团转,心里又怎么还会记挂夏家?等她回到远宁侯府,还不得跟侯爷闹翻天。” 曹太师位居朝中正一品,虽德高望重却是没有实权的文职京官,而曹太师一家除了曹太师,府中男儿均未入仕,即便跟远宁侯府联姻,也对她和元和帝构不成什么威胁。 元和帝拧眉想了想,说道:“太师府虽然没落,但曹太师门生子弟众多,还是要防着些。” “苏慕倾出身侯府,安排的人若身份低了,她断是看不上的,曹太师的孙子曹千寒虽生了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花言巧语倒有一套,皇兄便放心好了。” 元和帝闻言,点头表示认同:“小女儿家的心思,朕不懂,你既办妥,那朕也不费那个心了。” 长公主闻言起身,朝元和帝低头行了一礼:“皇兄政务繁忙,臣妹就不打扰了,秋后天气渐寒,皇兄要保重身子,别累坏了才是。” “行了,你也别说朕了,你若能对附马好些比关心朕一百倍都强,毕竟你手中的兵权,有需要时还需他出面领兵,难不成你还真想自己拿着兵权去打仗?” 提到附马,长公主抿了唇,不再回话,沉默的退了下去。 恭亲王府,苏挽烟在余南卿的床沿边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案桌,喂余南卿用过膳后,她就把买来的药材一股脑的倒在了案桌上。 她看着上面经过加工处理的药材,一时觉得它们都长一个样。 系统没有任何反应,苏挽烟不由猜测,她至少需要认对其中一味草药,才能激活系统技能。 她上手扒拉的桌上的中药,突然眼睛一亮,拿起一小截经过加工的药材,脱口而出:“这是人参。” 系统没反应。 苏挽烟:“……” 她左看右看:“不是人参吗?” 对了,人参也有好多种,这只有一小截,说不定是别的参,除了这一小截人参,药材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参片。 对于苏挽烟这个外行,光靠看确实分辨不出是什么参类。 那岂不是还要找时间跑一趟医馆。 苏挽烟无奈的叹了口气。 “红参。”突然,耳旁传来余南卿温沉的声音。 苏挽烟一愣,回头就见余南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长眸如闪烁着星辰一般好看,她明明记得初初见他时,他的瞳孔深不见底,像一潭死水。 “你醒了啊?”她把参段拿到余南卿面前:“你说这个,是红参?” “叮咚。” 【辨药技能激活成功】 一瞬间,脑子又在接受着知识的力量,像是被注射进去的一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熟知了所有药材的种类与药效。 苏挽烟惊叹的看向手里的参段:“还真是红参啊。” 余南卿拧眉:“你究竟是会医还是不会医?” “唉呀,我专攻的不是这个,现在从头开始学有点慢。” 从头学? 所以她是拿他当试验品了? 余南卿沉舒了口气,到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目光挪到那一桌子的药材上:“又在捣鼓什么?” 苏挽烟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这时房门却响起一阵敲门声:“娘娘,您要的东西买回来了。” 是许四的声音。 苏挽烟开口:“进来。” 许四走了进来,见余南卿醒了,身形一抖,不敢上前,将手里的长方形箱子远远奉上:“娘娘……奴才按您的吩咐,把东西买回来了。” 第58章 一到这个时候就扭扭捏捏 苏挽烟食指敲了两下桌面:“拿过来,放下。” 许四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余南卿,最终还是缓慢上前,将手里的箱子放到案桌上,立即后退:“那……娘娘若没什么事,奴才便先告退了。” “驰恩回来没有?” “还……还没。” 苏挽烟看了看天色:“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酉时了,娘娘。” “去把晚膳拿过来。” “诶,奴才这就去。”许四应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苏驰恩有没有事,才跟他相处不久,元和帝应该不会想到要拿他开刀。 一边想着,一边把箱子转过来,打开。 唇角不由勾了起来,是一整套摆放整齐的银针,银针从左至右,从短到长依次排列。 该说不说,许四的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 苏挽烟起身,到烛台处点起一根蜡烛,固定到案桌上。 然后才转身,伸手用棉被垫在余南卿的身下:“来,躺着。” 余南卿背后的伤口还没好,不能长期压着,所以余南卿现在大多时候只能两侧轮流躺。 余南卿不知她想干什么,但也没反驳,两手使了些力气,配合着她的力道仰躺了下来。 苏挽烟的身形娇小,要挪动余南卿,每每都需要借力,每次借力两人的身体都需要贴合,余南卿也不知那是什么感觉,是从心底洋溢起来的酥麻,让他既排斥又贪恋。 “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伤口疼不疼?”苏挽烟问。 不过是使了些力,余南卿的额头已经浸了密汗,脸色开始发白,他抿紧了唇,不说话。 苏挽烟见状就没有理会,说道:“疼的话就忍忍,用不了多长时间。” 苏挽烟上手将他身上的亵衣解开,从上到下,待要把他裤子脱下来的时候,余南卿终是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干嘛呀,又不是没看过。”苏挽烟一把拂开他的手。 余南卿气息微急,刚被拂开的手又一把抓住:“我不是说过,这里让我自己来?” 除了第一次给余南卿清理身体外,后面几次余南卿都是自己擦的下身,等他清理好,她再把他的裤腿撩起来,给他清理下半身。 但,虽然说是这么说…… “自己擦了不起哦?你穿衣服的时候下半身怎么不自己穿?还不是我帮你穿的,你现在害羞个什么劲?还有我给你兜屎兜尿……” “咳……咳咳咳……”余南卿一股气血上涌,猛地咳了起来。 “哎呀哎呀,我不说了不说了,淡定淡定!”苏挽烟忙帮他顺着心口。 余南卿耳根却已经一片通红,那小手像火燎一样,烧得他全身燥热,他又将那只在他胸口作乱的小手握住:“够了。” 声音温沉隐忍,却没有怒气。 “够P够。”苏挽烟收回小手瞪着他:“你不是同意让我给你治病吗?现在想反悔晚了。” 说完,她又伸手去脱他的裤子。 余南卿气息微窒,伸手还想要阻止,被苏挽烟一手掌拍开:“得了你,每次到这个时候就扭扭捏捏的,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等等!” 还没把裤子扯下来,就见余南卿拧着眉,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几乎用央求的语气吐出一句:“……等等,只要……片刻便好。” 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苏挽烟看着他的神情眯了眯眼情,不知道他搞什么飞机。 但见他没再反抗,苏挽烟也不为难他:“好吧,那我先帮你稳住心气,等一会儿要脱你裤子的时候不许再反抗哈,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 苏挽烟从箱子里拔出一根长针,放到烛火上消了消毒,很是利索的扎进了他胸口的穴位中。 扎下一针,又拿起一根,同样是消了消毒,毫不犹豫的扎在了心脏附近的第二个穴位上。 整个扎针的过程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手稳得一批。 紧随着第二针,第三针,像是一个行医多年的老手,下针准,狠,快,更重要的是,几针下去,余南卿的呼吸竟在瞬间顺畅了许多。 余南卿忍不住沉了眉头,眼神从一开始的不相信与质疑,转变成了震惊与疑惑。 “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苏挽烟笑意嫣然的看着他,像极了一个在等待大人夸奖的小姑娘。 余南卿眉心动了动,转头别过眼。 “切。”苏挽烟见状撇了撇嘴:“真冷淡。” 稳住心气后,苏挽烟又在附近的穴位中落下几针,这是疏通气血的,余南卿卧病太久,五脏六腑都已经开始颓败。 她不仅要施针刺激他的五脏六腑,还要用银针帮他疏通气血,让身体的气血能够通达全身。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下半身。 他的腿已经瘫痪了三年,治疗的过程与时间肯定要比他的身体还要长久。 她撩了撩宽袖,伸手就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这次余南卿乖乖的没有反抗,只是将长眸闭了起来,装睡。 苏挽烟才不管他什么表情,本来他这伤就拖得久,现在时间能争取一点是一点。 她没有犹豫,捏了银针,消过毒,便扎在了他大腿间的穴位上。 每落下一针,苏挽烟就觉得脑中的思路更加清晰,每一针的作用,以及下一针要落在哪里,她几乎想都不用想。 身体就像有记忆一般,不过片刻的功夫,余南卿的双腿就已经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连脚板底的穴位都没有放过。 纵使有系统的加持,但体力却是实打实的在消耗,等施完针,苏挽烟的额头就已经布了一层密汗,连带着脖子都有些酸痛。 她扶着脖颈松了松脖子:“哎哟,有点累。” 余南卿眸眼微动,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见苏挽烟因为出了汗的缘故,双颊都染上了一抹红晕,娇人又可爱。 气血不由又开始微微上涌,余南卿紧了紧拳头,忙别过眼,面对着床背将脑中的杂念抛开。 “今天先一刻钟,久了不行,你身体会吃不消。” 第59章 ‘姐弟\’恩情 “嗯。”余南卿应了一声,因为是面对着床背的,苏挽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趁着这一刻钟的时间,苏挽烟开始收拾案桌,把倒了一桌子的中药材收拾到油纸上。 明天还得上街一趟,去药铺给余南卿抓几副药,府里都是元和帝的人,从抓药到熬药她都要亲力亲为才行。 想到许四,他最近的表现还不错,不知道他信不信得过,或许可以找个时间试一试他,只是用恐惧堆出来的忠诚,苏挽烟不太相信许四以后会真心待她。 对了,大囡囡那里也要抽时间去一趟,两副药不够她娘吃两天。 元和帝之前好像赏赐了不少补身子的药材,什么人参鹿茸灵芝都有,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去库房看一下。 今晚伺候余南卿用过膳后,还要给他按摩一下双腿的穴位,【推拿】的技能也要找个时间激活。 技能激活得越多,她的医术就会越成熟。 唉,好忙啊,怎么这么多事,好忙好忙。 刚收拾好,房间就响起了敲门声:“姐姐,我回来了。” 苏挽烟眸光微亮,忙起身去开门,不由怔住,只见苏驰恩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乍眼看上去就像是府里的小厮。 苏挽烟把身后的门轻轻关上,才问:“那身衣服你穿不习惯?” 苏驰恩神情有点愧疚的点点头:“那样好的衣裳不适合我,我觉着这样会舒服些。” 他一个流浪街头的孤儿,配不上那么好的衣服。 “行吧,你觉得舒服就好。”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要求他完全脱离他原来的生活。 接下来苏挽烟又问:“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驰恩摇头:“没有,姐姐吩咐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他从腰间带出钱袋子:“这些都是剩下的银子,姐姐你看。” “你拿着,明天继续重复今天的事,要是银子不够了你就直接去库房拿,不用向我汇报了。”苏挽烟笑道:“当然,那些银子你也可以用,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苏驰恩的头:“明天我派人给你到衙门办理牙牌,上户籍,办理了牙牌你就是有身份的人了,这样以后你想去什么地方都不会受阻。” “姐姐!”苏驰恩眼眶一红,突然朝苏挽烟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姐姐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今生今世,我就是姐姐的人,只要姐姐需要,上刀山下火海,我定义不容辞。” “哎呀!”苏挽烟被他这模样弄得一愣一愣的,忙伸手:“快起来,你这样可就生分了,你看我在王府要地位没地位,要权力没权力,也就只能做做这些小事。” 苏驰恩摇头,跪着不肯起:“对姐姐来说这是小事,可对我来说,这是第二次活着的机会,姐姐!” 他看着苏挽烟:“你不仅给我赐了名,还给我上户籍,将我收留在王府里,还让我叫你姐姐,这些,都是我曾经不敢想的,以后我就只听姐姐的话,姐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说完,他不管苏挽烟阻拦,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苏挽烟头疼:“快起来快起来。” 然而苏驰恩已经眼眶通红,他擦了一把眼泪:“不瞒姐姐,其实一开始跟着姐姐,我是有私心的,姐姐帮我拦下包子店老板的那刻起,我就起了攀附姐姐的心思。” “我知道姐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主,便想利用姐姐给自己找一条活路,可是姐姐如今对我这么好,我一想到我之前存的心思,我就……我就觉得愧对姐姐……” 而且被苏挽烟收留之后,她并没有像对待下人一样,要求他去干些粗活,而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更让他单独拥有一间寝室。 他只不过是个流浪的乞丐而已,哪里值得苏挽烟对他这么好? 所以相处的这几天,他一直很愧疚,他希望能帮苏挽烟多做点事,这样才能报答苏挽烟对他的恩情。 可当苏挽烟说还要帮他办牙牌上户籍的时候,他真的绷不住了。 她给他安排的,竟然不是奴籍,而是一个平民百姓该拥有的身份。 上了户籍,办了牙牌,就代表他可以离开京城,去任何一个地方,苏挽烟一直都在平等的对他,完全没有把他当成累赘。 苏挽烟笑了:“这有什么好羞愧的,我要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没办法生存下去的时候,就是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她蹲下来平视着他,笑道:“更何况你做的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相反,要不是你,我估计都被人抓八百回了,还有,你熟悉京城,每次都给我省了不少时间,我们两个,是互助互利,知道吧?” “我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孤儿,是姐姐不嫌弃我。”换作别的权贵,怕是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你呀,也不用特意去换什么衣服,我觉得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就得拿着,没有的时候我们就不强求,绫罗绸缎你不穿,给了别人别人也是会穿的,咱们先顾好自己,其他的以后再说,是不是?” 苏驰恩听话的连连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既然你都叫我姐姐了,那你这个弟弟我也认定了,以后不管你离开或是不离开,都要记着我这个姐姐好不好?我以后不管去到哪里,也会记着你,来日有缘重逢,咱们还是姐弟,怎么样?” “姐姐我不走,我一辈子跟着你。”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啊。”苏挽烟好笑:“好了,你快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旁的能不跪就别跪。” 苏驰恩这回没有再犟,被苏挽烟扶起来后,才道:“我跪长姐,天经地义。” 苏挽烟心脏“咯噔”一下,‘长姐’这个词,好像比‘姐姐’更有分量,让她不情绪不由自主的触动了一下。 其实原本让他叫‘姐姐’,也不过是因为‘娘娘’这个词她不习惯,叫姐姐要好听一点罢了,完全没想过会直接认了个弟弟。 第60章 长公主的权力 就在这时,许四端着晚膳过来:“娘娘,晚膳来了。” 苏挽烟对苏驰恩说道:“好了,你快去休息吧,回头让许四把晚膳也端去你房里。” 许四瞄了一眼苏驰恩,又瞄了一眼苏挽烟,抿唇不敢作声。 合着整个府里,就只有他一个干活的。 苏挽烟把膳食端进房,除例牌给余南卿的粥,还有鸡肉羹,两碟小炒,一盅滋补的参汤。 苏挽烟先把膳食放到案桌上,不着急吃,她坐在床沿边上看了一眼余南卿,只见他闭着眼,神情淡而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的气息微乎其微,像是在刻意压着一般,期间还稍微有些紊乱,苏挽烟就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余南卿没有开口。 苏挽烟也不在意,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这才上手把扎在他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拔了下来。 待把他的衣服穿好,苏挽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借力把他侧翻过来。 余南卿这才睁开眸眼,配合着她的力道。 苏挽烟给他垫了两个枕头,让他上半身呈倾斜的状态,拿过粥舀起一小勺,放嘴里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余南卿长眸看着她,开口温沉:“扶我起来,我自己吃。” “噢。”苏挽烟点头:“可以。” 还省了她力气。 她轻轻扶起余南卿,让他倾斜着坐躺在床上。 明明他背后还有伤口,可余南卿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哪怕是压着或者是给他换药,他都没有吱过一声。 苏挽烟把粥递到他手里:“今天可以多吃点。” 苏挽烟在慢慢给他加量,少吃多餐。 嘱咐完,她就拿起盅汤喝了一口,鲜美可口,沁人心脾,她端起碗往嘴里扒了口饭,又夹起一道小炒放嘴里。 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之前给你看病的那个大夫,我让许四去找,找不到人了。” “……”余南卿轻轻喝了口粥,闻言沉默。 “许四说那大夫是回乡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之前说好七天之后再来看的,干嘛不给你复查完再回乡,要真有急事,留张纸条或者找人传个话也行呀。” 苏挽烟嘴巴吃得鼓鼓的,回头看向余南卿:“是不是皇上让他走的啊?应该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要是杀人灭口,她这心里就总觉得不得劲儿,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而且还是因为元和帝的一己私欲。 余南卿目光移向苏挽烟,瞳孔映着她求知的模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三个字:“不至于。” 这是真话,对方不过一个平民百姓,元和帝身居高位,根本没必要这么花心思让自己的手多染上一条人命。 何况元和帝登基七年,再怎么疑神疑鬼,也不会动不动就滥杀无辜,否则他这七年皇帝岂不白做? 得了余南卿的肯定,苏挽烟松了口气:“那就好。” 余南卿眸光微闪:“就那么信我?” “你是王爷,又是战神,见多识广,想东西比我全面,我肯定信你呀。”苏挽烟夹起一块小笋,放到他面前:“要不要试一下,特别脆特别好吃。” 余南卿抬眸:“能吃?” “能!”苏挽烟把笋放他粥里:“少少的吃点都可以,要不是你身体太弱,这里的菜你都能吃。” 说完又感叹了一句:“哎你快把身体养好吧,光我一个人我应付不过来啊。” “……”余南卿看着粥里的笋没有动,眉头微微蹙着:“你为什么觉得我还能好起来?” 苏挽烟边吃着饭边挠了挠脸颊,现在说什么他都是不会相信的,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现学现卖的赤脚医生,让他相信她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 见苏挽烟没说话,余南卿敛了神,也没再继续追问,舀起粥里的笋放进嘴里轻轻嚼着,如苏挽烟所说,确实很脆,很好吃。 他都记不清上一次吃到这种美味是什么时候了。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帮我?”余南卿的声音突然淡淡的响起。 苏挽烟转头抬眸,就见余南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仔细想了想,最后笑着吐了一句:“不安心呐。” “如果你不是在这种窘境中送我走,我大概会真的走了,但是呀,你现在自身都难保,送我离开之后你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这种人情一欠就是一辈子,让我怎么安心呀?” “你不欠我的。”余南卿垂眸,看着手里的粥。 自瘫痪以来,接近他的人都想方设法的要取他性命,从来没有人会像苏挽烟这样,半点残害他的心思都没有。 也没有人像她这么笨,心甘情愿的来伺候一个残疾王爷。 “你是不是还没打消要送我走的念头啊?” 余南卿眉头微蹙:“长公主亢心憍气,自恃其才,上次你拒了她的酒宴,她必会寻机会报复你,父皇赐下长公主兵权,她在京中的权力,不亚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你怎么与她斗?” 苏挽烟放下碗筷,趴在床沿凑近过去,巴巴的看着余南卿:“你想怎么办?” “七月三十地藏节,宫中会开坛祭祀,举办家宴,与君同贺,长公主很有可能会在地藏节那日召你进宫参加家宴,你若再推脱,下一次便是杀身之祸。” “所以……”余南卿抿着唇,紧了紧手里的半碗粥:“我要在那之前,把你送出城……” “每次你都说再不走就没机会了,但你又总是制造让我逃跑的机会。”苏挽烟眨巴着眼睛,突然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重视我,让我好吃惊呀。” 余南卿无语,烦闷的抬手揉起了眉心:“苏挽烟,我没有与你开玩笑……” “我知道,但我不走。”苏挽烟笑道。 余南卿气息一窒:“你!” 随即又缓了口气:“你何必固执。” “等你好了我再走,到时候你不受制于人,能更好的把我送出去,到那个时候,你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付出的代价肯定没有现在大。” 余南卿拧眉:“苏挽烟……” 第61章 宫帖 正想说什么,却被苏挽烟开口打断:“余南卿,宫中的家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余南卿浑身一颤,随即不相信的低头苦笑:“苏挽烟,你别开玩笑……我这副模样……如何去?” “你只告诉我,你去不去?”苏挽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余南卿微怔,他以为苏挽烟在开玩笑,但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吐出一个字:“去。” “好,还有十天的时间,你尽管安心养病,剩下的交给我。” “……” 吃完晚饭,苏挽烟又扶着余南卿侧躺下来,给他的双腿做了穴位按摩,完了这才回耳房休息。 翌日,清早。 苏驰恩要出门的时候,苏挽烟让他拿了皇银去专门炼化皇银的地方登记,毕竟总去黑市难免会落人把柄。 待苏驰恩出门,苏挽烟正想回房的时候,许四就端着早膳来了。 “娘娘。”苏挽烟回头,就见许四把早膳递上:“早膳已经好了。” 苏挽烟接过托盘,便听许四指着托盘上的一张黄色的宫帖,说道:“娘娘,这是宫里送来的请帖。” “知道了。” 苏挽烟端着托盘走进去,原本闭着眼睛的余南卿悠悠转醒。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醒的,只是习惯的闭着眼睛而已。 苏挽烟放下托盘,拿起上面的宫帖,打开,惊讶的“喔——”了一声,把帖子摊到余南倾面前:“真的被你说中了,皇上发来的宫帖,地藏节那日要我进宫赴宴。” 苏挽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料事如神啊你。” 余南卿没有多大反应,又缓缓闭上眼睛。 苏挽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睡了,我喂你吃点东西,今天继续施针,从今天起,要早晚各一次,你得配合我。”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上手将余南卿扶了起来。 余南卿无话,乖乖的任由她摆布,她让他吃东西他就吃东西,让他躺着不动他就不动。 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再去抵抗,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苏挽烟都不会听他的。 只是苏挽烟给他施完针后,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气息顺畅了很多,但也仅此而已,他始终不相信他这副残破的身体还能好起来。 苏挽烟把余南卿安顿好后,收拾了一下就出府去了。 跟往常一样,依旧有四名婢女监视着她,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做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她先去了医馆,给大囡囡的娘抓了几副补气活血的中药,什么当归,川芎,大黄,丹皮,地龙等。 至于余南卿,因为他现在身体太虚了,是药三分毒,很容易把他养成药罐子,所以余南卿现阶段最好的还是食疗。 先把身体所需的营养跟上,等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才能给他喝通经活血的中药。 苏挽烟凭着记忆,穿过条条大街小巷,最后在大囡囡家门口停下,叩了叩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入帘是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苏挽烟愣了愣:“你好,我……” 正想着要怎么跟她说,就见小女孩子已经一溜烟的跑回了房:“娘亲,是王妃姐姐来了!” 从门口处苏挽烟就看到她小脑袋一头扎进大娘的怀里。 “哎哟!娘娘来了!”大娘受宠若惊,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苏挽烟忙迈步进屋:“别别别,大娘您就躺着,不用行礼不用行礼。” “民妇失礼,望娘娘别怪罪。” “怎么会。”苏挽烟把手里的药包全放桌子上,笑道:“我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给大娘送点药,这是七天的量,等七天之后,我还会再来。” “怎好麻烦娘娘。”大娘苍白的脸上满是歉意。 “不麻烦,都是王爷的吩咐。”苏挽烟环顾四周:“大囡囡呢?” “前两天娃他爹上山采了些草药,民妇让大囡囡拿去卖了换些银钱,家里只有民妇跟小囡囡在家,让娘娘见笑了。” “没有的事。”苏挽烟笑了笑:“大娘身体怎么样了?” “托娘娘的福,已经好许多了。” “那就好。” 虽是这么说,但苏挽烟还是给她把了一下脉,从面上看,大娘的精神气确实好了些,但脉象却没太大的变化。 这才没多久,没变化也正常,养身子是个很费时的过程。 苏挽烟没待多久,临走时,她又给大娘扎了几针,那瞬间大娘的气色又更好了些。 跟大娘别过,苏挽烟就在京城四处走动,看到吃的就买点,看到好玩的也买点,最后找了一家木匠铺走了进去。 跟木匠铺里的木匠沟通了近半个时辰,苏挽烟才悠悠回府。 王府,主院。 苏挽烟大包小包的回来时,就看到许四蹲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发呆。 圆滚滚的身形像是要把台阶压垮,就连苏挽烟已经走了进来都没发现。 “许四。”苏挽烟唤了一声:“干嘛呢?” 许四猛然回魂,忙从台阶上起来:“娘……娘娘回来啦?” 他脸上掐着讨好的笑容。 见到苏挽烟身上挂着大包小包,他忙上前伸手帮忙,苏挽烟也没拒绝,抬脚进了正堂,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咕咕咕”的就喝完了。 许四看着苏挽烟,堆着笑脸,说道:“那个……娘娘,您之前给奴才下的药,能不能让奴才看一看解药长啥样啊?我这几天总觉得身子不得劲,奴才害怕……” 苏挽烟看了许四一眼,就见许四脑袋一怂,不敢说话了。 苏挽烟放下水杯,拂袖坐在了太师椅上,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许四伸着脖子凑近了两步,就听苏挽烟说道:“手伸过来。” 许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苏挽烟手指搭在了他的脉上,眉头微动了动,许四的脉象沉细,有气滞气凝的现象,看着他那肥圆的身形,苏挽烟忍不住开口:“减个肥吧你。” 太胖了影响健康。 “什么?”许四一下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苏挽烟又左右看了看他的脸:“脸上的伤已经好了?” 第62章 化到了心里 “好了,好了……”许四摸着脸连连点头。 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被苏挽烟抽的情景。 苏挽烟让他找大夫看,开的跌打损伤的药膏,搽了几天基本都消肿了。 “那烧伤……” “也快好了,也快好了。”许四捂着右边的胳膊,连连说道。 那里被衣服遮住,苏挽烟看不到他的伤,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还没好痊。 烧伤是最难好的,而且留的疤也是最难祛除的,苏挽烟开口吩咐:“这几天不用你伺候了,你好好休息,在你休息的这几天我会把解药做出来。” “啊?”许四瞪了眼睛。 “怎么?不想要解药?”解药是没有,不过可以做些通气养心的药丸给他补补身子,也算报答他这么多天对她的照顾。 “要要要,多谢娘娘。” “别急着谢,我可是很记仇的,我可没忘记你之前对我凶神恶煞的样子,要不是我机灵,早被你们折磨得连骨头都不剩。” “哎哟娘娘。”许四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奴才已经知错了,奴才现在不是改好了吗?是奴才有眼无珠,娘娘您就别再提了。” “行了你去休息吧。” “是,那奴才先行告退。” 待许四下去,苏挽烟才提着大包小包进了房:“余南卿,我回来啦!” 每次苏挽烟从外面回来,都会喊上这么一句,余南卿缓缓睁眼,看着她把东西一股脑的放到桌上,松了松肩膀:“真累,跟了四个丫鬟,愣是一个都不帮我。” 其实也是苏挽烟不想把东西让她们拎,那监视她的样子,像欠了她们几百万一样。 不知道的还是以为她们才是主子。 还有那个杵在门口的那个侍卫,像根电线杆一样一动不动的守着,余南卿又跑不了,也不知道他在守什么。 余南卿看着她疲惫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晦暗,开口:“去牙行。” “哪里?” “牙行。” 苏挽烟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牙行?人牙子?” 人牙子就是卖人做奴隶,为大户人家签约长工的商人啊! 她醍醐灌顶:“对啊!我可以去牙行挑几个丫鬟供自己差使的嘛,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明天去看看。”说着,苏挽烟想到什么,习惯的趴在床沿边上看着余南卿:“要不要买个专门伺候你的人?平时我要是出门了,还能有人照顾你。” “不需要。”余南卿直接把眼睛闭上,冷冷拒绝。 苏挽烟撇撇嘴:“就你还嫌弃上了。” 余南卿眉头动了动,紧闭着唇不想说话。 突然,苏挽烟一把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嘴里,他‘倏’的一下睁眼,便尝到在口中化开的那抹甜。 “好吃不?”苏挽烟看着他笑道:“是冰糖,我从街边的小摊贩那里买的,吃的挺好吃的。” 小冰糖被做成了圆圆的小糖,有点像现代的彩红糖,但只有白色跟黄色两种颜色,吃起来没有冰糖那么齁甜,应该是加了其他的东西。 余南卿沉默的把糖含在嘴里,还没说话,就见苏挽烟已经自顾自的接了下一句:“我买了整整一袋呢。” 她打开纸袋递给余南卿看:“这么多够我吃好久了,等驰恩回来也让他尝尝。” 苏挽烟的眸眼,似乎随时随地都蕴含着一抹光芒,明明她四处都是绝境……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说完,苏挽烟就笑了:“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很久没吃过甜的东西了,感动得不知道怎么感谢我是不是?” “……” 余南卿别过眼,又闭上了眼睛。 但嘴里的甜味,像是化到了心里一样,这怎能叫他不触动? 见他又闭上了眼,苏挽烟撇撇嘴:“又不说话,又不是木头,吃糖睡觉,小心驻牙。” 虽然这么说着,但到底没再打扰他休息。 苏挽烟从大包小包中拿出一些瓶罐,都是白瓷的,买了大概有七八个罐子,又打开一个小包,从里面拿了几包中药出来。 她要用这些瓶罐来炼药丸,系统的【辨药技能】让她熟知每一种药材的作用与用途,所以她也知道药材与药材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 刚才答应给许四做的通气养心的药丸,其实更多的是给余南卿准备的。 要不然他跟她去了宫里的家宴,被元和帝几句话活生生气死了怎么办? 现在做这些药丸,就是给他保命用的。 边想着,边提着手里的几包药出了房门。 苏挽烟一走,余南卿就睁开了长眸,他看着放在案桌上的白瓷罐,有些好奇她想做什么? 这么想着,目光就挪到了地上那几个包袱上,从包袱露出来的一角,他看到里面有一捆书。 什么《女德女诫》《大晋法例》《礼仪普规》等,都是一些训诫的书籍,除此之外里面还夹了两本《山河志》,还有一本《中草药图鉴》。 《山河志》跟《中草药图鉴》余南卿还能理解,她看女德做什么? 想起她大大咧咧又活泼可爱的模样,转眼变成知礼知仪的大家闺秀,余南卿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其实这些书上次苏挽烟上街的时候就买过,只不过那会儿是让婢女拿着,后来她跟婢女‘走散’后再回府,发现那些书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怕是因为怕她跑了,她们急着去元的帝面前告状,那婢女把她的书都丢了。 苏挽烟回来找不到,所以又去了一趟书肆。 眼见包里好像还有东西,余南卿修长的五指缓缓伸出,想要掀开看一看,然而苏挽烟的脚步声冷不防的传进耳里,吓得他连忙收回手。 “唉,怎么少了一包,难道是在回来的路上掉了?” 苏挽烟风风火火的进屋,看到余南卿是睁着眼睛的,好奇:“怎么,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醒了?” “咳……”余南卿很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伤口疼啊?还是有心事?”苏挽烟干脆把一小把冰糖倒在其中一个瓷罐中,放到床头桌上:“我有心事的时候也睡不着,这个帮不了你,不过你要是伤口疼的话就吃一颗,会好受很多。” 第63章 怪趣的木偶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最终只吐了三个字:“我能吃?” “能!”苏挽烟马上笑道:“这糖才多大,小小一粒你就是吃完也没多少,你现在吃比不吃强,不用戒口,糖也是一种营养知道吧?” “不过你就这么多了哈,剩下的都是我的。”苏挽烟边说着,边蹲在地上翻找。 包里剩下的东西也露了出来,有两个模样很奇怪的花瓶,一个很怪趣的木偶娃娃,还有一个提起来会叮叮响的风铃。 余南卿看了看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又看了看苏挽烟:“你……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在余南卿眼里,说不上多好看,甚至毫无美感可言。 “嘿嘿。”苏挽烟拿起那个很怪趣的木偶娃娃贴在脸上:“可不可爱?” 木偶被做成了红脸,呲着牙咧着嘴,嘴还是歪的,眼睛也没画好,乍一看像一个五官中了风的人。 唯一的优点就是木偶身上那身衣裳做得还算精致。 余南卿拧着眉,没办法将它跟可爱一词联系在一起。 苏挽烟满心喜欢摸着手里的木偶娃娃:“不过那小贩说这是残次品,脸上的颜色说是调错了,那嘴巴眼睛也说是试手感画出来的,我看着挺好的啊,多独特,多别致啊!” 苏挽烟兴致勃勃,又拿起那一对花瓶:“还有这个,像龙卷风一样你看到没?” 余南卿拧眉疑惑:“龙卷风?” 那两个花瓶瓶颈细长而弯曲,瓶口跟瓶身的比例很奇怪。 但苏挽烟就是喜欢:“我说要这两个花瓶,那老板直接就送我了,说是不要的,多可惜啊,我就拿回来了,回头我插上些东西做装饰,肯定好看。” “唉我不跟你聊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苏挽烟放下花瓶,两三个包裹轮着找,才在其中一个包裹里找到漏掉的那包中药。 “找到了找到了。”苏挽烟边说着,边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从主房出来后苏挽烟就去了库房,元和帝赏赐的那些箱子里,有一个装满了从宫里挑选出来的珍贵药材。 首先是人参,人参为百草之王,而宫里送来的又是一株上百年的野山参,长长的一条被小心翼翼的封存在檀木盒子里。 人参有着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生津养血的功效,不管是补气还是补血它都是首选,吊命的效果更是一绝。 可以说几乎所有的病都可以用人参入药,效果奇佳。 上百年的野山参难寻,苏挽烟深知这其中的价值,她打开盒子确认过后,轻轻把它放到一边。 随即又从大箱子里翻出一颗百年灵芝,这灵芝同样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的装着,灵芝可是被寓为仙草的存在。 对心悸失眠,心神不宁,肺虚咳喘有着奇效。 苏挽烟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宫里送来的东西,拿出来的药材随随便便都是上百年的。 依元和帝对余南卿的恨意,苏挽烟敢肯定宫里定有比这更好的,说不定有些年份是几百年或者是上千年的。 要是哪天她能从元和帝手里坑来一株就好了。 苏挽烟把盒子盖了,抱着野山参跟灵芝走出了库房。 主院里有一个小厨房,之前积满了灰尘,后来是让元和帝派来的婢女打扫干净了。 这个小厨房至今一直没用过,苏挽烟走进去的时候,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只不过干净是干净,可惜就是没有能生火的柴。 她走到厨房门口,对那四个对她寸步不离的婢女吩咐:“你们几个,去厨房抱些柴火过来,还有,里面的水缸没水了,你们去把水缸填满。。” 那四名婢女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去了两个。 苏挽烟看着她们就来气,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厨房。 她从架子上拿下一个药煲,把药包里的药材全部一股脑的倒了进去,放到一旁备用。 她拿了厨房的砧板,拿了刀,开始小心翼翼的处理那株百年野山参。 参头的参肉圆而充实,这一部分她需要合理的把它规划出来,把参头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制成参片,命悬一线的时候可以含在嘴里吊命。 另一部分则要放到余南卿接下来的膳食中,这里的量不需要多,一下太多了会虚不受补,前功尽弃,所以小小的一部分也能用很久。 剩下最后的一部分,苏挽烟要暗戳戳的留给自己,等以后没钱使了,或者自己遇到什么事要保命的时候,这三分之一的参头说不定能救自己一命。 而要用来给余南卿做药引的,是剩下的那点参尾巴,甚至是尾巴上的那些须须,苏挽烟都不放过。 她把那些须须切下来放到药罐里,跟那些中药混在一起。 处理完野山参,她又小心翼翼的把灵芝从檀木盒里拿出来。 这时,去拿柴火的婢女回来了,苏挽烟专注着手上的活,连头都没抬就直接吩咐:“生火。” 那婢女拧了眉头,明显有些不满,但到底没说什么,憋着一股气蹲在灶前,开始生火。 灵芝的芝冠上有一层淡淡的白霜,苏挽烟看到的时候“啧”了一声,忘记拿刷子了。 她应该把这层白霜先刷到药罐里,这些白霜也算是灵芝里的精华,但现在……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正在生火的丫鬟,万一她离开了,这婢女在她的药罐里动手脚怎么办? 所以处理白霜的事就只能等下次,她拿刀小心翼翼的切下一小块,放进药罐里,再把剩下的灵芝放回到檀木盒中。 待她拿起药罐往里看的时候,又“啧”了一声,药材忘洗了。 现在野山参跟灵芝已经放进去了,特别是灵芝,一洗冠上那点点白霜就没了,唔…… 她盯着药罐看了好一会儿。 算了,不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就在这时,打水的婢女也回来了,刚把一桶水倒进水缸里,苏挽烟就去舀了两瓢倒进药罐中。 正好这时候火也生好了,她就把药罐放到灶炉上。 眼见差不多完事,她就把生火的婢女赶到一边:“你也打水去,尽快把水缸装满。” 第64章 我只信你 那婢女憋着一肚子气,把手里的柴火一摔,蹭的起身就走了出去。 苏挽烟“切”的一声:“脾气还真大,不想伺候可以走的嘛,我又不会留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那两个婢女已经走出了厨房,苏挽烟也不知道她们听没听到,来去她也不在意。 熬药是个很需要耐心的过程,大火煮开之后,就需要换小火慢慢熬煮,只有小火才能把药材的成分慢慢分离在药汤之中。 换在现代,苏挽烟可以把煤气关小火就去休息,但在这里不行,她需要时时盯着火苗,免得火苗熄掉。 还有一个就是要提防元和帝的人,所以她不得不亲自守在药炉前,寸步不离。 午膳跟晚膳,都是苏挽烟吩咐婢女去王府的厨房端来的,余南卿那边也是,只是苏挽烟正在看火,没办法去伺候余南卿,也不知道余南卿自己能不能吃。 现在许四也不在,早知道就再多使唤几天再放他的假。 好在,就在苏挽烟分身乏术的时候,苏驰恩回来了。 本来苏驰恩是去主房的,但在主房门口没听到动静,这才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在小厨房找到了苏挽烟。 “姐姐!”苏驰恩小跑着进来,看到苏挽烟在看火,好奇:“姐姐在煮什么?” “药。”苏挽烟简单的回了一个字。 苏驰恩这才闻到弥漫在小厨房里的药味,他摸了摸鼻子:“是给王爷的药吗?” “嗯。”苏挽烟本来是坐在小凳子上的,这会儿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你回来得正好,吃了没?” 苏驰恩摇摇头。 苏挽烟就道:“我让许四休息几天去了,等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你先在这里帮我看着火,就这么大点火够了,别添柴,也别让它熄了。” 苏驰恩连连点头:“好,姐姐尽管交给我。” 苏挽烟宠溺的摸着他的头:“等我回来再问你今天的事,你先坐着好好休息。” “嗯,好。”只要是跟苏挽烟说话,苏驰恩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所以他每次回应苏挽烟的时候语气都特别的积极。 主房,余南卿一如往常一般,正闭着眼睛小憩,感觉到苏挽烟的气息,才缓缓睁了眸眼,就见她正从门口迈步走来。 床头桌上正放着刚端过来不久的晚饭,苏挽烟见一口没动,问了句:“中午吃了没?” 中午她在小厨房看火,实在不敢离开半步。 余南卿垂下眸子不说话,苏挽烟就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没吃啊?” 苏挽烟上前小心的将他稍微扶起来一点,拿起床头桌上的米粥正要喂他,余南卿缓缓伸手:“我自己来。” 苏挽烟也没拒绝:“你既然可以自己吃,干嘛中午不吃?你是腿瘫了又不是手瘫了,应该能把身体稍微撑起来一点吧。” 想当时她要帮助他拉粑粑,他都是一个人完成的,就这点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而且就算她现在过来了也没让她喂,他完全可以自己吃的嘛。 余南卿垂着眸,没有说话。 苏挽烟也没有纠结,看向床头桌上那个装冰糖的小瓷罐,竟然空了。 “你把糖都吃完啦?”苏挽烟稀奇:“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吃糖。” 她在厨房待大半天都没吃多少个,她看了余南卿一眼揶揄:“你小心驻牙,牙疼不是病但疼起来要人命我跟你讲。” 除了粥,厨房还送了道鱼羹过来,苏挽烟起筷给余南卿夹了一点:“这些软糯好消化的食物可以多吃两口,一开始要你吃粥是因为你身体消化不了,这几天你养回来了一点,要配合肉食知道不?” 余南卿看着肉里的鱼羹,拿起勺子舀进了嘴里。 苏挽烟笑看着他:“哦,我不夹你就不吃是不是?这菜就在你面前,伸手就能吃的事,还要我动手,你要这么懒的话我以后就不做了,真是不动手不知道我累。” “……”余南卿抿唇,突然温沉的吐出四个字:“我只信你。” “??”这是余南卿第二次说只相信她,她愣了一下:“你信我跟你吃饭有什么关系?” 余南卿埋头喝粥,不再说话,苏挽烟这才反应过来:“哦~你怕那些人在饭菜里下毒?” 苏挽烟无语:“那我也不知道这饭菜里有没有毒,万一有毒,给你吃了还不是要毒死?” 余南卿闻言突然勾唇,看向苏挽烟的眼神像是得到了释然一般:“若是死在你手里,我认了。”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你别害我。” 余南卿垂眸,唇角的笑容未消失:“我知道你会救我,不管是什么后果。” 哪怕是被下毒,苏挽烟知道的那一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救他,余南卿将最后一口粥喝完,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贪恋最后这点时光。 “你就使劲造吧,谁造得过你呀。” “苏挽烟……” “嗯?”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不管……”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挽烟开口打断:“唉你又在说这个,以后再说吧。” 闻言,余南卿只好抿唇,不再说话。 苏挽烟把他手里的碗拿过来放下:“来,躺下,我厨房还熬着药呢,别浪费时间。” 她从柜子里拿出专门给余南卿针灸用的针灸包,把针灸包放在床沿上摊开,余南卿深吸了口气,长眸怔怔的看着顶上的幔帐。 直到苏挽烟将长针扎进他的心口,那一瞬间本来有些浑浊的气息又开始顺畅起来。 他目光落在苏挽烟专注的神情上,游刃有余的小手捏着银针穿梭在他身体间,宛如游龙。 “你为何会针灸之法?”余南卿长眸盯着她的脸,妄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苏挽烟连头都没抬,唇角噙了一抹笑:“我要说是现学的你信吗?” 这抹笑,竟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婉。 余南卿心口“咯噔”一下,像是快了一拍,他忙别过眼,强迫自己不要乱想。 苏挽烟只以为他是不信:“你看你,刚刚还说只相信我,现在就不说话了,男人呵。” 第65章 刚好碰见许四 其实她也没乱说,确实是现学现卖,只是她有金手指,学业‘突飞猛进’。 余南卿微噎,干脆闭上眼睛。 房中陷入一片沉静,苏挽烟将该走的穴位都走了一遍,待一刻钟左右便开始拔针。 拔完针,又开始依着穴位慢慢给他按摩。 系统里有一个【推拿】疗法没有解锁,推拿应该跟按摩应该是差不离的,但不管她是按还是捏,还是轻轻的推着他腿上的脉络,那个【推拿技能】一直没有反应。 有空的时候她得研究一下是怎么激活的才行。 给余南卿用按摩护理刺激穴位要比施针累得多,首先它时间比较长,要一个穴位连接着一个穴位按上半小时。 另外就是需要手劲,虽然有系统的加持,但这也真的是一件体力活。 等按完下来,苏挽烟又忍不住摸了脖子:“唉好累。” 这才没两天,一想到需要按一个疗程,苏挽烟就有些力不从心,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把这个穴位按摩的事交代出去,让别人来给余南卿按? 但是府里现在全是元和帝的人,叫来的大夫会不会被收买也不知道,后患无穷啊属于。 还是自己慢慢来吧,这点苦都受不了,以后别说悬壶济世了。 余南卿沉默,劝苏挽烟放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刚想开口,就见苏挽烟已经着手帮他翻身。 这一下又把要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只见她收拾了针灸包,收拾了碗筷,端起托盘起身道:“行了,好好休息吧,明天你的伤口也该换药了。” 说完转身正要出去,似想到什么,又回头嘱咐一句:“对了,今晚我让驰恩过来守着你,厨房的药没熬好我不能离开,你要有事就让驰恩到厨房叫我。” 她耳提命面的瞪了他一眼:“记住,不许欺负他,那可是我认回来的弟弟,你要是敢轰他我跟你没完!” “……”余南卿拧了拧眉,心里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出了主房,苏挽烟先去了趟厨房,给苏驰恩拿了些吃的,这才返回主院。 小厨房内,苏驰恩托着腮睁着眼睛,十分认真的盯着那一团小火苗,从药罐里冒出的白烟飘着一股既苦又香的药味。 苏挽烟见他那么认真的看着,不由好笑:“放松点,绷那么紧干什么?” 苏驰恩连忙起身:“姐姐!” 待苏挽烟上前,苏驰恩才说道:“姐姐吩咐我好生看着,我怎么敢敷衍。” 苏挽烟把手里的吃食递过去:“面条可不可以?” 苏驰恩连连点头,拿起托盘上的那一大碗面条,托盘上还放了两碟小炒,苏挽烟直接摆到灶台上:“快吃,不够的话我继续去厨房给你要,你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 十岁的年纪,七八岁的身体,要是再不补充点营养,以后个子可要长不高了。 “姐姐吃了?” “我早吃了。” 苏挽烟到角落里又搬了张小矮凳过来,跟苏驰恩一起坐下。 苏驰恩大概是真的饿了,那面条一路嗦到底居然都不带断的,嘴里满了就嚼一嚼往肚子里咽,也没想过要一口一口的吃。 苏挽烟都怕他噎着,操心道:“慢点吃,不着急,还有两碟小炒呢。” 苏挽烟拿起其中一碟,把碟子里的菜倒了一半进面条里:“看你也不夹,我给你倒,你就这么混着吃,也好吃的。” “嗯嗯。”苏驰恩鼓着腮帮子点着头。 苏挽烟怎么做苏驰恩就怎么吃,只要是苏挽烟说的,那肯定都是对的。 苏挽烟见他吃得香,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待他吃得差不多了,她才问道:“今天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驰恩连连摇头:“没有,很顺利,像昨天一样,大家现在都很感激王爷跟姐姐,有些民户家里有重病的,我就多给了些铜板他们去看病,就是……” “就是什么?” “今天跟着我的那两个士兵,我刚回府他们就往宫里的方向去了,姐姐,你说咱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有没有事,看皇上接下来是什么反应就知道了。” 宫里邀了她地藏节去参宴,至少在地藏节来临前,元和帝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几次下令刁难她都让元和帝吃了哑巴亏,地藏节那日元和帝跟长公主怕是会亲自出马给她施压。 “哦对了,还有件事。” “你说。” “姐姐方才说今天让许四休息几天去是不是?” “嗯,咋了?” “我回府的时候碰着许四了,今日姐姐让我去银官局登记,我便想着回府的时候顺道去,哪知碰着许四进了一家酒楼,我以为是姐姐要买什么点心,便没在意。” 银官局就是管理跟炼化皇银的地方。 苏挽烟眨了眨眼睛:“许四去了酒楼?” “难道许四趁着放假的时间想要好好去吃一顿?”苏挽烟不解。 “可是那是永香酒楼,与银官局一条街,能进去的即便不是皇权贵胄,那也定是大富大贵的人,许四怎么会有银子去永香酒楼?”说完,他又睁着天真的大眼:“姐姐给了许四银子?” 苏挽烟闻言拧下眉头:“没有。” 她这么抠的人,怎么舍得给那么多银子许四去消费,她都还没挥霍过呢。 “那……”苏驰恩立马闻到了不对:“姐姐,要不要我去盯着他?” 他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要盯一个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你就继续慰问走访平民区,许四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原本她也从来没相信过许四。 虽然看在他这些天兢兢业业的份上对他有所缓和,但也没有到跟他真心换真心的地步。 这一层,不同于她跟苏驰恩。 这么想着苏挽烟就忍不住想要狠狠抱苏驰恩一把,可是无奈苏驰恩是男孩子,她只能狠狠的揉了揉他的脸:“哎呀小驰恩你真是太招人稀罕了,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能干。” 要是女孩子,她准会‘吧唧’一声亲上去。 苏驰恩脸蛋一红,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一高兴,就想帮苏挽烟做事:“姐姐!你还有什么要做的,都可以吩咐我去做。” 第66章 跟你做个约定 “还真有,今天我不能守着王爷,你等下就进房里头,旁边有一个耳房,是我平时休息的小房,你今晚去那里歇一晚,晚上王爷有什么状况你就过来叫我。” 苏驰恩愣了愣:“姐姐跟王爷是分开睡的?” “不然呢?”她跟余南卿又不是真夫妻,不可能睡在一起的呀。 “我以为……”苏驰恩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点头:“我听姐姐的,我去照顾王爷。” “不用照顾,看着就行。”她怕苏驰恩一上手就被余南卿一掌打个半死。 “好,那姐姐,我现在就去?” “去吧去吧。” 目送苏驰恩出了小厨房,苏挽烟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木勺掀开药罐,一股浓重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苏挽烟挥了挥鼻子前的苦味,把勺子放下去搅动了片刻,那药罐里的药汤还有一半,至少需要熬到一碗的程度。 看来今晚是有得熬了,苏挽烟重新盖上药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眼见火苗小了点,便把木柴往里推了推。 第一次熬药没什么经验,苏挽烟早知道会这么无聊,就拿两本书过来看。 现在深夜,小厨房就她一个人,四个婢女轮了两个在外面守夜。 苏挽烟这会儿哈欠连连,实在扛不住脑袋就一点一点的,点了没一会儿又会醒过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搅拌一下药罐里的药,免得药材粘底。 以前也不是没有熬夜的时候,只不过都是在挑灯学习,有事做就不会太困,但现在她守着这么点点小火苗,实在没办法提起精神。 就在她再一次忍不住磕上眼眸,脑袋往下点的时候,苏驰恩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姐姐?” 苏挽烟立刻就醒了,抬头,便见苏驰恩在小厨房门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 “你怎么来了?余南卿有事?”苏挽烟起身问道。 苏驰恩忙摇摇头,迈着步子进来,把手里的一包油纸递给苏挽烟:“我怕姐姐饿,去厨房给姐姐拿了点吃的。” 本来苏挽烟不饿,但一闻到油纸里的香味,一股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就开始席卷:“什么东西?好香啊。” 边说着,边已经着手将油纸打开,是两个烧饼。 苏挽烟眼睛亮光直冒,没有犹豫的就咬了一口。 外香里嫩,咸淡适中,好香好香,苏挽烟嘴里那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又咬了一口,完了觉得还不过瘾,又塞了两口。 直到嘴里鼓满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嚼。 “姐姐你慢点。”苏驰恩怕她噎着。 “你要不要?”烧饼刚好有两个,她跟苏驰恩一人一个。 苏驰恩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姐姐我不饿。” 见苏挽烟神情带着困倦,苏驰恩说道:“姐姐,要不我来帮你看,你去睡觉吧。” 苏挽烟眉头一动:“怎么?余南卿欺负你了?他赶你出来?”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苏驰恩忙解释:“我就是看姐姐太累了。” “这个没事,熬药的事还得我亲自来。”熬的时间太短或者熬过头了都不好:“你快去休息吧,明天你还有事要做呢,以后能不能荣华富贵一飞登天就看你了。” 苏驰恩脸蛋一红,他做的事有那么重要吗? 当下应声:“那我去休息了,明日一早我再来看姐姐。” 苏挽烟边往嘴里塞烧饼边点头:“去吧去吧。” 苏挽烟在小厨房通宵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天边刚升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罐子里的药汤终于熬好了。 然而这才是制药的第一步,她又换了一个稍微比较小一点的锅,将熬剩下的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水倒进小锅里。 又开始熬。 这一次她需要拿勺子一刻不停的搅动,灶里的火依旧不能大,小火炮制。 苏驰恩清晨拿着早膳过来的时候,就见苏挽烟已经换了小锅在边熬边搅。 “姐姐。”苏驰恩心疼:“来去时间还早,不如我帮姐姐?” 这回苏挽烟没有拒绝,打着哈欠直接把手里的勺子递给他:“那我先吃个早饭。” 本来就熬剩下一碗药水,不多,所以等苏挽烟吃完早饭的时候,锅里的药水就已经开始变得粘稠。 苏挽烟见着便熄了柴火:“行了,可以了。” 苏驰恩乖巧的退开两步,就见苏挽烟拿布包着锅柄,把锅端了起来。 “那姐姐,我先出门了。” “嗯,小心些。”苏挽烟应了一声。 主房,苏挽烟进来时,嘴里还打着哈欠,一晚上没睡,真是困死她了。 余南卿缓缓睁眼,见她困成这样,愧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苏挽烟吓了一跳:“诶诶诶,你干嘛?” 余南卿撑着身子,拧着的眉里暗藏着懊恼,是啊,就算他起来了又能做什么? 被子下的拳头下意识攥紧,一股无力感由心底而生,想要为苏挽烟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吐出一句:“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苏挽烟越是这么做,他就越怕自己无法自拔。 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心底涌出,令他无法克制。 苏挽烟把熬制好的药水放到桌上:“余南卿,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余南卿抬眸,入帘是她那清澈得毫无杂质的眸子,像是一切阴谋诡计在她面前都会亵渎了她那单纯的灵魂一般。 他没有回话,苏挽烟也不管,继续说道:“如果我能把你治好,你就用你的人安安全全的把我送出京城,到时候你再给我找一处安身之地,好不好?” 余南卿眉头微动,只觉可笑:“这是不可能的事。” “是怕我治不好你,还是怕治好了之后没能力给我找地方住?” 余南卿被苏挽烟的话气笑,可在接触到苏挽烟认真的神情时,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以为她能将他治好。 余南卿的心脏突然“怦”的一下悸动,不知该说她不自量力好,还是太过乐观好,明明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可看到苏挽烟这样坚定的表情,他竟然也升起了一抹希冀。 第67章 过命的交情 余南卿有很多话噎在喉中呼之欲出,可薄唇微张之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在静默了很久之后,才喃喃般的吐了一个字:“好。”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吐出来的,连咽喉都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颤音。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可余南卿却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刚开口,指尖便像陷入一片冰凉,连带着后背都浸出一丝冷汗。 是惊的,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苏挽烟的要求。 在这一刻,他竟真的觉得他还能好起来。 天方夜谭。 余南卿心底生起一股寒凉,怕的是希望过后,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就如当年他刚刚失去双腿之时。 他更怕,怕苏挽烟此时对他的期望,最终都会幻化成泡影。 然而不容他多想,苏挽烟就已经勾了美唇:“好,一言为定。” 她提着裙摆背对起余南卿,坐在了案桌前:“所以你也别总说什么,让我别费心的话,我呢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余南卿从自己的思绪中回魂:“打算?” “我把你治好了,你肯定就有了跟皇上抗衡的能力,而我跟你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你当我的靠山,我去哪里不吃香?” 有一个亲王当靠山,肯定是要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硬闯好啊。 别说古代的,就是在现代,一个人背井离乡都难以生存,虽说想游这大好河山吧,但也不能忽略这其中的危险。 不是还有句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吗? 这一辈子这么长,她遇到的不可能都是纯良之人。 有了余南卿当靠山,就相当于有了底气,有了权力。 当然,前提得是余南卿能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下去,不过她觉得余南卿最好的路,是等病好了之后就离开京城。 她记得古代王爷都是有封地的,珍爱生命,远离元和帝,当个闲散王爷,富贵一辈子,多好啊。 余南卿不敢相信苏挽烟所说的,她看着苏挽烟捣鼓的背影,良久,才开口:“你当真这般觉得?你……不想要荣华富贵?” “要啊。”苏挽烟好笑的回眸:“我现在不是在给自己争荣华富贵吗?” “……” 她眼里的荣华富贵,就是这般简单? “唉呀你快躺下吧。”苏挽烟见他还撑着,劝了一声。 “……”余南卿无语,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躺下。 苏挽烟把药水倒进白瓷罐里,点了烛火,用一个架子架起,慢慢的给药水加热,进行最后的熬制。 除了药水,她还要采集蒸馏水,但现在她没有帮手,那四名监视她的婢女,自昨天让她们去搬柴火打水后,像是怕了她似的,守门都守到院子外面去了。 一看就是只想闲着不想干活。 所以水需要她自己到小厨房端。 端到房里的时候,她第一眼就是要看那被慢慢加热的药,见没有不妥,这才开始摆弄那些瓷罐。 余南卿发现,苏挽烟专注的时候很少说话,但稍微有点分神,她就会像话痨一样叨念个不停。 还记得初初与她相遇那两晚,没有按她说的去配合她,她那小嘴能足足唠叨一天一夜,即便是现在,只要她记起来都要顺口说一嘴。 起初他真的觉得烦不胜烦,觉得她不知礼仪廉耻,觉得她行为粗鄙不已,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却开始期待。 期待着苏挽烟那滔滔不绝的声音,像是在他沉寂已久的生命中,多了一抹鲜活。 额前一缕青丝抚着她的脸颊,因忙碌她那小脸蛋已经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余南卿长眸一瞬不瞬,竟看得有些出神。 若他是那缕青丝多好。 这么想着,竟在无意识间伸出了手,指背淡淡抚过苏挽烟的脸颊。 苏挽烟顿时吓了一跳,肩膀一颤就慌忙向后躲去,吃惊的回眸。 同一时间,余南卿猛地回魂,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伸了出去,苏挽烟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余南卿看着,心脏“嘭”的一声,像在瞬间坠入冰窟,浑身都起了冰凉。 他张着嘴正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没想到还是苏挽烟先开的口:“什么呀!原来是你的手!你特么吓死我了!我以为有什么东西飞我脸上!” “我……” 苏挽烟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脸上染了少许怒气,拧着眉头:“你别在我这么认真的时候吓我好不好,真的会吓死人的!” 人在专注的时候真的会耳目闭塞,这个时候真的很容易被吓到。 余南卿抿唇,乖乖把手收了回来:“抱歉。” 刚坠入冰窟的身体,好像又一点点暖了起来。 原来并不是在嫌恶他。 苏挽烟对那抹青丝狠狠一撩,依旧带着怒意:“下次有事直接说,碰我干嘛?这事没完我跟你讲,你以后你发了得分我一半!” 余南卿被她的话逗得一笑:“好。” 温沉的声音竟带了抹喜悦。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又见他笑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挽烟只能把不满压下:“说吧,有事?” “咳……”余南卿不知找什么借口,囫囵了好一会儿,才心虚道:“有只蚊子。” 苏挽烟抬手随意拂了拂脸蛋:“有个屁的蚊子,你就胡诌吧。” 她没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回眸继续研究自己的瓶瓶罐罐去。 此时,院外。 监视苏挽烟的其中一名婢女跑到院门口报信:“她进房去了。” “没在厨房?”另一名婢女问道。 “没在。”报信的婢女摇头。 “药罐呢?”其中一名婢女又问。 报信的答道:“还在小厨房里呢。” “药渣倒了?” “没见她倒,还在灶台上。” “走,看看去。” 四个婢女顿时都一股脑的走向小厨房。 小厨房的灶台上,确实还放着药罐子,药罐子里的药渣也没还倒,其中一个婢女掀开盖子看了看,突然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倒进了药罐里。 第68章 问题出在元和帝身上 “还不知道这药渣她要不要呢!”其中一名婢女提醒道。 “管她的,万一她还有用呢?反正只是泻药,吃也吃不死人,碰碰运气呗。”如果在他们的吃食上放药,苏挽烟会立刻知道。 但现在厨房没人,苏挽烟查起来,她们矢口否认就行了。 “噗嗤。”放药的婢女刚说完,另三名婢女就忍不住掩嘴偷笑:“要是那残废吃了这里面的药,那场景……呕~” “噗,真是想想都觉得恶心,到时候有得苏挽烟收拾,咱们可是皇上派来的人,谁让她敢使我们干粗活的。” “还不知道会不会进他们的嘴呢,快走吧,别等下被抓了。” “嘻嘻嘻,快走快走。”几个幸灾乐祸的跑出小厨房。 其实对她们来说余南卿跟苏挽烟有没有吃到泻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就是想要发泄心里这股怨气。 余南卿跟苏挽烟地位太高,她们根本没办法当面刁难,所以只能耍这些阴招,下泄药就是为了填补心里的那股不平衡,也是表明她们不会对苏挽烟言听计从的态度。 即便她们的这个表态没有任何人知道。 然而她们不知道,她们刚从厨房出来,苏挽烟就端着那装着药的小瓷罐站在拐角处,将她们的行为尽收眼底。 眼里是平静的冷然。 这主院的守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十步就是一岗,院里院外,没有一处空隙,可这些婢女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羞辱余南卿。 哪怕她几次上状,府里的守卫跟丫鬟都已经换过一批,可他们依旧不怕,想作死的还是在作死。 不是他们不惜命,而是他们打从心底就看不起余南卿,把他当成一个废物,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也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元和帝早已经给余南卿判了死刑,所以他们才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些事。 苏挽烟心里不高兴,脸上浮着一抹沉冷。 她手里轻端着白瓷罐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房。 这几日,除了着手制造药丸,苏挽烟每天早晚都会给余南卿施针跟按摩。 余南卿背后的疮伤也已经换了两遍药。 经过苏挽烟的精心护理,余南卿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大部分都已经开始结痂。 而且他的气色也比初初遇见的时候好,之前动不动就要咳血,给他施过针后,就没再听到他的咳嗽声。 只是这几天,苏挽烟的话突然少了。 平时余南卿问她,她都会滔滔不绝说一大堆,可这几天苏挽烟像是被点了哑穴,余南卿不说话,她就不说话。 余南卿难得开口,她就简单的应上两句。 还有三天就是地藏节,这日,苏挽烟正慢悠悠的给余南卿拔针,就见她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苏挽烟话少的这几天,余南卿心思略重,总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给她造成太大压力。 这会儿她一叹气,余南卿的心就揪了起来。 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妄想她能开口叨念几句,哪怕是几句嫌弃他的话也行。 可是没有,苏挽烟一直只埋头拔针,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余南卿只觉得这些天意外的难熬,每每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满脑子想的都是苏挽烟,一个神情就能让他猜测万千。 他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问,然而才刚张嘴,许四的声音就从门外响了起来:“娘娘,外面有个木匠说……要见您,您看……” 本来沉着眉眼的苏挽烟突然眸光一亮:“快请进来!” 许四大概休息了三四天,便回到苏挽烟身边打下手。 只不过苏挽烟还没有把做好的药丸给他,也没有去问他出现在永香酒楼是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她一问就会打草惊蛇。 而且只是去个酒楼而已,盘问起来许四也能用借口搪塞过去。 她没有证据,所以没办法把事情挑明。 至于之前在厨房下泻药的那几个婢女,苏挽烟也没有理会,那药罐里的药渣她也没有留,她看过,只是些泻药。 泄药虽然会让人难堪,但算来也是一种药,便秘的人使用最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毒药,所以她要追究起来那些婢女一样会有脱罪的借口。 闹到元和帝那里,元和帝也会用一句闹着玩打发。 再有就是,府里的守卫婢女已经换了一批,处置她们,到底是治标不治本,根本原因还是在元和帝身上。 余南卿见她神情有了变化,忙开口搭话:“木匠?” 苏挽烟露了久违的笑容:“对,给你的惊喜。” “惊喜?”余南卿眸光微闪。 苏挽烟没有多话,快速的把针拔干净,替他把亵衣拢了拢。 随即便见她走到衣柜前,将元和帝前些日子赏下来的月白腾云蟒袍拿到床前,她伸手借力扶起余南卿:“来,穿衣服。” 余南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伸手乖乖配合着她,想问什么,然而见她已经一扫几日的郁气,又觉得问不问已经不重要了。 苏挽烟将他的腿挪到床沿,给他穿上鞋子。 旁边的床柱垫了个枕头让他轻轻靠着:“怎么样?能不能坐稳?” 余南卿点头:“嗯。” 经过苏挽烟这几日的施针,其实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 以前食不果腹,三日一次也不过寥寥数米,但苏挽烟来了之后,他几乎顿顿都有着落,最近还给他加了不少餐食。 除了双腿不能动,只要是能用手的,他都可以自己来。 刚好这个时候许四把木匠带过来了:“娘娘,人带到了。” “让他进来。” 不多一会儿,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木匠,躬着身子缓缓迈步进来,木匠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颊消瘦但身形却还算健硕。 因为要劳作的缘故已经有些驼背,他手里还扛着一件大家伙。 苏挽烟一眼就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轮椅! 是苏挽烟前些日子专门找人做的,她惊喜的起身:“牛师傅,轮椅做好了?” 牛大把轮椅放下,憨憨的朝苏挽烟和余南卿跪下:“草民见过王爷,见过王妃,王妃娘娘吩咐,草民不敢怠慢。” 第69章 要跟我到府里走走吗? 余南卿却拧了眉,轮椅他见过。 不是这样的。 轮椅那两个大轮子确实有,但坐的地方没有,只有紧紧相依的两个大轮子,大轮子的中间夹了很多齿轮,乍一看,有点像机关。 苏挽烟连忙抬手,吩咐:“快展试一下。” “是。”只见牛大起身,两手握起轮椅后面的推手,抬起一只脚踩下大轮子旁的块小木头机关,轮椅突然就向两边撑了开来。 再伸手摁一下推手上的按钮,两个大轮椅缓缓着地。 苏挽烟惊呼:“妙啊!” “王爷,娘娘,请看。” 牛大指着齿轮下面,如水车一般的圆形木板,再示范按下左边扶手的按钮,摇着右边扶手上的摇杆,便见轮椅蓦地升高,下面的水车状圆板滚动了起来。 每摇一下,就滚动一下,几块结实的木板灵活的贴合着地面,稳稳当当的向前滚动着。 再次按下按钮,两个大轮子又着地,水车样的滚轮停止转动。 牛大恭首:“依娘娘的要求,下面的滚轮,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轻松步上阶梯,落下也是如此,这边的机关能让轮椅保持平衡。” “那会不会倾斜?” “娘娘放心,遇到阶梯时,滚轮会逐步着地,因地适宜,做好之后草民已经试过,保证没有问题。” 做出这么一件东西,牛大连语气都带着骄傲。 当时苏挽烟找到他时,就跟他说了造轮椅的要求。 说这轮椅不仅要能折叠起来,方便手下的人随手携提,遇到阶梯也需要有能力一步一步攀爬上去。 这要求一出就难倒了牛大,原本是不想接的,但苏挽烟给了他一笔巨额银子,又听到她是恭亲王妃,这才咬牙接了下来。 就因为这么个轮椅,他已经好几宿没睡,没日没夜的钻研,简直是绞尽脑汁。 其实苏挽烟也没想到他能做出来,但是她在现代的时候,不是听说古人的智慧无穷无尽吗? 好多非遗都是出自古人之手,连现代技术都没办法复刻。 所以她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轮椅往难了讲,提了好多要求。 她还想着要是地藏节前还没做出来,就去让师傅赶一个普通的出来先用着。 令她没想到的是真的让牛大给做出来了。 “好。”听到牛大的保证,苏挽烟看向余南卿:“余南卿,想跟我到府里走走吗?” 余南卿心脏猛地快了一拍,他看着苏挽烟,好看的长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哪怕他从见到轮椅的那一刻,就知道苏挽烟想做什么,可现在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猛烈的跳动。 三年……准确来说,是三年又三个月,他都躺在床上度过。 外面的世界现在是怎么样的,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 阳光每天都会从窗外洒进来,但他忘记那照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余南卿的手微微颤抖着,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苏挽烟,一时忘了反应。 这样的表情,落在苏挽烟眼里简直不要太明显,她笑露白齿,把床前的案桌挪到一边,把轮椅推到余南卿面前。 她伸出手,让余南卿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准备把他背上轮椅。 背之前还嘱咐了句:“我只能在那一瞬发力,你别乱动知道吗?” 余南卿身高接近一米九,而苏挽烟就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所以她是不可能背起余南卿的,哪怕余南卿现在瘦成个纸片人,对一个女生来说还是太重。 所以她只能在那一瞬发力,借力将余南卿迅速移到轮椅上,久一点她都会背不住。 余南卿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苏挽烟的后背,只觉一股燥热涌向全身,像被火烧一样,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余南卿根本分不清这是因为心情激动,还是因为苏挽烟的这个动作。 不容他多想,只见苏挽烟突然猛地将他背起,刹间,他的屁股就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轮椅上。 他这才发现,轮椅的座椅上还垫了软垫。 因为苏挽烟几乎是把他甩过去的,所以余南卿的身体稍微有些倾斜,苏挽烟刚想把他扶正,就见余南卿已经双手已经抓在扶手上:“我……我来!” 心脏像要跳出来一般,余南卿莫名的紧张。 他不得不克制的把这些情绪尽力压下。 苏挽烟将他的脚放在踏板上,左右看了一眼,笑道:“不错不错,很满意,就是小了点。” 不是轮椅小,是余南卿身形太长。 她抬头对牛大笑道:“这个先用着,牛师傅能不能做个更大些的?当然,还是我之前给你出的那个价。” 牛大一听,两眼顿时发光,连连应声:“能!能!只要娘娘吩咐,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唔。”苏挽烟笑看着眼前的轮椅,又抬头:“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想提几点小要求,到时候我去跟你说。” “是!是!”一张轮椅,苏挽烟可是足足给了十两银子,别说几点要求,就是十几点,二十几点,他不睡觉都要一一把它给做出来。 半个月不到,二十两银子就到手了。 换作以前,牛大想都不敢想,作为木匠给人打点桌椅凳,一张也才两三文钱,少的也就一文钱,苏挽烟出的钱对他来说可不是笔巨款吗? 牛大心里高兴,跟苏挽烟别过,喜滋滋的离开了王府。 苏挽烟心里也高兴,推着余南卿往房门外走,房门有一道门槛,苏挽烟稍稍停住,比余南卿还迫不及待:“按一下,试试成果。” 余南卿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光芒,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按了一下左边扶手的按钮。 便见整个轮椅都升了几寸。 再摇动右边扶手上的摇杆,滚轮慢慢向前,灵活的在门槛处呈凹陷状,待越过门槛,又恢复了平坦。 等到下台阶出,又有机关在轮椅前撑住,使轮椅保持平衡,摇动摇杆使轮椅慢慢挪下去。 “妙啊妙啊!”苏挽烟笑不拢嘴。 她突然想起这下面的滚轮,跟现代挖掘机的轮子有点像。 第70章 亲王府 只不过这里用的都是木材,这么一想苏挽烟就疑惑,会不会不经用啊? 回头跟牛师傅说一下这个问题。 而余南卿,在一阵轻风拂面之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呆住。 不是房中那股沉闷的味道,也不是经过洒洗后的清水味,是秋风夹着树木的气息,悠长悠远徐徐飘来的清风味。 是阳光照着土地时,散发着生机的味道。 余南卿缓缓抬眸,今日天清,白云浮动,不是那种蓝得让人心动的天,却清澈得仿如能将余南卿心中的伤痕抚平。 本来他没了生的念头,如今却觉活着竟能这般美好。 “怎么样?”苏挽烟从后面弯腰看向他的脸,白齿露得肆意:“是不是感觉又活过来了?” 余南卿闭了闭那微微张开的薄唇,看着眼前俏丽的少女,没有说话。 苏挽烟也不在意,推着他出了主院。 初初闯进主院的时候,这里杂草丛生,四处荒芜,现在经过打理,前院很是宽阔,前院有小桥流水,有惬意的凉亭。 前院的一角还有一小块菜园,是苏挽烟跟苏驰恩一起打理出来的,苏挽烟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看一眼,有杂草就顺便去拔了。 秋日天凉,不是播种的好时机,这么多天了菜种只发了点小芽。 见余南卿目光落在那小菜园里,苏挽烟笑道:“等过几天有空,我就做个栅栏把菜园子围起来,往里面丢几只鸡,到时候想做什么咱就在院里的小厨房做,你觉得怎样?” 古代的菜种跟现代的菜种还是有区别的,苏挽烟突然想起现代农民在冬天种菜的时候,会搭一个保暖的棚子。 回头她也试一试。 余南卿按捺着心中的情愫,抿唇“嗯”了一声。 苏挽烟继续推着他往前,光一个主院就分了三个部分,更别说整个王府了,苏挽烟进来这么久也没完完全全的逛过全貌。 唯一最熟悉的路就是去王府的厨房。 借着这个机会,苏挽烟刚好可以在府里逛一圈。 只不过,她还是有点太高估自己,王府很大,非常的大。 有夏日用来赏荷的榭香亭,榭香亭下的荷花池一眼望去像到了天边一样,那通向亭子的长廊,夸张一些,有点像通天道。 还有冬日用来赏雪的红竹林,林中有红楼阁宇,幽径林院。 因为从院门外往里看有些荒废,苏挽烟就没有推余南卿进去。 除了这些,还有春日的桃花园,秋日的银杏别院,王府里还有许多建筑,比如府里的藏经阁,阁宇建有三层,听余南卿说,里面存放的都是一些书籍。 只是久未打理,藏经阁也泛着一股陈旧的味道。 还有每逢祭节用的佛堂,佛庙,王府除了主院,府内还有许多院落,这些都是王府的后宅,以后余南卿娶妻纳妾,那些妻妾就会被安排在这些院子居住。 除了这些数不太清的后院,还有一座单独划分的别院,苏挽烟看着大院门口刻着正阳院三个大字。 这一般都是给府里的长辈暂住的,或者是余南卿母妃这一类。 虽然妃子一般都居住宫中,但如果余南卿的父皇死了,母妃是可以被接出宫与儿子同住,只是这样的案例毕竟是少。 一般都是在宫里的太妃宫颐养天年。 这么说,苏挽烟还没见过余南卿的母妃,只不过余南卿被元和帝欺负成这样,说不定他母妃早就已经…… 想到这里,她还是闭了嘴,没问。 苏挽烟跟余南卿这一逛,就逛了整个上午,直到午膳时分才回的主院,回到主院的时候苏挽烟已经累得不行。 不过她也是有点太过兴奋,没想到一个王府就囊括了这么多景色,更吸引她的是那些宏伟精美的建筑,所以她逛得也有些忘乎所以,一路上没少跟余南卿叨叨念念。 “累不累?”苏挽烟把余南卿背上床,逛这么一圈下来她额头都浸了密汗。 光顾着自己高兴,都忘了余南卿还是个病人,这一趟时间属实有点太久。 余南卿被苏挽烟扶着轻轻躺下,微勾着的唇角彰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他悠悠开口:“我以为你在生气。” 苏挽烟愣:“生气?为什么?” “这几日,见你脸色不太好。”余南卿声音温润好听:“话也说得少。” 苏挽烟闻言恍然:“哦,这个啊,我是在想事情。” 她在想些很严肃的事情时,就不太想要说话,有时候自己都没有察觉。 余南卿眸光微闪,原来不是生闷气。 “在想什么?”余南卿问。 “唉。”苏挽烟叹了口气:“在想地藏节的事。” 确实是在想地藏节的事,只不过更多的是对这王府内外的把守而感到反感,特别是那些婢女做了那样的事,许四最近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联合种种,所以她才会有点郁闷。 当然,郁闷归郁闷,这些天她也在想有没有什么能突破窘境的办法,毕竟她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只不过让她学习还行,这些事实在有点超出她的思考的能力范围。 而且她对这个时代的规矩也还不太了解。 抱着这些念头想着想着就想进去了,一旦进入思考她就容易沉浸在里面,一沉浸在里面就容易垮脸,耳目闭塞。 没想到还影响了余南卿。 她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天我也有读你们这边的律条跟礼仪规矩,进了宫我只要不出错就行。” 我们这边? 余南卿眸眼微眯了眯,只当她是以为侯府跟皇宫的规矩不一样。 说道:“这不该是你考虑的事。” 苏挽烟笑了:“我不考虑,你考虑?”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苏挽烟笑容不由一怔,这才反应:“你有主意?” “没有。” “那你这么看着我?” 余南卿笑了笑,大掌想要摸上苏挽烟的头,苏挽烟警惕的躲了躲:“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余南卿只能放弃,温声道:“你既要带我去,地藏节内之事自然该由我承担。” 第71章 商策 苏挽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算了吧,就你这纸片一样的身子,我怕你什么都没做呢就晕过去了。” 说是这么说,但余南卿到底是亲王,他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肯定是比她要管用的。 苏挽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对了,其实还有两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 “苏驰恩说早些天见到许四进了永香酒楼,依驰恩的说法,永香酒楼是高官达贵消费的地方,所以我不知道许四是去干什么。” 余南卿比她聪明,还是跟他说一说这些事比较好。 “另一件就是,我之前熬药的那个药罐,被监视我的那几个婢女下了泻药,估计是想看你出丑,也想给我添点麻烦,府里里外都没有你的人,我怕有什么意外防不胜防。” 原本想去牙商那里买几个人回来用,但这些天她也没空出府。 余南卿微微沉眸,他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道:“许四若有异心,会在地藏节那日动手。” “你怎么知道?”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露了抹笑:“我不知,只是如今与我敌对的无非就是那两个人。” 苏挽烟立即恍然:“不是皇上就是长公主?” 元和帝不会轻易出宫,所以约许四去永香酒楼的很可能是长公主? “许四或许已经知晓,你给他下的毒是假的。”余南卿又道。 “那他现在是……” “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如果是忠于苏挽烟,他会与苏挽烟说这件事,但许四没有。 “……”苏挽烟叹了口气:“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她问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把他嘎了?” “嘎了?”余南卿不太明白这词的意思。 “就是……做掉,废了他。”苏挽烟委婉的解释。 余南卿蹙眉,其实他还有一件事很好奇,苏挽烟一个弱女子,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她却敢在新婚夜将那个人派来的代替者杀死。 也敢在他扼住她咽喉时,无畏无惧的说出赴死的话。 明明面上不谙世事,单纯无害,却又敢在半夜溜进许四房中,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说她聪明,足智多谋,敢去宫门击鼓鸣冤,敢在大街上跟远宁侯闹那么一大通,但关起门来给他治疗时,又显得那么清心寡欲,坦坦荡荡。 说她莽撞吗?她又是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才去做的。 “干嘛又这么看着我?”苏挽烟一把拍在他脸上:“我额头有花啊?” “……”不让他动手动脚,对他又总是很不客气。 “咳。”余南卿正了正嗓子,才道:“你若心烦,便将许四处置了也可。” “烦他是真的,更烦的是府里的这些人。”苏挽烟双手捧着小脸枕在床沿上:“处置了一个许四,还有千千万万个许四,现在他们还没注意到苏驰恩,日后注意到了,定会拿他开刀。” 许四就是最好的例子,暂时动不了她跟余南卿,就对伺候她的许四下手。 许四容易被策反,但苏驰恩不会,到时候苏驰恩一反抗,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有可能还会因此丧命。 这也是她这几天不想说话的原因。 看着苏挽烟微拧的小眉,余南卿突然缓缓伸手,点在她的眉心上。 “干嘛?”苏挽烟直接把他的手拍开,摸着自己的眉心:“别弄,不舒服。” 在现代她接触最多的就是她爸妈,除此之外就是她闺蜜,她还没被哪个男的这么亲昵的碰过,最多最多就是上解剖课的时候离同学们近了点。 她对余南卿那是医生对患者的照顾,所以她必须把心态摆正,但余南卿对她有肢体动作她就浑身不舒服,下意识想躲。 “你拧眉不好看。”余南卿笑。 “没要你看。”苏挽烟翻了个白眼。 余南卿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笑道:“前来驻守的守卫军与宫女,并非真的都愿意来恭亲王府,只是皇命难违,做得好不会有任何奖赏,做不好又是死路一条。” 苏挽烟闻言愁着小脸:“你说的我都明白……” 余南卿轻轻抬手,止了她的话:“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人,是可以收为己用的。” 此话一出,苏挽烟眸光顿时一亮:“什么意思?” “宫中当差,不过为的一份生计,婢女与婢女之间也有差别,守卫与守卫之间亦是,你若能让他们看到你的能力,或是让他们知晓他们的结果与下场,恩威并施,不说忠诚,至少可以暂时为你所用。” 苏挽烟有些崇拜的看着余南卿:“还是你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她从一开始就很排斥这些士兵跟婢女,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这其中有没有其余个别不一样的。 “地藏节之后是一个契机。” “为啥?” “如今王府还是一潭死水,若地藏节那日我们能从宫中平安而归,你再收买人心会更得心应手些。” 若苏挽烟真的能带他进宫,他的出现,会给宫里那位一记重击。 苏挽烟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只觉得余南卿说得有道理,现在府里人人都觉得元和帝要余南卿死,那么余南卿进了宫又平安的从宫里出来,不就代表元和帝暂时还动不了余南卿吗? 到那个时候再试探府里的人就容易多了。 “还得是你。”苏挽烟笑逐颜开。 就在这时,许四刚好端来午膳,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止住了话题。 另一边,皇宫,养生殿。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护卫正单膝跪在元和帝面前,禀报着今天在王府里发生的事。 一看这个劲装护卫,不就是元和帝派到余南卿身边的贴身侍卫吗? 说是贴身侍卫,实际就是天天站在门口听墙角的,一天都没伺候过余南卿。 座上的元和帝此时面无表情,面前的奏折刚好是银官局送来的。 这上面禀告了恭亲王府登记炼化皇银的数目。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眉似欲拧不拧,头也没抬的开口:“你是说苏挽烟给余南卿打了张轮椅?” 第72章 地藏节 前两天有人向他禀报,恭亲王府去黑市兑了皇银,以他的名义,拿着银钱去救济平民百姓。 元和帝哪里不知是余南卿为自己积攒名声? 只是时间短,暂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重要是他们用的是他的名义,又是救济百姓,所以即便他知道他们的那点小九九,功大于过,他也不能就此说什么。 “是。”那黑衣侍卫应了声,又禀道:“看恭亲王妃近日所做之事,似乎是想要把王爷也带进宫赴宴。” 元和帝闻言,深舒一口浊气,把眼前的奏折合上:“你继续盯着,有什么再过来向朕汇报。” 不过都是秋后的蚂蚱,余南卿那副身子,迟早是个死。 也好,他许久没见过余南卿,虽然知道他已经瘫痪,但派去的人也近不了他身,趁着这次机会,他好好瞧瞧余南卿是不是已经油尽灯枯。 此前不是没有过将他一刀了断的想法,然而余南卿虽然病入膏肓,但那一身的武功依旧让人闻风丧胆,试过几次都不能悄无声息的把他解决掉。 随即似想起什么,元和帝唤了一声:“刘仁才。” 刘仁才进殿,躬着身子:“皇上有何吩咐?” “去告诉长公主,三日后余南卿也会参宴。” “是。”刘仁才恭首应了一声,正准备退下。 就听元和帝又道:“还有,告诉长公主,那日让她别忘了带上驸马。” 到底是家宴,他要不嘱咐一声,就怕余听宜连附马都不带。 “是。” 地藏节,是民间百姓祭拜地藏王的日子。 在大晋,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别的地方,都供奉着地藏王的庙宇,宫里自然也有,就是在王府的佛庙中,都有供有地藏王的佛堂。 每年的七月三十,民间的善男信女必会前往祭拜。 而这日宫里更会开坛祭祀,祈求国运昌盛。 宫里的家宴是在晚上进行,元和帝上午祈福过后,需要先去皇后宫里用午膳,下午是元和帝处理政务的时间,到了晚上太阳下山之后,才是家宴开始的时间。 七月三十这日,苏挽烟早早就起了床,伺候完余南卿早膳后,就开始给他施针,按摩。 虽说是伺候,不过余南卿现在大部分都是自己动手吃,苏挽烟也落得清闲,现在早饭都是跟他共同进行。 因为今日要进宫,所以苏挽烟帮余南卿换了一次药,他背上的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许是秋日干爽的缘故,伤口没有化脓,结的血痂也非常漂亮。 再休养一段日子估计就可以把绷带拆了。 “说来吕将军好像很久没来了。”苏挽烟给余南卿按着双腿的穴位,突然来了句。 余南卿双眸微细,没有说话。 “是不是因为你没之前落魄了,皇上就不派他来了。”苏挽烟抬头。 余南卿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这时,许四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娘娘?奴才有件事想跟娘娘说一下,不知娘娘可否得空?” 苏挽烟眉头微动,看向余南卿。 刚巧,余南卿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都默契的猜出许四要有所动作。 苏挽烟应了声:“进来。” 许四圆硕的身材映出眼帘,苏挽烟替余南卿盖好被子,这才转过身:“什么事?” 床前的案桌上摆着三四个瓶罐,里面装着的都是苏挽烟这几天做的药丸。 许四堆着笑脸,说道:“娘娘,今日不是地藏节吗?您与王爷要进宫赴宴,可不能没个人伺候,娘娘您不如带上奴才,奴才膀大腰圆,也有力气,免得娘娘与王爷进了宫后没人照顾王爷。” 进了宫,开宴前男宾跟女宾会分开,一般女宾会先被宫女领去皇后那里坐上一会儿,请个安什么的。 苏挽烟闻言就拧了眉:“谁跟你说我要跟王爷一起进宫的?” 她是要跟余南卿一起进宫没错,但是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也没有在外面说漏嘴,只是跟余南卿提了一下。 许四顿时浑身一抖,虚汗转眼就从他额头冒了出来:“这……这……” 他忙想到了个借口:“奴才……是看到娘娘为王爷打了张轮椅,就误以为……娘娘要与王爷一同进宫。” 长公主前两天来暗信,确实说是要跟王爷一同进宫赴宴啊! 难道长公主想错了? 念头刚落,就听苏挽烟笑了一声:“你倒聪明。” 许四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娘娘,奴才来王府之前,都是在宫里当差的,不说十拿九稳,但宫里的规矩奴才还是知晓的,奴才定会好好伺候王爷,定不会出半分错漏。”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你下午收拾收拾,太阳落山前再出发。” “诶,奴才遵命。” 得了允许,许四脸上顿时浮了抹得逞的笑容,喜滋滋的就退了下去。 待房门关上,苏挽烟一枕下巴:“还真被你猜对了,他现在连解药都不问了。” 明明前几天还一直哆哆嗦嗦的问她要解药来着。 不过苏挽烟也不在意,从桌旁翻出《宫廷仪教》:“我再看看进宫之后要注意什么。” 余南卿看她那模样忍不住轻出一声细笑,但随即笑容又敛了下来:“苏挽烟,此前我说的事,此时依然奏效。” “知道啦~”苏挽烟埋头看着,传来一声悠悠长音。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苏驰恩的声音:“姐姐?你在里面吗?” 因为今日要进宫,所以苏挽烟没让苏驰恩出去。 苏挽烟“啪”的一下放下书本:“我在,进来。” 苏驰恩从门外走进,进来时还顺带把门关上,上前道:“姐姐!” 苏驰恩一见到苏挽烟就高兴。 苏挽烟被他高兴的样子感染,也笑了起来:“怎么样?” “前两天许四跟长公主府里的婢女就见过面,但这昨天跟今天没有,还有长公主今日一大早就出发进宫去了。” 苏挽烟笑着点头:“辛苦你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苏驰恩摇头:“没有。” 想了想,又犹豫了声:“不过……” 第73章 梳妆 “不过什么?” “府门口的守卫又换了两个生面孔,也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总觉得这两个守卫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苏驰恩摇摇头,自己也说不上来,接着道:“我还到王府后门看了一眼,那里的守卫也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因为平时都是从前门出,所以后门的守卫换没换,他一时也没太注意,只是那个感觉跟前门的守卫一模一样。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只见余南卿的神情肉眼可见的严肃。 苏挽烟见状朝苏驰恩招了招手,苏驰恩快步上前,就被苏挽烟扯着手臂蹲下,低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今天先到城里避一避,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知道不?” 苏驰恩心脏微紧:“姐姐,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但余南卿神情这么严肃,今天肯定会发生点事,至于事情大小她无从得知,既然王府的守卫被换了,那王府肯定就不是安全之地。 不,王府一直都不是安全之地。 苏驰恩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姐姐怎么办?” “你就别担心我了,总会有办法的。”苏挽烟笑摸了摸他的头:“记住,一切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 “姐姐……”苏驰恩不太愿意,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好吧,我听姐姐的。” “去吧。”苏挽烟突然觉得苏驰恩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没什么不好,方便隐在百姓当中,她现在又没能力,锦衣玉帛反而会给他招来祸端。 “你与他倒是亲。”苏驰恩刚走,余南卿阴怨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当着他的面这般交头接耳,是忘了房中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余南卿脸上沉着一股幽怨,可是同时又在克制着这股情绪,叫他此时的神情十分别扭。 他始终记得他是将死之人,不敢忘也不敢贪恋。 “他是我弟。” “非是亲生。” “不是亲生胜是亲生。”苏挽烟睨了他一眼:“就他对我好,你都还动过杀我的念头。” “我……”余南卿语噎。 苏挽烟也不跟他扯:“刚刚他说守卫换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余南卿别过脸,不想跟她说话。 苏挽烟生气,她凑上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直接把他的脸掰正:“余南卿,今日可是要进宫的,我不想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给我说!” “我只是猜测。” “那你猜到什么?” “也许猜得不对。”余南卿被她捏着下巴,说出来的话都是从嘴唇艰难挤出来的。 苏挽烟松开手:“你只管说。” “既让苏驰恩觉得不适,应该不是普通的守卫军,王府的把守变严,若不是不让出,便是不让进,我猜今日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回府。” “那怎么办?” 余南卿耸耸肩,表示没办法。 “……”苏挽烟沉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开口:“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余南卿也是一瞬不瞬的与她四目相对,闻言,他眸光闪过一抹深幽:“事至此,也没想过要走吗?”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死就死吧,什么破玩意儿。” 说是这么说,但脑子里还是在想,万一出现意外有什么能应急的办法。 余南卿又不方便移动,自己又没什么人手。 ……怎么办。 余南卿见状无奈的笑叹一声:“静待便是。” “我倒没发现你这么乐观。”一直乐观那个人不都是她吗? 余南卿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离进宫的时间还早,苏挽烟在院里忙忙碌碌,给菜园子锄锄草,晒晒从王府各地的杂草里搜罗回来的野生小药草。 又支使许四在菜园子隔壁开辟了一小块地。 苏挽烟打算用来种点常用的药材。 想着许四马上就要背叛她,心里不忿,又让他去给菜园子跟药园子都围上栅栏,而且要在进宫之前弄好。 尽情的指他干活。 为了让自己保持体力,中午用过午膳之后苏挽烟还小睡了两个小时,待醒来的时候刚好差不多是进宫的时间。 苏挽烟从衣柜里拿出之前元和帝赏的两套宫装,层层摊开之后竟有些无从下手。 特别是那镶有金镶玉的蟒纹腰带,货真价实,拎起来质感特别重。 而她的那一身更是,光是点缀的金钗银饰都已经琳琅满目。 府里又没有能伺候他们的丫鬟,苏挽烟对着铜镜试着给自己挽髻,她记得原身每日都是自己梳洗的,发髻自然也是她自己弄。 这会儿苏挽烟凭着记忆,一双小手在头上捣鼓一通。 只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明明拥有着原身的记忆,但那手好像不听使似的,怎么绕都绕不好,那头发每一条都好像有自己的思想。 苏挽烟往东挽它就偏西去,往西簪它就往东散,来来回回搞了半个多小时,苏挽烟最后气得把头发乱揉一通:“啊啊啊烦死了!” 这个时代,少女要扎少女髻,妇人要挽妇人髻,进宫面圣更要着装得体,端庄大方,不然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但是苏挽烟不会啊,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年她从来都是短发,连马尾都很少扎,稍微长一丢丢她都会剪掉,因为想压缩时间去学习。 余南卿侧躺在床上,看着她越弄越恼,心情不知为何没由来的好。 苏挽烟“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嘭”的一声把门打开。 一看,四个婢女竟又远远的站在院门口,苏挽烟更气了,扯着嗓门大喊:“你们四个!皇上让你们来王府当差,怎么?当到如来佛身边去啦?” 这一喊,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她的声响。 余南卿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声音太轻,站在门口的苏挽烟没听到。 苏挽烟这会正叉着腰,怒瞪着一脸不满走来的四人,随意指了一个:“你!跟我进来!” 被指名的婢女一愣,随即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跟了进去。 第74章 乖乖听话比什么都好使 苏挽烟重新落坐梳妆台:“给我梳妆!” 那婢女眉头微拧,梳妆? 她凭什么? 不过是侯府不要的庶女,跟她们这些丫鬟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要她给一个庶女梳妆。 不悦归不悦,但到底没有勇气去跟苏挽烟正面刚,想到之前王府被皇上大换血一次,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给苏挽烟挽起了发髻。 到底是嫁得好,她若不是恭亲王妃,她何需受这等气? 苏挽烟才不理会她怎么想,她越是这样,苏挽烟就越指她干活。 宫袍是一身杏黄烟云锦绣,袍上以金丝描绣着象征着身份的图腾,袖口又是伴了鹅黄映衬,里衬的衣襟层层叠动,依余南卿的话说,里衣不必全部穿在身上。 只需要取保暖得宜的几层就够了。 余南卿这么说的话就简单多了。 只是头上的金钗珠饰点缀在头上时,真是轻不了一点。 但跟衣服不同,苏挽烟觉得那些头饰别在发髻间是真的很好看,不仅美轮美奂更重要的是都是能直接卖钱兑银子的值钱货。 所以那婢女装饰她的发髻时她是一点都不排斥。 等梳好妆,苏挽烟起身回头,笑着问了句:“余南卿,怎么样?好看不?” 余南卿微微怔住,平时他看苏挽烟就似个娇人儿一般,如今点了妆更是清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肤若凝脂,明眸皓齿,那如樱桃般粉嫩的小唇一张一合,彰示着身份的宫袍加身,娇俏之间又似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庄重感。 一股气血微微上涌,余南卿忍不住“咳”的一声,抬着拳头掩在唇边,垂眸别过脸:“还行。” “还行?”苏挽烟瞪着眼睛拧眉,拿起铜镜左看右看:“还行?什么眼光?这叫还行?” 她怎么觉得铜镜里的自己这么美呢? 人靠衣装马靠鞍,多看两眼,更美了。 这古代人长得就是好,苏挽烟在现代不算太美艳,但五官端正耐看,别人都说她是第一眼觉得不错,第二眼觉得好看,第三眼就挪不开眼还想继续看下去的那种。 像原身这样本身就美的,都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当然,这里是真的不缺美人,比如长公主,那也是美绝一方的存在,又比如苏驰恩,虽然是男孩,但第一眼真的是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啊。 苏挽烟嫌弃的别了余南卿一眼:“还行?” 这是见过多少美女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余南卿被她盯得不自在,耳根一片通红,忙转了话题:“再不快些,许要耽误时辰。”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挽了宽大的袖袍上前,嘴里念叨:“呵,居然说还行。” 她都要替原身打抱不平了。 余南卿闻言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怕是又要被她念叨好些天,一想到这心情竟愉悦到不行。 苏挽烟将他扶起,开始把衣服往他身上套。 因为已经梳好了妆,这会做起来竟有些碍手碍脚,特别是头上的钗子容易戳到余南卿的下巴,每戳一次,苏挽烟都要伸手摸一下:“哎呀别搞歪了,好不容易梳好的,等下歪了不好看。” 苏挽烟身心都在给他穿衣服跟她头上的发钗间游移,余南卿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她愁着小脸边注意边帮他穿衣服的神情。 勾起的唇角迟迟没有放下。 苏挽烟好不容易给他换完衣服,穿上外袍,再给他束上腰带,完美。 苏挽烟额头浸了密汗,但这会她又不敢乱擦,就随手抓起余南卿宽大的袖袍往额头轻按了按,把汗都吸走。 余南卿:“……” 余南卿是坐在床上的,但几乎能平视站在床前的苏挽烟:“你用得倒顺手。” 苏挽烟瞪了他一眼:“给你忙乎那么久,用你袖子擦擦汗怎么了?” 这年代又没纸巾,帕子她又不想找,她的衣服又那么漂亮,不用他的用谁的? 苏挽烟把轮椅推过来,让余南卿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别把我发型弄乱了!不许碰我的发髻,把你下巴仰起来。” 余南卿:“……” 她根本不知道压着她发髻的不是余南卿的下巴,是胸膛…… 好不容易把余南卿背到轮椅上,苏挽烟又第一时间摸了摸后脑勺,嗯,没乱。 余南卿终是忍不住笑了。 与他每次轻轻勾唇不同,这次是真的能让别人瞧出来的笑,很是愉悦的笑容。 他边笑着,边微微垂眸,双手握住扶手将身体挪正。 余南卿消瘦,但笑起来却很好看,像三月春风一样,清爽又带着和熙般的温暖。 苏挽烟见了只撇了撇嘴,挪开眼。 “王爷,娘娘。”许四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 是来接余南卿跟苏挽烟进宫赴宴的。 估计是上次长公主的酒宴苏挽烟没去,元和帝特意派了宫里的马车来接。 不过也有可能是元和帝做给百姓看的,以彰显他这个皇帝对余南卿的重视。 不管是哪一种,元和帝的意思都很明显,这家宴就是他们不想去也得去。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来到府门口,偌大而庄严的马车就停在眼前,而且这辆马车不用余南卿下轮椅,只要解了马套,将马车向前倾斜,就可以直接把余南卿推上去。 重要是即便多一张轮椅,马车内依旧宽敞,煮酒的小暖炉,铺了绒毛的软垫,马车内特制的圆座,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里面放着一些供人阅读的书籍。 奢侈程度不亚于像在现代拥有一间自己的独立小蜗居。 苏挽烟惊奇的左看看,右摸摸,她伸手拍在马车的柱子上:“这是红木吗?” 恕她才学疏浅,在现代只识红木值钱。 余南卿没有答她的话,而是温声开口:“烟儿,帘子打开。” 苏挽烟浑身一个激灵:“**,你说话就说话,叫什么烟儿!好好叫我的名字!” 烟儿,咦~好恶心。 嘴里一边嫌弃,一边乖乖的把马车的窗帘拉开,原因无它,是因为余南卿的神情映着一抹严肃,这种时候乖乖听话比什么都好使。 第75章 想把他们分开? 余南卿却笑了:“我要是不叫你烟儿,宫里那位怎知我与你恩爱?怎么相信我与你会生死相守?” 苏挽烟听明白了,这是要逢场作戏,她不情不愿的撇撇嘴:“行吧,就限今天。” 随即又问了句:“那我怎么叫你?卿卿?” “……” “噗。”苏挽烟被这称呼逗笑,自己先作罢:“算了吧,怪恶心的。” 说话间,苏挽烟就见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会隔一段时间变换一个手势。 这个时代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过,苏挽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规矩,也没有这个时代的知识,但她却是实打实的学医高材生,在现代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是学霸的存在。 她脑子想东西很快,很机灵,反应也很快,举一反三运用得十分灵活,虽然不知道这里的生存规则,但能想得到该想得到的东西,她一样不会落下。 就算她不会,她也可以现学。 就比如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就很果断的杀了想要侮辱她的人,又在面对强权时,早早摸清了上位者的心思跟套路。 又比如现在,她知道余南卿是在给他曾经的那些部下传递暗号,如果是这样,她就明白接下来的事已经不能在她解决的范畴内。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余南卿那些藏匿已久的部下,会不会因为这一次暴露惹上杀身之祸。 苏挽烟手肘枕在窗口旁,轻托着下巴看着余南卿。 余南卿瘫痪三年那些人还愿意跟着他,可见是忠心耿耿,如果这次让他们惹了杀身之祸,那她能做的就是全力将余南卿治好,这才是报答他们恩情最好的办法。 “娘娘。”跟在马车旁走着的许四突然开口:“秋日风凉,您还是把窗帘合上吧,到宫门奴才会唤您的。” “要你管!”苏挽烟直接凶道:“我就喜欢看风景,看山看树看白云,怎么地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许四心里腹诽,呸,好心好意提醒她着凉,还被说一顿,哼,等到了宫里,有她好看! 不知是不是因为快到了宫门的关系,许四不满的表情竟没有藏好,苏挽烟眯了眯眼眸,笑问:“许四,听说你前些天去了永香酒楼?” 许四心脏顿时‘咯噔’一下:“哎哟,娘娘,您这都是听谁说的,那永香酒楼奴才怎么去得起,娘娘定是看错了。” “哦,是吗?我以为是你呢。” 苏挽烟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也不是要现在跟许四算账,就是看他不爽,吓他一下。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许四松了口气,临门一脚,可不能出什么意外,不然他跟长公主殿下没法交待啊。 到了宫门,一个领头的太监已经带着一堆小太监在这里等候,宫里不能行驶马车,所有进宫的人都要在宫门下车。 然而当他们的马车停下来时,领头的太监上前行了个跪礼:“奴才参见王爷,参见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皇上体恤王爷,特下旨意,可乘马车进宫,至中门登殿。” 话落,跪了一地的太监还没起身,马车就已经开始往宫门内驶。 一地的人等马车越过,这才悠悠起身,排成两列跟在马车后面。 苏挽烟上次进宫还是击鼓鸣冤那次,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她都没能好好看一看这宫里是什么样。 如今坐在马车内,才发现高大的宫门气势恢宏,宫墙之内红墙绿瓦,一座座宏伟的宫殿从白玉石所铺的地面上拔地而起。 屋脊上的图案与龙腾无一不彰显着尊贵与奢华,只是现在太阳已经下山,天气渐渐暗了下来,有些景物蒙上了一层阴影,叫苏挽烟看不太清。 这时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忙着点起了宫灯,景致又呈现了另一种美,将宫里的辉煌映衬更甚,苏挽烟沿路欣赏,眼里冒着星光。 只是她清楚,美是一回事,但住在里面又是另一回事,她此时就抱着逛景点的心理,欣赏过就完了。 家宴设在芳华殿。 芳华殿离元和帝上朝的金銮殿不远,马车驶至中门,再由太监带着走了一段路,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就见到了耸立在阶梯之上的宫殿。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精致,头饰也稍着华丽的宫女领着几个宫女一旁走来,福礼:“奴婢岑若,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还不等余南卿跟苏挽烟免礼,岑若就已经站直了身子,对两位笑道:“王爷,王妃娘娘,家宴尚未开始,长公主殿下想请王妃娘娘到阁中说说话。” “长公主请我……咳,请本宫说话?” 余南卿说了,她是恭亲王妃,进了宫可以摆出十足的架势。 毕竟亲王妃这等地位,在京城能与之匹敌的寥寥无几,要不是上头那两位压着,就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在京城横着来。 “是,还请王妃娘娘尽快,莫让长公主殿下久等。” “王爷。”这时,领头的太监也开口说道:“皇上久不见王爷,甚是想念,吩咐奴才如果王爷到了,便请王爷到养生殿一聚。” 这是要把他们分开啊。 “娘娘。”一直跟在身后的许四这时堆着笑脸说道:“您就放心的去吧,王爷有奴才照顾,不会有事的。” 苏挽烟才不相信,不说许四现在被长公主收买,就是没有,他一个奴才在宫里能做什么,随便一个宫女估计都能把他压得翻不了身。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的手不动:“回了皇上与长公主,王爷的身体不便在宫中四处走动,本宫与王爷就在殿中等着开宴便好。” “王妃娘娘,这可是宫里。”岑若眯了眯眼眸:“即使王爷真有什么不适,宫里的御医们都在随时待命,王妃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是想抗旨吗?” 短短几语就把抗旨的罪名扣她头上。 苏挽烟就知道他们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她平静的笑道:“抗什么旨?今日不是家宴吗?” 第76章 研究透彻 “我以为既是家宴,那在皇上面前,王爷应该是以皇上的弟弟这个身份进宫的,长公主在王爷面前便是姐姐,皇上与长公主一向待王爷这个弟弟仁厚,又怎么会让王爷背上抗旨这个罪名?” 苏挽烟看向岑若:“抗旨一罪究竟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你仗着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私颁的罪名?” 岑若脸色一白,登时被她这一番话吓得惊悸。 若非是长公主的命令,她怎么敢私自颁动?她是嫌命长吗? 但按苏挽烟所说,如果她现在说是长公主的命令,岂不是说长公主对余南卿这个恭亲王一点都不亲厚?平白背了个骂名? 但若说不是,那便说明是她假传了长公主的口令,这个可是死罪,她根本背不起这样的锅。 在来之前,岑若还以为是一件简单得再简单不过的差事,却没想到苏挽烟竟这样伶牙俐齿。 一时间,她竟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应与不应都是死路。 苏挽烟笑了,看向一旁领头的太监:“这位公公也觉得王爷与本宫是在抗旨?” 那太监倒还算稳得住,笑道:“皇上只是太想念王爷罢了。” “那今日到底是君臣之宴,还是家宴?”苏挽烟特意从袖口中翻出那张宫帖,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为奖佳节,特设家宴】,你看,这里写的是家宴没错啊,皇上若真体恤自己弟弟,又怎么舍得王爷来回折腾,到底是你们这些奴才歪曲了皇上的意思,还是皇上对王爷的关爱是假?” 这封宫帖,她可是来来回回解析了好几遍,特意咬文嚼字去分解里面的意思。 她查过《宫廷内制》,所以她知道宫内本就戒律森严,皇帝的每句话每个字,颁布的每道圣旨,送出去的每封宫帖,都要存档在案。 而书中其中有一章就详细撰写了宫内各种宫宴,家宴,国宴,节宴,庆宴等等,而这些宴会对应的布置跟纪律,规矩,要求也不一样。 宫帖中明确写了家宴,顾名思义,家宴所宴请的就是为君者的血亲,亲缘,家人,为君者除治理天下,还需维持兄友弟恭,需与姐妹兄弟互敬互爱,遂为上位者设定家宴,为百姓共勉。 反正不管元和帝心里有多想弄死余南卿,但是表面上的恭和是一定要维持的。 “这……”这回太监也噎住了。 还以为苏挽烟堵了长公主婢女的嘴,就不会再堵他的嘴了,没想到她一样如法炮制。 他们这些奴才怎么敢传假令? 但要真说是皇上的命令,不就是说皇上体恤恭亲王是假的吗? 余南卿静静的坐在轮椅上,微垂着眸子,轻轻勾起唇角。 他总算明白苏挽烟为什么能几次化险为夷,似乎每一次,她都会先将这件事研究透彻,研究透彻了,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狂,什么时候要收敛锋芒。 然而念头刚落,勾起的唇角突然敛了下来,又或许,是因此时此刻的境地,让她不得不去做这些。 “本宫也不想为难你们。”苏挽烟笑着挥了挥手:“你们尽管去回了长公主与皇上,就说我们在芳华殿中等候开宴。” 岑若看着苏挽烟一脸阴沉,目光突然投射到许四身上,许四堆了笑脸就开口:“娘娘,到底是宫里,这般违逆皇上与长公主的旨意,恐怕……” “啪!”的一声。 许四的话还没说完,苏挽烟扬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许四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他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 她……她居然对他动手! 他这些天掏心掏肺的伺候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竟一点旧情都不念! 还没反应过来,苏挽烟又扬手“啪”的一掌,神情冷漠:“皇上跟长公主体恤王爷,皇上与长公主未曾强迫王爷一定要去养生殿,而你开口闭口就是王爷违逆旨意,挑拨离间,污蔑圣上,你就是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什么?”许四瞪大了眼睛。 苏挽烟对着太监笑道:“这位公公,说到底许四也是皇上派到王府的人,要怎么处置,就交给你了。” 说完,镇定自若的推着余南卿步上台阶。 “什么?”许四又是一惊,看向岑若。 岑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接下来的事没了许四可不行! 许四心脏一跳,忙扑上前跪在苏挽烟面前:“娘娘!奴才知错了娘娘,自娘娘救了奴才之后,奴才便是娘娘的人了,奴才说过的,不管上刀山下海火,奴才都听娘娘的,娘娘可不能就这么抛弃奴才啊!” “哦,是吗?那你起来吧。”苏挽烟语气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宫女,两个都是做不了主的,现在就算她闹得再大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许四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他还准备了好多说辞,毕竟求饶的事他做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挽烟今天怎么一会儿一个样的? 苏挽烟慢慢推着余南卿往台阶上走,没再去理会岑若跟那个领头的太监。 岑若冷着脸,跟那领头的太监对视了一眼,便都转身找各自的主子回禀去了。 芳华殿前的台阶很高,仿佛是元和帝给余南卿故意设的刁难,上台阶的滚轮要配合扶手的摇杆才能层层而上,所以苏挽烟在余南卿身后推着,走得极慢。 许四跟着苏挽烟身后,走到一半时,苏挽烟吩咐:“许四,你上去看看除了我们,宴中有没有其他人。” “诶,奴才这就去。”经过刚才的事,许四现在也不敢出错,挪着圆滚的身材吃力的小跑着上去。 待许四走远,苏挽烟才问了声:“怎么样?能挺得住吗?” “很不错。”余南卿应了声,他平时都在躺在床上等死,现在难得能出来,他心里自然比谁都高兴,哪怕是累,也被心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雀跃覆盖。 “我刚刚那番说辞,没问题吧?” “没问题。”何止没问题,实在是一点错都揪不出。 第77章 林贵妃 那个人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是万民表率,他不得不维持着他那兄友弟恭的表象,至少表面上他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思封锁王府里面的消息。 “还以为能直接把许四踢出局呢,还是我想简单了。” 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许四就是跟他们一伙的,本来她猜测许四的作用就是帮他们煽风点火,将她跟余南卿分开。 但目前来看好像并不是,他们没有处置许四,就代表接下来的宴会里许四还有用。 “这台阶好长。”苏挽烟累了。 她要是一个人走很快就能上去,但是现在推着余南卿,她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 “抱歉。”余南卿眸光微暗:“是我连累了你。” “我只是吐槽一下,又不是要怪谁。”不把不开心的事吐出来,闷在心里会精神崩溃。 余南卿狐疑:“吐槽?” 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皇宫,长公主殿。 听到岑若的回禀,长公主面目一狰,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嘭”的一声,摔了个稀碎,咬牙:“她竟敢违抗本公主的旨意!好大的胆子!” 身为皇帝的妹妹,大晋尊贵的长公主,还从来没有人敢违逆她的意思! 岑若也是忿忿不平:“她还说今日皇上举办是的家宴,既是家宴,那王爷便是殿下的弟弟,殿下疼爱弟弟,又怎么会为难于他们,不仅是奴婢,就是皇上那边,苏挽烟也口出狂言,拒了皇上的旨意。” “连皇兄的命令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还真是胆大包天!” 长公主深吸一口怒气,高傲的昂了昂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态:“本来还想给苏挽烟一个择木而栖的机会,既然她不领情,那便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她冷眼看向岑若:“宴会开始后让许四直接动手,苏挽烟的好运,到此为止!” 岑若垂眸福礼:“是!” 芳华殿里除了一些宫女太监,并没有其他人在,苏挽烟跟余南卿算是第一个到的。 宴会的座位,是按着尊卑有序的原则排列,不过这是一场家宴,所以殿内的座位并不多,上位是皇上与皇后的座位无疑。 而龙椅稍下的殿阶上,还左右摆了两个位置。 除此之后就是大殿上,大殿左右首位,其中一个是余南卿的,另一个应该就是长公主的,这两个座位往后的位置,就是妃子或者是宫里的皇子的。 本来元和帝兄弟姐妹挺多的,苏挽烟看史书记载,要么就是没来及长大成年,要么就是成年之后因为宫里的各种争斗丧生。 余南卿跟苏挽烟刚进殿就被一个宫女领到殿中右边的首位席。 长公主是余南卿的皇姐,而大晋有尊左之令,所以左侧首席的位置,是长公主余听宜的。 宫女很有眼力的将席前的椅子移开,苏挽烟直接把余南卿推到桌前,将他的轮椅固定,这才坐了下来。 桌上已经摆了几道小点心,旁边还有一个白玉酒壶,苏挽烟抬手拿起,晃了晃:“噢,有酒。” 放下。 她知道有酒,就是想晃荡两下。 余南卿:“……” 宫里用的东西当真都是顶好,苏挽烟眼前的这个酒杯,跟那个白玉壶是一套的,杯身纯净,毫无杂色,苏挽烟拿起来仔细瞧了瞧:“这是玉吗?” “白瓷。” “噢,是瓷。”苏挽烟放下。 又开始看桌上的筷子。 正准备上手,就听到殿外响起一声唱响:“林贵妃驾到!大皇子,二皇子驾到!” 苏挽烟抬头望去,便见一个约莫三十岁,身穿一身描金华服的林贵妃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徐徐进殿。 眉眼之中的端庄与温婉并存,两手交叠在身前,笔直的身杆似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 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大皇子余向昌是宫里的皇长子,今年十四岁,身穿一身藏蓝祥云锦袍,手中紧着一把折扇,低调又不失贵气。 大皇子虽未及弱冠但已经是风度翩翩。 二皇子余向辰,年仅十二,整个人在气势上就比余向昌要弱上许多,余向昌从进殿开始都是昂手挺胸的,反观余向辰的目光则看着地面,给人一种怯生生的感觉。 许是一个妈生的,两兄弟的眉眼极为相似,甚至在他扬头瞄向苏挽烟那一眼,让苏挽烟觉得跟他大哥一模一样。 林贵妃自然也注意到了殿中的余南卿跟苏挽烟,跟身后的大皇子二皇子一样,眉眼免不了惊讶一番。 随即眼里是一闪而逝的惋惜,端了笑容站在余南卿跟苏挽烟席前:“许久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余南卿抬了抬眸,眼神平静:“无恙。” 林贵妃笑道:“秋日天寒,又逢雨露,今日家宴时久,王爷还需多注意身子才是。” 苏挽烟眉尖微挑了挑,看向林贵妃脸上那标准的笑容,一时不知道这林贵妃是不是在暗示他们什么。 “谢贵妃牵挂。”余南卿礼貌的回了句,神情依旧平静。 林贵妃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一旁的苏挽烟:“恭亲王妃前些日子的事迹,本宫已有所耳闻,这宫里不同宫外,一举一动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这是在怪她还是在提醒她? 苏挽烟拿不准。 就在她要垂眸回应的时候,林贵妃已经笑着上了殿阶,坐在了龙椅之下的左位上。 苏挽烟小声问余南卿:“你们认识?” 坐在左位,那就是除了皇后外,在后宫里面她的地位最高。 “不认识。” “不认识?”苏挽烟好奇,那她怎么好像很关心余南卿的样子?还说许久不见。 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便认真想了想,还是没什么印象:“不认识。” 林贵妃是太后的侄女,可以说是跟余南奕打小开始就认识的。 在余南奕还没登基为帝之前,就被太后做主许配给了余南奕,那个时候的余南卿不过才七八岁。 说一面都没见过应该是不可能,只是时至今日余南卿确实对林贵妃没什么印象。 第78章 兄友弟恭 说话间,殿外又一声唱响:“贤贵妃娘娘驾到!三皇子驾到!” 苏挽烟又向殿外看去,便见一身珠光宝气的贤贵妃徐徐迈步进殿,贤贵妃今年才二十五,着在身上的华服雍容华贵,相比林贵妃,这位贤贵妃的行头好像要更胜一筹。 她身后跟着的是年仅八岁的三皇子,余向昭。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三皇子的脸上还带着丢丢婴儿肥,他由身边的姑姑的带着,乖巧的跟在贤贵妃身后。 像大皇子跟二皇子这样年纪比较大的,已经可以独立开一个席座,八皇子年纪尚小,还要跟贤贵妃坐同一桌。 贤贵妃经过余南卿跟苏挽烟身边时,眉头狠狠的拧了拧,就差没质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拧眉过后,眸中的高傲与鄙夷尽显,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心思。 她越过大殿步上台阶,坐在了上位右下侧。 林贵妃笑了一句:“听说妹妹去了皇后宫里,本宫还以为妹妹会同皇后一起来。” 不管是宫宴还是家宴,还是别的什么庆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是帝后一起出现的。 虽然两位贵妃的位分一样,但因为林贵妃是太后侄女,又跟元和帝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在元和帝心里林贵妃的地位是跟其他妃子不一样的。 可是整个后宫,元和帝又盛宠贤贵妃,宫里的好东西一般都是紧着贤贵妃先挑。 所以林贵妃即便跟元和帝从小认识,哪怕林贵妃当年比她还要早两年嫁给余南奕,贤贵妃也没有把林贵妃放在眼里。 整个后宫除了皇后,谁不知道元和帝最喜欢的就是她? 林贵妃压不过贤贵妃,但皇后可以。 皇后的身份地位不仅比贤贵妃高,而且皇后跟贤贵妃当年还是同一日嫁给余南奕的,当时因为皇后是正妃,成亲当天余南奕当然是优先留宿在皇后那里。 这也成了贤贵妃心头的一根刺。 林贵妃说那话,是暗示贤贵妃即便她再得宠,关键时刻也不得不给皇后让路。 这话可是直接戳进了贤贵妃的肺管子里。 她深吸了口怒气,连表面的和睦都不想维持,瞪了林贵妃一眼:“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在皇后那里捞不到好处,林贵妃又好到哪里去? 贤贵妃嫁给余南奕的时候,余南卿已经去了边疆,贤贵妃他更不认识。 不过苏挽烟在进宫前还是了解了一下,贤贵妃是朝中丞相之女,夺嫡还没发生之前丞相府就站在了余南奕这边。 林贵妃是太后的人,贤贵妃是丞相之女,余南奕前有丞相帮他拉拢前朝文官,后有太后的娘家人支持,然后还有皇后夏家,长公主,远宁侯府等多方相助。 这种阵营,天时地利人和,想不夺嫡成功都难。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长公主殿下驾到!” 正捋着宫里的人物关系,殿外的唱响声就络绎不绝的传来。 一身明黄的龙袍映入眼帘,头上的鎏金冠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显金灿,皇后一身大红宫装加身,眉间一抹朱砂点缀,将其衬托得神圣无比。 她端着温婉大气的笑容,与元和帝并肩从殿外迈步走进。 长公主稍落两人一步,从进殿的第一眼,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苏挽烟身上,微眯的眸眼泛着傲气,那眼神,是完全没把苏挽烟放在眼里。 而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是一名身着鎏金白锦的男子,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五有余,衣领内衬红襟,以金玉腰带束身,身形修长而高大,一眼望去神情沉默严肃。 然而再仔细看,沉默严肃的眉眼之下已是毫无生气,像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已经无所谓的模样。 这位男子应该就是长公主的驸马,司旸。 苏挽烟突然想起之前在街上听到的议论,长公主府中男宠盛极,对这位驸马却是十分冷淡。 她记得这位附马是武状元出身,先帝为余听宜招进这位武状元当驸马,给了附马立功的机会,又给余听宜赐下兵权,附马代掌,本意是让余听宜能有立足之本。 但没想到余听宜转眼就利用兵权反了先帝,助余南奕夺嫡登基。 利用附马,却看不起附马,两人成婚多年也未曾育有一儿半女。 旸,如日东升。 如今这样的八尺男儿,在后宅的蹉跎下也失了本色。 在这个层面上,果然男女都是一样的。 元和帝进殿,众人纷纷起身:“臣妾/儿臣拜见皇上/父皇,拜见皇后娘娘/母后,愿皇上/父皇万福,愿皇后娘娘/母后万福!” 叩拜的声音零散又整齐,最后竟是同一时间收尾。 苏挽烟正想着要不要跟着起来叩拜时,就被余南卿一把拉住了手。 见此,苏挽烟坐得心安理得。 元和帝脸上带着笑容,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进殿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余南卿身上,转瞬即逝。 这会儿跟皇后一起落座高位,这才光明正大的看向余南卿:“三弟,自三年前你瘫痪归来,朕已经有许久未与你见面,得知你能进宫参宴,朕这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你这身子可好些了?” 亏元和帝问得出来,余南卿现在瘦得跟个纸片人一样都是拜谁所赐? 要是从一开始就好好养着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副模样,现在才假惺惺的来问,纵使知道这都是需要维持的表面功夫,但苏挽烟还是觉得这面孔假得让人看不下去。 “咳咳……”余南卿作势就咳了两声,笑得虚弱:“就像皇兄看到的这般,怕是好不到哪里去了,臣弟身子虚弱,实在不便行礼,望皇兄恕罪。” 苏挽烟嘴角一抽,行吧,能装兄友弟恭的也不止元和帝一人,她能说什么。 “不过是些虚礼罢了。”元和帝笑了一声,这才微微抬手:“你们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今日家宴,在座的都是朕的家人,随意些便是。” 这么看,其实元和帝也没有多喜欢贤贵妃嘛。 要是真的喜欢,又怎么舍得跟忽略其他人一样去忽略她? 第79章 有猫腻! 真要喜欢一个人,怕是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让她跪那么久。 不过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让苏挽烟看穿了其中的本质。 “谢皇上/父皇。” 众人刚刚起身,长公主阴阳怪气的话就响了起来:“恭亲王妃,本公主要请你一趟还真不容易啊。” “王爷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得人,这些长公主殿下都是知道的。”苏挽烟无视了长公主投射过来的狠意,话锋一转:“当然,到底是臣妾没有顾及长公主的面子,长公主此时要罚要骂,臣妾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说完,还很乖巧的低了头。 长公主袖中拳头握紧,什么叫没有顾及她的面子?意思是指责她嚣张跋扈,爱好面子,不过小小的一件事也要用来大做文章吗? 苏挽烟这态度,让她心里的怒意无从发泄。 这殿里这么多人,她要真的跟苏挽烟追究这件事,那才是失了她身为长公主的脸面! 她冷笑:“本公主何时说过要罚你了?恭亲王妃可别冤枉了本公主,往本公主头上泼脏水呵。” 转眼就把矛头又指向了苏挽烟。 苏挽烟一笑:“是臣妾误会长公主了,长公主浑身气势恢弘,隐隐间泛着一股大将之风,这等风姿臣妾望尘莫及,故而惶恐了些。” 试探过后,苏挽烟乖乖收起锋芒,这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她不能引火上身。 苏挽烟这么说,倒堵得长公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还以为苏挽烟会着急忙慌的否认,没想到四两拨千金,还顺带夸得她天花乱坠,叫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不痛快。 余南卿这时笑着开腔:“这让本王想起与烟儿初遇时,也是吓得烟儿话都说不好,实在叫人心疼。” 呕~ 要不是在宴会上,苏挽烟会当场吐出来,她要不是当事人,还真会信了余南卿这深情款款的话。 余南卿继续笑道:“还望皇兄皇姐莫对烟儿太苛刻。” “没想到恭亲王还是个深情的。”长公主笑得阴阳怪气。 一个连吃喝都要别人伺候的废材,她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嫁给他,甚至还对他用情至深。 不过是现在装着深情罢了。 连元和帝都称余南卿一声三弟,但长公主似乎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承认他这个身份。 殿中只回响着长公主跟苏挽烟之间的明嘲暗讽,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当然,也可能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长公主跟元和帝一母同胞,长公主又有助元和帝登帝的功劳,可以说在座的所有人的权力都比不过长公主,就连皇后在长公主面前都要气弱三分。 无他,就因她与元和帝是血缘至亲,又与元和帝是一条心。 最后,还是元和帝笑着打了圆场:“好了,今日是家宴,那些不开心的事不提也罢。” 他看向余南卿:“三弟便把这里当成王府,尽情的吃,尽情的喝。” 余南卿闻言只是笑笑,没有应声。 长公主吸了口怒气,高傲的敛了目光,垂眸之间,忽地又抬眸看了元和帝一眼。 元和帝心领神会,笑着抬了抬手。 元和帝身边的刘公公立即上前,高喊:“开宴——” 宴前的不过是些开胃点心,现在端进来的才算是正餐,一道佛跳墙,算是宫廷佳肴的标配,其余的便是什么金鸡拔丝,万福肉,还有一道名字很高大上的,叫玉龙呈祥。 精致的摆盘让苏挽烟无从下手,只是苏挽烟左看右看都觉得那玉龙是碟豆芽菜。 上菜期间,殿中的气氛不由缓和了下来,贤贵妃突然看向皇后,笑问:“怎么不见四公主与五皇子?” 四公主跟五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就是这宫里的嫡公主跟嫡皇子。 皇后笑得温婉:“景安身子不好,秋日天寒,本宫便留了他在宫中休息,芷溪心疼弟弟,硬要在身边陪着,本宫也只好由着她去了,再者……” 皇后看向元和帝:“两姐弟常在一起,带过来只怕会过了病气,这才让他们在宫里歇着。” “皇后考虑得对。”皇上应了一声。 “那可真要好好养着才是。”贤贵妃语气带着嗤笑。 元和帝这时拿起桌上的酒杯,皇后跟贤贵妃二人适时住了嘴,只听元和帝举杯道:“今日乃地藏节,朕希望我大晋山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康平顺遂。” 众人纷纷举杯:“愿大晋国泰民安,愿皇上康平顺遂,福如东海。” 就连苏挽烟都捏起了酒杯,只是她没有开口,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能够这么默契的异口同声。 反正让她说的话,怕是连跟都跟不上。 余南卿更是连酒杯都没有举,他那纸片一样的身子,元和帝见着了也没计较。 元和帝一仰头就把美酒喝尽,苏挽烟观察了一下,除了年幼的三皇子没喝,大皇子跟二皇子都喝了。 殿中的女眷除了长公主,都是掩着唇小抿一口。 苏挽烟也掩着唇,把酒杯放到唇边,装模作样的做了个仰头的动作,实际一滴没喝。 也不是怀疑什么,毕竟这是宫廷的酒,这宴中就这么几个人,要下毒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 只是她不喜欢喝酒,火辣辣的烧得咽喉难受,而且酒精上头容易误事,在现代她就不喝酒,不喜欢的东西去到哪里都一样。 她滴酒未沾的放下酒杯,余南卿注意到,好奇:“不喜?” 苏挽烟掩着嘴在他耳边轻声:“不喜。” 气息轻呼在他耳边,余南卿心口有瞬间的怦动,他薄唇一抿,转眼就被他按捺下来。 “娘娘。”这时,许四突然从身后上前,苏挽烟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娘娘,让奴才来为娘娘布菜吧。” 有猫腻。 苏挽烟这才发现,其他人都有贴身的侍女伺候,就她身边没有。 只是就算她没有贴身的婢女,宫里的宫女应该也是要给他们布菜的。 许四是个男子,就算布菜也应该给余南卿布! 第80章 一计败,一计又起 疑惑的念头刚落,苏挽烟没有去看许四,而是将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许四拿筷子的手上,只见他拿起筷子时,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筷子的末端。 很轻很快,如果不是苏挽烟第一时间去看他的动作,根本注意不到这样一个细节。 许四堆着笑脸埋头夹菜,完全没看到苏挽烟的神情已经变了。 他夹起一口拔丝放到苏挽烟碗里,笑道:“娘娘快尝尝。” 苏挽烟看着那口菜笑了,抬头:“你吃。” “什么?”许四愣了一下,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苏挽烟重复:“我说,你吃。” “这……娘娘,这不合规矩。”许四突然有些心虚,笑着婉拒。 “无妨。”苏挽烟笑容更甚:“我赏你的。” 这个时候,【辨药】的技能在她身上的作用简直发挥到了极限,那抹从碗里传到鼻子的淡淡药味,让她瞬间就能分辨出那是什么毒。 “娘娘……奴才在府里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何况这美味佳肴,给奴才吃是暴殄天物,娘娘您还是快吃吧。” 说这话时,他手心都在冒汗,就这样还不忘将筷子紧紧攥在手里。 “你敢违抗我?”苏挽烟眯了眼睛,看着许四的眼神开始发狠。 许四忙摆手:“娘娘,奴才实在是……” 长公主一直注意着苏挽烟这边,如今见事情进行得不顺利,眉眼眯了下来,张嘴就准备开口。 没想到苏挽烟突然起身,一手抓住许四的后脖子将他狠狠一按,只听“嘭”的一声,许四整个头都撞在了那装了拔丝的小碗上:“我让你吃!” “哎哟!哎呀啊啊!”许四只觉浑身一软,脑袋被苏挽烟这一下砸得晕头转向。 桌上的小碗应声而碎,桌上的美味佳肴瞬间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中众人顿时齐齐朝苏挽烟看去,只见许四被敲在桌子上,身体一软,作势就往地上倒去。 长公主本就一直注意着她,这会儿更是按捺不住,拍案而起:“苏挽烟!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苏挽烟快速将插在许四脖子上的银针抽走,抬头看向长公主,还未说话,就听余南卿的温沉的声音徐徐响起:“长公主稍安勿躁,不过是府里的奴才犯了错,烟儿在教训他罢了。” 明明表面上看着虚弱至极,可说出来的话中气十足,如果只是听他的声音,根本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语气。 元和帝眸眼沉了下来。 “饶命啊王妃娘娘!奴才不知哪里得罪了娘娘,惹得娘娘对奴才下这么狠的手,还请娘娘放过奴才啊!” 许四圆滚的身形踉踉跄跄的爬起,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开始添油加醋,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现在他就这么跪在地上都浑身无力。 像是下一秒就要栽到地上一样。 但想到有长公主撑腰,底气又多了两分,强撑着跪在苏挽烟面前。 长公主怒斥:“这里是皇宫!不是王府!即便是犯了错,你们回去教训就是,现在恭亲王妃闹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根本没把本公主跟皇兄放在眼里?” 余南卿拧眉:“今日家宴,在座的各位不是本王的家人?皇上不是让本王把这里当做王府?” 说完,他突然苦笑:“是了,本王现在已移居宫外,皇上与长公主到底是不把本王当至亲了,还以为今日这样的场合能轻松一些,时隔三年,皇上与长公主怕是已经把本王当成了死人。” 此话一出,长公主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余南卿反咬了一口。 元和帝闻言眉头又深了一分,适时开口:“三弟言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挽烟是明白了,元和帝跟长公主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 他坐那么高一只眼就能把整个芳华殿收进眼底,还问发生什么事,呸! 苏挽烟指着许四:“他在下毒,他想毒死我!” 原来这就是长公主的计谋,哪怕知道许四背叛,但要是她没发现许四的小动作,她百分百会着了他的道。 因为这是皇宫,宫里的佳肴经过层层筛选,传过菜的宫女太监都有迹可寻,所以即便查起来也跟宫里没任何关系,许四就是长公主的替死鬼! 刚好许四又在她身边当差,只要说是许四在某些事上记恨于她,这整件事就不存在疑点。 毒死她,余南卿又变成了形影单只,长公主跟元和帝又可以专心去对付他。 如果她把食物喂给余南卿,那她就是罪魁祸首,余南卿跟她都会命丧黄泉,一石二鸟! 许四浑身一颤,惊慌抬头:“奴才……奴才冤枉啊!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怎么敢给王妃娘娘下毒,还望皇上明察啊!” 元和帝看向苏挽烟,眉头已经很是不悦:“苏挽烟,你说他下毒,你可有证据?” “许四的手上涂了某种致死的毒药。”苏挽烟回眸狠瞪着许四:“他拿筷子的时候,特意用手指蹭了一下筷子才夹的菜!” 长公主袖中拳头狠狠一紧,心里憋起一股怒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竟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元和帝语气开始敷衍:“苏挽烟,你光凭这点,也并不能证明什么。” “是啊王妃娘娘,您不能就因为这么就冤枉奴才啊!” “闭嘴!”许四一说话苏挽烟就觉得烦。 长公主这会儿将怒气敛了敛,冷笑:“既然恭亲王妃坚持以为这奴才下了毒,那便请御医过来看看,是不是像苏挽烟说的那样,一验就知。” 一计败了,一计又起。 长公主的心思还是很多的,心又狠又辣。 “谁知道宫里的御医会不会阳奉阴违,明明有毒也说成没毒!”苏挽烟根本没有跟她扯的意思,直接挑明道。 “放肆!”这回是元和帝怒了:“苏挽烟,你好大的胆,你这是在质疑朕吗?” 在他这个皇帝面前,哪个敢隐瞒不报? 更何况是他宫里养的御医,苏挽烟是在说他意图包庇下毒的人吗? 第81章 用狗试毒 余南卿眉头微动,锋利的长眸微抬,目光就落在了盛怒的元和帝身上。 苏挽烟神情很冷静,她看向元和帝:“臣妾不敢,臣妾相信皇上是一直重视着王爷的,但奈何有些人就是当着皇上的面一套,背着皇上又是一套。” 苏挽烟指着许四:“许四不就是皇上从宫里派来的人吗?三年来他一直克扣王爷的伙食,辱骂嘲笑王爷,要不是臣妾把他打了一顿,他才安分了些,不然还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无法无天了!” 此话一出,元和帝面容肉眼可见的抽了一下。 “这不是阳奉阴违是什么?还有,就在几天前,王府里的婢女往王爷的药罐里下药,臣妾看得清清楚楚,现在王府里面的人,不都是皇上派来的吗?有皇上的命令在,她们还敢这么胆大妄为,可想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是如何欺压虐待王爷的!” 她没有说下的什么药,如果是说是泻药,这些人只会觉得小题大做,因为在他们眼里余南卿就是个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废物,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她不说,他们就会自主的往下毒那方面想,人人可以踩上余南卿一脚没错,但想害死一国王爷那就是另一个性质! 苏挽烟直视着元和帝:“臣妾自然相信皇上,但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多,臣妾不得不谨慎提防,哪怕是宫中的御医,臣妾也不得不怀疑!” 苏挽烟的话说完,殿中众人面色都露了一抹难以理解的诡异。 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怎么会有人敢把这些话摆在明面上说? 这不是在问责皇上驭下不严,监管不力吗? 即便苏挽烟这次斗赢了长公主又怎么样?她在皇上心里种下的这根刺,以后不死也要脱层皮。 叫来御医查看一番,有下毒,许四处死。 没下毒,她大可以用一句疏忽大意敷衍过去,这里是皇宫,长公主就在再怎么刁难,难不成还能直接把苏挽烟关进大牢? 皇上对余南卿的芥蒂宫里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皇上的授意,他们怎么敢在恭亲王府横行霸道? 苏挽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然而殿中,除了余南卿外,只有一个人的表情跟他们不一样,那就是司旸,长公主的驸马。 只见那死气一片的眼里,似闪过一丝亮光,睫毛微颤间,终于抬眸看清了殿中与元和帝对峙的那个人。 然而不过转眼,刚闪过亮光的眼眸又恢复了死气,不过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罢了。 “恭亲王妃说话需有证据。”皇后出言,似在提醒苏挽烟:“恭亲王府婢女守卫众多,仅凭恭亲王妃一面之词,如何叫我们信服?” “皇后,臣妾不是来告状的,你们信与不信,于臣妾与王爷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几个婢女罢了,臣妾在府里还是能打发的,皇后您说是不是?” “你既知道,又在宴上提起这些事做什么?” “皇后,臣妾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过就是怕有人在皇上面前阳奉阴违,陷臣妾与王爷于不义之地罢了。” “依恭亲王妃所言,此事不也是可以等回了王府,你们再自行解决?” “那臣妾敢问皇后娘娘,这下了毒的菜,臣妾是吃还是不吃?吃了,臣妾被毒死,不吃,这狗奴才仗着这里是皇宫,吃定臣妾不敢将事情公之于众,臣妾是要生生被一个奴才逼得一忍再忍吗?” 皇后抿唇,被堵得说不出话。 元和帝眼底的寒意已经掩藏不住,他凝眸看着苏挽烟,脸上怒气已是风雨欲来,沉冷的声音压着那抹怒火:“那你想怎么样?” “找条狗把这些吃掉!有没有下毒,立刻一清二白!”苏挽烟指着已经掉在地上的那口拔丝,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好到让长公主差点压不住心里的怒火! 她知道事已至此,想要用毒解决掉苏挽烟已经是不可能。 不过是一个不中用的奴才,她要再为一个奴才闹下去,不仅惹人怀疑且有失身份,她堂堂长公主没有这个必要! “来人,找两条狗过来!”长公主沉着怒气一喝,立刻就有太监小跑着走了出去。 “长公主……奴才是冤枉的啊!”许四心底突然慌得不行,这……这跟说好的怎么不一样。 长公主怎么还答应了苏挽烟呢? 如果菜里真的有毒,那他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长公主说过会保他的,长公主一定会保他的! 他看向长公主,没想长公主高傲的别开目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至此,许四心底瞬间一片寒凉,连带着指尖都在颤抖,不多一会儿,太监就牵了两条狗过来,殿中立刻响起一阵吠叫。 许四被这两条狗的叫声吓得浑身一颤,额头已经大汗淋漓,还不等那狗上前,他突然冲到桌子底下,将已经撒在地上的那口金鸡拔丝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烟儿!”余南卿吓了一跳,还以为许四要对苏挽烟生起报复。 苏挽烟也没想到许四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在他冲过来的那一刹那就往余南卿那边退了一步。 只见许四眼睛充血,额头上的汗已经顺着满是脂肪的脸滴到地上,那圆滚的身形像一个圆球一样,在桌子底下蛄蛹着。 他浑身都在颤抖,害怕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会相信长公主会保他? 那可是仅次于皇上的存在,在整个京城她可以做到呼风唤雨,他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长公主会为了他一个奴才开口求情? 就因为长公主刚才的那一个眼神,他突然就明白了,他不过是长公主用来对付余南卿跟苏挽烟的一颗棋子!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死了! 虽然他跟苏挽烟有过节,又骗他给他下了毒,可当初皇上下旨清扫恭亲王府的时候,苏挽烟是真的从皇上手里保下了他。 他以为长公主也会…… 许四害怕,他害怕进了大牢会受尽酷刑,时至今日,长公主是不会留他活口的,苏挽烟更不会再对他仁慈。 第82章 许四崩溃 与其受尽折磨,还不如自己先…… 他捡完地上那口吃的,又慌张的舔着已经涂了毒的手指,眼睛明明映着无尽的恐惧,连塞在嘴里的手指都颤抖着,但行为又十分决绝。 苏挽烟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拧眉,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确实会被逼得崩溃,而现在许四就是崩溃的那个。 不过片刻,就见许四突然狰狞的捂住脖子,脸色被憋得通红,像是喘不过气一般,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他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没一会儿就渐渐没了动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殿中的神情各有不一。 林贵妃淡定的看着这一切,彷如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贤贵妃嫌弃的用帕子掩着鼻子,旁边年纪尚小的三皇子已经被身边的姑姑捂住了眼睛。 皇后注意着元和帝的反应,抿着唇也不说话。 长公主至始至终都冷眼看着,直到许四毒发身亡,才冷声开口:“污人耳目的狗东西,把他拖下去喂狗!” 死了也好,这样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她策划的! 命令一下,顿时就有守卫进殿,将许四拖的尸体拖了下去。 太监宫女又紧接着上前,清理了地面的污秽,重新给苏挽烟上了菜肴。 一切既迅速又井然有序。 “苏挽烟。”上位的元和帝沉声发话:“现在下毒的许四已经死了,此事该至此为止了吧?” 这看似是一句疑问,实则是已经给苏挽烟判了死刑。 事情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身为帝王的他怎么可能还要过问苏挽烟的意思? 他大可以一句话决定整件事的走向,是到此为止,还是清查那些阳奉阴违的奴才,于他而言都是些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却要对苏挽烟问出这么一句,这含意就像是在质问苏挽烟,这回她满意了吧? 这应该问她吗? “皇上觉得此事该到此为止吗?”开口的不是苏挽烟,而是余南卿,他脸上勾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无关要紧的一句话,又像在暗讽着什么,他看向元和帝。 只见元和帝眸眼已经泛起了杀气,余南卿却依旧带着笑:“那便依皇上的意思,到此为止吧。” 轻飘飘的把他砸到苏挽烟身上的话扔了回去。 贤贵妃突然阴阳怪气的开口:“恭亲王竟质疑起皇上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这场家宴只有兄弟之情,就没有君臣之仪?恭亲王妃被下毒,本应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却非要大吵大闹,殿前失仪,说到底,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余南卿闻言,笑了:“贤贵妃说得不错。” 他也不跟贤贵妃争,说道:“本王瘫痪三年,久不进宫,早已忘却宫里有些什么规矩,进宫前也没能与烟儿嘱咐几句,何况本王现在的身子,也是不宜出现在宫中,被贤贵妃指责殿前失仪也是应该的,既是如此,本王还是早些离开好。” “你……”贤贵妃眼睛立即瞪大,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坐在轮椅上余南卿先一步打断,只见他朝元和帝笑着恭了恭首:“皇上,臣先行告退。” 余南卿拉起苏挽烟的手:“烟儿,我们走。” “三弟。”元和帝眯着眼眸,嘴里却透着关怀:“贤贵妃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别误会。” 殿前失仪说的是苏挽烟,可他却揽在了身上,说是他瘫痪的缘故才导致殿前失仪,余南卿是为国征战才变瘫痪的,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他小题大做,小肚子鸡肠! 他身为帝王的威严还要不要,皇室的颜面还要不要? 苏挽烟是殿前失仪,可却是因为被人下毒,不需要说什么别人都知道孰轻孰重,这没什么好辩解的,与余南卿逞口舌之快,贤贵妃还是差了点。 “贤贵妃说的都是事实,臣弟怎会起误会之心?”余南卿突然掩嘴“咳咳”两声,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些:“只不过今日之事,实属叫臣弟心寒,府里的奴才……” 说到这里,他止了话语:“罢了,臣弟是将死之人,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朕会下令彻查,三弟尽管放心!”元和帝的怒气已经蹦到了脑门,却依旧不得不压着火气郑重道。 苏挽烟这时开口:“皇上若真希望王爷好起来,不如将恭亲王府所有的侍卫婢女都撤走,王爷身子不好,本就需要静养,府中太多人反而会让王爷的病情加重。” 元和帝眉眼动了动,目光突然与长公主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他咬牙沉吸了口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才道:“既然如此,朕明日便下令,将王府一众侍卫与婢女都撤回宫中。” 苏挽烟心脏‘咯噔’一下。 这么简单? 她觉得元和帝是绝对不会那么快妥协的,特别是他们刚刚还挑战了他身为帝王的权威,在她的预想中,元和帝应该口头答应先考虑考虑,然后……会一直没有下文。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挽烟面上也只能先恭首:“谢皇上。” “有句话恭亲王妃说得对。”元和帝突然点了她的名字,语气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朕的身边,多是阳奉阴违,吃里扒外的奴才,朕会依恭亲王妃所言,一一肃清,也算是给恭亲王府的一个交待。” 苏挽烟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她把这话一字不漏的记在脑子里,收了锋芒,乖巧恭首:“谢皇上。” “咳……咳咳咳咳……”这时,余南卿突然猛地咳了起来,颇有一丝止不住的迹象。 苏挽烟伺机说道:“皇上,王爷身子不适,实在不宜在宫中久留,还望皇上允许臣妾与王爷先行告退。” 这一次元和帝没有再留,沉着眉头挥了挥手,苏挽烟这才推着余南卿往外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宫里也不是每个地方都会点上宫灯,除了灯火通明的芳华殿,下了长长的台阶,就已经是一片漆黑。 余南卿掩着嘴,还在断断续续的咳,苏挽烟见已经远离芳华殿,拧眉:“你差不多得了,咳够了没有。” 余南卿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怎么可能突然就咳得要死要活的。 余南卿薄唇微勾,正想开口,却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妃娘娘请留步。” 第83章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余南卿又作势”咳“了一下。 苏挽烟无语。 她回头向后看,原来是长公主的驸马,司旸。 他身姿挺得笔直,宽肩窄腰,体格看上去很结实,不知是不是跟他的经历有关,又或者是那身红襟玉衣的缘故,苏挽烟觉得他眉眼之间泛着一股别样的韵致。 淡淡的,是那种带着一丝颓废,却又想要冲出牢笼,但又不得其法而终日惶惶而终,还抵死不肯认输的感觉。 “驸马?” 苏挽烟声音带着疑惑。 对于这位附马苏挽烟知道得很少,听京中传闻他被长公主圈在长公主府里,不得随意进出。 按长公主那种强势的性子,虽然知道他很可能在长公主府内受尽蹉跎,但苏挽烟现在谁都提防,所以对于司旸她也没表现出什么好脸色。 不过,也仅限于没有好脸色而已,毕竟司旸目前没得罪过她。 司旸先对余南卿跟苏挽烟揖手行礼:“司旸,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有什么事吗?”苏挽烟问了声。 “我……”司旸不知怎么开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好奇,方才王妃在芳华殿那般与皇上对峙,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对二位做出不利之事?” 声音带着一丝急不可耐的求知,又因礼节被他很好的掩藏了下来。 司旸这么问,苏挽烟就猜到了他为什么会追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司旸,而是反问:“驸马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 其实他也想反抗长公主,可是皇权在上面压着,他没办法,追过来怕是想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也冲破牢笼的答案。 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借他们与元和帝撕破脸皮的势,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这就有点想要利用他们的意味了。 不然她跟司旸素未谋面,长公主又一直针对她,从司旸的角度出发,他实在没什么立场要跟恭亲王府打上交道。 不怪苏挽烟多想,在这皇宫里头,多的是吃人的猛兽,现在还在跟她好好说话,指不定转身就被反咬一口。 这是她穿越过来的这些天,唯一悟出来的真理。 苏挽烟的话让司旸微噎,被苏挽烟看破意图,垂眸:“抱歉,是司某唐突。” 他态度好,苏挽烟也不忍心把话说太重。 “我们与驸马的情况不同。”苏挽烟笑道:“驸马若一直不闻不问,倒也可以安稳度过余下半生,但我与王爷不行。” 不管她有没有跟元和帝对峙,到最后元和帝都不会放过恭亲王府的。 所以她争,是死,不争,也是死。 而且就余南卿今日进宫时做的那些小动作,她隐隐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元和帝跟长公主今天没有如愿除掉她,肯定还留有后手。 她离开芳华殿时元和帝指名道姓说给她听的那番话,到现在都还回荡在耳边。 那个平静的眼神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要么,是她活不过今晚,要么,是余南卿保下她的命。 这就是她所说的,超过了她控制范围的事情。 司旸听到她的话,袖中的拳头不由微紧,若真的不闻不问就能度过余生,他也不会整日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然而跟余南卿跟苏挽烟的情况比起来,他的那些事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一时间,司旸没了话语。 苏挽烟也不跟他多言,转身推着余南卿就要走。 司旸跟了一步:“等等。” 苏挽烟回眸。 只见司旸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将苏挽烟笼罩在阴影中。 余南卿眉眼登时沉了下来,轮椅一转就挡在了苏挽烟面前,司旸却并未在意,揖手,压低了声音轻沉道:“玄阳街两道,长公主在那里布了刺客。” 玄阳街是进宫的必经之道。 苏挽烟眉眼微动:“你把这个告诉我们,不怕长公主事后追究你?” 这很好,知道那里有埋伏,至少他们可以提前提防。 司旸没有回她的话,继续说道:“长公主有什么事,一向都是与皇上一起商量的,司某不知皇上会不会参与此事,二位小心。” 说完,他才挺直了身杆,朝余南卿跟苏挽烟恭了一礼,转身走了。 苏挽烟看着他的背影,就在他越走越远之时,突然开口:“驸马的情,恭亲王府记下了。” 余南卿觉得奇怪:“为什么是恭亲王府。” 一般人不都说,‘某某的情,我本人记下了’么? “不说王府,难道要说我?我从来不欠别人人情,他给我们提供消息,救的就是你,你的家业,你的部下,还有你的余生。”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欠别人人情的。 因为人情这东西,只要欠下,就会没完没了,你还一次我还一次,纠缠来纠缠去,没有头了。 “那你呢?” “我啊?” 苏挽烟蹦了两个字就没再说话,说句不太现实的,她到现在还幻想着能回现代。 她在现代过得好好的,前一晚还在拼死学习,一觉醒来却已经来到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规矩繁多的时代,让她怎么服气? 但是她没有死的机会,也不敢去死,但如果是迫不得已,实在躲不掉,那就没办法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其实死没那么可怕。 只是她也不敢去赌,万一真死了,又回不到现代怎么办? 所以她现在是在一个既惜命,又不是很怕死的状态里面,矛盾得很。 当然,能活下来最好,毕竟现在她也找到了事做,要真撒手不管了,就算回到现代她也会一直惦记着。 余南卿竖着耳朵想听苏挽烟的答案,可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余南卿不甘心:“怎么不说话?”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么?要是刺客真的来了,我也只会呆在原地拖你后腿,就这我还敢有什么意见?你以为我像你,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要我伺候还敢给我甩脸色。” “……我现在,不是没有了么。”她真是,一点小事能记很久很久。 余南卿弱弱的说了一句。 第8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知搭了哪根筋,补了一嘴:“方才在殿中,你的气势哪里像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呵,余南卿你就乐吧,我现在就是你的挡箭牌,出头鸟,还是把脖子伸到别人刀下的那种,没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心我等下直接把你推刺客堆里去!” 在元和帝和长公主眼里,她现在就是个傻事做尽,毫无规矩的粗鄙丫头,从击鼓鸣冤开始,到拉着马车到处撞,在侯爷面前装疯卖傻,拒绝长公主酒宴,再到刚才的家宴与元和帝当堂对峙。 哪一件事不是在他们的刀尖上蹦迪?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元和帝跟长公主才觉得她好对付,又傻又笨又没脑子,现在他们就一个劲的想把她除掉,连对付余南卿的事都放一边了,这不是挡箭牌是什么? 没有她这些天闹出来的事,余南卿能安安心心养十几天的病? 所以她说余南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以。”苏挽烟不过开玩笑,余南卿却很认真的回了两个字。 苏挽烟:“……”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把我推出去,还能换你一线生机。”对于他们而言,他的命比苏挽烟的命更有诱惑力。 “哦,那我这些天白伺候了呗?”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的家伙。” 苏挽烟生气,直接甩手往前走,不推了。 余南卿语凝,手放在轮子上想要滚动轮椅,却发现轮椅竟一寸都挪不动。 余南卿拧眉,再使了些劲,还是不动,他这副身子,竟差得连这点力气都使不上了吗? 眼见苏挽烟越走越远,他忙唤了声:“烟儿。” “叫苏挽烟!”苏挽烟回头叉腰:“谁让你叫的烟儿,恶心,不许叫。” “苏挽烟。”余南卿乖乖听话。 见他稍显狼狈,苏挽烟暗叹了口气,还是不捉弄他了,上前,把固定轮子的卡扣踢开,继续推着他往前走。 余南卿:“……” “活下去,余南卿。”她是真的想救他,但是重要还是要余南卿自己要有求生的意志。 天天抱着要死要活的念头,还没等到他腿好起来,人就绷不住了,那怎么行。 余南卿这次没有犟嘴:“嗯,……我,听你的。” 可能觉得说出口的话有些别扭,他抬手轻捂了捂唇,耳根起了微微的通红。 好在有夜色掩盖,未叫苏挽烟发现分毫。 宫中中门,元和帝派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苏挽烟问余南卿:“上吗?” “嗯。” 听到回答,苏挽烟才推着他上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是两个宫身穿盔甲的宫中侍卫,马车行驶得有些慢,苏挽烟轻悄悄的掀开帘子一角,就见马车已经出了宫门。 苏挽烟看向气定神闲的余南卿,凑上去悄声问:“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余南卿摇摇头。 苏挽烟见状,乖乖坐到一边去。 刺客啊…… 没想到这个年代真的会有刺客这种东西,她生活的时代实在是太和平了,一般人基本都不会碰上什么打架斗殴的事。 这会儿才穿过来多久啊,短短时间都经历了好几次生死。 余南卿可以隔空打牛,那些刺客会不会? 要真的到了逃不掉的时候,她希望那些刺客能一掌把她打死,她这辈子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要死不死的她肯定受不了。 玄阳街是进宫出宫的必经之道,没有其他小路可以走,苏挽烟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紧张的不是遇到刺客会怎么样,而是这会儿安安静静的,一会儿要是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或者突然有什么很大的声响,她很难不被吓到。 就像要扎破一个气球一样,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会紧张到害怕。 “在想什么?”见苏挽烟抿着唇不说话,余南卿抬头:“害怕?” “废话!”苏挽烟睨了他一眼。 似想起什么,苏挽烟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子,从里面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吃下去,保心丸。” 本来是想着余南卿要是被元和帝气个半死,她就拿出来给他保命,没想到是元和帝被他们气个半死,所以没在宫里拿出来。 这会儿明知道长公主派了人埋伏他们,她还是提前给他吃上一颗再说。 余南卿不疑有他,拿过来就抿进了嘴里。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的一晃,苏挽烟心脏“嘭”的跳了一下,惊得她指尖瞬间冰凉,来了? 然而,只听见马车外面发出两声闷响,马车连停都没停,继续往前走着,不过一会儿,车帘直接被掀开。 月光之下,一抹黑影映入眼帘,只见他用黑布蒙着脸,眼光泛着阴深的寒光,手里的弯刀已经染了鲜血,顺着刀尖滴到了马车的车板上。 苏挽烟袖中拳头一紧,立刻拔下一支藏在袖口下的银针,紧紧攥着。 然而,想象中的厮杀并没有到来,只见黑衣人突然猛地跪地叩首:“王爷!” 那声音,带着无言的激动,像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光听这声音,就像要马上扑过去抱紧余南卿一样。 驾车的车夫哪里还是宫中的守卫,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黑衣人。 苏挽烟愣了一下,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余南卿微偏了偏头,示意了一下。 黑衣人马车放下车帘,马车继续徐徐前进。 苏挽烟瞪着眼睛,有些惊魂未定,就……这? 什么鬼? 说好的刺客呢? “苏挽烟?”余南卿看着被吓到的苏挽烟,伸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 苏挽烟先回头:“刺客呢?” “……” “说好的刺客呢?”苏挽烟追问。 “……”余南卿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已经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苏挽烟,就又收了回来,摸了摸鼻子,说道:“既已知道长公主设了埋伏,我若还中招,岂不真傻?” “……”这么说,她心理建设做了那么久,白准备了? “那你不早说!” “我也未曾想过会解决得这样快。” “那现在是……没事了?” 余南卿却摇摇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85章 被针对的人 说完,余南卿就沉默了,这要急死苏挽烟,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说话!别说一半不说一半!” “这些都是长公主的人,如若只有长公主策划此事,便是到此为止,如若那个人也有插手……” “你说的是皇上?” “嗯。”余南卿应声。 从更换王府守卫开始,他就已经猜到长公主跟元和帝的阴谋不仅限于宫里。 既已提前知道他们有动作,若还白白着了他们的道,那余南卿这些年的仗算是白打了。 只是……他的人,已经被那个人清理得差不多了。 “苏挽烟。”余南卿开口:“他们这次针对的人,是你。” 哪怕他们派出刺客,他也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但多一个苏挽烟就不确定了。 要么,是他为了自保舍弃苏挽烟,要么,是为了保苏挽烟丧命于他们刀下。 不管怎么做,长公主跟元和帝都笃定他无法两全其美,他们猜测余南卿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舍弃苏挽烟。 “啧,哎!”苏挽烟突然一脸懊恼:“我应该把给你针灸跟按摩的方子详细写下来,这样哪怕我真死了,你也能找人照着方子给你治腿。” 按她的方子治下去,余南卿的腿肯定能好。 余南卿拧眉:“你想到的是这个?” “不然呢?” 余南卿拳头一紧:“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自己?” 他以为她会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又或者问他当刺客真的来到面前那一刻,他会怎么抉择。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这一句话,一股刺痛在心口若有若无的扎着,但最深处好像又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喜悦,生死在前,她想的依旧是如何治好他吗? “担心有用吗?” 如果元和帝真的派来刺客来杀她,那其实这就是一个死局,余南卿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哪怕他再能打,她都不可能顾及得了她。 在关键的时刻,苏挽烟从来不做这些没用的挣扎,她信奉的是尽人事听天命,既然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那剩下的结果,交给天意。 反正她努力过了,无悔了。 不过不过不过,这次她真的没做好准备,方子没写!!!! 她笨啊!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像余南卿说的那样,那她今晚是必死无疑啊! 那可是皇帝,宫里什么贤能善将没有?真杀过来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晃了一下,车外的马儿像是受惊了一般,抬起前肢一声长啸,苏挽烟身形不稳,“嘭”的一声,猝不及防的撞在了车壁上。 “苏挽烟!”余南卿惊声,伸手想要把苏挽烟抓住,可她的衣袖却从他手心堪堪掠过。 仿如是苏挽烟的生命也在他手中消失了一般,余南卿的心脏猛地一沉,脸色烛光中霎间变得惨白。 紧接着,马车之外响起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马车在一片打斗中摇摇晃晃。 “王爷!还有埋伏!”是驾车的那个黑衣人的声音,他尽量拉紧缰绳,控制着马车的平稳。 “保护好王爷!”另一个黑衣人的声音紧随而起,接着寒光一闪,就加入到了打斗之中。 苏挽烟被撞了一下后脑勺,疼得她龇牙咧嘴。 “苏挽烟!”余南卿见苏挽烟没事,惨白的唇才惊颤的动了动:“快过来!” 他伸出手,明明苏挽烟就近在咫尺,可他的手却怎么都够不到,他们之间仿如隔着一段鸿沟,他第一次痛恨马车做得这么宽敞,任凭他怎么伸手就抓不到苏挽烟分毫。 刺客跟余南卿的人在打斗时都很默契的紧闭着嘴巴,像是一场沉默的厮杀,只有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 苏挽烟没有理会余南卿,她按捺住“嘭嘭”直跳的心脏,连忙翻找着马车里的暗格,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慌忙写了起来。 方子!方子!一定要把针灸的方子写下来! 笨了笨了笨了,怎么一点准备都没有,像极了临场考试时临时抱佛脚。 “苏挽烟!快过来!”只要待在他身边,他尚且还有护她的能力! “过过过!现在过现在过!”苏挽烟也很听话,虽然方子要紧,但她也是想活的,虽然能接受死亡但有的选的话她还是想活的! 苏挽烟把纸笔挪到他身边,挨着轮椅写方子!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向前冲去,苏挽烟身形不稳,差点又撞到车的后壁去,幸好,这次余南卿及时将她抓住。 “别写了!”余南卿拧眉。 “我现在又做不了什么!”苏挽烟不管,埋头写着。 突然“倏”的一声,一支箭矢划破夜空,直接射穿了车夫的脖子,黑衣人车夫整个身体猛地倒进马车,鲜血直接喷到苏挽烟脸上。 苏挽烟吓了一跳,惊怔的看着已经睁着眼睛死在车里的车夫,转眼,无人驾驶的马车又飞身过来两个人,拉着缰绳狂奔起来。 苏挽烟压下心里的惊慌,写!能写多少是多少! 纸上已经染了血,越是这种时候,苏挽烟反而越冷静了下来,余南卿肯定能活下去的,如果她真的死了,那这份针灸的方子,就是她留在这世上的遗物。 说不定十几二十年后,这份针灸之法会流芳百世,这可是天赐系统留下来的完美针法,其他不敢说,治疗像余南卿这样的瘫痪肯定是可以的。 余南卿低头看着不管不顾都要写方子的苏挽烟,锋利的长眸泛起一股阴鸷,他大手堪堪覆在苏挽烟的头上,轻得像一根羽毛抚在瓷娃娃身上。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能将苏挽烟死死护在怀里。 他不会让苏挽烟死的。 绝对不会。 余南奕,他最好今日能将他斩草除根,否则今夜一过,他定要他加倍偿还! 马车在风中快速行驶着,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一声来报:“王府已经被士兵包围了!” 王府被包围了,回府的话很可能会以清扫叛军的名义被杀,但要是不回去,他们没地方躲,这是要把余南卿跟苏挽烟解决在外面。 第86章 先带她走 驾车的人眉头一拧,当机立断转了马车的方向。 还不忘禀道:“王爷!属下先带您与王妃到临时居所!” 本来王府换了守卫他们是知道的,就在方才,余南卿的人暗中解决了王府守门的守卫,等余南卿回到王府的时候可以直接进府,做到若无其事。 若没有元和帝插手,光是长公主的人,事情理应就是这样发展的。 余南卿说了,被换下来的守卫不是普通的守卫,才刚把守卫解决,就来了士兵把王府包围,暗中肯定还有元和帝的探子蹲着。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何况还是小小的京城。 就在这时,又是“倏”的一声,一支箭矢突然从车窗射进,竟径直瞄准了苏挽烟的脑袋! 余南卿眸中寒光一沉,掌中内力瞬起,就在那箭矢离苏挽烟的脑袋还有毫厘之差时,整支箭矢被余南卿隔空握住! 指尖一旋,一股无形的内力像在马车之内无中生起,“咻”的一声倏响,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窗外,顺着原来的轨道直接要了暗中之人的性命。 余南卿看着飘摆不定的窗帘,那暗中之人就是通过窗帘飘起来的小小缝隙,锁定了苏挽烟。 眼见这招行不通,藏在暗中的人也不再畏畏缩缩,一时间屋顶上,楼宇上,一排排身穿黑衣的弓箭手搭弓上箭,随着领头人的大手一挥,数十支箭矢齐齐射向马车! 同一时间,马车的周围突然涌出许多也身穿黑衣的黑衣人,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将这些箭矢全部抵挡下来。 刺客,是元和帝派来的精锐暗卫,而余南卿这边,是已经被元和帝剿杀了三年残党。 饶是如此,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余南卿。 一个黑衣人掀开帘子匆匆跪地禀报:“王爷,马车目标太大,最好的办法是弃车逃匿。” “可以。”余南卿没有多话,看了一眼苏挽烟:“先带她走。” “啊?”苏挽烟看着已经写了满满当当的两页纸,可是还没写完,腿部穴位那么多,针灸的顺序也有考究。 要是现在有手机就好了,她可以边逃边录音。 “王妃,得罪了!”那黑衣人没有犹豫,上前直接抱起苏挽烟。 在被抱起来的瞬间,苏挽烟忙把方子塞到余南卿怀里:“拿好!余南卿,活下去!我要是死了你就找人去解我的方子!肯定能治好你的腿!” 方子已经接近尾声了,就差最后两组穴位,古代医者都是很牛掰的,她相信一定能有人把方子研究完整! 余南卿死死的看着苏挽烟离开的方向,紧闭的双唇毫无血色,他紧紧的攥着苏挽烟塞给他的方子,上面的墨迹未干,还混合着鲜血的味道。 一支箭穿过车帘,直奔余南卿的门面,余南卿拧眉沉着眸子,只微微一偏,便听得‘咚’的一声,箭矢钉在了后面的车壁上,箭的尾部还微微颤着,发出一阵细微的震音。 余南卿微微伸手,冷眼拔下那支,刺穿了黑衣车夫脖子的箭,一股内力像是从手臂缭绕而起,猛地一挥,又是从车窗丢出,‘噗嗤’一声,就取了其中一个刺客的性命。 暗夜中的刺客,在苏挽烟离开马车的时候,已经分了部分人去追,余南卿沉声:“停车。” 本在疾驰的马车即刻停下。 余南卿的余部手持弯刀,团团将马车围住。 “你们,都去保护王妃。”车内的余南卿沉声下令。 此话一出,围守着马车的黑衣人神情均是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边警惕着一边不知该怎么办。 都去保护苏挽烟,那王爷怎么办? 何况王爷现在还是带病之躯…… “王爷……”负责驾车的黑衣人掀帘,跪在余南卿面前想要劝,却被余南卿一个森冷的眼神生生震住。 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可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还是惊得他背脊一凉,仿如浑身置入冰窟一般,接下来的话,噎在喉中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冷汗猝不及防的从脸颊流到下巴,浸湿了脸上的蒙面,所有的话都只汇聚成了一个字:“是!” 这股气势,像是回到了战场一样,他只有领命,也唯有领命! 一声令下,守在马车周围的黑衣人迅速消散。 月黑风高,秋风瑟瑟。 空旷的街道只剩下一辆马车随着不安分的马车在晃晃荡荡,不多一会儿,连马儿都安定了下来,本就安静的街道更显寂静。 挂在马车上的灯笼也在随风飘摆,映衬出一种诡异之感。 元和帝派来的刺客,不知为何也安静了下来,他们隐在暗中观察着马车的情况。 苏挽烟已经离开了,马车里现在只剩下余南卿一个,而且周围竟一个守卫都没有。 漆黑的屋顶上,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这可是个好机会,咱们冲上去,直接将他拿下!” 那个被叫‘头’的人,锋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明明刚才两边的人还在厮杀,现在却只剩余南卿一个人,他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阴谋。 然而,不管阴谋与否,该上始终都是要上的。 只见他抬了抬手,一挥,月光之下顿时闪现数道寒光,齐刷刷的朝马车飞身冲去。 就在他们要抵达马车的瞬间,马车突然“嘭”的一声炸开,一股庞大的内力将众人直接震飞,像是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般,一口鲜血齐齐从嘴中喷涌。 马车四分五裂,余南卿毫发无损的坐在轮椅上,眸眼之中是无尽的杀意。 领头的人一脸惊骇,余南卿卧床三年,虚不成形,竟还有这等功力? 一时间他也不敢懈怠,此时的余南卿孤立无援,是取他性命的好时机,只要取了他的性命,那皇上的心头之患便也能随之解决! 他凛声下令:“都给我上!” 另一边,苏挽烟被黑衣人抱在怀里移动得飞快,她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像巴掌一样,扇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第87章 冷静发令 跟过来保护她的人被刺客一批又一批的纠缠走,逃跑的黑衣人不仅要抱着她,还要躲避刺客的攻击,那瞬间苏挽烟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拖后腿的。 可他们那么拼命,放弃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就在另一批刺客又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时,苏挽烟觉得这回应该是真的逃无可逃,他们有那么多人轮番追捕,而带着她跑的只有这么几个,怎么逃得过? 可是念头刚落,抱着她的黑衣人身手矫健,几个箭步又将追上来的刺客甩得远远的,苏挽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好帅! 几次都快被追上了,但转眼又拉开了距离,他还抱着她这个拖油瓶呢,这能力毋庸置疑,他不帅谁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吓得苏挽烟肩膀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猛地回过神:“刚才的声响,是余南卿那边传来的!?” “是。”抱着她的黑衣人眉头拧紧,眼里的担忧已经没办法掩藏。 怎么那么大的动静? 刚刚她跟余南卿在马车的时候,这些刺客不都是闷声厮杀吗? 除非这是余南卿自己弄出来的声响,可余南卿身边应该也有人保护他才对,是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吗? 余南卿的伤才刚好一点,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透支身体。 苏挽烟忙问:“你们还有人吗?快多派点过去帮你们王爷!” 黑衣人闻言抿紧双唇,锋利暗沉的眼眸是无奈与为难。 苏挽烟瞪着眼睛看着,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余南卿是不是把你们都派过来保护我了?” 黑衣人抿唇,不知是应好还是不应好。 耳边秋风呼啸,吹得苏挽烟脑袋嗡嗡作响。 见黑衣人沉默不语,她就知道是猜对了,开口:“停下!” “娘娘……” “快停下!”苏挽烟拧眉叫道:“你没发现追过来的人都不见了吗!他们全都回去围剿余南卿了!快停下!” 黑衣人一听神情瞬间绷不住,这才发现那些追上来的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像就是从方才那声巨响开始,所有刺客都像收到了指令一般,朝余南卿的方向一涌而去。 他连忙在一处黑暗的小巷子停下,苏挽烟的脚刚落地,身边“倏”的一声响,周围又过来了好几个黑衣人。 “娘娘!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前往已经安排好的避难之处,望娘娘要以大局为重!”他们把苏挽烟团团围住,生怕她一时想不开要跑回去找余南卿。 这时苏挽烟才恍然大悟。 “余南卿是要把刺客全都引到他那边?”苏挽烟拧眉。 的确,跟她的命相比,元和帝更想取余南卿的性命。 长公主对她的针对就像是一次佯攻,如果他们待在一起,杀不了余南卿,杀了她也是好的,但如果他们分开了,余南卿的余党势必要被分成两拨,保护余南卿的战力削减一半。 这种好时机,元和帝怎么会放过。 余南卿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他把守卫全派到她身边,把那一线生机留给了她。 今天的刺杀是元和帝的一次肃清,不仅要取余南卿的性命,还要将他的这些余党全部清扫殆尽。 而保护她的这些人,似乎也明白余南卿的意图。 “我会去你们所说的地方避难。”她没有任何武力,贸然回去找余南卿只会自投罗网,她指挥道:“留一个人保护我就行,其余的人全去找余南卿,不要正面跟那些刺客硬碰硬,只要把余南卿带回来就行!” “可是……” “没有可是!”苏挽烟喝止:“你以为余南卿死了我能活得过明天?元和帝会以搜捕刺客的名义对京城每一户人口进行盘查,也许在我们出宫的那一刻,京城的城门就已经被封锁了!只有余南卿活着我们才有反击的机会,不然我,你们,全都得死!” 元和帝在家宴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是对恭亲王府判下的死刑! 怪不得他那么轻易就答应把王府的婢女守卫撤掉,原来是根本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去。 此话一出,保护她的黑衣人神情齐齐一颤,苏挽烟耐着性子道:“我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你们赶紧回去,把余南卿救回来!” 先救回来再说,其他的再想办法! 听了苏挽烟的话,他们哪里还敢怠慢,“是”的一声,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听到苏挽烟叫道:“带面粉!” “什么?” 苏挽烟双手着急的抓住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臂:“找几袋面粉去!用面粉做屏障把余南卿救出来!撤离的时候点把火!一定要完全撤离的时候才能点!” 这个时代还是冷兵器时代,没有所谓的烟雾弹,对方人多势众,没有屏障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用面粉做屏障可以提升救人的成功率,面粉浓度足够的话,撤离的时候还能点火引发爆炸! “这……”他们一时不太明白苏挽烟的用意。 “想救你们王爷就必须听我的!快去!”苏挽烟命令。 “是!”所有人不敢再有犹豫,齐刷刷的隐在了黑暗中。 有轻功就是好,苏挽烟羡慕死了。 “娘娘,属下带您去避难。”苏挽烟身边的黑衣人恭首。 既然她这边的危险解除了,苏挽烟就不需要他再抱着,一挥手:“快带路。” 与此同时,另一边。 余南卿此时依旧是坐在轮椅上,只是他一只大手紧紧的捂着心口,虚弱的身体让他止不住的想往一边倒。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已经是大汗淋漓,他手肘撑在扶手上,艰难的维持着坐着的姿势。 周围,是倒了一大片的刺客,以他为中心,倒在地上的这些刺客竟无一生还,然而最外围,还有数十名刺客举着弯刀对着他。 余南卿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要继续耗下去,他就必死无疑。 可是,即便是这样,这些刺客在见到他以病躯之体杀了这么多人时,意志产生了犹豫。 第88章 他想活的 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一次进攻余南卿才会倒下,他们不知道还要死掉多少人才能杀得了眼前的怪物。 “上!”领头的人才不会顾及那么多。 一声命令之下,围在外围的那些刺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余南卿本是喘着粗气的嘴巴紧紧一咬,周身内力再度迸发,在刀剑落下之前旋出一阵飓风。 刺客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剑突然“嘭”的一声,被这股内力生生震碎,向四方迸射,直接反过来没进了刺客的身体。 就连守在外围的刺客都忍不住举刀相抵,转眼之间又是一片哀嚎。 哀嚎过后,又在秋风的吹动下归于平静。 领头的黑衣刺客看着又倒了一批的尸体,额上已经冒了许些冷汗。 突然“咳——”的一声,余南卿口中一股鲜血喷涌,将他身上的衣襟染得通红,身体像是要撑不住了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后背,已经浸了血迹。 心脏更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疼得他视线开始模糊。 明明已经在大口呼着气,但窒息感却越来越重,空气像是被阻隔在了外面一般,进不到身体里。 领头的刺客紧着手中的弯刀,说不敬佩那是假的。 但凡是习武之人,谁没听过大晋战神的盛名,而此时的余南卿,更是让他敬佩得五体投地。 但,也仅此而已,他没办法违抗皇上的命令。 皇上让他不惜一切代价,肃清恭亲王府,他除了把余南卿杀掉,别无选择。 “王爷!”不知是不是因为怜惜,还是因为不知道何时才能把余南卿耗死,领头的刺客开口:“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或许皇上还会留你一命。” 余南卿紧紧攥着胸口,妄图把那股撕裂感压下去,他大口的喘着气,模模糊糊间听到刺客传来的话,牙关忽地勾起一抹森冷的嗤笑。 明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可那仇视着前方的眸子,冷得周围寒意四起,一字一句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带着庞然的杀意:“今日我命不绝,他日……我定斩他项上人头!” 冰冷的声音让领头的刺客心口一惊,余南卿口中的‘他’,可是大晋的天子! 当下不敢再犹豫,直指余南卿:“全都给我上!” 余南卿咬牙,一股磅礴的内力从丹田运起,突然,他猛地“咳”了一声,再抑不住咽喉那股腥红,一大口鲜血似乎止不住一般,从他嘴里源源不断的溢出! 然而,已经运起的内力并未消散,哪怕气已经泄了大半,他也强撑着把那股内劲运了起来! 他不能死! 哪怕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他都要挺过去! ‘活下去,余南卿!’ 苏挽烟的话响彻在耳边,他想活的! 自从遇到苏挽烟,他就想活了。 他没想过要让苏挽烟这些天的努力白费,也没想过就此寻死,他死了,那个人绝对不会放过苏挽烟的! 他要熬着,一分一秒都要熬过去,苏挽烟……一定会派人来救他! 他一定要……挺到那个时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道人影突然落在余南卿周围,“锵”的几声,刀剑迅速碰撞在一起,厮杀在转眼之间展开! 突如其来的阻挠让领头的刺客眉头拧了下来。 “王爷!”一个黑衣人落在余南卿面前,将他欲倒不倒的身子紧紧扶住。 余南卿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他的眼前如今已经一片漆黑,睁着的瞳孔像是失去了光芒,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闭眼的时候。 嘴里的血像是不要钱一样,一拨又一拨的流着。 “所有人,格杀勿论!”领头的刺客凛声发话。 然而就在这时,几袋面粉突然出现在空中,紧接着是几道寒光闪过,面粉瞬间随风撒落,在顷刻间就把所有人都覆盖住了。 “这是什么!” “小心有毒!”所有刺客第一时间都以为这是毒,纷纷抬起手臂捂住口鼻。 然而就是这一刹那的分神,黑衣人已经背着余南卿迅速逃离,按苏挽烟的命令,在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黑衣人从胸口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着,扔进了浓重的粉尘中。 火光碰到粉尘的一瞬间。 “嘭——” 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阵巨响。 黑衣人根本没想到这东西会爆炸,负责点火的黑衣人离得最近,他不可置信的睁着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气压生生震飞! “小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小步,就是那名被震飞的黑衣人。 只见他猝不及防的砸在了房顶上,一口气血上涌,震得他心口中生疼,落地瞬间,他忍不住捂起嘴巴,“咳”的一声,差点吐血。 再看处于爆炸中心的刺客,已经是死伤一片,哀嚎不绝。 “这是什么!”背着余南卿的黑衣人站在房顶上,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小步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是兴奋的,他没想到只是扔了个火折子而已,竟引发了一场那么大的爆炸。 本来他还不太明白苏挽烟为什么要那么吩咐,现在他明白了,早知道他就再离远一点! “管他是什么,快走!”至此,所有黑衣人眼里都映着兴奋。 “这是王妃娘娘的点子!她知道面粉会爆炸!”这些人边逃边兴奋的叫道。 “多亏了王妃娘娘,咱们把王爷救出来!” “不仅是王爷,王妃娘娘救了我们所有人!” 要是没有苏挽烟的这个命令,他们肯定还要跟刺客纠缠很久,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别放松警惕,趁现在没有追兵,咱们快走,王爷情况不太好!” 一座民宅的暗室内。 苏挽烟紧着拳头,坐在位子上吃着他们送上来的馒头。 不是苏挽烟现在有多饿,而是她知道等下余南卿回来的状况肯定不太好,现在她要赶紧补充体力,一会儿才能更好的救余南卿。 哪怕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也不得不逼自己多吃点。 说实话,余南卿到底怎么样,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按正常来说他那副身子早是油尽灯枯,这些年不过是在苦苦熬着。 第89章 只是暂时的 这些天经过她的调理,虽然有了些力气,但也仅此而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三年积累下来的陈年老病,怎么可能短短十几天就能好痊? 现在她只能祈祷救他的人能快些,别等余南卿断气了才送过来。 重要是,余南卿,你可不能自己先放弃啊! “来了!”猛然间,王章跌跌撞撞的从外室冲进来:“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苏挽烟心脏一紧,看了一眼旁边的床,床已经铺好了,蜡烛,热水,毛巾,酒精,剪刀纱布,都准备好了。 下一秒,一个黑衣人背着满身是血的余南卿匆匆出现在门口。 只见余南卿还睁着眼睛,瞳孔却毫无光泽,倾泻的墨发抚着他惨白又消瘦的脸,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趴在黑衣人的背上摇摇欲坠。 苏挽烟冷静起身,指向床位:“快把他放到床上!” 余南卿现在浑身是血,苏挽烟顾不上给他清理,扒开他的衣服,从已经准备好的针包中拔出几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扎在了他心脏附近。 这边还在扎着银针,那边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脉搏上,虽然极其微弱,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心脉的律动从指尖传来。 “王妃娘娘,您……您会医吗?”黑衣人此时已经扯下蒙面,慌得声音都在颤抖:“王爷他……他会不会有事?” 苏挽烟现在根本没时间理会他的话。 身旁的人都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王章急忙朝他们挥了挥手,犹豫之下,房中的众人还是拧着眉,无声的走了出去。 余南卿这么大动干戈,心脉受损是肯定的,还好提前给他吃了保心丸。 苏挽烟不敢怠慢,捏起他的下巴,把一片参片塞进他嘴里,这是吊命用的。 却见余南卿嘴唇突然动了动:“苏……挽烟……?” 已经失了光泽的眸眼微微闪着,他艰难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他的面前是一片黑暗。 苏挽烟见状毫不犹豫的握了上去,轻抚着他的额头:“余南卿,能听见吗?” 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但余南卿确实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想说话,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气管。 “我……我……看不见……”余南卿用尽了全力,才挤出这么一句。 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眼里一点聚焦都没有。 他已经瘫了,上天还要夺走他的眼睛吗? 他是……再也看不见苏挽烟了吗? “只是暂时的。”不管是眼睛受了创伤,还是暂时失明,她都能治。 苏挽烟安慰:“睡吧,已经没事了,睡吧。” 苏挽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另一边却已经忙不迭的在给他施针,余南卿此时体内的气血混乱不堪,所有经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着。 像是生命走到了尽头,五脏六腑都快要枯竭了一般。 苏挽烟不得不抓紧时间把他主要的经络血脉封住,再施针加以刺激引导,把他的生命从边缘拉回来。 听到苏挽烟的话,余南卿不确定,他不敢闭上眼睛,他怕眼睛一闭,真的就这么去了。 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刚才的两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苏挽烟一边施针一边注意着他的情况,见他一直绷紧着神经,她只好凑到他耳边,声音温柔却又肯定:“没事的,有我在,可以睡。” 可以睡…… 因为这三个字,余南卿始终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心弦一松,那本就微弱的气息转眼像没有了一样,他的眼眸慢慢的,静静的,合了起来。 最终,昏睡了过去。 另一边,街道的炸响声直接传到了宫中,随着这一声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已经熟睡的百姓纷纷被吵醒,烛火一家一家的开始亮起来。 像是在查看片刻后,没发现不妥,又一盏一盏的灭了下去。 而皇宫里的元和帝,自然也听到了这爆炸声。 此时养生殿,内殿。 元和帝还是那身明黄的龙袍,他负着手来回踱步在书桌前,桌上的奏折推了满满一桌,可现在他却一点批奏的心思都没有。 殿内除了他,还有坐在一旁的长公主余听宜,她插着身杆端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茶水早已经凉了,眉中虽然透着焦急,但更多的是势在必得。 自刚刚听到城中响起爆炸声,元和帝就已经开始坐不住,长公主见状忍不住开口安慰:“皇兄不必担心,余南卿跟苏挽烟定活不过今晚。” 如果只有她派人去暗杀,也许会让他们两个逃掉,但如果皇兄出手,她不相信有人能从秘影的手里逃掉。 秘影,是只听命于元和帝身边的一支精密暗卫,秘影里的所有杀手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百中取一的精锐。 本来她只打算取苏挽烟的性命,但若皇兄出手,那苏挽烟跟余南卿,甚至是他们的那些余党,都可以把他们全部杀干净! 元和帝没有说话,只是深深舒了一口郁气。 一个瘫痪了三年的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明明是手起刀落的事,可他的人却去了那么久,连个音信都没有。 他总觉得情况不会像余听宜说的那么轻松。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衣服带着烤焦的味道,模样稍显狼狈的蒙面人,带着刀就迈进了养生殿。 他扯下面上的蒙布,锋利的眼眸泛着一股杀伐的狠意,高颧骨,四方脸,唇角下垂,一脸的凶相,约三十余岁,他上前跪在元和帝面前:“臣,参见皇上。” 此人名叫乐段,就是下令围攻余南卿的刺客头领。 “如何?”元和帝在他进来的那刻就停下了脚步,拧眉看向他。 乐段抿唇,有片刻的犹豫,开口禀声:“臣无能。” “什么?”长公主不敢相信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元和帝心头更是一股怒气上涌,他缓缓走到桌前,大手握住桌面上的茶杯,声音沉怒:“你再说一遍。” 第90章 怎么炸的都没明白 乐段把头垂得更低:“臣无能,未能击杀恭亲王与恭亲王妃,他们……跑了。” 此话一出,元和帝猛地将茶杯砸到他的面前,“嘭”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眸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废物!” 他愤怒的指着乐段:“一个连床都起不了的残废,你竟让他们跑了?朕是养了一群饭桶吗!?” “是臣无能,还请皇上降罪。”乐段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似乎已经预知了元和帝会发怒,也没有想要辩解的意思。 “降罪降罪!”元和帝咆哮:“若杀了你能解决掉他们,你早已经死了一百回!” 乐段低着头,垂眸不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长公主拧着眉头上前:“你可是影卫统领,只要皇兄要你去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这次怎么会让他们跑了?他们跑去了哪里?方才城中的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 京城除了炮坊监管不力,临近年节时偶有一两年引发爆炸,其余时候还真没有这么大的声响。 问到这里,其实乐段也有点解释不清那爆炸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那些人撒了几袋面粉,他跟其他人一样以为是迷魂药或是毒药,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爆炸发生了,他根本没看到到底是怎么炸的。 要不是他反应快,第一时间以内力护体,现在他怕是也要被烧成残废。 等他回过神时,余南卿早就被人救走了。 事后他排查了现场,根本没发现能引爆的东西,也没什么可疑之物,事至此,他不得不先回来复命。 “皇上。”他避开长公主的问题,禀道:“恭亲王拼死抵抗,逃跑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他定是跑不远,臣已命手下的人继续追捕,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余南卿那副样子,乐段觉得哪怕抓不到人,只要放任不管他就一定会死。 他从来没见过被反噬得那么厉害还能活下来的人。 “那你可找到他们了?”元和帝质问。 “还未。” “废物!”元和帝真恨不得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饭桶,全是饭桶! 他通红着脸绕过桌子,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怒着眸子唤了声:“刘仁才!” 刘公公慌忙从殿外进来,恭首:“皇上?” “恭亲王夫妇遭遇刺客,生死不明,立刻派御林军挨家挨户搜查,追查刺客,格杀勿论,务必要将恭亲王夫妇找出来,保护他们的安全!”最后一句,他冷瞪着刘仁才的头顶,语气泛着阴森。 不知是不是受了苏挽烟的影响,元和帝总觉得这些奴才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刘仁才肩膀瑟缩着,他怎么能不明白元和帝的意思。 找到余南卿跟苏挽烟,连同那些‘刺客’,也就是余南卿的余党,全部杀掉。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刘仁才恭着礼,匆匆退下。 “你继续暗中搜查他们的去向,找到后,第一时间报与御林军统领。” 乐段叩首:“是!” 待乐段退下,长公主到现在都还不太相信,她沉默的看向元和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会连个人都杀不了? 他们派了那么多人,怎么还能被他们逃掉? 她眯了眯眼眸,难不成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可是这件事,只有她跟皇兄知道。 突然间,她想起余南卿跟苏挽烟离席后,跟着离开的司旸,眉头顿时起了阴狠。 “皇兄,臣妹还有些事,便先告辞。”长公主朝元和帝福了一礼。 元和帝脸色缓和了些,挥挥手:“夜深了,朕派人送你。” “谢皇兄。” 民宅的暗室内,余南卿身上已经布满了银针,苏挽烟守在床前捏着他的脉,根据他的情况时不时的做出调整。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南卿那本是凌乱不堪又微弱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终于不再是命悬一线的状态。 此时的室外守着两三个黑衣人,他们想要进来探个究竟,却又不敢打扰了苏挽烟。 主要是他们还没听说过苏挽烟会医,这些天恭亲王府大门开敞,他们多多少少能知道王府内的消息,要是苏挽烟会医,他们应该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苏挽烟会医的事就好像在今晚突然砸出来的一样。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相信苏挽烟,毕竟要是没有苏挽烟的法子,他们现在能不能平安回来还是个问题。 “不好了!”突然,时不时过来递消息的王章这回脸色匆匆。 那几个黑衣人齐齐把手指竖在嘴巴中间,生怕王章吵到苏挽烟。 王章忙噤了声,挥着手让他们出去听,却在这时响起了苏挽烟的声音:“在这说。” 王章微噎,抬头,就见苏挽烟依旧专注着余南卿,连头都没回,但那声音的的确确是从苏挽烟嘴里发出来的。 想到苏挽烟之前的当机立断,王章没有犹豫,忧心忡忡的开口:“宫里派了御林军挨家挨户的搜查着王爷与王妃的藏身之处,王妃娘娘……” 他心下一狠,迈步进来,跪在了背对他的苏挽烟面前:“王妃娘娘,您要属下做什么,请指示,属下都听您的!” “我们也是!”一众人立即跟着从室外进来,跪了一地:“我们都听您的,请娘娘指示!” 苏挽烟手里的活没停,思量了片刻,开口:“这里留两个人,剩下的去把士兵引开,不用纠缠,尽量与他们周旋就行,皇上派来的刺客定也没有收手,你们尽量不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眼见余南卿情况平稳,她才回眸看向跪了一地的人:“御林军的搜查,你们只要引起一些骚乱就能拖延时间,麻烦的是那些刺客,若是可以,你们可以给他们一些假象,给些虚假的信息。” 不仅下了令,还给了解决的办法。 王章眼睛一亮,止不住的通红:“是!属下即刻去做!” 跟王爷断了联系的这几年,他们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样,很多事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91章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王爷被软禁在王府,他们的将领全都被抄家入狱,死的死,伤的伤,群龙无首。 他们被蹉跎得太久了,已经不止一次有过困顿,牵起战马扬起刀,他们也知道该怎么跟敌人厮杀。 可到了这京城,没了王爷,没了曾经的那些领袖,他们就像被拔了牙齿的老虎,什么都施展不开。 更何况像今晚这么着急忙慌的时刻,他们更多的是想着怎么守,而他们也是一直这么守过来的。 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反击的方法。 “现在是什么时辰?”在王章下去前,苏挽烟问道。 “回娘娘,已经过了丑时三刻。” “最好拖到太阳升起,还有三个多时辰,可以吗?” 元和帝应该很希望能在太阳升起前把他们找到,不然光天化日之下,在百姓众目睽睽的目光中,再想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余南卿可就难了。 王章神情一凛:“哪怕是拼了草民这条老命,草民也定会完成娘娘的吩咐!” “别拼命,不要拼命。”苏挽烟连忙否定:“有危险就撤,命要紧,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命在就有机会。” 这些人动不动就要拼命,知不知道命只有一次,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踩了狗屎似的还能多一条命。 “是!” 苏挽烟回头,继续观察着余南卿的情况。 王章不敢怠慢,领着那几个人一起出了暗室。 为了不引起骚乱,御林军的搜查是在秘密中进行的,借着夜色,派出去的御林军大概十人为一组,以刺杀的那条街道为中心,向四周的民宅逐一进行排查。 乐段则是下令秘影众人搜寻有可疑之处的民宅。 余南卿身受重伤不可能离远,而王府又已经被守卫军包围他们更回不去,京城的城门也已经派了重兵把守。 无路可去之下,他们肯定就隐匿在京城的某一处。 余南卿受了伤,他们会派人去叫大夫,即便不叫大夫,藏匿的民宅也定会有人进出,他只要把有这些可疑迹象的民宅搜查一遍,就能找出余南卿的踪迹。 而另一边,王章把目前身在京城的余南卿旧部全部都调动了起来,他把这批人分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的人需要假扮成余南卿跟苏挽烟的样子,交替奔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混淆视听,吸引他们的注意,扰乱他们搜捕的节奏。 第二部分则是要主动纠缠,阻止那些刺客对余南卿的搜寻,那些刺客是元和帝的手下,不能用对付御林军的方法对付他们,主旨敌退我进,敌进我退。 第三部分便是隐在余南卿所在的民宅附近,不管外面发生什么,这部分人坚决不能离岗,以保护余南卿与苏挽烟为第一要务。 元和帝派来的人人数众多,他们这点人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最后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讨不到一点好处。 所以苏挽烟提出来的点子,能让他们拖延时间的同时,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护好他们的主子。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扰乱御林军挨家挨户搜捕的时候,大街小巷里已经有一群人跟御林军纠缠了起来。 因着夜色,余南卿的旧部看得不太清楚,约莫有十几个身形不大的人,三三两两的抱团惹出不少动静。 余南卿的部下这边才刚开始,那边的人就已经把好几拨御林军绕得晕头转向。 夜色中,苏驰恩带着两个比他高的男孩在小巷中拼命跑着,一大群手持长矛的御林军在他们身后追赶,像是在沉默中进行的一场追逐。 连吆喝声都是把声音压得极低:“前面的,给我站住!” 苏驰恩跟他的两个小伙伴连头都没回,在一个分叉口三人左右两边分开,苏驰恩自己跑一条小巷,临分开时还不忘小声喊一句:“我去找王妃娘娘!” 御林军一听到这话,哪里敢放他跑:“快!快跟上!” 然而一拐角,是死胡同。 哪里还有苏驰恩的身影? 再往另一边分叉口看,也是死胡同。 领头的小头目拧眉,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墙的另一面传来一阵声响,有人马上道:“头,他们翻墙了。” “快上!”一声命令,士兵也连忙跑过去翻墙。 等他们翻过去,苏驰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夜色浓郁,他们连苏驰恩等人的模样都没看清。 民宅,暗室内。 余南卿的情况渐渐平稳,苏挽烟调整针法的频率也慢了下来,只是心口的那几根稳住心脉的长针,苏挽烟始终没敢挪动半分。 余南卿的气息还是弱的,现在的情况只能算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想要把他这一身的伤养好,最少都需要一到两个月。 可现在,元和帝却步步逼紧,一分钟都不想让他多活。 苏挽烟看着此时闭着双眼,脸色惨白的余南卿,如果不是他的脉搏还在微微跳动,他躺在床上的这副样子真的好像死了一样。 苏挽烟忍不住凑上前,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额头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她现在担心的是余南卿会突发高热,这是人体在受伤之后普遍会并发的症状,所幸余南卿现在一切都还算好。 只是这种情况,让他短时间内醒过来几乎不太可能,而元和帝那边,他们又不能一直再这么死守下去。 她需要想个办法,反守为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想归想,苏挽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欲哭无泪,人家是皇帝啊! 她拿什么跟人家斗,她有什么底气谈反守为攻啊! 今天在马车里,那个车夫死的时候被一箭穿喉,那血都是喷到她脸上的,当时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么多,现在回想,只觉得那血的温度还停留在脸上,就连那血腥味都久久不散。 当时有一箭是冲着她脑袋来的,要不是余南卿护她,她现在估计都在阎王面前行礼了。 只是,看到桌旁被血浸湿了的方子,苏挽烟眼神又平静了下来。 第92章 无头苍蝇 余南卿被送回来时,她写的这张方子就紧紧的握在他手里,现在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那上面的字迹已经被血浸得模糊。 苏挽烟定定的看着这方子,沉默的思考着。 “王妃娘娘……”就在苏挽烟愣神之际,王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后。 苏挽烟只觉得他们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要是刺客真的来了,她连逃都没时间逃。 王章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余南卿休息,苏挽烟回头:“怎么了?” 王章的眼神不受控制的看向余南卿,想问一下自家王爷的情况,但又自知外面的事情更重要。 压下心里的担忧禀道:“娘娘,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拖住了御林军搜查的脚步,刺客那边也派了人与他们纠缠,一时半会儿他们找不到这边。” 找不到这边,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既没什么事那就没什么需要禀报的。 所以王章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些,苏挽烟没有说话,等着王章继续开口。 果然,接下来便听王章继续禀道:“只是,除了我们的人,好像还有其他人在阻挠御林军搜查,我们的人暂时没办法分出精力去查探这些人的来路,草民担心……” “其他人?”苏挽烟抬眸,想了想,眸光微亮,难道是驰恩? 因为在这京城里面,除了余南卿旧部,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帮手,长公主的驸马不可能,他们才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听驸马的状况,他自己在长公主府都如履薄冰,不可能帮得了他们。 她想到每次她有难的时候,苏驰恩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这次定也不例外,肯定是他! 苏挽烟忙道:“必要的时候注意一下他们的情况。” 虽然苏驰恩对京城很熟悉,但现在面对的是御林军跟元和帝派来的刺客,他都还是个孩子,就怕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这辈子都要后悔死。 王章闻言,“是”的一声领命,没有一点怀疑。 下去前,王章又看向正昏迷不醒的余南卿,终究是没问出口,匆匆退了下去。 苏挽烟知道这些人担心,但在余南卿醒来之前,她也很难保证什么。 系统的医术毋庸置疑,但看到余南卿虚弱得不能再虚弱的身体,她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打包票。 搜查的进度一再受阻,派出去的御林军被扰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到处乱窜,京城那么大,光一个片区就够他们窜很久。 宫里的元和帝久久等不到消息,怒得砸了好几个茶杯。 等到他们醒悟过来这是圈套时已经为时已晚。 派出去搜查的御林军组与组之间消息递交不及时,因为多方的扰乱,各组信息更是错乱不堪。 甚至每个组都坚信自己跟踪到的信息才是真的,其余的都是对方放出来扰乱视听的。 御林军统领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信,又怕这些消息是假的白走一趟,浪费搜查的时间,不信,更怕放走了余南卿跟苏挽烟,没法跟皇交代。 混乱之下,御林军统领一边派人继续追踪这些虚假的消息,一边只能把这些事情一一上报元和帝。 元和帝这回是气得差点掀桌,让御林军统领马上将士兵召集起来,按原来的计划一户一户去搜查。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黎明前夕,赶早的百姓从床上匆匆爬起来,要出门到田野里采集晨露。 原因无他,是因为八月一日这天,是民间的天医节。 在民间,天医节有天灸的习俗,百姓会在黎明前到田野采取草尖上的露水,中午时分用墨研成汁,点于儿童的心窝以及四周,名为‘点百病’。 除此之外,百姓还会用这些露水和老桃叶混在一起做成桃叶膏,桃叶膏能治疗腹中积郁病,所以对于请不起大夫的寻常百姓来说,今日是一个能驱百病的大日子。 平日的城门,一般都是卯时准时开启,但特殊情况会做特殊处理,就比如天医节这日,百姓会赶在黎明前前往田野,所以城门会比平时早开半个时辰。 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寅时都快过了,城门还没有开启的动静,眼见天边已经亮起了一抹鱼肚白,百姓没办法,匆匆忙忙在城里找能采集露水的地方。 卯时一刻,赶集的百姓已经在城门外面排起了队。 今日城门开得特别晚,排在城门外的百姓忍不住开始昂首张望,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人群中起了细微的议论。 城中的百姓出不去,城外的百姓进不来,难免要起幽怨。 渐渐的,晨阳升起,街上百姓越来越多,忙着赶集的,摆摊的,互相透露去处采露水的,而这个时候,挨家挨户搜查的御林军就显得十分显眼。 所到之处都吸引了无数的百姓驻足观看,被查的平民恐慌不已,看热闹的百姓不嫌事大,又因今日是天医节,还有担着祭品的百姓前往庙宇祭拜的。 短短两三刻钟不到,整队整队的御林军就在街上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拨开一条路,转眼又被后面不知情况的百姓堵了上来。 “娘娘,天亮了。”王章躬着身子,禀报的声音极轻。 这里是暗室,里面除了烛火,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苏挽烟只觉得这一夜在这里待得十分漫长。 “天亮了吗?”苏挽烟抬头。 王章点头重复:“是,已经卯时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不知怎地,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可提到‘已经卯时’时,王章眼眶涌上一股温热,他们竟真的拖到了天亮,整整一夜,那么长的时间,无一伤亡。 他们剩下的人本来就已经不多了,换作从前,他们定只会死斗一番,两败俱伤。 苏挽烟看向床上的余南卿,没有醒的迹象,即便是醒了,他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 苏挽烟起身,舒展了手脚龇牙咧嘴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夜没睡,又绷紧了神经,这会儿稍稍放松下来就困得不行。 “王师傅,去把你们的人都叫回来,今天,我要让你们所有的人,都光明正大的活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 第93章 抢占先机 皇宫。 元和帝待在养生殿一晚没睡,当晨阳升起,他听到派出去的人还没抓到余南卿时,压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迎来的爆发。 “你们这群混账!”元和帝抓起茶杯,狠狠的砸向前来禀报的士兵:“你们竟还有脸来见朕!你们该提头来见!” 只听见“嘭”的一声,迎着元和帝的怒火,那士兵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他们人在哪?”元和帝气得脸色通红:“乐段人在哪?把他们给朕叫回来!” 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刘仁才忙道:“回皇上,御林军统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只是今日天医节,城中赶集的百姓颇多,耽误了许些时间,乐统领此时定还在搜寻恭亲王的下落,可要奴才派人一并叫回来?” 刘仁才声音越说越小,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元和帝的意思。 元和帝抄起一本折奏直接狠狠扔他脸上:“饭桶!蠢才!一群没用的东西!整整一个晚上,连余南卿的人影都没找到!如今天已大亮,他还找什么?找到了又能如何?” 难道要他众目睽睽之下把余南卿杀了吗? 退一万步讲,他现在真的命令乐段把余南卿杀了,那他派出去的御林军干什么用?百姓都是傻子吗? 御林军都出动了却连个刺客都抓不住,京城的百姓会怎么想他这个帝王? 让天下人质疑在这天子脚下,一国亲王遭遇刺杀他这个皇帝却是个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蠢货吗? 一个下半身完全瘫痪的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元和帝一想到这两点,脑袋就被一股气血充斥。 这么简单的事,却用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把他们杀掉。 简直岂有此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刘仁才被元和帝的震怒吓得连忙跪地。 只见眼前的元和帝越想越气,当真就想把眼前的桌子掀了。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可是当他要把桌子掀翻的时候,两眼突然一片昏花,脑门一疼,踉跄着眼见就要倒下。 刘仁才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把他扶紧:“皇上!龙体要紧啊!百……百官还等着您上朝呐!” 经刘仁才这么一提醒,本来要晕倒的元和帝浑身一震,生生把心里的怒意忍了下来。 自登基以来,他以勤政治国,从未缺过一日早朝。 这不仅彰示他对掌握权力的欲望,也享受百姓对他勤于朝政的称赞。 所以即便发生再大的事,早朝他是一定要上的。 元和帝敛了怒意,哪怕此时一脸疲态,还是压着上涌的气血吩咐:“把乐段叫回来,此事到此为止!” 也只能到此为止。 这次京城围剿,算是他自己在打自己的脸面,余南卿被刺客刺杀的消息一出,京城百姓都会陷入一阵惶恐。 大理寺,宗正寺,京兆府等肯定也要彻查这次的事,他还得找个替死鬼把这锅背了,好给百姓跟恭亲王府一个交代! 是了!那些余南卿的余党,便把这次的事都推到他们身上! 即便找到了替罪羊,元和帝还是闷闷不乐。 这次刺杀过后,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对余南卿有什么动作,至少要等这次刺杀的风头过去再说。 一想到余南卿跟苏挽烟跑了,元和帝还是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在疼! 怎么会跑了! 怎么可能跑得了! 他派出去的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影卫啊! 元和帝窝着一肚子的怒气,乐段跟御林军统领还没回来,他就不得不黑着脸色赶去上朝。 然而,当他黑着脸一脸严肃的坐在龙椅上,百官正朝他朝拜时,一个小太监从一旁匆匆赶来,附在刘仁才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刘仁才肩膀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小太监,像是在确认事情的真假。 小太监丢了他一个‘千真万确’的眼神。 刘仁才这才犹犹豫豫的上前:“皇上……” 元和帝拧着眉头,火气像要从嘴里喷出来一样,不耐烦的冲着刘仁才喝了声:“什么事!” “苏……恭亲王妃,又在宫门击鼓了。” “什么!”元和帝眼眸子一瞪。 她又想干什么? 又过来敲鼓干什么? 她是敲鼓敲上瘾了吗? 那宫门的鼓她是想敲就敲的吗? “报!”元和帝这头正怒着,那边的士兵就已经匆匆进殿禀报:“禀皇上!恭亲王妃宫门击鼓鸣冤,昨夜京城遇刺,刺客数十一百,动静浩大,恭亲王险些丧命,然城中各大府衙充耳不闻,未派兵力前往救援,恭亲王妃控诉京城城防形同虚设,刺客在京城竟能自由出入。” “恭亲王妃要状告大理寺,宗正寺,京兆府,京中城防,巡防,刑部,兵部等京城各司,此时宫门已经围满了百姓,恭亲王妃要求当朝面圣!” 禀报的士兵一口气把话说完,元和帝只觉得脑袋在嗡嗡炸响,每多听一个字他都恨不得将苏挽烟杀之而后快。 他可是天子! 苏挽烟!她怎么敢! 若没有苏挽烟这一出,余南卿遭遇刺杀的事在短时间内还不会传开来,他完全有时间应对接下来的状况。 然而现在,经苏挽烟这么一闹,这是要他当即就给她一个交代! 苏挽烟这是把他的遮羞布生生扯下,一国亲王遭遇刺杀,他这个皇帝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城中各司也像聋了一样毫无反应。 她这哪里是在击鼓鸣冤,她这是在击鼓问责,问他这个皇帝的责! 还敢当朝面圣,是怕他的颜面丢得还不够彻底吗! 朝中百官听到这士兵的来报,顿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议论,昨夜的动静那么大,他们不可能听不到。 只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敢言说罢了。 “皇上!”这时,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言官出列:“若真如恭亲王妃所言,一国亲王在京城遭遇刺杀,此等大事理应查个水落石出,还百姓安宁,臣斗胆恳请皇上,召恭亲王妃进殿。” 此话一出,便有几个大臣出列恭首:“皇上,臣等附议。” 第94章 严查 这种时候不管事情是真是假,要先把苏挽烟召进殿再说。 否则在宫门等久了,只会惹百姓无限猜疑。 元和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面对苏挽烟,那苏挽烟也不知怎么地,不开窍就算了,一张嘴皮子伶牙俐齿,顾左右而言他,他的意思她是一听一个不明白。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一开口元和帝就觉得心烦气躁。 他眸眼一转瞪向远宁侯,都是他生的好女儿! 远宁侯此时也是拧紧眉头,他这个女儿怎么净给他惹事? 既是躲到了天亮那就乖乖藏起来别再丢人现眼,如今怎么还闹到金銮殿上? 元和帝瞪归瞪,当下是要先把人召进来,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怒喊一声:“把她召进殿来!” 他是一国君王,来人不过一个女人,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倒想看看苏挽烟想干什么! 此时的宫门口已经聚满了百姓,昨晚的动静很多人都听到了,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经苏挽烟提起,他们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是恭亲王遭遇了刺客。 再联想起御林军半夜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部分百姓已经开始在心里惶恐。 搜捕的动静那么大,却连个刺客的影子都没抓着。 在京城城防那么严的情况下,怎么还有会刺客? 那些刺客走了没? 这次没刺杀成功,明天还会不会继续? 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又想到昨晚的爆炸声离他们很近,部分百姓已经匆匆赶回家,收拾包袱准备搬到别处。 这高官达贵的必经之路住着不安全,得往远一点搬。 金銮殿上,苏挽烟还是昨夜的那身宫装,头上凌乱的发髻已经重新梳洗过,同样是一夜未睡,却跟元和帝的一脸疲惫不同,她神清气爽。 只见她双手交叠在身前,昂头挺胸,迎着元和帝那明显的怒气走到殿中,很标准的朝元和帝叩拜:“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叩拜礼,让苏挽烟都在心里暗夸了自己好几遍,她拜财神爷的时候可都没这么标准过。 元和帝心里有气,瞪着苏挽烟连‘平身’都忘了说。 倒是远宁侯,在看到苏挽烟那一刻就有些站不住,拧眉问责道:“苏挽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这里可是金銮殿,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 没听见元和帝免礼,苏挽烟就只能跪着,她抬起头挺直了身板,看向远宁侯:“侯爷也知道这里是金銮殿,本宫现在可是恭亲王妃,哪怕是侯爷,见了本宫也要行上一礼,你在皇上面前公然呵斥本宫,以下犯上,扰乱纪律,该当何罪?” 她这些天的宫规礼仪律法条例可不是白读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亲王妃,哪怕眼前这个人是她爹,都要尊她一声王妃娘娘,人前人后更是少不了一套礼。 明明是跪着,但那直视着远宁侯的目光却丝毫不惧,淡然的气势直接压过了在场的百官。 远宁侯眉头一抽,她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拿谱? 这真的是他那个在府中不言不语的庶出女儿? “好了!”元和帝就知道苏挽烟那张嘴没那么好收拾,适时开口:“你起来说话。” 苏挽烟这才缓缓起身。 “刚刚来人禀报说,你击鼓鸣冤,是为恭亲王被刺杀一事,此事朕也是刚刚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恭亲王现在身在何处?可有受伤?”元和帝拧着眉,怒意被压了下去。 只听他的话,好像是真的才刚刚知道一样。 “经过医治,王爷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新伤旧伤加在一起,需静养两个月方可好痊。” 此话一出,元和帝瞳孔骤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再次上涌。 她说什么? 他们请大夫了? 这么大的动静他的人为什么找不到? 余南卿竟然毫发无伤? 元和帝憋得脸色通红,这个坎他好像如何都过不去了一样,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瘫痪的人能从他的影卫手里逃掉? 为什么他还能毫发无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元和帝沉着脸,脑袋像短路了一样,一个劲的在想这个问题,哪怕余南卿还有余党,他派出去的刺客也足够多,不可能连个废物都杀不掉。 苏挽烟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开口掷地有声:“臣妾恳请皇上严查京城各司,特别是京中城防,宗正寺与大理寺,王爷被刺杀的路段离宗正寺极近,宗正寺却迟迟未来救援,城中巡防更是形同虚设,昨夜刺杀动静之大,巡防竟毫无反应。” “皇上,如此种种,臣妾不得不怀疑这场刺客是不是有所预谋,刺客是不是买通了各司官员,为虎作伥,否则为何在这种关键时刻无所作为?”苏挽烟揖手,行的是君臣礼:“望皇上严查!” “恭亲王妃不要一张嘴就血口喷人。”首先出言反驳的就是宗正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昨日夜里本官并未听到京城有什么动静,谁知王妃是不是在夸大其词?” 宗正寺是专门查办皇亲贵胄的执法部门,上到天子,下到文武百官,只要是跟皇室沾了亲带了故的,别人不敢去查的,都由宗正寺秉公查办。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权力滔天的部门,现在竟因为知晓元和帝有铲除余南卿之心而毫无作为。 苏挽烟连头都没回,她才不跟这些人乱扯,她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元和帝。 她凛声:“到底是臣妾夸大其词,还是真有此事,皇上只要一查便知。” 昨晚的爆炸声,不说全京城,至少那附近的百姓都听到了,一查一个准,根本没跑的。 现在跳出来反驳她的这些官员,不过都是摸清了元和帝的想法,想把话题的重点淡化。 东扯西扯之下,时间一长很容易就会把人带偏,就像现代的辩论一样。 现在还是宗正寺卿在说,要是等言官开口,那她可就真的斗不过这些嘴了。 第95章 避重就轻,呸! 她只要明确自己的想要的,直接跟能下命令的人,也就是元和帝谈判就行。 其他的,都是元和帝的挡箭牌,会叫的阿猫阿狗。 “王妃娘娘,您说会不会是王爷平日树敌众多,才会惹来这等杀身之祸?毕竟王爷此前在边疆与南蛮相战多年,说不定是敌国的奸细混进来追杀王爷呢?” 一个头发跟胡须都花白的老臣恭着首,悠哉悠哉的吐出这么一句。 苏挽烟冷笑,这是要祸水东引吗? 这么蠢的发言,他是怎么当上朝廷大员的? 正好,她刚好找不到理由去提余南卿的功绩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上就更得彻查城中各司!”苏挽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老臣,敞着声音朝元和帝凛道:“敌国奸细怎么会混入大晋京城?更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刺杀一国亲王,到底是多看不起我们大晋,敌国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王爷行凶?” “王爷为保大晋安宁常年征战,战南蛮御北寇,平蕃外治内乱,战功赫赫,功勋卓越,王爷为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真是遭遇敌国追杀,臣妾更有理由怀疑朝中有敌国的奸细,否则怎么会对王爷的行踪了如指掌?” “皇上!”苏挽烟声音更加亢奋:“臣妾恳请皇上立即彻查朝中尽数官员,揪出内鬼,还恭亲王府一个公道!还王爷一个公道!” 反正不管这帮老狐狸说什么,她就是咬死要查这些官员。 余南卿树敌又怎么样? 竖敌再多他也是亲王,遇刺杀了就是要查,更何况余南卿最大的敌人就是元和帝,他想要撇清关系,那就查,查个替死鬼出来! 听到苏挽烟油盐不进,部分官员不免有些不耐烦,一个废物王爷,哪里值得皇上这么大动干戈? 这苏挽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一口咬死要严查城中各司,这些大臣肯定一百个不同意,在朝为官者,哪里真的会清清白白,哪个朝臣手里没点龌龊事? 远宁侯无语的看着苏挽烟,又见元和帝眼底已是风雨欲来。 拧眉冷笑:“王妃娘娘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就你说的那些宗正寺,大理寺,可都是城中要职,缺了哪一环朝中的政务都将无法运转,王爷贵为亲王,当以大局为重,切莫因自身利益让京城各部身陷囹囵,无法运作。” “皇上,您看到了吗?”苏挽烟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她摊开双手:“整个朝堂,官官相互,臣妾不过是要求严查城中各司为何在王爷遇刺之时无所作为,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敢承认王爷遇刺一事就是他们疏忽防范,玩忽职守。” 苏挽烟直视着元和帝:“这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光明正大的推卸责任,不是说王爷竖敌众多,就是说王爷不以大局为重,然而纵使借口再多,也不可否认一国亲王京城遇刺的事实!” 这些人,就是在避重就轻,她呸! “众位朝臣难道不知,这里是京城吗?京城出现数十一百的刺客,人数如此之多,难道你们为了撇清关系,就想轻飘飘的就把整件事揭过?如此,置皇上的颜面于何地?置皇室的颜面于何地?如此,皇上还觉得这些人不该查?” 元和帝不说话,不过就是想坐山观虎斗,让这些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去堵苏挽烟的嘴,等苏挽烟被他们扰得自乱阵脚,他再适时开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一页翻篇。 然而不管这些大臣怎么堵她,她反而更加义正言辞。 在群臣的围攻下不仅没有被带偏,还胆敢一直揪着余南卿京城遇刺一事与他对峙。 他怎么会这不知道这次的事让他颜面尽失!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想把事情闹大,偏偏苏挽烟就不让他如愿! 这些大臣才说几句? 倒是苏挽烟,嘴里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声音又大又洪亮,显得整个朝堂都聒噪不已。 元和帝更是已经心烦气躁,苏挽烟明面上到底是恭亲王妃,再不开口定夺,叫百官真的出言冲撞了她,到时候想息事宁人就更难了。 “好了。”元和帝压下怒气,虽然还是拧着眉,但声音已经沉而平稳:“事情的始末,朕大概已经知晓,只是……” 元和帝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中的苏挽烟:“恭亲王遇刺,如今最重要的是追查刺客,将其抓拿归案,而不是在此为难京中各司。” “皇上的意思,是他们没有任何责任?”苏挽烟质问。 元和帝眉眼更显烦躁:“恭亲王妃,事情真相未明,你不可妄下定论,否则便是在扰乱朝纲!” 朝中一众大臣垂眸恭首,似乎已经预知了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苏挽烟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让元和帝给她扣一个罪名,她垂眸:“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明白了。” 本以为苏挽烟还会缠斗一番,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服软,元和帝的神情不免松了些:“苏挽烟,你要知道,恭亲王是朕的弟弟,他的安危朕比你还着急,你放心,此事朕不会马虎了事,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替罪羊,他都已经想到了,就是余南卿的那些余党。 “臣妾相信皇上。”苏挽烟目光清澈,清澈到元和帝觉得她就是一个蠢笨迟钝,丝毫没发现他就是那个要置余南卿于死地的人。 当下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么蠢的一个人,为何这么难杀? “皇上既不追究京中各司的责任,那臣妾便也不再追究,不过臣妾这里还有件事,要与皇上相禀。” 不追究不代表这些他们没有责任,只是因为元和帝不追究,所以她才不追究。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这听话又顺从的模样,到底让元和帝怒气消了不少,他耐着性子:“你说。” “昨夜王爷遭遇刺客时,路遇一群侠肝义胆的好心人士出手相救,臣妾已经下令将这一众人收编入府,日后为王府所用,在此特禀明皇上。” 第96章 真正的目的 这才是苏挽烟这次进宫的真正目的。 以上那些严查京中各司什么的,都不过是铺垫而已。 既然他不愿意查,那她退而求次,提出将这群人收编入府,难度就不会那么大。 只不过,苏挽烟也没想过她提一提元和帝就会满口答应。 果然,苏挽烟的话一出,元和帝气息顿时一凝,她说的这些人,难不成就是余南卿的余党? “不行!”元和帝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拒绝。 “为何?” 元和帝紧了拳头,借口道:“这些人来路不明,背景也未调查清楚,恭亲王身子一向不好,若贸然将这些人收入府中,只怕会给恭亲王埋下什么隐患,王妃应当知道,朕最在乎的就是恭亲王的安危。” 余南卿的旧部,肩负重任与要职的都已经被他打入大牢,剩下的这些就是些小兵小卒,他不可能一一去查他们的‘罪行’,只能暗中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要是将这些人光明正大的收进王府,他还怎么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这些臣妾自会查清楚,皇上不必担心。” “事关恭亲王的安全,朕决不许你擅作主张!”元和帝怒气腾升! “他们侠肝义胆,英勇善战,救王爷于水火之中,面对刺客更是毫无退缩之意,以生死相搏,于臣妾而言,他们比这殿中所有文武百官都要可靠,连路人都能对王爷施加援手,可京中各司却毫无作为,这还要臣妾反复言说吗?” “皇上!”苏挽烟双手一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此事臣妾已禀明王爷,王爷已经点头同意,到底是恭亲王府内的琐事,便不劳皇上费心,至于他们的来历,皇上若不放心,待臣妾查明之后,会逐一禀呈皇上!” “苏挽烟!你……”她竟敢忤逆他的意思! 然而,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余南卿遇刺他们装聋作哑是事实,他被这群人救了也是事实,更更更气人的是,这确实如苏挽烟所说,这是恭亲王府的事。 别说是亲王府,就是在朝的文武百官,家中想要养什么侍卫,府兵,能人异士,都可以自行作主。 而亲王府,按规制,侍卫与府兵的数量不仅高于其他高官达贵,府中更可眷养暗卫百余。 只要不超过朝廷规制的数量,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就是天子也是无权干涉。 或者说,这就是天子放给他们的权力。 而亲王,又是皇帝的手足,权力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君臣,也是兄弟,没有犯错,他有什么理由去查? 苏挽烟都说了查明之后会一一上禀,他还有什么理由质问? 想要阻止苏挽烟,除非他能找到证据,证明这些都是罪犯。 否则要让他一个皇帝,去管别人的后宅之事吗? 这不仅失了天子之威,还会让人觉得他小肚子鸡肠! 那些人在他的围剿下,肯定都已经改名换姓,他们在暗中时,他还可以一个一个的把这些人拔掉。 可一旦摆在明面上,他就完全不好再动他们! 苏挽烟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如果她一进殿就提这事,元和帝很可能会颠倒黑白,说余南卿遇刺不向京城各司求救,反而与外人沆瀣一气,导致余南卿救治不及时,损了皇室颜面。 看朝中那些大臣刚刚的嘴脸,苏挽烟就能想到,到时候所有的屎盆子都会扣她头上。 元和帝根本不会想到她会把这些人收进府,所以她先问责了朝中百官,再用他们的不作为抬高余南卿那些旧部。 这样哪怕元和帝再不愿意,他都没有能反驳她的理由。 这件事要不是元和帝死盯着余南卿杀,她根本不需要来这么一出,直接将那些人收编进府就行。 但是这么一来元和帝肯定要拿他们来做文章,所以她才费尽心思来知会元和帝一声。 余南卿瘫了没人给他张罗这些事,所以府里才没有他可以用的人,现在苏挽烟可以是余南卿的手脚,余南卿争不到的事,她来争一争。 “皇上。”元和帝气得没话说,苏挽烟的目的达到,也不打算久留,揖礼恭首:“王爷身负重伤,臣妾必须尽快回去照看,刺客一事,臣妾相信皇上会给恭亲王府一个交待,至此,臣妾便先行告退。” 说完,她给元和帝跪下叩了一礼,这才低着头缓缓退下,礼节上,挑不出错。 元和帝心口郁结,脸已经黑成了黑炭,压着怒气吩咐:“刘仁才,你跟过去看看!” 他要看看,余南卿究竟躲在什么地方,竟让乐段连找都找不到! 他还要看看,余南卿剩下的那些人,究竟还有多少! 从金銮殿出来,苏挽烟离宫的步伐走得飞快,要不是宫里不允许失礼,她绝逼会跑得飞起来! 因为她怕走慢一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叫住。 她没忘记昨晚家宴里对他们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贤贵妃,还有长公主也不知道出宫了没,万一她留在宫里等消息,那她就很有可能会来拦她的路。 一想到这,苏挽烟一提裙?,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 这一层倒是苏挽烟多想,因为长公主已经回了长公主府,找司旸兴师问罪去了。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刘仁才,那脚的频率动得飞快,却愣是没追上苏挽烟。 此时的宫门外依旧还围着许多百姓,无他,都想知道这次恭亲王遇刺的事皇上会怎么处理。 一见苏挽烟提着裙?从宫里匆匆出来,一个百姓指着前面大叫一声:“王妃娘娘出来了!” “王妃娘娘!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是不是要严查京城的巡防啊?” “肯定要查的,不查我们怎么能安心,刺客来了都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吃的?” “那王爷有没有事啊?王爷在哪啊?” 都说余南卿瘫痪了三年,这回遇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吧? 这位素未谋面的亲王,为守大晋打了那么多仗,这回要是死了,这些百姓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慨,心道这位王爷真的好命苦。 第97章 没有不好就是最好的 “……”这些百姓一涌而上,苏挽烟第一次在古代体验到了当名人的感觉,电视上看到的明星采访,估计也是这阵仗。 灵机一动,她突然大声说道:“昨日多亏有一群侠肝义胆的好心人士相救,王爷现在暂无大碍,明日恭亲王府外将施仁布恩,以表上苍对王爷恩德,届时请各位不要客气,来者有份。” 此话一出,围在宫门前的百姓顿时一阵欢呼:“王妃娘娘,真的是去者有份吗?” “自然。”苏挽烟笑着,丢下这两个字就匆匆忙忙钻进了马车,独留下还在兴奋的百姓。 此时,京城某处民宅。 王章等数十余南卿的旧部把这里守得水泄不通,他们全都按苏挽烟的吩咐,换上了平民百姓的衣服。 只是他们个个都沉着的脸,看面容不是很乐观。 今早苏挽烟把他们都叫了回来,换上衣服,要他们守着余南卿寸步不离。 而她自己则只身一人进了宫。 昨夜他们才跟元和帝的人厮杀完,苏挽烟转眼就说要进宫,说不担心是假的。 万一苏挽烟在宫里遇到什么不测,王爷醒了他们要怎么跟王爷交待? 自家王爷还昏迷不醒,王妃又在宫里生死不明,宅院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有一个人实在受不住,从台阶上站起来叫道:“大不了我杀进宫里,把王妃救出来!” 王章上前就锤了他一记脑瓜:“坐下!” 被锤的人叫卫祥,长得人高马大,三十来岁的样子,脖子侧面有一条很深的疤痕,看着怵目惊心。 王章算是这群人里面的小头头,以前除了负责给余南卿递消息外,召集人手这些活也是他干。 京城有什么情报也会送到他这,因为他们的人被元和帝围剿得差不多,他身兼多职,这群人都是听他的安排。 卫祥吃了王章一锤,不情不愿的又坐了下去。 “王妃娘娘叫咱们在这里守着王爷,咱们就守着,哪来那么多话?” 在王章眼里,苏挽烟现在就是能主持大局的人。 一开始苏挽烟不愿意出城的时候,他只希望有个人能陪在王爷身边。 现在再看苏挽烟为王爷做的这一切,他莫名相信,苏挽烟就是能给他们王爷带来希望的人。 苏挽烟的吩咐,就是王爷的吩咐,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会去完成。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娘娘回来了!” 开门的是小步,小步看上去很年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就是苏挽烟。 众人眼睛顿时一亮,纷纷围了上去:“王妃娘娘!” 见到苏挽烟平安回来,大家肉眼可见的兴奋,来到苏挽烟面前时,又不近不远的止了脚步,突然齐齐跪下:“恭迎王妃娘娘!” 苏挽烟:“……” 她累死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整齐划一的? 害她刚刚想说什么一下子给忘了。 苏挽烟拧眉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啊,对了! “你们去找一辆好点的马车,我们要把余南卿运回王府去。” 王府肯定是要回去的,这民宅安全系数太低,那院墙是个人都能翻进来。 “娘娘,我去!”卫祥自告奋勇,开始揽活。 “好。”谁去都行,他们自己的王爷,做事肯定不会马虎,这一层苏挽烟放心。 “留下几个人一会儿抬余南卿就行,其余的先去王府。”太多人一起护送余南卿反而太过注目,不好。 话落,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犹豫。 进王府?他们?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 不会被抓起来? 苏挽烟像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放心吧,现在没人敢拦你们。” 他们要是敢拦,她就敢闹,元和帝现在因为余南卿遇刺的事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是。”纵使犹疑,但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众人还是乖乖走出民宅,去恭亲王府。 苏挽烟总觉得还有疏漏没吩咐,但绷了一夜的神经现在放松下来,脑袋就一阵混沌,干脆不想了,如果是重要的事,她肯定不会忘。 会忘就代表事情是可以往后挪的,等到了时机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了。 苏挽烟一边想着,一边迈步走进屋里:“余南卿情况怎么样?大夫有没有说什么?” 是的,在苏挽烟早上离开的时候,叫了个大夫过来照看。 毕竟余南卿要有什么突发状况,这些人不懂医肯定是要出事。 “没有,草民一直都派人守着呢,一有情况马上就会来报。”王章跟在苏挽烟身后禀道。 暗室门前,苏挽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困死了,累死了累死了。 好想直接躺下睡觉。 但是,还不是时候。 “娘娘!”守在门口的人给苏挽烟恭了一礼。 屋里的大夫听见,连忙起身跪地:“见、见过王妃娘娘。” 老大夫约六十出头,头发花白,跟头发一样颜色的胡子垂到了胸前,给苏挽烟行礼时,苏挽烟看到他的手都是抖的。 她忙上前将他扶起:“快起来,是不是王爷出什么事了?” 怎么手抖成这样? “不不不,没有没有。”老大夫忙摆手:“王爷一切都好,气息均匀,脉象平和,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 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但没有不好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哪是病人,这是快死的人啊! 完全就是靠针法跟参药在吊着命,气息确实均匀,脉象也确实平和,但……微弱的都快没了。 他都怕他少看一秒,人就走了。 起初他们只说过来看着,有突发情况救治一下便行,可谁都没跟他说躺着的这个是恭亲王啊! 更没人跟他说恭亲王这伤,动一动就能要了他的命啊! 一整个早上,老大夫一边祈祷苏挽烟快点回来,一边祈望余南卿千万别醒,至少不要在他照看的期间醒来。 不然他真的无能为力啊! 他是大夫,不是大罗神仙。 老大夫汗流浃背,同时对救治余南卿的大夫敬佩不已。 现在苏挽烟回来,他终于可以松了口气,顺嘴问了一句:“敢问,给王爷施针的大夫是哪一位?鄙人不才,可否能讨教一番?” 第98章 她要睡觉! 苏挽烟回头笑了:“讨教不敢担,是我给王爷施的针。” “啊?”老大夫瞪圆了眼睛,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挽烟。 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毛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精湛成熟的针法?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学医半辈都没达到这一半的水平,她一个毛丫头怎么可能会? 老大夫摇摇头,有些可惜,恭首道:“王妃不愿说,草民理解,若没什么事,草民便先行告退。” 他知道,一些医术高超的医者确实会避人耳目,毕竟那一双手能生死人而肉白骨,被有心人盯上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大夫不信,苏挽烟也没强求,看向王章:“快支银子!” 想想不对,又问了句:“有银子吗?” 他们这些人看着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医药费能付不? 她可没带钱! “有,有。”王章被问得,这个时候怎么能没有银子,这不是在丢王爷王妃的脸吗? 忙从腰兜里拿了二两银子付了。 二两银子,在大家都这么穷的时候,出手算阔绰了,好歹是余南卿的命,不多不多。 送走老大夫,苏挽烟这才把手搭在余南卿的脉上,确实跟老大夫所说的那样,脉象平稳,气息均匀。 余南卿胸口的那几根银针,苏挽烟出门的时候没有拔,现在她凑过去,指尖捻着其中一根,轻轻的拔了下来。 只见余南卿眉头微拧了拧,又归于平静。 苏挽烟探着他的脉搏,没什么大碍,便小心翼翼的将其余几根也拔了下来。 瞬间,余南卿体内的气血好像找到了流动的去处一样,横冲直撞的,余南卿那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苏挽烟不慌不忙,重新给他定了几个穴位,银针入穴,余南卿的脸色又渐渐平稳了下来。 “王妃娘娘。”王章忍了一整夜,现在终于敢开口问:“王爷他……怎么样了?” “反正是救回来了。”苏挽烟回了一句。 他现在这情况比昨晚好不知多少,虽然是虚弱了些,但命肯定是保住了,至于身体,以后慢慢养着吧。 闻言,王章一直提起了心脏才松了一些。 卫祥很快就租了辆大马车过来,马车里铺了软垫,又偎了小暖炉。 王章张罗着让人用担架把余南卿抬上马车,护着余南卿回了王府。 元和帝派来守着王府的那些人,估计是收到了元和帝的授意,当真没有阻拦他们。 当马车行至王府门口的时候,苏挽烟看到刘仁才刘公公。 本来刘公公是追着她出宫门的,但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趁着人多溜下了马车,走小巷去了民宅。 刘公公则是一直跟着马车走,绕了大半圈才发现马车里的苏挽烟早跑了,这才不得已到王府门口等。 其实事到如今,让刘仁才跟着也没什么,那民宅以后多半是要荒废的。 只是苏挽烟就不喜欢被他们跟着,刘仁才跟那些刺客不同,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没武功,苏挽烟想甩开他轻而易举。 见到苏挽烟,刘仁才笑意吟吟的上前:“奴才见过娘娘,皇上担忧王爷的伤势,特命奴才前来探望。” 苏挽烟好笑:“两手空空的来探望?是探望还是一探王爷的伤是真是假?” 刘仁才肩膀一抖,完了,着急忙慌的居然忘了! 这祖宗才给皇上下绊子,可不能再叫她钻了什么空子。 他忙道:“瞧王妃娘娘说的,探望王爷的礼,内务府已经在安排了,稍后就会送到,娘娘您消消气。” 苏挽烟懒得理他,挥手间王章几个就把余南卿抬进了王府。 刘仁才立即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余南卿,脸色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要不是苏挽烟在殿上说他伤势无碍,第一眼绝对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眼见余南卿被抬进了府,刘仁才忙迈步跟上,却被苏挽烟回头一瞪:“刘公公看也看了,问也问了,是不是该回去给皇上复命了?” 搅屎棍,他还想进府干嘛? 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刘仁才不得已堆着笑脸:“这些……便是王妃娘娘说的好心人士?” “关你屁事。”苏挽烟丢下四个字,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仁才心口一噎。 这……他娘的! 反了!真的是反了! 他好歹是伺候皇上的大太监,在宫里谁敢不给他面子,这不要脸的贱蹄子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刘仁才脸色不好看,满腹怨怼的转身离开。 一路畅通无阻,就连王府门口的士兵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悄悄换了回来。 在余南卿被抬进主院后,苏挽烟也风风火火的赶到。 她一脸严肃的往屋内赶,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睡觉! 她要睡觉!她好困!她好累!她要睡觉!!! 只见余南卿被他们小心翼翼的抬上床,众人就见苏挽烟风风火火的进来,恭首正要说什么,就听苏挽烟先一步下令:“你们都出去。” 苏挽烟的命令下得急,这些人只以为她急着给王爷看病,也不敢怠慢,立即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最后还不忘把门关上。 苏挽烟跑到耳房把贵妃榻搬了出来,两脚一蹬眼睛一闭,直接躺了上去,睡觉睡觉! 狗命要紧! 她不能再猝死了! 然而,眼睛闭不到一会儿,就忍不住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余南卿…… 银针是扎在了他身上,但就这么点距离,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微不可见。 “……” 万般挣扎之下,苏挽烟“啧”了一声,起身,上前一屁股坐到床沿底下,握住他的手腕,脑袋一歪,睡了。 苏挽烟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四周都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人进来把蜡烛点燃。 平日夜里都还能有一丝月光照进来,但今日无月,当真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唔……” 暗夜中,床上的余南卿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拧着眉头,艰难的想要把眼睛睁开,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阻止着他,叫他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成功。 他咬紧着牙关,心神一狠,下一秒,眼睛“倏”的一下,猛然睁开! 第99章 我的命也是命 入帘,是无尽的黑暗。 余南卿心口一窒,一股气血顿时上涌,欲从咽喉喷涌而出,也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有人正握着他的手腕。 “苏……挽烟?”几乎没有犹豫,他惊慌的反握住那只小手,干涩的嗓音像是被刀子剌过的一样。 没听到回应,余南卿更加慌了,握着苏挽烟的手正在颤抖:“苏挽烟……?” 他看不见…… 他什么都看不见! “啊?”苏挽烟被惊醒,身子一动,突然惨叫:“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余南卿心脏瞬间提起,明明还虚弱无比,可握着她小手的力道却越来越重,他压着已经到了咽喉的气血满是惊忧:“苏挽烟?你……你怎么了?” “啊啊啊!你手……手放开!快点!我麻了!我手麻了!” 不仅手麻了,脚也麻了,身子也麻了,脖子!脖子好疼,脖子落枕了!!! “……”余南卿噎住。 方才还一阵心慌,被苏挽烟这么一闹,那份惊慌莫名就去了三分。 他轻喘着气,不得已将她的手松开。 颤抖着双唇:“苏挽烟……我……看不见了。” 他瞎了…… 余南卿这一刻心如死灰,自瘫痪以来他从未怨过什么,可现在…… “废话。”苏挽烟麻得龇牙咧嘴:“现在是晚上,谁看得见?我也看不见!” 苏挽烟瞅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叫道。 “……”听到苏挽烟的话,余南卿心里又燃了希望,轻颤着双手紧张的攥成了拳头。 “娘娘!怎么了娘娘?可是出事了?”王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想要冲进来,但身为男子又不方便。 “快进来把蜡烛点上。” 王章得了令,才急急忙忙端着烛火进房,将房里的蜡烛一一点亮。 余南卿睁着眼睛,在接触到那抹光亮后,气息就像停止了一般,像是紧张过后忘了该如何反应。 他……没瞎。 他看见了。 余南卿缓缓舒了口气,毫无血色的面容渐渐冷静了下来。 只是他冷静了,苏挽烟却冷静不了,她浑身僵硬的靠在床沿边上,脖子传来的疼痛让她拧紧眉头,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她吃痛的垂着头咬牙呢喃:“要老命了~真的要老命了~” 偏偏……余南卿的胸口还扎着针。 扎一天了。 苏挽烟想伸手去拔针,但动一下就浑身像被蚂蚁嚼一样:“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维持着同一个睡姿一整天,不麻才怪。 脖子……她的脖子要废了! 余南卿轻拧着眉,惨白的双唇微颤,此刻他有无数的话想对苏挽烟说说,可一眼睁就见到苏挽烟这么闹腾,这一刻,他又觉得他的那些话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苏挽烟头上的金钗珠饰还没有卸下,身上还是昨晚进宫的那身宫装,连洗漱都来不及,她定是累极。 他微微伸手,想要抚上苏挽烟的头。 眼见那被拉得老长的影子马上就要盖在她头上,苏挽烟立即喝止:“不许动我!” 苏挽烟僵着脖子抬头,眼神幽怨:“你觉得我还不够难受是不是?” “我……”余南卿只能默默把手放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光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已经喘不上气。 缓了好一会儿,苏挽烟才动了动手,把他胸口的几根银针拔了出来。 余南卿只觉刚压下去的气血又涌了上来,但不过片刻,浑身就像通了一样,轻飘飘的有些舒畅。 苏挽烟摸了摸他的脉,气血还是有点散,呈流逝之感,她又拿出几根长针,换了穴位稳住他的心脉。 余南卿这伤势,放任不管肯定是不行的。 “娘娘,王爷他……怎么样了?”一旁的王章被刚才的阵仗吓得不敢喘气,紧张兮兮的看着。 余南卿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撑起身子:“你为何……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出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苏挽烟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快躺下!真不要命啦你!?” 天杀啊!她好不容易把他的心气稳住,余南卿想干什么! 这么一吓,僵着的脖子更疼了,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急忙把余南卿按了下去,把他的头偏到一侧,免得他一口血吐出来把自己淹死! “咳咳咳……咳咳咳……” 苏挽烟急忙倒了一颗保心丸塞他嘴里:“咽!” 余南卿忍着上涌的气血,抿紧双唇把药咽了下去。 王章吓得都已经跪下了:“王爷别着急,一切都是王妃娘娘的安排,属下会慢慢给您解释的,您别着急……别着急……” 苍天啊! 这样真的会吓死人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南卿气息很重,着急的想要知道一切。 “我来给你解释,但现在你先别激动。”苏挽烟火气噌噌的往头顶冒,对王章吩咐:“你先出去。” “诶!”王章也不敢犹豫,急急忙忙退了下去,不敢多留一秒。 余南卿死死的看着王章离开的方向,他回过神,正想问什么,突然“啪”的一声轻响。 余南卿愣住。 苏挽烟一巴掌黏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你……”余南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知足吧余南卿!”苏挽烟有些生气:“要不是怕你嘎掉,我本来是想扇你一巴掌的!你有没有搞错,你自己身体怎么样你不知道吗?你没感觉吗?既然王章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缘由的,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遭一次刺杀脑子都傻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救你救了整整一夜,现在又在这里守了你一整天,你不念我功劳也念我苦劳好不好,我的命也是命好吗?” 要不是现在他还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苏挽烟绝对要开骂,现在还那么温声细语,全拜他这一身伤病所赐! “……”余南卿愣愣的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苏挽烟染了怒气的眸子,半晌,才抿唇吐出两个字:“抱歉……” 声音轻沉虚弱。 见他这样,苏挽烟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 叹了口气:“算了,念你是病号的份上,你曾经也是征战四方的战神,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就别一惊一乍的,你这身伤想要养好不容易,知道吗?” 第100章 轻描淡写 “嗯……”余南卿乖乖的应着。 他这身体,还能养好吗? 他始终不敢抱有幻想。 他想活下去,但同时又不敢奢求…… “你是不知道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有多凶险,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事,但是这段时间你都别想下床了知道吗?” “嗯……”余南卿依旧静静的应着。 “太阳也别想晒了,风也别想吹了,风景也别想看了,还有你背上的伤,好不容易结痂了现在又绷开了,又没法给你包扎,只能给你上了点药,过两天等你情况平稳一点了才能给你包扎,你不许折腾了知道吗?” “嗯……” “嗯个屁嗯,现在怎么不闹了?来啊继续折腾啊!起来啊!”说到底,还是有些气的,而且是越说越气。 余南卿:“……” 苏挽烟说得不错,是他太过激动,乱了阵脚。 自三年前回京,宫里那位就开始以各种理由抓拿他的人,剩下的这些,他在一年前下令,让他们改名换姓,藏起来生活,别再为他的事奔波。 他的事,注定是个死局,他们做得再多都无法改变。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这一次……是苏挽烟…… 哪怕是,没有希望的希望…… 余南卿眸光看向还在喋喋不休的苏挽烟,突然握起她的手,不似方才那般有力气,而是轻轻的,虚弱的。 “干嘛?”苏挽烟拧眉看着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这一次到底是没有抽开:“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闭嘴,你要是再不乖乖配合,我能叨到你耳朵起茧。” “……好。”余南卿哪会嫌弃,只觉这声音听在耳中犹如天籁。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王章的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王爷,娘娘,属下端了些吃的过来。” 这回他的声音轻轻的,担心自己又刺激到余南卿。 这一说,苏挽烟才想起自己一天没吃东西,忙道:“快进来。” 王章断了一条手臂,所以他这会儿左手单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面条,一碗米粥,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平日粗活做惯了,这样端茶倒水的事他还不太习惯,所以那步子走得十分别扭。 他把膳食放到床前的案桌上,一边摆弄着,一边踌躇的看向余南卿。 苏挽烟这时才道:“你昏迷之后,我进宫见了元和帝,告诉他我要把这些人收进王府,所以不仅是王师傅,还有你那些其他的部下,这会儿都在王府里。” “你……一个人进宫?”余南卿握着苏挽烟的手微紧:“他可有为难你?” “为难?”苏挽烟笑了:“呵呵,他恨不得把我吃了!” 余南卿微窒,那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两分。 但随即她又释怀:“唉不过也还好,他拿我没办法,过程太长我就不讲了,反正没抓着我的错处。” 王章听着,模样欲言又止。 从昨晚遇刺到现在,这期间哪里只是凶险那么简单,搞不好王妃娘娘就交待在宫里了。 他们这些人,皇上是想尽了法子也要拔除的,王妃娘娘却为了他们公然违逆天子,那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进天牢的死罪啊。 如今被苏挽烟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王章恨不得把心里的话全盘托出。 但是看到自家王爷那毫无血色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余南卿哪里不知道凶险,就是因为知道,苏挽烟还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他的心才会隐隐作痛。 像一根刺扎在里面一样。 苏挽烟倒是没在意,她从余南卿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端起那碗面条就往嘴里送。 余南卿手掌一空,心里顿时像被挖去了一块,也跟着空了。 他蜷了蜷五指,把这份思绪压了下去:“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就一天两夜。”苏挽烟边吃边道。 一天……两夜……竟昏迷了这么长时间。 “我是……怎么回来的?” “马车拉回来的。” “……”苏挽烟说得过分轻松,就像是平时出门买东西,自然而然的就回府了一样。 余南卿想问的,是他昏迷后的事。 那个人派来的刺客可都停止了刺杀? 苏挽烟进宫与他对峙,详细的情况究竟如何? 之后的事,都是如何处理的? 他想知道整件事的细枝末节,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中那个人的圈套,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但是这些,都被苏挽烟轻飘飘带了过去。 “啊!”吃着吃着,苏挽烟突然想起那件被她遗忘的事:“对了,我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口说明天王府会施仁布恩!” 苏挽烟看向王章:“王师傅,现在什么时辰?” “回娘娘,已经亥时了。” “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施仁布恩,顾名思义,就是给予他人仁德和恩惠。 说白了,就是给老百姓们发吃的。 明天来王府的百姓肯定很多,光是王府那点吃的,估计撑不了几天。 “我们在京城求生,暗中囤了不少粮食,属下叫弟兄们现在去准备,应该来得及,就是……”王章犹豫:“这些粮食都囤在咱们的秘密据点,若大动干戈去取,肯定会惹人注意。” 毕竟施仁布恩,要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他怕的,是惹宫里那位注意。 苏挽烟闻言立即抬手:“既然是为了求生囤的粮食,那就别动,这样,你搜罗一下王府还有多少粮食,让厨房的人连夜准备,明天有多少就拿多少出来。” 求生的粮食,那可是救命粮,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用到,她绝对不能动他们的。 王府的粮食虽然不够供给,但元和帝派来王府的这些人,少说都有百来号人,那么多张嘴吃饭,把粮食全拿出来顶个一天半天应该不是问题。 “明天你带人在王府的几个出入口都搭上棚子,负责分发食物的一批,去采购接下来几天食材的一批,维护王府周边治安的一批,及时来禀的留下几人。” “人是少了点,但能者多劳嘛,你就别指望皇上派来的人会帮忙了,他们不添乱就很好了。” 第101章 让她不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那些人不听苏挽烟的命令,所以哪怕就是维护治安这样的事,他们大概率都不会有什么动作。 王章闻言连连点头:“是。” “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吧,我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有什么问题你再来问我。”说完,苏挽烟叹了口气:“唉,你们也是一天一夜没睡,今晚还要你们辛苦,不好意思了。”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么指使人家干活,说实话还真的不习惯。 但这些事她一个人也做不来。 “不辛苦不辛苦,王妃娘娘这话可要折煞我们了。”他们还怕苏挽烟不信任他们,不给他们活干呢。 虽然是进了王府,但手下那帮弟兄现在是一个比一个不自在。 除了刚从边疆回来那几天来过王府,便就再没踏进来过,所以对于这王府,他们是没有归属感的。 但因为余南卿在,他们又能感到安心。 “是了,明天去采购食材的银子,去库房拿,皇上赏赐的银子全都在那,你们直接拿去银官局登记,把皇全银兑了。” 反正是用来造福百姓的,元和帝就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好,好。”王章认真的听着。 苏挽烟想了想,没想到什么疏漏的,说道:“去吧,还有时间,你们可以劳逸结合一下。” “是。”王章恭首:“那、属下先行告退。” 苏挽烟跟王章说话时,余南卿躺在床上安静的听着,这会儿见人走了,他才薄唇轻启:“昨夜……” 然而话还没说完,苏挽烟突然扭头看向他:“咱们贪多少比较好?” “……什么?” 苏挽烟也是一愣:“你刚刚想说什么?”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只是想详细问问昨夜他是怎么从那些刺客手里逃出来的。 即便是他的人来救,以对方的数量以及他的伤势,应该是一番死斗。 但看苏挽烟跟王章的神情,他的人好似没有损失太多。 “……你刚说什么?”余南卿问。 “我刚不是让他们明天去银官局兑银子吗?咱们贪多少合适?元和帝会不会查账?”要是不查,她打算小捞一笔作为私房钱。 以后跑路的时候能用得着。 “……”余南卿错愕的张了张嘴,好像在她眼里,所有他以为的大事都是些小事,而所有不值一提的小事,都是值得她费一番心思的大事。 余南卿突然笑了,苍白的唇角上扬着一抹轻微的弧度。 为什么他一开始会觉得她聒噪? 只要她在身边,便叫他从未有过的安心。 “你笑什么?”苏挽烟凑过去,瞪着他:“我是认真的。” “既是赏赐,便是由你支配。”余南卿气息虚弱,但听得出来语气愉悦:“各官大臣怕那个人查,不过是虚荣作祟,又或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罢。” “照你这意思,其实我兑了银子拿去挥霍也行?” 照理说是不行的。 因为为官者需作万民表率,哪怕只是一个小小官,都是有这个责任的。 用赏赐的银钱去挥霍会对百姓造成不良影响,大晋条例有一条叫违乱纪纲,说的就是这意思。 所以这些钱大多只能拿去做好事。 但是…… “做个纨绔亲王,也没什么不好。” “那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呢。”苏挽烟反驳。 “真正做到如此的皇帝寥寥无几。” “钻空子,抓漏洞。” “嗯。”余南卿承认。 这确实是身份与地位的赋予的特权,因为有身份的加持,即便是律法也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银子兑回来之后,我看着拿。”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忍不住勾唇,他动了动手,一股想要抚上她的脸颊欲望涌上心头,可转眼,神情又黯了下来,将五指蜷进手心。 苏挽烟把面干完,这才拿起旁边的枕头将余南卿的头垫高,拿起勺子轻舀了一勺白粥,递到他嘴边:“将就吧。” 余南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随着她的靠近,那眼神越发挪不开。 他就这么看着她,轻轻张了嘴,将粥喝了下去。 “本来你都可以正常吃东西了,这么一番折腾,又只能吸白粥。”说话间,又已经递上去一勺。 余南卿无话,安静的抿着唇。 “王师傅是个男人,又断了一条手臂,这伺候的活他肯定不习惯,明天我还是去人牙子市场看看,挑两个婢女回来,你觉得怎样?” “嗯。”余南卿轻声:“听你的。” “现在说听我的,等下我把人带回来了,你转眼就把她们给轰死了。” “你的人,我不会。”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除非她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伺候你算是不该动的心思吗?”苏挽烟一匙羹怼他嘴里:“你是不是想累死我?” “……” 苏挽烟喂着,房中安静了下来,莫名有种安详。 余南卿睫毛微抬,让苏挽烟不说话,那是不可能的,那小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像这样的安静,应是维持不过片刻。 果然,念头刚落,就听苏挽烟又开口:“余南卿,我问你个事呗。” “嗯。”见她又开始说,余南卿才收敛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元和帝为什么要杀你的人?” “咳……咳咳……”苏挽烟的话一落,余南卿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咳。 连已经吃进嘴里的粥都随着这声咳嗽喷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苏挽烟忙放下碗,用袖子给他擦干净嘴。 余南卿抬手捂上口鼻,撑着身子想要侧身,好让自己舒服点,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苏挽烟立即撤了他身上的银针,帮他侧过身子,轻拍着他的背。 只是刚一上手,手掌就染了他背上的血迹。 苏挽烟拧眉泛起一抹心疼,要死了真是,哪哪都是伤。 当下也顾不上这些,先给他顺了气再说。 “你要是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我不问了,不问了不问了,你别激动。” 余南卿轻喘着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咳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紧着拳头低垂着头,倾泻的发丝将他的脸庞完全遮掩。 第102章 好怕被他用完了 苏挽烟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像是受不住刺激一般,余南卿颤抖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身体一点一点的虚倒在床上。 “余南卿?”苏挽烟拧眉叫了一声。 余南卿的面容被长发遮住,苏挽烟上手把它巴拉开,就见余南卿已经紧闭着眼,昏迷了过去。 苏挽烟:“……” 她手搭在他脉搏上,气血攻心,脉象虚浮紊乱,但整体还稳得住。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起身借力给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 别看余南卿现在瘦得跟纸片人一样,睡死过去后身体死沉死沉的,苏挽烟这小身板,哪怕借力都要费好一番功夫。 苏挽烟从腰兜里掏出一小瓷瓶,里面是她晒制好的参片,她取了一片出来,掰开余南卿的嘴塞进去。 完了忍不住盯着小瓷瓶的口抖了抖里面的参片,本来做得就不多,她好怕被余南卿用完了。 苏挽烟摊开针包,撵出几根长针刺激了一下余南卿的几个穴位,不过片刻,余南卿拧着眉头的睡脸就平静了下来。 直到现在,苏挽烟都觉得她这一身技能神奇得很,明明在半个月前她还什么都不会,就因为带了个天赐系统,她现在对身体的每个穴位耳熟能详。 这种不用学习知识都能灌入脑袋的感觉,真~爽~ 要是其他事也这样就好了。 苏挽烟想得很美,但现实不可能。 她观摩着余南卿的脉象,眼见稳妥,这才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一伸懒腰,脖子就因为落枕的关系隐隐作痛,她无奈的捂着脖子揉了揉,起身一边走到梳妆台前,一边伸手拔下头上的钗饰。 她今天真的是困极,顶着一头的金钗银饰就睡了,不过…… 苏挽烟拔下发髻上的钗饰后,有点不太舍得将盘好的发型拆下来,她对着铜镜左欣赏了一会,右赞美了一下,对着铜镜摆了好几个姿势。 铜镜做工虽然不错,但到底没有现代的镜子好,不够清晰,还是觉得有手机就好了,她肯定要把这样子拍下来。 独自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的开始解发髻。 苏挽烟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精神得很,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想到厨房看一看王章他们准备得怎么样。 但是余南卿身边不能没人,她打算到外面叫个人进来看着。 哪知房门刚一打开,外面就有个人影杵在门口旁:“娘娘?” 大晚上的苏挽烟吓了一跳,而且外厅没有点灯,她定睛看向守在门口的人,是余南卿的人没错。 “你在守夜?”一般的贵勋家族,都会有下人守夜。 比如远宁侯府的苏慕倾就是,原主以前偷摸去厨房的时候遇见过好几回。 除了门厅有一个丫鬟守夜,门厅外还会有两个下人,就是为了主子夜里有什么吩咐能及时回应。 只是这待遇原主肯定是没有的。 “是。”那人比苏挽烟高了一个头有余,只见他垂眸恭首,拘谨的问了句:“那个……娘娘,王爷怎么样了?” “别担心,没什么事。”苏挽烟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属下程杰。” “刚好,你进里面守着,我现在去厨房看看,余南卿有什么事你就到厨房来找我。” “是。”程杰没有犹豫的应了声。 余南卿的这些人,苏挽烟没有仔细数过,就她现在肉眼见到的,大概有二三十人,她印象比较深的也有几个。 第一个肯定是王章王师傅,她一开始接触的就是他,更因为王章的右臂是整根截断了,只剩下左手可以用,这情况任谁见了都忘不掉。 第二个就是那天抱着她逃跑的男子,后来她问了,叫明宇,样子长得帅帅的。 当时她眼见着刺客就要追上来了,偏偏明宇总是能有惊无险的躲掉,感觉他的轻功应该是这批人中属于拔尖的。 第三个就是那个叫小步的,看上去二十来岁,实际年龄三十三,人家老婆孩子都有了,偏偏长着一张娃娃脸,就连那性子也比较跳脱。 还有几个长得比较有特点,比如那天去拉马车的卫祥,样子长得很凶,脖子一侧有一道巨型蜈蚣一样的伤疤,就因为那道疤太让人难忘,苏挽烟就一眼,到现在都没能忘记。 印象实在深刻。 王府厨房,灯火通明。 可能是因为厨房之前被苏挽烟烧过,又可能是因为王章带过来的人都是会武的,在苏挽烟来之前,他们收拾过这些厨子一顿也说不定。 反正现在的厨房气氛意外和谐,王章让人把王府的粮食都搜罗了出来,让厨子着手准备餐前的工作。 发放给百姓的粮食需求量肯定大,一般都是提前个一两天准备好食物,到当天发放。 但因为苏挽烟忘了,所以现在大家加班加点的开始准备,按这速度,天破晓的时候应该能弄好。 单看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就是害大家没得睡,有点辛苦。 “娘娘?”王章惊讶:“娘娘您怎么来了?” 苏挽烟笑了笑:“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不可能她支着人干活,自己翘着二郎腿啥也不干吧。 “别别别!”王章忙推脱:“这厨房里的都是脏活累活,哪得让娘娘您动手?娘娘您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属下就够了。”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娘娘,您就交给我们吧。”王章突然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这会儿弟兄们能有事做,心里都很高兴,真让他们闲下来,咱反而不自在。” 苏挽烟闻言怔了怔,看了一眼厨房。 里面各忙各的,确实已经不缺人手。 苏挽烟朝王章挥了挥手:“王师傅,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诶。”王章哪会不答应,忙跟苏挽烟走了出去。 苏挽烟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可以跟我说说。” 一心想着让他们进王府,不用再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但她忘了还没问过他们的意见,只觉得这情况会对他们好,所以就做了。 第103章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没有没有,王妃娘娘不必为我们的事费心,弟兄们只是还没有习惯,等他们习惯就好了。” 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 而这几年东躲西藏的更叫人绝望。 就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他们? 王章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他们这些个大老爷们,竟还惹王妃娘娘为他们担心,他忙道:“王妃娘娘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定铭记一辈子,若不是娘娘,咱们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苏挽烟闻言却摇摇头:“现在高兴还太早了,才刚刚开始呢。” “是。”王章哪能不明白。 “既然没什么我能帮忙的,那我先回去了。” 其实她还想问问余南卿的事,还有他们为什么会被元和帝追杀。 照理说余南卿带着他们四处征战,功勋累累,元和帝应该嘉奖他们才对,怎么还会一直追杀? 除此之外她还想八卦一下王章的手臂是怎么断的。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苏挽烟猜是打仗的时候被人砍掉的,但是猜想是一回事,能从当事人嘴里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说不定还能听到一段振奋人心的故事。 但想想,现在太晚,他们都没怎么休息,时机不太合适,等以后逮着机会她一定问,她还要问问那个卫祥脖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那个地方一刀下去还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王章哪里知道苏挽烟这些小心思,规规矩矩的垂眸:“恭送娘娘。” 大晚上的,到处都黑漆漆一片,苏挽烟没事做,就提着灯笼回了主院。 程杰见她回来,很识趣的恭首退了下去。 苏挽烟查看了一下余南卿的情况,也没什么事,她便百无聊赖的躺在了贵妃榻上,呆呆的看着屋顶。 这一刻,格外宁静。 因为学医,在现代的时候,她每天都要学习到后半夜,忙着给脑袋灌输知识,几乎都没有放松的时刻。 她的志向就是做一名医生,所以从小她就是奔着这个方向去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老天给她多活了一次,在现代当不了医生,倒是在这里让她大展了一次拳脚。 自穿过来后,她也是每天都在忙,忙着给余南卿治病,做药,出府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有应付皇权,提防小人。 现在这样躺着,好像灵魂被抽空了一样,又宁静又安祥,身体轻飘飘的好舒服。 “……”苏挽烟拧眉抬了一下头。 看到自己确实是躺在贵妃榻上,这才又安安心心的把头靠了下去,刚才那什么感觉,好像自己要飞升了一样。 吓人。 苏挽烟本以为自己今晚会睡不着,没想到躺着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了梦乡。 翌日,一早。 苏挽烟还没从睡梦中醒来,恭亲王府的各个门口就已经搭建好了施恩的棚子。 昨天那些百姓听说今天恭亲王府会施仁布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都来一探究竟。 看到他们在着手搭棚子,那些吃的还没从王府搬出来,城里的百姓就已经在门前排起了长队。 而苏挽烟让他们发放下去的食物也很可观,一碗米粥,两个肉包子。 米粥吃完可以继续添,而肉包子平日里百姓是吃不到的,日常更多都是啃白馒头。 所以那些百姓一口咬下去,吃到满嘴的肉,兴奋得直接欢呼起来。 吃完米粥跟肉包子,还能领到一勺米,勺是淘米的大勺,用他们的话来说,是十分之一合。 能填饱肚子,还能把米领回家,这事传出去,京城四面八方的百姓都开始往王府赶,生怕来晚了就没有了。 按苏挽烟的吩咐,王章带人去了库房把皇银全拉去了银官局登记,而且表明了因为施仁布恩,这钱等着急用。 京城谁人不知这两天苏挽烟风头很盛,银官局知道是恭亲王府的人,也不敢怠慢,连忙写了折子递进宫。 元和帝这次很干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派人来下了口谕,在原有的基础上,再赏恭亲王府一千两白银,用来给恭亲王为百姓施恩。 这回,可真就是皇恩浩荡了。 既然元和帝都下口谕了,那治安这一块自然也不用操心,城里的巡防不到一刻钟就守在了王府周边,还派了专门的巡逻队在这一带巡逻。 有了银子,有了巡防,王章就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明天的要施恩的粮食上。 而这一切,都在苏挽烟还在睡觉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 “娘娘?”门外,响起了很轻的呼唤声。 苏挽烟眉眼微动,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 “娘娘?”门外又唤了一声。 看着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苏挽烟登时一个鲤鱼打挺! “余南卿!”完了完了,睡太死了! 余南卿你别死了啊! 她第一时间跑到床边去探余南卿的呼吸,见他鼻子还有气出,这才大松了口气,她搭上他的脉搏。 情况渐渐趋于稳定,这么看,最危险的时段已经过去了。 吓死了。 守夜守成她这样也是够了。 苏挽烟有些自责的趴在床沿边上,把头埋在了床铺里,眼皮子好像还在打架,明明昨天睡了一天,现在却还觉得困。 许是刚起床的缘故,苏挽烟有些提不起劲。 下一秒,又猛地抬头,刚刚是不是有人叫我? 对了!今天施恩! “来了来了!是不是有人在外面?”苏挽烟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小步见里面没回应,本来都要走了,又听到里面有声响,忍不住好奇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这会儿苏挽烟突然把门打开,小步吓得立即挺直身杆:“娘娘!” “你在干嘛?” 小步连忙摇头:“没干嘛!就……就是……”就是听听。 小步顶着一张娃娃脸,苏挽烟实在不能想象眼前的人已经三十三了,而且这行为……也很幼稚。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苏挽烟问:“施恩呢?现在开始没有?粮食够不够?百姓有没有闹?” 这次施恩可不仅仅只是施恩那么简单,这是保护余南卿,保护恭亲王府的屏障。 第104章 屏障 她让王府各个门口都搭建施恩的棚子,就是要百姓将恭亲王府围起来。 余南卿这次遇刺,元和帝很可能会派更多的人来守王府,她用百姓给王府做屏障,哪怕元和帝再派人来,防谁? 防百姓吗? 这不合理。 要说防刺客,百姓在这里围了那么多天都没事,你还来防什么刺客? 退一万步讲,他一定要派人来保护余南卿,拿余南卿遇刺的事来说,那来领粮食的百姓就会害怕,反而会在京城引起恐慌,元和帝要不是没脑子,他不会这么做。 她施恩,是很大程度的帮他将刺客的事压了下去。 而且本来就没刺客,都是元和帝在自导自演,他比谁都清楚。 苏挽烟这么问,小步这才想起正事:“回娘娘,粮食已经在分发了,现在来领吃食的百姓络绎不绝,皇上下了口谕,赐下赏银千两,让王爷与娘娘继续为百姓施仁布恩。” “噢。”这意外的效果,苏挽烟还真没想到。 千两银子赏下来,那施仁布恩的名义,就不单独是恭亲王府的了。 这点光元和帝要沾,苏挽烟是不在意的,重要是银子。 银子多了,那她就可以多贪点。 这些人忙活一宿也辛苦,也要给他们每个人拿一点。 “皇上还派了巡防过来维持治安,排在门口的百姓都井然有序的,没出什么乱子。” “噢!”元和帝是派了巡防过来,而不是宫里的守卫军。 元和帝变乖了,知道收敛了。 苏挽烟这两声“噢”,小步听着怪怪的,这是什么调调? 从没听过啊。 “还有一件事。”小步压下心里的好奇,说道。 “什么?” “有个小孩,一直徘徊在王府周围,鬼鬼祟祟的,我们的人盯了他很久,吃遍了王府各个门口,就是不走,娘娘,属下看他肯定有什么阴谋,咱要不要把他抓起来问问?” “小孩?”苏挽烟神情一震:“小驰恩!” “现在在哪个门口?” “西侧门。” 苏挽烟一把拨开小步:“守你的王爷去!” “啊?娘娘?”小步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苏挽烟着急忙慌的跑出去。 王府,西侧门。 王府太大,苏挽烟一路小跑着过来也跑了一刻钟的时间。 门口外面人声鼎沸,排着长龙的百姓,巡逻的士兵,吵吵嚷嚷的孩子。 苏挽烟喘着气跑出来时,还没来得及问余南卿的人,就有百姓突然指着她,兴奋的高喊:“快看,王妃娘娘出来了!” “啊!?”苏挽烟气都没喘稳,眼前就已经跪倒一片。 就在百姓要对她开口参拜的时候,苏挽烟眼疾脚快,直接转身,一溜烟的又跑了回去,天杀,她社恐! 这么多人拜她,要夭寿! “王妃娘娘怎么又进去了?” “刚刚明明见王妃娘娘出来了,人呢?” “奇怪,不见了?” 负责西侧门的刚好是明宇,那个带着她逃过追杀的帅哥,他后知后觉的来到苏挽烟面前,恭首:“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明宇跟他的名字一样,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既刚正又阳光的气息,标准的宽肩窄腰,五官立体,又帅又耐看。 “你们是不是盯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孩?他是我弟弟,快让他进来。” 明宇一怔,连忙“是”的一声。 不过一会儿,苏驰恩就被带了进来。 “姐姐!”见到苏挽烟那一刻,苏驰恩激动的上前:“姐姐你没事吧!” 眼里全是担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倒是你。”苏挽烟左右看了看他:“你有没有受伤?” 苏驰恩连连摇头。 “他们说有人在王府周围吃遍了几个门口还不走,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你!”在这个时代,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就是苏驰恩。 只有苏驰恩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帮她,担心她! 苏挽烟把苏驰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前天晚上王爷遇刺,帮忙引开御林军的人是不是你?” 苏驰恩点着头:“嗯。” 他没打算隐瞒,说道:“那天自姐姐进宫,我就一直守在宫门口等姐姐出来,姐姐跟王爷遇刺,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之后引开搜捕姐姐的御林军。” 那天苏挽烟跟余南卿被刺杀的过程,苏驰恩其实躲在暗处全看见了,特别是余南卿被围攻那一段,他想做些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躲在远处捂紧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半分声音。 苏驰恩想到那天的情形,眼眶突然就红了,明明已经想好见到苏挽烟时,不能让她看出来的。 苏驰恩连忙抬手用袖子掩住双眼,想把眼泪擦掉,但莫名的,越擦,眼泪就掉得越凶。 他明明想冲出去的,但是他又明白,即便他冲出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苏挽烟张了张嘴,想要问得更清楚,但现在,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忙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温柔的帮他把眼泪擦掉:“别哭别哭,现在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别担心。” 苏挽烟没问,但苏驰恩继续说道:“我召集了以前跟我一起生活过的那些人,我给他们银子,让他们跟我一起去引开御林军。” 那些人本就饥一顿饱一顿,现在有银子赚,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京城他们很熟。 所以苏挽烟给苏驰恩防身的那些银子,他全花完了,一分没剩。 昨天余南卿回府,他在外面看着府门口徘徊了好久,见到那么多陌生的面孔,担心贸然进来会惹祸,所以就一直待在外面。 听说苏挽烟要在王府门口施恩,他就围着王府一圈圈的吃,就想打探一下情况,但是发食物的人嘴都很严,而且还很警惕,一点都不像是皇上派来的人。 所以他心里也没底,只能继续在外面徘徊。 苏挽烟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委屈你了,你做得很好。” 换作是她,可能都没有苏驰恩做得好。 “姐姐不怪我擅作主张?”苏驰恩泪眼汪汪的抬眸。 “我怎么会怪你?”苏挽烟笑着揉起他的脸蛋:“小驰恩呐!你就是我的福星啊!每次都是你救我于水深火热,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苏驰恩脸蛋不好意思的红了:“那……姐姐还有什么吩咐?发食物要不要我帮忙?我还有力气!” 第105章 睡醒了再说 他刚刚吃了好多! “不行——”苏挽烟拉长了声音:“两天没睡了吧?你现在好好去给我睡一觉,所有事等你睡醒了再说。” “姐姐,我可以的。”被苏挽烟夸了几句,苏驰恩现在像攒着一股劲一样。 苏挽烟当然不答应,生产队的驴都没这样连轴转的:“听话,后面还有好多事要做呢,等你睡醒了有得你忙的。” 闻言,苏驰恩顿时就不纠结了:“好,我听姐姐的。” 苏驰恩说着不累,实际也是沾床就睡。 这点苏挽烟懂的,以前她通宵学习完,第二天即便不睡都没什么感觉,但一沾床一闭眼就不行,秒睡。 苏挽烟回到主屋,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余南卿跟小步的对话声。 “是,就是面粉,娘娘特意叫我们找几袋面粉带去的,那面粉撒出去一点就着,威力可大了,连属下都被震飞了!简直不可思议!王妃娘娘真的好聪明!” 小步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亢奋:“王爷,这回咱们都是托了娘娘的福,而且娘娘还会医,属下觉得她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余南卿苍白着脸,细细的听着小步吐出来的每一个字。 沉默良久,张了张嘴:“途中……她可有受伤?” “没有,明宇的能力您是清楚的,娘娘从始至终都由他护着,就是换了别人,咱们也是拼了老命都会保护好娘娘。” “……小步。” “属下在呢王爷。” “把细枝末节……再说一遍。” “是。” 苏挽烟在门外摸了摸鼻子,那已经迈到门槛的脚到底是收了回来,余南卿跟他们许久没联系过,这回能好好叙旧,她还是别打扰了。 恭亲王府这边,施恩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皇宫那边,气氛就有点微妙。 御书房内,长公主一大早就进了宫,沉着张脸,神情是不多见的沉默。 元和帝这会儿也坐在龙椅上,沉默的批着奏。 两人像是都有话说,但又好像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 派了差不多一百号秘影,愣是没给余南卿造成什么伤害,不仅如此,现在恭亲王府竟还有心情搞什么施仁布恩。 最恶心的是,他还不得不支持苏挽烟这么做。 京城出现刺客的影响很不好,苏挽烟提出的城防跟京城各司玩忽职守的问题,会让百姓怀疑他这个帝王没有管理的能力。 虽说不会对他的帝位造成影响,但这些都是要被收录在册,撰写成史记的。 特别又是亲王遇刺这样的大事件。 现在施仁恩布,很大程度的帮他把余南卿遇刺的舆论压到了最低。 就这样,还让元和帝怎么高兴得起来,又让长公主从哪里打开话匣子? 现在的他们,就像打了败仗的狮子,整个御书房的气氛都蔫蔫的。 “听说,你把驸马关进了水牢,是怎么回事?”最终,还是元和帝先开了口。 只见他头也没抬,好像只是顺嘴问这么一句。 长公主府里有元和帝的人,元和帝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会有人及时去禀报长公主,这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是他犯错在先,臣妹便只好给他些教训。”长公主冷着脸,语气透着对驸马绝对的主权。 她没有告诉元和帝实情,毕竟消息是从她这里走漏的。 元和帝拧了拧眉:“你也别太过分,这事传出去像什么话?” 长公主不忿,没有搭元和帝的话。 元和帝没听见回应,沉着脸抬起眸:“听宜!” “知道了。”长公主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声。 在驸马这件事上,元和帝有时候也实在拿余听宜没办法,他沉闷的把手里的毛笔放下,说道:“苏挽烟让余南卿的人进了王府,日后朕想做什么,怕是不太好施展。” 意思就是让长公主想想,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该抓的都抓了,该死的也死了,剩下的这些有什么可怕的?余南卿那副样子,即便他们真守在王府又怎样,依旧是群龙无首,等死而已。” “前些日子有人来禀报说,恭亲王府在救济穷苦的百姓,现在又施仁布恩,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安分守己?”元和帝沉着一股气说道。 长公主眯了眯好看的凤眸,沉默。 元和帝继续道:“若余南卿有什么事,也就罢了,万一他再熬个两三年,得了势,到那个时候即便他真死了,朕还想斩草除根可就难了。” 元和帝指的是苏挽烟。 元和帝想要的一直都是整个恭亲王府消失,最好是连同那些战绩与功勋一同埋进黄土。 但如果现在不处理,等余南卿得了势,那个时候即便余南卿真死了,也还有苏挽烟这个恭亲王妃守着他的荣耀。 那世人就会一直惦记着大晋有个战神王爷,史记上也会有他浓重的一笔。 更让元和帝不能接受的是,边疆一旦有个什么事,他的子民很可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余南卿,而不是他这个皇帝。 说白了,他既要权,也要盛名。 谁做皇帝不是为了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元和帝重新执起朱砂笔,开始继续埋头批奏:“今日早朝,朕在朝中点了远宁侯,恭亲王遇刺事大,朕命他有空派人前往恭亲王府拜访一番。” 苏挽烟怎么说都是远宁侯的女儿,这个时候去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合情合理。 这话长公主听明白了,起身:“皇兄不必多虑,臣妹现在便回府安排。” 苏挽烟已嫁为人妇,远宁侯亲自去拜访不合适,所以去的应该是远宁侯夫人或者是苏慕倾。 她要先分别见一见远宁侯夫人跟苏慕倾才行。 与此同时,苏挽烟换上了普通的衣服,在余南卿旧部的掩护下,躲开百姓的目光溜出了王府。 在出府前,苏挽烟留了一瓶保心丸,耳提命面的吩咐如果余南卿有什么状况,一定要先吃药。 那可是保心脉的药,专门为余南卿制的。 本来苏挽烟是想一个人出来买东西的,但王章怕出什么意外,特意派了明宇跟着她。 第106章 购物欲上来了 因为偷听了小步跟余南卿的对话,苏挽烟确认了明宇是他们之中武功比较好的。 至于怎么个好法,苏挽烟却没有概念。 从王府出来,苏挽烟先去了书肆。 想要了解一个朝代,除了道听途说,看书是最方便快捷的。 书肆里有各种她想知道的事,人文杂谈,民间小故事,礼法,训诫等等,只要苏挽烟需要,一般都能在书肆找到她想要的书籍。 这次苏挽烟想要找史记。 大晋之前的朝代她可以先放一边,她想要的是大晋的‘发家史’,元和帝统治年间所颁布的政策,或者是元和帝的登基记载。 这一朝是源自先朝,先朝的史记也可以看一下。 这方面的记载是一部分,她更想查的是余南卿的征战记录,这些应该都会被收编撰写。 因为昨天她才问了一句,余南卿就激动得晕死过去,想来是件不太好的事。 贸然去问其他人,可能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所以在问之前,她要自己先了解一下,这样才不会被他们蒙过去。 只是她不确定的是这一部分的记载会不会流通到民间,这些记载都是由宫中撰写收录,要不要流通到民间供百姓通读都有一定的考究。 元和帝那么恨余南卿,现在他还在位,这方面的史记应该还被收藏在宫里。 苏挽烟在书肆遛了一圈又一圈,挑了寥寥几本,确实没找到关于余南卿的。 不过她找到了一本《宫廷简记》,翻了几页,里面写的是前朝的事,上面记载的元和帝跟余南卿都还是幼年时期,是一本简简单单的人物关系解说,上面还附带了一些小故事。 看书本最后的落款,是太史局。 那书的内容还是有可信度的。 苏挽烟觉得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便买了下来。 苏挽烟抱着书从书肆出来,明宇上前:“娘娘,让属下来拿。” “不用了。”苏挽烟往旁边躲了躲他伸过来的手。 没有特殊情况,她还是不太习惯指使别人。 明宇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反应,他没干过侍卫的活。 苏挽烟打量了他身上的那身,是很普通的粗布麻衣,因为明宇个子高,人长得也好看,他穿着这身衣服有点不搭,有种像丹顶鹤裹了野鸡的毛一样。 苏挽烟摸了摸腰上的银袋子,觉得一套衣服还是买得起的,说道:“走吧,给你买套衣服去。” 明宇一愣,忙道:“娘娘不必费心,属下穿什么都无所谓。” “顺便给余南卿也买两套,宫里赏的衣服不太合适他现在穿,要多给他买几件里衬。” 一听要给自家主子买,明宇不再拒绝:“是。” 既然要给余南卿买,苏挽烟自然也要给苏驰恩选两套,想着八月的天越来越凉,苏挽烟还选了两套领子有绒毛的。 女人的购物欲一旦上来,是想止都止不住买完余南卿跟苏驰恩的,苏挽烟就让明宇也选一套。 明宇受宠若惊又不好意思,在苏挽烟的注视下,选了一套窄袖的玄纹常服。 窄袖上店家还配了一双护手给明宇,穿上之后明宇活动了一下胳膊,觉得不会影响到他行动,这才默默收下了衣裳。 从成衣店出来,苏挽烟身上就多了两个包袱,明宇要帮她拎,这次她没拒绝,分了一个包裹给他。 买完衣服,苏挽烟又去了人牙子市场,挑了两个丫鬟,付了钱就把她们带回了王府。 去人牙子市场,苏挽烟不怕会买到什么不好的丫鬟,那些手脚不干净被发卖到牙商那里的,一般都是卖去青楼妓院,不会流到家族手里。 就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被主家看上,牙商也会第一时间告知这人做了什么腌臜事。 牙商也是生意人,也是要口碑的,砸自家招牌的事他们一般都不会做。 从牙商那里出来,苏挽烟便打算打道回府,然而就在这时,百姓突然就往马路两边靠。 苏挽烟拎着大包小包被挤到了边缘。 明宇赶紧伸手拦在苏挽烟身前,将苏挽烟护紧。 只见不远处,一辆庄严华丽的马车出现在苏挽烟眼帘,马车是五马齐驱,马车前后都有护卫队开路,场面极为宏观。 这是长公主余听宜的马车。 苏挽烟还是第一次见到余听宜出门的排场。 只能感叹不愧是大晋长公主,权力与地位仅次于元和帝。 苏挽烟看着马车驶来的方向,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 苏挽烟跟周围的百姓一样,静静的看着,等着,等到马车徐徐走远,她这才跟着百姓一起重新混迹在人群里。 王府施恩的时间,是辰时到未时,苏挽烟回到王府的时候施恩已经结束了,跟出府时的人声鼎沸不同,现在府门口只剩下余南卿的人在三三两两收拾着。 王章见苏挽烟大包小包的回来,忙上前接过苏挽烟手里的包裹:“娘娘,您回来了?” 苏挽烟确实也拎累了,便由着王章把包裹接过去。 “余南卿怎么样?有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没有,小步正看着呢,有事定会第一时间来通知的。” “那就好。”也是余南卿情况稳定了,她才想着出府买东西。 主院,房中。 小步正站在床边,一刻不敢放松的守着余南卿。 余南卿身体虚,早就累得睡了过去。 然而当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余南卿就睁了眼。 他微微偏头,就看到那抹提着包裹进来的身影,顿时睡意全无,连带着身体也有劲了似的。 微微张嘴:“你出府了?” 一开口,咽喉就像吞过沙子一样,沙哑得不行。 苏挽烟愣了一下:“多久没喝水了?” 小步闻言立刻给余南卿倒了杯水,完了完了,从王爷早上醒来问话到现在他滴水未进,王爷不说,他还以为王爷不渴呢! 小步伸手就想扶起余南卿,被苏挽烟喝止:“别这样动他。” 小步顿时愣在原地,手里拿着水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 苏挽烟叹了口气,上前接过水杯:“我来吧,你出去。” 第107章 手把手的教 苏挽烟拿枕头把他的头垫高,把水杯放到他唇边。 余南卿轻抿一口,一股清甜从喉中淌过,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苏挽烟搭上他的脉,从脉象来看是稳妥的,但是气虚无力,身子极亏。 苏挽烟上手握起他一边胳膊:“来,放松,我给你看看你背上的伤。” 余南卿身体越放松,就代表苏挽烟越要用力,搬动他的时候,苏挽烟一只脚需要叉在床上,借腿部的力量牵动上身,来达到挪动余南卿的目的。 余南卿的后背渗着血,有新鲜溢出来的,也有已经干涸变色了的。 苏挽烟仔细的替他把衣服脱掉:“还好,没有黏住衣服,伤口也没有化脓。” 只是血痂被绷裂了一点。 苏挽烟到柜子里拿出清创药,回到床前:“给你涂点药。” 余南卿任她摆弄着,上衣被褪,耳根悄悄染了一抹红。 他目光看向屋里扭曲的花瓶摆件上,那是苏挽烟觉得好看,特意摆在显眼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又把眸光落在她买回来的包裹上,里面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苏挽烟好像每次出府都会买回来不少东西,若是稀奇有趣的,偶尔还会与他分享一番。 苏挽烟给他上药的时候,脸蛋离他身体很近,气息轻轻吐在他身上,有一丝酥酥麻麻,让余南卿咽喉起了干燥。 余南卿神经绷紧,又忙看向梳妆台,那梳妆台上放着苏挽烟买回来的怪异娃娃,因为苏挽烟喜欢,他现在看着那娃娃也顺眼了不少。 转眼视线又落在桌前的案桌上,上面还放着遗留下来的瓶罐。 整个屋子,余南卿哪里都看了,注意力还是在苏挽烟那轻呼出来的气息上,他似要压不住那股异样的气血,不仅压不住,好像还烧得越来越旺。 “余南卿。”苏挽烟突然开口:“你身上好像有味道,得清洗了。” “咳!”余南卿猝不及防:“咳咳咳……” “哎呀!”这一咳背上的血又溢出来了点:“你淡定点,不洗澡有味道很正常,你是病人我又没怪你什么,就是通知你一声,要擦身体了,让你有个准备,有什么好激动的!” 说完,苏挽烟抬手闻了一下自己,她也好几天没洗了。 但是她闻不到自己有味。 今晚还是洗一下好。 余南卿抬手捂上自己的眼,已经无话可说。 他知道苏挽烟喜欢干净,他现在……也毫无办法。 “话说,我今天在街上看到长公主的马车了,看样子是刚从宫里出来,长公主是每天都会进宫吗?”苏挽烟突然问道。 这一层,余南卿还真不知道。 捂着眼睛的手没有放开,想了好一会儿,才蹦出两个字:“也许……” 声音带着一丝还未从刚才的事反应过来的窘迫。 “元和帝跟长公主一起,肯定不会聊什么好事,说不定正想法子怎么对付我们呢。” 苏挽烟说着,突然觉得余南卿是病号,说这些事不太好,转了话题:“我买了两个丫鬟回来,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带过来给你看看,以后我要是腾不出手,就让她们伺候你,那两丫鬟水灵灵的可好看了。” 是穷苦家的孩子,走投无路了把自己卖到牙商的。 “……咳!咳咳!”余南卿突然又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苏挽烟抓起他的手腕,搭了好一会儿。 有些不稳,但没什么大碍,苏挽烟好奇:“哪句话刺激到你了?不想别人伺候你?” 余南卿不说话。 这表情,苏挽烟立刻就读懂了:“那不行,这些事我一个人做要累死,你不想那两个丫鬟伺候,那就让你的人来伺候,不会我就教,说来你的人力气还大些,让他们来伺候你更得心应手。” 刚刚看小步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些人没伺候过人。 不过没关系,她会教,手把手的教也行。 余南卿拧着眉头咽了咽咽喉,良久,他才开口:“苏挽烟,……你会不会不管我?” 会不会把所有事安排好后,就渐渐的疏远他,离开他? “不至于不管你。”苏挽烟好笑:“你现在让我中途放弃你,我还真做不到。” 给他上完药,苏挽烟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问道:“饿了没?小步有没有喂你吃东西?” “我睡着了。” 意思就是还没。 “那你忍忍吧,等下我去厨房给你做道药膳,吃了可以让你精神一点。” “你……亲自动手?” “感动吧?”苏挽烟笑道。 “……” 苏挽烟很直白,直白到余南卿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同时他又很清楚,这样直白的话,却什么含义都没有,只是苏挽烟在高兴的时候,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话。 但是于他而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悸动,不知该怎么去压制…… “对了,今天出门我还给你买了几套里衬,方便你换洗,等有空了我给你穿上试试。” 余南卿眸光微亮:“……好。” “我给驰恩也买了,一会儿等他醒了我拿过去给他。” 一听给苏驰恩也买了,余南卿眼里刚亮起来的光芒,又黯了下去。 原来不只是给他买。 “给明宇也买了一套,他穿上还挺好看的。” 余南卿差点又咳了出来,还……还给明宇也买了…… 所以……他在她眼里其实跟其他人一样,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余南卿苍白的唇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法说。 最终把唇抿紧,把头侧到里边,不再去看苏挽烟。 苏挽烟只以为他是累了想休息,直接伸手替他盖了被子:“那你好好休息,你的疗程我要重新安排一下,乖乖听话。” 之前只是给他治腿就好,现在他身体亏虚,针法要重新布置才行。 说完,她很干脆的起身走出房间。 房门一关,余南卿的目光就转了过来,想追上苏挽烟那抹身影,然而那房门却关得利索,一点机会都没给他。 余南卿心头一阵落空。 被中的拳头已经蜷起,心口的刺痛渐浓。 他实在是……好不甘心啊…… 第108章 体验一把被伺候的感觉 翌日,清晨。 苏挽烟早早就起了床。 王府的施恩还在继续,大概会持续三到五天的样子,具体什么时候结束,苏挽烟还没想好,得看钱行事。 昨天余南卿的人拿皇银去登记,当天下午皇银就兑回来了。 加上元和帝赏的一千两银子,拿回府的时候足足有十几台,都已经融成了碎银,一袋一袋的装在箱子里。 因为数量太多,苏挽烟没急着去动,就是叫王章拿着这些银子去采购食材,钱不够就直接在里面取就行。 施恩的事有王章张罗,苏挽烟不用怎么操心。 她现在也不是要忙这些的时候,对她来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余南卿。 昨天晚上研究出了新的施针方案,今天就准备在余南卿身上实施。 不过在施针之前,她要去厨房给余南卿拿些吃的。 然而当她打开门,就见苏驰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姐姐!” 他兴奋的叫了声:“你醒啦?” 苏挽烟愣了一下,才问:“你怎么在这里站着?休息好了?吃东西了没?” 苏驰恩连连点头:“休息好了,早膳也吃过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会从昨天一直睡到今天早上。 “姐姐,我去给你跟王爷拿早膳去。”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跑了出去:“我马上就回来,姐姐等我一会儿。” “……”好勤奋。 苏驰恩这样,会显得她好懒。 这时,门口的两个丫鬟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进来:“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去人牙子那里买的两个丫鬟。 昨晚给余南卿喂完药膳擦完身子她就睡下了,因为太累,时间又有点晚,她说想洗个澡也没洗。 刚刚苏驰恩在房门口,这两个丫鬟很有规矩的没有进来。 苏挽烟见两人跪着,忙道:“快起来吧。” 人是她买回来的,总是要比元和帝的人好,苏挽烟还是得管,本来想要转身回房的脚步收了回来,迈步坐到厅堂的太师椅上。 看着她俩:“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两个姑娘年纪跟原主一样,只有十三岁,梳着两个双丫髻,身上的衣服是青绿色的婢女服。 虽然身子看上去有点瘦,但两人的脸都是圆圆的,像个福娃娃一样。 眼睛也是水灵灵的,只要一抬眸,那模样十足两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苏挽烟选人的时候,就是瞧着这两个姑娘可爱,所以才把她们买下来。 那个牙商介绍说,在他那里的人都是已经调教好的,什么粗活重活,脏活累活都是干得的,规矩什么的都已经教过。 所以苏挽烟买回来直接用就行。 当然,她这里粗活重活没有,但有个比粗活重活还难伺候的人。 余南卿不愿她们伺候,那她就留着给自己用,让她也好好体验一把被人伺候的感觉,嘿嘿嘿。 “奴婢没有名字。”说着,两人又跪了下来:“请娘娘赐名。” 苏挽烟有点头疼:“起来说话。” 两人闻言,又很听话的站了起来。 苏挽烟看着她俩说道:“我不喜欢别人跪我,所以你们不用动不动就下跪,如果是碍于规矩,你们平时见着我福个身就行。” “是。” 苏挽烟听说买回来的婢女都是要重新取名的,代表她们跟过往一刀了断,从此一心一意伺候自家主子。 入乡随俗,苏挽烟没有勉强。 但是让她取名,思来想去,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好。 她们不像苏驰恩,连名带姓的话要有出处,就像她给苏驰恩入户籍那样。 但是她俩是奴籍,她也没有好心到见个人就要还她们户籍,说到底恭亲王府也不是她说了算。 所以,还是随便取取? 得叫起来顺口才行。 名字的话,一般都是根据当时的情景,或是人物的特征,还有对人物的期望而进行取名。 期望的话,苏挽烟对她们没有,那情景,现在是八月秋。 苏挽烟食指敲着太师椅的扶手,想了好一会儿,那就秋跟黄好了。 她指着右边的丫鬟:“你就叫秋叶。” 秋叶福礼:“谢娘娘赐名。” “你叫黄叶。”苏挽烟指着另一个。 黄叶也垂眸福身:“谢娘娘赐名。” 赐名的事做完,苏挽烟就像完成了一件任务,心情没由来的好。 这时苏驰恩刚好端着早膳过来:“姐姐!早膳来了!” “给我,我端进去就行。”苏挽烟上前接过托盘,笑道:“这两个是我昨天买回来的丫鬟,刚取完名,一个叫秋叶,一个叫黄叶,你先带她俩去熟悉一下王府……” 想了想:“还是先熟悉一下主院吧。” 王府太大了,逛下来要去掉大半天,太浪费时间。 “好!”苏驰恩一口应下:“你们跟我来!” 苏驰恩干劲满满,苏挽烟笑着,端着早膳进了房。 余南卿的早膳一般都是好入口的食物,比如米粥,肉粥,鱼粥,鸡羹,鱼羹,蛋羹,还有汤水之类的。 而苏挽烟的早膳就比较丰盛,各式各样的都有,三丁包,糖包,水晶包,酥饺,清蛋糕,花卷等等,还有面食,粉,小炒,几乎每天都是不重样的。 要不是吃到撑,苏挽烟一般都会把早餐清盘。 想想刚穿过来的那几天,天天食不果腹,出趟街还带了一大袋包子回来,分着吃了两三天。 她还记得那会儿她落魄得要把一个包子分成两半,一半留给余南卿,一半给自己,还分了两天吃。 想到这些,苏挽烟在把托盘放到床头桌上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可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余南卿已经醒了,开口有些气虚。 “哪有什么好事,想起我跟你初初遇见的时候,连口吃的都没有,你看现在,想吃什么都有什么,变化多大。” 确实。 余南卿睫毛微微闪动:“都是因为有你。” 要不是因为有苏挽烟,他现在……或许已经腐烂在了被窝里。 苏挽烟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等我吃完再喂你,不然我没力气。” 第109章 必先利其器 “嗯。”余南卿看着她专注吃东西的模样,微勾着唇,哪里会有意见。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娘娘,属下有事禀报,娘娘现在可得空?” 是王章的声音。 “进来说。”苏挽烟唤了声。 下一秒,便见王章左手拿着一个本子迈步进来,垂眸将手里的东西奉上:“娘娘,这是咱们这些弟兄,剩下来的名单,请您过目。” “啊?”苏挽烟吃东西的嘴顿时就停了下来。 这东西,给她干什么? 她接过王章递过来的本子,看向余南卿:“这应该是给你的吧。” 余南卿抬眸看向王章,王章忙说道:“娘娘,属下与弟兄们都商量过了,以后所有弟兄全凭娘娘号令,只要是娘娘吩咐,所有弟兄万死不辞。” 说着,王章还跪了下来,朝苏挽烟磕了个响头。 “等等等等。”苏挽烟止住了他的话:“你先起来!” 她原来把他们收进王府,是想着余南卿会用到他们,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余南卿的旧部,余南卿现在又病着,当然是由余南卿差遣更合适。 也就是说,她只负责收,没想过要管。 她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管别人? 她就不是那么勤快的人。 而且王府这么大,哪怕余南卿不能面面俱到,他们也可以看情况自己安排。 这么大个人了,衣食住行肯定没问题。 至于其他的,那也不是她要管的范围。 “这个,还是得你们王爷来。” “可是……”王章欲言又止。 可是这就是他们王爷的命令啊。 昨日苏挽烟出门之后,王爷特意嘱咐过的,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全部归到苏挽烟麾下。 王章看向余南卿,余南卿作势“咳”的一声:“苏挽烟……我现在……恐怕……” 余南卿眉宇透出一丝为难。 看余南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苏挽烟拧了眉,把名单放一边:“这样,我可以先替你看着,等你好点了再交回给你。” 余南卿勾唇:“好。” 他这身子,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把他们安排到苏挽烟麾下,至少能让她不受那个人的钳制,即便真有什么事,也能尽量护她周全。 “那个……”王章还有事要禀:“娘娘,这两日弟兄们都是挤在一个庑房休息,多有不便,所以……” 说着,王章不太好意思的垂头。 现在王府里不止有他们,还有元和帝的人,他们躲躲藏藏了好几年,现在就在元和帝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他都怕一不小心给自家主子惹上什么麻烦。 所以很多没必要的事他们尽量不做,这也导致了他们在府里十分拘谨。 就是分配庑房这种事,他们自己也不敢拿乔。 所以他才说,他们这些人有事做,心里还能放松些。 苏挽烟:“……” 这事还有考究吗? 府里这么多房间,自己看着分配不就行了? 苏挽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知道了,王师傅,你先出去,我跟王爷商量一下。” “是。”王章恭敬的退了下去。 门一关,苏挽烟立即扭头看向余南卿:“怎么还要管啊?要管到这么细致吗?” 苏挽烟后知后觉的浑身一震:“难道衣食住行都要一件件给他们安排?” 二三十号人呢! “交代下去便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余南卿笑道。 “你还笑。”对于不感兴趣的事,苏挽烟确实不太喜欢,还好只是暂时的。 余南卿抿了薄唇,挪了挪手,刚轻轻碰到苏挽烟那纤细的手指,苏挽烟就直接缩手:“你干嘛?”。 “……我,只是想说,我会帮你。” “得了吧,一天24小时,20小时都在睡觉,还帮什么?” 余南卿眉头微动:“24小时?是什么?” “不告诉你。”苏挽烟气闷,不想搭话。 见苏挽烟不太高兴,余南卿微张了张嘴:“苏挽烟。” “干嘛?” “欲想成事,必先利其器。”余南卿缓缓伸手,将苏挽烟额前的一抹碎发绕到她耳后:“王章他们,便是你的武器。” 哪怕现在他们已经一盘散沙,但余南卿知道苏挽烟可以把他们凝聚起来。 从遇见苏挽烟直至现在,她做事看似粗心大意,没头没脑,然而实际每一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去做的。 她遇事不冲动,不骄不躁,会分析利弊,她可以握住许四的弱点利用,也可以真诚的相信救回来的苏驰恩。 这些,是领袖才有能力。 苏挽烟她有。 苏挽烟不太舒服的把头向后仰了仰,拍掉余南卿的手:“我知道了,说话就说话,你老动手动脚干嘛。” 某种程度上,余南卿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他现在还没那么快好起来,她手里必须能有可以用的人,不然做什么事都会捉襟见肘。 余南卿只是笑了笑:“你不喜欢我碰你?” “我是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好,我下次注意。”余南卿轻道。 他该庆幸,苏挽烟对所有人都这样,并不只是对他这般。 他不能再奢求其他。 “亲王府……可眷养暗卫百余。”余南卿看着苏挽烟,声音轻轻从他嘴里吐出:“府兵最高可至三百余人,府中小厮,婢女,家仆等,最高可至千人……”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苏挽烟好奇:“你想我养兵啊?你觉得有可能吗?我哪里找人?我连京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余南卿你太看得起我了,而且,养这些要钱的,要很多很多的钱,我哪里来钱啊?赶紧好起来自己动手吧你。” 闻言,余南卿只是轻笑一声:“好。” 这对现在的苏挽烟来说,的确还太早了些。 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在此期间只要他不死,那个人就无法对他施加任何罪名。 他会熬着的,一直熬到苏挽烟有能力自保的一天。 “苏挽烟。” “什么?” “苏驰恩习武可好?” 苏挽烟愣了愣:“让驰恩去学武?” “他能孤身一人在京城混迹那么久,我们遇刺之时他能组织同伴,引开搜捕的御林军,聪明,干练,能审时度势,不管是胆识还是身手,都是习武的好苗子。” 第110章 分银子 余南卿知道苏挽烟对苏驰恩很好,若说他没有嫉妒,那是自己骗自己,只是他不得不去安排。 苏驰恩的话,他会对苏挽烟忠诚一辈子。 这事,只要苏挽烟与苏驰恩说,苏驰恩定会答应,他知道的。 “习武很辛苦的,我得跟他商量一下才行。” “嗯。”余南卿轻轻应着。 说了这么一会儿,他身体已经累极。 “苏挽烟。”余南卿轻轻唤声。 “干嘛?”苏挽烟应。 “我要睡了。” 他要睡了,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睡吧,今天我不出府。” 闻言,余南卿才缓缓闭上眼睛。 余南卿睡着了,苏挽烟才想起来,还没给他吃东西呢。 好在,这并不影响她给余南卿施针。 今日苏挽烟不打算出府,昨天买回来的书,她今天要花时间看一下。 所以今日一整天时间,苏挽烟几乎都泡在房间。 余南卿偶尔醒那么一会儿,苏挽烟就陪他说说话,或者给他喂点吃的,再时不时给他翻翻身,活动一下身体。 苏驰恩带那两个丫鬟逛完主院,就去了府门口帮忙。 没有苏挽烟吩咐,秋叶跟黄叶也不敢随便离开,便谨小慎微的守在房门口。 苏挽烟买的书不少,但都没有关于余南卿征战的消息,倒是那本《宫廷简记》,让苏挽烟知道了余南卿母妃的事。 余南卿乃先嫔,容嫔所生。 容嫔是一地方官的女儿,因父亲官阶低,进了宫后一直都只是贵人,偶然怀了龙子,母凭子贵,晋了嫔,赐了封号。 在余南卿七岁的时候,容嫔因病身亡。 容嫔死后,余南卿在宫中守了三年,十岁前往边疆,开始了数年的征战生涯。 苏挽烟把书页翻来又翻去,除了短短几行,整本书再找不到关于余南卿的其他事。 其他皇子都还附加了小故事,比如上面有先朝皇太子望寒梅苦读的事迹,就连元和帝小时候带皇太子遛出去掏鸟蛋的事都有。 还有长公主余听宜,说她小时候文采乃京城一绝,小小年纪便展露了与年纪不相符的睿智。 唯独余南卿,没有半点其他的记载。 苏挽烟气得把书扔了。 什么垃圾,白买了。 苏挽烟惦记书的事,但现实又不允许她在这上面花太多时间。 因为这几日,除了给余南卿施针治疗,苏挽烟开始去厨房动手给他做药膳。 他的身子太虚,不能大补,又不能不补,而他现在还不宜喝药,总之是要一点一点的养,不能操之过急,下药也不能猛。 所以苏挽烟想到了食疗。 药膳是持之以恒的一个事,需要长期吃才会有效果,光是一两顿不会有什么作用。 除了施针,做药膳,苏挽烟还开始记录。 将余南卿的治疗过程用笔细细记录下来,便是为了防止下一次再出事时,余南卿的病没有人能治。 除了余南聊的事,王章他们的事苏挽烟也要处理。 庑房的事很好分配,就是上次想到她给明宇买了套衣服,其他人没有。 这事也是苏挽烟后知后觉,再看别人府的家仆侍卫,哪个不是统一着装的,她这里好歹是亲王府,到现在王章他们还穿着粗布麻衣,确实不太像话。 想要支棱起来,那得从里到外的,亲王府的门面与排场还是要有的,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去。 所以苏挽烟大手一挥,让王章找来一个裁缝,给他们每人做几套冬衣。 衣服的款式,苏挽烟让他们自己挑,挑完了再投票选几款票数最多的,把着装统一起来。 刚买回来的那两个丫鬟自然也有,苏驰恩的更不用说。 至于钱嘛,当然是从兑回来的那些银子里拿。 想到那些碎银,苏挽烟干脆把那些银子一并处理了。 她将王章等人一起叫到院子,很大方的每人发了两袋银子,在府里的,总共三十六个人,发了七十二袋碎银。 每个人拿到银子的那一刻都惊了。 哪怕是余南卿带领他们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方过。 受宠若惊之下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还没等他们说什么,苏挽烟自己就抱了四五袋银子,又给苏驰恩也分了四五袋。 总之,苏挽烟觉得,她已经最大程度的在贪了。 苏挽烟不仅是让他们拿皇银去兑了,那些金银珠宝,金钗首饰,绫罗绸缎,也全让他们兑了。 她就只让他们留下那几箱药材。 当时赏赐下来可是浩浩荡荡一整条街的队伍,全兑出来,十几箱的碎银,此时不多拿点,更待何时? 剩下的那些,就全部拿来施恩,直到用完为止。 那些元和帝派来的守卫婢女,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恨不得苏挽烟也能给他们发点。 但不好意思,没他们的份。 一连好多天都相安无事,府门口的施恩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恭亲王府在百姓中赢得了很好的口碑。 更有百姓夸赞说,余南卿娶了王妃就是不一样,以前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机,也见不到人出入王府。 现在有了苏挽烟,不仅能时常看到王府里的人进出,连恭亲王都可以出府参加宫宴了。 虽然回来的时候遇了刺客,但整体来说还是比以前更热闹了。 只是…… 苏挽烟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赏赐的银子全都拿去施恩了,接下来王府的开支要从哪里出? 以前府里全都是元和帝派来的人,所以吃喝这方面肯定是元和帝在负责,但现在他们自己也有了自己的人。 这些人的口粮要怎么办? 还有她买回来的两个丫鬟,是要付月银的。 那两个丫鬟有月银,那王章他们肯定也要有! 苏挽烟脸黑,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出了个大疏漏! 想到这个,原本在小菜园里拔草的苏挽烟立即冲进主房:“余南卿!” 余南卿身子养好了些,苏挽烟给他背后的伤口包了绷带,这会儿正侧躺着闭目养神。 听到苏挽烟的叫声,他睁了眸子,还没说什么,就见苏挽烟风风火火的冲过来:“余南卿!你的俸禄呢?” 第111章 去而复返 “什……什么?”余南卿没反应过来。 “俸禄!你每年的俸禄!哪去了?” 她怎么就忘了这茬,余南卿是亲王,他每年都会有朝廷发放的俸禄,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俸禄也会照发的。 他不可能没钱! “……”余南卿错愕:“我……” 苏挽烟把耳朵凑过去,生怕自己听漏了一个字。 “……没领。” “什么?”苏挽烟追问:“没领是什么意思?要去领吗?去哪里领?是不是户部?要怎么领,告诉我,我立刻去!” 好家伙,她累死累活那么多天,现在居然告诉她余南卿是有俸禄的! 等不及余南卿说话,苏挽烟双手撑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他追问:“你一年有多少俸禄?” 余南卿可是亲王,俸禄肯定不少! 苏挽烟凑得太近,余南卿心口微窒,他抬手挡了挡她那迅猛的‘攻势’:“你冷静些,先听我慢慢说。” “好!”苏挽烟立即把旁边的小板凳搬过来,一屁股坐下:“请说!” 见苏挽烟可爱又生动的模样,余南卿忍不住嗤出一声轻笑。 苏挽烟脸直接黑了下来:“余南卿。” 她这样子很好笑吗? 都快没钱吃饭了! 他还有心情笑! 余南卿忙敛了笑容,其实,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十岁就离开了京城,从军后拿的都是军饷。 但是回京城后军饷便断了,从他回到亲王府的那刻,一切事务便全都由那个人接管,他身为亲王的俸禄他也从来没见过。 至于府里的一应事务,他终日躺在床上,也没办法去了解。 他的人,在短期内死的死,伤的伤,入狱的入狱,俸禄的事他更没有精力留意。 苏挽烟直勾勾的看着他,只见余南卿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也不知。” “……啥?”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我的俸禄在何处。”是没发放,还是那个人刻意克扣,还是被府里的奴仆贪了,他也不知道。 “……”余南卿的话,苏挽烟听明白了,说道:“那俸禄是不是由户部掌管?” “嗯。”余南卿应了一声:“一般来说……官员的俸禄皆是由户部核实发放……” 不等余南卿说完,苏挽烟“倏”的一下起身:“我去户部问问。”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什么,却又见苏挽烟‘倏’的一下坐下:“不行,什么都没准备,贸然去问被他们搪塞过去怎么办?” 她得先了解一下这个朝代的俸禄体系是怎么样的。 元和帝身为帝王,克扣俸禄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做,因为百官也是拿俸禄办事,他要是不发余南卿的俸禄,便等于失信百官,没法跟百官交代。 府里的奴仆,许四承认过变卖王府家产,但是没说过俸禄的事。 而且那些家产还都是元和帝赏赐下来的。 所以余南卿的俸禄,应该是没发。 余南卿府里没人,元和帝又长期打压余南卿,所以那俸禄压着不发,就不会有人提起这件事。 即便是有人真的提了这事,元和帝又没说不发,再说他一直都有赏赐给王府,所以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苏挽烟拧眉,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个熟悉朝务内部的人打听一下就好了。 “不过,我知道……”余南卿想说什么,却又被打断。 门外响起了王章的声音:“娘娘,远宁侯夫人来了。” 苏挽烟神情一怔,远宁侯夫人? 甄玉怀? 苏慕倾的生母,苏挽烟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突然,眸光又是一闪:“刚好!就从她嘴里套点话!” 余南卿语噎,眼见苏挽烟起身就走,他忙撑起身子唤声:“苏挽烟,你先听我说,我知道……” 然而房门却“嘭”的一声关上,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了。 余南卿:“……” 他抬手微揉了揉眉心,他想说他知道俸禄要怎么领,王府的俸禄归那个人直辖管属,她去户部大抵要白跑一趟。 “嘭”的一声。 余南卿念头刚落,房门突然又被敞开。 苏挽烟脚步飞快的去而复返,她来到床沿一屁股坐下:“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你要说什么来着?” “……”余南卿无言的抬着眸,望着苏挽烟火急火燎的样子,眸光忽而流出一抹温情,垂眸便是一声愉悦的轻笑。 即便知道苏挽烟没有任何意思,但她能这样将他的话听在心里,他止不住心里的欢愉。 谁会特意为了一句没有说完的话去而复返? 够了,这样就够了。 余南卿已经心满意足。 “笑笑笑,又笑。”苏挽烟搞不明白他:“你不说我就走了。” “宫里的太仓署,便是王府领俸禄的地方。” 本来王府的俸禄每半年一次,由太仓署派人送至王府,只是现在,他也不太确定。 “宫里?”苏挽烟好奇的凑过去:“要进宫?” “若按平常,大抵是无需进宫,只是现在……” “我明白了,我去跑一趟!”钱的事,绝不能马虎! 余南卿怕她又风风火火的跑掉,忙继续道:“拿着亲王府的府印去。” “府印?”苏挽烟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抽屉:“之前婢女打扫的时候确实找到了一个铜印,我给放起来了。” 说话间,苏挽烟已经把铜印拿到了余南卿面前。 印章以金铜雕刻而成,印章的上面是卧龙,下面刻有祥图,印章底下就是恭亲王府的刻印。 跟单一的铜色不同,因为混了黄金,所以整个印章看上去十分华贵,而且卧龙在上,庄严肃穆,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 苏挽烟当时就觉得这东西很贵重,所以把它收了起来。 “是这个吗?” “是。” 这是元和帝授予的册宝,是在余南卿刚回京的时候就送过来的,除了王府的府印之外还有册页。 余南卿身份摆在这里,他既已回京,入恭亲王府,那府印就必须归还,册页则是元和帝对余南卿这么多年功勋的嘉奖。 余南卿是十岁离的京,离京的时候,先帝都还在世。 第112章 亲王的俸禄 等他回京的时候,京城早已大变,又加之瘫痪,他哪里知道恭亲王府是怎么运作的,所以元和帝把府印送来,便一直放着,他连碰都没碰过。 但是余南卿知道,府印就是亲王权力的象征。 “拿着这个去宫里的太仓署是不是?”苏挽烟把府印直接揣怀里:“行,我知道了,我去一趟。” 眼见苏挽烟要走,余南卿突然握住她的手。 “干嘛?”苏挽烟还是不太习惯。 知道苏挽烟不喜欢,所以余南卿很快就把她的手放开,说道:“带上明宇与小步,明宇在明,小步在暗,有什么事,他们能护你周全。” “行。”苏挽烟替他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 银子! 苏挽烟现在满脑子银子! 哪怕不能把以前的俸禄拿回来,今年没发的俸禄她一定要争取到! 马上就入冬了,府里现在三十几号人,过冬用的炭,棉衣,还有粮食都要用钱。 真是笨死了,分钱的时候一直想着拿够自己的份就好,方便以后好跑路。 但是忘了现在她要顾的不只只是自己。 而且王章给她的那些名单上,除了进了府的三十六名人员,不在京城的还有五十多名,都是些暗探。 因为余南卿一年前下令让他们藏匿起来,所以在外面的那些暗探就一直没有回京。 这些隐居外面的人就先不计,毕竟苏挽烟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先把眼前的事摆平了再说。 “姐姐,我去宫门等你。”苏挽烟是直接在后院上的马车,王府侧门是没有台阶的,马车可以直接出去。 知道苏挽烟又要进宫,苏驰恩免不了要担心。 苏挽烟从马车里伸出脑袋:“你要留在王府。” 她压低声音说道:“王府现在看着太平,但元和帝的人还无处不在,要有什么事,你就躲起来,把经过完完整整的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驰恩一听就来了劲:“好!我在府里等姐姐回来!” 苏挽烟摸了摸他的头:“真乖。” 苏驰恩才比原主小两岁,但个头是真的小,还得多养养。 这边,苏挽烟坐马车从侧门离开了王府。 那边,远宁侯夫人在前堂的花厅凉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远宁侯夫人的脸早就黑了下来,她好歹是也堂堂侯府的夫人,何曾被人冷落成这样?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远宁侯夫人憋着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来人!” 一个婢女上前,就听远宁侯夫人忍着怒气:“你们王妃怎么还没来?” 当初她是让那个庶女代嫁过来而已,可没让她在她面前这样摆谱! 以为进了恭亲王府,就真的是恭亲王妃了吗? 为了抬她的身份,她还把苏挽烟过继到了自己名下,现在苏挽烟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这婢女,是宫里派来的,看样子还算规矩,她福身回道:“夫人,王妃娘娘她出府了。” “什么?”远宁侯夫人不敢相信的瞪了眼睛,她气冲冲的逼近那婢女:“什么叫出府了?刚刚你们不是说去禀报了吗?” 苏挽烟这是故意不见她? 她忘了她出身远宁侯府了吗? 面对气冲冲的远宁侯夫人,那婢女只福了福身,匆匆退了下去。 远宁侯夫人当真气不打一处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嫁到恭亲王府这种地方,要不是长公主的吩咐,她才不会来看她,现在好了,竟然还吃了闭门羹。 岂有此理! 忘恩负义的东西! 远宁侯夫人气,但是气也没办法,她咬牙忍着一口气,打道回府。 苏挽烟,今日的仇她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太仓署,是设在宫里的一个部门。 百官的俸禄是由户部核实发放,而皇亲的俸禄,则是由太仓署负责,由皇帝亲自过目。 从太仓署发的俸禄一般都是宫里的皇子,或是已经封了王的王爷,郡王,亲王等。 除了皇子,王爷这些,公主也是有俸禄领的,大晋长公主的俸禄一年就有一万两,除此之外还有元和帝额外的赏赐,良田,土地等。 而长公主的驸马也可以同步获得不少的俸禄。 正因为皇亲的俸禄数额巨大,所以元和帝都需要亲自过目,他要知道这些皇亲每年有多少钱,府里有多少人,每年他们府里的开支有多少。 也算是从侧面提防他们有别的心思。 “什么?”御书房内,元和帝正批奏的手一顿,抬起拧着的眉头:“苏挽烟要去太仓署?” “是。”刘公公恭首:“如今人就在宫门口,被拦下来了。” 元和帝放下朱砂笔,眉头拧成了个川字,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仓署,说白了其实就是管理国库的地方。 太仓署不仅给皇亲发放俸禄,由户部发给百官的银子,也是要经过太仓署批阅。 三年前余南卿回京的时候已经是濒死之际,府里府外一片悲戚,那个时候他以为只要给他施点压力,余南卿马上就会撒手归西。 所以恭亲王府俸禄的事,他也没怎么上心。 等后来察觉的时候,发现恭亲王府也没人在意,更何况他致力于拔除他的那些余党,他们就更没有心思理会俸禄的事。 还以为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却没想到要死不活的余南卿熬到了现在。 余南卿的爵位与封号都是先帝赐下的,他十岁离京,进军营不到一年便上了战场。 元和帝记得很清楚,余南卿第一次立下战功的时候才十三岁,他父皇当初看着边疆传来的捷报,当晚便在宫中摆了庆功宴,直接将余南卿赐封为王。 未及弱冠便封王,那是何等的殊荣! 自那之后,每逢边疆有捷报传来,他父皇都对余南卿赞不绝口,更多次下旨召余南卿回京。 要不是边疆战事吃紧,余南卿若真回了京,都不知道父皇会怎样宠爱他! 父皇一死,他便成了皇帝,余南卿自然由王爷变成亲王。 亲王的俸禄,他无论用什么借口都是逃不掉的。 更何况克扣弟弟的俸禄,这也不是一国皇帝该做的事。 第113章 还能再坑点 只是知道归知道,元和帝心里一阵烦闷。 昨日是让余南卿的余党进府,今日又来提俸禄一事,那明日呢? 后日呢? 苏挽烟要一点一点的将恭亲王府壮大起来吗? 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皇上?”见元和帝思量了许久还未发话,刘公公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元和帝气闷,他拧着眉头垂眸,重新执起朱砂笔:“让她去吧。” 这件事,他没办法,也阻止不了。 “是。”察觉到元和帝心情不好,刘公公气弱的应了声。 正准备退下,却又听到元和帝的声音响起来:“吩咐太仓署的人,恭亲王府的俸禄,从余南卿回京那年算起,俸银,?米,一应给足。” 刘公公已经迈出去的腿立即收了回来:“是。” 元和帝毛笔点了点朱砂,似考虑到什么,犹疑了片刻,道:“挑些上好的珠钗玉饰送去长公主府。” 余南卿的俸禄,跟长公主余听宜的俸禄是一样的, 一年一万两,加上一万斛?米,相当于一年是两万两。 长公主生性高傲,若是让她知道余南卿的俸禄跟她的俸禄是一样的,长公主难免会心里不平衡,所以元和帝才叫刘仁才送些珠钗玉饰过去。 以示安慰。 这一层,元和帝对长公主都是顶好的,虽然长公主跟余南卿的俸禄一样,但是元和帝还赏了长公主很多良田与地产。 每年进贡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先让长公主先挑。 这些都是余南卿没有的。 而且要不是苏挽烟这次提起俸禄,元和帝根本就没想过要给。 苏挽烟这次进宫格外顺利,她视死如归的揣着王府的府印去了太仓署,没想到府印还没拿出来,太仓署的监丞就已经给她办好了手续。 苏挽烟进去的时候,太仓署的监丞就拿着已经办好的手续急急迎上前:“微臣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 万个屁的福! 真的万福就不用她跑这么一趟了。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与她对接的监丞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官,花胡子花头发,苏挽烟只能耐着性子:“你起来。” 待那监丞起身,苏挽烟问:“你们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知道,知道。”监丞连忙把已经办好的手续递上:“这是恭亲王府这些年俸禄的数目,还请王妃娘娘过目。” 苏挽烟眯着眼睛将信将疑,把纸接过来,一看。 卧槽! 她眼睛都大了,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王府的俸禄?” 每年一万两银子,算三年,三万两! 一两白银一斛?米,粮米三万斛! 竟……竟然有这么多! 监丞却以为是少了,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王妃娘娘,王爷回京之前的俸禄,一直是由先帝掌管,而王爷又身在军营,俸禄都以军饷的形式发放,所以恭亲王府现在的俸禄,应当是从王爷回京那年开始……” 苏挽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就是余南卿拿着这个俸禄,不仅不多,反而是亏待! 她立即板下脸:“三年的俸禄直到现在才发,你还有脸说!” 那监丞被吓得立即跪地:“王妃娘娘恕罪,实在是事务繁忙,老臣……老臣……” “要不是本宫今日来,还不知道你们会拖到什么时候!”苏挽烟瞪着他们:“皇上手下便是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一提到元和帝,整个太仓署的人都震了一下,纷纷朝苏挽烟跪下:“请王妃娘娘息怒。” 这俸禄她拿也就拿了,要是闹到皇上面前,那整个太仓署可都要为这事背锅啊!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怕是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断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苏挽烟眯着眼睛看着手上的数目,虽然她觉得多,但总觉得还能再坑一点。 她“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纸章拍在桌上:“王爷在军营领的军饷是军饷,但身为恭亲王的俸禄应该也不能少才是!怎么能混为一谈?” 她就不信先帝在的时候不给余南卿发俸禄。 至于那些俸禄哪里去了,怕也是被那些奴仆左右瓜分了! 老监丞手一抖,语气都开始打颤:“老臣……老臣……” 按正常来说,是的。 余南卿是王爷,这是他的身份,他进军营,算是他身份之外的副业,他可以领军中的军饷,也可以同时领取宫中的俸禄。 见他这反应,苏挽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余南卿的功勋可都是他自己挣的,发了军饷,难道就可以扣掉他该有的那份俸禄? 只不过,余南卿十岁就进了军营,年代久远她也不好从头算起。 苏挽烟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监丞:“本宫也不为难你们,在这张纸上,加上良田与地产,此事便作罢。” “这……这……”监丞为难,他忙看向旁边年轻一些的官员。 那官员立马会意,磕头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这不是去安排,这是禀报元和帝去了。 苏挽烟一点都不着急,为了银子,今天她有大把的时间! 御书房,元和帝听说苏挽烟还要良田跟地产,只一秒,那气就从心口涌到了脑门:“得寸进尺!” 他把笔重重往桌上一放:“她以为她是谁?要什么有什么?她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朕!她好大的胆子!” 刘公公脑袋一缩,不敢说话。 然而,元和帝明明肺都要气炸了,怒吼过后,又不得不冷静下来。 咬着牙关起身徘徊了好一阵,怒道:“京郊路明村的那块田庄,划去给她!” “是。”刘仁才战战兢兢的恭首,匆忙退下。 这一次,苏挽烟算是满载而归,银子有了,米粮有了,就连田产跟地产都有了。 而且因为数量庞大,这些俸禄会由太仓署分批送到恭亲王府。 等王府收到俸银跟?米,苏挽烟只需要在文件上盖上府印,代表这三年的俸禄已经领过就行。 从宫里回来的路上,苏挽烟坐在马车上一路傻笑。 发了! 嘿嘿嘿! 发财了! 快到王府的时候,苏挽烟突然想起余南卿的话,王府眷养暗卫,府兵,小厮,婢女,家仆等,最高可至一千人。 苏挽烟忍不住从暗格中拿出纸笔,开始算数。 第114章 不插手了 苏挽烟忍不住从暗格中拿出纸笔,开始算数。 一年的俸禄是一万两,按余南卿说过的最高规格一千人算,奴仆一月大概是二两银,管家,大丫鬟,贴身婢女这些,应该不止二两银。 但现在苏挽烟也不知道具体的,所以就全部先按二两银算。 一年是12个月,所以一人一年是24两。 一千人……2万4000两…… 苏挽烟怔怔的张了张嘴,也就是说王府就算每年有一万的俸禄,一千人也是不够养的! 就算是暗卫100,府兵200,算300人,一年也要7200两,而且这还是按每月最低的报酬计算。 这还养个屁,吃都成问题。 算了算了,让余南卿自己来吧。 她就不插手这茬了。 苏挽烟把毛笔一扔,刚好外面就传来明宇的声音:“娘娘,王府到了。” 苏挽烟顺手把纸一揉,揣进袖兜就下了马车。 刚踏进府门,王章就迎了上前:“娘娘,远宁侯夫人回去了。” 苏挽烟一愣,呀! 忘了!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即便是见了说的也不一定是好话。 主院,苏驰恩在前院的池子里看鲤鱼,见苏挽烟回来,第一时间跑了上去:“姐姐!” “姐姐,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驰恩略带惊讶。 之前哪次进宫不是危险重重? 苏挽烟笑了:“怎么,我早点回来还不好?” “好,当然好。” “在干什么呢?” “在看鱼,姐姐不是买了鱼苗放进去吗?我看着好像不太好。” 前院有条小溪流,小溪流就建在小桥底下,之前苏挽烟就是用这里的水帮余南卿擦洗身体。 本来溪里原来有鱼,只是只有寥寥几条,苏挽烟觉得少,就让人买了些鱼苗放进去。 苏挽烟闻言就在小桥上停留了一会儿,那鱼苗成群结队的,看着还好,但确实不太爱动弹,有些已经快游不动了。 苏挽烟挠了挠头:“回头城里找个园艺师傅,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苏驰恩立刻自告奋勇:“姐姐!让我去!” 一天不做事,他就浑身不舒服,总觉得每天都要做些什么来回报苏挽烟。 苏挽烟从苏驰恩叫她姐姐那刻开始,就是把苏驰恩当弟弟看待的,哪能总让他干跑腿的活。 她想起了余南卿的话,问道:”驰恩,你想不想学武啊?“ 之前一直想跟他提来着,但每每念头从脑袋闪过,瞬间就忘了。 实在是事情太多,她没办法每件都记住。 “习武?”苏驰恩眼睛一亮:“想!姐姐要我习武吗?” “不是我要不要,是你想不想。”见他回得没有犹豫,苏挽烟劝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习武很辛苦的,而且又是一件需要持之以恒的事,你不要着急回答。” “我学!姐姐,我想习武!”苏驰恩眼睛迸着光芒。 那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跟王爷陷入绝境,如果他学了武,那他就有能力保护姐姐了! 这样的好事,他怎么可能拒绝? “一旦你开始学,我是不会让你放弃的,哪怕你后悔也不可以,我会用我的标准去要求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苏挽烟本身就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要么做,要么就不做,一旦开始,她就要尽力去做好。 “想清楚了,我学!我要学!”苏驰恩的眼神既坚定又积极。 “好,我去找余南卿说。” 苏挽烟摸了摸苏驰恩的头,朝主房走去。 苏驰恩兴奋的跟上。 主房门口,秋叶与黄叶两个丫鬟见了苏挽烟,齐齐朝她福身行了个礼。 苏挽烟对俩人微微点头,算是应示。 房中,余南卿侧躺着身子,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宫廷简记》 苏挽烟上前把书拿起:“你看这个干什么?” 余南卿知道苏挽烟回来,眼见她把书拿起,手里捧着书的动作也没变,眼瞳轻轻往上挪,余光便落在了苏挽烟的脸上:“你想知道宫里的事?” “想啊。”苏挽烟也没隐瞒,她把书合起来放下,坐在了床沿边下:“我对很多事都很好奇,你要是能告诉我,我就不用天天去书肆买这些书了。” “比如?” 苏挽烟双肘撑在床边,看着他:“如果你能接受我所有问出来的问题,那我就告诉你,如果不能,那我就不问。” 她抬手勾了勾耳边的青丝:“我可不想你用咳嗽搪塞过去。” “……”余南卿语噎,张了张嘴,良久,又闭了起来。 苏挽烟也没勉强:“算了,不说这个,给你汇报一下今天的战况。” 一说到这个苏挽烟就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元和帝给我们发了三年的俸禄,三万两,还有三万斛?米,外加一个田庄!余南卿,你发了!你以后可以不用再愁吃穿了!” “……” “以后每半年宫里就会把该属于你的那份俸禄送过来,不用特意派人过去取,反正今日之后,元和帝都不会再少了你的那份俸禄。” “不过王府那么大,府里你得再添些人才行。”说完,苏挽烟算起了手指:“比如管家什么的,还有专门管财务的,现在不是分了田庄吗?也需要有人接手去管理才行,这东西一多,丫鬟婢女什么的也要添一些,不然没人管,王府很快又会被元和帝的人架空的。” “……”余南卿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挽烟好奇:“你不高兴吗?” 高兴吗? 他是该高兴的。 他本来是很高兴的。 只是……苏挽烟将她跟他的立场分得很清楚,从头到尾,她都觉得那是他的东西,他的俸禄。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参与,也没有想过要跟他一起拥有。 他更希望苏挽烟说,‘我们以后可以不用再愁吃穿。’ 良久,余南卿才挤了抹温润的笑容:“高兴……就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时候眼睛都大了,我以为是他们给算错了呢!”苏挽烟立刻接话:“但还好我机智,看他们的表情就不对劲,所以我要他们多加了良田跟地产,嘿嘿嘿,元和帝估计都要气死了。” 第115章 权力并不小 苏挽烟描述得生动,余南卿心底那点愁绪消散了些,唇角开始上扬。 “不过得说好,我要从中抽一点的。” 余南卿好笑:“你要抽多少?” 她若想,便可全部拿走。 “你这什么话?还怕我多拿你的?你长点良心好不好,我进宫的时候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的,你还怕我多拿?” 宫里凶险,余南卿是知道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苏挽烟。” “嗯?” “王府的事,恐怕还需你多费心……” “我知道。”苏挽烟应声:“你现在身子不行,也管不了这些事,我会暂时帮你管的,你就安心养病。” “……”分得太清了。 那毫无杂念的眼神,一丝都不贪恋的面容,让余南卿心底莫名烦躁。 他现在真希望能像苏挽烟说的那样,能好起来…… 余南卿闭起眼睛,暗暗舒了口抑郁之气,把心头那些情绪压下。 “你要睡了?”苏挽烟赶忙道:“还有件事,驰恩答应习武了,你要让谁教他武功?” “明宇。” “明宇吗?他武功好吗?” “嗯。” 余南卿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只简单回了一个字,苏挽烟拧眉:“能不能说说他哪里好?” “……” “你别睡啊!”苏挽烟开始摇他:“少睡一点不会死的,眼睛睁开!说了再睡,快点!” “……苏挽烟,我是病人。”有时候她对他细致到了极致,有时候又对他很粗鲁,一点都不怕他的伤口再绷开。 “摇一摇又不会怎样,你疼吗?”苏挽烟问。 余南卿忍不住笑了。 温柔的时候很温柔,但缠人的时候也很缠人。 然而又正因为苏挽烟这样缠着他,心情就莫名开始愉悦。 明明方才心脏还刺痛着。 “还能笑那就是不疼。”苏挽烟趴在床沿托着下巴笑看着他:“你笑是不是代表你心情好?”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什么算是,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这都不好意思承认啊?” “咳……”余南卿轻咳一声,岔开这个话题:“明宇的武功,在他们之中是最好的,在战场上,他抡得起双锤,舞得起偃月刀,私下,他擅长刀法,剑法,枪法,轻功更是一绝,做苏驰恩的师傅,他最合适。” “哇!全能!”苏挽烟两眼冒光:“那他在军中,怎么也该是个小队长。” 余南卿笑了:“唯一的缺点,便是不擅言语,独立思考能力不足,无法领兵。” 所以明宇在军中做的大多都是刺探的工作,虽然缺了些思考能力,但因为自身本领过硬,每回都能逢凶化吉。 “这样啊。” “做苏驰恩的师傅,他是绰绰有余。” 苏驰恩聪明,若能继承明宇那身本领,日后出来必是大成。 “苏挽烟。” “有事就说,老是叫干嘛?” 余南卿勾唇:“我当年回京,便已将兵权上交,剩下这些跟着我的,都是我亲自培养的亲信,你若能利用好他们,定不会叫你失望。” “唉,你啊。”苏挽烟替他盖了盖被子:“你是王爷,又打过仗,他们跟你是怎样的关系我就不去了解了,但是你不能要求我跟你一样去利用他们,我现在一心就想把你治好,别的都不想。” 其实有想的,等她把余南卿治好,她也算有了靠山,以后去到哪里都会有这层关系支持,能省去很多麻烦。 “……” “你睡吧,今天我看前院小溪里面的鱼苗不太好,打算出府找个师傅来看看,回来再给你做药膳。” “……”余南卿轻握住她的手腕:“交代下去便好,你不是买了两个丫鬟,可以让她们去跑,王章他们也可以。” 苏挽烟太多事亲力亲为,这点不好。 她是王妃,她手中的权力并不小。 完了,余南卿又补充一句:“他们也是拿月银办事。” 余南卿这么一说,本来还纠结的苏挽烟醍醐灌顶:“好,知道了。” 她没有主仆观念,但是他们也算是雇佣关系。 这么一想,苏挽烟心里容易接受多了。 除了去找搞园艺的师傅,苏挽烟还想起一件事,就是那个工匠师傅。 之前给余南卿做的轮椅看起来小了,所以她跟那个工匠师傅说好了再改良一下,做张大点的。 前面那张轮椅在刺杀中报废了,苏挽烟现在才想起来这事。 好在余南卿现在身子这样,也不急。 除了这些琐碎的事,苏挽烟还处理了几件大事,首先是王府管家的事。 别人府邸的管家要么就是府里的家生子,要么就是跟了主子十几年的老人,但恭亲王府却没有这样的人。 苏挽烟第一时间想到了王章,王章虽然少了一条手臂,但是他是会武的,隐匿这一年来他以打铁为生,给余南卿的人暗中传递消息,安排各项事宜。 包括藏匿的地点,储存救命粮的地方,都是王章亲力亲为去盯的。 苏挽烟觉得王章这样能面面俱到的人,做王府的管家最适合不过。 所以她直接把王章叫过来,把这事跟他说了。 王府的事一旦接手,那任务量可不是一般的多,在此之前,苏挽烟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长公主府府里的情况。 长公主府里,光是管家就有三位,掌管长公主府内外事务的一位,掌管长公主府外面生意的一位,掌管良田地产的又有一位。 而且长公主府内,除了有专门管财务的部门外,就连藏书阁这样的地方,都任了几名掌事去掌管。 现在王府人少,也没什么生意,就外面的田庄现在没人去接手,按现在的情况,一个王章应该是够的。 等以后王府起来了,再多提几个管家就行。 王章听到苏挽烟要他当管家,他二话不说跪地就应了下来。 余南卿的这些旧部,是比谁都想恭亲王府能壮大起来。 所以现在苏挽烟要用到他们,他们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不仅不会拒绝,还会死命去干。 因为之后会有俸银跟?米运到,所以苏挽烟想找几个人去管这事,但王章建议,这事还得苏挽烟亲自盯。 第116章 不会任他们宰割 倒不是怕府里的人会打那些银子的主意,就是王府账目的事,先叫苏挽烟过清楚了,再慢慢放权到下人手里不迟。 苏挽烟听完觉得是个道理,毕竟钱的事,关乎王府每笔的支出。 要是一开始就叫他们出了错,他们反而会慌张,不如她先把账对清楚,再交待下去。 余南卿的那些旧部都是些大老爷们,打仗撕杀不在话下,但要他们管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还是有点为难。 所以依王章的建议,这批人由王章去分配,剩下府里的其他事务,由王章再到城里聘请,物色合适的人。 至于元和帝派来的那些人,苏挽烟打算先晾着。 之前余南卿跟她说过,元和帝的这些人,有些是可以收买的。 她这几天就看出了苗头,那天皇银兑回来分钱的时候,就有几个士兵跟婢女已经蠢蠢欲动,只是后面他们忍住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到底都是些打工的。 苏挽烟在等,等他们忍不住的时候,过来对她表忠心,到那个时候是最适合收买他们的。 还有府里很多琐事跟细节,苏挽烟跟王章一商量,就商量了好几天,有些是一下就能敲定的,有些是需要看情况的,但都无碍,毕竟这才刚开始嘛。 王府之前那么落魄都过来了,现在这点困难根本不算什么。 而余南卿的俸禄,在那天苏挽烟进宫后的第二天就送过来了,一万两银子,十个大箱子,一万斛?米,又是十大车。 苏挽烟眯着眼睛,拿着账单一笔一笔的对,让他们连一点错漏的余地都没有。 八月十五这日,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早上,苏挽烟刚跟王章商量完王府药库的事,秋叶回头就进来禀报:“娘娘,有人来禀说,远宁侯府的嫡大小姐来了,说是奉长公主的命令来的。” 苏慕倾? 奉长公主的命令? 那肯定就没什么好事。 上次远宁侯夫人来的时候她没接待,这次又换苏慕倾来了? 苏挽烟舒展了双臂,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知道了,让她在前院等着吧。” “是。”秋叶福礼,正准备退下。 苏挽烟突然又叫住:“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之前王师傅特意买回来的白毫银针,你拿去泡给苏慕倾。” 王府拿了俸禄之后,王章就特意买了上等的好茶回来,他的意思是,她跟余南卿的身份尊贵,不能天天只饮白水。 别人府里不管是招待别人,还是自己喝,都有上等的茶叶囤着,他们可是亲王府,这些断不能没有。 苏挽烟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 这其中就有白毫银针,王章专程买给她的,说白毫银针的口感最适合女子,苏挽烟喝过,确实好喝。 哪怕是从来没接触过茶的她,都对那上等白茶爱不释手。 秋叶微微怔住,最终还是福礼:“是。” 唉,有钱了就是好,连这上好的茶都舍得给别人喝了。 当初苏慕倾看不起余南卿,把她过继到远宁侯夫人名下代嫁过来,现在苏慕倾过来,她自然要摆一下场面。 虽然这点场面,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苏慕倾不值一提。 但是她会一点一点的来,今日是白毫银针,明日可能就是大珊瑚,后日可能就是夜明珠。 她会治好余南卿,让苏慕倾一点一点的羡慕她,让她一点一点的去后悔。 最重要的是,她要让远宁侯知道,她与余南卿,不会任由他们宰割! 恭亲王府,前院,正厅。 苏慕倾本来是端坐在位上,眸眼藏起来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与鄙夷。 因为王府常年没人打理,王府的建筑已经蒙上了一层旧色,一般来说,这些大家世族的府邸,每年都会小小的修缮一番,就是为了保持府邸的恢弘。 王府虽然比侯府要大上一倍不止,但奈何这府厅不是新的,破旧肯定算不上,甚至在苏挽烟看来,这王府辉煌大气得很。 只是苏慕倾眼高于顶,所以看到这样的王府,眼里便止不住的嫌弃。 上次来她便觉得破旧,没想到这次还要…… 这时,府里的婢女端着茶水上来。 苏慕倾连看都没看,这落魄王府,能上什么好茶,给她当洗脚水还差不多。 她端着身子,脸色已经起了些许不耐烦,苏挽烟还装上了,竟要她等这么久。 上次娘亲来的时候便吃了闭门羹,这次她可是奉了长公主的命,若她还敢不来…… 苏慕倾眯了眯眼眸,她便要连同上一次的仇一并报了。 蓦地,一股淡淡的飘香就钻进了她的鼻子。 她眉心不由动了动,看向桌上的茶水,只见杯中茶汤宛如银耳,晶莹透亮,色鲜而清。 她拧眉问起婢女:“这是什么茶?” 秋叶垂眸回道:“这是娘娘平日素爱的白毫银针。” 苏慕倾眉头拧得更紧,区区一个庶女,怎么可能喝得起这么好的茶? 以前她在侯府吃的可都是他们剩下的,来到王府,竟开始丰衣足食了? 苏慕倾脸上升起一抹不悦,这茶莫不是假的,只是看起来好看而已。 想罢,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一股顺滑稠润之感充斥着咽喉,清鲜淳爽,入口甘香,茶过留香。 明明是极好喝的茶,可却叫苏慕倾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这样温润的茶感,她在府里都没喝过! 苏挽烟不过一个庶女,她怎么配? “苏大小姐,好久不见啊。”苏挽烟出现的时候,苏慕倾正盯着茶杯一脸黑沉。 苏挽烟像是看穿了似的,笑意吟吟的从门槛迈步进来。 她往苏慕倾眼前一站,苏慕倾的脸色就更黑了。 此时的苏挽烟,特意梳过妆才来的,头上簪的是金钗翠钿,穿的是宫中赏赐的暗香青柳云锦。 云锦,是御用供品。 只有皇亲国戚,或是皇上赏赐才会有。 苏慕倾攥紧了袖中的拳头,她怎么会有云锦? 他爹为官半世,皇上才赏了一匹云锦给侯府,上次她就是穿着云锦来见苏挽烟的,这次,为什么苏挽烟也会有? 第117章 赶出去 “苏小姐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啊?”苏挽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苏慕倾心口一窒,眼睛都快从眼眶瞪出来了。 上次见苏挽烟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 她那个时候头上没有任何钗饰,衣服也只是寻常的布料,寻常的款式,她一个庶女,怎么会越到她头上? 苏慕倾心里不甘,随即眸眼突然一亮。 她明白了,前些日子听说苏挽烟去宫里要了恭亲王的俸禄,所以……她就穿得起云锦,用得起好茶了? 苏慕倾压下心里的嫉妒,不过就是个一夜暴富的暴发户罢了,身份怎可与她相提并论,她可是远宁侯府的嫡出千金! 苏挽烟眯了眼睛,直接转身:“苏小姐粗鄙无礼,目中无人,以下犯上,赶出去,日后不必再接待!” “什么?”苏慕倾惊得站起身子:“苏挽烟,你是忘了你也姓苏吗?!” 要被人知道她被王府赶出去,京中世家大族的那些千金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 更何况还是个人人都嫌恶的废物王爷! 然而苏挽烟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背着手潇洒的离开了前院。 苏慕倾眼睛都瞪直了,提起裙摆就要追上去,却被秋叶拦了下来:“苏小姐请回。”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恭亲王妃的姐姐吗?滚开!”苏慕倾冷了她一眼。 秋叶垂着眸,拦着她一步都不让。 “你!” 这时,两个侍卫迈步进来,朝苏慕倾恭首:“娘娘有令,苏小姐不知礼仪尊卑,日后恭亲王府不会再接待远宁侯府的任何人,苏小姐请回。” 他们是余南卿的人,被王章安排了侍卫的活。 这些人可不会对苏慕倾客气。 那盯着她的模样,大有她不走,就直接把她扔出去的感觉。 苏慕倾抿紧双唇,绞紧手中的帕子,长公主交待她的,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忍不住开口警告:“本小姐是奉了长公主之命来找恭亲王妃的,王妃娘娘这般待我,就不怕长公主追究吗?” 两名侍卫闻言,直接就伸手去抓苏慕倾。 苏慕倾心口猛地一窒,眼见两人真的要把她赶出去,急忙叫道:“我自己会走!” 苏挽烟,她竟敢这么对她! 苏慕倾心里气极,可此时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咬牙抬了抬眸,冷道:“今日的事,本小姐会如实禀告长公主,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宽袖冷冷一甩,气冲冲的走了。 主院,小厨房。 苏挽烟正在炖药膳,秋叶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灶里的火看得出神。 “娘娘。”秋叶上前,福了个礼。 苏挽烟回魂:“苏慕倾走了?” “是。”秋叶恭敬的应声。 苏挽烟点头,没有回话,拿起旁边的一根小木柴放进灶口。 秋叶看着苏挽烟,欲言又止。 苏挽烟抬眸看见她这模样:“怎么了?还有其他事?” 秋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娘娘,苏小姐临走前说,她会将方才的情况如实禀告长公主。” 她之前听苏驰恩嘱咐过,娘娘跟远宁侯府的关系不好。 但苏挽烟方才让她给苏慕倾上白豪银针,叫她以为自己之前听到的都是假消息。 然而当苏慕倾被直接赶出府,她又像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 长公主的盛名她是听过的,她担心苏慕倾把方才的事告诉长公主,会对娘娘不利。 所以她就想把苏慕倾的话转达给苏挽烟。 她跟黄叶初到王府,对苏挽烟这位主子还很陌生,她们一般都在日常注意主子的一举一动,还会跟其他人打听主子的日常爱好。 只是苏挽烟让她们干的活很少,就连早上起来打水洗漱都是亲力亲为。 平时去哪里也不用她们跟着,她们干得最多的,就是守在主房门口。 像现在熬药膳汤这些事,这位王妃娘娘也是亲自动手,她跟黄叶有时候都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哦,我知道了。”苏挽烟应着,又往灶口扔了一根柴。 秋叶微微抿唇:“娘娘,您不担心吗?” 苏挽烟花钱买了她们,让她们能有个安身之所,她们心里是很感激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出事。 府里的其他人,好像都对这些不太关心。 苏挽烟抬头,见她有些忐忑不安,想了想,说道:“你们要是害怕,我可以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秋叶心口一惊,立即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奴婢知错,奴婢不该问的!娘娘怎么罚奴婢骂奴婢都行,但请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娘娘!” 爹娘在逃难的途中死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如果她被赶出王府,她还能去哪? 要不是生存不下去,她怎么会把自己卖给牙商? 苏挽烟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误会了,忙伸手拉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先起来。” “娘娘,不该问的,奴婢以后都不问了。”秋叶抬眸,眼眶都红了,急切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把卖身契还给你们,还你们自由身。” 有人帮她跑腿当然好,但是也不缺两个丫头,这两天她观察过秋叶跟黄叶两人,是很乖顺的姑娘。 即便没有吩咐她们做什么,她们也会自觉去擦擦桌子,打洒一下地板,或者整理一下庭院。 她觉得,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就入了奴籍,有点太可惜了。 刚买回来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情,但相处久了就不一样。 “不,娘娘。”秋叶连连摇头:“奴婢哪也不去!求您别赶奴婢走!娘娘,奴婢知错了。” 她能被王府买中是天大的福气,在王府做奴仆一个月便能有二两银子,她要到外面去,就是忙碌一辈子,一个月也不可能赚二两银子。 更何况她一个女子,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她能做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了。”苏挽烟不再勉强:“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别激动。” “谢娘娘,谢娘娘。”秋叶连连磕头。 “……” 主房,苏挽烟端着炖好的药膳汤进来,神色没有以往的雀跃,微垂的眸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第118章 就是纯聊会儿天嘛 苏挽烟进来的那刻,余南卿就睁了眼睛。 见她不发一语的把药膳汤放到床头桌上,盛了一碗,放下,又默默的拿枕头将他的头垫高。 从始至终,余南卿的目光都在她的脸上,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 可苏挽烟就像没有察觉到一样,垫完枕头,便拿起勺子要喂余南卿。 在她舀起汤水的时候,余南卿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声:“何事想得这般出神?” 苏挽烟不说话,定是在想东西。 且想得十分投入。 “嗯?”苏挽烟被余南卿的声音拉了回魂。 这才“唉”的叹了口气,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水:“刚才在厨房,秋叶一直磕头求我别赶她走,她过来跟我说苏慕倾临走前说的那些话,我以为她是害怕,所以说要还她自由身,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本来这事也是过了,但是她突然感慨起这时代的主仆之观。 主是主,仆是仆,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哪怕她说要还秋叶自由身,她也不要。 她突然在想,如果她穿过来不是苏挽烟,而是一个奴婢,情况又会怎么样? “……”余南卿沉默。 良久,他才问:“你觉得她在府里不好?”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如果有多个选择的话,与其做奴仆,我会更倾向于自由身。” 余南卿微勾了勾唇:“你与她们不同。” 苏挽烟有能力,即便她不依附别人,她也能靠着自己生存下去。 但有些人,若无帮扶,会连生活都成问题。 “是的。”苏挽烟又是一叹:“人与人之间不同,所以做的选择也会不同。” 她舀了口汤递到余南卿嘴边:“方才苏慕倾来了,说是奉长公主的命,她没给我行礼,我就把她赶走了,这是可以的吧?” “可以。”余南卿笑道:“你是亲王妃,地位仅次于那二人。” “等长公主问起,我就说她目中无人,不懂尊卑,以下犯上。”苏挽烟笑道:“只要我拒绝得够快,他们就别想害我。” 苏挽烟是不怕苏慕倾去告状的,来去她都已经得罪了元和帝跟长公主,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反正苏慕倾什么都没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余南卿。”苏挽烟突然看向余南卿:“你喜欢苏慕倾吗?” “咳!咳咳!”余南卿一口汤水从嘴里喷出来,他抬手拧眉捂住嘴巴。 这回不是咳嗽,是被呛的。 “哎呀你……你激动什么?”苏挽烟忙用帕子给他擦干净。 刚擦着,手莫名一顿,看着余南卿:“你这么激动,不会是喜欢吧?” “……咳!咳咳咳……”这回是被她气的。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方才的呛意忍下去。 “不喜欢?”苏挽烟盯着他的咳嗽声,乱猜。 余南卿拧紧眉头,忍住咽喉的不适:“你问的……都是些什么?为何要这么问?” “问问嘛。”苏挽烟看着他:“因为一开始要嫁过来的就是苏慕倾,我是代替她的。” 余南卿拧眉,他不喜欢这种误会,特别误会的人还是苏挽烟:“不喜欢。” 怕苏挽烟不信,又补了一句:“我与她连面都未曾见过。” “哦,这样啊。”苏挽烟点头:“那你激动什么?害我差点误会,还以为自己鸠占鹊巢,棒打鸳鸯了呢。” 当然,也只是这么说而已,她代嫁过来又不是她想的。 她穿越也不是她想的。 余南卿呼出一口郁气,就听苏挽烟突然又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 余南卿心口微窒,抬眸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见他这样,不由睁大了眼睛,既好奇又期待的看着他:“有?” “……”余南卿莫名涌上一股烦躁,拧眉别开目光:“没有。” “那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子?”苏挽烟追问。 “……”余南卿不耐:“你今日怎么净问这些?” “好奇嘛。”苏挽烟说道:“你现在是瘫痪了,但在你瘫痪之前,你定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肯定会有情窦初开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 余南卿不想听。 苏挽烟这模样,是无论他喜欢谁,她都毫不在意。 他想翻身背对起苏挽烟,可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这样做,他便闭上眼睛,不去理会苏挽烟的碎碎念。 “不说话?那就是有?不想告诉我?自卑了?” “没有!”余南卿气得睁眼,有种急于澄清自己清白的即视感。 “没有就没有,你生气什么?”苏挽烟睨了他一眼:“就是想纯聊会天,不聊这些要聊什么?那你也可以问我的呀,我就不生气。” “……”余南卿微噎。 “算了,我也没兴致了,不跟你聊了。”苏挽烟干脆的起身:“剩下的自己喝吧。” “等……”余南卿伸手想要去抓苏挽烟,然而只有一缕宽大的袖袍从指尖滑过,随即便是“嘭”的一声,房门关紧。 余南卿哑然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袖中拳头微紧,他怎么就…… 真是……后悔死了! 另一边,长公主府。 听来人说苏慕倾被恭亲王府赶了出来,正在修剪花枝的长公主气血一涌,直接把手里的剪刀“砰”的一下摔在子地上。 哪知那剪刀摔到地上后突然弹起,直接崩到了来禀的婢女脸上! “啊——”那婢女惊叫一声,猝不及防的捂住脸,下一秒,血就从指尖流了出来。 长公主却恍若未闻,狠狠拧着刚修剪完的花枝,阴沉的沉着脸:“一个远宁侯夫人,一个苏慕倾,竟然都被赶了出来,一群没用的东西,不过是给本殿传个话的事,竟然都做不好!” “娘娘。”长公主身边的嬷嬷说道:“恭亲王府里的那位,是以为得了些势,便可以瞧不起您了,那苏小姐都说了是奉了您的命令,还是被赶了出来,老奴瞧着,这恭亲王府实在是胆大包天,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长公主剜了一眼那嬷嬷,那嬷嬷肩膀一缩,立即垂头不敢说话。 只见她深吸一口怒气:“来人,摆驾,本殿要亲自去一趟恭亲王府。” 第119章 长公主来访 她就不信,苏挽烟还敢把她赶出府。 至于那名被剪刀崩了脸的婢女,这会儿只敢捂着脸垂眸,忍着一语不发。 就连地上的血迹,她都颤抖着用身子去捂住,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长公主的霉头,平白丢了性命。 王章当了管家后,苏挽烟觉得自己很清闲。 想要买什么东西,吩咐下去就行,想要吃什么,吩咐下去就是行,想要干什么,吩咐下去就行。 院子有人打理,采买有人负责,一晃眼,府里好像又多了好些生面孔,她就负责坐着验收成果。 这一刻,苏挽烟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巅峰。 比起之前做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真的清闲太多。 既然这样,有件事苏挽烟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打开系统,翻阅着里面的技能。 因为学了【针灸】跟【制药】,这两个技能足够应付余南卿的病,所以她对其他技能就不太着急。 现在她没有特别要忙的,就该想着怎么把其他技能激活才行。 她得找个师傅拜师。 苏挽烟眯起眼睛,得找个全能的。 正滚动着,王章突然匆匆来报:“娘娘!娘娘!长公主来了!” 苏挽烟错愕:“什么?” 长公主来了? 王章满头大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虚的:“娘娘,长公主来了!咱……咱们要怎么办?” 长公主,余南卿的二号天敌。 苏挽烟系统一关,昂头:“能怎么办,刚呗!” 论常理,长公主跟余南卿的身份地位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长公主是余南卿的皇姐,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出生顺序,就造成了长公主要比余南卿尊贵那么一丢丢。 而这尊贵,自然也有元和帝的关系。 见长公主跟见苏慕倾不同,苏挽烟没让她久等。 待她来到前厅时,便见长公主坐在主位上,优哉游哉的喝着婢女奉上的茶水,看她那样子,没有觉得这茶好,也没有觉得不好。 未喜形于色。 苏挽烟上前行了一礼:“见过长公主。” 因为是平辈,所以她不用在长公主面前自称‘臣妾’,但是站礼还是要行的。 长公主轻蔑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睛是看着茶杯盖的,连个眼神都没给苏挽烟:“恭亲王妃,本殿要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啊。” 声音悠长,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长公主此话怎讲?”除了那次酒宴,她可没听说过长公主什么时候要见她。 苏慕倾今天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轻轻拿起茶杯盖,“乓”的一声,茶杯盖就摔到了杯口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像是一声警告。 她抬眸看向苏挽烟,凤眸之内净是阴狠与凌厉:“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宫中会设宴下中秋宴,本殿特请恭亲王妃与本殿一同前去,恭亲王妃可赏脸?” 说着,身旁的嬷嬷就递了一张宫帖到苏挽烟面前。 苏挽烟没接,她很意外长公主没有在苏慕倾的事上问责她。 说来也是,毕竟是长公主,怎么能与苏慕倾那种段位相提并论。 苏挽烟眼睛直视着长公主:“王爷因遇刺一事受伤,这事长公主也是知道的,所以这宫宴,我恐怕是去不了。” 长公主闻言一笑,竟没有生气:“便是知道,请不动你。” 当真好大的排场。 苏挽烟眉头微动,这话什么意思? 她知道还要说,那就是还留了后手。 怕是要退而求次。 果然,长公主从另一个嬷嬷手中拿过一张请帖,起身走到苏挽烟面前,势在必得的勾着美唇:“中秋宴后,本殿会在府里举行送秋宴,恭亲王妃这回,再不给脸可就过分了。” “……”苏挽烟沉了沉眸。 “不过一个小小的宴会罢了,恭亲王妃就这般怕我?”长公主围着苏挽烟,眼里净是戏谑:“恭亲王妃平日的气焰呢?怎地这会儿,像是蔫柿子一般?” 长公主绕到苏挽烟面前,将手里的请帖塞到苏挽烟手里:“恭亲王妃若担心余南卿没人照顾,便与本殿说一声,本殿定帮你安排妥当。” 说着,美唇勾得肆意,轻蔑的看了苏挽烟一眼,潇洒的走了。 待长公主离开,苏挽烟站在厅中久久未动。 王章送走长公主后,担心的赶了过来:“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苏挽烟现在的模样,像是魂都要没了。 苏挽烟承认,她确实害怕。 长公主余听宜的气场,太强了。 之前在家宴上离得远远的她还不觉得,就刚刚她围绕着她走那几步,像是要把她原地生吞了一样,每个眼神都要把她看穿了一般。 那勾起的唇角阴森森的。 这才是皇权,跟她这个临时替代品不同,那是真正熏陶在权力中心所养成的威慑感与压迫感。 “娘娘?”王章担心的看着苏挽烟。 苏挽烟眨眨眼睛,回了魂:“王师傅,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查个人。” “诶。”王章连忙应承:“娘娘您要查谁?” “城南莫宅授乐的乐师,姓苏,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还劳王师傅多费心。” 苏挽烟长公主办酒宴的时候,就宴请了这位苏公子去府上奏乐,还好当时她八卦,听了百姓一嘴。 从百姓嘴里听说这位苏公子并不愿服从长公主,或许从这里入手对付长公主,会有意外收获。 “娘娘尽管交给老奴。”因为当了管家,王章连自称都改了。 王章走后,苏挽烟深吸了口气。 她是害怕没错,但她苏挽烟…… “向来都是迎难而上!!!”她大喊出口! 克服恐惧,是她天生的技能! 苏挽烟直接将手里的请帖握得变了形:“长公主余听宜!就看咱们到底鹿死谁手!” 她再不反击,只怕到时候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守在前厅门口的士兵眼珠子对苏挽烟瞄了又瞄,苏挽烟,她是不是疯了? 直呼长公主的名讳就算了,还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没看到他们正站在这里吗? 她不知道他们是皇上的人吗? 这些话若传出去……她还想不想活了? 第120章 中秋灯会 中秋宫宴,苏挽烟自然没去,但长公主邀请的送秋宴,苏挽烟可就躲不掉了。 还好,长公主的送秋宴设在了九月初一,苏挽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八月十五中秋。 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在中秋之夜,宫中不仅会举行宫宴,还会举祀祭月。 而在民间,赏月,赏桂花,看花灯,饮桂花酒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皇宫内有一方月池,月池与城中的护城河相通,每当中秋宫宴开始后,前往宫中参宴的京中千金会在宫中的月池燃放花灯。 花灯会顺流而下,出现在城中的护城河上。 而京城会有花灯会,百姓同样会将燃有烛火的花灯放置护城河,每到这个时候,京城内外,整条护城河都会被放满花灯。 星星点点的犹如天上的银河。 只是这样热闹的节日,苏挽烟正在主房内帮余南卿施针,换药,做药膳,按摩穴位。 夜晚,苏挽烟把余南卿身上的绷带拆开,检查了一下他背上的创伤,这些天被她这么精心呵护着,这些伤已经起了愈合之势。 那血痂结得漂亮,已经不用再包绷带,只要平日注意卫生就行。 不得不说,这伤能好得这么顺利,余南卿的身体素质也占了部分原因。 遇刺那日,余南卿被送回来的那个状态,换作是寻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三年病重,三年卧床不起都让他熬了过来,不管是他的身体素质还是意志力,都到了一个无人能敌的高度。 给余南卿施完针,苏挽烟又打来热水,给他擦洗身子。 待帮他把衣服穿上后,苏挽烟忽地抓起他一缕头发,放到鼻尖闻了闻。 余南卿耳根瞬间通红,抬起手背捂着眼,将脸别过一旁。 “明天再给你洗一次头吧,离上次已经很久了。” “嗯……”余南卿极不好意思的抿唇,闷出一声。 伺候完余南卿,苏挽烟也累了,正准备把热水端出去,余南卿就把她叫住:“苏挽烟……” “干嘛?” “今日……城中有中秋灯会,你不去看看?” 苏挽烟想了想:“我一个人去啊?” “咳……”若是可以,他也想跟她一起去。 余南卿敛了心神:“你可以与苏驰恩一同去,带着明宇与小步,秋叶与黄叶……” 明宇跟小步可以护她安全,秋叶与黄叶,可以帮她拎东西。 自苏驰恩跟着明宇开始习武,苏挽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现在苏驰恩每天天不亮就被叫醒,每回练到深更半夜才回房,问王章,王章说在王府后院辟了一块空地,供苏驰恩习武用。 王府后院,不是主院后院。 从主院绕到王府的后院,光走着去大概都要一刻钟有余。 苏挽烟知道习武辛苦,她要是去看肯定会心疼,便叫厨房每日晚上送些夜宵过去,自己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听余南卿说今日可以跟苏驰恩去,苏挽烟眸光亮了亮:“给驰恩放假?” “放假?”余南卿好奇,但结合上面他说的话,大概能猜到这是什么意思,应了声:“嗯。” “那……我去了哦?”古代的中秋灯会耶,说不想去是不可能的。 只是想到余南卿瘫痪不能去,她怕他失落所以没提。 而且她也没试过晚上出门,想着有机会的话等下一年再看,没想到余南卿倒事先提起。 “嗯。”见苏挽烟高兴,余南卿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我叫王师傅派几个人守在门口,你有事就叫他们。” “你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还能比以往更差么? “那我去叫驰恩。”苏挽烟语气雀跃,端起热水盆就出了房门。 看着苏挽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余南卿眸子才黯了下来,他垂下眼帘,是止不住上涌的思绪,最终全部隐下,缓缓将眼睛闭上。 苏挽烟吩咐王章准备好马车,再派人去王府后院唤苏驰恩跟明宇。 八月秋风渐凉,特别是这晚上,所以秋叶跟黄叶往马车里准备了小暖炉,绒毯,还多备了一件披风。 一般女子出门,都要梳洗一番,化上美美的妆容,但苏挽烟在现代就是个很简单的人,每出一次门就要梳一次妆觉得麻烦。 所以她轻装上阵,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就准备出发。 “姐姐!” 苏挽烟等在王府门口,远远的就听见苏驰恩兴奋的声音传来。 抬头,便见苏驰恩激动的朝她跑过来,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换了一套干净的,小厮提着灯笼追在他身后,眼里全是光芒。 “来了啊?”苏挽烟特别喜欢他那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这么积极的态度。 那笑容,很治愈。 待苏驰恩跑到跟前,苏驰烟才发现他左脸下巴处有点红,仔细看好像是擦伤,不由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这里怎么了?怎么擦伤了?” “没事,小伤而已,一点都不疼。”苏驰恩抬手摸了摸。 苏挽烟一怔,看到他的手缠了绷带。 心头微惊:“你手也受伤了?” 知道习武辛苦,也知道练武不可能不受伤,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这才几天,怎么可能不心疼? “没有受伤,只是磨破了点皮。”苏驰恩举起手:“我用绷带包着,这样就不会那么痛。” 说完,他把手背到后面:“姐姐,你就别担心我了,习武是我现在最喜欢做的事,不打紧的。” 苏挽烟还担心他半途而废,现在看来是她太操心了。 “行吧,今天中秋灯会,走,我们去看看。” “好。” 小步是车夫,明宇走在马车左侧,秋叶跟黄叶两个丫鬟走在马车右侧。 因为灯会的缘故,街上百姓人潮涌动。 苏挽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打开窗帘朝外看去,只见街边的小摊贩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龙的凤的,兔子的,小鸟的,鲜花小草的,还有一些做成昆虫样式的。 各式各样,看得苏挽烟眼花缭乱。 而这,还是没到主街的灯饰。 听闻中秋这日,京城主道会有龙灯巡游,场面很是壮观,苏挽烟心里更加期待,她出门晚,不知道会不会错过。 第121章 龙灯巡游 正想着,马车突然缓了下来,小步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娘娘,人太多了,马车怕是过不去。” “那我们下车走吧。”苏挽烟当即决定。 苏驰恩自然是没意见,点头:“好。” 下了马车,身置热闹之中,苏挽烟见到街上的绚丽更加开阔,抬头望去,是一眼看不到头的灯火,当真像通往天国的大道一样。 苏挽烟抓起苏驰恩的手:“快,拉手,不然等下走丢了。” “啊?”苏驰恩小手微颤。 这种孩提才会不拘的小节,让苏驰恩一时忐忑。 但看苏挽烟的注意力全在花灯上,当下也不再多想,紧了苏挽烟的手:“姐姐,你想看龙灯巡游吗?” “想啊!”苏挽烟眸光顿时亮了,刚刚她还在想呢。 “快跟我来,巡游马上要开始了!” 苏驰恩把苏挽烟带到一座桥上,这桥就建在城中的护城河上,桥的名字叫鹊桥。 是说这桥在建的时候,有一年有许多喜鹊莫名赶来桥上筑巢,喜鹊在百姓心中是吉祥鸟,所以桥在建好后,就把这桥命名为鹊桥。 苏挽烟目测这桥光是宽就有十米左右,长就更不用说,横跨了城内护城河河域最宽的部分。 整座石桥宏伟壮观,桥面上还建有供人歇憩的石亭。 这桥便是观龙灯巡游最佳的地点,站在桥上俯瞰而下,便能将两岸景色尽收眼底。 只是现在桥上挤满了来看龙灯巡游的百姓,许多小孩子骑在自家爹爹的脖子上,手持小兔花灯期盼着看着远处。 苏挽烟见这人山人海,打了退堂鼓。 虽然想看龙灯巡游,但是这人也太多了,她非给挤扁了不可。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苏驰恩就已经拉着她挤进了人群。 借着苏驰恩娇小的身躯,苏挽烟被他拉着,艰难的行走在夹缝之中。 见他在前面开路走得满头大汗,那打退堂鼓的话苏挽烟也说不出口。 这情况,明宇跟小步还有秋叶跟黄叶两个丫鬟是挤不进去的,小步立即跃上的一旁的楼宇,从高处注意着苏挽烟的情况。 “姐姐!快看!”苏驰恩凭借一己之力,将苏挽烟推到了人群最前面。 苏挽烟被挤在桥栏上,抬眸望去,是一条巨大的银色巨龙沿着主道缓缓游来。 龙灯的前面还有两个偌大的灯球,像是指引的方向,在前面开路。 龙灯的周围又有许多提着花灯的百姓追随,这一幕,繁华,壮丽,衬着城中的欢闹,如盛世在此绽放。 “好看!”苏挽烟惊叹。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好想拍下来让余南卿也看看。 不,就是手机也拍不出现场这种视觉效果。 随着龙灯越来越近,鹊桥的百姓响起一阵欢呼,而苏挽烟也见识到了龙灯近在咫尺时,是有多么的庞大。 抬眼望去,高有十余米,宽则几乎占了整条街道,下面是承载着龙灯的巨轮,龙灯之上有人操控着龙灯的动作,视线所到之处,光芒万丈。 百姓随着龙灯的巡游,从桥的这边,移步到桥的那边。 苏挽烟实在挤不过,叫道:“驰恩!走!我们去买两盏花灯玩玩!” 苏驰恩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人声涌动,连简单的谈话他们都是用喊的。 除了花灯,还有很多刚出炉的小吃,比如烧饼,春卷,糍粑,最惹眼的还是那背着走街串巷的糖葫芦。 除了吃的,还有摆在街边的胭脂水粉,花钗首饰,有些是铜做的,有些是桃木雕刻的,苏挽烟看哪哪都觉得新奇。 苏挽烟让苏驰恩挑花灯,苏驰恩左看右看,最后选了个样式很普通的八角灯。 这种闹市,苏驰恩以前在京城混的时候就见过许多次,一开始他是期待的,只是到后面,他发现京城再繁华也与他无关,便渐渐对这些失了兴趣。 就像他从前很喜欢船灯,每次中秋都会对比各种摊贩做的船灯,但当他真的买的起船灯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那么想要了。 所以他选了一盏普普通通的八角灯。 “秋叶,黄叶,你们也选一盏。”苏挽烟兴致勃勃的叫道。 秋叶跟黄叶连连摇头:“娘娘,奴婢就不用了。” “要的要的,快选一个。” 见此,秋叶跟黄叶相视了一眼,眼神既踌躇又兴奋的挑了两盏一模一样的桃花灯。 秋叶跟黄叶挑完,苏挽烟又看向明宇:“明侍卫,你……” 一开口,明宇就默默退了三丈远…… 这是女孩子才喜爱的玩意儿,他一个大男人提着花灯,太别扭。 苏挽烟:“……” 算了。 “小步呢?”那个娃娃脸哪去了? “在在!属下在!”小步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还不等苏挽烟开口,小步就提了一盏瓢虫灯在手里:“娘娘,属下要这个!谢娘娘!” 小步跳脱,平日里玩心也是最重,娘娘要请客,他断没有不赏脸的意思。 等他们都选完了,苏挽烟左挑挑,右看看,竟没挑到自己心仪的。 但是她又觉得难得来一次,不买一盏应应景有点太可惜。 想了想,拿一盏‘福’字灯。 苏挽烟这一夜玩得尽兴,临回府的时候,他们还去护城河放了花灯,那像星火一般的花灯随着护城河越流越远,不到一会儿她就分不清哪一盏才是她的灯。 苏挽烟提着福字灯:“走吧,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苏驰恩心满意足的应着。 主院,房中。 余南卿还未睡下。 房中烛火摇曳,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手里握着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时,王章从门外轻着脚步进来:“王爷。” 余南卿放下书本:“何事?” “娘娘出门前嘱咐过,隔一个时辰左右便要帮您翻翻身,老奴手笨,王爷您见谅。” 说着,王章上前,用唯一的左手小心翼翼的帮余南卿挪着身子。 余南卿心口郁气愈渐浓重,他阴沉着脸,像在心头那丝自尊心又在重新作祟,心情突然烦躁异常。 如若他是一个健全的人,那今日陪苏挽烟去花灯会的…… “余南卿!”念头才落一半,门就“嘭”的一声被打开! 第122章 不许反悔,不许爽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余南卿心中的烦躁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放松与欢喜。 苏挽烟回来了! “我回来啦!”苏挽烟叫着,又提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进来。 见王章也在,她笑问了声:“王师傅也在啊?” 王章眯起眼睛恭首:“是,老奴来给王爷翻翻身。” 他明明察觉出王爷方才的心情不太好,可王妃娘娘一回来,王爷的神情立马就变了。 自家主子高兴,王章本来沉重的心情也跟着开朗了起来。 “哦。”苏挽烟应着,顺嘴问道:“之前让你查的苏公子,查到了吗?” “还未,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快。”王章恭身说着。 其实已经查到了。 那名苏公子名叫苏禾,之前确实是在城南莫宅,给宅中的孩子授乐来着。 只是他们前往莫宅的时候,莫宅的人说苏公子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莫宅的人没有说。 光是查到这人的名号,于他家娘娘来说,应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所以他先压着没有禀报。 “行,这事越快越好,你辛苦一些,回头给你加月银。”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都是老奴的份内之事。”王章说着,垂眸笑道:“若没什么事,那老奴便先告退。” “嗯,王师傅也早些休息。” “是,谢娘娘关心。” 王章一走,苏挽烟就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下,把包裹往余南卿面前一扔,兴致勃勃道:“余南卿,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余南卿眸光微亮,就见她先拿出一盏福字灯:“花灯!买给你的,福字代表福气东来。” 余南卿看着她眉间的雀跃,止不住唇角的上扬:“福气东来?” “对啊。”苏挽烟朝里面瞅了一眼:“蜡烛被我吹灭了,等会儿把它点着,挂一晚上,应应节。” 当时她没见着有自己心仪的花灯,所以就想买一盏给余南卿。 刚好这福字寓意好,她就买了。 “还有这个。”苏挽烟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小月饼:“我吃着挺好吃的,你试试。” 她拿起一块塞余南卿手里,又用手帕垫在他下巴上:“垫着吃,掉下来的饼屑我好收拾。” “……”余南卿依着她的话,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 甜到心里,甜到不知这月饼到底是何味…… “还有这个……”不等余南卿细细品味,苏挽烟又拿出一个男子束发用的,铜制的冠。 冠很小,是三片叶子的形状,中间有根簪子横穿而过。 苏挽烟拿在手里把玩着:“我看着挺好看的,但是不知道叫什么,这个叫什么?” “束髻冠,也可以叫小冠。”余南卿笑着:“你不知?” “不知又怎么样,又不妨碍我买。” 闻言,余南卿笑容更甚:“嗯,你说得对。” “本来就是。” 苏挽烟放下小冠,又在包里翻找:“还有……” “怎么不买自己喜欢的?” “我要买贵的!” 余南卿怔:“……” “这些街边的小摊贩,买多少送你都不心疼,我要买贵的,像金钗银簪那种,还有花钿玉髓什么的,我有钱肯定买那种给自己。” 重要是那些东西才能换钱! “噗。”余南卿终是忍不住嗤出一声轻笑。 “你就笑吧,我就喜欢那些金银珠宝,你管不着,你要是也喜欢,等你好了你再自己去买,我要是去,买的肯定都是我喜欢的。” “……”余南卿眸眼忽地暗了暗,突然问:“等我好了,是什么时候?” 苏挽烟微愣。 看向余南卿,只见此时的余南卿,好看的眸子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自她给余南卿治疗开始,他就从来没问过这种问题。 像是从来都不曾抱过希望,只是因为她想治,所以他才配合她。 但现在,他问了。 想要好起来的患者,都会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好,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见苏挽烟答不出来,余南卿心口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挪开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罢了,便当我没有问过。” “半年!”苏挽烟斩钉截铁。 余南卿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 苏挽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半年!绝对能好痊!” 遇刺受的伤只需要一两个月就能恢复,他的腿想要完全站起来,半年应该可以! 只要他途中不要再受伤,乖乖配合她治疗,半年治好瘫痪不是问题! 然而在余南卿眼里,苏挽烟说的半年,是身体愈合,对于腿,他还是没抱任何希望。 但即便是这样,余南卿也心满意足:“好。” 他紧了袖中的拳头:“若……我真的好了,下一年的中秋灯会,你可愿与我一同去看?” “当然可以!”苏挽烟兴奋:“今天我看那个龙灯巡游,特漂亮,特壮观,我当时就在想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绝对,超值!”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止不住心里的激动:“你……你不许反悔,不许爽约。” “放心,绝对带你一起去看。” 余南卿心里的郁气在此刻彻底平息。 苏挽烟将包裹里的东西全收了起来:“现在晚了,明天你有空慢慢看,反正给你买了好多,都挺好看的。” 就是便宜。 “嗯。”余南卿还能有什么意见,他现在高兴还来不及,整个人都是飘的。 苏挽烟替他盖了盖被子,又把福字灯点着,挂到架子上,这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进了耳房。 八月十八,三日后。 王章带着手里查到的信息来找苏挽烟。 那名在城南授乐的苏公子苏禾,现在已经被长公主逼得走投无路,落魄到只能住在城外的一所破庙中。 而那所破庙,是乞丐混聚之地。 “什么?”苏挽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前些日子长公主邀请苏公子到府中奏乐,那时他还风光无限呢。 怎么转眼就沦落到跟乞丐同吃同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层,还是由娘娘亲自问苏公子比较好。”王章说道。 苏挽烟愣:“你把他带回来了?” 第123章 长公主乐事 “是,此时就在门外候着。” “快叫他进来。” 这等八卦!错过就是罪过! 不多一会儿,那位苏公子就被带了上来。 只见他面容白皙,眉宇之间透出的净是温和,身材修长出挑,光是走进来的这几步路,整个人都是文质彬彬的。 一袭青白素衣明显是被接到府上后新换上的。 他垂着眸看地,没有苏挽烟的允许,他很知礼的没有随意抬头。 “草民苏某,见过王妃娘娘。”苏禾撩起衣?,双膝跪地。 近看,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书卷气息更甚,文人雅士,原是如此。 “起来说话。”苏挽烟边惊叹他的气质,边抬手让他起来。 苏禾缓缓站起,眼睛始终是看着地面的,即便他身在眼前,苏挽烟抬头就能看到他温尔的面容,他也不曾与她对视。 眼前的文人,让一惯直来直去的苏挽烟也在不知不觉间收敛了性子:“苏公子坐下说话。” “苏某不敢。”苏禾恭首。 苏挽烟也没勉强,她尽量让自己不在人前失仪,开口温声:“苏公子可知我为何会派人去找你?” “草民不知。” “因为长公主。”苏挽烟单刀直入。 苏禾浑身一颤,眼眸垂得更低,忽地又撩袍跪下:“还请娘娘与长公主殿下能放草民一马,草民不过一介乐师,实在担不起长公主厚爱!” 苏挽烟愣。 见他跪地叩首,苏挽烟笑道:“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先起来。” “……”苏禾犹豫片刻,还是站起了身。 “我听王师傅说,他是在城外的破庙找到你的,苏公子,我记得长公主此前在府中办置酒宴,还邀请你前去奏乐,怎么如今会落魄至此?这期间长公主对你做了什么?” 苏禾张了张嘴,随即又抿唇,袖中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苏挽烟见他难以启齿的样子,换了个问法:“苏公子,你对长公主了解多少?” 苏禾抿唇,依旧沉默不语。 “……”苏挽烟没了耐心。 什么文人风度,去他的。 她眯起眸眼冷声道:“苏公子,我可以告诉你恭亲王府与长公主早已不和,我叫你过来就是为了想法子对付长公主,你若不知便说不知,但一直这样沉默不语,那我也不介意用些强硬的手段。” 长公主逼得他与乞丐同吃同住,他对皇权的那点手段应该心知肚明。 她要不狠,那就该长公主对她狠了。 苏禾浑身一颤,慌忙跪下:“娘娘恕罪,并非是草民不说,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从你去长公主府奏乐开始说起!”苏挽烟语气带着命令。 这一回,她没再叫苏禾起来。 她没有太深的阶级概念,但如果这个身份能给她带来便利,那她在必要的时候也会去用。 苏禾紧着袖中的拳头:“王妃娘娘可知,长公主为何会叫草民前去府上奏乐?” “我听闻是长公主中意你。” “中意?”苏禾眼里突然迸出一抹无奈的恨意,与他身上那抹书卷气息完全不搭:“长公主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男宠。” 苏挽烟顿时来了兴致,将耳朵竖起。 苏禾原不是京城人士,只是前几年才到京定居,因对琴乐有一定的造诣,在京中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乐师。 平日除了会被请去大户人家家里奏乐外,还会有人聘请他到府中授乐,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只是随着名气越来越大,再加之他那一身的书香气息,温文尔雅不说,弹琴那气度更是非凡。 这名头传着传着,便传到了长公主耳里。 长公主本就喜欢豢养男宠,特别是这种文人雅士,就更得她心了。 京城有这样一位美男子,长公主怎么可能不去一探究竟。 偏偏这一探,就对了长公主的胃口。 为了让这位美男子入府,长公主盛金邀请,只要苏禾肯进长公主府,金银珠宝,荣华富贵,都可以满足他。 但苏禾就是不愿意,依苏禾的话说,大男汉大丈夫,居然要沦为男宠,这是何等的耻辱? 长公主也算是软硬兼施,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酒宴那日明面上是邀请苏禾到府里演奏,实际是为了给他施压,叫他从了自己。 哪知苏禾也是块硬骨头,多番拒绝,抵死不从。 至此,长公主应该是觉得丢了面子,或是不容他人挑衅她的权力,不仅派人到莫宅施压,叫莫宅的人辞了苏禾,还叫人找个由头抄了苏禾的居所。 苏禾没有住处,流连京城四处,然而无论他走到哪里,客栈,酒楼,餐馆,都没人肯收留他,哪怕他给银子都不要。 苏禾自知得罪了长公主,所以他也去过长公主府,只望长公主能大人大量放他一马,可长公主却派人来说,只要他肯依长公主的意思入府,她便不会再叫他遭受这种苦难。 苏禾气骨仍在,咬牙一甩袖袍,离开了长公主府。 自那之后苏禾的遭遇更惨,连街边的小摊贩也不敢再卖东西给他,他想离开京城,却被人监视了起来。 身上的银子没有用处,最后遭人抢了他也懒得追回。 实在无处可去,便窝居在城外的破庙之中。 这一个月以来,他渴了就饮河里的水,饿了就采点野菜,但哪怕已经落魄至此,长公主依旧没有放过他。 只要在河边见到他的身影就会有人驱赶,山里摘的野菜也会有人来抢。 王章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过是名小小的乐师,何至要受此苦? 苏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皇权的可怕,被这些人盯上,他连逃跑的权力都没有。 而苏挽烟一开始问他的时候,他并非真的不愿说,只是想到长公主与恭亲王妃的关系,他以为她们是一伙的,所以对苏挽烟抱有警惕之心,才不愿多说。 但听到苏挽烟说她跟长公主不和,苏禾才将这些全盘托出。 听完苏禾的陈述,苏挽烟有种在听电视剧的感觉,意犹未尽。 第124章 长公主的事你了解多少? 但苏禾这会儿已经闭了嘴,苏挽烟不得敛下心神,摆手示意了一下:“你坐下说。” “是。”跪了这么一会儿,苏禾的膝盖都麻了,踉跄着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那继续我刚才的那个问题,你对长公主了解多少?”怕他听不明白,苏挽烟补了一句:“我是说,长公主对男宠这方面,你知道多少?” “知道不多,但也曾了解一些。” 苏挽烟眼睛一亮:“了解一些?” “是,此前长公主规劝苏某时,总会派些她眷养的男宠过来游说……所以……” 哦~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苏禾被逼得没办法,动过那心思呢。 “你就说你知道的。”苏挽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苏禾拧眉:“不过都是些以荣华富贵诱惑草民的话。” 叫他一字一句的说,实在难以启齿。 “既然这样。”苏挽烟放下茶杯,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是。”苏禾垂眸。 “长公主跟那些男宠行房时会有什么习惯?” 苏禾身子猛地一抖:“这……这……”这他哪知道! 他又没跟长公主行……行过房…… “长公主那些男宠游说你的时候没说吗?” 既然男宠肯去游说,那对那些男宠来说,能跟上长公主应该是件好事,游说的时候肯定会把这事美化成一件美事,不可能不说的啊。 毕竟男宠,也就那档子事了不是? 苏禾脸色转眼又黑又红,他把头垂得更低,紧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拳:“倒……倒是有……” “那你说。” “行……行房前,长公主的贴身嬷嬷会事先检查男宠的身体,似乎是担心有人会加害长公主……” “还有呢?” “……咳。”苏禾脸色越来越红:“他们说,长公主……喜欢对她绝对服从的男子,但……渐入佳境后又……” “渐入佳境?”渐入什么佳境? “……”苏禾忽地跪地:“恕草民无法再言,望娘娘恕罪。” 苏挽烟直愣愣的看着苏禾,随即才反应过来:“哦!渐入佳境!” 是那个意思啊! 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禾:“……” 这真是恭亲王妃吗? “咳咳……”苏挽烟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作势咳了两声:“行了,长公主的事我也听得差不多了。” 她唤了一声:“来人。” 守在门外的王章立马进来:“娘娘?” “去库房拿些银子给苏公子,到城里找处安身之所给他。” 苏禾心口一急,猛地抬头:“等等。” “嗯?” 接触到苏挽烟的眼神,苏禾又连忙垂头,匐地叩首:“娘娘,苏某如今已无处可去,娘娘若有用得着苏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恐怕不行。”苏挽烟直言。 苏禾一颤,不解的抬头:“娘娘不是要对付长公主吗?” “正因为是对付长公主,所以你不行。” “为何?”苏禾情绪有些激动。 苏挽烟微叹了口气,摆手示意:“你先起来坐下。” 苏禾低头:“草民还是跪着吧。” “……”苏挽烟随他去,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我要对长公主用美男计,你身怀傲骨,无法对长公主伏低做小,用你来施美男计,不成。” 随即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长公主一开始对你或许是爱慕,可现在绝对不是,她如今这么折磨你,只是想要彰显她的权威,哪怕真的把你送进去,恐怕也只有你屈服于她的快感。” 以长公主现在的身份地位与作风,她想要怎么样的男宠没有? 喜欢苏禾这样的,得不到苏禾,她大可找别的替代品。 这么折磨苏禾不是因为她爱而不得,而是因为苏禾不听她的命令。 “就像你一开始说的,长公主想要的,不过是个听话的男宠,你已经三番四次拒绝她,挑衅了她的权威,哪怕你现在真从了她,她也不会让你好过。”这些,苏禾不可能不知道。 不然他就不会知道长公主想要的,只是乖顺听话的男宠。 苏禾抬眸:“可如今草民能去哪里?” “我会给你找一处安身之所。” “长公主权势如日中天,即便王妃娘娘为草民安排了居所,只怕也逃不过长公主的眼。” “……”这一层,苏挽烟没法反驳。 “哪怕是长公主有了新的男宠,她也不会放过草民。”苏禾眼里迸射出一抹恨意:“既然都是死,那便让草民死得有意义些。” 他自然不愿对长公主奉承谄媚,但若能就此对长公主报复一番,便又另当别论。 他不过就想过些平平稳稳的日子,他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何他要受到这等不公的待遇? 自古配媒都还有适与不适之说,凭什么她长公主要他当男宠,他就一定要顺她的意? 他不是没想过报复,只是他一介平民,根本没能力与皇权抗衡。 如今有个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闻言,苏挽烟忍不住开始思量…… 其实苏禾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长公主本来就想让苏禾屈服,她把苏禾送去,能让长公主的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 只是…… 苏挽烟说道:“长公主跟我不对付,把你送过去,长公主有可能会因为你投靠于我,而把气全撒在你身上,到那个时候她对你的折磨有可能会加倍。”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长公主把她的这个行为看成是她对她的示好。 但哪怕是这样,苏禾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娘娘放心,你尽管把草民送去,能不能入长公主的眼,全凭苏某的本事!” 苏挽烟挑眉,总觉得苏禾现在有种要跟长公主同归于尽的感觉。 她往太师椅椅背一靠:“倒也不用这么视死如归,我已经有了法子,能让长公受挫的同时,保你全身而退,但是想要彻底扳倒长公主,靠你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冲动。” 那天长公主往她面前一站她就知道了。 长公主不是什么蠢人。 “是!”苏禾把额头磕在地板上:“从今日开始,娘娘让苏某做什么,苏某就做什么!” 第125章 是志同道合之人 “九月初一那日,长公主会在府中举行送秋宴,这段日子你先在王府住下。”苏挽烟说着,吩咐:“王师傅,劳烦你看着些。” “是。”王章垂眸,对苏禾道了声:“苏公子这边请。” 待王章领苏禾离开,苏挽烟端着的身子顿时一瘫,双腿往前一伸,坐没坐相。 长公主派人监视苏禾,那苏禾进了王府的消息肯定会传到长公主那里,而且府里还那么多元和帝的人,元和帝肯定也会知道这事。 为了一个苏禾,苏挽烟觉得,长公主倒不会因为这事来跟她闹,只不过九月初一的送秋宴,她肯定会借题发挥。 这几天她还是乖乖待在府里好了。 为了这送秋宴,她得好好准备。 接下来的十几天,苏挽烟很忙。 每天晨起她给余南卿针灸按摩完,就会窝在主院的小厨房一整天。 除了做药膳外,她还要制药。 所以一连十几天,主院的小厨房里都飘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熬好了药就拿到主房里,用之前买回来的瓶瓶罐罐炼制,研磨。 而余南卿,自然就由他的人去伺候,不管是洗漱还是喂饭还是翻身,苏挽烟这些天都没插手。 遇到他们不会的事,苏挽烟就会手把手的去教,比如给余南卿洗头。 那天苏挽烟说给余南卿洗头,但是第二天她接待完苏禾后,就忙着扎进小厨房去制药。 所以她让王章派个人过来帮余南卿洗,那人起初手脚有些笨,苏挽烟就耐着性子教。 其实给余南卿洗头,除了注意伤口外没什么其他注意事项,而且同为男子,又是余南卿曾经的下属,伺候起来肯定要比别人更得心应手。 倒是余南卿,满脸写着不情愿。 苏挽烟才不管他,享受的人没资格做选择,有人伺候就不错了。 在此期间,余南卿的轮椅已经重新做好了。 这次做的轮椅比上一把更大,功能更全,稳定性也更强,算是上一版的改良版,苏挽烟看过,很满意。 想着余南卿的身子,按四舍五入算也等于养了一个月,她就让余南卿的旧部把余南卿挪到轮椅上,带他到院子走走。 也就仅限于主院,她现在没空,离她太远反而麻烦。 而且现在天凉,余南卿不宜在室外待太久。 送秋宴前一日,苏挽烟还窝在小厨房,小厨房内,一个灶在熬药膳,一个灶在熬药,秋叶跟黄叶两个丫鬟在给她打下手。 其实也就是看看火,递递柴,其他的也没什么事。 小厨房门口,余南卿坐在轮椅上,长眸温润的透过门框,看着那抹坐在灶前的身影,那落空的感觉似在这一刻得到了填充。 因这些天的调养,余南卿本来苍白消瘦的脸终于起了血色。 秋叶是先发现余南卿的,她惊呼一声:“奴婢见过王爷!” 黄叶闻言,还没抬头就跟着秋叶跪了下去:“奴婢见过王爷。” 苏挽烟回头,见余南卿就在厨房门口,屁股都没挪一下:“有什么事?” 余南卿张了张嘴,压下心底那丝踌躇,笑道:“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熬药,炼药,做药。”说完,苏挽烟还掩嘴打了个哈欠。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天天炼药也是无聊。 “我能进来看看?”余南卿问。 “可以啊。”苏挽烟无所谓。 推着轮椅的那名侍卫叫田中,身形壮,个子高,就是长得不咋地,没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特征,属于放人群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余南卿的这些旧部,一部分被安排了侍卫的工作,还有一部分专门到外面打探情报。 不是那种隐在暗处的打探,是在府里安排成打杂的家丁,每逢采买赶集,这部分人会三三两两的出府,去把城里用得上的消息带回来。 王章把消息筛选过,有用的就禀报苏挽烟。 只是城里百姓议论的事很多,这家王婶的猪拱了那家四嫂的鸡也会被传道半天,所以王章也不是每回都有消息上禀。 “鲜少见你这样话少。”余南卿的声音打断了苏挽烟的思绪。 苏挽烟每回与他聊天,都会有很多话说。 但他刚刚在厨房门口观察了好一会儿,她却只言未语。 他以为她与谁都会那么多话。 “聊天要跟志同道合的人聊,你懂什么。”苏挽烟别了他一眼。 她倒是想聊,但是她跟秋叶还有黄叶聊不开啊。 元和帝她们不敢议论,长公主她们不敢说,哪怕是她话重了点,她们就立刻跪地磕头,浪费精力,还不如闭嘴。 听到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心情愉悦:“我与你是志同道合之人?” “算吧。”苏挽烟敷衍着。 聊得来就聊,聊不来就不聊,在这种事上她不会想太深。 余南卿唇角微微上扬,见罐子冒着腾腾的热气,开口温声:“你在做什么药?” “迷药,病药,解药。” 这些都是去长公主府时能用上的。 “……”余南卿眉头微动,刚上扬的唇角转眼沉了下来。 良久,他才又开口:“长公主举行的送秋宴,你可以不去。” “我知道。”苏挽烟看着灶口里的火苗,心知肚明。 即便是被长公主威胁,但这种宴会其实可去可不去,就余南卿这种状态,就算是元和帝来邀请,他也可以借口推脱。 “那你为何……” 苏挽烟看向余南卿:“我不可能一直躲的。” 如果她要躲,那肯定是因为时机不到,如果时机到了,她会果断出手,不带一丝犹豫。 这一层,余南卿了解。 从遇见苏挽烟后,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看出,她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苏挽烟。” “嗯?” “我与你一同去。” “……”苏挽烟哑然的张了张嘴,忍不住拧眉,随即又抬手挠了挠额头,小动作多得不行,一脸为难:“你也要去?” “这次送秋宴,长公主肯定别有心思,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他在的话,至少不会叫她受了欺负。 “你不放心?”苏挽烟无语:“你别折腾了,乖乖待府里吧。” 第126章 朋友?只是朋友? 他去了只会碍手碍脚的,跑又跑不动,身子还那么差,又不能动武,到时候去了只怕光顾着照看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一边顾着余南卿,一边还能给长公主下套。 要不是怕余南卿伤自尊,苏挽烟绝逼说一句,你去干毛! 似看出了苏挽烟心里所想,余南卿微噎:“你难不成……是嫌我碍手碍脚?” “那不然呢!”苏挽烟嘴比脑子快,说完就忙捂了嘴。 见余南卿错愕的看着她,忙补了一句:“这可是你自己先说的,我没说。” “我……我与你一起去,她终究不敢对你如何。”余南卿有种想证明自己,但又很无力的感觉。 苏挽烟笑了:“等下两个人都折在长公主府就好笑了。” 虽然余南卿说得对,但他真的经不起折腾。 “等你再好些吧。”苏挽烟劝道:“等你再好点,你想去哪都可以,现在真的不行。” 余南卿不甘心的抿唇。 见他这样,苏挽烟又笑道:“你放心好啦,我会带上明宇跟小步的,你不是说明宇武功最了得吗?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而且光天化日的,长公主也不可能动武。” 余南卿微微别过脸,这可难说。 他恨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见他还闹别扭,苏挽烟撇撇嘴没再理他,拿起木柴又往灶口塞了一根。 “苏挽烟……” “有话就说。”苏挽烟抬眸。 “你是不是很嫌弃我?” “……”苏挽烟懒得理他,埋头弄灶口的火。 但好一会儿,还是安慰了句:“没有。” 她一边扒拉着火苗,一边说道:“现在不是嫌弃不嫌弃的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出门。” “我问的不是这个……”余南卿袖中拳头微紧。 苏挽烟好奇,抬头:“那你问的什么?” 余南卿好看的薄唇微抿,不自在的避开了苏挽烟的视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说,如若不是远宁侯将你代嫁过来,正常之下,你是不是也不愿嫁过来?” “你说呢?”苏挽烟无语。 “……” “且不说你瘫痪三年卧床不起,光是你那臭脾气谁受得了你?你现在在这里忐忐忑忑犹犹豫豫的跟我说话,但你别忘了刚遇到你的时候,我还差点被你捏死了。”苏挽烟白了他一眼:“就这样,你还想着能有人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件很悲伤的事,偏偏从苏挽烟嘴里说出来,一点伤自尊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像是平日她叨念着对他的不满。 “我……已经道过歉了。”余南卿想据理力争一下。 “还好你道歉了,不然我早走了,你那脾气要不改,我绝对忍不了这么久。” “……”余南卿理亏,争不过。 又问:“那现在呢?如果是我现在这般情况,让你再嫁一次,你可会嫁?” “不会。”苏挽烟想都没想。 废话,她要有得选,怎么也该选个四肢健全的,怎么可能会选一个瘸子? 再说她跟余南卿又没感情基础。 “……”余南卿心底一沉,方才没受伤,现在受伤了。 苏挽烟好奇:“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余南卿不太想说话,但又不想就此终结这个话题,温沉的声音有些无力:“上次你说过,我也可以问,你不会生气。” “噢。”苏挽烟确实说过。 她想了想:“不过,嫁我虽然不会嫁,但是我肯定会给你治病。”治病跟不嫁人又不冲突,她也犯不着为了给他治个病,搭上自己后半辈子。 苏挽烟托腮:“说到底也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只是正常情况下都会那么想,那么做罢了,就像你,要是没什么感情基础,你也不可能娶一个快死的病秧子是不是?” “……”总感觉苏挽烟说得对,但又不是很想承认。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现在你我这般,可算有感情基础?” “我还真没多想。”苏挽烟为难的挠了挠额头。 她就一心想把他的病治好,因为这个可以验证她系统的厉害程度去到哪里。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苏挽烟想了想,不确定的吐出两个字:“朋友?” 她是把余南卿当朋友的,两人也算是共过患难,经历过生死,就算不是最要好的朋友,那也应该跟朋友沾边吧。 就是不知道余南卿把她当什么。 毕竟人家是堂堂一国亲王,他生在这个时代,尊卑观念很强。 纯把她当大夫? 余南卿心底一沉。 朋友? 只是朋友? 他与苏挽烟相识不久,却经历甚多,如此……仅仅只是一个朋友的身份? 苏挽烟见他连脸都黑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起身:“余南卿,你可别太过分了,就咱们经历的那些,称一声朋友不算委屈了你吧?你找人问问京城哪个人可以治得好你?你有我这个朋友你都可以躲在被窝偷笑了,你居然还嫌弃我?” 余南倾愣了:“我……我没有委屈,也并未嫌弃你。” 他只是……不满足。 但……苏挽烟原来是这样想的。 并非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是单纯的……没往那方面想。 可是,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夫妻,即便是阴差阳错代嫁过来的…… 余南卿眉头拧紧,不…… 不能再想了…… 苏挽烟是对的,正常人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就他这样的身子,这样的处境,他绝不能耽误了她。 “你拧眉干什么?”苏挽烟扒开他额前的刘海,看清真的是在拧眉后,气笑了:“呵,嘴里说着没有委屈,实际心里快委屈死了是不是?” “……”刘海被拨开,苏挽烟指尖处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钻进鼻子,余南卿抬着长眸愣愣的看着苏挽烟,心脏是止不住的悸动:“我……说了没有。” 平日说话也不会这么结巴,现在竟半个字都解释不出。 “走走走!不待见你!回去回去!”苏挽烟不想再跟他说话,开始挥手撵人。 第127章 刚好有借口 “我……” 田中看着两个主子吵吵闹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直到苏挽烟瞪着他喝了声:“回去!” 除了心里有那么丢丢气外,还因为余南卿出来够久了,这会儿回去正好。 见自家王爷都怂苏挽烟,田中也不敢违逆,慌忙将余南卿推出了小厨房。 九月初一,送秋宴已至。 苏挽烟怀揣着事,想着早解决早离开,所以比请帖上的时辰还早了半小时到长公主府。 迎接苏挽烟的婢女接过秋叶手里的请帖,将苏挽烟等人带进了府内。 苏挽烟以为自己够早的了,没想到当她到了宴会场地时,里面已经开始吟诗作对,赏花赏酒,欢声笑语一片,好不热闹。 苏挽烟眉头微拧,请帖上说的是巳时开宴,现在离巳时还有半个小时,怎么就开始了? 她沉了眸子,看向给她带路的那名婢女,她手里拿着的便是刚刚递过去的请帖。 宴会的请帖相当于入场券,有请帖的人才能参加长公主的举办的宴会。 “恭亲王妃到!” 一声高唱将苏挽烟的思绪拉了回来。 刚迈进宴会厅,领路的婢女就已经退了下去。 苏挽烟这瞬间只想到,没办法对时辰了。 “恭亲王妃怎么这么晚才到?这宴会都已经开始了,这般,会不会太扫兴了些?”苏挽烟目光还落在那名退下的婢女身上,宴会就响起了不合时宜的讽刺。 她回头抬眸,说话的是个身形娇小,面容很是可爱的女子。 只可惜,这娇小可爱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与她的形象大相径庭。 苏挽烟没理会她,看向主位上的长公主,只见她衣着华贵,头上的金钗银饰将她眉间的气势完全衬托了出来。 浑身上下,都散着绝对的权力。 她那点着朱砂的美唇轻勾着,对那女子的讽刺恍若未闻。 显然,是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她这才刚到,长公主便要给她下马威。 苏挽烟敛了心神,上前微福一礼:“见过长公主。” “恭亲王妃若真尊敬长公主,便不会来得这样晚,既是不想来,那还不如像上次那样,直接拒了长公主的帖子好。”那女子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长公主亲自给她的请帖,请帖上的时辰明明是巳时。 但是现在请帖已经被婢女要走了,即便她解释,也只会成为她们围攻的借口。 长公主没说话,就这么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勾着唇。 苏挽烟突然笑了,说道:“这位小姐说得不错,今日早上王爷突发身子不适,想着差人来与长公主说一声,然而请帖是长公主亲自给的,如此敷衍也是不好,所以本宫特意跑这一趟,就是想跟长公主说声抱歉。” 她看向长公主:“王爷身子不适,所以这宴会我恐怕是不能参加,王爷还等我回去照顾呢,就此告辞。” 她以为这宴会她想来? 既然不欢迎,她走就是,刚好给了她借口。 苏挽烟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长公主沉眸:“既然来了,多待一会儿又何妨?本殿不是说过,恭亲王若有不适,可以与本殿说,本殿安排些得力的人前去照顾。” 今日她可不能放苏挽烟走。 苏挽烟回眸:“可是本宫晚了宴会,又扫了众人的兴,方才还有人说我不尊敬长公主,我还是回去得好。” 长公主昂起下巴:“本殿都未曾说话,谁又敢怪责你?” 此话一出,方才那名说话的可爱女子顿时缩了脑袋,抿唇偃旗息鼓。 “那便好。”苏挽烟笑道:“长公主不说,我还真会以为是长公主不待见我。” “……”长公主面色不虞。 本来想先给她点颜色瞧瞧,没想到一点便宜都没赚到。 苏挽烟是亲王妃,坐席就在宴会厅的首位。 这宴厅十分开敞,送秋宴中除了有女子,还有男子。 只是男女不同席也不同场,这边场地上坐着的全是女子,而旁边还有一块宴会厅,中间是用屏风隔着的。 那边就是男子的场地。 虽然分了场地,但男女之间是可以对话的,吟诗作对也是男一句,女一句。 女方这边不知道男方那边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家世,而男方那边也不知道这边的千金小姐是谁。 主打的就是一个盲猜。 只是苏挽烟没想到,长公主喜好男宠,但办的宴会却这么严谨。 后来想想,也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除了眷养男宠这一条,长公主还是要顾及皇室的威严与门面。 若真肆意乱来,不用元和帝出手,京城的百姓或是朝中文武百官就已经对她四面声讨了。 她晚来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影响,待苏挽烟落座后,男子女子便又开始了吟诗作对。 宴会厅中伴随着一丝丝竹之声,桌上煮着暖酒温茶,旁边摆着精致的糕点,苏挽烟见着,却没什么胃口。 因为她们对的那些诗,苏挽烟没听过。 像是她们随口就吟出来的,应景,应事,应物,好像这其中还有什么考究。 苏挽烟听着觉得这些诗句都很美好,但是她不会。 她没办法像她们那样出口成诗,正因为这样,所以初听时觉得很好,但是久了就很无聊,因为她不懂。 二十年的读书生涯,在古诗这方面她还算阅篇无数,但像她们张嘴就来还真做不到。 更何况,她满心都在学医上。 宴会里的人苏挽烟大多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就是坐在她对面,稍下两席的苏慕倾。 只见苏慕倾这会儿正与旁边的人细说着什么,笑语嫣然的。 下一秒,她旁边的人马上就能对出旁边宴会场上,那些男子对过来的诗句。 苏挽烟按捺下心里的无聊,伸手想要捏一块糕点,却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在此刻传来:“怎么?恭亲王妃不高兴吗?” 长公主话落,整个宴会场地都噤了声。 齐唰唰的朝苏挽烟看过来。 “……”苏挽烟无语。 她看向长公主,思量了片刻,直言:“并非不高兴,只是十分无聊。” 第128章 谁又比谁高贵? 长公主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这可是她举行的送秋宴,苏挽烟竟也敢说无聊? 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好!真是好得很! “呵,无聊?”长公主还未说什么,便又有人跳出来笑道:“恭亲王妃这是不满长公主安排的宴席么?” 这回,说话的是苏慕倾身边的那名女子。 “……”苏挽烟看向她:“你是谁?” “她是户部尚书的嫡出千金,恭亲王妃好大的排场,竟这般目中无人,连在座的是谁都不认识。”又一个人出言声讨。 苏挽烟无语,冷道:“本宫需要认识你们?” “你说什么?!”那女子瞪着眼睛一愣。 “还是说你们的身份地位,已经到了本宫不得不认识的地步?”苏挽烟“啪”的一声拍响台桌:“究竟是本宫目中无人,还是你们肆意妄为,以下犯上?” 苏挽烟冷笑的看向余听宜:“长公主也任由她们这般欺压本宫?这番传出去,丢的究竟是谁的面子?” 即便长公主不想承认,那她现在也是恭亲王妃。 她是算是半个皇室的人! 地位高就是有这样的好处,现场除了长公主,没人能把她越过去。 哪怕是长公主本身,按规制也是与恭亲王府平起平坐。 不过就是受宠与不受宠,亲昵与不亲昵的区别罢了,都是先帝的儿女,除了元和帝,她与余南卿谁又比谁高贵? 是她们先出言不逊在先,长公主还能因此处置她不成? 她能有什么理由? 长公主本想借悠悠之口挫苏挽烟的锐气,却没想到苏挽烟竟一点都不畏惧。 她紧了袖中的拳头,忽而一笑:“不过是女子家家的玩笑罢了,恭亲王妃何必当真?” 苏挽烟直视着长公主射过来的目光:“这里毕竟是长公主府,这样藐视皇威的事,长公主却当成女子家的玩笑话,长公主是不是大度错了地方?” 长公主心口微窒,她竟还敢质问她! 可她说的,偏生是个理! 这里是长公主府,苏挽烟若不追究也就罢了,若追究起来…… 她牙关狠狠一咬,突然看向那两名嘲讽苏挽烟的女子:“向恭亲王妃赔礼道歉。” 此话一出,整个宴会场上的千金心脏瞬间提紧。 “不必了。”苏挽烟起身:“宴会确实十分无聊,本宫也不想再待下去,长公主见谅!” 苏挽烟一拂袖,直接往宴厅门外走。 然而才刚走出门槛,就被两个嬷嬷拦下。 苏挽烟回头:“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敛了脸上的怒气,笑道:“恭亲王妃既然觉得无聊,那便是本殿招待不周,来人,先带王妃下去歇息,本殿会换一方场地,直到恭亲王妃满意。” 她说过,今日绝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进了长公主府,便由不得她做主。 拦在门口的嬷嬷接长公主的话:“王妃娘娘,老奴带您下去歇息,这边请。”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苏挽烟知道,长公主不对她做点什么,她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笑道:“那本宫等着。” 待苏挽烟离开,户部尚书的千金忙开口:“长公主殿下,您看她竟这般……” “嘭!”的一声。 长公主砸了桌前的杯子,警告的瞪着这位尚书千金。 只一下,便叫众人都将头埋进了胸口。 一群没用的东西,动不动就随意开口,嘲笑的全是站不住脚的理由! 她冷道:“都下去,本殿会换一个场地,届时还请各位赏脸。” “是。”众位千金唯唯诺诺的应声。 而男子场那边,注定要早早散场。 他们都看出来了,今日是长公主专门为了对付苏挽烟设的宴,府中还有那么多千金小姐在,他们在长公主府随意走动不太好。 所以识趣的,会早早离开长公主府,不多做逗留。 长公主府内的陈设要比恭亲王府更华丽些,所建的假山流水也更加磅礴大气。 苏挽烟跟着带路的嬷嬷穿过回廊来到中庭,中庭的西面有一座院落,院落内建有许多厢房,就是用来招待贵客用的。 站在厢房门口,苏挽烟试探了一句:“本宫想到处走走。” 那嬷嬷低垂着眉头笑道:“殿下在房中为娘娘备了糕点,煮了温茶,娘娘可不能拂了殿下的意,若王妃娘娘不嫌弃,待休息过后,便由老奴带娘娘四处走走如何?” 这是一定要休息了。 苏挽烟闻言没再挣扎:“好。” 她提起裙摆,大步迈进房中。 秋叶要跟进去,就被那嬷嬷拦了下来:“长公主吩咐,此房只允王妃娘娘一人休息,你是个下人,不能进。” 秋叶看向苏挽烟,苏挽烟抬头示意了她一下。 秋叶顿时明了,福身告退。 桌上确实放着糕点,还有刚泡好的茶水,房中燃了一抹熏香,烟香从香炉袅袅飘出。 苏挽烟上前轻嗅一口,只是熏香,没什么特别的料在里面。 正想着,房门就被关上。 苏挽烟回头看了一眼,没在意,又到桌上捏起糕点,掰开放鼻子闻了闻。 没下药,纯糕点的香甜味。 苏挽烟放下,又嗅了嗅茶水,同样没什么异样。 苏挽烟好奇,什么都没有? 那长公主想干什么? 难道是下的药无色无味? 随即她否定这个想法,当时许四给她下药,那药也是几近无味,但她就是能闻得出来。 世间万物肯定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只是有些微不可闻罢了,少,不等于消失不见,只要是混进其他成分,她不可能闻不出来。 苏挽烟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便翘起二郎腿,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晃荡起来。 现在怕只有等了。 苏禾现在还在马车里,得找个时机引荐到长公主面前才行。 就在这时,门突然“嘎吱”一声。 苏挽烟顿时警惕的看向门口。 只见,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青白衣衫的男子。 男子模样生得俊俏,一头墨发倾泻,身形修长挺拔,眉宇更透着一股温文气息,那好看的桃花眼似有流波转动,皮肤比苏挽烟还要白皙三分。 第129章 想毁她清白? 苏挽烟拧眉,坐在凳子上的屁股连挪都没挪一下:“你是谁?” 话才刚落,那男子就“嘭”的一声,将门关紧。 他眯起好看的眼眸,大步逼近苏挽烟:“恭亲王妃,得罪了!” 说完,他伸手一把将苏挽烟的手腕握住。 就在她要把苏挽烟拽起来的时候,苏挽烟先一步抬手:“等等,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男子见她淡定如初,眉头不由拧紧:“你不害怕?” 苏挽烟没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的问:“你是长公主的男宠?” 那男子眼神一狠,猛地将苏挽烟拽了起来,直接扔到床上! 苏挽烟心口一窒,还不等她反应,那男子就已经倾身而上,将她围在床第那方寸之间,直勾勾的盯着她。 苏挽烟手撑在床褥上,与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对视着:“长公主让你来毁我清白?” “你既知道,又何必多问?” “被人发现你也活不了,你是心甘情愿为长公主卖命?” “你我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不是么?”那男子没再废话,将苏挽烟按倒在床上。 苏挽烟袖子突然朝他脸上猛的一甩,白色的粉末瞬间从宽袖拂出。 那男子只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闭,直直朝苏挽烟倒下。 苏挽烟忙踹了他一脚,那男子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苏挽烟的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待那气味散去一些,才大大的吸了口气。 这是她做的强效迷药,只要吸入一丁点就会不省人事。 她把迷药事先缝进了袖子,只要用力一甩就能撒出来,刚才甩袖的时候她就已经摒住了呼吸。 她悠悠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想用强的。 染指了她的男宠,不仅会让她身败名裂,也会让长公主借题发挥。 古代女子一向看重贞洁,长公主怕是想利用这点对她进行精神上的折磨,被污了身子的女子,要么以死明志,要么因羞愧而亡,何况她还是恭亲王妃。 折辱了皇室的威名,严重的入狱也不为过。 治不治得了她的罪先不说,但她肯定是要在长公主那里吃不少苦头。 苏挽烟坐下,重新翘起了二郎腿,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 唔,怎么说呢,身上的气质跟苏禾有些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他眸中有眼波流转,像是故意用来魅惑人的。 原来长公主喜欢这一类的,容貌俊美,身形修长高大,书卷气息,文人雅士。 她好像明白了长公主为什么对司旸不感兴趣。 司旸是武状元出身,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习武之人惯有的气场,跟这个男宠相比,单论容貌,她觉得还是司旸更胜一筹。 长公主喜欢这种温温柔柔的,像司旸那种,她估计觉得不好掌控……唔,也有可能觉得一介武夫,没有这些文人雅士来得有格调。 以上,都是苏挽烟的猜测,有机会的话,她要能八卦到别的事就好了。 对于长公主,虽然她不喜欢但是她很好奇,她的行为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是炸裂的存在。 “叩叩。” 窗边有两声叩响。 苏挽烟走到窗边,便听得外面传来明宇的声音:“娘娘?” 苏挽烟这才把窗打开。 这厢房的背面是一面湖,湖上种着荷花,现在这季节,只能看到湖上的残荷。 屋子跟湖的距离不过就一两个脚步,苏挽烟自己要逃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府中的守卫发现。 而现在,明宇是吊在房梁上,脑袋向下的朝苏挽烟禀报:“娘娘,院子的出入口都被围了起来,房门口也有人在把守,长公主马上就要来了。” 苏挽烟没有多话,把双手伸出窗外。 明宇两手抓住苏挽烟的手臂,稍微一使劲,就把苏挽烟带出了房间。 “娘娘,属下现在带你离开。” “等下。”从屋顶往院子下看,便能看到不远处已经赶过来一群人。 “殿下快这边来!不得了了!要出事了!老奴是亲眼看见的!”在前面带路那嬷嬷着急忙慌的在前面带路。 刚进院子,守在房门口的两名婢女很识趣的匆匆退下。 “到底发生什么事?”这是长公主的声音,依旧是威严十足。 “哎哟殿下……老奴实在是说不出口啊!殿下您快些,晚了便要出事了!” 那个嬷嬷声音又急又愁,但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又遮遮掩掩的不说。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是一众世家千金。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明宇,两人悄悄的离开了屋顶。 本来说长公主准备了新的宴会场地,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到场了,就剩苏挽烟不见人影。 正在宴中等着把人请来,没想到等来的是一个嬷嬷着急的过来说出事了。 但到底出什么事,那嬷嬷又不说。 这一众人就这么被吸引了过来。 “殿下,您快进去看看吧!”门口,那嬷嬷火急火燎的说道。 “这不是恭亲王妃休息的房间么?”长公主开口:“恭亲王妃在里面能出什么事?” “哎呀殿下……”那嬷嬷欲言又止:“方……方才老奴见着,有个男子随恭亲王妃一同进了房里……殿下,您快进去看看吧。” 此话一出,众位千金顿时恍然。 开始议论纷纷:“不会吧,恭亲王妃也太不要脸了,这里可是长公主府……” “还以为她真的有多清高,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跟男子幽会……” “恭亲王妃嫁给恭亲王有些时日了吧,恭亲王那副模样怕是……怪不得她急着偷人,原是耐不住寂寞……” “谁耐不住寂寞?”蓦然,苏挽烟的声音从众人身后悠悠传来。 长公主心底瞬间一沉,猛地回眸。 只见众位千金脸色一阵惊慌,自觉的垂头让开一条道。 方才就因为在送秋宴上跟苏挽烟作对,害长公主对她们生起不满,现在苏挽烟出现,她们再不敢胡乱多嘴。 那带路的嬷嬷不敢相信的瞪起眼睛:“你怎么在这?” 她看了看身后的房门,又看了看站在眼前的苏挽烟:“不可能!” 第130章 长公主的狠辣 她望向脸色已经风雨欲来的长公主:“殿下,这……” 长公主立即狠瞪了那嬷嬷一眼,那嬷嬷肩膀一缩,顿时不敢再说下去。 “什么不可能?”苏挽烟淡定的走上前,一脸好奇:“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都是来休息的?” 长公主紧着袖中的拳头,压下心里的怒意,笑问:“你不是在里面休息么?怎么跑到这外面来了?” “长公主府山好水好花也好,我见着喜欢,出来走走,不可以么?” 苏挽烟问道:“我刚刚听到你们说偷人?谁偷人?是里面有人在我休息的房中偷人?还是说有人想把此事嫁祸给我?” 说到这里,她眉头忽地拧紧:“若真如此,此事绝不能就此了事!” 话落,她越过长公主,上前就要把房门打开。 那嬷嬷心头顿时一惊,连忙将苏挽烟挡住:“既然恭亲王妃在此,那定是老奴看错了,也许是……是旁的什么人。” “旁的什么人?”苏挽烟冷笑:“这是长公主给我安排的房间,你们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长公主的怒气已经从嗓子眼蹦到了脑门。 为什么苏挽烟会出现在这里? 她此时应该在房里与她的男宠奋战才对! 到底是她大意,早知如此,她就应该给苏挽烟下药! 原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再怎么挣扎也抵不过她的男子,真是废物! 长公主眯了眸眼,她竟不知她这长公主府防卫如此薄弱,什么人都能混进来! “恭亲王妃。”长公主缓缓转身,看向苏挽烟:“到底是我府内的事,恭亲王妃想要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便由着他们把这些龌龊事嫁祸给我?”苏挽烟冷声:“长公主也想包庇那些害我之人?” 这要不是她休息的房间,她没什么好说的。 但这就是长公主安排的房间,进去一看有个男宠,别人不用想都知道长公主想干什么。 捉奸要捉到现场她百口莫辩,但抓不到她,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长公主冷下眼,看着苏挽烟的眼神不善,然而也就是一会儿,她别过目光,手指朝院中的守卫招了一下。 那守卫立即上前揖手:“殿下?” 随即,又见长公主看向那名带路的嬷嬷,同样用手指招了招。 那嬷嬷顿时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泪声俱下:“殿……殿下……” 求饶的话已经到了咽喉,却愣是没发出一句。 长公主眸眼微狠,那嬷嬷就已经不敢再挣扎,颤抖着身子跪爬到长公主脚下:“还……还望殿下……放过老奴的家人……” 长公主没理会她的话,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只见她拔下守卫腰间的弯刀,抓起那嬷嬷的头,刀锋缓慢的割进嬷嬷的脖颈,顿时,像任人宰割的牛羊,鲜血溢涌而出。 “啊——”身后一众千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下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就是苏挽烟,也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 长公主下手时,眼睛一直是瞪着苏挽烟的,像是在说,这样,她满意了吗? 鲜血染红了刀锋,那嬷嬷眼里的惊恐无处言说,不过片刻,她颤抖的双唇停止了颤动,身子一歪,抽搐的倒在了地上。 长公主勾唇,笑意嫣然的将弯刀递给守卫,歪头看向苏挽烟:“如此,恭亲王妃还不能善罢甘休么?” “……”苏挽烟敛了心神:“长公主雷厉风行,气度非一般人所能及,当真不辱大晋长公主之名。” 她是真的很佩服她。 杀了挑事的嬷嬷,以一条人命的代价终止这件事,而且还是用这种极具压迫与震慑的手段,事情又是发生在长公主府内,换作是谁都不好再追查下去。 身后跟着的那一众千金,已经有人吓得晕了过去。 苏挽烟微微垂眸:“此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竟害得长公主要亲自动手,为表歉意,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长公主。” 长公主内心的气未消,现在听苏挽烟有礼物要送她,只道这苏挽烟又要使什么阴谋诡计,冷声而笑:“好啊,本殿倒很好奇,恭亲王妃能送些什么给本殿。” “礼物就在王府的马车内,长公主派人去取便行,且礼物贵重,这里……人多眼杂。” 长公主睨了一眼那些吓得惊慌失措的千金小姐,眼里止不住的鄙夷,不过死个人而已,一群没用的废物。 她一拂袖,昂着高傲的面容,先一步离开。 待出了院子,长公主冷着脸恶狠狠的吩咐:“给我盯着苏挽烟,绝不允许她离开长公主府半步!立即派人搜查府邸,恭亲王府混了人进来,给我抓住他,不论生死!” 她就不信她伤不了那贱人分毫! “是。”旁边的嬷嬷匆匆回应。 长公主一走,立即就有家丁过来清理尸体。 那些千金小姐被吓得魂不守舍,也三三两两的结伴匆匆离开。 到最后,反而是苏挽烟最后走。 监视苏挽烟的人变多了。 苏挽烟走在长公主府的花园里,连那些修剪枝叶的婢女都要时不时的盯她两眼,府内打洒的小厮三五步就有一个。 长公主这是不打算让她离开吗? 再待下去,恐怕真的会对她不利。 苏挽烟走到一个扫地的婢女面前:“我要如厕,茅房在哪里?” “娘娘请跟奴婢来。”那丫鬟很自然的给苏挽烟带路。 等走到偏僻处,苏挽烟捏起一根银针,往她脖子迅速一扎,那丫鬟身子一软,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她麻利的换上那丫鬟的衣服,又把盘好的发髻拆了,勉强给自己挽了两个小丸子。 她把手往地面蹭了蹭,在脸上抹了点灰。 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自己伪装得怎么样,但换了衣服改了发型,一般不仔细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时,明宇从房顶飞身而下:“娘娘,守卫多了一倍。” 再不走恐怕要来不及了。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能带着苏挽烟悄无声息的离开。 “你去放把火。” 第131章 藏书阁着火了 明宇微怔。 “藏书阁。”苏挽烟眸光一亮:“就烧藏书阁,里面肯定有很多珍稀的字画,还有很多名人古籍,长公主喜欢文人雅士,她自己肯定也钟爱舞文弄墨,你就去把藏书阁烧了。” “……”放火烧长公主的藏书阁? 也就他家王妃敢出这么大胆的主意。 明宇只犹疑民片刻,便垂眸:“是。” 待明宇离开,苏挽烟便真的去了趟茅房,本来就急,一直在憋着。 另一边,长公主寝室,外厅。 苏禾被带到了长公主面前。 只见他此时跪在地上,一身素色长衫,眉宇依旧散发着文人独属的书卷之气,只是与往日不同,苏禾此时的神情多了一抹顺从。 长公主看着他眸眼微细,忽而勾唇,一声冷笑:“这就是苏挽烟送给本殿的礼物?” “殿下。”身旁的嬷嬷说道:“恭亲王府的马车里就他在,没其他东西了。” 苏禾这位嬷嬷是知道的,前些日子还到府上奏过乐,长公主有心将他收进府,奈何他不从,这事只要是长公主府里的人都知道。 长公主眼神轻蔑,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苏禾:“抬起头来。” 苏禾紧了袖中的拳头,还是乖乖将头昂起。 只是他没有像在苏挽烟面前那样,眼睛看地,而是按苏挽烟教他的,抬头瞬间,眼神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 苏挽烟跟他分析过长公主的心理,她希望苏禾能屈服于她,可苏禾一旦真的屈服了,长公主会马上对他失去兴趣。 所以现在的苏禾既要顺从,但又不能太顺从。 长公主眉尖微挑,饶有兴致的看着苏禾的眼神:“不服?” 苏禾垂下眸子:“草民不敢。”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拉拢你,你却抵死不从,如今苏挽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听命于她。” “恭亲王妃……想让草民做她的暗线。” 苏挽烟跟他说过,找借口长公主是不会相信的,不如实话实说。 这样也可以成为他表忠心的诚意。 “噢?”长公主闻言笑了:“那你现在……?” 苏禾叩首:“如果一定要草民在长公主与恭亲王妃之间选择,草民只会选您,您的身份比恭亲王妃尊贵,与其死在她手里,不如由长公主亲自了绝草民。” 苏挽烟分析过,长公主对他百般折磨,可不是想要他死。 “你是来送死的?”长公主威严十足的笑问。 “草民不过一介乐师,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牵挂,若死了,也能少去许多折磨。” “呵。”长公主吐出一抹轻笑:“怕死的本殿见得多了,来求死的,你还是第一个。” 她眯了眼眸,命令:“过来。” 苏禾咬牙抿唇,听话的跪了过去。 长公主用脚托起他的下巴,见他毫无反抗,但脸上又隐隐浮现着不服,开口吩咐:“带他下去,好生伺候着。” 死了可就没那么好玩了。 没有人能受得住皇权的压迫,也没有人能在她的手段下还维持得住风骨。 苏禾,倒比她预计的还要久一些。 而且还经了苏挽烟的手。 长公主心里很不爽,但苏禾眼里的那抹不服,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便多留他一些时日。 “殿下!长公主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长公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听到有人匆匆来报。 长公主拧起眉头,好不容易心情才好一些,又出什么幺蛾子? “不好了殿下!”来禀的丫鬟害怕又着急的跪在长公主面前:“藏……藏书阁失火了!” “你、说、什、么?”长公主神情瞬间阴戾,那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丫鬟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大……大伙都已经赶过去救火了,可是……因为火势太大……所……所以……” 长公主腾身而起,咬牙怒吼:“立即给我加派人手!若藏书阁内少一件物品,本殿要你们全都陪葬!” “是……是……”那丫鬟颤抖的退下。 那藏书阁内,除了元和帝赏给她的,还有长公主从五湖四海搜罗回来的珍品,其中不乏许多珍稀字画,名古绝迹! 更有一幅万里江山图,图幅全长十余米,青山绿水,花虫鸟兽巨无细致,是幅千古绝作! 藏书阁一直被看管得好好的,今日怎么突然失火? 长公主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亲自前往藏书阁一睹究竟。 然而到了藏书阁,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心都在滴血。 她愣愣的看着藏书阁,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没了!全没了! 那大火,将整座藏书阁都包围了起来,视线所到之处,一片火海。 想怒,却又像失去了怒的能力,连伤心都没办法做到,只剩下惊愕。 那里面全是纸竹画作,都是极易起火之物,平日夜里她连蜡烛都不让下人点,每次去藏书阁也都选在白天的时候。 为何? 为何还会起火! 像是怒极过后,失去了所有情绪,她看着已经被烧毁的藏书阁,眼神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所有看守管理藏书阁的人,格杀勿论,参与救火之人,同罪。” “……是。”旁边的嬷嬷已经将头埋在了胸口,后背大汗淋漓。 长公主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大火,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苏挽烟呢。” 嬷嬷肩膀一抖,她……她不知道啊! 她颤抖的回道:“奴婢……马上派人去找。” “不必了。”一直以来藏书阁都相安无事,苏挽烟一来,她所有藏书都毁在了火海之下。 府内大部分人都已经过来救火,她恐怕早已趁乱跑了。 “苏挽烟进府后,府中接触过苏挽烟的所有人,全部杖杀。” 身旁的嬷嬷已经大气都不敢喘:“是……” “一群废物!”长公主阴沉的冷了一声,沉着脸拂袖离开。 这一局,是她输了! 苏挽烟,咱们不死不休! 而另一边,苏挽烟是大摇大摆从长公主府大门走出去的。 说大摇大摆有点不太贴切,她是一边小跑着,一边告诉遇到的下人跟守卫,藏书阁着火了,让他们快去救火! 第132章 府里太无聊,出来走走 长公主府里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对藏书阁是有多重视,一听藏书阁着火,哪里还有心思去仔细看眼前的人是谁,着急忙慌的就赶去藏书阁救火。 就这样,苏挽烟一边叫着,一边往长公主府门口跑,直到长公主府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都被叫走,苏挽烟甩甩袖,大摇大摆的出了长公主府。 而明宇,则是在暗处牵制追查他的侍卫。 他们都以为恭亲王府的侍卫会带着苏挽烟悄无声息的离开,所以长公主府内的人花了好大一番心思。 没想到明宇没抓着,还让苏挽烟跑了。 苏挽烟刚出长公主府,府门前便及时的驶来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人是小步,而小步旁边坐着的是秋叶。 “娘娘!”秋叶欣喜的叫了声。 早在苏挽烟在厢房门前示意她的时候,她就离开了长公主府,让小步准备好接应。 这是他们提前就商量好的。 苏挽烟没有犹豫,一溜烟就钻进了马车。 然而刚上马车的苏挽烟一怔,马车里,余南卿坐在轮椅上,有些紧张的别过眼。 “不听话!”苏挽烟立即叉腰,开口就是这三个字。 “……”余南卿固执的抿唇:“府里太无聊,我……正好出来走走。” 明知道长公主不怀好意,她还只身一人来长公主府,怎么叫他放心得下? 她又不会武,万一真叫长公主困住,他要去哪里要人? 苏挽烟有些生气,她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他还这么不爱惜自己! 但想到他是因为担心她,太重的话她也说不出来,生气的又重复了一遍:“真是不听话!” 余南卿自知理亏,没有反驳,就是倔强的别着脸。 苏挽烟见状微叹一气:“唉,算了,出来走走也没什么不好。” 余南卿眸光微亮,唇角开始上扬。 苏挽烟上前把两丸子头拆下,一边扎起马尾,一边落座在软垫上:“这会儿也中午了,吃了没?” 余南卿看着她一头秀发倾泻,想要伸手,却忍住了,回了声:“还没。” “那等下买点小吃。”她在宴会都没怎么吃,折腾了一早上早就饿了。 见她灰头土脸,又穿着一身婢女的衣服,余南卿心里很不是滋味。 “长公主可有为难你?” “她不是为难我,是要吃了我。”苏挽烟胡乱的拿帕子在脸上抹了抹,回头:“干净没?” 那不在意的样子,像是在长公主府受的难都不是什么大事。 “……” 余南卿缓缓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帕子。 苏挽烟躲了躲:“我自己来。” “你擦不干净。” “那算了,回府再洗一下。” “……”余南卿终是没能得到机会。 他拧眉:“不过就是给你擦一下而已。” “我只给我爸……给我爹娘擦过脸。”这种动作很亲昵,哪怕是朋友做也不是很合适。 余南卿生起郁气,嘟哝:“你还看过我身子。” “……”那是两码事。 “还动过。” “……” “从头至脚。” “余南卿你差不多得了。” “……”余南卿到底不敢真的跟苏挽烟置气。 他忽而好奇:“苏挽烟,你可有喜欢的男子?” “没有。” “噢。”余南卿心里瞬间平衡了,还偷偷起了丝愉悦。 苏挽烟突然闻到一股包子的香味,掀开窗帘,便见午市的街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她忙唤了声:“小步,停一下。” 马车徐徐停下。 她把头伸出车窗,对着街边的小摊贩叫了声:“能来两个包子吗?” “啊?哦哦哦!”那小贩似乎没想到,坐着这样华贵的马车,竟然还会买他的包子,刹间忙活起来:“好嘞,两个包子!” 还不等她伸手拿,秋叶就已经小跑着上前,将包子拿了回来。 苏挽烟自己吃了一个,分给余南卿一个。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明宇还在里面,怕不怕出事?”苏挽烟问。 “他没事。” 见余南卿答得这么肯定,苏挽烟也不去多想。 “我把长公主的藏书阁烧了,不知道她后面还会有什么动作。” 这回长公主怕是要气死,苏禾在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波及。 “嗯。”余南卿轻应了声。 苏挽烟饿了,吃了一个包子还不够饱,就掀开窗帘,看到什么想吃的,就叫秋叶去买。 春卷,糕点,烧豆腐,烙饼,这边嘴里的还没吃完,那边就又吩咐秋叶先买回来。 最后马车上的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多油老火的,苏挽烟吃,温和性平的,可以稍稍分余南卿一点。 等回到王府的时候,苏挽烟已经吃了个八分饱。 虽然余南卿吃过了,但药膳还是要做的,给余南卿炖了留着晚饭吃。 回到主院后苏挽烟先给余南卿检查了一下身体,眼见没什么不妥,就让秋叶跟黄叶烧水,打算先去洗个澡。 秋叶性子比较主动,黄叶内向,一般有什么事都是秋叶先开口,所以苏挽烟自然而然的就习惯了把秋叶带在身边。 而黄叶有点像闷葫芦,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怎么说话。 平日苏挽烟沐浴都是自己给自己洗,但今天她有点累,原主的头发又很长,苏挽烟实在没有精力,就唤了秋叶跟黄叶进来伺候。 没想到,这一伺候,苏挽烟就像打开了新世界。 头发是秋叶一点一点的给她揉洗干净的,黄叶给她浇水擦洗身体的时候,还会轻轻帮她按摩。 舒服得她差点坐在浴桶里睡着了。 早知道会这么享受,她还累死累活自己动手洗干嘛? 加月银! 一定要加月银! 既然寻常婢女的月银是二两,那她就给她们加到三两,不,四两。 怎么说都是贴身丫鬟,得厚待! 洗完澡,苏挽烟就跑房间跟余南卿说了这件事,毕竟现在用的是人家的俸银,怎么都要知会一声。 “你决定就好。”余南卿这会儿轻轻靠的床头上,终于不用再终日躺着。 他手里读的是苏挽烟买回来的《民间杂谈》。 “你没意见就行。”苏挽烟笑着,又想到什么,开口:“但是秋叶跟黄叶提了月银,那王师傅他们也该提吧,王师傅是管家呀,还有你的人,做得可都是重要的活。” 第133章 不怕我把你的钱用完? 首先是侍卫,明宇跟小步这一类贴身守护的,得加。 再有就是出府打听消息的,担任府中护卫的,这些不都要加? “你决定便好。”余南卿勾唇。 “都让我决定?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钱都花没了?” 本来她觉得一年一万两很多,但是在算过1000人的份后,她就觉得很少。 余南卿笑了:“本来就是你挣回来的。” 要不是苏挽烟,他哪里来这三万两的俸银? 若她想,这些银子她全部拿去,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余南卿笑容温和,像晨起的阳光一样。 苏挽烟移开目光:“那我回头跟王师傅商量一下。” 趁着现在有钱,多花点。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王章,王章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娘娘,您可在?” “我在,进来。” 王章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本记事本,奉上前道:“娘娘,您先瞧瞧这东西。” 苏挽烟好奇,拿过来打开。 一怔。 里面记录着苏挽烟进厨房熬药的次数,还有药渣的成分,都被一道一道的检查出来,记在了上面。 除此之外还有苏挽烟在王府做的其他事。 比如给余南卿做药膳,整理小菜园跟小药田,还有苏驰恩跟着明宇习武的事,王章安排府中其他人工作的事。 还有一些无关要紧的事,比如苏挽烟什么时候出府,回来的时候买了多少东西。 许是记事的人没办法接触主房,所以她给余南卿针灸的事倒没写在本子上。 苏挽烟一页一页翻着,简直是巨无细致。 记得这么详细,不用想都是元和帝的人干的,她知道元和帝的人在监视她,她也从来没想过她在府里做的这些能瞒得过元和帝的眼。 所以她即便想管也无能为力。 她抬头问道:“王师傅这是把人抓起来了?” 即便抓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元和帝的人那么多,她想要一个个抓根本抓不完。 哪知王章摇头:“不是,娘娘,人是几个守卫抓的,他们……都是皇上派来的人,把人抓住的时候,那人正要把这本子送进宫里呢。”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将王府里的事上禀元和帝。 苏挽烟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们起内讧了?” “与其说起内讧,不如说,他们想倒戈娘娘。” “快带我去看看。” 余南卿:“……” 他也想去看。 他想看看苏挽烟平时在府里都是怎么做这些事的…… 余南卿紧了紧手里的书,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书页上。 主院,花厅。 花厅中央正跪着一个的些瘦弱的男子,男子身形不高,窄额,白面。 苏挽烟见他的第一眼,就问了句:“是个太监?” 宫里的都是太监,派来王府的小厮中肯定也有太监,这一部分人在府里的存在感很低,跟婢女一样,负责一些打洒的活。 王章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答。 看着像,但他还没盘问呢,总不能把他的裤子脱下来看吧。 苏挽烟好像也不是真的想确认他是不是太监。 花厅里除了他,还有五名守卫,身上穿着背甲,因为进了花厅的缘故,手里的武器都被缴了。 见到苏挽烟,他们齐齐单膝跪下,叩道:“小人见过王妃娘娘。” 苏挽烟把手里的记事本往小桌子上一扔,提了裙?坐在罗汉床上:“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秋叶已经给苏挽烟奉了茶。 苏挽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只见那几名士兵相视了一眼,最后由中间领头的人开口说话:“小的以为,我等既然进了恭亲王府,那王爷与娘娘便是咱们的主子,以后王爷与娘娘若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我等决不会有半点犹豫,还请娘娘明察。” 苏挽烟挑眉,这忠心表得还真快。 元和帝是国君,他们不能得罪,所以也没说这本子上记的事都是要汇报给元和帝的。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苏挽烟笑道:“万一你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转眼就把府里的事巨无细致的泄露出去,我该找谁负责?” 那名士兵立刻急了,抬头发誓:“小人若有半句假话,剥皮拆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们承认,之前看到苏挽烟给府里的下人发银子,他们眼红了。 他们只是宫里的小兵小卒,每月的月俸只有300钱,也就是二两银子。 虽然跟王府里当下人的月银是一样的,但是这些银钱都在上面过了一遍,发到他们手里还要拿出一些孝敬领头,到手的实际只有100钱甚至更少。 上次他们看到,苏挽烟给每个人发了两袋碎银,他们要是有这么多银子,都不知道能吃多少好吃的,买多少好玩的。 还用每个月紧巴巴的守着那点钱过日子? 这些日子苏挽烟的为人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从来没有苛待过下人。 哪怕他们是皇上派来的,也从来没有对他们发过难。 顶多就是给他们几个白眼。 不仅有月例银子,府里吃的用的都不知道好他们多少倍。 还有那个苏驰恩,明明就是个捡回来的乞丐,硬生生赋予了他少爷的名号。 苏挽烟的弟弟,哪怕不是亲的,也是入了籍的,这不是少爷是什么? 到现在看看,苏驰恩都有专门的下人伺候了。 几人简直是羡慕得要死,一商量,不如以后跟着苏挽烟,虽然也是二两银子,但是不用被搜刮油水,得力的时候还能有赏银。 他们不求能有苏驰恩那样的待遇,只要比他们现在好,不用再时时担心被杀头,那就心满意足了。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也不过是想找份待遇好些的工作罢了。 听着他的誓言,苏挽烟只觉无语。 发誓要有用,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谎话连篇的人了。 她想了想,突然笑道:“我倒有个主意。” 她吩咐秋叶:“把主院里所有当差的人都叫到院子。” “是。”秋叶应了声,垂眸退下。 “你们几个,都到外面候着。” 那几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苏挽烟想干什么,但还是恭顺的垂眸:“是。” 第134章 肃清门户 待这几人下去,苏挽烟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太监。 只见他低垂着眉,一脸无话可说的样子。 苏挽烟重新翻阅起那本记事本,想了好一会儿,把记事本扔到他面前:“在上面加一句,‘恭亲王府已请来神医为王爷治疗’。” 这本子上写了那么多药材,想要瞒下余南卿被治疗的事不现实。 但如果说王府里请了神医,这就扯淡了。 王府最近根本没什么人进出,有也是王章聘请的下人,这事禀上去元和帝一定会派人去查,最终不管他查到什么,真真假假的消息会让他更加焦虑。 此话一出,那人浑身一颤。 苏挽烟没理会他是何神情,唤了声:“来人。” 进来的是小步:“娘娘?” “笔墨伺候。” 小步拿来笔墨。 苏挽烟是看着那人把话加上去的。 之后她也没处置那人,只是让他把记事本送进皇宫。 那传消息的人,就这么在震惊与不解之下出了府。 待那人离开,苏挽烟才吩咐小步:“他若还回来,你直接把他解决了,不用过来汇报。” “是。” 主院,院子。 所有在主院当差的无论是婢女,还是小厮,都被叫到了院子。 秋叶搬来了一张太师椅,苏挽烟提了提裙?,悠哉游哉的坐下。 被聚集在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三两两的低语议论,有乖巧不语的,有好奇的,也有不服的。 苏挽烟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略过,最后百无聊赖的倚的靠背上,正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听到秋叶跟黄叶传来一声恭礼:“奴婢见过王爷。” 嗯? 苏挽烟回头,就见余南卿坐着轮椅,由田中推着他从屋内缓缓走出。 “我来看看。”像是怕苏挽烟怪罪,余南卿先一步开口:“来去只是院里,也不去哪。” 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在里面实在待不住。 苏挽烟不是说可以在院子走动吗? 所以他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让田中把他推出来看看。 “又没说不让你看。”苏挽烟好笑。 来去现在处理的都是他府里的事,她以后要不在了,他得学会自己处理才行。 回头又想,他是王爷,处理这些事应该比她还在行。 正想着,便已经有人耐不住开口,眉眼间映着不耐烦:“娘娘把我们叫过来究竟是为何事?我们手里还有许多活没干呢,这么大动干戈,耽误了大家的时间都不好。” 苏挽烟看向那名说话的婢女,模样生的颇为动人,脸上施了脂粉,连身上的行头都不似其他婢女普通。 王章他们进府之后,府里一直都被分割成了两股势力,一股是余南卿的,另一股自然就是元和帝的。 这两拨人要是遇到什么分歧,一般都是元和帝的人占上风。 无他,就因为一个是君王,一个是臣子。 苏挽烟不管,是因为依恭亲王府现在的时势,这些人即便闹也不敢闹太大。 而且之前还有因为她到宫里告状,元和帝把全府的婢女小厮都处死的前例,他们就更不敢把事闹到苏挽烟前面。 所以发生的那些都是小事,王章自己就能处理。 看这名婢女的行头,在府里怕也是个小领头。 府里进了别的人,她们既要对抗,拉帮结派也属正常。 把脑中的杂念抛开,苏挽烟悠悠开口:“你们都应该知道,王爷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对于你们的一些所做所为,王爷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宫今日将你们聚集在此,就是为了肃清门户!” 此话一出,院子的议论声直接大了一倍。 “什么?肃清门户?” “那是什么意思?她想做什么?” 方才说话那婢女顿时不服气:“王妃娘娘别忘了咱们可都是皇上派来王府的!” “嗯。”苏挽烟淡淡应了声:“之前也一直有人跟本宫提这事。” 她缓缓一笑:“就是因为你们一直提你们是皇上派来的,所以本宫才烦不胜烦。” “你什么意思?”那婢女瞪着眼睛,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里是恭亲王府!若听命于皇上,那便回你们的皇宫去!”苏挽烟冷声,看向前来表忠心的那五名士兵:“这里面,哪些人该留,哪些人该清理,由你们动手处理。” 此话一出,那五名士兵齐齐一震。 发誓谁都会,表忠心的话谁都会说,苏挽烟要看的,是他们的行动。 抓一个传报的太监,也可以看成是他们表忠心的手段,既然要在她手里干活,那他们就负责把那些有异心的人,全部肃清! 只要他们动手做了,这府内所有元和帝的人,都不会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而元和帝也会视他们几人为眼中钉。 他们没有任何后路可退。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那婢女瞪着眼睛大叫:“哪怕奴婢做错了什么,我们也该由皇上处置!” 苏挽烟没理会那婢女的话,说完最后一句,她悠闲的把手肘撑在扶手上,轻托着腮,静待事件的结果。 只见那几名士兵在犹豫过后,牙关一咬,上前就把那名乱叫的婢女押了上前。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滚开!” 然而无论她怎么叫都无济于事,膝盖还被狠狠踹了一脚,只听到她“啊——”的一声惨叫,跪倒在了苏挽烟面前。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们清楚,忠于苏挽烟后,她不允许他们再有二心! “不要啊!饶命啊!王妃娘娘饶命啊!” “啊——你们不要过来!放开我!” 随着一声声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婢女,小厮被押了出来。 不听话的,就给上他们一拳,踹上他们一脚,再生龙活虎的都要歇菜。 五个人,三个负责抓人,两个负责看住跪在地上的人,不叫他们乱来。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有个婢女惊慌失措的跪爬到苏挽烟面前:“奴婢愿意效忠王妃娘娘,奴婢愿意效忠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饶命!” 此话一出,怕死的婢女都开始爬到苏挽烟面前,乞求着她的怜悯。 第135章 心慌 却被几脚踹了回去。 苏挽烟面无表情,因为第一个求饶的那个婢女,就是早些日子给余南卿药里下泻药的其中一个。 苏挽烟看着她忽而一笑:“给王爷下药好不好玩?” 话落,那婢女顿时浑身一僵,连求饶都忘了,愣愣的看着苏挽烟。 她竟然知道? 她以为这件事苏挽烟不追究,便已经过去了…… 苏挽烟没再理会她,问了声:“谋害王爷,会有什么处罚?” 她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要固定问哪个人。 他们却心领神会,有个士兵立即回答:“谋害皇亲,其罪当诛。” 苏挽烟看向开口的士兵:“那就交给你。” 此话一出,那名士兵抱拳的手一紧,咬牙,上前就抱着那婢女的头一扭,只听见骨头传来的一声脆响,连一声呼喊都没有,那婢女的头就这么被扭断了。 她直直的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啊——”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 苏挽烟缓缓开口:“好像还有几名同伙。” “饶命!王妃娘娘饶命啊!”苏挽烟还什么都没说,另外三个一起给余南卿下药的就已经跪在地上,不打自招。 那几名士兵根本不带犹豫,直接上去就把她们解决了。 至此,没有人再敢在这个时刻放肆,那些一开始不服气的,全部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元和帝派来的人全被揪了出来,除了当场处置了的四个,跪在她面前的有十多个。 剩下那些站着的,是王章这些天往院里添置的。 所有人,不管是元和帝的人,还是王章买回来的,此时脸都煞白煞白的。 苏挽烟翘起了二郎腿,开口:“这些人手脚不干净,拉帮结派,顶撞主子,以下犯上,女的全卖去青楼妓院,男的一律杖罚一百,丢出府去。” “不要啊!王妃娘娘饶命啊!王妃娘娘饶命啊!” 苏挽烟的话一落,不管男的女的全都在求饶,也有心如死灰瘫倒在地上的。 目睹了全过程的王章上前大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娘娘的话吗?” 立即,院外不知从哪冒出许多侍卫,将元和帝派来的人全部拖了下去。 剩下的人哆哆嗦嗦的低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敢抬。 待院子安静下来,苏挽烟才开口:“我不是什么暴虐之人,你们若乖乖顺顺的在王府干活,不动不该动的心思,我不会为难你们,但若你们心怀异心,那这些人就是你们日后的下场。” 见他们害怕得不敢应声,王章又站出来喝了声:“都没听到王妃娘娘的话吗?” “是,听……听见了。”零零碎碎的应答声,没有一点整齐可言,都被吓懵了。 苏挽烟看向那五名士兵,道:“从今日起,你们负责将王府内有异心的人都揪出来,但是,愿意跟随我的,我也不介意留下。” “是!”五名士兵立即单膝跪地。 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不能再犹豫了。 “今日你们都受惊了。”苏挽烟吩咐:“秋叶,到库房取些银子,每人二两,当是我给他们压惊的。” 苏挽烟怎么都想不到,她竟然就这么学会了恩威并施那套。 此话一出,所有人眸光均是一亮,起了片刻的议论。 而这议论与方才不同,都带着一丝高兴,瞬间把刚才受的惊都冲散了几分。 “是。”秋叶福礼。 “都散了。”苏挽烟吩咐一声。 便见所有人整整齐齐福礼:“是,谢王妃娘娘。” 不过眨眼,刚还聚了许多的人庭院,转眼就空了出来。 苏挽烟抬眸看向天空,秋风干爽,晴空无云,她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神情有些惆怅。 “烟儿似乎不太高兴?” 余南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以为她处置了这些人,她会高兴才对,可见她这模样,却像更愁了。 “叫苏挽烟。”苏挽烟淡淡舒了口气,像是没力气再跟他计较,身子一瘫,就滑坐在太师椅上,没了正形。 她伸着腿,抬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缓缓开口:“今天在长公主府,亲眼看着长公主在我面前杀了个人,那手法……就像过年杀鸡一样,血腥,又轻而易举。” 余南卿眉眸光暗了下来,注意着苏挽烟的神情。 不知是困了,还是天空的光有点刺眼,苏挽烟缓缓把眼睛闭上,说道:“当时还觉得长公主手段狠厉,没想到转眼,我也干了跟她同样的事。” “你若不喜,那以后便不用再做这些事,我会吩咐王章去安排,或是其他人也行。”余南卿语气有些急。 他一直以为苏挽烟乐在其中,不,或者说他一直都觉得苏挽烟有所有决定权。 却未想过,她在嫁进来之前,不过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何曾接触过这样的场面?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苏挽烟声音轻柔:“只是感慨手握重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连要人性命这样的事,也只需要我说一句话。” 不需要通过衙门,也不需要什么证据。 她突然懂了为什么有人会为了权力越来越疯狂,那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确实会让人沉沦其中。 她不是矫情,也不是后悔。 正是因为明白这种权力可以为所欲为,所以她更要小心行事,一个元和帝,一个长公主,只要一有机会,他们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今日不清理这些人,那明天她就有可能被这些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元和帝跟长公主尚在明处,可这些婢女小厮就像看不见的蚂蚁,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就咬上她一口,让她甚至让整个恭亲王府毁于一旦。 踌躇肯定是有的,只是她也不想死。 “苏挽烟……”不知为何,余南卿有些心慌。 她不喜欢这样。 即便她嘴上不说,但他能感觉出来,苏挽烟不喜欢这样的事。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犹豫之下,还是轻轻握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腕。 像是怕她会就此跑掉,必须牵着她一般:“以后……这些事我会安排,你……” 第136章 她喜欢很多事 余南卿的话还没说完,就微微一怔。 只见苏挽烟闭着眼睛,脑袋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均匀的呼吸声从她嘴里传出。 竟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余南卿张了张嘴,那还没说完的话噎在了喉中。 心中的慌张在看到她静谧祥和的睡颜时,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就好…… 他大手轻轻紧了紧她的手腕,只要她现在还待在他身边就好…… 另一边,皇宫,养生殿。 元和帝在收到长公主府内的藏书阁失火的消息时,满屏的郁气是止都止不住。 听闻今日长公主举行的送秋宴,苏挽烟也去了。 元和帝有种直觉,这藏书阁的火,就是苏挽烟放的。 这事若能抓到人还能追究一番,抓不到人,就只能硬生生把这个闷亏往肚子里咽。 藏书阁失火的事刚汇报上去没多久,恭亲王府的消息随之送到。 那本记录着恭亲王府一点一滴的记事本被元和帝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两遍,最后命刘仁才把本子送到太医院,让太医院里的面太医分析那上面记录的药材,究竟有没有治愈余南卿的作用。 另外又派人去查,恭亲王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出。 本来以为今日糟心的事也就这两件,没想到转眼又有人来禀,说苏挽烟把他派去恭亲王府的人都发卖了。 女的卖到青楼妓院,男的杖责一百,丢出王府。 除此之外,恭亲王府还递来了一则调令请求,把原本隶属宫中的几名守卫,调到余南卿的麾下。 理由是余南卿觉得这几名守卫得力,用来贴身保护他最适合不过。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而且又是几个小兵小卒,若不同意,未免显得他小气。 但是元和帝心里就是很不爽,甚至生了怒气。 他明白,有人叛变了。 竟然放着他这个皇帝不忠,要忠于一个废物! 他看着递上来的调令脸色一沉再沉,最后咬牙挥笔,同意了这则调令,同时下令,从宫中送进恭亲王府的不管是婢女还是小厮,还是守卫,全部调回皇宫。 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叛变,那其余剩下的人也会生起异心。 到时候恭亲王府只需要收买他的人就可坐享其成。 他绝不能任事态朝着对恭亲王府有利的方向发展。 但是,把人全部调回来,那监视余南卿跟苏挽烟的人就没有了。 元和帝沉着脸左思右想,随即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执笔写了两封信,一封派人送到长公主府,而另一封,送到远宁侯府。 做完这一切,元和帝敛了心神,继续批奏。 可是一肚子的郁气,让他连这奏折都批得十分烦躁。 恭亲王府。 余南卿开始管事了。 王府的账目,王府的人员调动,王章手头上正在做的事,余南卿开始一点一点的去接触。 除此之外,宫里送来的请帖,或是王府有什么人要来见苏挽烟,余南卿都要知道。 他不一定会有什么动作,但府内的事,都要与他禀报一遍。 苏挽烟觉得余南卿有点心急,他的身体不支持他这么劳累。 这日,苏挽烟端了碗药进房,便看到余南卿坐躺在床上,在看救济贫民区的支出账目。 之前没银子的时候,她随便让苏驰恩拿银子去接济那些百姓,现在有了俸银,那数目每花一笔都需要对上。 而接济贫民区百姓的事,苏挽烟一直都有在做。 她相信这些百姓在日后的某一刻一定会起到关键的作用,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而已。 她拧眉把汤药放到床头桌上,上前拿过余南卿手里的账本:“别看了,你就是把账本看穿,一时半会儿你也做不了什么。” 难道余南卿觉得把这些事接手过去,就能立即扭转恭亲王府现在的局势? “闲来无聊,不过是看看而已,又不花力气。”余南卿抿唇辩解。 “余南卿!”苏挽烟无语的瞪了他一眼。 余南卿顿时不敢再说话。 苏挽烟把账目扔桌子上,生气:“确实不花什么力气,但是对账这种事很耗精力,动的是脑,不比体力活省心到哪去,你前些天才把府里的账目对了一遍,现在又看这些,你真是想气死我?” “我……”余南卿不敢反驳。 苏挽烟端起药汤,命令:“把这个喝了。” 余南卿不敢有二话,麻利的把药汤喝了。 “从现在开始,我一周给你熬两次药,剩下五天以药膳为辅,一日两次施针,早晚各一次,加上穴位按摩,与之前相同。” “嗯。”余南卿低着头,乖乖应声。 苏挽烟拿起账目本:“今日开始,不许你再看这些东西,若被我抓到王师傅过来给你禀报,我就再也不管你了,是生是死随你的便。” 余南卿体内气血本来就亏,之前还都是她用银针封住他心气才让他活下来。 现在这么耗心耗神,不要命啦? “急也不急于这一时,我说过半年时间你就能好痊,在这期间有我替你管着,你怕什么?还怕我把你那点家产败光了吗?” “不是,我没有。”余南卿不太服气,但又不敢表现出来。 自那次肃清门户,他就怕苏挽烟疲于应对这些事,所以他才想快些接手。 他看出来了,苏挽烟喜欢做药,每次制药都沉迷在其中几个时辰不带中断,若不是喜欢,她怎么会那般聚精会神? 她还喜欢整理小菜园跟小药田,经常去拔里面的杂草。 她喜欢看鱼,每次走过小桥都要站上一会儿,见鱼儿长势好就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她还喜欢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打死一只苍蝇都会瞪着眼睛观摩好久。 她喜欢听八卦,喜欢听城里那些离奇的小道消息。 她还喜欢很多很多事,这么多喜欢的事情之中,唯独不喜欢处理府上的各种事务,王章有什么事来禀报的时候,她会很认真去做,但每每过后就透着疲累。 她不喜欢参宴,九月九日的重阳宫宴,宫里递来了帖子,她看都没看便拒了。 第137章 小孩子都没那么难哄 还有上次她说的,亲眼见着长公主在她面前杀人,他便知道她跟他不一样,若不是为了保命,她不喜欢这些带着暴力与血腥的事。 他只恨自己身子不好,他想把这些都揽到身上,再不叫她操劳分毫。 苏挽烟叹了口气,将语气放缓:“余南卿,我知道你不想再被元和帝跟长公主压迫,也急着扭转恭亲王府现在的局势,但是你别急,这些都急不来的,知道吗?” “……”他才不是为了这些。 余南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抿了唇,没有说话。 “不过就半年的时间而已,这么长的时间都忍了,还差这半年吗?你若非要折腾自己,最后前功尽弃,岂不得不偿失?” 半年是她最保底的推算。 按余南卿的恢复速度,或许会更快一些。 “我知道了。”余南卿别过脸:“我听你的便是。” 见他听进去了,苏挽烟才一屁股坐在床前的软垫上:“真是,小孩都没这么难哄。” “……”余南卿不服气:“可是我总要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你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思来想去,岂不也是徒增思虑?” 苏挽烟无语的看着他:“说得好像一直以来我做的事你不知道一样。” “……”余南卿哑然,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管苏挽烟出府,还是做什么决策,还是在小厨房熬药,她做什么都会与他说。 苏挽烟原本的用意就是怕他无聊,才会跟他分享这些日常。 但现在余南卿想要接手去管,那意义又不一样。 “那……你以后出府,可不可以带上我?”余南卿换了个要求。 苏挽烟托起下巴:“看情况。” “……” 见他这样,苏挽烟无奈:“这个月肯定是不行,你身子没好利索,下个月吧好不好,下个月十五不是下元节吗?我听说城里会有天灯游行,到时候你要没什么大碍,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余南卿眉头微拧,他指的不是这些。 他指的是去赴宴这种,就像她去长公主府,被长公主嘲讽刁难,他希望他能在她身边护着她。 “余南卿,别太过分了啊,都说了带你去玩你还不乐意。” “我没有不乐意!”余南卿忙否认。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那你去不去?” “去!”余南卿即刻开口。 “那你这个月听话。” “……嗯。”余南卿只能乖乖应声。 经过苏挽烟劝阻,余南卿终是没再盯着府里的那些瞎操心。 苏挽烟每日为余南卿施两次针,早晚各一次,每针灸一次,便以穴位按摩为辅。 最主要的还是余南卿的腿,苏挽烟每次一按就给他按上半个时辰。 每次给他按摩完,苏挽烟都觉得那双手像刚上完刑,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除此之外就是给余南卿口服的药,之前是因为余南卿身子太虚,承受不住药力,现在他渐渐恢复气血,苏挽烟便开始给他煎药,一周两天。 至于擦洗身体这些事,苏挽烟就全部交给田中去做。 一边忙着余南卿的事,府里的活苏挽烟也没落下。 路明村的那片田庄,王章已经聘请了人去管理,现在才刚开始,最后到底怎样,届时还需苏挽烟亲自去巡查过才知道。 自上次把元和帝的人都清理出去后,王章就组建起了商队。 他调查过京城别家的世家大族,很多府邸都会有专属的商队。 亲王府每年的俸?是一万两,但架不住王府地大,还有许多阁楼院子没有人管理,如果一一都聘请岗位,那王府少说都要养上两三百号人,那每年一万两的俸银基本就要去掉一半。 王府姑且如此,更别说在朝中任职的京官,正一品每年也才一百八十两银子。 跟王府简直天差地别。 所以这些家族都会组建商队,每年走南跑北,就是为了赚银子,不然光靠那点俸禄,怎么维持一大家子的开支? 一直拖着不做这事,是因为怕元和帝知道后打压王府,雪上加霜。 现在监视的人没了,王章就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老实说,王章也是头一回当管家,他不一定当得最好最全面,但肯定是最愿意学的。 他不会他就学,像苏挽烟那样,不会的事就去学。 负责押商的人,王章交给了卫祥去做。 就是那个脖子有道蜈蚣疤的男人。 他长得凶,他负责押商没人敢寻衅滋事,能省去很多麻烦。 王章跟苏挽烟说这事的时候,苏挽烟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而且嘱咐了王章,头一年跑商不要想着赚银子。 因为大家都是生手,哪怕有聘请的人带着,但到底是第一次,摸清这其中的路数才是最重要的。 银子亏了可以再赚,王府目前有足够的银子可以善后。 王章把苏挽烟说的话一一嘱咐了下去,负责押商的卫祥更是将这些话谨记在心。 秋去冬来。 十月悄声而至。 才是初冬,王府就很奢侈的烧起了地龙。 而苏挽烟,第一次体验地龙这种东西。 她惊讶的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瞪着眼睛望向余南卿:“不冷,地板是暖的。” 不烫脚,是那种既冷又暖的感觉,但整体的温感是暖的。 今天一大早她就觉得屋里暖洋洋的,一问王师傅,说是烧了地龙。 余南卿勾唇:“舒服?” “那肯定的。” “嗯。”他也觉得暖暖的,很舒服。 苏挽烟突然好奇:“你去边疆之前,在宫里也有地龙?” 余南卿摇头:“并不是每个宫里都有地龙。” 他眸眼黯了黯,何况他母妃并不是什么受宠的妃子。 “娘娘。”这时,王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远宁侯夫人来了,还送来了许多礼品,此时正在前院的正厅候着呢。” “我也去!”还不等苏挽烟回话,余南卿就先一步开口。 远宁侯来人,指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不能让苏挽烟一个人去受欺负。 怕苏挽烟不带他,余南卿语气有些着急。 “……”苏挽烟好笑:“远宁侯夫人是女眷,你去干什么?” 第138章 送礼 “我可以在偏房等你。” “……” “来去只是府里……” “行吧。”苏挽拗不过他:“不过先说好,远宁侯夫人跑过来可不会好声好气的说话,你要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左耳进右耳出就行,别被影响了心情。” “嗯。”余南卿听话的应了声。 远宁侯夫人,叫甄玉怀。 原主除了出嫁的那几天见过这位侯府主母,对她的印象其实不深。 苏挽烟就更不用说了,对她完全没什么感觉。 上次远宁侯夫人来恭亲王府,苏挽烟没空理她,她没见到人就回去了,这次又来,还带了礼品,看那样子是非要见到苏挽烟不可。 苏挽烟挺奇怪的,原主在侯府不受待见,而且又替苏慕倾代嫁到恭亲王府,照理说这样的关系,他们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见她。 应该是恨不得不再跟她扯上关系才是。 现在他们来得这么频繁,哪怕是被她冷落了他们还要来,苏挽烟感觉,应该是元和帝在远宁侯背后推波助澜。 不然她想不到这家人天天来找她能有什么事。 恭亲王府,前院,正厅。 正厅前院站着侯府的家丁,几个家丁旁边都放着几个大箱子。 这些都是甄玉怀带上门的拜访礼品。 苏挽烟到的时候,甄玉怀正坐在侧位上喝着茶。 见苏挽烟到来,甄玉怀立即起身,笑意盈盈的上前:“挽烟呐,我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苏挽烟瞄了她一眼,步子没停,直接从她身旁越过。 甄玉怀见她无视自己,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只见苏挽烟淡定的坐在了主位上,开口:“见到本宫,远宁侯夫人为何不见礼?” 甄玉怀整个身形一颤,袖中的帕子转眼被她攥紧。 苏挽烟,不过是侯府一个最不起眼,最不受待见的庶女,要不是把她送进恭亲王府,她怎么会有今时今日的地步? 她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还过河拆桥。 进了恭亲王府,就全然不认她这个侯府主母了吗?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甄玉怀终究敛了怒意,挤出一抹笑容上前鞠礼:“臣妇甄氏,见过王妃娘娘。” “侯府夫人倒比令千金知礼许多,回头别忘了多教导一下令千金,见到本宫时应当怎么做。”苏挽烟皮笑肉不笑。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甄玉怀跟苏慕倾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无礼。 因为没进恭亲王府之前,原主一直是侯府欺压的对象,弱小,无助,小心谨慎,沉默寡言。 这是甄玉怀跟苏慕倾,又或是远宁侯对原主的固有印象。 更别说原主还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女,地位又不高。 所以即便她现在身为恭亲王妃,他们的思维却还停留在苏挽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的假象。 不仅是他们,就是京城其他的世家千金,又或是一开始恭亲王府里的许多人,都觉得她出身低下,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恭亲王妃的名头。 听到苏挽烟的话,甄玉怀攥在手里的帕子更紧了,笑道:“上次慕倾来,说给王妃娘娘轰出了王府,她到底是你嫡姐,王妃娘娘那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余南卿在京城就是个废物王爷,被他们轰出王府,苏慕倾有好一段时间都因为这事被人笑话。 甄玉怀每每想起就觉得气愤,如今苏挽烟旧事重提,她就想帮自己的宝贝女儿扳回一成。 “夫人要是为了给苏慕倾抱不平才来的王府,那还是请回吧,本宫很忙,没空理这些琐碎事。” 说完,她唤了声:“来人,送客。” 甄玉怀心头一紧,忙道:“是这样,娘娘出嫁时因为时间太紧,臣妇未来得及准备娘娘的嫁妆……” 眼见进来的守卫就要把她赶出去,甄玉怀心里又气又急,加快了语速:“今日来就是为了给娘娘把嫁妆给补上的!” 哦? 有钱拿? 闻言,苏挽烟微抬了抬手,进来轰人的守卫即刻退到了一边。 甄玉怀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的恨意早已经到了脑门。 这个贱丫头,当了王妃当真就不认人了! 苏挽烟止了守卫后并没有说话,就这么淡定的看着甄玉怀,甄玉怀见她这傲慢的模样,当真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敛下心里的怒气,吩咐:“来人,把我在侯府挑的礼品都搬上来。” 顿时,侯府的家丁把院子的几个大箱子都搬进了正厅,在苏挽烟面前一一打开。 本来苏挽烟以为甄玉怀送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以次充好的,但当箱子打开,竟然是实打实的好货。 里面有两匹上好的蜀锦,旁还附带了丝绸锦缎三五匹,珍珠玉石放了两匣子,珠翠摆件又有一箱,其中一樽玉菩萨又放了一箱子。 还有什么玉钗银簪,都是上好的货。 虽然只有几个箱子,但架不住货好,也算甄玉怀在这上面下了血本。 然而苏挽烟却觉得不对劲,甄玉怀怎么会这么重视她? 至少她不会这么货真价实的把这些东西送过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挽烟看着甄玉怀脸上挂着的笑容,神情依旧淡淡的,没表现出欣喜,也没表现出厌恶。 而甄玉怀,一直都在等苏挽烟开口。 只要她开口,她就能顺着她的话提要求。 可苏挽烟却只定定的看着她,就连她送过来的这些礼品,她都没表现出半点欣喜。 这些可都是她寻思了好几天才挑拣出来的东西,按远宁侯的要求,现在苏挽烟是王妃,东西不能太次,免得像苏慕倾那样被轰出来。 但送太好的,甄玉怀又不舍得,挑挑拣拣,不情不愿的拣了几箱子的货,光是这么点,她这心里都已经在滴血了。 可偏偏,苏挽烟面对着这几箱子的好东西,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挽烟不说话,甄玉怀可憋不住,笑问了句:“这些可都是臣妇精心挑选的,娘娘看着可还喜欢?” “礼本宫收到了,谢过夫人,若没什么事,夫人便请回吧,本宫还要去陪王爷呢。” 第139章 送来两个丫鬟 “说到王爷!”眼见苏挽烟又开口赶客,甄玉怀也顾不上话顺不顺意,连忙开口:“一般女子出嫁身边都是要带几个陪嫁丫鬟的,当时你出嫁急,臣妇忘了给你安排,如今想起来,我便挑了两个上好的丫鬟给娘娘送过来。” 说着,忙挥手唤了声:“快进来。” 只见两个穿着粉粉嫩嫩,水灵灵的丫鬟低着头就走了上来。 两人都正豆蔻年华,那模样是一个比一个精致,更别说甄玉怀还给她们精心打扮过。 苏挽烟眉尖微挑:“陪嫁丫鬟?” 现在才送陪嫁丫鬟会不会晚了点。 “王府难道还缺两个丫鬟?”苏挽烟好笑。 “娘娘,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甄玉怀笑道:“你出嫁急,没人教过你怎么伺候王爷,加之王爷身子又不好,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这两个丫鬟都是调教过的,叫她们伺候王爷,娘娘在这王府不就能轻松些吗?” “伺候王爷?”甄玉怀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苏挽烟问道:“怎么伺候?” 甄玉怀眯起眼睛笑开了:“您看,我就说娘娘您什么都不懂吧,放心,收了这两个丫鬟,娘娘您就是什么都不懂也会懂的。” 苏挽烟面上淡定,实则已经竖起了两只耳朵。 甄玉怀继续笑道:“到时候您就念在俩人的功劳上,随便将她们抬个妾氏,要是再得力些,给王府生个一儿半女,那也是养在你名下,那你这王妃的位子,不就坐得更稳了吗?” “哦?原来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娘娘,这也是臣妇为了你好啊,怎么能说是在打您的主意呢?”甄玉怀上前两步,凑到苏挽烟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母亲生下你就去世了,也没人教会你这些,这两个丫鬟臣妇已经嘱咐过,娘娘要不会,还可以一旁指导娘娘一二。” 甄玉怀特意提了苏挽烟的娘,但可惜苏挽烟对原主的娘亲没有任何概念。 她好奇的把头凑过去,轻声问:“在一旁指导一二是什么意思?” 见她这样,甄玉怀只以为她上当了,一个连房事都未经历过的女子,对这等事抱有好奇心是肯定的。 她年轻时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甄玉怀拿捏准了苏挽烟的心理,越说越起劲,低声笑道:“只要娘娘愿意,别说让她们其中一个在床旁指导,就是两个也都是可以的。” 通房丫头除了伺候主子外,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这个。 就是为了让那些刚嫁为人妇,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学会怎么去伺候人。 苏挽烟还从来没了解过这个,所以她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眼前的甄玉怀还说得绘声绘色。 “娘娘,您到底是从侯府出来的,臣妇也是心疼你啊,王爷如今这副模样,臣妇是怕你太辛苦了,这才送来这两个丫鬟,目的就是为了帮您分担解忧的。”甄玉怀笑意吟吟的说道。 “是吗?”苏挽烟勾唇笑问。 “那是当然的,不然臣妇何苦这样费心费神,您说是不是?” “既然是这样。”苏挽烟笑容更甚,凑到她耳边,说道:“那夫人应该把苏慕倾送过来,她更能替本宫解忧。” “什么!!!”甄玉怀脸上笑容猛地一僵,不敢相信的瞪着苏挽烟! 苏挽烟维持着笑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挽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甄玉怀转眼暴跳如雷,指着苏挽烟怒声质问。 苏慕倾可是侯府的嫡出千金! 怎么可能会进恭亲王府!? 苏挽烟垂眸拂了拂宽袖,才淡定的看向她,笑道:“苏慕倾从小就有夫人教导,想必这些事她比这两个丫鬟还要懂,而本宫与苏慕倾又是姐妹,她若进了王府,本宫给她一个妾位,我与她相互扶持,岂不美事一桩!” 此话一出,甄玉怀脸都气绿了,指着苏挽烟的手忍不住颤抖:“你……你竟然……敢如此侮辱你的嫡姐!” 她的宝贝女儿可是天之骄女,她……她竟然要她的宝贝女儿来做妾? 这……这像话吗? “侮辱?”苏挽烟好笑:“夫人不是担心本宫伺候王爷太辛苦吗?区区两个通房丫头,这王府里就有啊,何须夫人从侯府送过来?要送便诚意些,本宫很中意苏慕倾,夫人不如把她送来,在侯府她与本宫是姐妹,进了王府,本宫便又可以与她以姐妹相称,多好。” 甄玉怀不敢相信的踉跄一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简直……简直不要脸……” 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二女共侍一夫,这种丢脸的话她怎么能说得出来! 那个废物,怎么配得上她的宝贝女儿! 苏挽烟……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要脸?”苏挽烟冷笑:“夫人可别忘了,当初皇上赐婚,赐的就是苏慕倾与恭亲王,让苏慕倾进王府,在本宫看来也算顺应天意。” “不可能!”甄玉怀指着她:“你想都别想!” “出个女儿都不愿意,那还谈什么为本宫好?”苏挽烟无所谓的笑了一声:“来人,送客。” “你!”甄玉怀脸都绿了,心里的火气已经涌到了脑门,却愣是一句话都骂不出来。 守在正厅里的两个守卫上前:“夫人请回!” 甄玉怀瞪着眼睛:“苏挽烟!你无耻!你不要脸!” 眼见甄玉怀指着苏挽烟开骂,那两个守卫再也不跟她客气,一左一右的把她架了出去。 甄玉怀咬牙大叫:“不许碰我!给我放手!你们这群狗奴才!” 甄玉怀都被轰了出去,那送上来的两名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跟着甄玉怀,匆匆跑出了王府。 至此,甄玉怀势在必得的来,仪态狼狈的走了,也没花苏挽烟多少功夫。 甄玉怀送来的那些礼品,苏挽烟倒是全收了。 甄玉怀自己说的,那是给她添的嫁妆。 苏挽烟吩咐人把这些全收进库房,以后找个时间把它们全兑成银子。 第140章 约好了去看天灯游行 偏房,苏挽烟从外面把门打开:“都听到了?” 余南卿坐在轮椅上,旁边守着田中。 他轻轻点头:“嗯。” 苏挽烟凑过去瞄了眼他的神情:“不高兴了?” “没有。”余南卿别过脸。 “那你黑着脸干什么?” 余南卿沉默,不想说话。 苏挽烟也不惯着他,挥了挥手:“那你闷着吧,我回去了。” “你……你不推我?” “田侍卫不是在吗?” “我要你推。” “……”苏挽烟无语的看着他。 余南卿抿唇别过眼:“你推我回去。” 声音弱弱的,像是在乞求,又像在跟苏挽烟撒娇。 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苏挽烟无奈,一边走上前一边叨念:“不把当我朋友还天天这么使唤我,在你面前我就是劳碌的命,矫情!比我还矫情!” 哪怕嘴里一直在吐槽,但她还是把余南卿轻轻推出了偏房。 看了一眼天色,苏挽烟没好气道:“还早,想去哪?” 余南卿眸光微亮:“不知银杏别院的银杏落了没……” 苏挽烟拧眉:“银杏别院很远的……” “那就……榭香亭。” “……”苏挽烟沉默片刻:“还是银杏别院吧。” 榭香亭的荷花早谢了,现在就剩点残荷,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银杏树落光了没,说不定还能赶上秋风扫落叶的尾巴。 “苏挽烟……” “嗯?”苏挽烟推着他往前走。 “你真的想让苏慕倾进府……还是,只是在气远宁侯夫人?” 其实他应该知道的。 苏慕倾哪怕违抗圣旨也不愿意进恭亲王府,虽然他无所谓,但于别人来说,那就是对他这个亲王的耻辱。 苏挽烟那么好,一直在替他治病,一直在担心他的伤。 苏挽烟怎么舍得将他的伤口掀开撒盐? 可是,他却想亲耳听苏挽烟明确的告诉他答案。 之前苏挽烟说,若非远宁侯让她代嫁,正常情况她是绝对不会选恭亲王府。 他害怕,她是不是也在后悔? 想着如果她没有代嫁过来,是苏慕倾进的王府,对她来说该有多好。 “你怎么在纠结这个?”苏挽烟无语:“想想就知道我是在气她的啊!” “哦。”像是得到了印证,余南卿唇角微微上扬。 “但是远宁侯不会为了我的事这么煞费心神,真正想往你身边塞人的,应该是元和帝,府里的守卫不是都被他调回去了吗?都走了,谁来监视王府?” 苏挽烟分析道:“你看着吧,这事还没完呢,元和帝肯定会借口给你塞人的,而且之后送进王府的,肯定不是什么小兵小卒,有可能是官家女子。” 余南卿之前不是杀过婢女吗? 这一层余南卿也承认了。 再加上甄玉怀这次的试探,这些小兵小卒想进府根本过不了她这关。 哪怕她真的让这些人进府,别看余南卿现在温温和和的,一旦起了杀意那是止都止不住,届时全都得栽在余南卿手上。 所以后面想要给余南卿塞人,那怎么也得是官家女子,有身份有地位,余南卿轻易动不得的那种。 余南卿闻言,眉头微微拧起:“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 “他们往我身边塞人……你不生气?” “他们往你身边塞又不是往我身边塞,我为什么要生气?” “……”余南卿沉默。 他知道苏挽烟没有其他意思,清澈得就像一泓毫无杂质的清泉。 余南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却不敢多求。 “你生气了?”苏挽烟见他脸色不好。 “嗯。”余南卿赌气的应了声。 气她不生气。 “那我刚还帮你赶走了那两个呢,你生个屁的气。” “……” “但是以后要是元和帝亲口送你什么官家女子,我就不好打发人家了,你要不喜欢就自己想办法吧。” “嗯。”他会处理的。 简单的一个“嗯”,语气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服气。 十月十五,是下元节。 每到这种重大的民俗节日,宫里都会举办宫宴。 有时候是在白天,有时候是在晚上。 就像上次宫里递来重阳宫宴的帖子,那宴会就是在白天举行的。 除了宫里的宴会,京城也有会许多官家贵妇举办的宴会,像长公主就举办了酒宴跟送秋宴。 京中贵妇会时不时办些茶宴,赏花宴什么的,实际就是闲来无事坐一起聊聊天,唠唠嗑,顺便给自家儿女相一相姻缘。 京城的千金小姐也会举办宴会,她们举办的一般都是什么诗宴,歌宴,琴宴,以吃喝玩乐为主。 至于京中的官家子弟,一般都是得空了相约酒馆,马场这些地方。 若有哪家递了请帖请他们去什么诗宴歌宴,他们一般也是不会拒绝。 上次九月九的重阳宫宴,苏挽烟看都没看就拒了,而这次宫里递来的下元宫宴的帖子,苏挽烟也一样,看都没看就扔到一边。 今天跟余南卿约好了,要带他去看天灯游行。 下元节,相传是三官为人解厄之辰。 三官就是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这一日京城百姓白天会到庙里上香祈福,夜里会举杆挂上黄旗,杆顶又挂三盏天灯,游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寓意解除民间厄运。 上次中秋龙灯就特别壮观,苏挽烟见之念念不忘,她有预感,这次天灯游行也不会叫她失望。 天灯游行是在晚上,为了让余南卿在夜里有充足的精神,中午苏挽烟在给他煎熬的药中,加了适量的助眠药。 喝了药,余南卿从午后时分一直睡到了太阳落山。 待他醒来的时候,苏挽烟已经换了一身简便的衣服,连头上的发髻都已经挽好了。 余南卿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是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近在咫尺,苏挽烟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笑看着他:“醒啦?” 余南卿心口一窒,耳根瞬间起了通红,他忙别过脸,大手直接把她的脸捂住,推远:“你……别靠那么近!” 他用手背掩了掩发烫的脸,怕苏挽烟看出端倪。 “唔!”余南卿的大手,能把她的脸全部盖住,苏挽烟猝不及防:“我的妆!” 第141章 福宝楼 她拍开余南卿的手:“这是秋叶好不容易给我化的!要是整花了我跟你没完!” “……谁叫你靠那么近。”余南卿心脏跳得飞快:“你连我替你擦脸都不肯,方才的视线却与我只有几寸之差!” 苏挽烟闻言没有反驳,‘嘿嘿’一笑:“看你睫毛在动,我看你是不是真的要醒。” 因为看得不太真切,所以才凑了过去。 本来想着要是还不醒就给他扎一针来着。 她说道:“起来啦,吃点东西准备出发啦。” 因着余南卿身子虚的关系,出门前苏挽烟给他穿了里三层外三层,另外还在他腿上披了一张毛绒毯子。 秋叶跟黄叶则在马车里备了小暖炉,披风,还温了汤婆子。 这会儿才是初冬,其实苏挽烟并不觉得有多冷。 但因为要带一个病人,所以这些东西多备一些也是好的。 这次随行的人是田中,小步,秋叶跟黄叶。 现在小步都快成了苏挽烟的专属车夫了,田中是近日安排在余南卿身边贴身伺候的。 明宇在督促苏驰恩练武所以没叫。 跟上次一样,下元节的夜晚,京城的街道人声鼎沸,偌大的马车走在主城道上,到一半就几乎走不动了。 苏挽烟把余南卿推下马车,跟之前出来玩不一样,带着余南卿要缓慢很多,而且人头涌动,轮椅也不太好挤,所以苏挽烟一行人走得磕磕绊绊。 好在,这种热闹的节日街边都会有很多小摊贩。 苏挽烟带着余南卿走走停停,落在一个捏糖人的大伯身旁。 只见那大伯用小木棒卷了蔗糖,用一支小刀一样的竹片在蔗糖上挑来挑去,不一会儿就挑出一个彩带飘飘的小仙女。 大伯旁边还围了许多小朋友,嚷着要买糖人的,苏挽烟看得起劲,余南卿见了,正想开口说把糖人买下。 轮子一转,苏挽烟把他推到了下一家。 余南卿:“……” 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吐出就咽了回去。 下个摊子是彩符。 有一部分百姓喜欢在下元节这日挂彩符在身上,听说三官看到身上挂彩符的人,会优先帮他解除身上的厄运。 先不论这说法到底真不真,就是那彩符还挺好看的。 正当余南卿想问她喜不喜欢的时候,苏挽烟只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两眼,便又推着他往前面走。 余南卿只觉自己无用武之地,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不买?” “不买。”苏挽烟反问:“你要买吗?” “我以为你喜欢。” “喜欢啊,但是现在才刚到街头,要是早早买了,拎着东西逛不方便,而且前面肯定有更好看的,不急不急。” 苏挽烟兴致勃勃的推着他:“不知道天灯游行是从哪里开始,应该会经过主城道呢吧。” 主城道最大最宽,百姓也是最多的,而且主城道两旁建的酒楼餐馆都是这京城数一数二的,许多高官子弟喜欢包下二楼的厢房看这种民俗游行。 有些富二代一高兴,还会往街道撒钱。 所以苏挽烟现在就是推着余南卿往主城道走。 只是越靠近主城道,街上的百姓就越多,苏挽烟见着不太方便,就把余南卿往街道一旁推:“太多人了太多人了!” “……”余南卿觉得自己好扫兴。 要是只有苏挽烟一个出来玩,她定不会有这么多顾忌。 “福宝楼?”苏挽烟抬头仰望着身后酒楼的牌匾。 明明周围的酒楼餐馆都人满为患,偏偏这福宝楼冷清得一个人都没有。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走进去,里面只有一个掌柜在愁眉苦脸的打算盘。 “掌柜!”苏挽烟叫了声。 那老板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真的有人进来后,不确定的迎上前:“二位贵人是……” 眼前的掌柜看样子才三四十的年纪,穿着棕色的铜钱服,个子有些矮,身形微胖。 他见两人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一时也不敢断定两人是什么身份。 “天灯游行会经过这里吗?”苏挽烟问。 “会……”掌柜忐忑的应了声。 “二楼还有没有厢房?我要一间厢房。” “啊?”掌柜犹豫了一下,才恍然反应:“有!有!贵人这边请!” 他领着苏挽烟跟余南卿上楼,本来他还想着要不要帮忙把余南卿背上去,却发现那轮椅有滚轮机关,这才忙不迭的在前面带路。 福宝楼建得十分雅致,楼顶是一幅很大的云宫彩画,一楼还有一个舞台,看样子是供人表演用的。 窗是八宝窗,窗上还雕了精致的雕花。 就连上楼梯的扶手都新刷了红漆。 明明是夜晚,可福宝楼内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日。 “掌柜的,你这福宝楼怎么没人啊?”这么好的酒楼,一个人都没有,苏挽烟不问一句都对不起她的好奇心。 那掌柜闻言心虚的抹了抹额上的汗,踌躇道:“不瞒二位,这福宝楼此前闹出过人命,被官府查封了,后来这福宝楼解封,鄙人就把这酒楼盘了下来,原想着这地段好,生意定是不差,哪知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生意这么差,他就不浪费那个银子了。 掌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继续道:“方才二位进来时,我便是打算将这福宝楼转手卖出去,不然是真的维持不下去了。” 苏挽闻言,恍然的“哦”了一声。 出了人命,官府查封是公事公办,但后来解封了,便代表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福宝楼没有直接关系。 不然的话这酒楼都是要充公的。 许是人都忌讳生死,觉得不吉利,所以这福宝楼才没人来? “二位,到了,你们请。” 因为没有客人,掌柜将两人带到了天字号房。 天字号在三楼,视野最好最宽阔,房间也大,一个主厅,一个阳台,一个卧室,再外加一个茶室。 里面还摆了各种昂贵的摆件做装饰。 苏挽烟很满意,笑问:“有没有吃的?” “有!”有钱就赚。 掌柜一口应下,今日他亲自掌厨! 第142章 心情好到了极点 “二位稍等,菜马上就到!” 待掌柜的下去,苏挽烟把余南卿推到阳台,一股寒风拂来,苏挽烟打了个寒颤,忙替余南卿拢了拢衣襟:“冷不冷?” 说话间,田中很有眼力见的把余南卿的披风递上。 苏挽烟边拿过田中手里的披风,一边注意着余南卿的脸色。 只见他摇了摇头:“不冷。” 可苏挽烟手上的披风已经裹在了他身上:“我都觉得冷你居然觉得不冷?不冷也披着吧,要是着凉可就麻烦了。” 他身体这么虚,不冷? 怎么可能呢! 苏挽烟觉得他冷。 “……”余南卿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由她摆布。 突然,一阵十分有节奏的鼓槌声从远处传进耳朵。 咚!咚!咚!的在响。 是数鼓齐响。 鼓声似要传遍整个京城。 苏挽烟激动的拍了拍余南卿的肩膀,指着街道一头:“看!来了!游行的队伍来了!” 苏挽烟语气兴奋,害余南卿也莫名升起一股期待,他抬眸望去,便见一条长不见尾的队伍,手举三盏天灯徐徐而行。 队伍的最前面有小灯开路,这些小灯一排又一排的站在行人面前,将百姓与游行的队伍隔绝。 苏挽烟高兴得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余南卿心底一惊,忙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裳:“你小心!” “哎呀没事!我手抓着呢!”她扶着栏杆一跳一跳的甩开余南卿的手。 余南卿哑然,哪还有什么心思看天灯,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蹦了下去。 “到了到了到了!”鼓声震耳欲聋,苏挽烟兴奋大叫:“余南卿快看!快看快看快看!” 游行的队伍走近,苏挽烟才发现他们手中的杆竟有十米之长,几乎与福宝楼高度持平,她就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清楚的看到那杆头之下挂着的巨大的黄旗。 黄旗绣着庄严肃穆的图腾,十分壮观。 而黄旗之上三盏天灯,竟有一个成人那么大! 三盏天灯随着游行而微微晃动,一盏又一盏从她眼前掠过,微风将黄旗的尾巴轻轻拂起,衬着那震耳欲聋又有节奏的鼓声,就似有千军万马从她面前走过! 精美,磅礴,震撼,大气! 苏挽烟止不住心下的雀跃,她回头不停的问余南卿:“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 她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这等壮观的场面,只能不停的催促让余南卿快看。 那种呼之欲出的分享感,像生怕余南卿错过了一般。 “……”余南卿沉默。 他看到了。 余南卿的眼中,苏挽时那兴奋的面容,比那宏观的天灯竟还要清晰三分。 清澈明亮的双眸,像月牙一样弯着,眼中透着让人向往的光亮,点了朱砂的双唇一张一合,在雷鼓声中兴奋的动着,也不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余南卿笑了。 被她感染了一般,唇角勾着一丝宠溺的笑容,连带着长眸也多了丝光亮。 苏挽烟嘴里还在喋喋不休,明明在这么大的雷鼓声中,话根本传不过来,他缓缓伸手,突然握住了她的小手。 苏挽烟回头抬起那只被抓的小手,也不是要挣脱,只是大声问了句:“干嘛?哪里不舒服吗?” 余南卿笑着摇头:“没有。” 他的声音很小,苏挽烟根本听不到。 她把耳朵凑过去:“说啥?” 余南卿心头微紧,抬手将她的头轻轻推开。 苏挽烟见状也不纠结了,又抬头蹦蹦跳跳的仰望着从眼前飘过的天灯。 余南卿的手没有松开,苏挽烟也好像忘了一般,就这么任他握着。 余南卿的心情,在此刻好到了极点,连带着握着她手的力道都紧了两分。 而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在了对面,苏慕倾的眼里。 只见此时的苏慕倾,正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楼的苏挽烟,更确切的说,她的目光是落在余南卿身上的。 那个人……是恭亲王? 苏慕倾眼睛都看直了,怔怔的瞪着眼,不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传闻恭亲王不是瘫痪在床,连生活都没办法自理吗? 那样一个废物,她还以为……是个奇丑无比邋里邋遢臭气熏天的废人。 可如今她看到的余南卿,颜如冠玉,爽朗清举,那挂在嘴边若有若无的笑容,如明月相照,叫人如沐春风。 京城之大,权贵之多,苏慕倾自认,她也是见过不少俊美之人。 可余南卿浑身上下透出的清雅,就像无人能够亵渎与染指,白裘披风加身,更叫他身姿卓越。 而这清雅之下,又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气势,便是这股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叫人去一探究竟。 怎么会这样? 苏慕倾忍不住攥紧袖中的拳头,是不是……她认错了? 是不是苏挽烟在与别的男子…… “当真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乡野丫头,天灯游行一年一次,也就她这种不懂规矩的在大喊大叫。” 苏慕倾包下的是对面楼的厢房,刚好也是三楼。 只见她坐在厢房内,阳台的落地门大开,游行的队伍就从楼前经过,她就这么坐在房内观看。 除了她,旁边还有那日在长公主府,出口刁难苏挽烟的可爱女子。 这名女子是督御史府的嫡千金,叫秦淑慎。 模样生得十分可爱,身形更是娇小,不论是谁见了,都对她莫名有种保护欲。 而方才那句话,便是出自这名女子之口。 苏慕倾回过神来,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她旁边的那位……你可知道是谁?” 余南卿自回京后就一直待在王府,上次出来也是进宫参宴,不仅是苏慕倾没见过,就是京城的那些世家权贵,见过余南卿的恐怕也没几个。 只见秦淑慎脸色微微一红:“模样倒生得不错,不知道恭亲王知道她与别的男人幽会,会作何感想?” 苏慕倾忙假意止了她的话:“别乱说,那或许就是王爷。” 因为她注意到余南卿是坐在轮椅上的,所以她才猜测到了余南卿的身份。 只是……她不太确定。 在她的印象里,余南卿打仗,杀人,阴戾,瘫痪,他不可能是这么温柔俊美的男子。 第143章 买下来! 特别是他看向苏挽烟时的眼神,那已经溢于言表的宠溺直叫她心生不甘。 “是与不是,咱们直接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秦淑慎说着,就提着裙?起了身。 苏慕倾心头微喜,余南卿瘫痪在床,论婚嫁,她是绝对不会进恭亲王府的。 但见余南卿对苏挽烟这么爱护,她心里就不平衡,如果那爱慕是对着她的那该多好。 论容貌,她比苏挽烟更胜一筹,身份更是尊贵,与苏挽烟那个临时被过继到母亲名下的冒牌货不同。 论才情,她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只要她略微施展一丝,就无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所以秦淑慎说直接过去的时候,她便已经跃跃欲试,胸有成竹,但面上,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劝了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她要是出来偷人,我就告到皇上那里去,说她水性杨花,败坏皇室名声,让皇上治她的罪。” 她爹说过,皇上根本就不待见恭亲王府! “要那是王爷,我们就只是去问候一句,有什么可怕的?”秦淑慎说着,已经拉起了苏慕倾:“我们走!” 这边,苏挽烟看着游行队伍的尾巴越来越近,然后从她面前飘过,再看着他们越走越远,她心满意足的枕在栏杆上,那眼神都开始拉丝:“下一年我还要来。” 余南卿闻言,上扬的唇角更甚,那握着她的手完全没想过要松开,重复:“下一年?” 语气,像是在确认。 苏挽烟回头,眸眼弯弯:“下一年还来福宝楼,这个位置简直绝了。” 话落,苏挽烟这才猛地想起什么:“刚才掌柜说要把福宝楼转手卖出去!不行,那下一年我订不到厢房怎么办?” 苏挽烟一手拍在余南卿的大腿上:“余南卿!买下来!” 他可是富一代,有的是钱! 而且买下来后要是经营好,那可是一门收入,完全不亏! “好。”余南卿笑看着她。 “秋叶!”苏挽烟忙吩咐:“快去跟掌柜交涉一下,明天再让王师傅来一趟。” “是。”秋叶福礼,刚走出厢房,却迎面撞上’赶‘过来的苏慕倾跟秦淑慎。 守在门口的小步直接将两人拦住:“二位留步,这厢房已经有人了。” 听到小步的声音,苏挽烟好奇回头,刚好与苏慕倾的视线对上。 苏慕倾这才柔声笑道:“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也是来看天灯游行的?” 秦淑慎这时搭话:“臣女在楼下便听到王妃娘娘的叫喊,原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上来一瞧,果真是娘娘。” 这意思,是在暗讽苏挽烟大吵大叫,没有丝毫仪态可言。 说完,她远远的朝苏挽烟福了个礼:“臣女秦淑慎,见过王妃娘娘。” 叫她挑不出错处。 苏慕倾也跟着朝苏挽烟福了福身。 苏挽烟笑了,丝毫没有因为她们的出现而影响了心情,指着秦淑慎说道:“我记得你,你在长公主的送秋宴上说我扫兴。” 余南卿眉头微动,他缓缓转过轮椅,眉宇一股肃杀之意隐现,眼神直接看向秦淑慎。 因离得远,秦淑慎没注意到余南卿的表情,眉头拧了拧。 说了又如何,她本来就扫兴! 她没注意余南卿,可苏慕倾却注意到了,忙开口解围,语气十分善解人意:“王妃娘娘恕罪,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说误会就误会吧。”苏挽烟笑问:“那你们上来干嘛?” 苏慕倾朱唇微抿:“娘娘,臣女到底是你的姐姐,难道姐姐想念妹妹,想要上来与你相聚一番,也不行吗?” “姐妹相见,娘娘却如此冷血,未免也太薄情寡义。” “所以你们到底想干嘛?”这些刺激人的话,换作其他人或许会被激怒,但苏挽烟,她是真的觉得这些根本算不上刺激。 甚至无关要紧,不痛不痒。 然而,苏慕倾跟秦淑慎没把苏挽烟激怒,苏挽烟的这副无所谓态度,倒把她们激得不轻。 苏慕倾紧了袖中的拳头,眸光看向她旁边的余南卿,远看便已是清雅绝尘,此时近看更让人挪不开眼。 那隐隐透着的气势,欲叫她在其中臣服。 “臣女只想与娘娘叙叙旧而已,哪知娘娘竟这般……”苏慕倾欲言又止,一副受人欺负的弱小样。 只要她摆出这副模样,没有男人见了会不心疼。 苏慕倾一向是清水出芙蓉,模样勾人心魂,苏挽烟第一眼见她便深有印象。 只是她现在这模样,做给谁看? 她这会儿旁边没人啊! 元和帝不在,长公主也不在,她是在向谁告状? 她狐疑的看向秦淑慎。 苏慕倾在搏秦淑慎的同情? 可她们不就是一伙的吗? 还需要用这种手段? 苏挽烟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反正秦淑慎在听到苏慕倾的话后,心口就冒了一团火,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模样十分可爱的看向余南卿:“王妃娘娘旁边的这位是……” “……”苏挽烟无语,她瞪那么大的眼睛干什么? 为什么要瞪那么大的眼睛? 她看不见吗? 还是装无辜吗? 跟……跟谁装? 然而转念一想,苏挽烟顿时恍然,笑了:“你们以为他是谁?” 她还以为她们真的那么好心,凑上来’关心关心‘她,没想到是别有用心,以为她旁边的是别的男人。 装着无辜的样子跟她‘提个醒’。 “臣女就是在问娘娘啊!”秦淑慎也聪明,没有冲动的指苏挽烟出来偷人。 苏挽烟也不绕弯子,做了个介绍的手势:“想必你们还未见过,他便是恭亲王,大晋的战神,本宫的夫君,先帝亲定的龙骑军主帅。” 像是怕她们不知道余南卿的功绩,苏挽烟把能想到的头衔都说了一遍。 “……”余南卿脸颊有些发烫。 如今,京城内外,除了苏挽烟,怕是没人会在意他的那些丰功伟绩。 果然是余南卿。 苏慕倾更加不甘心了。 秦淑慎也有些傻眼,还以为苏挽烟是跟别的男人幽会,没想到人家是与正牌在正经游玩。 第144章 余南卿生气 而且……恭亲王,这般俊美吗? 秦淑慎目光落在余南卿坐着的轮椅上,可惜了,是个瘸子,不然这样的好事肯定是她的。 敛下心里的思绪,苏慕倾跟苏淑慎相视了一眼,都很自觉的垂眸福身:“臣女见过恭亲王。” 这个时候,楼道传来了掌柜的脚步声:“来了!可口的饭菜来了!” 远远的都能听出掌柜的喜悦声,方才秋叶跟他说他们要买下福宝楼,想着终于不用继续亏银子了,这会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然而刚上楼,就见房门口多了两个人,他不明所以的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们,犹犹豫豫的端着菜越过二人:“二位贵人,你们的饭菜好了,快趁热尝尝。” 两位贵人不让她们进房,那肯定是不受待见,怎么这么不识趣,还把门口挡上了呢。 掌柜将饭菜放到桌面上,笑道:“二位贵人别急,我还有,我再去给你们端,你们先吃着。” 他在老家的时候,做的饭菜十里八乡都说好吃。 就因为炒得一手好菜,所以才想着来京城开酒楼,钱不够,所以买下了半价的福宝楼,哪知生意惨淡成这样。 说完,拿着托盘又无视了门口的两位,侧着身子就越过了她们。 反正这楼马上就卖出去了,他只管伺候好东家,其他人爱怎样怎样。 苏慕倾:“……” 秦淑慎:“……” 掌柜没理会二人,苏挽烟跟余南卿也没理会她们。 苏挽烟把余南卿推到桌前,校对好位子,给他挪了碗筷,这才坐下给他夹了块卤肉。 苏慕倾拧眉:“王妃娘娘,你我姐妹相遇一场不易,不如坐下来大家一起小酌一番如何?” “不要。”苏挽烟给余南卿又夹了道菜,头也没抬就拒绝了:“我不跟不喜欢的人共桌吃饭,倒胃口。” “王妃娘娘会不会太霸道了些。”秦淑慎不满的瞪着她。 苏慕倾更是抿唇看向余南卿:“王爷恕罪,王妃娘娘此前在侯府的时候,也是这么不好与人相与的,王爷同王妃娘娘在一起,王爷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苏挽烟:“……” 她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 余南卿忽而抬起眸子,看向苏慕倾:“你说她在侯府不好与人相与?” “是啊。”见余南卿终于理她,苏慕倾唇角的笑容快要压制不住:“王妃娘娘不爱与人说话,做什么都鬼鬼祟祟的,为人小气,性子又阴沉冷淡,府里许多下人都不喜与王妃娘娘接触,臣女也曾劝过王妃娘娘几番,只是……她似乎对臣女有所误会,不太喜欢臣女。” 余南卿眉头蹙起,心里窝起一团火。 苏挽烟,他藏在心里的宝贝,如何轮到这等货色评头论足! 他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阴冷:“你……过来。” 声音温沉强硬,不容旁人拒绝。 苏挽烟心头微紧:“……余南卿,你悠着点。” 她可不认为余南卿是要对苏慕倾示好,看他脸色,怕是被苏慕倾气得不轻,他可不能动怒,动怒伤气伤肝。 不过她已经给余南卿调理了两个多月,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事吧。 苏挽烟这边正考量着,那边苏慕倾心头就是一喜,挪着步子上前福礼:“能与王爷共进晚膳,是臣女的福气。” 秦淑慎不服气,也想跟着她迈进门槛,却被小步拦在外面。 秦淑慎咬牙狠瞪了小步一眼。 苏慕倾跟余南卿还有一小段距离,余南卿眸中透着的杀意已溢于言表,他微抬了抬手,示意苏慕倾再近一些。 苏挽烟手肘枕在桌面上,小手在意又不太在意的捂着小嘴,要不要制止? 制止了余南卿心里的气没法发泄,不制止又怕他乱来。 不知苏慕倾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挑衅的看了一眼苏挽烟。 苏挽烟:“……” 算了,她自找的,再等一会儿吧。 只见苏慕倾挪着自认为婀娜的步伐,靠近余南卿,福礼跪在他面前:“王爷叫臣女,是有什么事?” 俊美的面容之下毫无表情,余南卿缓缓伸手,握住苏慕倾的脖子。 苏慕倾心头微紧,她只是想诱惑余南卿,却不想跟他有肢体接触,毕竟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脸上映了娇羞的同时,身体便想躲开:“王爷,这恐怕……唔!” 却不曾想,余南卿手掌忽然一狠,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咽喉! 苏慕倾这回心脏是真的紧了,余南卿根本没给她留下解释余地,窒息的感觉转眼就传遍了全身。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余南卿的大手,因为窒息而微微张开的嘴,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王……王爷……” 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 快放手! 她……呼吸不上! 余南卿很生气,他不仅生气苏慕倾对苏挽烟的诋毁,更生气自己,在苏挽烟被诋毁得一无是处时,他只会干巴巴的坐着,气得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正中苏慕倾的要害,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能让这两个喽啰闭上她们的嘴! 越想,余南卿浑身的杀气就越重,阴沉的面容再也无法掩饰,他扼着苏慕倾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不如……就这么杀了算了。 死了,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王爷……饶命……” 苏慕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完全呼吸不上,眼睛已经翻起了肚白,精致的面容因为被扼住咽喉而难看的扭曲着。 余南卿不知道自己的力道之大,苏慕倾跪在地上几乎已经悬空了。 “啊……”秦淑慎在门口吓得一声惊叫! 然而还不等她惊叫出声,小步就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 秦淑慎脸色顿时煞白,惊恐的泪水转眼溢出眼眶,颤抖着身子,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余南卿。”苏挽烟唤了一声。 再不开口苏慕倾真的会死。 苏挽烟思考了一下苏慕倾死了会带来什么后果,远宁侯肯定会跟余南卿不死不休的,滥杀无辜的罪名会落到余南卿头上。 第145章 不爱听还非要听 而且还是侯府的嫡千金。 元和帝一直视余南卿为眼中钉,这是很好的一个借口。 来来回回想了好几种假设,没一种是好的。 眼见余南卿还不松手,那毫无波澜的瞳仁就像只野兽一样,只顾着眼前的猎物。 苏挽烟拧眉:“余南卿!差不多了!” 余南卿依旧不松,他紧咬起牙关,甚至更狠了! “余、南、卿!” 苏挽烟拔高了音量。 余南卿抿唇:“……” 最终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咳咳咳!咳咳……”瞬间,苏慕倾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像断线的风筝摔在了地上,大口呼吸空气的同时猛烈的咳嗽着。 她惊恐看着余南卿,眼泪止不住的流,颤抖着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厢房外爬,可是她手脚根本不听使唤,软趴趴的完全使不上劲。 只剩下嘴里颤抖的叨念:“王……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苏挽烟救了你!”余南卿淡然的眸眼泛着狠戾,直视着她:“你不该活的!” “不要……”苏慕倾被他这样子吓得浑身瘫软:“不要……你不要过来……” 她趴在地上连连后退,却又怎么都站不起来,那样子狼狈至极。 苏挽烟这才吩咐了句:“把她送回侯府,就说……她出言不逊,得罪了王爷。” “是。” 小步领命,进来直接把苏慕倾提出了厢房。 “啊——你不要过来!救命!不要!不要!”苏慕倾被吓得魂不守舍,哭着喊着不停的在小步手里挣扎。 可惜她那点力道,在小步面前不值一提。 苏慕倾被轰走了,秦淑慎也不敢多留,逃一般的回了自己的马车,白着脸色吩咐车夫:“快!快走!快回府!” 她余惊未定,害怕得心脏止不住的跳动。 苏慕倾是离开了,但余南卿心里那团火却还在。 苏挽烟给他夹了道银丝芥菜:“消消火。” “……”生着气,连食欲都没有了。 但又是苏挽烟夹的,他提起筷子,一脸黑沉的把菜吃进嘴里。 “别气了。”苏挽烟又给他夹了道小炒,笑看着他:“其实你不叫她进来,我也要动手了。” 不过她动手的原因是她们太烦了。 又吵又烦。 只是她动手的话,估计得闹出点动静,她可没有余南卿这样的气势。 “你要如何动手?”余南卿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能怎么动手,打嘴巴扯头发抓脸!” “……”算了,伤着她了怎么办。 其实有小步看着,她们怎么也伤不到苏挽烟。 余南卿生着闷气,把碗里的肉吃进嘴里,苏挽烟也饿了,端起碗扒了口饭,就听余南卿忽然问道:“你不生气?” 苏挽烟好奇:“不生气啊!其实我还奇怪你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余南卿不悦:“她们说你。” “就那点嘴皮子,还妄想伤我?怎么可能。”苏挽烟夹了块肉送进嘴。 余南卿拧眉,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挽烟说明白。 “行啦,都是些不重要的事,别为了她们平白气坏了自己。”边说着,边给他夹了许多肉。 余南卿看着碗里的吃食,拧眉:“突然吃这么多,可以?” “可以,我夹给你的,出了事我负责。” “……”余南卿心情好像好了一些。 他有些好奇:“苏挽烟。” “嗯?” “如果我不叫苏慕倾进来,你也不动手,你会如何反驳苏慕倾的话?”刚才听到苏慕倾诋毁苏挽烟,他脑子一片空白。 要说什么完全想不出来,他想知道,一向话多的苏挽烟会说些什么。 会怎样正中苏慕倾的要害。 “……”苏挽烟差点噎住:“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余南卿要不在,她肯定能怼到苏慕倾哑口无言,但余南卿在就算了,免得他听了不高兴。 “为何?”余南卿蹙眉:“我不能听?” “也不是。”苏挽烟埋头吃饭。 “我想知道。” “……”苏挽烟无语:“你好奇心别那么重行不行。” “苏挽烟。”余南卿声音温而好听,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苏挽烟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她不是说我性子不好,你跟我在一起会受不少委屈吗?那她就嫁啊!当初她为什么不嫁?她那么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她嫁进王府肯定能伺候好你!” “谁都知道元和帝赐婚的对象是谁,她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说出来。”苏挽烟好笑:“要么让她直接进来当妾也行,我伺候不好,就让她来伺候,她心高气傲肯定不愿意,这不被气个半死才怪。” 说来甄玉怀来她也是这么说的,她回去没把这番话告诉苏慕倾啊? 竟还敢往他们身边凑。 苏挽烟说完,余南卿直接一脸黑。 他拧眉一冷:“不许再说了。” “又是你想听的。”苏挽烟撇撇嘴:“我就说你不爱听,你非要听。” “……” 苏挽烟神情忽而微顿,似想起什么,好奇:“对了,苏慕倾也该到了婚嫁之龄吧,远宁侯跟甄玉怀不给她说亲吗?” 说来今日的下元宫宴,苏慕倾也没去。 余南卿噎:“问我?” 他天天窝在府里,苏挽烟……问他? 苏挽烟后知后觉的挥挥手,唤了声:“黄叶。” 黄叶从门外进来:“娘娘?” 声音娇娇糯糯的,不似秋叶那样明朗,却很动听。 “你记着这事,回去让王师傅打听一下,完了再来告诉我。” 苏慕倾比她还大两岁,按这年纪侯府的那两位应该紧着给她说亲才对,但她好像没听到什么动静。 依苏慕倾这样的,低嫁不可能,高嫁…… 她得盯一下这事,有机会就给他们搅和搅和,侯府有事忙了就不会天天来找她麻烦了。 苏挽烟跟余南卿吃饱喝足后,又在京城逛了半个时辰,还买了不少东西。 不过这次,买的不是小摊贩的东西,是正儿八经的好货。 本来苏挽烟是在看街边摊的小东西的,但余南卿说要进店看看,那主城街的店铺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所有上好的货可都聚集在这条街的铺子上。 第146章 满载而归 先是狐裘,雪白的狐皮难得,更别说制成一整张狐裘斗篷,而且那狐毛油光水亮,披在苏挽烟身上,不仅衬得她小脸精致可人,还极其暖和。 苏挽烟还没说话,余南卿就买了。 依那店老板的话,整个京城就她这里有一张,其他店没有。 不知道余南卿信不信,反正苏挽烟不信。 除了狐裘还有水貂,水貂披风是黑色的,那毛色依旧是油光水亮,余南卿也买了。 苏挽烟以为水貂是给他自己买的,毕竟黑色一般都是男人穿,没想到还是她的,余南卿说了,跟狐裘换着搭,爱披哪件披哪件。 他还给苏挽烟买了几匹上好的丝绸锦缎,深冬快到了,多给苏挽烟做几件衣裳。 这大手笔,把苏挽烟惊得愣了好久。 但是还没完,首饰头面,余南卿给苏挽烟挑了两副,不对,与其说是挑,不如说是让掌柜把店里最好的拿出来。 见到苏挽烟眼里冒光,就买了。 他不懂挑这些珠翠首饰,但他要买好的,上次苏挽烟就说过,她要买就买好的,便宜的她不要。 买完首饰,余南卿还要逛胭脂水粉,苏挽烟忙制止:“不了不了不了,那个没什么好买的。” 王章已经给她办置了不少,她觉得挺好用的,而且她点妆的机会不多,原主这身体才十三岁,豆蔻年华的年纪,能抹的有限。 听苏挽烟这么说,余南卿也不勉强,见到前面有家陶器店:“那珍玩摆件……” “哎呀不用了,生带不来死带不去,那些也没什么好买的。” 余南卿忽而想起,苏挽烟是喜欢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了主意:“去瓷器作坊看看。” “啊?”苏挽烟看着天色,还有时间,加之余南卿状态不错,便由着他去了。 瓷器作坊里有很多残次品,许多都是烧出来带了瑕疵的,被堆放在杂货架子上。 田中与店家说明来意后,店家便派了一个小伙计带着他们,任由他们参观,来去这些有瑕疵的作品也不值钱,所以没什么值得守的。 苏挽烟还没开始挑呢,余南卿一眼就看到了被藏在货架后面的一樽瓷器:“苏挽烟,那个如何?” 苏挽烟抬头看去,眼睛顿时一亮:“粑粑!” 一个琉璃彩瓷,是一坨‘粑粑’的形状,她惊奇的上前把前面的残次品拿开,将那坨‘粑粑’端了出来。 这看上去是一个花瓶,瓶口有波浪纹,瓶身堆积而下,成了一坨‘便便’。 那小二介绍道:“这原是一樽琉璃彩樽,是师傅刚收的一个徒弟做的,放进去烤的时候还好好的,烤出来便成了这番模样,让二位贵人见笑了。” “我要这个!”苏挽烟兴奋的看向余南卿。 余南卿就知道她会喜欢,吩咐小伙计:“包起来,明日送到恭亲王府。” 店伙计一愣,恭亲王府? 顿时手都抖了,那眼前的是……恭亲王跟恭亲王妃啊! 他颤颤巍巍的接过:“是……是……” “多少钱?”苏挽烟怕贵。 “哎哟。”店伙计忙抹了额头的汗:“师傅说了,都是些不要的废品,哪还能要钱呀,王妃娘娘与王爷尽管挑就是。” 苏挽烟更高兴了:“那我挑了啊!” 余南卿直接又指了个方向:“苏挽烟,那里……” 抬眸望去,是一个扁嘴无眼头大身子小的怪物瓷瓶! “我来啦!”苏挽烟小跑着上前把瓷瓶拿下来。 这不是什么怪物,只是看起来像怪物,能看出来做它的人本身是想把它做成葫芦瓶的。 只是就做成了这副奇怪的模样。 除了瓷瓶,还有其他的,比如瓷娃娃,瓷罐,瓷雕,那些看上去造型奇特的,对苏挽烟胃口的,都让她挑完了。 人家到底是卖瓷器的,店伙计给她介绍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临走的时候,苏挽烟还是给人家付了银子。 店伙计受宠若惊,差点就给苏挽烟跪下了。 今夜看了天灯游行,还满载而归,苏挽烟很满意。 然而另一边,苏慕倾今日过得就没那么舒心了。 被小步送回侯府后,远宁侯跟甄玉怀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被送回来的苏慕倾不知什么时候就发起了高烧。 当下也顾不上质问,忙让人去唤府医。 苏慕倾这一整夜都睡得浑浑噩噩,大半夜还一直喊着王爷饶命,还说有恶鬼要来索她的命。 不仅她不好过,守在她身边的甄玉怀也一夜没睡好。 第二日一早,远宁侯二话不说就把苏慕倾高烧的原因怪罪到余南卿头上,人是恭亲王府的人送回来的,而苏慕倾又一直喊‘王爷饶命’,大晋目前也就只有余南卿一个亲王。 所以远宁侯也顾不上什么来龙去脉,直接在朝堂上就提了这事。 按理说,余南卿的身子是不适宜宣召进宫对峙的,但有大臣就说,既然苏慕倾在京城见到余南卿,那就代表余南卿的身子已经可以走动,宣他进宫对峙,完全不成问题。 而此话一出,元和帝的心彻底慌了。 余南卿瘫痪三年,卧床不起,而且还离上次遇刺没过多久,如今竟说他可以出府走动了? 元和帝再顾不上朝臣在说什么,即刻下令召余南卿进宫,与远宁侯当朝对峙。 他要看看余南卿究竟是不是真的病好了,还有恭亲王府难道真的请了神医给余南卿医治? 可是他派人查了好多天,都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啊! 而那些药方,都是些补气补血的东西,太医说了,那些东西对余南卿的治疗效果微乎其微,他那副身体根本不可能好起来! 元和帝心里着急知道答案,又闷又愁。 来传口谕的是刘仁才,当刘仁才来到恭亲王府的时候,出来接圣谕的是苏挽烟。 当苏挽烟听到宣召余南卿进宫的理由时,忍不住笑了:“荒唐!” “你说什么?”刘仁才拧眉。 传元和帝口谕的时候,苏挽烟需要跪下听旨,如今刘仁才宣读完口谕,苏挽烟淡定起身,拂了拂宽袖上的污秽,冷笑道:“侯爷说苏慕倾起病是因王爷而起,证据呢?” 第147章 假消息 “侯爷说了,苏小姐生病的时候,一直喊着‘王爷饶命’,难道不是王爷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证据呢?”苏挽烟质问:“皇上看到了?刘公公看到了?满朝的文武看到了?无凭无据,只因苏慕倾一句梦话,你们就要王爷进宫对峙?笑话!大晋的律法是摆着看的吗?” “你!” “告诉皇上!王爷身子不适,不宜进宫!除非派人查出来龙去脉,否则我恭亲王府,绝不吃这个哑巴亏!” “你!” “来人!送刘公公出府!” “你!” 刘仁才气极着指着苏挽烟,硬是“你”不出个所以然。 苏挽烟才不管他,直接转身离开。 什么破玩意儿,动不动就过来问余南卿的罪,按苏慕倾昨夜冲撞她的那些话,打烂她的嘴巴都不为过! 昨晚出府玩完回来,余南卿就已经累得不行,几乎倒头就睡。 今天早上苏挽烟替他施针的时候醒了一会儿,吃过早膳后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依苏挽烟来看,余南卿遇刺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多年来的亏空,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那么快。 苏挽烟回到主院,进房看了一眼余南卿,见他还在睡,便转身去了小厨房,给他准备起中午要吃的药膳。 只是她刚把灶火烧着,王章就找了过来:“娘娘!娘娘!” 王章神情有些急又有些小心翼翼。 他左手攥着一封信捂在心口,像是遇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苏挽烟坐在小板凳上好奇:“王师傅怎么了?怎么匆匆忙忙的?” “娘娘!您快看这个!”王章把手里的信封递给苏挽烟。 苏挽烟拿过来瞅了瞅,没有署名,她把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件打开,一看,愣住。 王章这时说道:“娘娘,送信的人说这是长公主府的人让送到恭亲王府的,那人还特意交代,一定要把信送到娘娘手中。” 前些日子他家娘娘不是刚把苏禾送去长公主府吗? 这么偷偷摸摸的来送信,指不定这信就是苏禾送过来的。 苏挽烟眉头微拧:“送信的人亲自说,这是从长公主府送过来的?” “是啊。”王章点头:“所以老奴不敢怠慢,连忙过来禀报娘娘了。” 苏挽烟沉默了片刻,把手中信件一折就出了厨房,还不忘吩咐:“看着火,我一会儿过来。” “是。”王章立刻应声。 主房,余南卿还在睡。 苏挽烟一巴掌拍到他脸上:“余南卿!快醒醒!” 余南卿:“……” 这么个拍法,睡得再死也醒了。 余南卿缓缓睁开眼睛,便见苏挽烟坐在床边,手背在身后,看着他说道:“元和帝要处死吕策忠。” 余南卿刚醒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头顿时气血上涌。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苏挽烟就接了下一句:“消息是假的。” “……”余南卿刚涌上心头的气血转眼像堵在了咽喉,忍不住“咳”的咳了一声。 苏挽烟把背后的信拿出来摊到余南卿眼前:“你看,苏禾送过来的消息。” 信纸上只写了五个字:吕策忠,判死。 吕策忠,就是那个之前从牢里出来给余南卿喂饭的。 “咳咳……”余南卿到底是咳了两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苏挽烟忙扶了他一把,等他坐稳,余南卿才缓了方才急促的心情,问:“是怎么回事?” “依王师傅来禀,送信人说这是从长公主府送来的,信我看了,信封和信都没有署名,如果不是送信人特意提这么一句,我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到这是从长公主府送来的。” “你是说……他故意让你知道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信。” “是啊,像是生怕我不知道一样。”苏挽烟分析道:“长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这个消息送过来,只能是我前些日子送过去的苏禾,但是……” 苏挽烟把信举在他面前:“苏禾是暗线,他这么自曝家门,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要是苏禾,肯定只会一心想着把消息送出去就好,干嘛还要嘱咐送信人,说是从长公主府送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吕策忠是谁,退一万步讲,想要让你自乱阵脚,这种消息应该大张旗鼓的颁布出来才对,干嘛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所以……消息是长公主借苏禾的手故意透给恭亲王府的?” “我是这么想的。”苏挽烟看着余南卿:“你呢?” 吕策忠真要判死刑,肯定不能偷偷摸摸,那可是重犯,每一笔罪都是要记录的。 “我觉得你说得对。” 苏挽烟把信一撕:“那就不管他,咱静观其变。” “不过,有件事你得告诉我。”把信撕完,她目光定定的看向余南卿:“为什么吕策忠会入狱?” 此话一出,余南卿眸光顿时出现一抹闪躲。 他拧眉别开目光,苏挽烟立即伸手把他的脸掰正过来:“如果这次的消息不是假的,元和帝真的要处死吕策忠,你会不会告诉我?” “……” 见余南卿这模样,苏挽烟叹了口气:“算了,你休息吧。” 她起身就要离开房间,余南卿忙叫住:“苏挽烟……” “嗯?”苏挽烟回头。 余南卿犹豫了片刻,忐忑的开口:“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刚起身的苏挽烟立即又一屁股坐下:“那你好好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余南卿闻言抿唇,那温和的长眸,转眼陷入了回忆。 他抬头看向窗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龙骑军不擅水战,为了应付东国的水军,龙骑军足足苦训了半年,目的,就是为了让接下来的战役取得胜利,却不曾想……” 余南卿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苏挽烟以为时隔那么久,他已经没了任何感觉。 当所有士兵都准备应战东国之时,龙骑军里出了内奸,而且这个内奸,还是个能自由进出主帐的将领。 与东国的战役中,因内奸的错误消息,余南卿带领军队前往绞首,没想到却被对方以数倍兵力重重包围。 第148章 被诬陷 不仅如此,在余南卿被包围围剿期间,内奸几次往大部队送去假消息,龙骑军内少将,主将,副帅,前锋等分批前往支援,无一不被敌军逐一以数倍兵力击破。 吕策忠是最先发现端倪的,他未进敌军包围圈便下令撤退,从几处海岛迂回前往敌军首部,欲支援余南卿。 而此时余南卿带领的军队已与大部队断联三月有余。 恰逢那日吕策忠前往支援那日,海上忽然狂风大作,大雾弥漫。 他们本就不擅水战,如今又遇这样恶劣的天气,没有例外,那日他与东国的海军在海上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只是吕策忠很幸运,在与敌军断断续续僵战中,他误打误撞的与余南卿带领的军队汇合,余南卿彼时也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身在战中根本无法脱身。 最终是余南卿与吕策忠带着剩余的军队杀出一条血路,战败而归。 他们以为回到军中便是万事大吉,却没想到龙骑军的大本营,早在他们与敌军交战的这数月中,被东国的海军连锅端了! 他麾下的龙骑军,死的死,伤的伤,目光所到之处,尸海一片。 剩下退败的龙骑军早已退守战线,至于退到哪里,当时的余南卿与吕策忠也不知晓。 就在余南卿不敢相信之际,埋伏在龙骑军军营的东国敌军突然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 余南卿与吕策忠带着剩余的那点兵力边打边退,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余南卿的后腰被狠狠击了一掌。 那瞬间,余南卿只觉腰椎神经俱断,转眼没了知觉。 吕策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眼见余南卿就要瘫倒在地上,他双目愤恨,戾声狂怒,一手把余南卿夹在身上,一手将那名内奸对半斩杀! 余南卿的瘫痪,就是这么来的。 龙骑军的内奸,不止一个。 余南卿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叛变的,明明他们一起打过那么多场战役,都是彼此把生命交给对方的兄弟。 吕策忠最终把余南卿带回了残营。 可这个时候,居然有人一口咬死,是吕策忠伤了王爷,也是吕策忠出卖了军中的消息。 且,不仅人证物证俱在,栽赃嫁祸的人还在余南卿跟吕策忠不在期间,对吕策忠是内奸的事大肆宣扬。 而且,最最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余南卿刚从敌军手里逃出来不久,一个从朝廷来的监军就已经事先出现在了军营。 那监军是元和帝派过来的,一开口就是说前来调查内奸一事。 京城离东国边境,马车最少也要走上四五个月,而余南卿与军中断联只有三个月,也就是他还没跟东国交战,这个监军就已经从朝廷出发! 吕策忠简直百口莫辩,他恨不得动手杀了诬陷他的那些无耻之徒,可如此一来,他可就真真正正的成了毁尸灭迹之人。 哪曾想,他没有动手,余南卿躺在病床,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诬陷吕策忠的内奸给杀了! 吕策忠一见余南卿当面把人杀了,完全没有犹豫,立即手起刀落,把那人证的人头砍了下来,物证也立即全部销毁。 而那监军一看这事态,转身就想逃,也被吕策忠手疾眼快直接砍成了两半。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 不管人证,还是物证,都没了。 只要余南卿不承认,便谁都不能治吕策忠的罪。 这件事余南卿对谁都不提,是因为他不能承认他毁了那些‘证据’,哪怕他知道那些‘证据’都是假的,可在当时来说,那些假证都足以给吕策忠定下死罪。 当时的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查。 而吕策忠入狱,完全是因为人证物证俱毁,需要有人顶罪。 吕策忠自愿入狱,却对元和帝扣下的罪名,一件都没有认。 元和帝想要屈打成招,可吕策忠乃龙骑军总将,他根本没怕过些那刑罚,所以元和帝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至于元和帝到最后,不得不软硬兼施,让他去看余南卿的惨状,并承诺如果他认罪,他就会恢复余南卿该有的荣耀。 人家吕策忠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那么好哄骗。 至此,便成就了今日这副局面。 余南卿像是花了很多的精力去回忆这件事,说到最后,他连脸色都泛起了苍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脸的疲惫,苏挽烟倾身,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下:“别想了,好好休息。” 余南卿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里是平日不曾有过的脆弱:“我当时很乱,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证明吕将军的清白,所以我才把那些人全杀了……” “我知道了。”苏挽烟任由她的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的心口:“杀了他们是对的,你做得很好。” 听到这话,余南卿心神莫名一松,眸眼疲惫的缓缓瞌下。 苏挽烟看着余南卿的睡颜,小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哄着,那握着她的大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微舒了口气,说心情不沉重是假的。 从余南卿的自述中她听得出来,余南卿已经隐隐知道这幕后的主使是谁,只是他没办法去查,也无从再查。 从余南卿嘴里了解到这件事后,苏挽烟又找了王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问了一遍。 原本王章还不想说,但苏挽烟表明他家王爷已经全盘托出后,王章也不再隐瞒。 分批前往支援的军队都遭到了埋伏,明明是提前摸好的路线,就这么几个人知道,却全都被泄露了出去。 前去支援的小队被剿杀后,敌军就开始聚在一起围攻龙骑军的大本营。 王章当时跟部分余南卿的亲信一起,与敌军杀了个几天几夜,后来实在是兵力悬殊,龙骑军不得不退守漳州境内,远离的战场。 而王章的右臂,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敌军砍断的。 退守漳州之后,之前前去支援的那些将领陆陆续续的逃了回来,大概是中了计后才知道军里出了内奸,他们无一不是逃回来想把内奸一事公之于众的。 第149章 约见苏禾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将此事上禀,从朝廷来的监军就已经以叛军的名义,将他们全捉了起来。 且,立即押往京城。 几乎是抓一个押一个,抓一个押一个,他们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元和帝召余南卿回京的时候,三十万龙骑军只剩下十万,死了二十万,而剩下那十万还有许多伤残。 这一战,是余南卿这么多年,唯一打的一场败仗。 当时京城有些百姓还幸灾乐祸的对这场战役调侃了好一阵子,但架不住余南卿此前功高,这些不好的舆论,马上就被不少正义的百姓压了下去。 此战,是他们龙骑军全军上下,最不愿提起的一场战役。 说到最后,王章还红了眼眶,不停的用他剩下的那只左手擦着眼,不知该怎么止住涌出来的眼泪。 余南卿回京后,元和帝就让他上交了兵权,那个时候的余南卿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兵权。 软硬兼施之下,也就这么被元和帝收了回去。 让王章退下后,苏挽烟怔怔的望灶口上的火。 长公主递来处死吕策忠的消息到底有什么用意? 难道她觉得余南卿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派人去天牢劫狱?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苏挽烟“唉”的一声,长叹了口气。 好郁闷啊! 早知道不问了。 她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架不住好奇心重啊! 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正胡乱的挠着头发,突然抬起头,对了,长公主既利用苏禾给她传信,那不就代表长公主知道了苏禾是她的暗线吗? 那长公主一定很高兴恭亲王府入套! 苏挽烟醍醐灌顶,腾身而起,叫道:“秋叶!快给我拿笔墨来!” 见苏挽烟叫得急,秋叶也不敢怠慢,转眼拿来了笔墨。 苏挽烟直接在小厨房写了封信,递给秋叶:“送到长公主府,就说要交给苏公子!” 秋叶闻言不太明白,但还是连连点头:“是。” 另一边,长公主府。 苏禾收到苏挽烟的信件,转眼就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此时正在寝室内悠闲的侧躺着,闭目养神,听闻苏禾来了,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连眼都没睁开:“让他进来。” 苏禾垂着眼眸走进房间,房里燃着熏香,叫整个房间都弥漫在奇香之中。 房中又燃了地龙,身在其中让苏禾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摒了摒呼吸上前:“草民见过殿下。” 躺在床上的长公主身上只着了轻纱,听到苏禾依旧不愿意对自称改口,她微挑了挑眉,缓缓睁眼:“可是第一次进本殿的寝室?” 平时长公主想宠幸哪一个,一般都是在别的院子。 这主院的寝室,她从来不用来做那些事。 苏禾垂着头,不说话。 长公主也不在意,她就喜欢苏禾的这副态度,其他男宠都是没几日就顺从得不行,一点乐子都没有。 她轻轻吸了口房中的熏香,很是享受:“此香是皇兄特意赠与本殿,你不喜欢?” 苏禾犹豫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喜欢。” 可那语气,明明是不喜欢。 长公主冷笑,这才问起正事:“何事?” 苏禾把信递上:“恭亲王妃来信了。” 长公主没去接:“说的什么事?” “恭亲王妃约草民明日福宝楼相见。” 长公主眯了眯眸眼:“你要去吗?” “草民全凭长公主做主。” 长公主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那便去吧。” 大概是她让苏禾放出去的消息奏效了,不然苏挽烟这么急着见苏禾做什么? “是。”苏禾没有多话。 说完正事,长公主眼里突然溢出一丝魅波:“本殿从不许人在这里胡来,但你不同。” 她缓缓伸手,其中意味很明显。 苏禾紧着袖中的拳头,压下心中的屈辱,跪着缓缓上前。 然而,就在他要接触到长公主的手时,长公主突然眸光一冷:“出去。” 苏禾微顿,没有二话,垂头:“是。” 翌日,恭亲王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南卿昨天把藏在心里的事都说了出来,今天他的精神头特别足。 苏挽烟才从耳房过来,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还自己坐了起来,拿着一本杂谈在看。 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苏挽烟清楚的看到他唇角勾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苏挽烟惊奇的瞪着眼睛:“少有!” 余南卿早起的时候不多,而早起之后心情还那么好的时候,更加稀有。 “洗漱过没?”苏挽烟问。 余南卿点头:“嗯。” 随即像是讨夸一般,补了一句:“今日我自己洗的。” 苏挽烟更加惊奇了:“哦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日余南卿惯会指使人,口檀是她递的,香茶是她倒的,就连擦脸的毛巾都是她洗的。 自田中贴身伺候他后,苏挽烟想着终于能歇一歇了,没想到他就是不让田中碰他的洗漱用具。 非要她来。 按余南卿的话说,她递的口檀是甜的,田中给的是苦的。 直接给苏挽烟整无语了。 好在也不是什么粗累的活,苏挽烟就依着他,每回晨起都要先过来伺候他洗漱。 “那早膳呢?吃了没?”苏挽烟问。 “还没,在等你。” “等我喂啊?” “……”余南卿噎:“等你一起吃。” 苏挽烟笑了笑,上前瞄了一眼他看的杂谈,见是自己看过的,就没了兴致,说道:“今天我要出府一趟。” “我也去!”余南卿马上道。 “不行。” “为何?” “不方便。” “……” 余南卿生闷,苏挽烟拒绝得太快,几乎是连想都不想。 他不甘心,还想再争取不一下:“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苏挽烟好笑:“不过可以告诉你我见谁。” “谁?” “苏禾。” 余南卿拧眉,更不甘心了。 哪怕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但心里就是会像针扎一样,难受得让他喘不过气。 “单独去见?”余南卿语气很弱,小心翼翼的问。 “那倒不是。”苏挽烟说道:“谁知道长公主会不会有别的阴谋,我把小步带去,秋叶跟黄叶也去,她们负责守马车,有不对劲的立刻逃。” 第150章 做不到是我没本事 那还不是单独去见。 余南卿好郁闷。 恰时,田中从门外端来了早膳,银丝肉羹,鲜香卤面,福寿饼,桃花酥。 余南卿的肉羹配的是鲜鱼汤,苏挽烟的卤面配的是桂香茶。 苏挽烟很喜欢王府新来的厨子,每天的菜肴不仅十分鲜香美味,而且很对苏挽烟的胃口。 苏挽烟陪余南卿用完早膳,给他施了针,简单准备一下就出了府。 余南卿纵使再不舍也没有办法。 福宝楼。 依旧是那个掌柜。 一见苏挽烟过来,他连忙恭身迎上前:“草民见过王妃娘娘,不知王妃娘娘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望娘娘恕罪。” 边说着,边已经跪了下去。 “……” 福宝楼的掌柜名叫陈万福,名字倒与这福宝楼有点缘。 昨天王章过来跟他交涉福宝楼的事,陈万福才知道余南卿跟苏挽烟的身份。 今日见她过来,马上就叩首恭迎,让苏挽烟一时无奈,说道:“掌柜的,我还是喜欢你前天时的那个样子。” 懵懂无知又热情。 “谢王妃娘娘厚爱。”陈万福欣喜连连,却不敢在苏挽烟发话前起身。 苏挽烟上前扶了他一把:“快起来吧,以后见面不需要行这种礼。” 怕陈万福思想转不过来,又补了一句:“特别是出门在外,越低调越好。” “诶,是是是!”这么说陈万福就明白了,哪能不应承。 苏挽烟来得早,苏禾比苏挽烟要晚一个时辰到。 见到苏挽烟,苏禾上前便要行礼,苏挽烟先一步止住:“不用行礼了,苏公子请坐。” 苏禾犹豫了片刻,决定不再纠结。 秋叶跟黄叶退到房外守门,小步则寸步不离的守在苏挽烟身后。 苏禾见状好不自在,眉眼透着一股烦躁。 苏禾刚进来的时候,苏挽烟就觉得他状态不对。 之前在恭亲王府初见他时,苏禾心里记恨长公主,但不会表现出来,身上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显而易见。 可现在,他的印堂是扑面而来的郁气,像是心有万千情绪,却怎么都无法发泄出来。 苏禾本是名普通琴师,过的生活可以说与世无争,要不是长公主,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沦为一个没有自尊的男宠。 可以看出来苏禾在长公主府期间,内心十分煎熬。 她突然想起,初见司旸时,他的神情也差不多是这个模样,只是司旸比苏禾隐藏得更好。 苏挽烟看着苏禾:“苏公子,委屈你了。” 苏禾心口微紧,像是这些天在长公主府受到的不公平,终于有人理解了一般,他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离开吗?”苏挽烟开口问道。 苏禾神情怔了怔,就听苏挽烟又继续道:“随时都可以。” 她是希望可以有办法对付长公主没错,但她不喜欢强迫别人。 特别是她看着苏禾由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变成这样一个‘深宫怨妇’。 苏禾眉头拧紧,垂眸道:“草民希望,娘娘再用不着苏某时……再叫苏某离开。” “我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无妨。”苏禾抿唇:“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此时离开,那我前面的忍气吞声算什么?” 听到苏禾这话,苏挽烟明白了,问了个很尖锐的问题:“可伺候过长公主?” 苏禾袖中拳头立刻攥紧,紧紧抿着唇,咬着牙关看地,沉默不语。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见他这样,苏挽烟又明白了。 “她还是很受这套的。” “是。”苏禾承认。 苏挽烟让他既要顺从长公主,但又不能完全顺从,若即若离,恰巧就像握住了长公主的性子一般。 在苏挽烟看来,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犯贱,当然,不指所有人。 大部分人对太过顺从自己的事物都觉得过于平淡,不管男女,都希望能在这份顺从中找出其他不一样的东西。 而对于什么都唾手可得的长公主来说,这点无伤大雅的反抗会令她更着迷。 苏挽烟从宽袖中抽出一包小小的药粉放到桌面上,推到苏禾面前:“这是一包毒粉,但这跟你们寻常遇见的毒不一样,这毒粉并不致死,也不需要口服,说是毒药,其实它更似药粉。” 只是她将药的份量浓缩成了这么一丁点,就成了致病不治病的毒。 苏禾没有二话:“王妃娘娘要草民怎么做?” “让长公主接触到这包毒粉就行,只需一丁点。”苏挽烟说着,给苏禾出了个主意:“你可以借长公主府中其他男宠的手,将毒性传至长公主便行。” 意思是说这毒粉不需要一手接触,二手,三手也可以。 只是毒性就相对弱一点。 苏禾可以悄无声息的将它撒在将要侍宠的男宠身上,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撇清关系。 苏禾眉头一动,拿起那包毒粉:“也就是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让长公主接触少许便可,是吗?” “是。” “若说,这包毒粉全叫长公主接触,会如何?” 苏挽烟眉头微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只是……我劝你不要这样做,你得保全自己。” 那毒粉的滞留时间很长,全部用完,那肯定连苏禾都不能幸免。 “娘娘只管交待,若做不到,便是苏某没本事。”他若没这个本事,也不配去想该怎么去报复长公主。 苏禾,还蛮有骨气的。 这是苏挽烟第二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忍不住敬佩。 似想起什么,苏挽烟突然问道:“对了,你在长公主府有没有见过驸马?” “驸马?”苏禾摇头:“未曾见过。” “这样啊。” “不过,虽然没见过,但却听长公主府里的人曾议论,驸马一到冬日就会腿疼,所以长公主不让驸马四处走动,还派人许多人照看,想来这也是苏某遇不见驸马的原因。” 苏挽烟闻言笑了一声:“他们两兄弟的做法还真是如出一辙。” 元和帝软禁余南卿也是用这样的理由。 连百姓都知道长公主不待见驸马,长公主府里的下人又怎么会对驸马抱有敬意? 第151章 喜欢做十拿九稳的事 多半是软禁在府里折磨他罢了。 想来又想,大概是上次司旸给他们透露了刺客的消息,所以他才被长公主这么针对。 “娘娘认识驸马?”苏禾好奇。 苏挽烟没有回他的话,只说道:“你可以适当关注他一下,不过要是实在遇不上就算了。” 司旸手里,应该有不少长公主的把柄,哪怕不是把柄,龌龊事肯定有的。 “是。”苏禾应了一声,又问:“那……草民回到长公主府,应该如何与长公主说?” 苏挽烟想了片刻,开口:“你就说我们知道了你送过来的那则消息是假的。” 苏禾愣了:“这……” 他不解的拧眉:“草民还以为,娘娘会借此事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苏挽烟笑了:“将计就计,然后呢?” “……”苏禾噎。 “将计就计的结果是什么,我们是与他们明争暗斗好,还是放出消息去牢里劫狱好?” 明争暗斗,他们目前没有这样的能力,放出消息到牢里劫狱,那之后呢? 元和帝派兵守着天牢,最后发现被耍了,恼羞成怒,仅此而已。 元和帝跟长公主不会因这点事少一根汗毛,更不会因这事而受到什么重创,如果她真的要利用这一层,那必须出现一个元和帝跟长公主都不能承受的后果。 但是现在,她想不出这样的计划。 劫天牢,更不可能,没这样的实力,恭亲王府只会死得更快。 恭亲王府现在还在恢复期,最好的状态就是稳住阵脚,让元和帝跟长公主那边先乱起来,叫他们持续试探。 他们试探得越多,就代表他们越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不傻,余南卿重病那三年他们没能找到机会,现在恭亲王府这时势,他们想要趁虚而入,更难。 苏禾张了张嘴,哑然:“……是草民愚昧。” 他能想到的只有眼前的事,而苏挽烟却已经在想之后的应对之法。 一步看十步,想来便是这意思。 还好……他听了苏挽烟的话。 若光靠他一人,就他这脑子,是绝对没办法对长公主复仇的。 “我喜欢做十拿九稳的事。”还有一成看运气。 苏挽烟笑着,又问道:“长公主有没有限你时间?要不要一起用个午膳再回去?” 苏禾摇头:“娘娘宽厚,但草民还是想快些回去。” 他紧了紧袖中的那包毒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苏挽烟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提醒了句:“你得沉住气,操之过急可没好事。” “……”苏禾默了一瞬,才应:“是。” 苏禾走后,苏挽烟在房中等了一刻钟,这才走出福宝楼。 临走前,陈万福还有些可惜:“娘娘,可要留下来用午膳?” 他都想好了要做什么拿手菜了。 苏挽烟笑笑:“我还有事,下次再来。” 虽然王章买下了福宝楼,但掌柜还是陈万福。 这是王章的决定,苏挽烟不懂其中的弯绕,就没有多问。 福宝楼依旧没什么生意,苏挽烟打算找一处人多的地方用餐。 王章说了,京城那些茶楼饭馆最适合打听消息,难得出来一趟,苏挽烟今天就想要亲自听一听这些小八卦。 首先,是永香酒楼。 许四没死的时候,他就是在永香酒楼跟长公主的人互通的消息。 永香酒楼跟他们描述的一样,进来的人非富即贵,而菜单的价格更是贵得离谱。 苏挽烟一道一道的问过价格后,选择了让店伙计上壶普通的茶水。 这个时代跟现代最不一样的体验,就在这一刻。 那店伙计丝毫没有因为苏挽烟抠搜而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在苏挽烟说要一壶普通的茶水时,那店伙计还很高兴的吆喝了一声:“好嘞!一壶好茶!” 啧啧,瞧瞧。 多会提供情绪价值啊! 搞得苏挽烟都想赏他几个钱。 苏挽烟没有要雅座也没有要厢房,就坐在一楼大厅的一角。 秋叶与黄叶还有小步都陪着她坐了下来。 才不多一会儿,旁边一桌就来了三个吃饭的:“那老都尉真是不得了,你们不佩服都不行,都已经七老八十了,昨日又迎了一房小妾进门,那小妾我还见过,长得如花似玉,娇艳欲滴,怎地就让那老东西给糟蹋了,与其做他小妾,还不如从了我算了。” 苏挽烟手里的茶杯几乎把鼻子跟嘴都要盖住,目光看着窗外,实则恨不得把耳朵怼过去。 京城哪里有个老都尉? 他们说的是谁? 回去她得叫王师傅查一下! “得了吧,人家是一等轻车正三品都尉,你……切。”旁边的人登时打趣。 后有人接话:“不过那老都尉后院都十几房小妾了,他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啊?” 说话的声音不大,苏挽烟身子往那边挪了挪。 “这算什么,长公主府里的事才叫劲爆呢,没听说吗?长公主府又进了一名男宠,就是前些日子前去长公主府奏乐的苏公子。” 关于长公主的,苏挽烟听得更仔细。 “哟嚯?那苏公子坚持了几日啊?你可数过?” “谁数那玩意儿。”顿了顿,又咂咂嘴:“倒是比其他人要久一些。” “被长公主看上,那结果都一个样。” “其实长公主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若我被她看中,那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我劝你嘴上积点德,这话要叫长公主听见,怕是连小命都难保。” 那人闻言,惺惺的住了嘴。 这时,店伙计来让他们点菜,三人便打着荤聊起了其他事。 在永香酒楼的八卦,似乎都离不开男女那点事,比如她听到说那家妓院的头牌舞妓被人一掷千金,就为买她一夜欢愉。 又说哪家金吾卫克妻,已经娶了两房的续弦,都死于非命。 苏挽烟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金吾卫肯定有家暴倾向。 她不信什么克妻克夫之说,娶了三个女人都死了,那其中肯定有什么别人不知的内情。 只是苏挽烟也就当个乐子一听,没想着深究。 苏挽烟饿了。 永香酒楼的饭菜很贵,所以苏挽烟即便还没听够也得走了。 第152章 余南卿……长相俊美? 好在,她后面找的小饭馆八卦也不少。 什么李家村村头的单身寡佬跟村头的王寡妇好上了。 什么年家后院养的鸡遭偷了,年家人把小偷抓到后,扒了人家的衣服游村三天,最后官府来的时候,那小偷还叫着青天大老爷救命呐。 还有一个是一名男子落水,被一姑娘救了,现在整天追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嚷嚷着要娶人家,把人家姑娘搞得都没人上门说亲。 苏挽烟听着又气又无语,救了他他竟然还霍霍人家,呸。 几乎整个下午,苏挽烟都是在听八卦中度过的。 而临走时,她听到了一则关于苏慕倾的消息,听闻下元节那日,苏慕倾回府后就一直高热不退,嘴里一直喊着有恶鬼来索她的命。 这事也不知道是侯府哪个丫鬟小厮说漏了嘴,现在听到传闻的百姓都在议论,说苏慕倾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不然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突发高热,嘴里又喊些乱七八糟的? 那有百姓就提出不同意见,说苏慕倾喊的是‘王爷饶命’,那肯定是余南卿对苏慕倾做了什么。 苏挽烟侧耳倾听。 “苏大小姐与恭亲王什么时候见过面,恭亲王怎么可能对苏大小姐做什么?肯定是被鬼上身了!” “那可不一定,那皇上赐婚,赐的本来就是苏大小姐跟恭亲王,说不定两人余情未了,或是恭亲王怀恨在心,对苏大小姐做了什么,才吓得苏大小姐这么胡言乱语。” “别胡说,恭亲王身子瘫痪,他怎么对苏大小姐动手?还余情未了,余情未了又怎么会抬府里的庶出嫁过去?依我说就是被鬼上身了。” “身子瘫痪又如何,我都听说了,下元节那日,恭亲王可都出来看天灯了。” “什么?真的?你听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许多人都看见了呢,坐着轮椅,恭亲王妃还推着王爷,我还听说王爷长相俊美,面容温文尔雅,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都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少女侧目偷看。” “胡说八道,哪里听来的?” “你管我哪里听来的,反正我就是听来的,你不信,便自己多听听去!” 苏挽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前面的暂且不论,余南卿……长相俊美? 长相……俊美? 长相俊……美? 想起他苍白瘦弱毫无血色的脸,俊美? 完全跟俊美搭不上边呀。 那像纸片人一样的身材,那风一吹都能把他吹跑,这传闻到底是怎么传的? 果然这些小道消息,只能信一半。 苏挽烟起身,给了银子,打道回府。 苏挽烟回到主院的时候,余南卿正在睡觉。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 见苏挽烟两手空空,不由好奇:“今日,没买东西?” 他以为她去了那么久,定是又买了不少稀奇的东西。 “我又不是只会花银子。”离下元节才过去两天,下元节买了那么多,她总得缓一段时间吧。 余南卿笑了笑,挣扎着起身,苏挽烟忙给他搭了把手,就听他问道:“与苏禾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他给长公主下药。” 余南卿拧眉:“给长公主下药?” 这可不容易。 据他所知递到长公主面前的食物都是经过专人检查的,哪怕是近身的嬷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搜身一遍。 “不是口服的,让她挨上一点就行,我也不指望靠这个能对长公主造成多大伤害,但是这药吧,起效了就很难好。” 它不是好不了,药效终有一天会过的,但是祛除的过程很漫长,而且如果接触得多,皮肤会生疹,溃烂,起泡,甚至引起休克。 但是量一多肯定就会引起搜身嬷嬷的注意,被发现异常那些男宠就不能侍寝了。 所以苏挽烟才说,经过二手,三手也没事,主要目的就是让长公主长期受药效的困扰。 而且长公主身体出了问题,那肯定就会查,那些男宠一个都跑不掉。 长公主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有时间理会恭亲王府。 说来,苏慕倾婚嫁的事,王师傅还没来禀报呢,是查不出来吗? 不过苏慕倾最近高热不退,侯府有得忙,那她也不用着急。 “……”虽然苏挽烟说得轻松,可给长公主下药,对余南卿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一旦长公主查出是苏挽烟的主意…… 苏禾……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到底是我没用。”余南卿沉默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行了,我今天很累了,没空哄你。” “……” 见他这样,苏挽烟还是补了一句:“那我也想你快点好起来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操心?就是想着在你好起来的时候,把一个好的恭亲王府交到你手里,那也不枉你我初见时,你对我的不杀之恩。” “……”这事是过不去了吗? 余南卿抿唇:“我没有要杀你……” 只是试探而已…… “呵,说这话,你信不信?” “……”余南卿没话了。 他确实动过杀念,只是探清苏挽烟没有任何功力与企图后,便没了这样的想法。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叨出一句:“幸好……我没有下手。” 这是他迄今为止,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苏挽烟撇了撇嘴,伸手开始扒他的裤子:“针灸。” 余南卿心头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抓住腰带,但那手还没伸出去,转眼又忍住了,拧眉:“你……能不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自从他背后的伤口好了,苏挽烟的那股温柔劲就像用完了一样。 给他施针都是二话不说上手就扒。 有时候他睡着午觉还没醒,她就已经过来把他裤子扒了,叫他时时手足无措。 然而她给他施针已久,这个时候不配合反而显得怪异,他一边掩饰着尴尬,一边不敢去多想,每每到这种时候他都希望有人能把他打晕过去。 而他最庆幸的是,每日晨起都需要用了早膳才施针,不然…… 余南卿根本不敢想。 “见到我来了你还不做心理准备?”苏挽烟抬头看向他:“在我进门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我要干嘛了呀。” 第153章 有感觉! “……”余南卿无言以对。 苏挽烟打开针灸包,捏出长针放火中烤了烤。 提了句:“今日在城里听了好多事。” “什么事?”余南卿好奇。 既然苏挽烟开口,那一定是她感兴趣的事。 “其中说有一个男子落水,一个姑娘救了人家,现在那得救的男子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天天嚷着要娶那姑娘,害得那姑娘现在都没人上门提亲,你说这事气不气?” 苏挽烟择了其中一件开口。 因为她觉得这事件中的姑娘真的很冤。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小拧的眉头,脱口而出:“气。” 她说气就气。 “是吧,你也觉得气吧,我要是那姑娘,估计连死的心都有。”前提是她得是这个时代的人。 余南卿猛地一怔,突然想到,苏挽烟现在不就是在救他吗? 她特意与他说这件事,难不成……是在暗示他日后别对她死缠烂打? 他若像那男子一样,非苏挽烟不娶…… 余南卿心口忽而有些沉重,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别总说……死不死的。” 他这副模样……哪有资格…… “唉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倒想听听那故事后续怎么样。”苏挽烟边针灸,边想了一会儿:“你说我要不要叫人去打听一下?” 苏挽烟在说什么,余南卿已经没心思去听。 苏挽烟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干嘛不说话了?不舒服啊?” 余南卿紧了紧袖中的拳头,弱弱开口:“男子落水,那姑娘救他,他喜欢那姑娘……也是情有可原……” 其实余南卿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故事,他只是把自己代入了进去。 他一边希望苏挽烟能够回应,一边又怕自己误了她一生。 此话一出,他的腿突然猛地刺了一下。 他浑身一个激灵,就听苏挽烟轻“啊”一声:“手劲大了。” 她拧眉看向余南卿:“又没人阻止他喜欢,但是他一个劲的追在人家姑娘屁股后面嚷嚷着要娶人家,那样败坏人家的名声,害人家嫁不出去,那是喜欢吗?”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来说,嫁人就是头等大事。 余南卿居然觉得情有可原? 苏挽烟气死了,真想一针扎死他! 然而,苏挽烟说了这么一大堆,余南卿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愣愣的睁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才落针的位置。 心脏怦怦的跳得飞快,连指尖都泛起冰凉。 他猛地抓住苏挽烟的手腕,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惊措与惶恐,连吐出来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苏挽烟……” “干嘛!” “有……有感觉!” “什么?”苏挽烟拧眉,没反应过来:“什么有感觉?” “腿……腿……”余南卿说着,眼眶都红了,那颤抖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苏挽烟闻言心底顿时也是一颤,当下也顾不上生气,忙问道:“哪里?刚刚那一针?” “是……是……”余南卿抓着苏挽烟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自他瘫痪开始,他的腿便没了知觉,初初那半年,他用针扎过,用开水烫过,用匕首划过,都没有任何感觉。 他甚至想给自己放一把火。 他看过许多大夫,城里的,城外的,三年前回京的途中,百幽谷的谷主也来给他看过,都说药石无医。 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可是现在……就在方才……那一下微微刺痛格外明显。 明显到余南卿以为是错觉。 而他……也害怕那真的是他的错觉。 原本只是握着苏挽烟的手在颤抖,如今,却连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像是在惊措与惶恐过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口的气……喘不上来。 他几近求救般唤着:“苏挽烟……” 余南卿这是太激动了! 既怕这是真的,又怕这是假的。 因为一直以来都不抱希望,他已经习惯了瘫痪的状态,突然跟他说他的腿可以治愈,他会有一种,本来一成不变的东西正在被打破,不受他控制,不知未来的发展,所以他害怕。 但是同时他又希望自己真的能被治好,谁都不想当一个废人。 在这种矛盾的情绪之下,余南卿脑袋一片空白。 “余南卿!抬头!”余南卿的脑袋越垂越下,有种力脱的即视感! 苏挽烟伸手把他的脸捧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深呼吸!跟着我做,吸气!” 余南卿眼底一片通红,方才那刺痛感明明才过去片刻,可余南卿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不知道刚才的刺痛是不是只是他做的一个,很短暂很短暂的梦。 他看着苏挽烟的眼睛,像一个找到了依靠的孩子,跟着苏挽烟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呼出来。 “对,做得很好,再来几次。” 余南卿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重复了几遍。 就听苏挽烟开口:“如果想不好就不要去多想,你的腿治不治得好是我该考虑的事,你看你现在那么激动,刚才的感觉一定是真的,你只要安安心心的躺着就行,其他的交给我,好不好?” 余南卿看着苏挽烟,激动的情绪在她的引导下渐渐平复。 苏挽烟如今在他眼里,就像是救世主一样,哪怕他连他自己都怀疑,苏挽烟却告诉他那是真的。 一股无言的情愫哽在咽喉,他缓缓伸手,将苏挽烟一把抱住。 “诶你!”苏挽烟拧眉,刚想给他一巴掌,却听得一声抽噎传进耳朵。 苏挽烟下一秒就闭了嘴。 余南卿把头埋进她的腰间,那环着她的力道越收越紧,勒得苏挽烟快要喘不上气。 若……他的腿真的能好,是不是就代表他有机会……? 是不是……代表他也能稍微争取一下……? 苏挽烟……会不会因此喜欢他一些? 哪怕是一点点也行…… 苏挽烟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暗叹了口气:“就一下下啊。”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心里念十个数就得了哦,别得寸进尺。” 余南卿数没数她不知道,反正她在数。 十个数一到,苏挽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放手。” 第154章 还是觉得丢脸 “……”当真是……一点温情都不愿意给他多留。 余南卿眼睛通红,觉得这副模样实在丢脸至极。 刚松开苏挽烟,他就用手背掩着嘴,脸红红的别过一旁。 苏挽烟也适当的不去看他,她知道在这种时候,男人是比较要面子的。 刚才余南卿,没听错的话确实是哭了,虽然马上就收住了。 她把他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余南卿急了,他好不容易才感知到那一丝刺痛,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吗? 刚想说什么,就听苏挽烟先一步开口:“今天你情绪有点激动,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给你重新施针。” 余南卿张了张嘴,最后却又抿唇低了头,什么都没说。 苏挽烟收完银针,看着他:“我扶你躺下还是叫田中进来?” 这一次,破天荒的,余南卿别过眸眼开口:“……叫田中进来。” 大概还是觉得丢脸。 苏挽烟也没纠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 待苏挽烟出去,余南卿咽下那有些急促的呼吸,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腿。 一点感觉都没有。 像是不相信一般,又加大了力道。 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仿佛刚才的那点点刺痛没存在过一般。 直到田中进来,他才慌忙收了手。 他不知道,他如今脑子纷扰杂乱,他应不应该期待? 也许……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苏挽烟出了主房,就让秋叶在前院的凉亭里备了些茶点,查看起余南卿治疗的记录。 这是遇刺之后就养成的习惯,上面就连余南卿吃过的药膳都一道一道的记了下来。 刚才因为余南卿的话,气得她一下重了力道,她觉得那不是巧合。 之前因为余南卿身子虚弱,所以她给余南卿施针的方案一直以温和为主。 而现在他给余南卿调理了近三个月,算来他的身体也该养回来了,哪怕还是虚亏,但也不是什么都承受不住。 所以她打算试试猛烈一点的针法。 她突然觉得做诊疗记录真方便,以往的施针路数与身体情况都能一目了然。 翌日,长公主一大早便进了宫。 元和帝下早朝后,刚进御书房就看见长公主坐在一旁的位置上等着他。 长公主余听宜起身福了个礼:“皇兄。” 元和帝开口就问:“听说苏挽烟给你送了个男宠?” 这事他早就想问她了,他拧眉绕过书桌,坐在了龙椅上,说道:“你喜欢收男宠便罢了,朕一向是由着你的,怎么连苏挽烟送去的人你都敢收?” 她忘了藏书阁的事了? 元和帝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长公主一向喜欢这些文房墨宝,说出来只会平白惹她伤心。 被元和帝这么训话,长公主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一向高傲的她微微低着头,纵使有些不服,却也在乖乖听训。 见她这样,元和帝也说不出再重的话,问道:“一大早就进宫,是有什么事?” 边说着,边已经打开了一本奏折。 长公主这才抬眸:“臣妹希望皇兄能立即处死吕策忠!” 此话一出,元和帝立即就拧了眉,抬头看向长公主:“处死吕策忠?” “是!” 昨日苏禾去见苏挽烟,回来就告诉她苏挽烟已经知道她放出去的消息是假的,长公主不甘心,他有种被苏挽烟小看了的感觉。 特别是想到藏书阁被烧之后,昨天苏禾回来,她看苏禾都觉得苏挽烟是在讽刺她。 因为苏禾,就是苏挽烟送来的。 元和帝无心再看奏折:“消息已经透露给了恭亲王府?” “是,但他们不相信,他们认出了那是则假消息。” 不错,透露处死吕策忠的消息,是元和帝的主意。 目的是为了让余南卿方阵大乱,露出马脚。 吕策忠对余南卿有多重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为了保住余南卿,天牢已经折磨了吕策忠三年,他愣是一个字都不曾吐过。 而那吕策忠还一身蛮劲,强迫他画押更是不可能。 长公主不忿:“皇兄,既然他们认定我们送过去的是假消息,那不如假戏真做,处死吕策忠,依余南卿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届时他定气血攻心,癫狂不止。” “朕倒是想!”元和帝何曾不想? 说出这话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刘仁才。 刘仁才立马会意,忙退出御书房,把门关紧。 待御书房中只剩下他跟长公主两人,才道:“可是我们要以什么样的罪名处死吕策忠?” 吕策忠跟那些被抓回来的‘叛军’不一样,他是把余南卿救回来的人,余南卿就是他的人证。 哪怕他找人代他画押认罪,只要余南卿现身说法,那一切就会不攻自破。 “我们难道就不能做假证?”长公主激动:“当年余南卿败给东国皇兄不就做了许多……” “余听宜!”元和帝脸色一沉,警告的看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一噎,立即住了嘴。 元和帝沉了口气,道:“时隔三年,要做也已经晚了。” 余南卿掌有兵权,又是亲王,边疆离京城远,他倒不怕余南卿杀回来夺位,毕竟他手里也有能人将相,但是他怕余南卿自立为皇,分割他大晋的江山! 而当时余南卿回京的时候,他以为他根本熬不住,当时他就想,余南卿一死,他就有理由把吕策忠处死。 没想到余南卿偏偏熬过了鬼门关。 那些被抓回来的‘叛军’,他以为他们总会忍不住‘招供’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招供’出来。 只怪他那个时候太过自信,以为万事已成定局,没有给自己留下后手,才导致了现在这般越来越棘手的场面。 现在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那场战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所有有可能的蛛丝马迹都随着时间消失了。 现在做假证? 从何做起? 长公主气闷,咬牙:“那就让吕策忠去恭亲王府,告诉他可以带点东西去探望余南卿,我派人在他带去的东西里下毒,届时就以毒害皇亲的名义将他处死,我就不信,没有治不了他的法子!” 第156章 捏着不说亲 元和帝不至于那么闲吧。 再说,他三年三万两的俸银都给了,还跟她计较跑商赚的银子? 她觉得如果是元和帝的话,应该会有更高明的手法,而不是叫人去劫商。 难不成,是长公主? 她眼红恭亲王府那点银子吗? 苏挽烟觉得长公主目前最渴望对付的是她跟余南卿,恭亲王府的其他事,若不能对余南卿造成影响,她那么高傲,应该不屑去做。 “王师傅,你再嘱咐卫祥一句,明年开春后,必要的话可以雇一队镖队跟着押商。”这事苏挽烟也帮不上什么忙。 刀剑无眼,只求出去跑商的人别出什么事才好。 “诶,好。”王章应道。 除了商队的事,还有苏慕倾的亲事,王章派人四处打听了一下,也有了苗头。 远宁侯府原本是想跟夏家结亲的,而这个夏家,就是皇后的母家。 大晋的皇后名叫夏云裳,夏家世代都出武将,余南奕登帝的时候,夏家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夏云裳的父亲更是被封为开元将军。 而在余南奕成功夺帝后,夏家又急流勇退,主动将兵权上交,此举更引得余南奕对夏家器重,府中所有男儿均在京中赋予官职。 而远宁侯想要联姻的对象,就是国舅爷的儿子,也就是皇后的侄儿。 本来夏家上交了兵权,余南奕对夏家是很放心的,但远宁侯手里却有兵权,而且皇后四年前还诞下了嫡皇子,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她的儿子便是皇太子。 远宁侯想要跟夏家联姻,不禁让元和帝怀疑他们怀有异心,他这个皇帝还没死,这么快就开始想着帮扶皇子,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再有就是,他想到他的帝位就是从他父皇手里夺过来的,他害怕他的儿子日后也跟他一样,用这种手段逼迫他让位。 所以他必须杜绝这种情况发生,一怒之下,就将苏慕倾赐给了余南卿,想让远宁侯吃点教训的同时,也想借远宁侯的手除掉余南卿。 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 现在的情况是,苏慕倾好像跟京中曹太师的孙子,曹千寒有些苗头。 这苗头还是在长公主举办的那次酒宴烧起来的,也就是说是长公主在其中牵了红线。 就是事情过了那么久,两人也一直不温不火,一点其他的进展都没有。 当然没有进展,苏挽烟听完就想明白了,侯爷不傻,如果能跟夏家联上姻,那京城其他的世家都不可能在考虑的范围内。 以后嫡皇子就是皇太子,名正言顺的大晋天子,这种荣耀谁不眼红? 能高嫁,远宁侯是绝对不会让苏慕倾低嫁的。 只是他手里握着兵权,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挽烟不由好奇,夏家之前主动上交兵权,是真的对权力满足了吗? 如果真的满足了,他就不会时至今日,又挑上侯府联姻。 要说什么男女互相喜欢,在现代苏挽烟相信,但在这个父母包办婚姻的年代,她是绝对不相信什么两相欢喜的。 为了确认,苏挽烟问道:“那夏家的公子今年几岁?目前有在说亲吗?” “夏家公子今年正好十八,老奴派人打听了,没听说夏家的公子与哪家姑娘说亲。” 国舅府的门槛肯定是被踏破了,但都没传出半句话来。 说完,又补了一句:“妾氏倒是纳了几房。” 毕竟是国舅府,想攀上的人多之又多,哪怕是做妾都有人前赴后继。 国舅府不说亲,远宁侯府也捏着不说亲。 苏挽烟问道:“那苏慕倾跟曹千寒,明面上应该没见过几面吧?” “都是去往宴会时,两人碰上了说几句。” 大晋也顾忌男女大防,但条例还是蛮松动的,虽男女不得同席,但宴会偶遇,或是相约京城游玩,也不需要太过扭扭捏捏。 只是这样的情况不多。 苏挽烟点点头:“行,这事我记下了。” 王章垂眸:“是,若娘娘没什么吩咐,老奴便先退下。” “去吧。” 苏挽烟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现在她又不跟这些世家大族接触,一时半会儿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消息得与时俱进,免得她要做什么的时候,消息闭塞,导致白忙活一场。 就在这时,秋叶进门禀报:“娘娘。” 苏挽烟抬头:“怎么了?” “少爷求见。” “苏驰恩?”苏挽烟直接一屁股从罗汉床上腾了下来:“快让他进来。” 说话间,已经迎了出去。 门口,苏驰恩身着一身青蓝窄袖劲袍,已经入冬的天气,却穿得单薄,他在门口站得笔直,期待的透过门口看向屋里。 见到苏挽烟急匆匆出来的身影,眸光才一亮:“姐姐!” “你怎么了?今日不用练武吗?”苏挽烟看向他的额头:“这里怎么青了?摔了?话说你是不是长个了?” 之前苏驰恩个头比苏挽烟要矮上半个头,现在再看,好像高了不少。 苏驰恩十二岁,正是串个儿的年纪。 此前那水灵灵的大眼,现在是一片清明,不仅清明,还隐隐泛着一股锐气。 不等苏驰恩说话,苏挽烟抓起他的手腕,把他拉进房:“快进来,外面冷。” “秋叶,去厨房端些热汤来。”苏挽烟边吩咐,边怪嗔道:“这天已经冷了,怎么穿得这么少,之前不是让裁缝给你做了冬衣,怎么不穿?” 苏驰恩任由苏挽烟拉着自己,眼里满是欢喜。 “来,快坐下。”苏挽烟把他按在罗汉床上,拿了跌打损伤的药出来。 苏驰恩忙道:“姐姐,我已经上过药了。” “你那的药不好,我这个好,我自制的。” “可是……我上的就是姐姐送过来的药。”从中秋那日苏挽烟见他练武受伤,就送了好多药过来。 “那些过期了,我这个新鲜的,药效好。” “哦,好。”苏驰恩相信了,乖乖的坐着,任苏挽烟把药点在他额头上。 苏挽烟好久没见苏驰恩了,都快两个月了吧。 一是不敢去打扰他练武,二是觉得她看了肯定心疼,所以她就忍着没去看。 第157章 出门历练 但每日的吃食她都盯着送,晚上的夜宵更是不能少,强身健体的汤药也要安排上。 这么一瞧,苏驰恩的身子骨好像都结实了不少。 她笑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明侍卫放你的假?” “正是有件事,要跟姐姐说。” “什么?”苏挽烟给他上完药,把塞子塞到瓶口。 苏驰恩看向苏挽烟:“姐姐,我想外出历练。” “什么!?”苏挽烟瞪了眼睛,愣。 随即反应过来:“明侍卫的主意?” 苏驰恩点头:“嗯,不过我也是愿意的,本来师傅说要过来跟你禀报,但是这件事我想亲口跟你说。” 苏挽烟不明白:“出门历练是什么意思?在府里不行吗?” “师傅说在府里练武太安逸,一招一式都有所限制,到外面去能增加许多实战经验,而且进步也快。” “实战经验?”他是要去挑战还是去踢馆? 苏挽烟有些踌躇了,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虽然不擅长,但她也明白,明宇这些人都是战场出来的,那种规规矩矩的一招一式的练法,可能觉得不好。 可是,这才练了多久,这就要出门历练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苏挽烟问了句:“你真的想?” 苏驰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苏挽烟,认真的点头:“嗯。” 苏挽烟没办法,只好笑道:“大概需要多久?” “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 “要那么久?”苏挽烟更不舍了。 “姐姐,我已经决定了。”苏驰恩生怕苏挽烟不答应,神情更加认真。 这是苏驰恩的意愿,苏挽烟哪能不同意? 她就是觉得辛苦,这练武练着练着,怎么还要出远门了? “那明侍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 “什么!?”苏挽烟又是一声震惊:“明天行不行?” 她什么都没准备呢。 冬衣得带着吧,药得带吧,路上的盘缠,干粮,这些得带吧? 那过年呢? 这个年也不过了吗? 苏驰恩摇头:“师傅说了,轻装上路,除了路上要用的盘缠,其他的什么都不带。” “啊?”这是要历练还是是渡劫? “姐姐不要担心,有师傅在,不会出问题的。” “……”苏挽烟无语:“这深冬的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怎么也得带些冬衣才是。” “师傅说要是这冬日的严寒都克服不了,就别练武了。” 苏挽烟心头一颤,这……这么严吗? “吃的呢?” “要自己上山找。” “药?” “师傅说会带我认些药草。” 苏挽烟有点无言以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苏驰恩打断:“姐姐放心,我会努力学的,即便姐姐能等三五年,我也不能等,最多一年,一年我一定回来!” 苏驰恩都这么说了,苏挽烟还能说什么,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 她补了句:“那盘缠得多带些。” “不能多带,师傅说了……” “师个屁的傅,再多的银子也撑不了多久,也就头几天能吃几顿好的,明宇要是问,你就说这是我说的!” 苏驰恩闻言不再反驳,狠狠的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今日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 “师傅等下会过来禀报王爷,在此之前我先去换身衣裳。”这衣服是刚刚练武穿的,练武的时候身体发热不觉得冷,但静下来之后却一点都不御寒。 冬衣不带,但是可以穿一套。 “我让秋叶去帮你。” “不用了姐姐,我自己能行。”也没什么东西要帮的。 “行吧。” 跟苏挽烟别过,苏驰恩就高高兴兴的回了房。 苏驰恩刚走没多久,明宇就来找余南卿了。 苏挽烟叉着腰眯着眼,一脸不服气的守在主房门口,看着他。 明宇知道苏挽烟肯定心疼苏驰恩,不自觉的低了头,连气都弱了三分,恭礼:“娘娘。” 这大冬天的,带苏驰恩乱跑就算了,还不让他带衣服,吃的喝的都要自给自足,这冬日山里哪有什么吃的。 苏挽烟在心里腹诽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打开房门让了道:“进去吧,余南卿在里面。” “是,谢娘娘。” 待明宇进去,苏挽烟挠挠头,让秋叶去库房取锭银。 不,取银票。 不知道余南卿跟明宇说了什么,几句话的事,竟禀报了两刻钟那么久。 等明宇从房里出来时,苏驰恩已经换好了衣服,等在了主房门口。 苏挽烟跟苏驰恩嘱咐了好些事,见明宇出来就住了嘴,将苏驰恩跟明宇送到门口。 苏驰恩跟明宇,两个出远门的人,竟连个行囊都没有。 苏驰恩一步三回头,还很不舍的边退边跟苏挽烟挥手告别。 眼见着人影越走越远,直至最后没了身影,苏挽烟的神情才惆怅起来。 她预计,余南卿的腿再多不过两三个月就能进行康复训练,等他的腿完全好痊,那她也该功成身退。 苏驰恩说他最多一年就会回来,但是她觉得她都待不到那个时候。 她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天边好一会儿,突然提起裙摆,直冲主院。 主房,余南卿正坐躺在床上,艰难的尝试着去动自己的腿。 自那次刺痛后,他就各种尝试,但都无疾而终,最近苏挽烟给他施针,好像也再没有那日的效果。 余南卿越想越慌,越慌他就越焦虑。 哪怕苏挽烟让他不要多想,可希望已经近在咫尺,他怎么可能不去想? “余南卿!” 门突然被一把推开。 余南卿被吓得一个激灵,迅雷不及掩耳的把被子一扯,盖住自己的腿。 纵使他动作再快,苏挽烟还是看到了,好奇:“你干嘛?” 余南卿心虚的别过脸:“没……没什么。” 苏挽烟直愣愣的上前,掀开他的被子朝里瞅了瞅:“你可别背着我藏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然回头我难清理。” “没有,不是。”余南卿耳根微红,见她手里拿了张纸,转了话题:“有什么事?” “噢,就是关于苏驰恩的,你先看看这个。” 第157章 出门历练 但每日的吃食她都盯着送,晚上的夜宵更是不能少,强身健体的汤药也要安排上。 这么一瞧,苏驰恩的身子骨好像都结实了不少。 她笑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明侍卫放你的假?” “正是有件事,要跟姐姐说。” “什么?”苏挽烟给他上完药,把塞子塞到瓶口。 苏驰恩看向苏挽烟:“姐姐,我想外出历练。” “什么!?”苏挽烟瞪了眼睛,愣。 随即反应过来:“明侍卫的主意?” 苏驰恩点头:“嗯,不过我也是愿意的,本来师傅说要过来跟你禀报,但是这件事我想亲口跟你说。” 苏挽烟不明白:“出门历练是什么意思?在府里不行吗?” “师傅说在府里练武太安逸,一招一式都有所限制,到外面去能增加许多实战经验,而且进步也快。” “实战经验?”他是要去挑战还是去踢馆? 苏挽烟有些踌躇了,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虽然不擅长,但她也明白,明宇这些人都是战场出来的,那种规规矩矩的一招一式的练法,可能觉得不好。 可是,这才练了多久,这就要出门历练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苏挽烟问了句:“你真的想?” 苏驰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苏挽烟,认真的点头:“嗯。” 苏挽烟没办法,只好笑道:“大概需要多久?” “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 “要那么久?”苏挽烟更不舍了。 “姐姐,我已经决定了。”苏驰恩生怕苏挽烟不答应,神情更加认真。 这是苏驰恩的意愿,苏挽烟哪能不同意? 她就是觉得辛苦,这练武练着练着,怎么还要出远门了? “那明侍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 “什么!?”苏挽烟又是一声震惊:“明天行不行?” 她什么都没准备呢。 冬衣得带着吧,药得带吧,路上的盘缠,干粮,这些得带吧? 那过年呢? 这个年也不过了吗? 苏驰恩摇头:“师傅说了,轻装上路,除了路上要用的盘缠,其他的什么都不带。” “啊?”这是要历练还是是渡劫? “姐姐不要担心,有师傅在,不会出问题的。” “……”苏挽烟无语:“这深冬的天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怎么也得带些冬衣才是。” “师傅说要是这冬日的严寒都克服不了,就别练武了。” 苏挽烟心头一颤,这……这么严吗? “吃的呢?” “要自己上山找。” “药?” “师傅说会带我认些药草。” 苏挽烟有点无言以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苏驰恩打断:“姐姐放心,我会努力学的,即便姐姐能等三五年,我也不能等,最多一年,一年我一定回来!” 苏驰恩都这么说了,苏挽烟还能说什么,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 她补了句:“那盘缠得多带些。” “不能多带,师傅说了……” “师个屁的傅,再多的银子也撑不了多久,也就头几天能吃几顿好的,明宇要是问,你就说这是我说的!” 苏驰恩闻言不再反驳,狠狠的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今日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 “师傅等下会过来禀报王爷,在此之前我先去换身衣裳。”这衣服是刚刚练武穿的,练武的时候身体发热不觉得冷,但静下来之后却一点都不御寒。 冬衣不带,但是可以穿一套。 “我让秋叶去帮你。” “不用了姐姐,我自己能行。”也没什么东西要帮的。 “行吧。” 跟苏挽烟别过,苏驰恩就高高兴兴的回了房。 苏驰恩刚走没多久,明宇就来找余南卿了。 苏挽烟叉着腰眯着眼,一脸不服气的守在主房门口,看着他。 明宇知道苏挽烟肯定心疼苏驰恩,不自觉的低了头,连气都弱了三分,恭礼:“娘娘。” 这大冬天的,带苏驰恩乱跑就算了,还不让他带衣服,吃的喝的都要自给自足,这冬日山里哪有什么吃的。 苏挽烟在心里腹诽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打开房门让了道:“进去吧,余南卿在里面。” “是,谢娘娘。” 待明宇进去,苏挽烟挠挠头,让秋叶去库房取锭银。 不,取银票。 不知道余南卿跟明宇说了什么,几句话的事,竟禀报了两刻钟那么久。 等明宇从房里出来时,苏驰恩已经换好了衣服,等在了主房门口。 苏挽烟跟苏驰恩嘱咐了好些事,见明宇出来就住了嘴,将苏驰恩跟明宇送到门口。 苏驰恩跟明宇,两个出远门的人,竟连个行囊都没有。 苏驰恩一步三回头,还很不舍的边退边跟苏挽烟挥手告别。 眼见着人影越走越远,直至最后没了身影,苏挽烟的神情才惆怅起来。 她预计,余南卿的腿再多不过两三个月就能进行康复训练,等他的腿完全好痊,那她也该功成身退。 苏驰恩说他最多一年就会回来,但是她觉得她都待不到那个时候。 她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天边好一会儿,突然提起裙摆,直冲主院。 主房,余南卿正坐躺在床上,艰难的尝试着去动自己的腿。 自那次刺痛后,他就各种尝试,但都无疾而终,最近苏挽烟给他施针,好像也再没有那日的效果。 余南卿越想越慌,越慌他就越焦虑。 哪怕苏挽烟让他不要多想,可希望已经近在咫尺,他怎么可能不去想? “余南卿!” 门突然被一把推开。 余南卿被吓得一个激灵,迅雷不及掩耳的把被子一扯,盖住自己的腿。 纵使他动作再快,苏挽烟还是看到了,好奇:“你干嘛?” 余南卿心虚的别过脸:“没……没什么。” 苏挽烟直愣愣的上前,掀开他的被子朝里瞅了瞅:“你可别背着我藏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然回头我难清理。” “没有,不是。”余南卿耳根微红,见她手里拿了张纸,转了话题:“有什么事?” “噢,就是关于苏驰恩的,你先看看这个。” 第158章 协议 苏挽烟把纸递过去。 余南卿只扫了一眼,眉头立即拧起。 这是张协议,大概意思,是苏挽烟以后就算离开了恭亲王府,余南卿也要给苏驰恩一个容身之所,不可丢之弃之。 他咽下咽喉那抹窒息与不甘,不明白:“‘日后离开恭亲王府’,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苏挽烟搬来小板凳,坐在床前说道:“等你病好了我迟早要走的,苏驰恩外出历练,以后还会回到王府,到时我还在不在都不知道,苏驰恩帮过你,你可别恩将仇报。” 不是她不相信余南卿,只是她喜欢白纸黑字写明白。 因为苏驰恩本来就是个孤儿,没身份没户口,是她认了他这个弟弟,把他带进王府,可说到底王府里的一切最终跟她都是没有关系的。 跟她没关系,跟苏驰恩就更没关系了。 所以她要跟余南卿立个协议,以后发生什么口角的时候,也好有个证据。 余南卿拧眉,那股郁气直接从心口涌上脑门,他一把拂开苏挽烟递过来的协议:“不看。” “干嘛?你还没好呢就开始不认人了?” 余南卿突然生气的看着她:“我何时开始不认人?你不是说,下一年的中秋游龙会与我一同去看?下一年的下元灯会也会与我再去?现在你跟我说你要离开,那此前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吗?” 苏挽烟愣了:“我哪有不作数?我又没说我不会再回来!京城那么好,下一年中秋我再回来不就行了?” “……”听到苏挽烟的话,余南卿气到哑然。 他攥紧袖中的拳头,不甘的看着苏挽烟,愣是再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原来如此,她从始至终都是想走的,承诺与离开对她来说并不冲突。 余南卿看着她,她也看着余南卿。 见他气成这样,苏挽烟不知哪处点了他的火,最终让步道:“行吧,你不同意,那我等苏驰恩回来再做打算。” 余南卿不给苏驰恩提供容身之所,那她就只能把苏驰恩带在身边。 余南卿更气了。 苏挽烟……根本不懂他到底为何生气! 眼见苏挽烟起身要走,余南卿本来还很气的心口顿时一慌,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别走!” 苏挽烟回头。 只见余南卿又央求了句:“我同意就是,你别走。” 他现在腿还没好,或许等腿好了,苏挽烟就会回心转意,愿意留在他身边了。 可是……万一到那时,她也不愿意呢? 想到这,余南卿的手开始颤抖…… 感觉到他的颤抖,苏挽烟重新坐下,抿唇:“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的。”余南卿眸眼微黯了黯:“只是多养个人而已。” “哦。”苏挽烟不确定的看着他的脸色:“真话?” “嗯,真话。”余南卿默默应声。 说完,他伸手去拿苏挽烟手里的协议,却被苏挽烟躲开:“算了,等你心情好些再签吧,来去也不急。” 虽然不知道哪处点了他的火,但他的确生气了,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过两天再拿过来吧。 余南卿也没勉强:“……嗯。” 苏挽烟折起协议塞进胸前,就听余南卿唤了声:“苏挽烟……” “嗯?” “你……从未想过……要留在王府吗?” 苏挽烟想了想,回了一句让余南卿意想不到的话:“王府有我的位置吗?” 余南卿一怔,忙答:“当然有!” 苏挽烟却摇摇头:“你说有,但是我不确定。” 余南卿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为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有思考这个问题,王府很好,但是我没有任何归属感。”这也是她觉得王府的一切不属于她的源头。 余南卿是亲王,出生就是皇子,虽然惨兮兮的但到底是自带皇家光环。 可她是现代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来到这个时代,虽说可以顺应大环境,接受他们的行礼,膜拜,但她始终不能接受。 还有王府的富丽堂皇,每天都有下人伺候,一睁眼早餐就递到了嘴里,怎么说呢,好像这辈子就躺在这里享受就完了。 可是她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他们的好意吗? 看到那些人动不动就对她磕头行礼,她觉得好怪异。 她才穿过来三个月左右,没办法那么快去适应这里的处事方式与礼节,她也需要时间。 余南卿像是抓到了某个重点,小心翼翼的问声:“如果有了归属感,你是不是就会留下?” 苏挽烟拧眉思考了好一阵:“没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啊。” 她觉得离开这个环境会思考得更清楚一点。 余南卿咽下心中的情愫,试探的碰了碰她的手,见苏挽烟没有反抗,这才握住:“我……突然……没那么想好了。” 他突然不想他的腿好了。 哪怕一直这样瘫痪,至少苏挽烟会一直陪着他。 他不知道苏挽烟能不能听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露骨的情意了。 没想到苏挽烟翻了白眼:“你想累死我?” 她拂开余南卿的手:“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你不好,那以后我出门在外,被元和帝追杀怎么办?” 她还指望着背靠余南卿这棵大树呢。 “……”余南卿无言,她怎么还是不懂? 他不甘心:“如果……我说要与你一起走,你会同意吗?” 初见不久时,苏挽烟不是说过吗? 让他与她一同走,当时他没抱任何希望,可如今,他意外期待,期待苏挽烟说的话还作数。 “可以啊。”苏挽烟点头。 余南卿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当真?” “真啊。”苏挽烟神情很认真:“说实话,我觉得你离开京城会更好,山高黄帝远,元和帝都不一定能对你做什么,这京城左一个针对你右一个针对你,烦得很。” 跟余南卿做个旅游搭子,没什么不好。 顿了顿,又补了句:“就是有一点不好,这辈子可能都会被他记恨,时不时的不知道哪里会给你来上一脚,不过你这么聪明,我觉得肯定没问题。” 第159章 恢复了知觉 闻言,余南卿笑了。 是那种松了一口气的笑,原来她的离别,并不一定要与他分开。 “你笑什么?”苏挽烟拧眉:“你该不会是嘲笑我吧?嘲笑我想法太天真?” “我只是……高兴。” “一会生气一会高兴,莫名奇妙。” 十一月初十,妙铜山举行庙会,长公主跟驸马双双出行,前往庙会祭拜祈福。 他们要在妙铜山住上三日。 此举,引得百姓也纷纷前往庙会一睹长公主与驸马的风采,而且临近年节,许多百姓也会前去庙会祈福一番。 除此之外,攀附长公主的世家千金,也会在这日寻个由头前往妙铜山,如此,从京城前往妙铜山的路就热闹了起来。 苏挽烟知道的时候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段时间她只专心给余南卿针灸,按摩,最近还加了一项,足浴。 她配了药熬成药水,让余南卿每天晚上都泡上一泡。 原本一直没什么感觉的余南卿,在冬至的凌晨,腿像被火烧一样,火辣辣的疼。 不,与其说疼,不如说是麻。 “苏挽烟……田中……”余南卿被这股不适感疼得难以忍受的时候,才是凌晨寅时。 苏挽烟今夜睡得不沉,余南卿刚有点动静,她就已经从耳房起身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房里留了盏微弱的烛灯。 苏挽烟过来后,田中有些急的声音也马上响在门外:“王爷可是身子不适?” “疼……”余南卿的手捂在大腿上,拧着的眉头透着难掩的兴奋,从嘴里吐了一个字。 像被蚂蚁啃噬的疼,酸酸麻麻的,整个下半身都叫他很不好受。 苏挽烟掀开他的被子,把手放在她腿上捏了捏:“有感觉吗?” 余南卿颤抖的点了点头,是激动的。 “有……”他真的……能感觉到苏挽烟在碰他的腿…… 苏挽烟伸手搭上他的脉搏,一直积郁在他腿下的气血像是突然流通了一般,叫滞固多年的穴位与肌肉一时无法适应。 外加最近她对余南卿无论是施针还是下药都有点猛。 她朝外面唤了声:“田中,去叫秋叶跟黄叶进来。” “是。” 苏挽烟让余南卿躺平,安抚着让他放松身体,待秋叶与黄叶进来,苏挽烟便叫她们将其他烛火燃上,备上热水,酒精等物。 打开针灸包,以银针引气,慢慢疏导着他腿部的神经。 约一盏茶的时间,余南卿眉头就慢慢舒展了些。 苏挽烟注意着他的表情,适当的将银针取下,用手指去按压他的穴位:“有感觉吗?” “有……”余南卿的语气带着难言的情绪。 “你试试能不能动。” 余南卿奋力的挪动双腿,很酸软,很无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终才挪了半寸不到。 可是就这么半寸,已经叫余南卿红透了眼,他颤抖的看向苏挽烟,激动又兴奋:“苏挽烟……” 喜悦之情充斥着全身,却无法言说。 通红的双眼,像是将他的内心映衬了出来。 苏挽烟也露了笑容:“很好,非常好。” 苏挽烟哄孩子一般轻拍了拍他的腿:“别激动,你身子还没完全养好,现在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余南卿很听苏挽烟的话,调整了呼吸,乖乖摇头。 “那就好,现在已经凌晨了,你再睡会儿。” 余南卿忽而握住苏挽烟的手,现在的他哪里还睡得着:“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不行。”苏挽烟替他掖了掖被子:“趁着天还没亮,我有些事得交代下去,等下让田中进来陪你。” 余南卿拧眉,他要田中一个大男人陪什么? 苏挽烟说完,很利落的就出了房。 秋叶跟黄叶也跟了出去。 余南卿:“……” 主院,正厅。 苏挽烟大半夜的把王章叫来了。 去叫王章的是田中,田中只道王爷出事了,苏挽烟叫他立刻过去。 吓得王章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披了件外袍就匆匆来到主院。 掀开抵御严寒的门帘,王章上前行礼:“不知娘娘这么急着叫老奴来,可是王爷出了什么事?” 急? 不急啊,这天都还没亮,时间都还很充足。 余南卿能有什么事? 她让田中去叫王章,田中到底说的什么? “王师傅不要着急,没出什么事,即便是有事,也是件好事?”苏挽烟笑道。 “啊?”王章不太明白:“好事?” “嗯,就在方才,余南卿的腿恢复了知觉,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啊!?”王章一声震惊,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娘娘,您说什么?” 他激动的上前一步:“王爷的腿……?” 苏挽烟好笑:“王师傅何必这么惊讶,你不是知道的吗?不然你以为我一直给余南卿治的什么?” “不……娘娘……”王章的手起了颤抖,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突然他“噗通”一声,跪福在苏挽烟面前:“娘娘……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他不停的磕着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苏挽烟。 是了,这辈子都给她做牛做马,哪怕让他去死他都绝无怨言! 苏挽烟忙上前扶着他:“王师傅快起来。” 王章一行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下,他们根本没想过余南卿的腿还能好,仍不相信的抬头:“王爷日后……是不是还能站起来?” 苏挽烟露了个笑容:“我知道王师傅现在很激动,但是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你快起来说话。” “是!是!”听到这话,王章忙擦了眼泪,收敛了神情。 待他起来,苏挽烟才重新坐到位上,说道:“余南卿双腿恢复知觉的事,目前只有你知,我知,田中知,秋叶与黄叶知,除此之外,绝对不能再对任何人泄露半点。” 府里的人虽然都是王章买回来的,但苏挽烟并不指望他们能有多忠心。 人人都道余南卿瘫痪三年,药石无医。 突然知道余南卿的腿恢复知觉,不论真假,这都是京城奇闻。 听到的人会想尽办法打听一切,不知道的人,也会在口口相传中引起更大的猜测。 第160章 做几件物什 余南卿的腿恢复知觉,这是件好事,但论庆祝还为时过早,最重要的是后续能不能完全恢复腿部功能,而这期间,绝对不能让元和帝跟长公主知道。 “是!”王章一下就知道了这其中的重要性,连神情都认真坚定起来。 娘娘说得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 他跟在王爷身边什么大事小事没遇过,如今竟还这么稳不住! “从现在开始,你将主院的人全部调出去,让信得过的人守住主院门口,没经过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是!” “给余南卿做轮椅的那个木匠师傅,明日一早你请他来一趟,我有些东西要拜托他做。” “是。” “今日冬至,宫里可能会有宫帖过来,你不用禀报我,直接拒了就行,冬至过后还有年宴,这些你全都一并退了。” “是。”苏挽烟吩咐什么,王章就应什么,一一给它记脑海里。 “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到,总之王师傅你看着办,近段时间恐要辛苦一些。” “不辛苦,能为娘娘办事,是老奴一生的荣幸!” 他从来没想过遇上苏挽烟能让王爷绝境逢生,能遇见她,能在她手中做事,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值的事。 这么想着,激动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王章马上敛住,抬头问道:“娘娘,如今已临近春节,那春节的办置是否一切从简?” “可以从简,但春节还是要有点氛围才好。”这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春节,她想好好过,也当是一个纪念。 而且这大过年的,府里的人也要喜庆些才好,不然这个年就跟没过一样。 王章明白了:“是。” “去吧。” “是。”王章领命退下。 当日凌晨,天还没亮,所有在主院打杂的下人,都被王章派人从庑房叫了起来,调出了主院。 现在整个主院就剩下田中,秋叶,黄叶三人伺候余南卿跟苏挽烟。 王章把这些人调出去后,还亲自在检查了一遍,确认主院没有其他人后,就派了两个侍卫守在主院门口,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再进。 苏挽烟安排完这些,看着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觉得还能再睡会儿,便进了主房。 房中,余南卿躺在床上没睡,田中就守在房中,两个大男人一个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一个像木头一样睡在床上,相互无言。 与余南卿不同的是,田中一直想问什么,但余南卿的思绪早飘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能注意到田中的表情。 余南卿是激动的,甚至很难平复,他只能一直默念苏挽烟的话,别激动,不要激动。 如今见苏挽烟进来,余南卿眸眼一亮,却见她直接抬手止住:“没事别叫我,我要睡觉。”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睡困得慌。 于是,她就在余南卿期盼的眼神中,进了耳房。 余南卿:“……” 冬至大过年,今日祭祖的仪式肯定是少不了的,冬至这日民间的百姓会饮用自家酿的米酒,有条件的人家还会杀鸡庆祝一番。 京城繁华,百姓来自天南海北,不同的百姓习俗也不尽相同,但又万宗同源,喝米酒,吃豆腐,煲姜饭,吃烧腊,这些都是民间的习俗。 而这日的恭亲王府,在秋叶端进主院的饭菜中,也多了羊肉汤跟汤圆子。 吃完早膳,王章就把做轮椅的那个老师傅带来了。 今日冬至,本来老师傅都不开铺了,一听是苏挽烟的请求,带上工具马上就来了。 原因无他,苏挽烟给的银子多啊。 这都快过年了,多赚点银子过个肥年准没错。 苏挽烟是在花厅接待的他:“牛师傅,好久不见啊。” 她先打了招呼。 牛大受宠若惊,忙跪下行礼:“草民见过王妃娘娘,承蒙王妃娘娘厚爱,竟还记得草民。” 他以为像苏挽烟这种地位的人,是绝对不会记得他这种平民百姓的。 “牛师傅快起来。” “谢娘娘。” 苏挽烟笑道:“牛师傅说的哪里话,王爷用的不就是你做的轮椅吗?每回看见那轮椅,都能想起牛师傅的巧夺天工。” “哎哟娘娘,您这么说真是要折煞草民了。” 苏挽烟直切主题:“这次把牛师傅叫来,也是有几件物什需要你去做。” “娘娘尽管吩咐。” 苏挽烟将小桌子上的几张图纸递了过去。 牛大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些……不都很简单吗? 这些东西放在城里任何一个木匠都能做,但苏挽烟偏偏叫了他,当下牛大感激得不行,当即恭首:“敢问娘娘这些东西要建在什么地方,可有期限?” “自然是越快越好。” “今日。”牛大打着包票:“今日草民便能把这些全部做完。” “好。”本来那些东西也不是很难,相比之前余南卿的轮椅来说,难度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只是现在是冬季,外面又已经开始下雪,会大大阻挠施工的进程。 但牛师傅说一天就能做完,苏挽烟觉得那最好不过,毕竟牛师傅在府里待久了会很不方便。 “田侍卫。”苏挽烟唤了声,便见田中从门外进来。 苏挽烟吩咐:“你带牛师傅去找王章,有什么需要的,便叫王师傅提供。” “是。” 田中把牛大带了下去。 苏挽烟一如既往的给余南卿施针,按摩,足疗。 余南卿的腿自从恢复了知觉,苏挽烟跟他按摩的时候,还加了关节活动,字面意思,便是提着他的脚动来动去。 有时候还得借身位松松关节骨。 每次给余南卿松骨的时候,苏挽烟累得满头大汗,余南卿涨得满脸通红,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临近年节,虽然恭亲王府没有大操大办,但还是有许多事需要苏挽烟去下决断。 比如除夕夜开始的年饭菜单,需要苏挽烟过目,苏挽烟同意了,厨房的厨子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按着菜单的名目去做。 王府就两位主子,府里的下人也不多,但报上来的菜目却琳琅满目,苏挽烟挑去了其中一些,剩下的才让王章送去厨房。 第162章 起了怪病 余南卿似乎也知道,只能“嗯”的应了声。 就在这时,王章急匆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娘!娘娘!长公主府有消息!” 凡是长公主府的消息,王章都稍显激动。 “进来说。”苏挽烟倒是没什么波澜,因为她知道就是天大的消息,也不急在这几步路。 王章进来的脚步飞快,上前急急的把手中的消息递给苏挽烟:“娘娘,长公主府来的消息!” 一计不二用。 上次长公主故意给他们假消息,而这次,消息怕真的是苏禾送来的。 一张被撵得很小的小纸条,苏挽烟拿过来,摊开,上面写着很小的一行字:“长公主中药已有月余。” 苏挽烟眸光微亮,除了这行小字外,再没其他信息。 中药已经有一个多月,但消息到现在才送出来,想来这期间是长公主封锁了府邸。 苏挽烟思考了一会儿,对王章吩咐道:“你派些人盯着长公主府,看能不能跟苏禾取得联系,如果能约他出来见一面就更好了。” “是,老奴马上安排。” “能联系就联系,不能联系也不要勉强。”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苏禾在里面,苏挽烟有点担心他,所以想探查一下长公主府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老奴明白。” 长公主余听宜,在十一月初十与司旸去完妙铜山回来后就开始身子不适。 一开始只是皮肤干痒,没别的特殊症状,长公主请来太医,太医一时诊断不出,开了一些舒缓干痒的药,然而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长公主被这干痒惹得心烦气燥,用的药不仅没有好,皮肤还开始起红疹子,且已经出现扩散之势。 手臂,脖颈,大腿全都是稀稀疏疏的红点。 莫名其妙就开始起病,长公主立刻起了疑心,立即彻查身边所有接触过她的人,并秘密召来数位太医院的太医为其诊治。 只是几位太医看了许久也查不出病源,而且长公主的这些红点,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无奈之下,太医们建议长公主把接触过的被褥衣服与用具都烧掉,换一批新的。 长公主纵使已经怒火中烧,但还是听从了太医们的建议。 然而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而且起的红点还开始起泡,溃烂,而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查出几名跟她有一样症状的男宠。 之前因为害怕长公主发现,所以这些男宠就把自己的‘病情’隐瞒了下来。 然而此时事情暴露,长公主彻底爆发。 临近新年,她愣是把这些跟她一样症状的男宠全部杀了。 更让嬷嬷一个一个的去彻查,彻查到底还有哪些男宠敢瞒着把病传染给她。 太医院的太医听说这事后,一致怀疑长公主是不是患了花炎,当然,这也只敢怀疑,断是不敢说出来。 但是长公主的症状跟花柳又不一样,而且长公主的男宠都是经过检查的,断不可能得上这种病。 至此,太医院一众人也是束手无策。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 长公主把那些男宠处死之后,其他男宠也陆陆续续开始染病,不仅男宠开始染病,就是身边伺候的嬷嬷身体也开始起红疹子。 最后发展成接触过她的那些太医,皮肤也开始干痒起来。 眼见春节就要到了,过年她要参加年宴,要到宫中与元和帝齐天同贺,现在竟跟她说她才是传染的源头,这叫长公主怎么能不气? 因为这不知名的病,长公主被折磨得日日暴躁,府里的下人但凡做错点什么,不管是谁,基本都难逃一死。 长公主心里的火气无从发泄,早在发病的时候,她就已经勒令封锁府内一切消息,若被她发现谁敢把府里的事传出去,一律死刑。 所以现在的长公主府,别说消息,就是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 里面的消息被封得死死的,一丁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苏挽烟还以为长公主是忙着过年没空理她,原来是苏禾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动手了。 而现在,长公主身上的疹子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卧在床榻上哪里都去不了,下人过来伺候,她能明显的看到那些人对她的害怕与恐惧。 “你害怕本殿?”长公主看着眼前颤抖不止的丫鬟,神情已经阴沉下来。 以前这些丫鬟嬷嬷怕她,是因为她的威严与震慑,而现在,她能感觉出来,是因为她的这身病! 她是大晋长公主,一向高傲,怎么能容忍这些低贱的奴才嫌弃她! “奴……奴婢不敢。”那婢女吓得浑身颤抖,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来人!拖下去!杖杀!”长公主怒眸一瞪,咬牙切齿的怒道。 那婢女懵了,连连求饶:“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啊!” 长公主阴沉着脸,自染病开始,她心口的怒气就没消过,她冷冷问旁边伺候的嬷嬷:“皇兄他怎么说?” “回殿下,皇上说……让您先把病养好,宫中的事他会处理。”仔细看,那嬷嬷的手也起了红疹子。 只是她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她清楚的知道长公主是什么脾气,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表现出一点害怕。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害怕,长公主都有可能毫不留情的将她处理掉。 嬷嬷的话刚说完,长公主突然咬牙,抓起药碗“嘭”的一声,将它摔了个稀碎:“岂有此理!本殿每年春节都是与皇兄一同庆贺,今年竟然……” 她咬牙吩咐:“去请太医!再查不出本殿患的是什么病,便不要再在太医院任职了!” “是。”嬷嬷应了声,匆匆离开。 恰逢此时,苏禾出现在门口,与那嬷嬷擦身而过。 苏禾看着匆匆离开的嬷嬷,无言,迈步进门。 “草民见过殿下。” 见苏禾来,长公主的气竟消了一点,她看了他一眼,见他脖子也起了红疹子,气呼呼的别过脸,躺靠在罗汉床上,没有说话。 第162章 起了怪病 余南卿似乎也知道,只能“嗯”的应了声。 就在这时,王章急匆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娘!娘娘!长公主府有消息!” 凡是长公主府的消息,王章都稍显激动。 “进来说。”苏挽烟倒是没什么波澜,因为她知道就是天大的消息,也不急在这几步路。 王章进来的脚步飞快,上前急急的把手中的消息递给苏挽烟:“娘娘,长公主府来的消息!” 一计不二用。 上次长公主故意给他们假消息,而这次,消息怕真的是苏禾送来的。 一张被撵得很小的小纸条,苏挽烟拿过来,摊开,上面写着很小的一行字:“长公主中药已有月余。” 苏挽烟眸光微亮,除了这行小字外,再没其他信息。 中药已经有一个多月,但消息到现在才送出来,想来这期间是长公主封锁了府邸。 苏挽烟思考了一会儿,对王章吩咐道:“你派些人盯着长公主府,看能不能跟苏禾取得联系,如果能约他出来见一面就更好了。” “是,老奴马上安排。” “能联系就联系,不能联系也不要勉强。”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苏禾在里面,苏挽烟有点担心他,所以想探查一下长公主府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老奴明白。” 长公主余听宜,在十一月初十与司旸去完妙铜山回来后就开始身子不适。 一开始只是皮肤干痒,没别的特殊症状,长公主请来太医,太医一时诊断不出,开了一些舒缓干痒的药,然而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长公主被这干痒惹得心烦气燥,用的药不仅没有好,皮肤还开始起红疹子,且已经出现扩散之势。 手臂,脖颈,大腿全都是稀稀疏疏的红点。 莫名其妙就开始起病,长公主立刻起了疑心,立即彻查身边所有接触过她的人,并秘密召来数位太医院的太医为其诊治。 只是几位太医看了许久也查不出病源,而且长公主的这些红点,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无奈之下,太医们建议长公主把接触过的被褥衣服与用具都烧掉,换一批新的。 长公主纵使已经怒火中烧,但还是听从了太医们的建议。 然而还是一点好转都没有,而且起的红点还开始起泡,溃烂,而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查出几名跟她有一样症状的男宠。 之前因为害怕长公主发现,所以这些男宠就把自己的‘病情’隐瞒了下来。 然而此时事情暴露,长公主彻底爆发。 临近新年,她愣是把这些跟她一样症状的男宠全部杀了。 更让嬷嬷一个一个的去彻查,彻查到底还有哪些男宠敢瞒着把病传染给她。 太医院的太医听说这事后,一致怀疑长公主是不是患了花炎,当然,这也只敢怀疑,断是不敢说出来。 但是长公主的症状跟花柳又不一样,而且长公主的男宠都是经过检查的,断不可能得上这种病。 至此,太医院一众人也是束手无策。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 长公主把那些男宠处死之后,其他男宠也陆陆续续开始染病,不仅男宠开始染病,就是身边伺候的嬷嬷身体也开始起红疹子。 最后发展成接触过她的那些太医,皮肤也开始干痒起来。 眼见春节就要到了,过年她要参加年宴,要到宫中与元和帝齐天同贺,现在竟跟她说她才是传染的源头,这叫长公主怎么能不气? 因为这不知名的病,长公主被折磨得日日暴躁,府里的下人但凡做错点什么,不管是谁,基本都难逃一死。 长公主心里的火气无从发泄,早在发病的时候,她就已经勒令封锁府内一切消息,若被她发现谁敢把府里的事传出去,一律死刑。 所以现在的长公主府,别说消息,就是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 里面的消息被封得死死的,一丁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苏挽烟还以为长公主是忙着过年没空理她,原来是苏禾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动手了。 而现在,长公主身上的疹子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卧在床榻上哪里都去不了,下人过来伺候,她能明显的看到那些人对她的害怕与恐惧。 “你害怕本殿?”长公主看着眼前颤抖不止的丫鬟,神情已经阴沉下来。 以前这些丫鬟嬷嬷怕她,是因为她的威严与震慑,而现在,她能感觉出来,是因为她的这身病! 她是大晋长公主,一向高傲,怎么能容忍这些低贱的奴才嫌弃她! “奴……奴婢不敢。”那婢女吓得浑身颤抖,连忙放下手中的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来人!拖下去!杖杀!”长公主怒眸一瞪,咬牙切齿的怒道。 那婢女懵了,连连求饶:“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啊!” 长公主阴沉着脸,自染病开始,她心口的怒气就没消过,她冷冷问旁边伺候的嬷嬷:“皇兄他怎么说?” “回殿下,皇上说……让您先把病养好,宫中的事他会处理。”仔细看,那嬷嬷的手也起了红疹子。 只是她身为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她清楚的知道长公主是什么脾气,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表现出一点害怕。 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害怕,长公主都有可能毫不留情的将她处理掉。 嬷嬷的话刚说完,长公主突然咬牙,抓起药碗“嘭”的一声,将它摔了个稀碎:“岂有此理!本殿每年春节都是与皇兄一同庆贺,今年竟然……” 她咬牙吩咐:“去请太医!再查不出本殿患的是什么病,便不要再在太医院任职了!” “是。”嬷嬷应了声,匆匆离开。 恰逢此时,苏禾出现在门口,与那嬷嬷擦身而过。 苏禾看着匆匆离开的嬷嬷,无言,迈步进门。 “草民见过殿下。” 见苏禾来,长公主的气竟消了一点,她看了他一眼,见他脖子也起了红疹子,气呼呼的别过脸,躺靠在罗汉床上,没有说话。 第163章 无视元和帝的嘱咐 其他男宠心里想的什么,是谄媚还是讨好,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自从她的病传染出去后,那些男宠表面镇定,心里却害怕得不行。 她只要稍微一试就试出来了。 到底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倒是这个苏禾,表情始终都淡淡,心里不服,却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前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苏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捡起地上被摔破的瓦碎。 长公主已经很久没召见男宠了,她看着苏禾,冷眉唤了声:“过来。” 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苏禾走上前,便见长公主伸手,将他的衣襟扯开,里面皮肤一片通红,是跟她一模一样的症状。 她深吸一口怒气,将苏禾推离一步,冷言问道:“你不害怕?” “不过是场病罢了,是病便有好的一天。” “呵。”长公主闻言笑了:“那要是绝症呢?” 苏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草民本也不是抱着生的念头进府的。” 长公主脸色一沉:“你想死,本殿还不想呢!” 她咬牙:“今年春节,皇兄竟让本殿留在府中休养,要知道往年,本殿都是进宫与皇兄同贺的!” 那是地位,权力的象征。 哪怕现在为帝的是他皇兄,但当初助他登基的人可是她,他享有的一切荣耀,都不应该叫她缺席! 这才是她最生气的点! 可是,她现在这模样,即便是出现在宫中,也只会叫人耻笑。 她不遵大晋律例,养男宠,圈禁驸马,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绝对不能被人知道她如今这么狼狈的一面。 她是大晋的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长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皇上怎么会因为殿下这小小的病情而不让您进宫同庆?” “这有什么办法,本殿这副模样,能去哪里?”长公主冷眼。 苏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无言。 长公主看出了他的心思:“要说什么便说,本殿不喜欢这样遮遮掩掩!” 苏禾思量了片刻,还是开口:“殿下您想进宫,那进宫便是,目前太医也不知您患的是什么病,或许是这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耽误了殿下治疗,进宫反而会好许多,而且……” 这话中听,长公主来了兴致:“而且什么?” “而且太医院里的太医医术要比民间的大夫高明,治不好殿下的病,草民怀疑他们根本没尽全力,若殿下的病真能传染,到时候哪个妃子染病了,皇上震怒之下,或许这些太医就找到治病的方法了。” “那些个后宫嫔妃,怎么可能让皇兄那般记挂!”长公主直接反驳:“都是些鼠目寸光的女人!” 苏禾低着头,没再说话。 但他的话,到底是让长公主记在了心里。 要是她的病在宫里传开,是不是就会真如苏禾说的,那些太医院的太医在皇兄的震怒之下,就找到治疗的法子了? 如果是皇兄自己染病了呢? 想到这个,长公主冷声:“你下去。” “是。”苏禾淡淡应了声,退出房间。 另一边,王章每日都会派不同的人经过长公主府,却没找到机会传消息,更别说要把苏禾约出来。 不过,到底是让王章等到了时机。 除夕夜宴,长公主面戴一席薄纱,无视了元和帝的嘱咐,摆驾进了宫。 她每年都会到宫里过春节,现在突然不去,她怎么瞒她的病? 而新年期间,长公主会暂住宫中,与元和帝一同贺新春。 与之同行的,是司旸。 长公主一走,长公主府的防卫自然就松懈了下来。 苏挽烟见到苏禾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三。 福宝楼内,生意依旧惨淡。 不像其他酒楼客栈,都被踏破了门槛。 好在,不是苏挽烟初见的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有几桌客人的,比之前好了那么一丢丢。 福宝楼,天字一号房。 苏挽烟进来的时候,苏禾已经在屋里等着了,见到苏挽烟,他跪下行了个礼:“草民见过娘娘。” 苏禾穿得很低调,也很单薄,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叠襟长衫。 苏挽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只见他的手背处全是红疹,她拧眉:“你怎么下的药?药你全用完了?” 如果只是少量,苏禾是不会受这么严重的波及的。 既然受到了波及,就代表药全用完了,而长公主又还留着他,意思就是借别人的手下的。 “是。” 苏禾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测。 “……”苏挽烟无奈:“这药原本经过药浴就能洗干净,可是你现在这情况,恐怕得需要些时日。” “无妨。”苏禾起身:“长公主比苏某更严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过,如果把药全用了,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吗?” “本来是这样。”苏挽烟无奈的笑了笑,本来她是想配药浴,让长公主有求于她,从而牵制长公主。 但是现在不行了。 余南卿的腿恢复了知觉,为了把这事瞒死,这事她不能再出面。 不过还好,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笑道:“等下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去药店抓点药煮了拿去泡药浴,洗一洗会舒服很多。” “那长公主那边……” “这也是我约你出来的原因。”苏挽烟敛了笑容,问道:“苏公子,你要不要趁现在离开京城?马车盘缠我都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只要你点头便能直接出城。” 苏禾微微一怔:“为什么?” 难道是用不到他了? 可是他不是才刚刚给长公主下药吗? “因为后面的事,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余南卿的腿很快就会完全恢复,这个消息是不可能一直瞒着的,而且余南卿好了之后也不可能装病。 元和帝跟长公主会不遗余力的对恭亲王府下死手,到时她根本没多余的精力顾上苏禾。 “我原本的计划中,你下药之后我也是要安排你走的,不然长公主查出药跟你有关,我是保还是不保?要怎么保?这些都是问题。” 第164章 有了恨的机会 长公主中药后,她就是没有法子也能想出法子牵制住长公主,所以她自保还是可以的。 “所以现在是离开京城的最好时机,往后就真的不好说了。” 不知为何,苏挽烟突然懂得了余南卿之前一心让她走的心情。 是因为能力不够,也做不到去牺牲别人成全自己。 她当时不走,是因为余南卿离不开人。 而现在苏禾跟她的情况不同,他没什么顾虑,她也不需要苏禾为她出生入死。 然而苏禾却摇头:“娘娘,苏某说过,苏某希望娘娘真的不必再用到草民的时候,再让草民离开。” “苏公子,这真的会死的。”苏挽烟也不知该怎么劝。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娘娘,草民想看看,长公主最后究竟会是什么下场。” 而且他是苏挽烟送进长公主府的,现在长公主又患病,如果他现在走掉,长公主一定会知道这是苏挽烟的一场阴谋。 是苏挽烟把他从乞丐堆里救出来的,哪怕她怀有目的,但仍然是她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能有什么下场,人家是长公主,想要看她下场,一两年肯定是不行,这是一场持久战,可能久到苏挽烟把半辈子都耗进去。 苏挽烟自认自己做不到把生命浪费在这上面。 苏挽烟微叹了口气:“我做的事,不一定有结果。” 这是她第二次告诉苏禾。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扳倒谁,她只是尽量让恭亲王府好起来而已。 “无妨。”苏禾有些执拗的抿唇:“若是不成,苏某就是死在长公主府也不后悔。” 他的生活本身平静无波,是长公主的出现,让他这辈子都有了无法抹去的梦魇。 那个时候的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到哪哪都是死路的绝望,哪怕他身上有银子,也没有人收留他,连买顿吃的都是奢望。 他当时没有能力,既恨,却又不敢恨。 想报复,却没有那样的胆量。 如今,他是不会走的,他有了恨的机会,也有了报复的胆量。 哪怕苏挽烟不再对付长公主,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 “你真的不走?”苏挽无奈,又问了一遍。 苏禾坚定:“不走。” 现在的苏禾,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温儒,浑身都是阴森沉暗的气息,连带着眸眼的光芒都没有了。 那脸上的清明,已经被阴郁取代。 苏挽烟突然好奇,长公主有没有发现苏禾身上的变化? 随即又觉得这问题可笑,长公主那么多男宠,顾都顾不过来,又怎么会注意苏禾的变化? “是了。”苏禾突然说道:“草民见着驸马了。” “噢?”长公主被元和帝勒令跟驸马一起去妙铜山,大概是那段时间之后见的。 苏挽烟好奇:“怎么样?” “他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 给长公主下药之前,他本来想以身下毒,把药一次性全下在长公主身上,可司旸好像发现了他的行径,隐晦的暗示他不要冲动。 所以他才冷静了下来,听取了苏挽烟的建议,利用其他男宠几次分批把药用完。 苏挽烟闻言点点头:“长公主很不喜欢司旸,你们要是想互相照应,还是要注意点长公主的态度。” “嗯。” “既然你不肯走,那我给你个方子,你回去泡个药浴,要是长公主问起……”说到这里,苏挽烟顿住,思考了好久。 肯定不能说是她给的,不然长公主就知道苏禾出来跟她见面,依长公主的性子,一定会刨根问底,那就会知道她会医的事。 这事不能揽上身。 那要把这功劳推给谁好? 苏挽烟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几个人,要说苏禾路上遇到什么神医,这蹩脚的借口长公主肯定不会信,而且还会觉得苏禾开始对她隐瞒事情。 苏挽烟突然灵光一闪:“你就说是司旸给的药方。” 苏禾怔住:“驸马?” “驸马曾经带兵剿过土匪,治过山贼,也请兵增援过边境,他懂点药草很正常。” 明宇带苏驰恩历练不就是要上山认药草吗? “长公主讨厌司旸,她不知道司旸有这种偏方很正常,反正你就把这事推司旸身上。”听说司旸在长公主府很不好过,这次的机会,司旸他可要好好抓住。 要是这都反应不过来,那她也没办法了。 苏禾抿唇:“草民以为……” 以为苏挽烟会借这次的事给长公主一击重创。 但想想,又觉苏挽烟是对的,与长公主比,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何况长公主背后还有元和帝。 “以为什么?”苏挽烟问。 苏禾摇头:“草民明白了。” 苏挽烟笑了笑,让秋叶拿来笔墨,洋洋洒洒的写了一整页的方子交给苏禾。 苏禾把方子折进口袋,与苏挽烟别过。 大年初三,街道热闹非凡,可却与苏禾毫无关系,他走在人群中,清冷的感觉格外孤寡。 此时的恭亲王府,王府前院搭了个舞台,舞台上表演的是请回来杂耍的戏班子,前庭围满了来看表演的丫鬟小厮,连守卫都可以在这时候观摩一二。 这些本来都是给主子看的,舞台照理是要搭进中庭,不过特殊时期特殊处理,这请回来的杂戏班子连中庭的院门都进不去。 府里的两个主子现在又不方便,便让府里的下人去凑个热闹,活络一下府里的气氛。 苏挽烟从长廊绕去中庭,再从中庭穿过花园进了主院。 主房,余南卿不在。 苏挽烟想了想,便去了后院。 后院一处偏室,苏挽烟还没走近,便听到田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王爷,不如先休息片刻,您已经练了一上午了,若王妃娘娘回来知道,您又该挨骂了。” 余南卿拧着眉头抿着唇,像是没听到田中的话,把自己架在双杠上,艰难地来回走了一遍又一遍。 田中无奈,忧心的喊了声:“王爷,等下娘娘真的回来了!” 他也搞不懂,明明王妃娘娘在的时候王爷乖巧听话得紧,为什么娘娘一走,他就像头犟驴一样,叫都叫不动。 第165章 不觉得累 苏挽烟无语,一把把门推开。 听到开门声的余南卿顿时心虚,抬眸,就见苏挽烟已经到了面前,叉腰:“余南卿!” 余南卿练得满头大汗,就这么把自己架在双杠上,对上苏挽烟的眼睛也不敢乱动:“你……回来了?” “你真是……气死我了!”窝在府里快两个月没出门,一出门就给她整这出! 她怒道:“腿还要不要了?不是说了要循序渐进吗?我是你老妈子吗?天天要盯着你?还治不治?不治别治了!” 余南卿低头:“我……不觉得累。” 他真的不觉得累。 他甚至觉得再多练片刻他就能自主站起来,不需要再借助这些工具。 “放屁!”苏挽烟气死,哪有这么不听话的病患,她走到一旁推起轮椅,直接怼到余南卿屁股下。 余南卿被她这么一蹭,就一屁股摔在了轮椅上。 那模样丝毫没有美感可言,还甚是狼狈。 余南卿:“……” 苏挽烟走到余南卿面前,蹲下来检查着他的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南卿摇头:“没有。” 苏挽烟抬头看着他:“真没有?不许逞能。” “真的没有。” 苏挽烟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他之前的腿部肌肉已经开始萎缩,照理康复的进度不会那么顺利。 初初开始余南卿都还要田中扶着,现在就已经可以自己扶双杠。 她问田中:“在这里练多久了?” “从娘娘出府便开始了。” 今天大年初三,街道百姓人声鼎沸,她约了苏禾,怕去晚了所以出府的时候是辰时三刻左右,现在已经是午饭的时候。 已经练了三个小时。 见他的腿没什么大碍,苏挽烟也教训不出什么话,只站起来说了一句:“下次不许这么乱来。” 瘫痪加上营养不良,不仅肌肉跟神经会萎缩,骨头的钙质也会流失甚至坏死,余南卿已经病了三年,一下进行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是很危险的事。 只能说是余南卿自身的素质过硬。 “嗯。”余南卿乖乖应声。 “嗯屁!”苏挽烟别了他一眼:“现在应了,回头又跑来不管不顾的练,你再这样我就把这些器材拆了,找鬼练去吧你。” “……” “以后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等过了正月再给你加量,不许再乱来,不然真的不管你了!” 余南卿好奇:“一小时是多久?” 苏挽烟呼出一口郁气:“上午半时辰下午半时辰!明白没有?” 一小时是半个时辰? 哪里的计算方式? 余南卿应声:“嗯。” “吃了没?”苏挽烟又问。 余南卿摇头:“还没。” 现在余南卿额头上全是汗,外面天寒地冻,苏挽烟干脆吩咐:“田中,你先带他去泡个热水澡,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田中揖手:“是。” 这个偏室有浴房,让下人打来热水就行。 当初让牛大过来建康复器材的时候,原本是想建在后院的,但想到现在已经是冬季,建在外面实在是太冷,余南卿的身子不能受寒,所以就挑了间偏室去做。 除了刚才余南卿练的双杠,还有单杠,用来给他拉伸身体的。 还有些用来压腿,给关节做辅助训练的。 余南卿的腿可不能光是可以走路就行,她需要余南卿能跑能跳甚至可以正常动武,她想要他恢复到没瘫痪前的状态,而这就需要仔细去盯着养着。 所以余南卿乱来的时候,苏挽烟才会生气。 或许余南卿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腿越来越好了,但是她不知道会不会在别的地方造成伤害,比如膝关节。 一旦造成伤害就是不可逆的。 哪怕后期养好了,也有可能会出现后遗症。 苏挽烟不是不能治,只是一开始就能杜绝这种现象,为什么还要去冒这种险? 小厨房,苏挽烟正炖着药膳汤,王章就找了过来:“娘娘。” 因为过年,王章穿得很喜庆,但现在他脸上映着一抹严肃,上前禀道:“娘娘,劫商队的人查出来了。” “谁?” “远宁侯夫人。” “甄玉怀?”苏挽烟有些惊讶,她根本没想到会是甄玉怀。 王章恭首:“不错,前些日子卫祥来信,他安顿下来后,马上沿路去找那伙山匪的老巢,没想到那地方的山匪称,并未劫过我们的商队。” 山匪一般哪敢劫皇亲国戚的商队。 而且还是在京城地界。 皇亲国戚的商队一般都是有旗的,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为了撇清关系,也为了给自己正名,那伙真山匪就协助起卫祥来,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冒充他们的那伙人。 经过卫祥的严刑逼问,那伙人就供出了幕后主使。 “是甄玉怀花钱雇了他们?”苏挽烟问。 “是。”王章继续道:“卫祥来信后,老奴便在京城探查了一番。” 王章说着,从胸口拿出几张纸:“娘娘请看。” 苏挽烟接过来,是一份雇佣的名单记录,上面记载了甄玉怀的交易过程,而且上面还标注了价格,苏挽烟惊了一下:“一千两?” 我去! 成功劫到他们商队,付一千两的报酬? 苏挽烟笑了:“这劫商那么值钱吗?我们能不能接?接他个十次八次,那万两银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到手了。” “诶?”王章微怔,还能这样? 不是……娘娘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苏挽烟的神情,只听苏挽烟左右翻看着名单,问道:“这是哪来的名单?能不能做证据?” “这个……”王章如实说道:“怕是不能,这名单是老奴从黑市查回来的,给老奴提供线索的人也不过是个中间人,真正做雇佣生意的都隐在暗中,轻易查不得。” 这都是黑市上的规矩。 哪怕是远宁侯夫人,雇佣那些人假装山匪,怕也是通过中间人,没有直接的证据。 “这样啊。”苏挽烟闻言把名单还给王章:“那你把这些名单给远宁侯送去。” 把名单送去,代表她恭亲王府知道了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如果远宁侯有参与,这大概可以稍微震慑一下。 第166章 新年礼物 如果远宁侯不知晓,全是甄玉怀的主意,那不知道远宁侯知道她花一千两让人劫恭亲王府的商队会是什么表情。 “是。”王章接过名单,应声退下。 待王章下去,苏挽烟‘唉’的一声,还是觉得可惜,一千两。 早知道她留个心眼,自己把这笔银子赚了。 不过甄玉怀会下手她是真没想到,是之前两次来恭亲王府都被她打发了,对她怀恨在心? 恭亲王府的货物都被劫了,要不……她也去劫一次侯府的商队? 把亏掉的都抢回来? 苏挽烟思量了好久,唤了声:“秋叶!在不在?” 秋叶忙从外面进来:“娘娘?” “派人去留意一下苏慕倾这几天行迹,打听一下这几天她有什么活动,回来告诉我。” 年还没过完,这之后还有元宵节,这些世家大族忙得很,苏挽烟也不怕没有机会。 秋叶福礼:“是。” 苏挽烟起身伸了个懒腰,打开汤盖子搅动了一下汤料。 觉得差不多了,便一点点的把火撤出来。 这时,余南卿来了小厨房:“苏挽烟……” 苏挽烟回眸,只见余南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鹅白的锦袍之下描绣的是山河云景,衣襟附的是白貂绒。 乌黑的长发挽在头顶,以玉冠相束,整个人清明儒雅,目若朗星,连养了那么多天,本是苍白的唇色此时也像染了一抹微微的桃红。 衬着屋外的白雪,苏挽烟只觉夺目。 忍不住“哦豁”一声。 濒死的小山鸡浴火重生变成了出尘不染的白凤凰。 苏挽烟只看了一眼,便继续把目光放到药膳上:“干嘛还过来,马上就好了。” 田中把余南卿推进厨房:“想过来看看。” 声音温沉又细腻。 平日苏挽烟会做一道或两道药膳,其他吃食是由王府的厨子做的,毕竟如果苏挽烟天天做那么多菜得累死。 见苏挽烟的衣?一侧挂了柴草,余南卿缓缓伸手,把那点柴草拿了下来。 苏挽烟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她舀了碗汤给余南卿:“既然来了,那就先吃。” 余南卿接过:“好。” “小心烫,汤渣也吃了,别浪费。” 所谓汤渣,其实就是炖肉跟药材。 都是有营养的。 “好。”余南卿应着,苏挽烟就已经给他递了勺子。 苏挽烟给自己也舀了一碗,坐在小板凳上跟余南卿面对面吃了起来。 “刚刚我看到秋叶匆匆忙忙的出去,是去干什么?” “我们的商队被劫了,是甄玉怀干的,想给她点教训。” 余南卿眉头动了动:“怎么给?” “暂时还不知道呢。”苏挽烟看向余南卿:“要是你你会怎么教训他们?” 余南卿想了想:“收集远宁侯府的罪证。” “算了吧,做不到。”苏挽烟好笑。 余南卿抿了抿薄唇,突然把手里的汤碗放到灶边,把手蜷在嘴边“咳”了一下:“苏挽烟……” “叫叫叫,天天叫,有事直接说嘛。” “……” 余南卿耳根突然泛了抹红,微微别过瞳仁:“把手伸出来。” “干嘛?”苏挽烟狐疑的看着他。 “你先伸出来。” “你不说,我不伸。” “……” 余南卿无奈,只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金镯子,递过去:“送你……” 苏挽烟眸光微亮:“哇哦!” 金镯塑以龙凤呈祥,龙身与凤身又镶嵌着血玉,而凤尾更呈七彩之色,整只镯子精美无比。 苏挽烟有些不相信的瞪着眼睛:“送我的?” “嗯。”余南卿见她久久不接,不太自然的别着脸:“你不是喜欢吗?” 他一直记着苏挽烟的话,她要买的话,就买贵的。 “哇!”苏挽烟确实喜欢,这金镯子,能换不少钱。 以后走投无路,这就是她的压箱底。 她双手捧过:“什么时候买的?” 见她高兴,余南卿唇角忍不住上扬,但是又不敢去看她,眼睛哪都瞟了就是没落在她身上,只敢用余光偷看:“之前让田中去定制的。” “多少钱啊?” 想说没多少,但又怕苏挽烟觉得便宜不要,扯了句:“够你花一辈子。” 这么一说,苏挽烟就更高兴了:“噢噢!谢谢大佬!那我收下了哈。” 不枉她这么多天对他的悉心照料,嘿嘿嘿。 余南卿见她爱不释手,但又没有戴的意思,忍不住开口:“你不戴上?” “戴戴戴。”实在太好看了,她都忘了反应。 苏挽烟把金镯子套进手腕,尺寸竟刚刚好。 余南卿突然说了一句:“方才叫你伸手不伸手……” 那语气似乎带了一丝怨嗔。 苏挽烟听得不真切,笑道:“谁知道你,我习惯了不去做不确定的事。” 就像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跟室友玩游戏,所有人都上当了,就她没上当,她还因为这些习惯骄傲了好一阵子呢。 苏挽烟伸着手腕看了好一会儿:“不过好像有点太单调了。” 她唤了声:“黄叶。” 黄叶从外面进来:“娘娘?” “去库房拿上次王爷买的金镶红玉手镯来。” 上次中元出府,余南卿给她办置了两套首饰,其中就有一件红玉手镯。 不多一会儿,黄叶就把手镯拿了过来。 那红玉手镯以金丝镶嵌,华贵精秀,与这金镯子一粗一细叠戴在手腕上,顿显奢华时尚。 苏挽烟把手摊到余南卿面前:“怎么样?是不是更好看了?” 余南卿心脏“怦”的一下悸动,连脸都起了抹绯红,忙别过目光:“嗯,还……咳,好看。” 上次说苏挽烟还行,被叨念了好久,这次余南卿学乖了,马上转了口。 “你脸怎么红了?”苏挽烟心情颇好的笑看着他:“是不是不习惯送女孩子东西?” “……”苏挽烟的直白让余南卿的脸更红了。 为什么他这心一天到晚跳个不停,苏挽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那这算不算是新年礼物?” “嗯……”本来就是送她的新年礼物。 他让田中定得太晚,若是早些日子,便能赶在大年初一送。 余南卿对此还有点遗憾。 “那我要不要也给你送?回个礼什么的?” 第167章 千簪宴 “不必。”余南卿不自在道:“你已经给了我许多……所以……” 所以不必再费这等心思,她已经够累了。 “那我大大方方收下了哈。” “嗯。”自镯子送出去开始,余南卿就没正眼瞧过苏挽烟,心脏像快跳出来一样。 连回个字都费力,指尖一片冰凉。 他按捺着悸动,匆忙道:“我有些累,我回房等你……” “好的大佬,大佬慢走。” 大佬是什么? 老大的意思吗? 余南卿听着总觉怪异。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京城有一处沁雪园,是赏雪的好去处。 京城的富家子弟很喜欢三三两两的前往沁雪园吟诗作对,更喜欢在那种美景之下撩琴一曲。 而京城的世家千金就更喜欢在沁雪园开宴会了,赏花宴,赏雪宴,送冬宴,开春宴,苏挽烟也明白了这些京城千金的习惯,就是没事聚一起办宴会。 既得京中富家千金与富家子弟喜欢,那消费自然也是不低。 而正月元宵,沁雪园有一场京中贵妇办的千簪宴。 贵妇办的,那不用想就是相亲宴。 古代的婚姻都是由父母包办,怎么去了解对方的家庭背景,办宴是最直接了当的,而且除了听当事人说,还能从别的贵妇口中打听自己想要的消息。 这种宴会一般都会带上适龄的千金,目的也是为了让那些贵妇相看。 至于男子则不必到场,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这些都是未出阁的少女,避嫌还是要有的。 这场千簪宴,苏挽烟也去了。 但是她不是被邀请去的。 沁雪园是集酒楼,花林,假山,湖泊为一体的园林。 苏挽烟先去沁雪园买了份点心,再跟店家表明身份,说是来参加千簪宴的。 苏挽烟是恭亲王妃,店家哪敢怀疑,当下就把她带进了后园。 问了千簪宴的地点,苏挽烟便唤退了店家,自己在沁雪园逛了起来。 沁雪园园内的湖面结的冰已经开始融化,潺潺流水细细,园中分了好几个院子,她记着店家指的路,进了一处满院都开了梅花的园子。 一进去,苏挽烟便远远的看到一座楼阁,一层四面开敞,但外面没有人。 许是天冷的缘故,人都在屋里。 抬眸望去,还能听见从里面隐隐传来欢笑声。 院里有许多山石,梅林环绕山石而建,还有一处假山池,池上建有长廊,池中又有凉亭。 除此之外还有小桥,水车,一眼望去,宏观精致。 苏挽烟提着点心走了过去,此时的屋里,正传出恭维的话:“侯府家的姑娘我见过,那模样可生的精致,又有侯府夫人精心教导,出的是人中龙凤,哪家若是娶了侯府的千金,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京城的侯爷不止远宁侯一家,但活跃的就只有远宁侯。 说这话基本都是试探,就是在问苏慕倾许了人家没有。 侯府是京中勋贵,哪怕之前有些不好的传言,没涉及根本,还是会有很多人上赶着攀附。 苏挽烟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 转眼,甄玉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呀,这话哪敢当,照我说还是秦家的姑娘生得好,那模样我看得那心都要疼化了,我要有这样一个女儿,断断是捧在手心里宠的。” 随即她就问:“秦家可有相中那家公子?” 这是把话题揭过去了。 苏挽烟听了好一会儿,默默的绕去了后院。 在这里商议的这些都是京城的贵妇,真正的主角基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后院玩,苏挽烟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 听甄玉怀刚才的话,应该是还想着夏家呢。 果然,苏挽烟在后院找到了苏慕倾的身影。 稍活泼一点的千金小姐,正穿梭在梅花林中追逐打闹,也有坐一起说着悄悄话的,也有在散步赏花的,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而苏慕倾正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凉亭处,没一个人靠近她。 就连上次看到的秦淑慎,这回也没跟她一起。 “苏慕倾。”苏挽烟也没扭捏,直接上前唤了她一声。 听到苏挽烟的声音,苏慕倾心口微窒,脸色转眼阴沉了下来,腾身而起:“你怎么来了?” 这千簪宴来的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苏挽烟已嫁为人妇,她来干什么? “哦,迷路了。”苏挽烟看了一眼手里的点心,表示她是过来买点心的,不是来参加什么千簪宴。 她对苏慕倾笑道:“回去的路怎么走,能带个路吗?” 苏慕倾看到苏挽烟还嬉皮笑脸的,心里一股怒气腾升,就因为她的关系她前些日子才病了那么久,而且她高热梦呓的事也不知哪个不要命的传了出去。 导致她现在成了这些千金小姐的笑柄。 她贵为侯府千金,平时这些人都上赶着巴结她,今日却留她孤零零的坐在这里,这一切都是拜苏挽烟所赐! 她那么痛苦,苏挽烟凭什么笑? 她有什么资格笑! “你滚!滚出去!”苏慕倾气急败坏的叫道。 这一声,马上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 “干什么?刚刚是苏慕倾在说话吗?她发什么神经?” “谁知道,许是病魇还没过吧,咱们离她远些。” “站在凉亭外面的那人是恭亲王妃吧?她怎么也来了?” 人群响起的议论声不大,刚巧能传进苏慕倾的耳朵,苏慕倾气息猛地一窒,其实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苏挽烟挑眉:“不打算装了吗?这里可是沁雪园哦,满园都是别人的眼睛,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苏慕倾咬牙,马上收敛了神情,堆出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容,笑道:“妹妹真是的,还是像从前那样,走到哪都要迷路,姐姐这便带你出去。” 她从凉亭上下来,瞪着苏挽烟:“妹妹这边走。” 苏挽烟笑:“叫王妃娘娘,不然本宫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刚压下去的怒火转眼又升了起来,苏慕倾攥紧袖中的拳头,咬牙切齿:“王妃娘娘,请!” 苏挽烟这才满意的转身。 待离开梅园,苏慕倾才冷冷的看向苏挽烟:“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68章 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无缘无故出现在沁雪园,苏慕倾才不相信她是因为迷路。 就算是迷路,这里丫鬟小厮那么多,随便找一个带出去就是了,用得着来她么? 苏挽烟没理她的话,而是笑道:“听说沁雪园的湖,湖边种有柳树,冬日的时候柳枝挂霜,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苏大小姐不带我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苏慕倾说着,带着婢女转身就要走。 “唉,有人让本宫转交一封信给苏小姐,现在看来,苏小姐不在意,那就算了。”这话,是胡扯的。 然而苏慕倾眉头顿时一拧:“什么信?谁给的?” 她着急的上前伸出手:“给我!” 苏挽烟挑眉,还真有人给苏慕倾写信啊? 是谁? 夏家还是曹家? 本来她只是想引起苏慕倾的好奇心而已,没想到还诈出了点东西。 苏挽烟留了个心眼,抬眸看向湖边。 苏慕倾气愤,眯起眼眸:“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说完,她迈步往湖边走去。 苏挽烟给了秋叶一个眼神,秋叶顿时会意。 两人走在前面时,她特意拉着苏慕倾身边的婢女慢下来。 苏挽烟缓步追上苏慕倾,与她肩并着肩,笑道:“你可知恭亲王府在上一年年底时,组建了一支商队?” 苏慕倾端着身子,双手交叠在身前,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风范。 听到苏挽烟的话,她语气不好的回了句:“你恭亲王府的事,与我何干?” “看来你爹娘什么都没告诉你啊,当真是侯府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湖边。 柳树上的落雪已经开始化水,一点一滴的滴到湖面上。 湖边没有围栏,不远处有一小码头,是夏日时供城里的富家千金游船用的。 沁雪园内打杂的小厮丫鬟时不时的从他们身边经过,不远不近的地方,也有其他千金出来看风景。 苏慕倾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挽烟也没拐弯抹角,说道:“你母亲雇了人来劫我们的商队,不过短短月余,就劫了我们五次,你难道不知道吗?” 苏慕倾闻言顿时冷笑:“苏挽烟,为了对付我你真是什么谎都编得出来,我远宁侯府是什么身份,我母亲是什么身份,用得着去雇人劫你的商队?我远宁侯府缺你这点银子么?” “是啊。”苏挽烟笑:“我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想的,就在前些日子,我还把你母亲的雇佣名单送去了侯府,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却什么都不会告诉你,这么无忧无虑的,真好。” 此话一出,苏慕倾心口顿时微窒。 想起前些日子她爹娘不知为什么大吵了一架,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苏慕倾眉头拧紧,她看着一脸兴师问罪的苏挽烟,咬牙冷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未曾见过你所说的什么证据,就凭你这三言两语,你以为我会信?” 苏慕倾上前冷瞪着她:“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个庶女,你真以为进了恭亲王府,就能越到我头上去?庶出永远都是庶出!永远别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哪怕现在她是恭亲王妃,日后也只会被皇上想方设法弄死! 她向苏挽烟伸手:“现在,马上把信给我!” 苏挽烟垂眸看了一眼食盒,她微微把手搭在上面,苏慕倾眸眼微眯,只觉那信定收在食盒里! 然而苏挽烟突然又抬头,笑问:“那恭亲王府的损失谁来赔?毕竟押的那些货,可都是恭亲王府真金白银买的,王府可不比侯府,你知道王府一直以来有多艰难,不然当初你也不会死活不愿嫁。” “苏挽烟你真是够了,无凭无据,难道你还想让我赔不成?”苏慕倾怒:“无稽之谈,你少来诬陷我们侯府!” “那就没办法了。”苏挽烟搭在食盒上的手没有放下也没有打开,就这么转身要走。 苏慕倾神情一急,伸手就去抢苏挽烟的食盒:“你把信给我!” 苏挽烟本就有预备,这会把食盒抓得特别紧,她把食盒护住,惊叫:“你干什么?” 这一声惊叫,马上就引来了其他人的观看。 而这在这沁雪园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所以在沁雪园干活的小厮丫鬟都特别仔细,这会儿见有人争吵,本来还忙活的几个丫鬟小厮顿时匆匆往这边赶。 要是个身份不高的出了事还好,要是他们得罪不起的那就完了。 苏慕倾见苏挽烟将食盒护得这么紧,就觉得信一定是在里面,本来就急,刚才又被苏挽烟激了一下,苏挽烟敢不顺她的意,当下火冒三丈。 她双手抓着食盒,使了全身的力气怒叫:“给我!” 就这一下,苏挽烟作势放手:“哎呀!” “啊——” 噗通一声。 苏慕倾直接摔进了冰湖里! “啊——救命!救命!”苏慕倾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冰冷的湖水猝不及防的灌进她的身体,落水那一刻她拼命的挣扎着。 “啊——苏慕倾!”苏挽烟也跟着大叫,她连忙趴在湖岸边朝苏慕倾伸手:“快!苏慕倾!快抓住我的手!” 苏慕倾哪里顾得上其他,见苏挽烟伸手,她不管不顾的抓上去。 却不曾想,刚抓上苏挽烟的手,苏挽烟就狠狠把她的头按了下去:“哎呀!太重了太重了!救命啊!快来人!苏慕倾落水了!太重了我救不上来!快来救人啊!” 边大叫着,边来回给苏慕倾的头按了好几遍。 我让你劫我的商队! 那些可都是她争取回来的银子! 赔不了她的亏损,那就别怪她给侯府一个教训! 本来苏慕倾因着衣衫还没完全没浸泡,还能浮上来一点,被苏挽烟这么狠狠按几下,是一点都浮不起来了。 冰冷的湖水灌进苏慕倾的口鼻,刚呼出来一点:“苏挽烟你……咕噜咕噜咕噜……” 不过片刻,苏慕倾就像没了力气一样,渐渐沉了下去。 这时,小厮丫鬟匆匆赶到,二话没说,噗通一声全都跳进了水里,奋力捞人。 第169章 隔岸观火 “小姐!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湖面连苏慕倾的头都看不见,苏慕倾身边的丫鬟春迎趴在湖岸边,着急的叫喊着。 苏挽烟趁势起身,甩了甩手上冰凉的湖水。 秋叶马上拿着帕子把她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就听苏挽烟吩咐后面赶来的丫鬟:“快去梅园告诉远宁侯夫人,苏大小姐落水了。” 一听是侯府出事,那些丫鬟也不敢怠慢,匆匆去了梅园。 “快快快,接住接住!”几个小厮把昏迷了的苏慕倾捞了上来。 岸上的人马上接力。 有眼力见的丫鬟已经去拿了件披风盖在了苏慕倾身上。 还有的已经跑去叫大夫。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快醒醒啊!”春迎哭着喊着,心里已经慌成一团。 要是苏慕倾出事,她也活不了了啊! 因为冷的关系,苏慕倾连嘴唇都变成了猪肝色。 “慕倾!”这时,甄玉怀姗姗来迟,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众京城贵妇与千金。 甄玉怀不敢相信的冲到苏慕倾面前,跪在地上把她抱在怀里:“慕倾!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了?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许是听到了甄玉怀的叫喊,苏慕倾还真从昏迷中醒了。 睁眼看到自己的娘,立马就委屈的哭了起来:“娘~是……是苏挽烟……是苏挽烟在害我……娘,你要替我做主啊娘~” 刚醒来的她冷到发抖,却依旧不忘告状。 甄玉怀一愣,回头一看,这才看到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苏挽烟。 “是你!”甄玉怀瞬间怒火中烧:“是你这个贱人!” 她怒气冲冲的起身,扬手就要给苏挽烟一巴掌。 苏挽烟丝毫不惧,扬起脸蛋怒道:“你敢打,本宫便敢把你做的事上呈皇上!” 此话一出,甄玉怀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她想起了那份送去侯府的名单,不敢相信的看着苏挽烟。 这还是那个让她代嫁时,一句话都不说,唯唯诺诺听听话话的苏挽烟吗? “你这巴掌若敢打下来,那你便是以下犯上,藐视皇威,远宁侯夫人还是想好了再动手。”苏挽烟冷道。 “你!”甄玉怀气急败坏,到底是不敢冒险。 但她咽不下心里那口气,指着苏挽烟的鼻子骂道:“苏挽烟!你身为王妃残害自己的姐妹,你以为你能脱得了罪?光天化日之下,目无王法,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此事我定要告到皇上面前,叫皇上治你的罪!” “什么残害姐妹,是苏大小姐蛮横无礼,要抢娘娘的买的点心,在争抢过程中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怎么就成了我家娘娘残害苏小姐了?”秋叶气愤的反驳道:“远宁侯夫人还是查清楚了再说话!” “一个贱丫头哪有你说话的份!”甄玉怀怒叫:“来人!快把这个杀人犯抓起来!” 然而,却没人动手。 跟过来的千金贵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事没头没尾的,谁知道哪边真哪边假。 而且这种事,这个时候避嫌才是最重要的。 苏慕倾落水,被那么多小厮捞上来,身子肯定被摸遍了,那苏慕倾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方才她们都还想着去攀上侯府这棵大树,如今,大家抱着观望的态度,且再看看。 “你们都在干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甄玉怀更气了。 她的女儿被害成这样,居然没一个人出来帮她! 这个杀人犯就在眼前,他们不快点把她抓住还在等什么? 这时,一个救人的小厮上前禀道:“回这位夫人,事情的经过正如这位姑娘所说,是苏小姐在争抢王妃娘娘的食盒,争抢的过程中苏小姐不慎跌进了湖中,而且苏小姐掉进湖里的时候,王妃娘娘还去救苏小姐来着,只是……王妃娘娘许是力气不够,所以施救并未成功。”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原来是这样,还好方才我未急着表态,否则可要丢脸了。” “堂堂一个侯府千金,抢人家的食盒做什么?” “听说苏慕倾前些日子病了好些天,是不是那病坏了脑子,做的事也……” “王妃娘娘还想着去救她?” 那这个苏挽烟看起来还挺善良的,怪不得进了王府这么久都能安然无恙,之前那些被皇上送进恭亲王府伺候的女人,哪一个不被恭亲王杀了。 “胡说八道!”甄玉怀听到这些话脸都黑了,立即反驳:“你当我侯府是什么?慕倾怎么可能会去抢什么食盒?” 这时苏慕倾也哭着叫道:“娘!就是苏挽烟在害我!就是她在害我!” 她绝对不能承认她其实是在抢一封信。 话说那个食盒在哪里?她记得好像跟她一起掉进了水里。 她忍不住朝湖面看了一眼。 此话,叫说话的小厮拧了眉:“即便夫人不接受,但事实真相就是如此,而且看见此事的也不止小的一个。” “是啊夫人,我们都看见了,您总不能颠倒是非黑白,把罪过强加的旁人身上。” 不管是远宁侯府跟恭亲王妃,沁雪园都得罪不起。 但若非要他们选,那肯定是恭亲王府。 更何况本来就是远宁侯府理亏在先。 “你!你们都给我闭嘴!”甄玉怀气急败坏,指着他们:“沁雪园跟恭亲王府什么关系,竟合起伙来害我们远宁侯府!” 此话,叫一众丫鬟小厮百口莫辩。 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可能自己砸自己招牌? 这些小厮丫鬟明白,今日算是碰到硬茬了,马上就有人悄悄离开,要把这件事上禀东家。 甄玉怀冷着眸子瞪着苏挽烟:“你以为你成了恭亲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苏挽烟我告诉你,若非是我把你嫁到恭亲王府你能有今日?如今你不仅不懂感恩,还屡屡与我们做对,我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特别是想到苏挽烟前些日子把那份名单送到远宁侯府,苏有为知道她花了一千两去雇人劫恭亲王府的商队,气得把她大骂了一顿。 说她愚蠢无知,妇孺之见。 第170章 把人踹下去 她贵为侯府夫人,上不及国亲,但下也是受人瞩目。 偏偏一个死了的姨娘生的贱种,竟然屡次把她踩在脚下,这口气,她怎么能忍? “我的天,远宁侯夫人竟还敢把这话摆在明面上说。”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小小的惊了一声。 此事是远宁侯违抗圣旨,李代桃僵在先,虽然皇上事后没有追究,但谁若提起,无疑就是在打皇上的脸。 “远宁侯夫人这是气疯了,开始口不择言了。” “啧啧,以后还是离远宁侯府远一些,不知她哪天就触了圣威……” 苏挽烟突然上前一步,她勾着唇角眸眼淡淡:“你刚才说我什么?” 其实甄玉怀刚把话骂出口就已经有些后悔了,但她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如今被苏挽烟这么问,她挺直了身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就是说了又怎么样? 怒声重复了句:“我说你是白眼狼!要不是我们把你嫁到恭亲王府,你以为你会有今天!” 苏挽烟突然抬脚,一脚把她踹进了湖里! “啊——”甄玉怀猝不及防,随着“噗通”一声,冰冷的湖水灌进她的身体,刺激着她的每一寸。 她脸色顿时煞白,惊恐的大叫:“救命啊!苏挽烟你个贱人!救命啊!快救我!” “娘!”苏慕倾怎么都没想到,苏挽烟竟然会把她娘也踹下水,连忙大叫:“快救人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方才发话的小厮淡定道:“远宁侯夫人惯会颠倒黑白,此时救了,一会儿怕又说沁雪园与恭亲王府是串通好的,小的不敢随意定夺,还是等老板来了再说。” “你!”苏慕倾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她看向苏挽烟:“苏挽烟!你还不承认你在害我们吗?” “什么害你们?我这是在救你们知道吗?口无遮拦什么都说,我让她下去冷静冷静,免得回了府等来的是抄家之罪!”苏挽烟冷笑。 “你!你!”苏慕倾已经气得说不出话,眼见着甄玉怀已经开始往下沉,她崩溃的大叫:“快救人啊!都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沁雪园也不希望搞出人命吧!” 这话是真的。 那些小厮也不是不救,是看准了时机,见甄玉怀没了反应,这才纷纷下水救人。 反正方才他们该说的也说了,如果再胡乱攀咬,那就只能对簿公堂了。 这里的目击证人那么多,还都是京中勋贵,沁雪园也是占理的。 苏挽烟没理会他们,转身看向前来参宴的一众贵妇千金:“你们觉得本宫方才的话,在理不在理?” 这些人神情微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眼神间就好像商议好一般,站在最前面的一名贵妃行礼笑道:“远宁侯夫人这般冲撞娘娘,娘娘也只是让她冷静一下,王妃娘娘实乃大量。” “陈夫人说得对,换了旁人,未必会有娘娘这般肚量。”一旁的贵妃忙搭了把嘴。 “嗯,你们知道就好。”苏挽烟笑了笑:“后面的事,各位替本宫盯着,可好?” “那是自然的,毕竟事情是发生在千簪宴上,请娘娘放心。”她们举行的千簪宴,出了事,她们自然要负点责任。 苏挽烟闻言没再说话,领着秋叶直接离开。 任凭后面再如何乱作一团,苏挽烟也没再回头看一眼,直到甄玉怀被救上来,苏慕倾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苏挽烟不见了。 其实,苏挽烟是要赶在甄玉怀跟苏慕倾回府前回到王府。 刚下马车,苏挽烟就匆匆忙忙的往主院走。 秋叶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还没进房,苏挽烟就吩咐:“秋叶,快拿笔墨来!” “是。” 主房,余南卿正坐在床沿边上,很艰难的抬抬这边的脚,动动那边的腿,苏挽烟不让他练,他便只能坐在床上这么小小的松动松动。 见苏挽烟“嘭”的一声进门,还在动的脚立即就收了力道,心虚的抿起唇。 却见苏挽烟一阵火急火燎,顿时一惊:“可是出事了?” 今日她说要去沁雪园,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步呢?小步不是也跟着去了,照理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那苏挽烟为何一脸严肃? “没有啊。”苏挽烟神情不是严肃,而是有些急,她看向余南卿:“能出什么意外,都在我预料之中呢。” 说着,她匆忙坐在了床前的软垫上。 余南卿不明:“那你为何……一脸匆匆忙忙的?” 这时,秋叶已经拿来了笔墨,苏挽烟执起毛笔:“因为我要赶在远宁侯告状前告状!免得被远宁侯占了先机,元和帝本来就不待见你,等下又下旨说要请你进宫,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最重要是,她先把事情的原委说明白,元和帝就不会无中生有的来找他们麻烦。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要先把状告了。 原来是这样。 余南卿心神微松,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见秋叶低头在一旁磨着墨,余南卿忽而开口:“你下去。” 秋叶立即放下墨石,福了一礼退下。 余南卿对待下人的态度,与对待苏挽烟是不同的。 就比如方才,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语气是毫无感情的生冷,明明是淡淡的声音,听着却会让人心底发颤。 而平日里,除了他的那些亲信,府里所有后面进来的奴仆,余南卿都不会使唤。 这一层不仅伺候苏挽烟的秋叶跟黄叶察觉,就是苏挽烟本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区别。 所以苏挽烟一直都知道,余南卿根本没有她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哪怕他已经病入膏肓,他想让谁死,基本活不到天明。 苏挽烟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又没接近你,用得着让她下去吗?她出去了谁来给我磨墨?” 虽然嘴里有些抱怨,但说话间小手已经拿起了墨石,在砚上狠狠的转了几圈,见着出墨了,这才重新拿起毛笔开始写。 “……”余南卿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想他给苏挽烟磨墨来着。 虽然他腿不利索,但是手还能动。 第172章 筛选节宴 然而,面容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侯爷这是在威胁朕?”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他李代桃僵,将苏挽烟代嫁进恭亲王府的时候。 远宁侯连忙开口:“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希望皇上能还侯府一个公道。” 元和帝咬牙,深吸一口怒气:“朕会还你一个公道,但不是现在。” 远宁侯闻言一喜,面上不显:“多谢皇上。” “另外……”元和帝眸光微沉:“你不是担心没人敢上门提亲吗?无妨,爱卿千金的婚事,朕会替你留意。” 此话一出,远宁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之前被皇上发现他有意跟夏家联姻,就一纸将苏慕倾赐给了恭亲王。 如今他又想将苏慕倾赐给谁? 远宁侯攥紧了袖中的拳头,脑中峰回路转的想要反驳,却又想,这是不是元和帝对他的试探? 他冷静了下来,淡定叩首:“微臣谢皇上龙恩。” 元和帝可没有他那么好脾气:“回去管好你家内院的嘴!再让朕听到这些话,休怪朕对你们侯府不客气!” “是,微臣定好好叫她们闭门思过。” 元和帝跟远宁侯的这段小插曲并没有从宫里传出来。 而长公主府。 长公主新年进宫与元和帝同贺新春,元和帝虽然不满,但明面上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暗地里呵斥了她一通,再派太医关注着长公主的病情。 另外长公主在宫里那段时间,元和帝几乎天天被太医请求号脉,而那些后宫的嫔妃,也以请平安脉的理由,天天被关注着。 那段时间宫里的嫔妃都是满头问号,大过年的怎么三天两头要请平安脉? 偏偏元和帝还允许。 还好,直到长公主年初七出宫,元和帝以及宫里各嫔妃都没什么症状,倒叫元和帝安心了下来。 既然他没什么症状,那大概就是长公主府里有什么东西不干净,与长公主的病本身无关。 这么一来,长公主府主院的东西除了人,所有物什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 与此同时,长公主发现了苏禾身上的疹子开始消退,连那通红的皮肤都开始慢慢恢复。 一问之下,才知是司旸给的偏方。 长公主不喜驸马,可这一次,纵使心里不屑,但到底没说什么,命人按着偏方把药抓来,煮了药水泡了药浴,那发红起疹的皮肤果然没那么瘙痒难耐,舒服了许多。 至此,长公主府这段日子的鸡飞狗跳终于安静了下来。 正月元宵过后,迎来的是二月二龙抬头。 龙抬头之后,又有开春节,花朝节。 而这期间又掺杂着各种庙会,总之新春过后,连着三月,都是热闹非凡的节日。 而皇宫,元和帝更是在年初七就已经开始上朝,只是上朝归上朝,宫里的这些节日,该举办还得举办。 只是这些热闹,都跟恭亲王府没什么关系。 这日,苏挽烟正坐在主院的花厅看书。 这本书撰写的是大晋各种节日,像以上说的什么龙抬头,花朝节,开春节,这书里都有写。 而且还记录了相对应的民间习俗与饮食习惯。 苏挽烟之所以翻这本书,是因为宫里的宫宴实在是太多了。 自恭亲王府有些排头后,宫里三天两头就给王府递宫宴的邀应帖,想到以后余南卿的腿好起来后要见人,所以她想筛选一些比较重大的宫宴,供他以后参考。 免得他以后自己一个人不知怎么应对。 其他那些无关要紧的小节宴,就不必参加了。 倒是最近一个比较重大的皇家宴引起了她的关注,便是春狩。 春狩一般定在开春之后,按当年的春分计算,有时候是三月初,有时候是三月中,有时候是三月末,具体是要宫里的钦天监给出日子,再由元和帝定夺。 春狩一般维持七天。 春狩期间京中有权有势的世家都会参加,朝中正三品以上大臣均可携妻儿赴宴。 又因宫里目前没有已经成年的皇子,为了热闹气氛,元和帝还会特意指名哪些家族的少爷公子可以一起参加春狩。 “春狩。”苏挽烟不免呢喃出声。 看着书上介绍说整个春狩会维持七天之久,苏挽烟总觉得这场春狩即便她拒了,元和帝也会想尽办法让余南卿参加。 皇家狩场是在哪里? 苏挽烟想着唤了一声:“秋叶,你去问一下王师傅,有没有皇家狩场的地图跟地形图,都拿过来我看看。” 秋叶福礼:“是。” “苏挽烟!苏挽烟!”就在秋叶走到门口时,迎面撞上田中推着余南卿进来。 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 余南卿神情带着兴奋:“苏挽烟!” 秋叶被吓了一跳,忙垂眸福礼,匆匆避过,退了出去。 苏挽烟抬头,就见余南卿满脸都写着高兴,她好笑:“干嘛?遇到什么好事了?” 从二月份开始苏挽烟便给余南卿的训练加量,本来是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现在是上午一个半小时,下午一个半小时。 而这个时间,苏挽烟没打算再往上加,每天练三个小时可以了,再加那就不是康复训练,而是体能训练了。 而刚刚,余南卿就是去了训练房训练。 余南卿兴奋的示意着田中,田中忙把余南卿推到苏挽烟面前,便见他生怕苏挽烟错过了般,嘱咐:“苏挽烟!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余南卿突然双脚着地,手撑着轮椅的扶手,缓缓地,一点一点的,在苏挽烟面前站了起来! “苏挽烟!你看!你快看!”余南卿的腿微微弓着,还没有完全着力,他看着苏挽烟的眼神一片通红,连带着声音都带着颤抖。 是兴奋的,兴奋得难以言喻。 他朝苏挽烟伸着手:“我站起来了!苏挽烟!我能站起来了!” 苏挽烟也是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她想过余南卿迟早会站起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是转眼她又了然,余南卿那么勤奋,恨不得天天泡在训练房里,一切都是他努力的结果,都是他应得的。 眼见他朝她伸出手,苏挽烟忙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接住他伸到空中的手:“恭喜!” 第173章 要倒了要倒了! 苏挽烟笑了! 是由衷的替他感到高兴:“感觉怎么样?腿有没有力气?能不能走?” “我……我还迈不开腿!” 其实可以动,但是他觉得掌握不好平衡容易摔,余南卿不想在苏挽烟面前出糗。 刚刚在训练房,他特意试着松开杠杆,没想到真的让他站起来了。 “没事没事,慢慢来,照你这个进度很快就能恢复如初,我当初就跟你说嘛,我肯定能治好你,你还不信,天天胡思乱想,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苏挽烟……” 余南卿鼻头忽而一酸,想起这几月走来的路程,从一开始的想要杀她,到后面她闹闹腾腾的照顾他,给他清洗身体,帮他治病。 他想到从前都是食不果腹,躺着等死,他想到苏挽烟第一天出府,也许会就这么走掉,却没想到她带了一大袋的包子回来。 他想到苏挽烟为了争取王府的利益,跑到宫门击鼓鸣冤,又想到要把她送出府那天,她拉着马车横冲直撞的折返回来。 还有…… 他被刺杀那天…… 那天他濒临死亡……那天若没有苏挽烟…… 不,不该是那天,如果一开始没有遇到苏挽烟,他哪怕是一天他都不想再熬下去。 都是因为有她在。 是苏挽烟陪着他走过了黑暗,是苏挽烟让他好起来的。 没有苏挽烟,他什么都不是。 余南卿突然反手握住苏挽烟的手腕,激动的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诶你!”苏挽烟猝不及防。 然而还不等两人反应,余南卿的身体就……直直的朝后面倒去。 “诶……?”余南卿也是后知后觉,连带着刚刚上涌的那一抹温情都在此刻烟消云散,眼见马上就要倒地,心头不由一紧,护着苏挽烟力道顿时重了两分。 “哎哎哎——要倒了要倒了!”苏挽烟一边挣扎一边惊慌的叫着。 “别动,别动……”余南卿的腿本来就无力,这会儿更觉一丝狼狈,要是把苏挽烟摔伤了……他…… 就在两人都以为要摔个狗吃屎时,好在,余南卿一屁股坐在了轮椅上,那轮椅似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轮子往后一滚,重重的磕在了后面的红木茶几上。 只听“嘭”的一声,苏挽烟的身体就这么在余南卿的怀中震了一下。 “……” “……” 苏挽烟身体还被余南卿抱着,他身上混杂着一丝药味,还有衣裳用香薰熏过的味道。 当下她反而不急着起来了,无语:“要死了,你想我骂你是不是?” 站都站不稳还突然来这么一下,好不容易给他治好的瘫痪,等下又摔伤尾椎,那可就真的……别活了。 “我……只是太高兴了,我下次注意。”余南卿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说出来的语气都是虚的。 万幸……万幸没摔着…… 眼见他还紧紧的将她环着,苏挽烟开口提醒:“你还想我撅着屁股撅多久?” “!”余南卿后知后觉,连忙放开手:“忘……忘了。” 难得苏挽烟没有强硬的让他放手…… 苏挽烟站起来第一时间看向田中:“你可真能沉住气,两个主子都要摔了你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田中低下头,知错般的抿唇,没有说话。 谁说他没有动静的,他就是看到自己家王爷后面是轮椅,所以他才不着急的。 虽是这么说,但苏挽烟心情还是好的,她笑道:“为了庆祝你站起来,今天我给你加菜,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余南卿反问。 “问你呢,你还问我。” 余南卿笑了,如冬日的和熙:“平日里吃的那些,我都爱吃。” 苏挽烟移开目光:“那我随便挑两道做,做什么你吃什么。” “好。”余南卿开心,哪会有什么意见。 余南卿心里带着冲劲,自能站起来后,他要求苏挽烟给他的训练加量,被苏挽烟严辞拒绝。 每天依旧固定三个小时,现在别说加量,哪怕减量他的腿也能慢慢恢复。 过量还会引起腿部负担。 余南卿敢提议,但是不敢反驳。 苏挽烟这么说的时候,他瞬间偃旗息鼓,哪敢不听话。 二月十五这日,苏挽烟早早起身陪余南卿用完早餐施完针便出了府。 左右不过半个时辰,苏挽烟便回来了。 训练房。 “余南卿。”苏挽烟掀开御寒的门帘,便见余南卿正躺在一个木板架上,一根绳子套在他的脚腕上,左右的晃动。 这是苏挽烟要求他每次训练完,就把腿放上去放松放松。 见苏挽烟回来,余南卿眸光一亮,脚还没放下就撑起身子:“你回来了?” 苏挽烟手里抱着一副拐杖:“试试这个,我按你身高定做的。” 这拐,感觉比苏挽烟还高。 余南卿喜,将拐杖接了过来,只见拐杖呈褐白色,拐面平滑铮亮,手感很轻,拿在手里不费吹灰之力,拐杖的腋托还做了软垫。 “我特意让牛师傅寻了这种轻木去做,重量虽然轻,但是很结实,你放心用。” 余南卿有些惊喜:“什么时候去定的?” “你站起来那天下午我就让王师傅去就跟牛师傅说了,本来早做好了,但是太早拿回来怕你操之过急,现在这时间刚刚好。” 苏挽烟笑着催促了声:“你快试试。” 在苏挽烟稍显期待的目光中,余南卿从木板架上缓缓站起身子,将两个拐杖撑在自己腋下,走了两步。 “苏挽烟!”余南卿高兴的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连连点头:“很好很好,很合适。” 之前一直是让田中搀扶着走,这会儿即便不用田中,余南卿也可以自主走动了。 她笑道:“以后府里你想去哪就去哪,不用天天窝在训练房里了,噢,不过现在暂时只能在主院走动哈,还不能出这个院子。” 现在他的腿还不算完全好。 “好。”余南卿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应该说自从遇上苏挽烟,他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 哪怕是失落,难过,那都是高兴的失落,高兴的难过。 正想着,就见苏挽烟突然蜷着拳头掩了嘴,看着他沉疑了下来。 “怎么了?”余南卿好奇。 第174章 老喜欢动手动脚 “我在想春狩的事,不知道春狩那天你能不能完全恢复。” 如果春狩是在三月初,那就还有半个月左右,如果是在三月中,那就还有一个月。 余南卿现在能站起来甚至已经能走路,腿部的机能恢复后他会好得越来越快。 “你要去春狩?”余南卿好奇。 皇家宴她一向是能拒就拒的。 “唉,不是我要去,我总有预感,那天你不得不去。”苏挽烟说道:“你不觉得元和帝跟长公主最近太安静了吗?” 余南卿闻言沉疑。 苏挽烟摆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 她先一步坐在了训练的木架板上,余南卿这才柱着拐杖挪了两步,缓缓坐了下来。 苏挽烟是故意没去扶他的,眼见他现在起身坐落都能独自完成,心里的估算又更确定了些。 两人坐在木架板上,中间的距离才不过两三寸。 苏挽烟说道:“先说长公主,我之前烧了长公主的藏书阁,这事她还没找我算账呢,后面长公主放出要处死吕策忠的消息,最后也无疾而终,但目前来看长公主没有任何动作,总不能是给她下下药她就放过我吧?” “再说元和帝,依他这些年对你的打压,他是不可能转性的,之前对你的刺杀没有成功,他肯定还会再有第二次,之前听你说硝水战役的事,我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元和帝除掉余南卿的心不是近几年才有,而是一直都有。 有可能是从上一朝夺嫡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春狩设在皇家狩场,远离京城,你要死在外面,那元和帝跟长公主都可以很好的撇清关系,这种好机会,我觉得他们不可能放过。” 余南卿听完苏挽烟的分析,问道:“我们要去?” “我们能拒绝?”毕竟余南卿的腿到时候能愈合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 余南卿沉思了片刻,温沉开口:“除非我们在春狩前避居别处。” 苏挽烟把腿盘起,双手轻托着下巴看向余南卿:“路明村的田庄倒是能去。” “烟儿觉得……春狩该不该去?” 不是想不想,而是该不该。 按猜测,他们算是已经知道了春狩元和帝会有动作,他想知道苏挽烟是怎么想的。 “叫苏挽烟。”苏挽烟纠正。 余南卿抿唇,有些不甘心。 其实他也存了小心思,想着她在思考的时候,他不经意唤这么一声,说不定哪天她就忘了纠正。 这般唤着唤着,她也许就默认了。 “去春狩的话,元和帝肯定是下死手的,刺杀的规模肯定要比上次还大,我就问你,对上元和帝有几成胜算?有我们就去,没有我们就去田庄暂住。” 话说这么说,苏挽烟觉得如果元和帝察觉出他们的想法,很可能会有别的什么动作。 “……” 胜算? 皇室春狩,白天皇家猎场会有军队巡逻,防止进入狩场打猎的人迷路或被猎物袭击,夜晚也会有士兵围守营帐。 那天元和帝的身边不仅会有贴身的护卫队,还有秘影也会随身听令,更别说随行前去的还有御林军。 而他…… 只有王府中的寥寥数人,光是对上元和帝带去的御林军都毫无胜算。 见余南卿沉默,苏挽烟点头:“我明白了。” 余南卿忙道:“但是护你,我定是可以的。” 苏挽烟摇头:“让我再想想。” 她不是不相信余南卿,他既然能护她一次,那自然能护她第二次,第三次。 但是仅仅只是保护她就够了吗? 像上次那样,再次用命来赌? 她不甘心,她不想让自己的命被掌握在元和帝手里,好像他想要她死,她就一定要死一样。 “苏挽烟……”余南卿眼神有些落寞:“对不起,终究是我太弱……” 在边城时,他手握万军,从不觉得自己弱。 但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兵权还在就好了,要是兵权还在…… 余南卿抿唇咬牙,袖中拳头微紧。 “你还弱啊?”苏挽烟笑道:“你那叫弱,那我叫什么?” “……”余南卿微别过眼:“你知道我指的什么。” “你要跟元和帝硬碰硬,再强也要被他压一头。”苏挽烟好笑:“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就算是孤傲一世的长公主,在元和帝面前还不得俯首称臣?他们感情就是再好,长公主还能越过元和帝去?” “……” “所以这不是强跟弱的问题。” 这只是皇权之下的规则而已。 权重如余南卿,抬手之间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这还弱吗? 一身武力身经百战,护国御敌,这弱吗? 如果换过来,是余南卿当皇帝,那他即便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也依旧能叫百官俯首称臣,无人敢逆。 “苏挽烟……”余南卿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觉得如果我们日后真的离开了京城,他可会放过我们?” 苏挽烟翻了个白眼:“你心知肚明的事,还来问我。” 她之前都说了,余南卿要是离开京城换个地方生活,元和帝指定会时不时跳出来踹他一脚。 余南卿的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注定不会普通。 “你说得对。”余南卿眸光又黯了黯,所以他不能一走了之。 他可以承受那个人对他的伤害,但苏挽烟不行。 他无法想象苏挽烟离开京城后,跟他过着逃难般的生活。 苏挽烟拂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你说话怎么老喜欢动手动脚的。” “……”余南卿刚被拂开的手又握了上去:“这样,可叫我说话时多些底气。” “……什么?” “特别是……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 好像只有这样抓着,他才能确定苏挽烟还在他身边。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些。 “……”隔着衣衫,苏挽烟能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凉,她没再拂开他的手:“就一会儿啊。” “嗯。”余南卿眸光微动,因为苏挽烟的允许,唇角下意识的勾起。 他突然问了她一句:“苏挽烟,我们可要赌一把?” “赌一把?”苏挽烟抬头看向他:“赌什么?” 第175章 让我依靠片刻 “我可先告诉你,没有把握的时候我最怕赌了,赌输了倾家荡产,我可承受不起。” “我不会让你输的。” 苏挽烟狐疑的瞅着他,只见他透着笑意的长眸微细,看着她的目光温如三月阳春,苏挽烟想了好一会儿:“那你先把计划告诉我。” “嗯,我想好了告诉你。”说着,余南卿的身子突然微微倾斜,靠在了苏挽烟身上。 因于身高要比苏挽烟高许多,所以余南卿的侧脸直接挨在了苏挽烟的头上。 所幸苏挽烟平日戴得钗饰少,不然这会儿得戳他脸蛋子。 苏挽烟:“……” “别逼我推你。”苏挽烟无语:“得寸进尺。” “便让我依靠片刻……” “……”想到他刚刚眸中的黯淡,苏挽烟晃起了脚:“就一会儿啊。” “嗯……就一会儿。” “这么靠着你也不嫌累。” “不累。” 春狩的日子定了,在三月初九。 在出发的前三天,元和帝亲自来了一趟恭亲王府。 当王章匆匆忙忙跑过来主院禀报的时候,苏挽烟跟余南卿还在吃早饭。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王章这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着急。 主房的门是开敞着的,王章急急忙忙进来,慌张禀报:“娘娘!皇上……皇上来了!” 苏挽烟神情明显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余南卿一眼,眼神对视之间,立即明白了过来。 是春狩。 元和帝亲自来请他们去春狩! 被苏挽烟想对了,元和帝亲自来开口宴请,他们哪有权力拒绝? 即便他们有再多的借口,他一国之君,不是抬抬手就能解决那些小麻烦? “皇上现在在哪?” “已经在来主院的路上了。”所以他才那么着急。 那宫里的皇辇来到恭亲王府门口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话才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公公的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苏挽烟连忙伸手抢过余南卿手上的碗,小手不停的示意:“躺下躺下躺下!” 按理余南卿半身瘫痪是不能久坐的,元和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而她初初遇见余南卿的时候他也是坐都坐不稳。 余南卿闻言,按着她的意思躺了下去。 苏挽烟将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别乱动,我出去接驾。” ”嗯。“余南卿应了声。 门外,元和帝负手站在院中,三月的阳光散在他那身明黄的龙袍上,将他整个人映衬得威严而尊贵。 他身上的这身龙袍与他上朝的龙袍在规格上是不一样的。 苏挽烟只瞅了一眼便已经恭身福礼:“臣妾苏挽烟,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是三弟妹啊!”元和帝声音浑厚威严,不知道是不是苏挽烟的错觉,总觉得与在皇宫大殿上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许是因为语气的不同,所以听在耳里的感觉也不同。 他没急着把苏挽烟叫起来,而是笑道:“果然啊,男人娶了妻便是不一样,瞧瞧这恭亲王府,被三弟妹打理得井井有条,早知如此,朕应该早些为三弟赐下姻亲,也不必等上这么多年。” 看着那小桥流水,看着那花草珍卉,哪还有当初杂草丛生的半点影子。 元和帝对恭亲王府的记忆,还停留在很早之前,下人禀报的落魄中。 没想到今日来亲眼见到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路走来,丫鬟小厮将王府整理的干干净净,这哪里落魄了? 他竟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余南卿的生活竟变得这么好。 元和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总之很不好受就对了。 然而面上,他却不得不笑脸相迎。 苏挽烟垂眸:“多得皇上爱戴,王爷才有今时今日。” 这话说得讽刺,苏挽烟跟元和帝都心知肚明,却谁都不会将这层纸捅破。 元和帝呵呵一笑:“还是三弟妹的功劳。” 他抬头看向门口:“三弟今日身子如何?朕刚好得空,便想着过来看看,刚好有些话,也想与三弟说说。” 苏挽烟这才起身:“王爷已经醒了,方才正在用早膳,皇上您请。” 元和帝早就想进去看看了,如今苏挽烟这么说,他衣袂微甩,抬步便走了进去。 元和帝余南奕,按今年算才三十有一,正值壮年。 而余南卿在他们兄弟间排行第三,所以元和帝一进门,便唤了声:“三弟。” 元和帝亲自来访,余南卿是不欢迎的,尤其还是这么突兀的情况下,他眸眼起了一丝阴戾,迟疑之下,还是装着样子挣扎起身。 元和帝忙摆着手上前,笑呵呵的说了句:“三弟身子不好,此番不必多礼,快快躺下。” 本来余南卿也没想过要起来,听到这话,心安理得的躺了下去。 苏挽烟示意了一下王章,王章马上单手搬来一张凳子。 元和帝撩了衣摆,顺势坐到了床前。 “朕未经传旨便突然前来,没有打扰到三弟吧?” “臣方才在用膳……”余南卿淡淡吐了一句。 有没有打扰还要说吗? 吃饭吃到一半就没得吃了。 元和帝像是没听出其中的意思,看了一眼床前的案桌,上面的肉羹才吃了一半,还有飘着梅花香的糕点,外加两道小炒,一盅药膳汤,一碗鱼香米粥。 “这莫不是三弟妹的手艺?” 苏挽烟垂眸:“让皇上见笑了。” “好啊。”元和帝点着头,脸上笑容不变:“方才朕还说,三弟有了妻子便是不一样,生活起居都有了人照料,见三弟如此,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 “……” 算了,他是皇帝,他说什么是什么吧。 还是余南卿开口问起了正事:“不知皇上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余南卿也不拐弯抹角,顺着他的话道:“噢,差点忘了,朕此次前来,是为了春狩的事。” 苏挽烟跟余南卿听到这话齐齐沉了眸。 元和帝示意了一下,刘公公马上将一折请帖递上前,苏挽烟伸手接过,打开,是三月春狩的邀请帖。 第176章 春狩 还不等余南卿跟苏挽烟开口,元和帝就已经笑道:“钦天监给出了春狩的日子,是在三天后,考虑到三弟的身子,朕已经决定,三天后朕亲自派人到王府来接你们,随行的队伍中将有数位太医贴身陪同,就为了防止特殊情况的发生。” “除此之外,随身伺候的宫女、太监,朕都将亲自为三弟挑选,必叫三弟这回安安全全的出行,平平安安归来。” 苏挽烟知道,元和帝来请人,不可能没有做准备。 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再假意推脱也显得多余,垂眸道:“皇上安排得这样周到,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便是同意了?” “皇上盛情,臣妾与王爷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哈哈哈!”元和帝心情似乎很好,看着余南卿笑道:“朕还担心,这次春狩请不动三弟呢,说来三弟也委实不够意思,宫里的帖子一封一封的送到恭亲王府,却未曾见你应过一次,三弟啊,你身子弱,应当多出来走走才是,否则这般躺着,当真要躺坏了。” “……”真能说。 苏挽烟腹诽。 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条命给他折腾,还想他们去宫宴,想得真美。 元和帝自顾自的说道:“到底是朕不好,政务繁忙,忽略了你们,这次春狩,也是希望你们能出来透透气,不要日日窝在这府里,你们也不要怪朕自作主张。” “……”怎么说呢。 苏挽烟觉得,元和帝今日话特别多,不是送完请帖就该走了吗? 难道他在朝上跟朝臣也这么活络? “皇上今日似乎有很多话。”苏挽烟那么想着,余南卿那边就已经说了出来。 元和帝威严的眸眼微动,呵呵的笑了两声:“平日在宫里,朕是皇上,一言一行都需谨言慎行,怎么?到了三弟家里,还不许朕放松片刻吗?” 余南卿微别过眼,看着床顶的幔帐:“只可惜臣身子不好,不能陪皇上多聊。” “唉,都是朕不好。”元和帝神情感慨。 要不是苏挽烟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光看他这副模样,真会信了他的话。 只见元和帝起身:“好了,朕也不便多留,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朕去处理,三弟,你好好休息,三日后,朕会派马车来接你。” 说完,又看向苏挽烟:“三弟便有劳三弟妹照顾了。” 苏挽烟福礼:“恭送皇上。” 至此,元和帝才负手离开。 待出了恭亲王府,前一刻还一脸亲和的元和帝,下一刻便冷下了脸。 他沉着眸眼上了皇辇,开口吩咐:“这几日派人盯着余南卿,别叫他在关键时候跑了。” 刚才余南卿虽然躺在床上,但看那脸色,哪里还有半分病人的模样? 而且说话的时候气息也很稳,那根本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语气。 想到方才见到的一切,元和帝脸色又黑了一个度,不能再拖了,此次,他必定要叫余南卿死无葬身之地! 送走元和帝,苏挽烟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她走到床前,跟余南卿对视了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南卿好奇:“笑什么?” “没什么。”苏挽烟在床边坐下,把手里的请帖放到到余南卿的身上:“只是猜到了元和帝有在春狩有所动作,所以觉得高兴。” 这样他们就不至于那么被动,还能提前预防。 余南卿这才撑着身子起身,拿起放在他胸前的请帖,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 苏挽烟问道:“他说三日后会派人来接我们,他会不会在路上就动手?” “他亲自挑选的人,若在路上动手,岂不叫人知道他手下的人全是不堪一击的废物?” 而且人是他亲自安排,路上动手无疑让所有矛头都指向他自己。 “那也对。”苏挽烟重新坐到床前的软垫上,拿起刚没吃完的碗:“那不管了,到时候再说。” 皇家猎场,距离京城约有百余公里,乘坐马车从辰时出发,需要用上大半天的时间。 而此次前往猎场的除了京中勋贵,宫中育了皇子公主的几位妃子也在出行行列,而皇后自不必多说,是要跟着皇上一起的。 三月初九一早,苏挽烟跟余南卿刚用完早膳,王章就来禀说宫里的马车到了。 苏挽烟跟余南卿也不着急,命秋叶跟黄叶把这七天该用的都搬上马车,待准备妥当,苏挽烟这才推着余南卿上了马车。 就如元和帝所说,他们出行的队伍中配了数名太医,前后又有军队护驾,还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太监。 马车上还有路上用的暖炉,软垫,毯子,就是三月的时令水果,都给他们备的抓妥妥当当。 冬雪已化,阳光普照。 三月的气候已经暖和了不少,跟着苏挽烟一起去的,除了秋叶与黄叶,便是小步跟田中二人,其余的侍卫一个都没叫上。 然而等他们从京城出发后,另一队队伍,也在王章的指挥下,悄悄出了城。 皇家猎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是那马车坐下来也是折腾,起初苏挽烟还拿了本书在看,后面有一段路走得特别晃,她干脆就不看了,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却没想到在那马车轻微的摇晃下,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挽烟感觉有人的摸自己的脸,拧着眉头睁开眼,入帘,是余南卿近在咫尺的脸庞。 只见他坐在轮椅上,倾身抚着她的脸蛋。 她打了个哈欠一手拍开:“别摸,痒。” 余南卿也不在意,笑了句:“到了。” “嗯?” 苏挽烟睡得朦朦胧胧,下一秒便见秋叶掀开了车帘:“娘娘,到猎场了。” “这么快啊?” 秋叶愣了愣,禀道:“娘娘,已经是下午酉时了。” 为了照顾王爷,这一队伍是所有队伍中走得最慢的。 酉时,那就是下午五点,苏挽烟惊:“我睡了那么久?” 秋叶连连点头。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还过来看了一眼,原想着叫自家娘娘吃些东西,却见她睡得昏沉,再加之王爷不让她将娘娘唤醒,她便只能作罢。 第177章 一起睡 “那下去看看?”苏挽烟看向余南卿。 “一起。”余南卿回了声。 下了马车,苏挽烟看到护送的士兵已经开始给主子们搭起营帐。 快的都已经搭好了,他们这边因为来得晚的缘故,这会儿进程才堪堪过半。 而抬头,能看到一方如楼阁一般宏伟偌大的帐篷,帐篷呈明黄色,上面还插着龙旗,那便是元和帝居住的皇帐。 环绕着皇帐周围的,先是嫔妃与皇子的帐篷。 因着余南卿的身份,他们的帐篷离皇帐靠得很近,相对应的,长公主的帐篷自然也离得不远。 苏挽烟正伸着懒腰,御膳房的宫女太监就送来的膳食。 因为帐篷还没搭好的关系,所以苏挽烟跟余南卿是在马车里用的膳。 吃完饭后又有太医过来要求给余南卿号脉,余南卿不高兴,阴沉着脸把他们都打发了。 刚到猎场的时候天还微微亮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天就暗沉了下来。 元和帝派出小太监到各帐篷传话,今日天色已晚,让各个帐篷的皇亲勋贵就此休息,明日一早再前往皇帐举行开狩仪式。 此举正合苏挽烟的心意,坐了一天的马车,虽然不累,但是耗神。 只是…… 营帐里只有一张床。 苏挽烟抱着枕头看着眼前的大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问余南卿:“没有榻,怎么办?” 她没想过来春狩还要带榻啊。 “……”问他怎么办。 他现在都快要高兴死了。 但是面上他不敢表现出来。 他怕他的这点小心思暴露后,会惹苏挽烟更不喜欢。 “咳……”余南卿拳头蜷在嘴边试探的说了一句:“那就……只能一起睡了。” 说完,他余光看向苏挽烟。 苏挽烟当即就在心里否了这个提议。 床的底下搭了一个偌大的木台,从地面走到床上,还需要迈过一级台阶,苏挽烟瞅着这床下的木台还有空位。 “要不……我打个地铺?” “……” 余南卿不甘心:“若旁人知道你我夫妻二人不同床……” “谁会进我们的卧室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挽烟就无语的瞅了他一眼。 就是秋叶跟黄叶进来,都要经过她的同意,更别说小步跟田中,有事都是在外帐禀报。 谁这么嫌命长敢闯他们的卧室? “……”余南卿无话反驳。 只见苏挽烟说着,就已经开口唤声:“秋叶,去多拿一床被子过来。” “……”余南卿无奈,只能开口:“我睡地铺便好。” 开春虽已回暖,但这野外到底寒凉,这猎场不比恭亲王府,万一苏挽烟受寒了可不好。 “算啦,我睡地铺就好,你身娇玉贵的比我可金贵多了。”苏挽烟说着,又笑了一句:“而且你睡地铺,那么点地方你腿往哪伸啊?” 她就不一样,卷一卷,一小块地方就能睡得很舒服。 “你若执意,那我便陪你一同睡地铺。”他怎么可能舍得让苏挽烟睡在地上。 苏挽烟拧眉,抱着枕头挨着床边坐了下来:“那这么大一张床就没人睡了,多可惜,别回头两个人都睡得腰酸背痛的。” “那你睡床。”余南卿温沉开口。 苏挽烟闻言,拧着眉头左想右想,这么推来推去显得太矫情,但让余南卿睡地不合适,而且她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口:“其实咱俩一起睡床也不是不行。” 余南卿眸光微亮,唇角顿时压不住的扬了起来,连想都没想就回了个字:“好。” 苏挽烟点头:“行。” 她突然起身,把床上的一张被子卷成一卷,放到中间,指着床对余南卿说到:“这是中间线,你睡左边,我睡右边,晚上睡觉的时候谁都不能越过这条线,知道没?” “……”刚刚还上扬的唇角在听到这话时转眼就僵住了。 这是什么……奇思妙想? 罢了,到底是能一同睡在床上,他也不敢再奢求其他。 “还好这床够大,不然把被子往中间这么一卷都不够地方睡。”苏挽烟边说着,边把枕头往床上放。 这时,秋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娘,您要的床褥。” “哦,拿进来。” 秋叶把床褥拿进内帐,苏挽烟上前接过,又吩咐:“再去拿一张被子过来。” 秋叶愣,要这么多被子,娘娘这么冷吗? 想归想,当下也不敢怠慢,连连点着头就去了。 苏挽烟把被子铺到床上,余南卿滚着轮椅的轮子上前:“我来帮你。” “你还是坐着吧。”苏挽烟头也没回的说了句。 余南卿抿唇,两只手手痒似的握着,两手的拇指跟食指来回搓弄,明明他都已经好了,大忙帮不上,这些小忙总可以。 难得出游,还是两人独处,为什么还要装着病? 待秋叶把另一床被子拿过来,苏挽烟把两边的床位都铺好,看向余南卿:“我睡了哦,你什么时候睡?” “……现在。” 余南卿说着,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迈步绕过苏挽烟来到床边,轻轻坐下。 余南卿的腿,完全恢复了。 苏挽烟看着他一步一脚印的走得稳当,心里别提多高兴。 这是七天前的事,七天前余南卿就已经可以扔掉拐杖,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 不仅可以走,苏挽烟给他测试过,走路跑跳压腿什么的都没问题,而且余南卿还试过动气运功,脉象跟身体完全正常。 唯一还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依他的身高来算,身子依旧偏消瘦。 毕竟瘫了三年,三年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现在短短半年能养回来这么多已经算好了,来去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吃这方面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苏挽烟此时什么心情他不知道,反正余南卿现在蛮紧张的。 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在跳动,且愈来愈快。 他拘谨的坐在床边,也不知该是什么反应,虽然想跟苏挽烟睡在一起,但真正坐在了同一张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能心平气和。 苏挽烟哪里知道他的那些弯弯绕绕,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还把被子盖得整整齐齐。 第178章 开狩仪式 只是叫她马上睡着,那也是不可能的,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看向还坐在床沿边的余南卿:“你干嘛?不睡吗?想干坐一晚上啊?” “……”苏挽烟的警惕性向来是强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这么心大? 他一个大男人坐在床上,她竟还这么心安理得的躺下去,她怎就不怕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还是说,她根本没把他当男人看? “我……”余南卿一时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只是那紧张感一点都没消散。 苏挽烟见他这样,那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闲不住似的拍着被子,问道:“第一次跟女孩子睡一张床啊?” 此话一出,本来还绷得住的余南卿耳根瞬间红了,怕被苏挽烟瞧见这心思,本来就已经背对着苏挽烟,这会又把脸往外面别了别。 “你紧张什么,我也是第一次。”苏挽烟笑道:“别怕呀,这不是有被子隔着呢吗?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睡觉很稳的,睡着的时候是怎么样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怎么样,不乱动也不打鼾,放心 放心。” “……”这……是该担心他吗? 余南卿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怕乱来的是我?” “你会吗?”苏挽烟顿时警惕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连带着闲不住的小手都停了下来。 “……”他倒是想。 回了句:“不会。” “那我不怕了。”小手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被子。 “你那么相信我?” “你总不会恩将仇报吧?”苏挽烟笑了笑。 跟余南卿相处这么长时间,他的人品怎么样她还是知道的,与其说相信,不如说他骨子里刻着的教养与骄傲不允许他做这些事。 听到‘恩将仇报’四个字,余南卿无奈的苦笑一声。 他深吸一气,暗暗舒缓了心情,这才慢慢躺了下去,把被子盖上。 是背对着苏挽烟的。 苏挽烟看着顶上的幔帐,烛火将房中的影子照得晃啊晃,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唤了声:“余南卿?” 余南卿根本没有睡意,正睁着眼睛呢。 听到苏挽烟唤他,心里雀跃了一下,沉出一声温和:“嗯?” “没人吹蜡烛。” 这满帐篷的烛火晃啊晃的,哪里睡得着? 要是把秋叶叫进来,看到他们这么个睡法,她也不好解释。 “……”余南卿刚还雀跃的心一下就蔫了。 只好掀被子起身,一盏一盏的把帐篷里的烛火吹灭。 苏挽烟“嘿嘿”的笑了两声,看着他:“辛苦了辛苦了。” 白天就在马车里睡了好长时间,苏挽烟以为晚上怎么也要后半夜才能睡过去,却没想到蜡烛熄灭没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乡。 倒是余南卿,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吸声心思千回百转。 而且哪怕苏挽烟睡着了他也不敢转身,更不敢动,他怕他控制不住。 以往身子没好的时候,他便存了觊觎的心思,只是他没有办法,他那时只怕耽误了她。 可现在情况不同往日…… 他好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好了…… 当他知道他一直以来的觊觎能够付诸行动的时候,脑中的念想便越发难以控制。 他闭着眼睛微拧着眉,袖中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也不知维持了多久。 翌日,一早。 苏挽烟神清气爽。 反观余南卿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有点颓。 苏挽烟好奇:“昨晚没睡好?” “……”余南卿扶了扶额头:“换了个地方,有些不太习惯。” “你认床啊?”苏挽烟惊奇:“还以为你以前行军打仗惯了,认床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娘娘可是醒了?”秋叶的声音响在内帐外。 苏挽烟忙把卷在中间的被子铺开,让余南卿坐躺在床头装病,回道:“嗯,进来。” 秋叶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拿着洗漱用具的黄叶。 苏挽烟跟余南卿洗过脸,漱过口后,御膳房的人就恰巧送来的早膳。 今天是春狩开猎的第一天,皇帐那边会有个开狩仪式,本来苏挽烟没打算去,因为她觉得按元和帝的想法,只要她跟余南卿出现在狩场就行,其他的不参与也没事。 却没想到这边念头刚落,那边元和帝就派了太监来请人。 既然元和帝都派人来请了,他们人又在狩场,不去也确实说不过去。 来都来了,总要知道元和帝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 苏挽烟收拾过后,便推着余南卿去皇帐。 整个皇家狩场囊括了丘原,山林,浅滩,再往远一点的地方,便是一座座林崖,到了林崖山涧那边,已经是离皇家狩场有一段距离了。 一般打猎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而狩场上的猎物,有一些是原生态的,便是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比如野兔,野猪,山鸡,狐狸等。 而有些是人为放进去的。 比如说跑得飞快的鹿,好斗的公山羊,除此之外也会放些猛兽,比如说狼。 只是在放生的数量上,越凶猛的猎物放生得越少,而且官方为了顾忌富家子弟的安全,这些猛兽多多少少都被下过药,易猎得很。 虽说放生的猛兽易猎,但却并不代表这片猎场没有原生的猛兽,毕竟猎场地大,其中孕育了多少物种谁也无法数清。 为了这次春狩,苏挽烟还查过相关的书籍,皇家猎场是有人维护看守的,像前两年秋狩,苏挽烟在道听途说下知道了他们似乎在猎场找到了一头熊。 但也只是小道消息,具体的苏挽烟也没办法知晓。 当苏挽烟推着余南卿来到皇帐时,便见皇帐前面的一块空地摆了宴席,京城各世家无论千金还是公子,无论是权贵还是皇亲都已经到齐。 一眼望去,首先能看到的是一身明黄的元和帝,而坐在他旁边的是一身大红宫装的皇后。 再下两阶便是林贵妃与贤贵妃,而后还的她们所生的皇子。 熟悉的身影还有长公主,远远的她便看着苏挽烟推着余南卿过来。 第179章 由恭亲王开个彩头 那眼神带着一股无名的恨意,又高傲的将他们视作蝼蚁。 移过目光,又见权贵中含着远宁侯一家的身影,苏慕倾今日穿得低调许多,可能是因为落水传闻的缘故,此时她在席上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熟悉的身影还有秦淑慎,光?寺家的千金。 其余的,苏挽烟小部分见过一两面,大部分都不认识,但看他们身上的穿着,苏挽烟大概能猜到那些身份。 比如皇后的母族,夏家。 夏家是将门世家,而国舅爷现在在中书省任职。 还有她没见过但是稍微了解了一下的清平侯府跟定安侯府,这两个侯府在京城已经不怎么活跃,当然也可能是苏挽烟不怎么出府的缘故。 还有两个国公府,顺国公府跟昌国公府。 这两个国公府都是前朝沿袭,而这一朝,元和帝还没封过任何一个国公。 除了这些还有洋洋洒洒的许多席位,苏挽烟到了场之后,才意识到什么叫春狩大宴。 就连平日见不到的那些世家勋贵,今日都来了。 哪怕父辈没来,小辈也到了。 “恭亲王,恭亲王妃驾到!”随着一声唱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苏挽烟不懂,那太监来传话的时候,她收拾收拾就来了,而且帐篷与皇帐也不远,为什么看起来,他们又是最后一个到? 元和帝跟长公主都一个毛病,喜欢让他们迟到。 苏挽烟跟余南卿一出现,肉眼可见的,离得近的富家千金已经面带绯红的交头接耳起来:“这……这是恭亲王?” “不是吧?这是恭亲王?”不仅前面的女子不信,回话的女子也不相信。 “怎地与我想象的不一样?无人说过恭亲王是这般……”说话间,脸上的绯红又更甚了些。 “何止是无人说,就是听都未曾听过。” 就是元和帝跟长公主,都忍不住眯了眼睛。 只见眼前的余南卿一袭鹅黄蟒龙袍,袍襟以金丝附绣云腾,?下是山河锦绣,柔和的目光之下是极具吸引的沉静。 透着清晨的阳光,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叫人看得根本挪不开眼。 元和帝哪曾见过这样的余南卿,即便是三天前去恭亲王府,也只道他是气色不错。 难不成……是他那身衣裳的缘故? 所有人的目光,一开始都是聚集在苏挽烟身上的,但转眼就会被余南卿那若有若无的气势吸引过去。 哪怕是坐在轮椅上,都让人无法忽视。 苏慕倾早就见过余南卿,如今见旁边的女子不加掩饰的议论,袖中的拳头忍不住攥紧。 她的内心还残留着对余南卿的恐惧,可如今在一众千金的议论下,又忍不住抬头去看。 一眼,便似忘了此前受过的屈辱,脸颊不着痕迹的染了一抹红。 再看到站在他旁边的苏挽烟时,帕子更是快被她搅烂了。 “臣等见过王爷,见过王妃。”所有已经坐在席位上的人齐齐起身跪迎。 苏挽烟将余南卿推到元和帝面前,福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即便再不喜欢元和帝,余南卿在这时也不得不遵从礼仪,朝元和帝微微垂眸。 “好好好,三弟身子不便,不必多礼。”元和帝敛了心神,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谢皇上,谢王爷!”众人又重新坐在了席位上。 苏挽烟也把余南卿推到了属于他们的席位。 “哈哈哈。”元和帝突然笑了三声,心情似乎很好:“众卿怕是都未见过恭亲王罢?” 余南卿早早就离开京城去了边疆,回来的时候又直接瘫痪,很多人都只是听过他的名号,真人却是没有见过。 元和帝这么说,宴中众人都点着头表示默认。 “朕便说三弟该多出来走走,你瞧,方才你一出现,便不知勾了多少千金的魂。” 此话一出,被窥中心思的众位千金顿时举扇掩面,羞红了脸。 别看这些千金这会儿一个比一个羞,苏挽烟知道的,要让她们嫁,她们一个都不敢出声。 “皇兄。”长公主见不得所有焦点都聚集在余南卿身上,开口提醒道:“时辰快到了。” “好。”元和帝应了一声,举起桌上酒杯:“三月开春,万物扶苏,今日春狩以友为主,以慈为意,朕在此愿诸位满载而归!” “与皇上同愿!”众人纷纷举杯,跟着元和帝将酒一饮而尽。 苏挽烟本来想小小的抿一口,做个样子。 却被余南卿抬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苏挽烟:“……”哇,能耐了。 还喝上酒了! 此举,恰巧就被长公主瞧见了。 她眉头微动,只见上位的刘公公已经给元和帝递上一张大弓。 宴席的前方,高处设有一彩球。 每年的狩猎仪式,元和帝都会亲手将彩球射中,彩球被射中的时候会爆开,随着彩球的爆开,便预示着为期七天的狩猎正式开始。 而这一次,当元和帝拿过刘公公递过去的大弓时,长公主突然开口:“皇兄。” 她看向余南卿:“不如这次的开典仪式,让恭亲王开个彩头如何?” “噢?”此话一出,元和帝顿时来了兴致。 而宴中的众人则是神情各异。 “这是要让恭亲王去射彩球?” “这……行不行啊?恭亲王不是……” “嘘……” 虽说余南卿看着这会儿脸色不错,但到底还瘫着呢,他怎么可能还拉得动弓? 苏挽烟拧眉,他们是想让余南卿当众出糗吗? 她下意识的看向挂在空中的彩球。 那高度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然元和帝也不会特意拿一张大弓去射。 如果余南卿射不中,那些跟元和帝一起的家伙就会等着看他的笑话。 如果射中了,那余南卿的实力就会过早的暴露,这可不是件好事。 “本殿方才见恭亲王将那美酒一饮而尽,可是少见,可是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长公主唇角带笑,可那眸眼却满是阴森的寒意。 “既是好了,那露一手又有何妨?”长公主笑道:“也好让本殿一睹大晋战神的风姿。” 第180章 让臣妾来 “这提议甚好!”元和帝一口答应:“就连朕都未曾见过三弟拉弓上箭的风采。” 他看向余南卿:“今日春狩大宴,满朝文武齐聚于此,不如三弟就让我等开开眼,也让朕一睹三弟昔日英姿,三弟以为如何?” 苏挽烟拧眉,张嘴便要开口。 却被一个男声先一步打断:“此举不妥。” 话音刚落,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挽烟也是一怔,寻着声音望去。 是长公主身边的驸马,司旸。 只见他身穿一件藏青色金纹锦袍,窄袖,长发以银冠相束,眉目隐沉间透着一股沧桑。 他没有去看苏挽烟,垂眸间缓缓起身,朝元和帝恭首:“皇上,王爷久病在榻乃众所周知,今日王爷与王妃难得参加春狩,因此坏了身子也是扫兴,若皇上真想讨个彩头,不如让微臣来如何?” 元和帝闻言眉头微动,脸上神情却是不变,笑道:“噢,难得驸马也有这样的兴致。” 司旸神情淡淡,不慌不忙:“微臣自认武艺未曾退步,望皇上成全。”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长公主就站了起来:“这可不成。” 她看向驸马,眼神里带着威胁,唇角却笑得嫣然:“你腿疼的症状才刚好一些,怎地现在又开始逞能?” “……”司旸眉眼沉了下来。 “噢?驸马的腿怎么了?”元和帝作势问了一句。 只见长公主昂头看向元和帝笑道:“自入冬开始司旸的腿便受不住风寒,时时痛得厉害,如今开春总算好了些,不曾想竟又给自己找折腾,皇兄可不能答应他,否则该叫臣妹心疼了。” 此话一出,整个大宴上的人都沉默了。 长公主对驸马是怎么样的,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如今开口闭口都是为驸马着想,谁信呐? “那是折腾不得。”元和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你放心,三弟久病在床,朕难道会真叫他为难不成?” 元和帝目光转向余南卿,笑道:“三弟只需轻轻拉下弓便可,那彩球,朕会派人在三弟拉弓之时叫人打下来,来去不过讨个彩头罢了,不必较真。” 苏挽烟:“……”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这是其中一种。 这跟嘲讽他是个又残又废的小弱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本来身为帝王的他射下彩球就可以直接开始,非要搞这么一出,弓是余南卿拉的,彩球却是别人射的,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这一箭是作假的。 傲如余南卿,日后每每举行春狩,京城世家都会记得,恭亲王府曾经有过这样被羞辱的一幕。 苏挽烟笑了,开口:“既然只是讨个彩头,那不如让臣妾来?” 苏挽烟的话落,更叫大宴众人惊讶。 就是连余南卿都愣了一下,他拉了拉苏挽烟的手:“烟儿……” “呵呵呵!”元和帝跟长公主微不可见的相视了一眼,笑问:“恭亲王妃也识射艺?” “不懂啊!”苏挽烟笑着,心情似乎不错:“可是皇上方才不是说了,只是讨个彩头而已,臣妾拉弓的时候,叫旁人把彩球射下来就行啦。” 对象换作是她就不一样了。 女子拉不动弓是很正常的,所以就算她出了洋相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而且很多时候,男人不行都会有人把过错怪在女人头上,但女人不行,只会说这男人这么倒霉,娶了这么个没用的女人。 所以哪怕她现在不成,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她不中用,再说她本来就是高嫁,在他们的心里,一个庶女远远配不上恭亲王府,她不担心这波嘲讽会波及到余南卿。 “恭亲王妃这是要替恭亲王讨这个彩头了?”长公主眯着眸眼看着苏挽烟。 每次跳出来的都是她! 苏挽烟,真是烦不胜烦! “不行吗?”苏挽烟直视着长公主:“我与王爷夫妻同体,王爷身子不好,臣妾自当自告奋勇,臣妾不懂,难道皇上是一定要王爷拉弓才作数?” “……”元和帝紧了紧手中的大弓,眸中的微笑已经不达眼底,笑了句:“自然不是。” 他大手一挥:“来人,给恭亲王妃拿把小弓过来。” “不要!”苏挽烟指着元和帝手里的那把大弓:“就皇上手中那把,臣妾见着威武,若能一试,三生有幸。” 大弓拉不动还是正常的,要是拿把小的过来,她也拉不动,那可就真的糗大了! 众目睽睽之下,弓要出什么问题,元和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她也不担心他们会在弓上做手脚。 闻言,元和帝沉着眉头没再开口,把大弓交给刘仁才,微一拂手,刘仁才便把弓端到了苏挽烟面前。 看着递到眼前的弓,苏挽烟没有二话,小手堪堪一握,正想把它拿起来,却不曾想……拿不动! “……”苏挽烟愣了,不得不搭上另一只手,暗暗使了好些劲才把大弓拿起来! 刘仁才一放手,她便觉得整把弓的重量都要把她压向前去。 她紧紧的握着大弓回头看向余南卿,眼里既震惊又无助,太重了! 她没想到这么重! 光是拿上这么一会儿,她都觉得两只手臂要酸了! 她给余南卿按摩一个时辰都没这么吃力过! 余南卿瞧她这模样,忍不住掩嘴,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苏挽烟瞪了他一眼,还笑! 他还笑! 早知道她就乖乖听元和帝的话,换把小弓! 原来他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玉象牙弓,乃皇上御用之弓,重余七十斤,就是不知这弓,恭亲王妃拉不拉得动。”苏慕倾神情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苏挽烟说道。 她想替余南卿承担这份罪,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有什么资格。 七十斤!? 怪不得拿一会手就已经酸了,别说拉弓,就是单手提她也提不起来啊! 不过苏挽烟一点不慌,理直气壮的笑道:“那有什么,来去打下彩球的不必是我。” 本来元和帝就是要看他们出丑的,而她在他们眼里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第181章 不愧是大晋战神 宫门前击鼓鸣冤,拉着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家宴上得理不饶人,哪一件不是荒唐事? 这会儿她再闹出点什么动静,又对她能造成什么影响? 她只记一点,不违反律法就不是死罪! 说完她看向元和帝:“皇上您说是不是?” 元和帝呵呵一笑,敷衍了一句:“恭亲王妃有这等气魄,已是常人所不能及。” 他微微抬手,场外便已经有弓箭手搭弓上箭,对准了空中的彩球。 苏挽烟深吸一口气,手里的大弓实在太重,她没办法,只好将差不多跟她身高持平的弓杵在地上,伸手准备象征性的拉动弓弦。 没想到……苏挽烟发现……弦她也拉不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拉动了一丢丢。 虽说元和帝本来就是有意看他们出丑的,但直到现在,就是苏挽烟也忍不住红了脸。 因为好多人都看着! 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那种窘迫,那种无能为力,那种特别想要将弓弦拉动却死活拉不动的尴尬感。 本来就已经扫兴的宴场,在看到她忙前忙后那弓弦却不动分毫的时候,唏嘘一片。 “噗呲。”苏慕倾忍不住笑出一声。 幸灾乐祸得恰是时候。 苏挽烟暗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她也尽力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腰间突然被一只大手覆盖,一股力道向她向后揽去。 “啊——”苏挽烟猝不及防的一声轻呼。 感觉屁股一软,她浑身一个激灵,回头,入帘就是余南卿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之近,不过分毫之间! 苏挽烟心口顿时一窒,瞬间别过脸庞,小声呼了一句:“你干嘛?” 只见余南卿一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一手将杵在地上的大弓握住,不过轻轻一抬,便将那七十斤重的大弓拿了起来。 苏挽烟一惊! 哇! 拿起来了! 单手拿的! 下一秒便是余南卿的声音响在耳边,笑道:“望皇上与长公主不要与烟儿开这等玩笑,烟儿心思单纯,会当真的。” 声音温沉细腻,像春风拂耳,缓缓响在众人的耳中,沁入人的心魂。 “哇……”这一幕,顿时叫众位千金红了脸庞。 苏挽烟就这么坐在余南卿怀里,怎么说呢,照理应是说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不该这样明目张胆。 可这一幕,却温馨如画,哪怕起一丝遐想都似亵渎一般。 余南卿边说着,边握起苏挽烟的小手,抓在了弓把上,田中很有眼力的拿来了一支长箭,单膝奉上。 元和帝见状脸色一沉,示意了刘仁才一眼。 刘仁才马上会意,一拂手,那准备好的弓箭手顿时收了弓。 余南卿修长的手指拿起长箭一转,箭矢便已经搭在了弦上,他拉起苏挽烟的另一只手捏住箭矢,温雅好听的声音就这么响在苏挽烟耳旁:“烟儿不会,我教你。” “……”叫苏挽烟! 愣神间,余南卿抬起大弓缓缓一拉,便是满弓。 苏挽烟要死了! 她觉得自己两手的手距被撑得无限大,她抿着唇眯着眼神情说不上多好看,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咻”的一声,那箭矢就像一道闪电一样飞了出去。 随即就是嘭的一声爆响,余南卿射出的那箭,直中彩球。 彩球立即迸发出五彩之色! “哇!我的天!中了!”不知是哪位千金唤出这么一句。 彩球被射中的那一刻,元和帝跟长公主的神情齐齐一沉,都不约而同的蜷紧了袖中的拳头。 “没想到真的能打中,原以为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宴中尴尬的气氛,因这一幕活络了起来。 “恭亲王的病难不成是好了,看他今日的气色不错。” 春狩每年都会射彩球,所以大家也已见怪不怪,他们比较惊奇的是瘫痪了三年的余南卿,好像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弱不禁风。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余南卿突然抬手,内力猛地一凝。 元和帝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像是漏了一拍,只见他身旁箭筒里的一支箭矢“嗖”地一下,直接落到了余南卿手里。 隔空取物! 元和帝震惊得瞪大了眼,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 这怎么可能! 隔空取物需要何等功力,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做到这种地步! 余南卿瘫痪三年病入膏肓,早已是濒死之人,他怎么可能还能运气? 哪怕他身子好了许多,但也绝对不可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然而不管他信不信,余南卿已经勾着唇将箭矢继续搭在弓上,拉起苏挽烟的手再次把弓拉满。 苏挽烟:“……” 她真的觉得要死了! 而且箭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弓弦崩得她手好疼! 第一次搭弓上箭,射的是彩球,大家都知道,所以没什么好奇的! 但这一次,大家都不知道余南卿拉着弓对着天要干什么,所以纷纷好奇抬头。 “是鹰!一只苍鹰!大家快看!” 只见猎场上空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只苍鹰。 “我的天,王爷是怎么发现的?”一个富家公子忍不住惊讶。 因为那鹰在高空盘旋,远远望去就是一个小黑点,若非会武之人,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 “苍鹰本就难猎,且距离又这么远,即便是王爷怕也……” 话还未落,只听“倏”的一声,苏挽烟只觉那箭飞出去的时候,迎面扑来一股厉风,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离弦的箭矢划破空气,发出一声震耳的嗖响。 “嗷——” 不过片刻,高空之上的苍鹰突然一声惨叫,瞬间直直坠地! “中了!我的天!中了!” “好!好啊!”顿时就有人站了起来,激动的鼓起了掌! “不愧是大晋的战神,久病在床还能有这等风姿,不敢想当年王爷驰骋沙场的风采是何等的壮观!” “哈哈哈!”顺国公府的席位上,顺老国公忽而起身,朝余南卿揖礼大笑:“王爷战神之姿不减当年,实在让臣大开眼界,臣等佩服!佩服!” 余南卿闻言只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只顾着垂眸看向怀里的俏人儿。 第182章 云容月貌,雅人深致 也不知这样挣回些面子,她高不高兴。 苏挽烟整个人都是懵得,哪得谈得上高兴不高兴,她用左手揉着右手的手心,好疼,震得她好疼。 这就是习武之人。 提得起七十斤的大弓,拉得了如磐石一样硬的弓弦,还有那什么苍鹰,她连那玩意儿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被余南卿给射了下来。 苏挽烟这会儿连带着周围的恭维声音都犹如天外之音。 本来心情还不错的余南卿,看到苏挽烟手心一片通红,心口一窒,转眼沉下了脸。 完了! 自顾着自己高兴了。 连苏挽烟手红了都没发觉! 他忙握起他的小手,帮她轻轻按着手心,忐忑的抿唇:“那个……这弓不好,用着不顺手,下次我叫人打副好的给你,让你射着玩……” 算了吧,她这辈子碰这玩意儿的机会估计不会有第二次。 而且苏慕倾不说了吗?白玉象牙弓,元和帝的御用之弓,这还不好啊? 苏挽烟心里腹诽,顾忌着这会儿人多,没把话说出来。 “觉不觉得恭亲王妃与恭亲王特别般配啊?”一个千金忽然用扇子掩着唇,脸颊微红的与旁边的女子小声道。 “王妃云容月貌,王爷雅人深致,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可是?” “是是是,便是这种感觉,太好看了,叫人忍不住要多看上两眼。” 这俩人,越聊脸越红,越红就越忍不住去看。 相比宴会场内的热闹,元和帝跟长公主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黑炭,那紧在袖中的拳头,都已经起了微微的颤抖。 余南卿! 他好了! 他真的好了! 风姿卓越,意气风发! 除了坐在轮椅上,他哪里还有半分入病的模样! 余南卿这时才抬头看元和帝,笑道:“不知这彩头,皇上满不满意?” 纵使再震惊,纵使再不敢相信,元和帝此时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意,堆着没有笑意的笑脸:“呵呵呵,能见到三弟这等风姿,朕又怎会不满意?” 他抬眸看向宴中诸位:“朕有预感,今年春狩,必将满胜!” 宴中众人此时情绪高涨,一听元和帝这么说,纷纷凛声附和:“与皇上同愿,春狩满胜!” “刘仁才!”元和帝皮笑肉不笑的下令:“起!” 刘仁才立即上前一步,高喊一声:“春狩大典,正式开始,鼓!起!” 高喊一落,一声擂鼓震耳欲聋,围在大宴场地的鼓手齐声敲动,紧接着是响彻天际的号角之声。 号角声一响,紧随着是前方狩猎场上突然群马奔腾。 而那些马匹背上,已经配上了弓箭与囊袋。 这样浩瀚宏观的场景,让苏挽烟大开眼界。 只见席中不知哪位公子,在马匹出现那一刻就已经运起轻功,势如破竹的抢到了一匹俊俏的白马。 随着马鞭挥舞,直朝猎场一马当先的奔驰而去。 男子向来争强好胜,更别说又都是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纪,第一个人刚飞出去,紧接着就一群人运起轻功去抢马! 有些为了抢到好马,还当场切磋了起来的。 而场中的千金小姐,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场面,平日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在这一刻尽情着展示着男儿该有的气概,怎会叫这些千金小姐不着迷? 当然,有争强好胜之人,自然就有甘居下游之者,宴场中不少人留了下来,喝着小酒,摇着纸扇,笑看着那些人为一匹马争得面红耳赤。 每年的春狩拔得头筹者,都可以向元和帝求一个赏赐,有求者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眼见春狩已经开始,苏挽烟才后知后觉的从余南卿身上起来。 余南卿只觉怀里一空,手心轻扯着她那挂在腰间的红玉玉穗,很是不舍。 “皇上。”苏挽烟福礼笑道:“王爷出来许久,身子也乏了,臣妾与王爷便先行告退。” 元和帝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应付他们,装模作样的应了声:“嗯,回去好好休息,毕竟,春狩才刚刚开始。” 春狩才刚刚开始,你们便趁着现在好好休息! 苏挽烟“是”的一声,也不理众人是什么目光,推着余南卿出了宴场。 苏慕倾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左看了看,右瞄了瞄,见没人注意她,也起身退了出去。 待远离皇帐,苏挽烟才问道:“这么早让他们知道你恢复了功力,没问题吗?” 余南卿摇摇头:“即便收敛锋芒,他们也不会改变主意。” 他抬手按住滚动的轮子,苏挽烟就停了下来,余南卿回眸:“倒是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去拉大弓?” 那弓,哪怕是会武的女子也不一定拉得动。 “你还说!”苏挽烟抬手就轻轻给了他肩膀一掌:“刚才见我那么窘迫你还笑!要知道你会拉我就不出这个糗了!我当时脸都红了你知道吗?” 说到这个,余南卿唇角偷偷扬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 他就是看她折腾得可爱,所以才想要多看一会儿。 但这可不能让苏挽烟知道。 他“咳”的一声敛了心思:“那你还逞能。” “啧。”苏挽烟睨了他一眼,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其实我无所谓,咱们装病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吗?而且我一直以来都是你的挡箭牌,多一次少一次无所谓,现在好了,你暴露了实力,他们的布置可能会更加缜密。” 想了想,又道:“不过像你说的,我们再收敛锋芒,他们也不会收手,干脆大大方方的好了。”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一幕元和帝跟长公主不一定是要试探余南卿的实力,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嘲笑他。 说完,苏挽烟突然掩嘴一笑。 余南卿好奇:“烟儿在笑什么?” “叫苏挽烟!你叫上瘾了是不是?”苏挽烟纠正完,笑道:“就是你刚刚为我出头的样子,特别帅。” 应该说,余南卿搭弓上箭的样子,特别帅。 虽然当时她脑袋是懵的,但是感觉还是有的,现在回味起来,就感觉那彩球是她射的,那苍鹰是她猎的一样。 第183章 遇见苏禾 “就是……当时有点乱,没看太清楚,唰的一下就一支箭唰的一下就一支箭,我都没反应过来,而且那弓弦,我当时真的用了好大的劲都没拉动,但是你一上手就直接拉满,太帅了!” “……”余南卿脸蛋更红了。 忍不住抬手掩住已经别过去的脸。 苏挽烟是真的不知,这些话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强。 “咳……”余南卿清了清嗓,不敢去看她此时的神情,小声的问了句:“那你……可要再来一次?” “不要不要不要。”苏挽烟连连摇头:“这种事不适合我。” “你不喜欢?”余南卿抬眸。 “也不是不喜欢,但是每个人擅长的事都不一样嘛,就像我连那张弓提都提不起来,就没必要硬去试了。” 闻言,余南卿也没再坚持。 忽而,他垂着眸,脸红红的问了句:“那你方才……有何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就是……”余南卿把头垂得更低,脸红红的,轻拍了拍自己大腿:“你坐我身上……没感觉么?” “这个啊……”苏挽烟挠挠头:“感觉好怪啊。” 跟坐凳子的感觉不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还没试过跟一个男人这么亲近过,那感觉好怪异,像是从来没碰过的东西,突然碰一下的时候,那感觉就是说不上来。 “……”怪? 就一个怪? 没其他的感觉了吗? 余南卿不甘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挽烟打断:“啊?苏禾?” “……”余南卿转眼抿了唇,抬头,便见苏禾就站在林间不远处,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长公主把苏禾带来了?”苏挽烟惊讶。 春狩可是大宴,长公主把苏禾带来,就好比哪个大臣把家里的哪个小妾也带来参宴了。 苏挽烟稀奇,她回头望了望四周,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苏禾既敢出来,那应该是长公主允许的。 她推起余南卿上前,唤了声:“苏公子?” 苏禾缓缓回眸,见是苏挽烟,垂眸行了个礼:“苏某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不变的,是他眉眼间的郁气,像是蒙上了一层不能散去凝云。 “你怎么也来了?长公主带你来的?”苏挽烟问道。 “是。”苏禾的声音既恭敬又淡淡的:“她去皇帐前,叫苏某四处走走。” 苏挽烟点头:“刚才见你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在看什么?” 苏禾让开步伐,看向身后的树干:“一只虫子罢了。” 是一只步行虫,正在树干上往上爬。 只是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觉得无聊便停下来看看。 苏禾的样子看不出来高兴,也看不出来不高兴,苏挽烟见过他最初的样子,所以苏禾现在这样,她不免会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要不要一起四处走走?长公主既带你来,那她应该知道你肯定会遇上我,只是走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禾恭礼:“是。”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苏禾就这么落后她半步慢慢跟着,苏挽烟回头:“你可以跟我并肩走,这样才好聊天。” 苏禾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应了声:“是。” “我都没问过你,你是哪里人呀?”苏挽烟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是哪里人士,毕竟说了她也不认识。 只是聊天嘛,东拉西扯的很正常。 “临城。” “临城啊?”她也有看过大晋的地图,但是对这个临城还真没印象。 听出了苏挽烟嘴里的陌生,余南卿微勾着唇,温声搭了一句:“临城盛产葫芦瓜,本王有幸吃过一回,比其他地方的要甜上一些。” 苏禾眸光微闪:“王爷知晓临城?” “年少行军时经过。” 苏禾心里忽觉一抹欣慰,笑道:“我娘也种葫芦瓜,小时候觉得她种的葫芦瓜,比别家都要好吃些。” 自苏挽烟穿越过来后,她跟别人聊天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不轻易问别人的家人。 她之前在府里跟下人聊天的时候,好多个都是没了亲人,不是没了娘就是没了爹,还有没了兄弟姐妹的。 特别是苏禾现在这种,提到娘亲都是说小时候的事。 所以苏挽烟回避了他娘亲这个话题:“那你会不会种?” 苏挽烟觉得,如果苏禾的娘还在,他怎么会抛下他娘亲到京城来谋发展? “苏某不才,只会……”只会弄琴摆律…… 只是现在,琴也…… 说到这里,刚迸起的一丝光芒,又黯了下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抚琴了。 他从小便喜欢这些,他娘不知卖了多少葫芦瓜才请得先生来教他音律,如今学成,竟成了窝在别人后府的男宠。 苏禾拂去脑中的杂念,忽而开口:“娘娘与王爷要小心些。” 苏挽烟愣了愣:“怎么了?” 苏禾眼睛看地,一边走着,一边似不经意的开口:“近些日子,长公主频频往返皇宫,这样的春狩大宴,实在太适合用来做些手脚。” 狩场辽阔,有丘原,有森林,又有云崖山涧,在这狩场内失踪个一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奇怪。 他觉得元和帝跟长公主在暗中密谋着什么,他不得而知。 苏挽烟笑了笑:“谢谢。” “对了。”苏挽烟似想起什么,问道:“刚才在开狩仪式上,长公主说驸马腿疼,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苏禾淡淡的点了点头:“苏某也是向长公主府内的下人打听的,原本驸马身上并未有伤,是他未顺长公主的意,长公主便将他关进水牢,反复下来,驸马的腿便开始不适。” “……” “说来,苏某进府后,便听说驸马最近一次被关水牢便是几月前,而后又逢冬季,所以驸马腿疼的毛病似乎加重了些。” 上次他要给长公主下药,遇见驸马的时候,就是见他坐在长廊内揉腿。 他生了好奇,便顺便打听了一下。 他现在是长公主最受宠的男宠,所以在府里打听这些事并不难。 “长公主是一生驸马的气就会把驸马关水牢吗?”苏挽烟有些不敢相信。 第184章 最后的让步 “依府里人的描述,想来是。”苏禾回道。 长公主心狠,苏挽烟是知道的,只能说她没办法理解,她好奇:“驸马应该是可以反抗才是。” 驸马是先帝亲定,长公主再强势,按大晋律法,也是要妇从夫纲,哪怕不能让长公主顺意,但也不应该被长公主压得这么死才对。 苏禾摇头:“长公主掌握着府里每个人的命脉。” 话落,苏挽烟顿时就想起,烧她藏书阁那日,长公主在她面前杀的那个嬷嬷。 临死前,那个嬷嬷不是在为自己求饶,而是为自己的家人求饶。 这是不是代表,司旸家人的性命也握在长公主手里? 水牢啊,苏挽烟没办法想像,在那样的地方被泡上几天甚至是十几天,难怪司旸会腿疼,就算是没病也要被泡出病。 正想着,苏禾顿时脚步,苏挽烟回头,便见他垂眸恭礼道:“王爷,娘娘,苏某该回去了。” 对长公主来说,他现在是她的所有物,出来太久会让她生疑。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直说。” “谢娘娘。”苏禾只道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苏挽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烟儿?”余南卿抬头,唤了她一声。 苏挽烟立即看向他,好奇:“你干嘛一定要叫我烟儿?烟儿又不好听。” 余南卿微噎:“烟儿不好听?” “你觉得好听啊?”苏挽烟拧眉:“有种像叫魂的感觉,要是大晚上烟儿烟儿的叫,那更渗人。” 余南卿眸光亮了亮,原来她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并非不喜他叫唤。 他笑问:“你想要我如何唤你?” “苏挽烟啊!叫苏挽烟不行吗?” “……可我总觉得,叫苏挽烟……与你太生疏。”他说道:“即便是友人,我遇见也该称一声兄台,可与你……你说,我们是朋友,却唤得十分生疏。” 余南卿不想与她做朋友,可目前,他只能到朋友的份量。 他想跟她亲近些,哪怕只是在叫法上花这些心思。 “一个称呼而已。”苏挽烟好笑。 “嗯,一个称呼而已。”余南卿笑道:“烟儿别太在意。” “……” 苏挽烟无语:“叫挽烟。” “挽烟?” “这是最后的让步,别给我整些花里胡哨的称呼。” 余南卿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嗯,挽烟。” 挽烟。 好听。 “那你叫我南卿。”余南卿笑。 “咦惹~我不要。”苏挽烟当即拒绝。 “……”他的名字很难听吗? 南卿。 挺顺口的呀,为何她这般嫌弃? 余南卿有些失落,他知道苏挽烟没别的意思,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唤罢了。 这么说来,苏挽烟唤‘苏驰恩’,一向都是‘驰恩。’ 为何他与苏驰恩的待遇不一样? 这么一想,余南卿顿时更失落了。 “余南卿。”正失落的着,苏挽烟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谢谢你啊。” 余南卿心口微悸:“谢什么?”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时想让我离开京城的心情了,你想保护我,却没有能力,只能一直劝我离开,是不是?” 她现在对苏禾就是这种心情,既想努力,又很无奈。 “……”余南卿耳根微红,想逞能说不是。 但话到了嘴边,又觉矫情。 “咳”的一声:“……嗯。” “谢谢啊!”苏挽烟轻拍了拍他的头:“回去我伺候你绑头发哈,绑漂漂亮亮的。” 她确实很感激,但也没什么能回馈他的。 便趁着还没离开,多伺候他一下。 林间,一棵树后面,苏慕倾躲在树下看着苏挽烟跟余南卿郎情妾意的样子,嫉妒得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余南卿看苏挽烟的眼神会这么温柔,而那日,他却扼着她的脖子想要杀了她。 她不明白,论容貌她不比苏挽烟差,可以说更胜苏挽烟一筹,论身段那就更不用说,苏挽烟根本就还没长开,而她已经到了最适龄的阶段,当是比苏挽烟更迷人才对。 可为什么余南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苏慕倾不说从小万众瞩目,但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那些地位比她高的没法比外,哪个见了她不是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苏挽烟这个庶女出身的,凭什么能得恭亲王青睐? 原本在他们的计划中,苏挽烟嫁进恭亲王府断活不过一天,没想到现在不仅活下来了,还跟余南卿过得有滋有味。 她有种感觉,一定是余南卿瘫痪太久,这辈子没碰见过几个有姿色的女人,所以才把不如她的苏挽烟当成了宝。 越这么想,她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无妨,她比苏挽烟好不知道多少倍,她会让余南卿注意到她的。 不过,她得找机会把苏挽烟从余南卿身边引开才行,只有苏挽烟不在了,独处之下,余南卿才会知晓她的好。 想着,苏慕倾抿唇不甘的看了两人一眼,一甩帕子,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长公主帐内。 参与完开狩仪式,长公主借着换衣裳的由头回到了帐内。 跟在她身后的,正是驸马,司旸。 司旸跟在长公主身后,比长公主高了足足一个头,可他却低垂着眉,气场明显要比长公主弱上许多。 在长公主府待久了,他便懂得了收敛锋芒。 只见长公主一拂宽袖,往榻上一坐,沉眸冷声:“跪下。” 司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是习武之人惯有的锐气。 就是这种眼神,让长公主看着很不满:“你想让本殿重复第二遍?” “是为何事?”司旸开口。 他受惯了长公主欺负,这些不过家常便饭,但每一次,他都需要知道缘由。 让他无缘无故的受惩处,他自认自己还未软到那般程度。 长公主紧了拳头,这是第二让他不满的地方。 明明是靠着她的身份他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可他却仗着驸马的这个身份,时时这样质问她! 对她来说,司旸,就是一条极不听话的狗,让她恨不得马上丢掉,却又不得不将他养在府中的狗! 第185章 秉烛尝宴 “是谁让你擅作主张为余南卿出头的?”长公主咬牙冷道:“司旸,别以为你给本殿一则偏方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恃宠而骄,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一律不允!这些话本殿说得还不够明白?” “呵?”司旸笑了:“恃宠而骄?” 他冷眸:“长公主说笑了,司旸不是你的那些男宠,不会恃宠而骄。” 此话一出,长公主猛地抓起旁边的茶杯,“嘭”的一声直直砸到司旸身上! 司旸抬手一挡,便将那茶杯挡了下来,“咣”的一声落地。 长公主阴冷的脸:“跪下!” 司旸暗暗吸了口气,终是撩袍跪了下来。 至此,长公主的气才消了些,起身一拂宽袖:“你既喜欢给余南卿出头,那便让你出个够,在此跪着,本殿什么时候回来,你便什么时候起来!” “……” 长公主的帐内发生什么,苏挽烟不得而知。 春狩大家都去了狩猎,即便不去的,也骑上了马,三三两两的相伴游玩,就是女子在这日也会释放天性,结伴骑马潇洒一回。 只是苏挽烟就无聊了,她没什么事做。 这才是春狩的第一天。 而且苏挽烟跟余南卿光凭走路也走不远,帐篷附近的林子里有许多药草,很多都是新发的芽。 跟余南卿用过午膳后,苏挽烟推着余南卿,遇到能摘的药草就摘上一把。 “这是什么?”苏挽烟刚摘上一把药草,余南卿就好奇的问。 “灰菜。”苏挽烟来到他面前,把摘到的药草翻给他看:“看,叶子长这样。” 苏挽烟叫灰菜,实际不知道这古时的人把这东西叫什么。 “哦。”蓼头草。 余南卿以前常年打仗,虽不会医,但对药草的认知还是有的。 苏挽烟摘的药草他大部分都认识,只是他想跟苏挽烟多说些话,所以才故作不知,好奇:“有什么用?” “吃啊,这个一般不入药,我摘点回去,咱们晚上煮了吃。” 这个东西在她那里就是野菜,小时候她经常吃,在这个时代大夫好像会用来制作冬灰,能清肺淤积。 余南卿闻言勾唇:“好。” 除了药草,苏挽烟还遇到好多小果子,野生的桑子,野生的乌袍,可惜现在才三月,这些果子都没熟,还不能摘。 苏挽烟还看到了松鼠窝,只是他们不是来打猎的,所以她跟余南卿只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狩场的天色暗得快,苏挽烟跟余南卿没逛多久,约莫申时就回了帐篷。 帐外,刘公公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苏挽烟挑眉,推着余南卿过去,便见刘公公笑着恭了一礼:“奴才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奴才奉旨传皇上口谕,邀二位今夜前去皇帐与皇上共进晚膳。” 春狩的第一天,富家子弟所猎得的猎物,好的会进贡给元和帝。 剩下一般般的,喜欢的他们会剥了动物的皮留作纪念,剩下的肉会找块空地就地处理,或烤或烧,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把酒言欢。 余南卿今天打下来的那只苍鹰也在早上时就被送了过来,苏挽烟刚刚摘的野菜就是想着今晚就着点野菜吃鸟肉的。 苏挽烟已经有了打算,肯定就不想再去跟元和帝共进什么晚膳,去了皇帐元和帝跟长公主的那些眼睛就像钉在了他们身上似的,浑身不自在。 “告诉皇上……” “告诉皇上,本王要与爱妃秉烛尝宴,晚宴本王与爱妃便不去了,望刘公公莫再来叨扰。”苏挽烟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南卿抢了话锋。 苏挽烟喜闻乐见,乖乖闭了嘴。 刘公公破天荒的没有为难,笑呵呵道:“皇上早有预料,所以命奴才告诉王爷,明日一早皇上与长公主将前往狩场游射,特邀王爷一同前去。” “游射?”苏挽烟好奇,游射是什么? 不等苏挽烟跟余南卿开口,刘公公又笑道:“王爷不必担心出行不便,皇上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断不会出任何差池。” 说完,他端着拂尘揖了一首:“明日一早,奴才会再来请王爷,奴才告退。” 眼见刘公公走远,苏挽烟才道:“这是不给你拒绝的机会啊。” “他们有备而来,岂容我拒绝?”如今身在猎场,即便他不去,那个人也能直接找到帐篷来。 苏挽烟将余南卿推进帐内,好奇:“游射是什么?” 在他们眼里余南卿的腿脚不好,总不能是骑射吧。 “便是坐在皇辇上狩猎。” 因为是皇辇出行,所以跟出游差不多,皇辇上除了会备有弓箭,吃的用的穿的取暖的一应俱全,跟皇辇出行的还有御林大军。 与其说是狩猎,更像是出游,所以才衍生了游射这个词。 苏挽烟边听着,边把袋子里的药草拿出来,闻言她抬头:“那是不是说他们要动手了呀?” 她好奇:“那我是不是得跟去?” 说完她又好奇:“他们会让我跟着一起去吗?” 余南卿笑了笑:“不必担心,明日便知。” 闻言苏挽烟也不再纠结,似想到什么,忽而笑道:“刚刚你把我的话抢过去,是不是不希望元和帝再针对我啊?” “咳……”余南卿该怎么说。 每次苏挽烟这么直白的时候,他总觉得她什么都懂。 可是看着她那完全没有杂念的神情,他又觉得是他多想,抿唇:“他不会因为我三言两语改变。” 他只是…… 一直记着苏挽烟不喜欢这些。 他会把她不喜欢做的事,慢慢接过来。 “不管怎么说,我挺高兴的。”苏挽烟“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每次跟刘公公讲话我都有压力,我不知道我的话传到元和帝耳里会是什么意思,有没有被曲解,所以每次说的时候都要想一想有没有哪里说错。” 苏挽烟分类着桌上的药草,小手沾了好些泥土也不在意。 余南卿心口微悸:“你高兴?” “高兴啊,说到底,还是你说的话有分量一点。” 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她就是个附带的。 第186章 她喜欢就好 这个时代身份地位就是象征,有时候余南卿说一句,能顶她十句八句。 有这便利,她也不用多费口舌,她怎么不高兴? 余南卿心情顿时愉悦,止不住唇角的上扬:“嗯。” 苏挽烟高兴,他就高兴。 “呀。”苏挽烟声音微讶:“小虫子。” “嗯?”余南卿抬眸,就见苏挽烟从叶子中拈出一条小青虫,小青虫受了外界的刺激不停的蠕动着身子。 她直接把小青虫递给余南卿:“看,小虫子,花纹还挺好看的。” 莫名的,余南卿很自然的就伸手去接了。 “……”看着那虫子在手心动来动去,余南卿一直不知该什么表情,好奇:“你喜欢虫子?” “不喜欢啊。”苏挽烟愣愣的看着他:“喜欢我就不给你了。” “……”他还以为她喜欢。 正考虑要不要养一些。 余南卿犹豫:“那我……扔掉?” 苏挽烟点头:“嗯,就是给你扔的,你扔外面去。” “……”余南卿沉默了一会儿:“嗯。” 乖乖转着轮子挪到帐外。 早上苍鹰送来的时候,小步跟田中就已经去河边处理好了,苍鹰的腿苏挽烟早早就拿去熬了药膳汤,秋叶负责看火的,这会那药膳汤热一热就能拿出来吃。 剩下的部位,胸肉这样的就用辅料去煮,翅膀这样的就拿去烤,至于内脏,苏挽烟还没处理过鹰的内脏,所以这些就交给厨子,他们经验丰富,做出来肯定好吃。 摘回来的那些药草苏挽烟吩咐秋叶跟苏叶拿去河边洗洗,能当野菜吃的便拿去烫一烫,毕竟份量少,炒还费功夫。 要用来入药的,苏挽烟把叶子,根,茎这些都分类择开,各有各的用途。 那苍鹰光展翅就有一米多,所以这一顿吃得还蛮丰盛的。 而且除了自己所猎的战利品,还有元和帝也会赏菜。 意思就是每个帐篷都会有元和帝赏下来的膳食,由御膳房那边送过来。 皇帐那边热闹无比,因为离得近的缘故,所以苏挽烟这边听得很清楚。 只是皇帐那边有皇帐那么的热闹,她这边有她的,重要是在自己帐篷里自在。 翌日,天清。 苏挽烟抱着被子睡得深沉,旁边的余南卿坐在床上,满脸沉默的看着她。 中间隔着的是卷成了卷的被褥,而余南卿此刻的神情是说不出来的无奈与阴郁。 他自小习武,听力与视力本就过人,苏挽烟沉睡时的呼吸声听在耳中就犹如身在咫尺,仿如翻个身就能将她抱在怀里。 偏偏他又不能这么做。 想去无视,又偏生越渐清晰,这叫他怎么睡? 这一晚上他睡睡醒醒不知多少遍,每回都以为要天亮,却发现连半夜都未过,这才第二夜,剩下的几天他要怎么过? 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挽烟的睡脸,苏挽烟忽地翻了个身,把余南卿吓得连气息都屏住。 只见她小腿一伸,就把被子压在了腿下,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 苏挽烟睡觉,连亵衣都穿得严严实实的。 余南卿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小心翼翼的越过中线,轻轻把她被子扯好,盖上。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余南卿神情微动,下床坐在了轮椅上,转着轮子挪了出去。 刚出帐篷,便见刘公公堆着笑脸迎面走来:“奴才……” 话还没说完,余南卿食指就摆在了唇间,看着刘公公的眼里含着阴戾的警告。 刘公公浑身一颤,只觉背后莫名一凉,刚要吐出来的话顿时噎在了喉中。 余南卿没有多话,见刘公公安分了,这才又挪着轮椅转身回了帐中。 刘公公拧眉,看了一眼守在帐门口的小步,小步直接看天,假装没看到。 刘公公又看了一眼田中,田中也别过脸。 刘公公吸了口闷气,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出来传话永远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就这个余南卿,每回都叫他难堪。 等着吧,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 心里这么想着,当下却也只能冷着脸在门口等着。 余南卿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单膝跪在床沿边上,沉浸的看着苏挽烟静谧的睡颜。 一头秀发顺畅又杂乱的铺在枕上,轻微又有节奏的呼吸轻轻的从她嘴里呼出,小脸蛋睡得红红的,似被这帐中暖炭薰的。 余南卿越看就越不舍,唇角勾着的笑容便没有放下来过,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了她一缕发梢,就着心里那点点的悸动,放到唇边轻吻了吻。 “……嗯。”苏挽烟轻吟一声,忽而整个身体开始抻直。 吓得余南卿忙把她那缕发丝放下。 下一秒苏挽烟就打着哈欠睁了眼:“……” 看到余南卿出现在她床头,懵懵的看了会儿,开口:“你在我这干嘛?” “咳……”余南卿把拳头放唇边掩饰的咳了声:“那个……刘公公来了,刚想唤醒你。” “那你叫一声不就行了,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余南卿继续掩饰:“我看你睡得熟,所以……” 苏挽烟“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用手搓了搓脸蛋:“是不是皇上那边叫了?” “嗯,大概……” “那咱们快点。”元和帝每次给的时间都不对,他们去得再早都是晚的。 “不急。”余南卿起身:“我方才叫人去禀了那个人,我身子不适,许要晚些。” “……”苏挽烟抬头:“可以晚多久?” 余南卿张了张嘴,想问她需要多久。 但又觉得那是在催她,话吐出来时就转了话锋:“我说午时前可去。” “噢!”苏挽烟闻言直接又躺了下去:“那我再睡会。” 昨天晚上吃完饭她跟秋叶和黄叶玩了会抓阄惩罚的游戏,睡得有点晚,这会儿还有点困,小小的先睡个回笼觉。 “嗯,好。”余南卿笑了。 这样就好,她喜欢的就好。 就是……那个人那边,要不要禀一声? 思来想去,还是坐着轮椅挪了出去。 而此时,皇帐那边。 出游的仪仗队都已经准备好了,元和帝跟长公主都已经蓄势待发,可偏偏,余南卿迟迟未到。 第187章 等 元和帝不满的沉着气,问旁边的太监:“刘仁才去多久了?” “回皇上,已经去三刻钟了。” 三刻钟,都已经可以走个来回了,刘仁才在干什么? 元和帝眸眼微眯,该不会是余南卿知道了些什么,不愿意出行? 正想着,就见刘仁才匆匆忙忙出现在众人眼中,禀道:“皇上。” 元和帝稍稍缓和了脸色:“恭亲王怎么还不来?” “回皇上,王爷……王爷忽然说身子不适,需……需要再歇息片刻,说……皇上若等不及,可以先行出发,王爷随后跟上。” “呵呵。”元和帝皮笑肉不笑的露了个笑容,与旁边的长公主对视了一眼。 随后跟上? 他信他有鬼。 今日他就是不去也得去。 元和帝敛了神情,说道:“既然三弟身子不适,那朕等上片刻又何妨,三弟许久不出门,今日难得,朕也不想错过这等机会。” 他吩咐:“你去恭亲王的帐篷前等着,告诉他,他什么时候好,朕什么时候出发。” 刘仁才闻言还能怎么办,战战兢兢“是”的应了一声。 刘仁才刚走,元和帝思量片刻,又吩咐:“来人,唤太医到恭亲王帐处为其诊脉,断不能叫三弟出了差池。” “是。”一个太监低垂着眉,匆匆退了下去。 元和帝都这么说了,除了已经准备好的仪仗队,那满宴等着恭送皇上的文臣武将,世家家眷也只能跟着一起等。 另一边,刘仁才把元和帝的话带到,却被拦在了帐篷外。 小步跟田中只是象征性的传了一下话,并不见余南卿有什么动作。 刘公公一口闷气堵在心口。 一刻钟后,随行的几个太医也来了。 但依旧被小步跟田中拦在了门口,依田中跟小步的话说,一切等王爷睡醒了再说。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约而同的等在了门口。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等。 等余南卿从帐篷里出来。 而帐里,余南卿才不管。 他已经让那个人先行出游,是那个人非要等的。 他拿了本书陪在苏挽烟的床头前看了起来,虽是在看书,只是那余光总会时不时瞄向苏挽烟。 此时的苏挽烟呼吸均匀静谧,切切实实的睡在他的身旁,没有比这更让他安心的了。 苏挽烟本来是想小小的睡个回笼觉,却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久了。 待她伸着懒腰醒来时,看到在床旁看书的余南卿,好奇:“什么时辰了?” 余南卿微顿,什么时辰? 他倒是没注意,估摸了一下,说道:“约莫……快午时了。” “哇!”苏挽烟‘腾’的一下起身:“我睡了这么久?” “也……不是很久。”余南卿放下手里的书:“饿了?” “肯定啊。”早餐都没吃。 余南卿笑了笑:“来人。” 已经在外帐等候的秋叶跟黄叶忙端了吃食进来:“王爷,娘娘。” 苏挽烟掀被子下床,揉着眼睛跟脸蛋:“我还没洗漱。” 话才刚落,余南卿就递上了口檀:“给你。” 苏挽烟这才发现洗漱的热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她一边狐疑的看着余南卿,一边把口檀放嘴里嚼着:“准备这么齐全,是不是元和帝那边催了?” “……没有。” 秋叶:“……” 黄叶:“……” “那稀奇。” “稀奇?”余南卿不明。 “平时都是我伺候你洗漱,这回你准备这么全,还以为是元和帝那边来人催了,所以你才在我醒来前把东西都准备好。” “……不是。”他就是想等她醒的时候,这些事不必再自己动手。 平日苏挽烟照顾他时,也是这样仔细,他未醒便把这些物什准备好。 苏挽烟便是这样,即便她做了许多事,她也从不要求他的回报。 沉默间,余南卿默默递过香茶。 本来苏挽烟是要自己拿的,见余南卿递过来,她总觉得好怪异,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来。 “不习惯?”余南卿看出了她的犹疑。 说不上习惯不习惯。 苏挽烟喝了口香茶,把嘴里的残渣漱清,连连摇头:“没有,肚子饿了。” “那你吃。”余南卿给她夹了道菜。 “我想先换个衣服,你到外帐等我。”她这会儿还穿着亵衣呢。 “……”余南卿看着她身上那身,想了想确实不太好,“嗯”了一声,推着轮椅去了外帐。 现在的帐外,刘仁才已经等得脸都黑了。 不仅他脸黑,皇帐那边,元和帝跟长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 原定是辰时出发,现在都已经快午时了,本来计划是游射期间,到猎场小酌用膳,现在却连出发都还没出发,这午膳现在是用还是不用? 元和帝派去催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回来都是同一个回复,恭亲王还未醒,恭亲王的帐篷也有人拦着,太医们也进不去。 这还能是什么,元和帝只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不愿意随他出行。 好,那他便等。 既然他已经知道,今日再不出手,他日可能就再没有出手的机会。 所以他即便再生气,也依旧没有发作,他倒想看看,让他这个一国皇帝等了这么久,余南卿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出游! 倒是长公主越来越沉不住气,咬牙吩咐身旁的嬷嬷:“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都已经午时了,余南卿当真一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正当嬷嬷要离开的时候,一声唱响响起:“恭亲王到,恭亲王妃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像是所有等待的烦闷都抛去了不少,在见到余南卿跟苏挽烟出现这一刻,纷纷跪下行礼:“臣等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苏挽烟已经换了身干练方便的衣裳,而且来之前,她还跟余南卿吃了个半饱。 长公主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冷瞪着余南卿跟苏挽烟:“恭亲王与恭亲王妃真叫我们好等啊!” 苏挽烟眉头微动,看了一眼排得威风凛凛的仪仗队,难道他们等了很久? 余南卿不是说他们没有来催吗? 第188章 不想叫她孤单 余南卿看向长公主:“本王的话未刘公公未曾传到?” 此话一出,长公主的脸就更黑了。 在前面带路的刘公公肩膀一抖,怕极了他们的火气会烧到自己身上,忙站到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元和帝缓和了脸上的神情,“呵呵”笑了一声:“三弟身子不适,朕等等也无妨。” 苏挽烟推着余南卿上前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上。” 元和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其他人也起来吧。” “谢皇上,谢王爷。”众人齐声。 “今日天晴,是狩猎的好日子,从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时常会带朕与听宜前往狩场游射,三弟从小便去了边疆,想必还未体验过这等乐趣,所以朕才想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邀请三弟一同前往。” 长公主冷着脸搭话:“既然人到了,那便事不宜迟,早些出发,晚了可要赶不回来了。” “无妨,一切都要以三弟身子为重。” 说着,元和帝一挥手,这才从龙椅上起身,来到余南卿面前:“走,今日有朕在,三弟只管敞开了性子玩。” 话落,随在元和帝身边的一个太监便要接替苏挽烟的位置。 恰时一位宫女也在此刻上前:“王妃娘娘,您请。” 苏挽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拧眉攥紧了轮椅的把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元和帝“哈哈哈”的笑了三声。 “三弟妹这是担心三弟呐。”他威严的眼眸看着苏挽烟,眼底是抹淡淡的警告:“你也会与我们一同前去,不必担心。” 苏挽烟看了一眼余南卿,便见余南卿抬眸,勾了个温和的笑容:“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元和帝根本没有给他们拒绝的权力。 苏挽烟闻言也就放了手,小太监立马将轮椅接过。 那宫女福礼做了个请的姿势:“王妃娘娘,请。” 苏挽烟不知道他们等了多久,只知道长公主高傲的昂着头,起身气冲冲的上了皇辇。 元和帝就显得稳重许多,苏挽烟看着余南卿被推上去,这才在宫女的指引下,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马车是四面开敞的,上面配了伺候的宫女,取暖的物什,还有些吃食。 而上了马车后,苏挽烟才发现不妥。 前面是元和帝,长公主,余南卿三个人,而后面这辆马车就只有她一个人。 再看中间的仪仗队就相隔了好十来米,如果他们要对她做什么,就她跟余南卿这么远的距离,很好下手。 苏挽烟看了眼跟在马车旁的小步跟田中,又看了看现在四面都是丘原,没有可藏匿的地方,想要下手应该不会那么快。 身后留在营帐的大臣世家送走元和帝后都松了口气。 而远宁侯府的席位上,苏慕倾在仪仗队走后,悄悄离开了营帐。 余南卿现在跟皇上还有长公主一起,苏挽烟被抛在了后面那辆马车上。 说不定她有机会可以跟余南卿单独来个偶遇。 “朗朗明日,晴空万里,选在今日游射当真是选对了。”元和帝看起来心情很好,站在皇辇前抬手遮着正午的阳光,感慨了一句。 长公主笑着附和:“上一年皇兄得了一头鹿,今年不知皇兄会猎得什么。” 很多人狩猎的第一目标都是鹿,因为鹿的奔跑速度很快,而且警觉性也非常高,如果能猎到鹿,便能证明这个人狩猎的本事不小。 也算是间接的彰显自己的能力。 “朕听说,今年他们在狩猎场上放了狼,朕倒是想遇上一遇。” 长公主忽而看向余南卿:“昨日恭亲王便在开狩礼上一鸣惊人,不知今日还会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然而,元和帝跟长公主在说什么,余南卿完全没去注意。 只见余南卿坐在轮椅上,注意力一直在身后的马车上,他看着苏挽烟一个人坐在席前,被四名宫女簇拥伺候着,那模样好不自在。 苏挽烟本就担心这次游射,再者这一次是他要她陪着做一番豪赌,她心中定是不安。 “恭亲王?”本来长公主对余南卿迟到就很不满,现在他这么无视自己,长公主更加不悦,冷着脸拔高了音量。 余南卿回魂,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余听宜,把目光放在桌上的樱桃上。 他伸手将那装着樱桃的银器,递给皇辇下随行的太监:“这个王妃爱吃,你拿过去。” 其实他不知道苏挽烟爱不爱吃,但是他看不得她孤零零的样子。 元和帝:“……” 长公主:“……” 长公主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苏挽烟那席上,不是摆了跟这边一样的水果么? 她冷声好笑:“恭亲王对恭亲王妃还真是一往情深,连皇兄与本殿的话都不理不睬。” “诶。”元和帝适时制止,笑道:“三弟对三弟妹用情至深是件好事。” 他大手一挥:“来人,把桌上的这些,都给恭亲王妃端过去。” 余南卿:“……”用得着你惦记! 伺候的宫女刚要把桌上的水果都端过去,就被余南卿按下:“这些臣弟想吃。” “……”顺着他的意他还不领情! 元和帝不明,这是闹哪般? 罢了! 只要骗得他出来就行。 元和帝也不纠结。 那边马车,苏挽烟这边的水果都还没动过,那边就又端上来一盘:“娘娘,王爷让奴才把这樱桃端过来给您,王爷说,王妃娘娘您爱吃。” “……”她没说她爱吃樱桃啊。 这是什么暗示么? 苏挽烟抬头看向皇辇,便刚巧对上了余南卿投过来的视线,只见他手里捏了颗小樱桃,温笑的看着她递进了嘴里。 阳光映射在他身上,微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墨发,脸上的温和与眸中的傲气,在此刻很自然的融为一体。 苏挽烟不知道用意气风发少年郎这样的话形容余南卿,对余南卿来说贴不贴切,但那蓬勃的朝气着实耀眼得让她心往神向。 一想到这样优秀的人是经过她的手治好的,苏挽烟就止不住唇角的上扬,垂眸嫣笑间,也伸手拿起一颗樱桃小小的朝他挥了挥,再似呼应他般递进了自己嘴里。 第189章 儿时的事 余南卿见状眸光顿时亮了,回头看向桌面,见桌上有茶杯,忙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期待的朝苏挽烟举了举。 苏挽烟:“……”有完没完。 她别过眼,不再理他。 “……”余南卿好不甘心。 长公主跟元和帝无语的对视了一眼。 也正是这片刻的小插曲,皇辇驶进了林子。 长公主长袖一挥,突然从皇辇直接跃到旁边的马匹上,只见马匹不安分的动了动,便被她拉紧了缰绳,冷眸笑道:“无趣,皇兄,臣妹先行一步。” 说完,她驾的一声,一马当先的消失在了林子里。 元和帝忙吩咐了句:“跟上,不可叫她乱来。” 命令一落,顿时就有骑着马的护卫追在长公主身后。 “唉。”元和帝指了指长公主消失的方向,笑看着余南卿:“听宜从小便是这般任性贪玩,朕还记得父皇在世时最是宠她,如今这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 他撩袍坐在了软垫上,继续笑道:“这么说,朕倒是记起来了,那时三弟的性子最软,与我们几个在一起,总是不爱说话,一如今日这般。” “……”余南卿看了看身后。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在进林子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大半,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马车与皇辇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 而这座下的皇辇,速度好像也快了些。 元和帝顺着余南卿的目光向后看去,突然笑问:“三弟,你可是在怪朕?” 因为这句话,余南卿终于看向元和帝,不知道他想表达些什么。 似乎也不是真的要余南卿回他的话,元和帝继续笑道:“朕给你赐了这么一桩亲,你不喜欢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今看你与苏挽烟感情这么好,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 “只是朕很好奇,三弟你是……当真是喜欢上了苏挽烟?”元和帝眯着威严的眸眼,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中充满了生疏与陌生,哪还有方才的熟络:“这个意外,朕倒是如何都没有想到,朕在想,如果苏挽烟出了什么意外,三弟会做何反应?” 此话一出,余南卿瞳孔瞬间变得灰暗,宛如一潭死气般,看着元和帝的眼里是毫不客气的杀意。 元和帝心底不由一颤,背脊莫名一凉。 威严的神情也在瞬间冷了下来。 原本他只是想利用远宁侯府,即便苏挽烟代嫁过去,他也认为依余南卿的性子,苏挽烟根本熬不过几天。 可如今,看余南卿这副神情,他是真的动情了。 元和帝觉得是件好事,余南卿有了软肋,可以更好的拿捏他,今日的计划也会进行得更加顺利。 然而莫名地,在余南卿这股杀意扑面而来的时候,他心底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今日一行,他只许成功,不容失败,否则将后患无穷。 对峙之间,还是元和帝先打破了僵局,他呵呵一笑:“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三弟不必当真。” “昭明园中的水缸,皇上可还记得?”余南卿突然吐出一句。 元和帝神情顿时一颤。 随即便恢复了神态,笑道:“自然记得,朕还以为这么久远的事三弟忘了呢,当时朕也不是有意的,事后想起,便匆匆忙忙带人前去,却发现三弟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就是现在想起朕也是后怕。” 余南卿长眸直视着他,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宛如嘲笑:“是么?” 那模样,明显是不信。 不仅不信,还是已经掌握了十足证据的语气。 元和帝一口郁气堵在心口,顿时有点坐不住。 孩提的那些事,也值得他今日翻出来说道? 那时他们几人约好了玩捉迷藏,他把余南卿骗进水缸,盖上盖子后便搬来石头将盖子压死。 那半缸的水,哪怕不能把余南卿淹死,也能在第二日让他染上风寒,严重的将不治而亡。 不错,即便他是存了心思那又如何,身在宫中哪位皇子不为自而谋,哪怕是父皇一直看中的余南景,难道他就一点龌龊事都没做过? 余南卿手上亡魂数以万计,他有什么资格反过来嘲笑他? 他现在可是大晋的皇帝! “皇上!”突然,有位士兵轻呼:“是鹿!” 元和帝几乎没有停顿,话声刚落,一旁的白玉象牙弓就已经握在了手里,箭已在弦,满弓震响,只听“咻”的一声,一股磅礴的气劲扬起皇辇的幔帐。 就像是把在余南卿那里受的郁气,全都要发泄在这一箭上一般,只听一声箭矢没入皮肉的声音,箭直接从鹿的脖子直穿而过,“嘭”的一声钉在了后面的树木上。 虽然发泄了心中的郁气,但元和帝的脸色仍旧不好看。 他一身龙袍气势尽显,冷眸居高临下的回望余南卿:“三弟是在拿儿时的事来怪朕?” “皇兄为何生气?”余南卿笑得肆意:“就如皇兄说的一般,不过是儿时的事罢了,如今臣弟也不过是回味一番,被关在水缸中的是臣弟,又不是皇兄,皇兄气从何来?” 此话一出,元和帝的脸更黑了。 有种被余南卿嘲讽愚弄的感觉。 他紧握着手里的大弓,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现在没了旁人,那眼神恨不得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般。 突然,他又敛神一笑,把手上的大弓递给他:“三弟说得对,不过是儿时的事罢了,是朕心结难解,今日难得出游,三弟不如也露一手?” 余南卿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马车,只见苏挽烟已经百无聊赖的倚在马车边缘,很无聊的看着马车碾过的车轱辘。 苏挽烟都不看他,那他还有什么好表现的。 抬手拒绝:“今日身子不适,皇兄见谅。” “如此,也无妨。”元和帝也不是真的要他射猎,他射猎的能力,早在开狩典礼他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皇上!前面有只狐狸。”突然有士兵禀报。 元和帝沉眸,搭弓上箭,瞄准着那只狐狸,只听“咻”的一声,偏了! 余南卿眉头微动。 只见元和帝指着前方下令:“追。” 第190章 围剿 命令一下,皇辇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那狐狸似有警觉,在林间穿梭着,跑得越来越快。 皇辇紧紧追在狐狸后面,元和帝就在皇辇上搭弓上箭。 余南卿回眸,跟在皇辇身边的仪仗队又少去大部分,而苏挽烟的马车,转眼就在林间没了影。 苏挽烟:“……” 她左看看,右瞄瞄,仪仗队依旧在走着,她却不知道目的地。 她问旁边伺候的宫女:“皇上都已经跑没影了,我们还要去哪?”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如若今日游射赶不回去,会在野外安营扎寨。” “在哪里安营扎寨?” “到了地方,娘娘自然就知道了。” “……” 苏挽烟不知道余南卿那边怎么样,她这边,倒是真的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方,是临着林中的浅滩,四面群山环绕,林崖高耸,沿浅滩往上,崖间的山路越来越窄。 而沿浅滩往下,就是他们来时的路,是一片望都望不到头的树林。 本来猎场的天色就晚得快,他们又是午时才出发的,这会到了浅滩,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苏挽烟看着已经开始忙活的队伍,井然有序,神情自若,似乎早就知道今日会在野外扎营。 她把小步跟田中叫到一边,细声说道:“你们注意些情况,天色晚了,也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从这些人的神情看得出来,元和帝今日本来就不打算回去。 不知道在这里安营扎寨是光要对付她一个人,还是等余南卿来了再一起对付。 苏挽烟直觉,不会是后者。 余南卿的武力已经暴露,把他们分开,先把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解决了要简单得多。 田中率先领命:“娘娘放心。” 他接到的命令是一定要保证王妃娘娘的安全,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苏挽烟看向那沿滩而上的林崖:“你们看这里,已经是猎场的临界点,若发生什么意外,此处逃无可逃。” 还好没把秋叶跟黄叶带来,不然他们几个会更累赘。 小步小声道:“娘娘不要担心,这样的地形咱们行动起来也方便。” “嗯。”也是。 “娘娘可是饿了?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宫女上前禀道。 即便是出行,仪仗队里也带了厨子。 苏挽烟用完晚膳,那天也是彻底黑了下来。 士兵们在滞后滩边生了篝火,苏挽烟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也没想着要进帐篷。 进了帐篷,有什么突发状况,她怕连跑都不好跑。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飞鸟离林的声音,苏挽烟抬眸警觉:“什么声音?” “娘娘放心,不是这边。” 不是这边,那就是余南卿那边? 不然百鸟归巢的时刻,哪来那么大的动静? 这山里一入夜就像被黑暗吞尽,就连生起的篝火也无法将周围照亮。 忽而,一声“咻”的声响划破黑暗,朝着苏挽烟的后背直击而来。 小步先一步反应:“娘娘小心!” 只见他已经一把拉起苏挽烟,一手握住那支暗箭。 不过一瞬,林间突然数箭齐发,田中神色顿时一惊,拔剑挡在苏挽烟面前:“有刺客!” “啊——” “有刺客!快保护王妃娘娘!”护驾的士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拥而上的围在苏挽烟面前。 然而,他们有些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就已经惨叫一片,许多士兵,太监跟宫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中箭倒地。 “箭上有毒!”小步看着中箭的人皮肤发黑,提醒了句。 话才刚落,林中数道寒芒齐闪,突然窜中一大群黑衣人,乌压压的像是蝗虫过境,个个眼神凶煞,不分敌我的袭击着营帐。 这些黑衣人来的方向,完全堵住了回去的路。 这是苏挽烟早就预想到的,小步眼疾手快,直接抱起苏挽烟就往上跑:“娘娘!得罪了!” 田中护着两人断后。 刀剑碰撞间,那黑衣人见苏挽烟要跑,一个手势,所以黑衣人又是一拥而上,紧紧的追在他们身后。 苏挽烟看着这人数,跟上次京城遇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这根本不是刺客,那像虫子一样乌压压的一片,数量上不比一支军队少。 元和帝哪来这些人? 全是他一手培养的吗? 就上次京城遇刺,余南卿就已经把他的人消耗了大半,他还能有这么多人? 那点护驾的士兵在刺客出现的片刻就已经被消杀殆尽,什么宫女太监更是一个都没能逃过他们的魔爪。 而另一边,元和帝跟余南卿也遇刺了。 林间一处,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皇辇点着的灯笼可以依稀看清楚现场的情况。 只见元和帝此时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上,肩膀已经中了一箭,嘴角溢了一抹鲜血,四处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咬牙看着把他们重重围住的黑衣人,凛着怒眸质问:“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知道朕是谁吗?” 余南卿坐在皇辇上,四周都围了护驾的士兵。 原本伺候他们的宫女太监在此刻瑟瑟发抖。 “大晋的天子,杀的便是你!”黑暗中,黑衣人回了一句,抬手一扬:“上!” 一声命令之下,数道寒光乍现,所有刺客再次一拥而上。 “护……护驾!快……快护驾!”皇辇旁的太监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围在余南卿身旁的那些士兵转眼又围到元和帝身边去。 然而注定是毫无作用,他们刚围上去,那些刺客就像宰羊羔一样一手一个。 元和帝不得不运气抵抗。 也就在这时,一个黑衣刺客瞄准了余南卿,从背后举起弯刀直接朝他的脖子砍去。 余南卿长眸只微沉了沉,一股磅礴的戾气瞬间迸发,只听“嘭”的一声,欲偷袭的刺客转眼“啊——”的一声惨叫,直接被震到了树干上。 此举,叫一众黑衣人都凛了凛神。 元和帝更是不敢相信的瞪了眼睛,他果然恢复了功力! 他虽然已经猜到,可亲眼所见时,又是一番不可置信! 转眼,他眼眸就冷凛下来! 要杀他只能趁现在,若日后待他完全恢复,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咬牙怒吼一声:“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带恭亲王离开,此处!朕来断后!” 第191章 是皇姐啊 “是!”话落,士兵立即调转马车,“驾”的一声,驾着皇辇冲进黑暗。 “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黑衣头领直接下令:“追!” 一片乌压压的黑衣人举着火把对皇辇穷追不舍。 余南卿看着追上来的黑衣人,目光定在那抹越来越小的,明黄的身影上。 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却等皇辇驶得足够远后,才开始将余南卿重重包围。 一马寒光落下,驾着皇辇的士兵瞬间人头落地。 紧接着就是拉着皇辇的三头马儿受到惊吓,直立而起,不过眨眼,数支箭矢齐发,从四面八方而来,直冲余南卿。 坐在轮椅上的余南卿纹丝不动,就在箭矢离他还有毫厘之差时,忽而响起一阵碰撞之声! 恭亲王府的侍卫纷纷赶到,将余南卿稳稳的护在中间,毫发无伤! 不过片刻,前来救援的王府侍卫就跟黑衣刺客展开厮杀。 “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其中一个侍卫对余南卿叩首道。 只见来的数十人中,他们的背上每个人都背了个麻袋! “挽烟那边如何?”余南卿第一句便是问。 “王爷放心,娘娘那边,我们的人早已盘踞待命。” 森林暗处,一座攻城弩正对着余南卿蓄势待发。 只见长公主站在早已搭建在树上的据点上,问正在操控攻城弩的黑衣人:“如何?” 那语气透着势在必得。 “王府的人赶来了。” “哼,他果然有所防备。”长公主眸中迸射着阴狠:“找准时机,今日务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攻城弩,可是连城墙都能击破的弓弩,其力量与速度都不是一般弓箭可以比拟的。 在这林子里,她布置了不下十座攻城弩,哪怕余南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每一次都避过! “是!” 黑衣人刚应下,便见弓弩上的箭矢“嗖”的一声,如瞬闪而过的闪电,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到了余南卿眼前! 余南卿心口微微一窒! 速度之快,连身旁的护卫都不能及时反应! 余南卿猛地向后仰去,连带着轮椅都已经倾斜,饶是已经及时反应,额间一缕墨发还是被削了下来。 然而刚躲过这一箭,又是一声嗖响划破夜空。 余南卿此时却还连着轮椅倾斜在半空。 “……”余南卿眉头微拧,离弦的箭矢已经从背后直击心脏。 “王爷!”前来的侍卫惊叫! 这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余南卿眸光微沉,一阵内力在刹间迸发,他猛地旋身而上,再次躲过了射过来的弓弩! “怎么样!?”暗中,长公主着急的问了句。 把控着弓弩的黑衣人拧眉,轮椅上此时哪里还有余南卿的影子,他不确定的回道:“不……不见了。” 长公主脸黑:“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将他击中?” “没……没有。”弓弩射程远,速度快,且破坏力惊人,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躲过去! 而这也是为了对付余南卿专程运过来的! 毕竟余南卿,可是号称战神的人! 方才余南卿为了躲第一箭不得不连同轮椅一同滞空,那第二箭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他不可能躲得过去。 可是…… 现在轮椅上见不到余南卿的人,一个瘫痪了的废物,离开轮椅,他如何落足? 就在黑衣人还在四处找余南卿的身影时,突然一股庞然的杀气从头顶倾泻而下,黑衣人只觉背后一阵寒凉,心脏骤紧间回头朝长公主大喊:“快跑!” 然而话才刚落,寒光从天而降,泛着唳鸣的长剑直接从黑衣刺客的头顶贯穿身体,鲜血猝不及防的喷溅而出。 长公主心口猛地惧颤,只见余南卿此时的面容就如戾鬼一般,含着杀戮的眼神缓缓抬起,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此时整个人,都笼罩在他庞大的身影之下。 阴寒的气息直扑面门,不过瞬间,恐惧由心而生,连带着腿脚都不听使唤的开始发软。 她张着点了朱砂的美唇,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害怕,此时竟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余南卿……? 这是……余南卿? 在她眼里的余南卿,从来都是那个瘫痪在床,形同枯槁般烂在恭亲王府里等死的废物。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不知从哪里来的怪物,像要把她全血嚼碎捣烂,叫她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喔……”余南卿勾起了唇,可瞳仁的死气却越发泛滥,吐出来的话如同带了地狱的气息:“是皇姐啊……” 只一句,便叫长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蜷紧袖中的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阴狠的瞪着他:“你不是……你不是已经瘫痪了吗?为何……” 为何他现在能站起来? 不可能的! 余南卿确实瘫痪了,三年前余南卿回京,她就跟皇兄去确认过,那要死不活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余南卿能站起来! “也许是……”余南卿唇角笑容更甚,面容却冷得让人发颤:“上天在眷顾本王。” 说完,手中长剑已经缓缓举起。 长公主一惊:“你……你敢杀我!?” “今日本王遇刺,连累了长公主,待本王回去,定日日给长公主供奉香火。”余南卿笑着,手中长剑直接砍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嗖”响再次袭来! 直击余南卿门面。 余南卿眉头不悦的沉了沉,手中剑锋不得不改变方向,“咣”的一下就把击过来的箭矢破成两瓣。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窜出几名黑衣刺客,抱着长公主直接开跑! 而周围的黑衣刺客也在这一刻齐涌而上,像是要为长公主的逃跑做掩护。 余南卿不悦。 在刺客近身那一刹,几个抬手间便把攻过来的刺客挡了回去,另一只手已经运起了内力,一掌轰向抱着长公主逃跑的那名黑衣刺客! “噗——”黑衣刺客当场吐血。 “啊——”长公主一声惊叫,掉到了林间的草丛里。 余南卿脚尖轻点,正想过去,却又被数十刺客拦住去路。 第193章 从哪里窜出来的 他把剑拔起,抵在了长公主的脖子上:“她回来与本王说的时候,本王便知,她受了惊吓。” 冰凉的触感,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求生的欲望让长公主尽可能的将头仰起,那绝美的眸眼已不再高傲,取而代之的是不服输的恐惧。 余南卿望之笑了。 长剑微动,剑锋慢慢划过她的咽喉,长公主就像是在看着自己被处决一般! 她甚至能清醒的感觉到刀划过脖子的感觉,以及那从皮肤传到耳中的撕裂声。 紧接着一阵眩晕袭击着她的脑袋,不仅让她的头越来越重,心口也开始喘不上气。 就在晕厥之际,一道寒光袭来,余南卿眼疾手快,瞬间跟长公主拉开了距离。 来人,倒让余南卿意外。 只见司旸手中举着剑,微拧着的眉头彰显着他此刻的不平静,开口请求道:“望王爷手下留情。” 司……旸? 长公主模糊看着眼前的靴子,忽觉讽刺,没想到最后来救她的,竟是司旸…… 念头刚落,便觉浑身发冷,彻底晕了过去。 余南卿漠然,冲天的火光已经开始包围过来,他缓缓转身,运起轻功便离开了此地。 司旸这才微微松口气。 要是跟余南卿打起来,他完全没有胜算。 他冷眉看着地上的长公主,鲜血已经染了一地。 司旸将昏迷的长公主抱起,离开了现场。 而现场,还有一个人。 费尽心思跟过来的苏慕倾,此时正瘫坐在一棵树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里尽是恐惧。 她眼泪不停在的眶中打转,却不敢叫它落下,她害怕眼泪一掉就会被余南卿发现,然后过来杀她灭口。 那可是……那可是长公主…… 他连长公主都敢杀…… 好可怕! 好可怕! 苏慕倾捂着自己的耳朵,吓得双腿发软,连挪动一步都做不到。 另一边,林崖山涧也发生了一场大火。 只是这里除了刺客,还有莫名出现的一支军队。 苏挽烟原以为元和帝的军队是用来围剿余南卿的,但这些军队却埋伏在了林崖上,好在他们也有所准备,不然今日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挽烟站在一处高处,俯视着山间的这场大火,要是没有雨,这火一时半会怕是熄不掉,也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娘娘,您看!”小步突然指向远处。 暗夜中,狩场的一处森林也燃起了大火,苏挽烟好奇:“军队那么快就到了?” “可是按打听到的消息,军队还未有什么动作。” 元和帝的军队是补刀用的,如果余南卿死了,就‘追捕’刺客,如果没死,那这军队就会继续围剿余南卿。 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娘娘。”这时,王府的一个侍卫突然现身恭首。 苏挽烟问:“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那伙人来得匆忙去得匆忙,没留下任何痕迹,很奇怪。” 不错,苏挽烟遇到的,除了元和帝派来的杀手,还有帮他们的人。 她跟余南卿虽然知道元和帝要动手,但具体在哪里并不知道,所以当来到这林崖山涧时,路线都是现探的。 即便她看过地形图,也是有很多突发状况。 而突然出现的那伙人对这里却十分熟悉,逃窜的时候带着他们直接从捷径避过黑衣刺客的追杀。 苏挽烟想知道这伙人什么来路,可帮他们抵挡了刺客后,他们又都不见了。 “娘娘!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需尽快离开。” 这里发生那么大的动静,不久之后整个猎场都会被围起来,更别说因为元和帝的提前布置,他们的人会比平时来得更快。 现在最好的办法,要么直接离开猎场,要么尽早回到营帐。 离开猎场不切实际,外围已经布了巡逻的军队,估计在元和帝出手那一刻,他就已经下令将猎场各处出口封死。 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回营帐。 这样才能叫元和帝没有追捕的机会。 苏挽烟点头:“嗯。” 然而,就在苏挽烟转身离开那一刹那,一支攻城的箭矢已经瞄准了她的心脏。 “嗖”的一声。 箭矢划破空气,如一道闪电般朝苏挽烟直射而去。 小步先一步听到异响,心口不由一紧,待他回头发现箭矢时,已经完全来不及:“娘娘小心!” 待他想拔刀时,箭矢已经来到了眼前。 苏挽烟不敢相信的回头,明明箭矢如闪电般迅速,可现在在她眼前却能清晰可见。 很奇怪,这一刻的念头,苏挽烟并不是害怕。 而是觉得,她穿越过来能活到现在才死,真是个奇迹。 一没武力,二没背景,侯府当她是弃子,皇上跟长公主都要她死,她还作天作地,最后的死法是被一箭穿心,而不是犯律法被判入狱。 这一层,她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眼见已经来不及,小步心下一狠,直接用身体挡在了苏挽烟面前。 苏挽烟心口一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芒忽地从眼前晃过,只听见“锵”的一声巨响,已经到了眼前的箭矢被拦腰斩断。 迸溅的箭头猝不及防的划过苏挽烟的脸,一道极细的伤痕瞬间在她脸上溢了鲜血。 余南卿不知道何时腾空出现,骤缩的瞳孔之下是深深的恐惧,他甚至连朝苏挽烟袭来的是什么都未看清,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强大的剑气将两人面前的空气斩断,连带着周围的树林都被这股气劲波及,树木被横空砍断。 箭头划过苏挽烟的脸蛋,下一秒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飓风,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眼前的人像是被风捧在空中一般,绣着山河龙蟒的白色锦袍在夜色中飞舞,他手中持的长敛泛着深幽的血色。 面上的神情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和,除了瞳孔散发的恐惧,剩余的尽是阴沉与嗜血。 苏挽烟呆愣的看着,因为方才那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她完全反应不过来:“余南卿?” 他……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第194章 吓死他了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将她的后背覆盖,脚尖落地那刻,余南卿睁着恐惧的双眼,连呼吸都忘了般,僵硬又麻木将她拥进怀里。 感觉到怀里传来的那股温热,他才敢颤抖的呼出一丝气息。 吓死他了…… 真是……吓死他了…… 从林子离开后,他便寻着声响赶来,没想到还未享受即将重逢的喜悦,就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那一刻,他的心脏在顷刻间停止了跳动。 剩下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所幸……所幸他没有在林子里跟司旸有过多的纠缠。 所幸……他在来的途中没有停歇半步…… 待反应过来,他才发现他连脚都开始发软,他颤抖的弯下身子,把头埋在苏挽烟的脖子上,就差没在她面前跪下。 剧烈跳动的心脏,惊魂未定。 “……”余南卿浑身都在颤抖,让苏挽烟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她抬起双手,很小心的扶在他的腰上,轻轻的拍着:“没事了……没事了……” 除了余南卿,小步也是吓得惊魂未定。 还好王爷及时赶到,不然就以那攻城弩的威力,即便他挡在王妃面前,那攻城的箭矢也会直接把他跟王妃串成葫芦串。 到时候两人一个都活不了。 而且,他也怕死啊! 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他死了可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了。 “王……王爷!” 攻城箭弩,除非一开始就有所防备,否则在猝不及防间,确实很难防得住。 周围护在苏挽烟身边的侍卫顿时齐齐跪地:“属下护驾不力,属下该死!” 余南卿那护着苏挽烟的手慢慢紧了力道,冷静下来后他缓缓抬头回眸望去。 身后便是崖坡,崖下是燃烧的熊熊烈火,箭矢是从崖的对面射过来的,此时一眼望去,对面是一片密林,加之夜色深重,哪里能看出攻城弩是从哪个地方攻过来的。 望着对崖那一片黑暗,余南卿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面容是说不出的阴沉。 “余南卿?”苏挽烟抬头,见他看着对面的林崖久久不说话,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只有回了营帐才能彻底安全。 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元和帝不会明目张胆的乱来。 “嗯。”余南卿沉沉的应了一声,怀里的力道却再次收紧。 苏挽烟有点喘不过气,重复唤了声:“余南卿!” “嗯。”余南卿又应了一声,仍旧盯着对崖无动于衷。 “余南卿!”苏挽烟无语,刚刚被他救了她还有点感动来着,这会儿她真的要被勒死了:“放手啊!我快喘不过气了!” “啊!”余南卿这才回魂,忙放松了力道。 苏挽烟拧眉好奇:“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有兵权就好了。 如果兵权还在手里……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渴望权力。 见他说到一半又不说,苏挽烟也没继续问,把他抱着自己的手拂开:“快走吧。” 要等军队进了猎场那可就来不及了。 不,说不定现在元和帝已经下了搜捕令。 余南卿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抚上她脸庞,那细微的血痕明明不严重,可那溢出来的鲜血却像要将她整张脸浸湿,看得余南卿怵目惊心。 “你受伤了。”他不敢用力,只触碰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 微拧的眉头之下是一双无措的眼。 “小伤而已。”小到苏挽烟都不觉得痛,但是摸上自己的脸蛋,才发现一片黏腻。 “你身上是不是带了外伤药?给我。”余南卿伸手问她拿。 “……不用啦,这点血很快就会止住。” “你不给我,我便自己拿。”余南卿抿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苏挽烟无奈,只能从腰口处拿出一包止血散,拧眉:“你非要在这个时候磨磨蹭蹭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而且对面还有攻城弩,他不怕等下再来一箭吗? 话刚说完,余南卿突然扔了手中的长剑,将她拦腰抱起。 苏挽烟心头一紧,无语了,翻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余南卿:“你干什么?” 余南卿轻轻将她放到一棵树下,抿唇:“给你上药。” “我只是脸受了点伤,又不是腿废了。” 余南卿没有理会苏挽烟的碎碎念,打开小药包,想将止血散沾起一些涂到苏挽烟脸上,却发现,止血散因为是粉末状,不容易沾起来。 苏挽烟也不提醒,就这么静静看着。 余南卿:“……” 其实这么一会儿,苏挽烟伤口上的血确实已经凝住。 见他实在笨拙,苏挽烟也不忍心再捉弄他,拍了拍他的手,将脸抬了抬:“这是倒的,你给我倒一点在脸上就行。” 本来就是为了处理血流不止的伤口才做的止血散,她还估算好了一包的份量够多大的伤口用。 如果真遇到血流不止的伤口,那捻起来的一点点根本不够用,所以她的想法就是整包倒。 这会儿余南卿硬要给她上药,她也实在拗不过他。 “……” 余南卿就这么跪在苏挽烟面前,卷着药纸,将止血散沿着她脸上的划伤轻轻倒着药。 呼吸,就在咫尺之间。 苏挽烟视线落在他的眼眸上,漆黑的瞳仁正倒映着她那微不足道的伤口。 从他身上传来的,除了那抹浓重的血腥味,还夹带着烈火的味道,给她上药的指尖碰到她的脸上,又是一阵冰凉。 像是察觉到苏挽烟在看他,余南卿不确定的动了动眸子,顿时,四目相对。 余南卿的心脏就像被一下捏紧了,连呼吸都忍不住停滞。 他心里生了期待,期待能从苏挽烟眼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探清,苏挽烟就别过了眼:“谢谢啊。” “……”余南卿不甘心,他想要把苏挽烟的头掰过来,让她继续看着自己。 苏挽烟哪知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继续道:“不是谢你帮我上药哦,是谢你刚才救了我,要不是你,我现在估计都没命了。” 提起这个,余南卿就浑身发软,他无力的再次把头靠在苏挽烟的肩膀上:“你……也知道危险……” 第195章 不舍得了 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丝颤抖。 苏挽烟表现得这么平静,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苏挽烟会死。 他不敢想象,苏挽烟死了之后……他…… 余南卿微微攥紧拳头,浑身又止不住轻微的颤抖。 他忽而好奇:“挽烟……” “嗯?”破天荒的,苏挽烟没把他推开。 “你……不害怕么?” 在死亡面前,她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 “怎么说呢。”苏挽烟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刚才……我很清楚自己躲不掉,莫名的就很冷静,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还是害怕的。” 而且还要连累小步。 苏挽烟将余南卿推开,拧眉:“可以了,你怎么不慌不忙的,回去越晚对咱们越不利你不知道啊?” “我走不动。” “……” 被推开的余南卿再次依上苏挽烟:“我真的走不动。” 他真的腿软。 慌到心脏一直在跳,如何都按压不下。 “那怎么办?”苏挽烟无语的看着已经四周警戒的侍卫:“咱们就坐在这里乖乖等死啦?” 想罢,她又觉得亏。 好不容易被救下来的命,就这么坐着等元和帝的人来收割? 她推开余南卿‘腾’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拉余南卿:“起来啦!走啦!你说了不会让我输的!等下军队围过来了那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这里离营帐还很远呢!” 虽然是死过一回的人,要换在早些时候,要让她没有痛苦的死去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现在她在这里都待了大半年了,她已经不舍得了。 这里每逢节日城里都会有各种节目看,什么花灯会,游船日,拜花神,庙会等等,又热闹又好看。 还有她舍不得系统,这么牛掰的系统她还没救几个人就死了,多可惜啊! 而且她还想要看星辰日落,山河湖川,她还想体验什么叫金戈铁马大漠孤烟。 这副身体今年才十四,大好的年华啊! 她要是留在这里还有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重要是对身边的事物已经开始有感情了! 要是她真就这么死了,她得伤心死。 余南卿见状,唇角忽而微勾了勾,他顺着苏挽烟的力道缓缓起身,反手将她的手腕握住,轻轻一提。 苏挽烟便“啊——”的一声轻呼。 转眼之间,又落入了他的怀里。 “抱上瘾了是不是?”苏挽烟拧眉:“遇一次刺我是不会走了还是怎么地?” “这样快些。”说完,他脚尖轻点,转眼微风呼啸。 苏挽烟只觉脸蛋一片清凉,黑暗的树林让她什么都看不见,还有带着寒意的风吹着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半眯着眼。 她第一次攥紧余南卿的衣襟,闭眼之间脸上净是不满:“你你你……你不早说!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是真的害怕,余南卿抱着她的力道不由收紧,连速度都慢了下来。 苏挽烟又察觉到了:“你干嘛!我就是这么一说又没有怪你,你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 突然,一声嗖响划破夜空。 余南卿眸眼猛地一沉,本是向前赶路的姿势瞬间后仰,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旁边的一棵大树直接被攻城箭矢直径穿透! “王爷!”小步跟田中转眼跟上,拔刀护在余南卿左右:“林中还有埋伏。” 有埋伏才是正常的。 整个猎场现在都是元和帝的人。 余南卿感受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杀气,阴沉的眸眼含着一股死气。 只停滞了片刻,余南卿便继续运起轻功,往营帐的方向赶。 小步跟田中紧随而至。 然而。 饶是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晚了一步。 猎场已经被围了起来。 离营帐还有好一段距离,苏挽烟便看见军队已经手执火把进了林子,正一寸一寸的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我们准备的粉尘还有多少?”苏挽烟问。 上次京城遇刺,余南卿就跟小步等人问了细节,得知粉尘到了一定的浓度会引发爆炸后,余南卿便向苏挽烟请教了这个问题。 依苏挽烟介绍,除了面粉,能引起爆炸的粉尘还有很多。 木屑,染料,硫磺粉,甚至是茶叶粉,只要密度足够都可能引起轰燃。 只是在猎场如果要用这个法子需要的量就很大,因为他并不是密室空间,要保证密度有一定的难度。 本来是为了对付军队用的粉尘被余南卿提前用掉,所以这会儿剩下的那点,只怕是不够。 小步为难:“娘娘,剩下的这些,怕是……” “无妨。”余南卿将苏挽烟轻轻放下,沉道:“此处离营帐不远,本王杀出一条血路,你们带王妃跟在本王身后。” “是!” 苏挽烟神情微紧:“这……行不行啊!他们那么多人!” “娘娘放心。”小步忙道:“王爷在边疆时对付敌国的千军万马,一战便是十天十夜,眼前这区区小军小队,还不够王爷消遣呢!” 何况他们今天只需要冲出重围就够了。 “……”所以他们就这么放心让余南卿上前开路? 苏挽烟觉得还能有别的法子。 张了张嘴正想说话,眼睛却突然被蒙上。 余南卿用一根束带把她的眼睛遮了起来,苏挽烟又是一头雾水:“这又是闹哪出啊?” 她伸手就要将束带扯下。 却被余南卿握住了手腕:“怕吓着你。” “……”什么鬼? “娘娘,您便依王爷的吧。”小步立马开口劝。 毕竟刀剑无眼,王爷起剑,最轻都是身首分离。 那场面不适合娘娘这般娇滴滴的女子看。 “依依依,我依我依。”敢情整个队里就她是个累赘。 “但是我现在看不见啊!”苏挽烟茫然的伸手。 小步道了声:“娘娘,得罪了。” 转眼就将她背在了身上。 “挽烟……”余南卿忽而开口。 紧接着苏挽烟便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覆盖,略微倾向前,额头便与余南卿的额头互相抵住。 一声低而温沉的声音传进耳中:“我好后悔……” 第196章 皇兄伤得可严重 计划做错了。 不应该这般的。 他们不该落到这般窘迫的地步。 是他的错,他还是……太心慈手软,太胆小了些。 然而这话听在苏挽烟耳中却是一怔,后悔什么? 后悔带她来? 她给他添麻烦了还是怎么? 还不等她细想,便觉整个人已经腾空而起。 伴随着刀剑碰撞的声响,苏挽烟差点没被小步甩出去。 不容她多想,她只能紧紧抓住小步的肩膀。 另一边,皇帐内。 此时的元和帝正坐在罗汉床上,身边围满了太医,他的肩膀包着绷带,绷带之下还隐隐溢着鲜红的血迹。 除了肩膀,他的手臂也受了伤。 皇后夏云裳在旁边看得一脸担忧,外帐还有两位贵妃候着。 而帐外,更是围满了文臣武将。 等元和帝包扎好,来到外帐,贤贵妃马上扑上前:“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皇上?” 元和帝一脸严肃,没理会贤贵妃的话,径直走出皇帐。 帐外乌压压的全是人,见元和帝从皇帐出来,所有人惶恐跪地:“臣等参见皇上!” 元和帝面上即怒又担忧,紧拧着眉头:“如何?恭亲王找到没有?” 刘仁才忙上前:“回皇上,还未……” 话刚落,元和帝就大声怒吼:“怎么回事?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找到?朕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整个猎场就这么点大,却连个人都找不着,朕要你们何用?” 元和帝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整个猎场现在都是他的人,他不担心余南卿还能从他的掌控中逃出来。 但刚刚他明显听到猎场里有爆炸声。 上一次京城遇刺,他也是听到这样的爆炸声,这心里不免就起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既急着出结果,却又觉得即便余南卿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还活得下来。 元和帝发怒,满场的文臣武将都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刘公公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皇上!魏统领已经派人去找了。” 魏统领,便是御林军统领。 “刺客呢?”元和帝又怒:“可查清了刺客的身份?” “这……这……”刘仁才犹犹豫豫的说不出来。 “还有方才从猎场传来的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马上派人去查,查不到便提头来见!” 这场内的人也不是全部都被蒙了双眼的,整个猎场周围都有军队巡护,而猎场之内也派了军队巡逻。 元和帝遇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发生。 再说遇刺到元和帝被找到的时间也太久了,猎场内的都是高官子弟,为了保护这些人的安全,整个猎场几乎可以说是戒备森严,可却还是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聪明的人,其实已经隐隐能猜出这场遇刺背后的阴谋,只是现在元和帝也负了伤,他们即便是能想到,却也不敢大胆去猜。 “还有!”元和帝沉了口气,问:“长公主找到没有?” 这一问,刘公公就真的哆嗦起来了。 余南卿他是知道的,元和帝根本没指望他能活着回来,但是长公主就不一样了…… 他忐忐忑忑的回了句:“回……回皇上,还……还没……” “什么!”元和帝头疼的拧着眉头。 余听宜还没回来? “继续找!”元和帝沉声下令。 元和帝心里气闷,本来余听宜应该先他一步回来才对,但当他被‘救’回营帐,余听宜却还没回来。 她到底在干什么! “皇上!皇上!”突然,人群中远宁侯急匆匆出列,跪在地上焦急道:“皇上!小女……小女也失踪了!皇上……” 刚刚下人来禀说苏慕倾不见了,一查之下才知道苏慕倾在今日白天就进了猎场,至今还未回来。 而她身边的丫鬟婢女一个都没带去。 依远宁侯跟元和帝的关系,他早就猜到这次遇刺是元和帝安排的。 现在跟元和帝说,他定有办法派人找到苏慕倾并将她带回来。 然而元和帝听到这话,眉头却是紧紧拧起。 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尽会给他找麻烦! “立即派人去找!”元和帝冷着声音下令。 猎场之内已经布满了他的人,还有提前布置的攻城弩,刀剑无眼就是连他都不能幸免,何况一个侯府的千金。 元和帝不予理会,但面上却不得不做足样子。 “啊——” 突然,营帐外围响起了一片惨叫。 元和帝心头莫名一紧:“怎么回事?” “报——” 话才刚落,一个士兵匆匆来报:“皇上!恭亲王……恭亲王回来了!” 元和帝心底一沉,那握着龙椅的手忍不住狠狠一紧,满脸都是怒沉:“你说什么?”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余南卿怎么可能回得来! 猎场里里外外都是他派去的人,就是到猎场搜寻的军队,他都暗中下了命令,余南卿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他亲手把余南卿送到陷阱,余南卿怎么可能还能回得来! 他怎么回来的? 元和帝差点就把这话脱口而出,话到了嘴边,理智又将他拉了回神,咬牙:“人在哪里?是在哪里找到的?快快将人请上来!” 只听“嘭——”的一声,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突然被砸到殿前。 “啊——” 整个会场的人心下提紧,更有胆小的女眷已经惊叫出声音。 “皇兄。”紧接而来的是余南卿那阴沉又带着嗤笑的讽刺响起:“您伤得可严重?” 抬头一望,元和帝瞳孔骤然一缩,腾身而起。 怎么可能! 只见余南卿手持长剑,阴沉狠戾的脸庞浸着鲜血,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连那袍下的盘龙蟒都显得无比狰狞。 宛如从恶魔重返人间。 元和帝睁大着眼睛,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不是怕的,而是无比的震怒。 余南卿他……为何能站起来? 就连场中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恭亲王不是瘫痪了吗? 他今早都还坐着轮椅,怎么这会儿却能站起来了? 只一瞬,元和帝眸眼就狠戾的看向场中侍卫的佩刀上! 第199章 长公主回来了 至于打猎一事,倒全都被抛诸脑后。 元和帝哪里睡得着,昨晚气晕过去后又早早转醒。 刚醒,一个小兵就匆匆忙忙的跑进皇帐:“报——” 刚进外帐,那小兵就抱拳跪下,隔着帐帘禀道:“皇上!远宁侯苏小姐找到了!” 找到苏慕倾的时候,她躲在一个草丛里晕了过去。 那些士兵把她带回来时她都还未醒过来,现在已经送去了远宁侯府的帐篷,太医这会儿也正在往那边赶。 “咳!”元和帝闻言拧紧眉头,不由咳出一声,捂着身上的伤起来,威严的声音从内帐传出:“长公主呢?” “回皇上,还没找到。” “混账!”元和帝咬牙:“今日再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余听宜,到底跑哪里去了。 元和帝心里浮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余南卿毫发无损的回来,反而是余听宜失踪了,难不成…… 念头刚落,外面又响起匆匆忙忙的声音:“回来了!回皇上!长公主回来了!” 终于听到了个好消息,元和帝眉头一动,忙掀开身上的被子,捂着伤口走到外帐:“在哪?” 那小兵忙道:“就在外面,是驸马……驸马把长公主带回来了!” 驸马?司旸? 说来自回了营帐,他就一直没见着驸马,倒把他给忘了。 元和帝沉着一口气走出皇帐,皇帐之外,依旧是聚满了前来探望的人。 抬眸望去,元和帝心底顿时一颤。 只见余听宜还是出游前的那身衣裳,衣衫上染满了血迹,衣衫之下是一层一层的绷带,脖颈,手腕,脸上无一不透露着她的惨状,而绷带之下溢着的鲜血已经变了颜色。 司旸将她抱在怀里,苍白的脸色的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明显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元和帝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凛着眉头快步上前,待看清司旸怀里的人当真是余听宜时,眸眼按捺不住的愤怒与震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元和帝,周围在场的群臣也是惊讶不已。 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长公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敢出声。 这可是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元和帝与长公主的感情深厚,他们都不敢想元和帝为了长公主会做出什么举动。 只见司旸怀抱余听宜,直挺挺的朝元和帝跪下:“皇上,臣有罪,未能阻止刺客伤害长公主,请皇上恕罪。” 此话一出,元和帝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一派胡言! 简直一派胡言! 那猎场里的刺客到底是谁安排的他心知肚明,他们怎么可能会对余听宜下手? 难道……是余南卿? 明明是他要设局除掉余南卿,现在却反过来中了余南卿的计! 眼见余听宜呼吸微弱得几乎没有,元和帝心底浮起一阵怒火,他咬牙切齿的大吼:“给朕去查!查不到是谁伤了长公主,便提头来见!” 这一怒,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声哆嗦,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来人!”元和帝又是一声怒吼:“请太医,务必要将长公主给朕治好!” 司旸朝元和帝恭了一首,便起身将余听宜抱了下去。 元和帝凛着眉头,转身步上台阶,威严的落座在龙椅上,眸中怒火未褪:“来人!把恭亲王给朕叫来!朕有事要问他!” 明明是他做的局要致余南卿于死地,为何到最后受伤的却是余听宜? 他直觉这件事跟余南卿脱不了干系! “是!”一旁的太监应了声。 元和帝看着围在帐前的满朝文武,此时他们都像鹌鹑一样,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可场中的气压却低得让人心颤。 他眸眼微眯了眯,猎场的计划万无一失,哪怕余南卿的腿疾好了,也绝对不可能伤不到他分毫。 退一万步讲,余南卿就算了,苏挽烟呢? 她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如何能做到全身而退。 这些朝臣之中,莫不是也有他们参与份。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突然想到,司旸为什么会去猎场? 他又是在哪里找到余听宜的,而在场的这些人中,是不是已经有人跟他们勾结在了一起? 越想,元和帝就觉得这其中的蹊跷越大,冷静下来的他忽而沉沉的吩咐一声:“刘仁才。” 刘仁才马上上前恭身:“皇上?” “恭亲王夫妇遇险,恭亲王妃定也受了惊吓,你去传话皇后,叫她好生安抚一番。” 刘仁才闻言立马会意,“是”的一声退了下去。 场中,除了不敢说话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顺国公府的老国公跟昌国公府的老国公这时候对视了一眼,像是心知肚明,又像是心照不宣。 对视过后,还是由顺老国公朝元和帝恭首开口:“皇上身负重伤,当保重龙体才是,切莫怒极伤身。” 这一朝,顺国公与昌国公的局面几乎一模一样,他们都是前朝沿袭下来的,手里的权势在余南奕上位之后就一点一点的被剥去。 如今也就仅剩一个国公的头衔。 原本两家在前朝时还互相看不顺眼,而这一朝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看清了局势,选择抱团取暖,倒平稳的保下了两家仅剩的那点权势。 元和帝深吸一口气,没有回顺老国公的话。 顺老国公也不是真的要元和帝给出个所以然,所以元和帝没理会,他也就不再说话。 此时,恭亲王府的帐篷内。 余南卿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悠哉悠哉的翻看。 他已经沐浴更衣过,连带着头发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身上余留的是皂角的味道。 床上,是睡得香甜的苏挽烟。 许是因为昨晚太累,这一觉苏挽烟睡得并不如以往般安分。 比如现在,正睡着,一只脚突然就从被子抻了出来。 余南卿余光瞥见,只觉她这般甚是可爱,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勾着薄唇伸手扯过被子,将她的小脚轻轻盖住。 第200章 质问 本以为今夜会有动静,没想到守了一夜却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小步的声音轻悄悄的在帐外响起:“王爷,皇上派人来了,说要请您过去。” 余南卿看向床上睡得正熟的苏挽烟,起身走了出去。 还未到帐外,小步便轻禀了一声:“王爷,听闻长公主回来了,是驸马带回来的。” 余南卿眉心微动,神情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问了声:“东西可准备好了?” 小步忙递上一封信封:“王爷请过目。” 余南卿不慌不忙的打开,将里面的纸张拿出来细细瞧过,这才收进怀里。 帐外,小太监正在候着,见余南卿从里面出来,低头行了个礼:“奴才见过王爷,王爷,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余南卿看向小步,小步立即会意,朝余南卿恭首行了一礼。 余南卿一走,小步就命人把帐篷围了起来,几乎一点下手的空隙都没有。 皇帐外,气压低得吓人。 余南卿一身鹅白圆月蟒袍,徐徐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神态自若,完全没有遇刺的紧张感。 元和帝刁难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余南卿早见惯不惯,望着上座那散发着的怒气,纵使再不愿,他也不得不上前恭首,行君臣之礼:“臣拜见皇上。” “长公主找到了。” 元和帝眉头阴沉,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勾勾的看着余南卿吐出一句。 “可喜。”余南卿言简意赅的蹦出两个字。 元和帝含着愤怒的眸眼微动,冷道:“朕掩护你离开后,你可有在猎场遇到过长公主?” “未曾。” 余南卿站在众人之间身杆挺得笔直,面对元和帝满是质疑的问话,他唇角若有若无的勾着。 许是因为太过淡定,便有人忍不住站出来问道:“恭亲王,既然有皇上掩护你离开,你可否说说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你去了哪里?” 说话的竟是远宁侯嫡长子苏时檐,苏时檐如今在朝任刑部尚书。 此时站出来说话,无非就是看清楚了元和帝把要把所有事推到余南卿身上。 “找爱妃去了。”余南卿声音依旧透着淡淡的沉静。 苏时檐微微一噎,本来憋着一口气想要给他添堵,现在却被这么轻飘飘的挡了回来,心底很是不服气。 “那为何王爷猎场遇刺能毫发无损,反而是皇上与长公主负伤归来?恭亲王,这你又做何解释?” “不错。”苏时檐话落,户部尚书马上接话:“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猎场的这场闹剧,是不是有王爷的手笔。” 之前在送秋宴他家女儿就是遭了苏挽烟笑话,如今可叫他逮着机会叫他们还回来了! 众人看向元和帝,只见他完全没有打圆场的意思。 此时若替余南卿说话,无疑是要得罪于他。 虽说余南卿的腿好了,可失势的恭亲王府,他们实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去站队。 余南卿闻言忍不住笑了,他回眸望去,眼睛直视着苏时檐,眼底是一片冰寒。 他突然缓缓挪动脚步,一步一步的朝苏时檐逼近。 一股骇人的气势顿时扑面而来,苏时檐只觉背后一片寒凉,他踉跄的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余南卿站在苏时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明明是笑着的,可眼里的杀气一览无余:“苏大人的意思是,本王一定要出事是么?” 苏时檐心底一颤,脸都白了:“我……我可没有这么说?” “那你是如何说的?”余南卿笑得阴森:“不妨说清楚。” “王……王爷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户部尚书的话还没说完,余南卿平静的回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顿时一股冷意上涌,宛如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随时会把他吞掉的巨兽。 “尚书大人想本王如何?不妨直说?”余南卿阴沉的勾唇:“是希望本王被一剑穿心,还是被断首残肢?” 余南卿凑近户部尚书,笑眯眯的问道:“本王要如何做,才能深得尚书大人的意?” 骇人的气息,让户部尚书险些站不稳,背脊已是一片寒凉:“臣……臣可没有……” “恭亲王!”见他毫无破绽,元和帝冷着脸开口。 却不曾想,元和帝话才刚落,余南卿眸中杀意已落,只听“嗤”的一声,鲜血猝不及防的喷到余南卿脸上! 只听到场内“啊——”的一声尖叫! 胆小的宫女已经捂着脸瘫软在地。 元和帝更是完全没想到,震惊的腾身而起,脸上的怒意再也掩藏不住,指着余南卿大怒:“余南卿!你在干什么!” 只见此时的余南卿不知何时已五指成爪,直接击穿了户部尚书的身体,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到地上,惹得场内众臣脸色一片煞白。 户部尚书瞪大的双眼,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余南卿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下如此狠手。 而且……他可是户部尚书,是朝中正三品大员! 余南卿……他怎么敢…… 然而想说的话,却噎在喉中完全说不出来。 余南卿神情平静得吓人,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将满是鲜血的手从他身体里抽出来,又是“噗”的一声,鲜血再次喷涌。 染满了余南卿的衣摆。 那户部尚书就这么倒在了地上,瞬间没了气。 “护……护驾!”刘公公白着脸色,像是后知后觉一般,颤抖的大喊一声。 顿时就有士兵上前将余南卿团团围住。 余南卿倒是不慌不忙:“皇上何必慌张,尚书大人诅咒皇室,以下犯上,其罪当诛,臣不过是先一步行刑罢了。” 说完,他还看了苏时檐一眼。 “啊啊啊——”苏时檐顿时吓得瘫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余南卿。 “放肆!”元和帝大怒:“即便他再有错,那也需按律查清查楚,岂容你这般动用私刑!来人!把他给朕关起来!” 真是天助他也! 他早就想抓余南卿的错处,何奈一直都都没有机会,如今还不让他扳回一成! “在此之前……”就在周围的人要一涌而上的时候,余南卿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封:“皇上不如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第201章 罪证 “在此之前……”就在周围的人要一涌而上的时候,余南卿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封:“皇上不如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 元和帝眉头一拧,犹豫的跟余南卿对峙着。 凭直觉,元和帝就觉得他手里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南卿笑了:“皇上不想看,那叫场内百官传阅也可。” 元和帝这才抬手一挥,刘仁才战战兢兢的上前,冒着冷汗将信封接了过去,递上。 元和帝憋着一口气将信打开,不过才看一眼,脸色顿时一沉,眉头拧得更紧了。 薄薄的信封之中不止一张信纸,里面罗列的是朝中尽数朝臣官员在朝压榨百姓,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谋取暴利的罪证。 除此之外还有流连赌坊参与赌博,结党营私,圈养娈童,乃至后面官官相护。 而这上面,正巧就有户部借职位之便大肆敛财一事,户部每年都会在赋税与军粮上做手脚,上呈的账目也是联合着朝中官员做的假账。 仅此一条,他便死不足惜。 元和帝越看心里就越气,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不可能,只凭一纸信件,他怎么可能相信余南卿,这不过是他用来脱罪的手段罢了。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余南卿就先一步开口:“人证,物证,微臣均已查明,只要皇上回京,所有证据微臣都会一一呈上,而皇上手中的,不过才是冰山一角。” “你……”元和帝忍不住握紧手中的信件,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虽然没能取余南卿的性命让他气愤,但身为一国之君,他的威严同样不容他们挑衅。 如果余南卿说的这些都属实,那这群贪官污吏,简直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余南卿没有理会元和帝的话,转而说道:“至于猎场遇刺一事,皇上若想知晓来龙去脉,下令去查便知,何必着急召臣前来问罪?” 他笑看着已经满脸怒火的元和帝:“若是皇兄来查,臣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他恭了一首:“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就这样,余南卿在众人煞白的脸色中,徐徐离开场地。 “皇……皇上……”刘公公试探的看向元和帝。 元和帝阴沉的眼底风雨欲来,一口怒气憋得满脸通红,他紧紧蜷着手里的信,目光冷冷的扫过场中每个人的脸。 那些大臣也不知道余南卿给他看了什么,上一秒还说要把余南卿抓起来,下一秒就这么看着余南卿走了。 当下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多言。 另一边,余南卿刚离开皇帐,田中就递上帕子。 余南卿接过,细细的擦着染在手上的血迹。 昨夜回营帐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洗干净,这会儿又染了污秽,连带新换的衣裳都一片鲜红,余南卿深吸口气,问:“王妃可醒了?” “还未听人来禀。” “嗯。”在苏挽烟醒来前,他再去洗一遍好了。 然而就在这时,小步突然出现在眼帘,模样有些匆忙:“王爷!” 余南卿抬眸,便听小步禀道:“皇后来了,说是来看王妃娘娘的,属下把她拦在了帐外,但到底是皇后,若叫她等太久只怕不好与人交代。” 余南卿眉心微动,想到刚刚在皇帐中元和帝对他的刁难,开口:“你借口推脱便是,她若要等,便随她去。” 此话一出,田中跟小步不由相视了一眼。 要真这么做,只怕以后皇后会向王妃娘娘发难。 但也不过是片刻的迟疑,小步垂眸恭首:“是。” 苏挽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悠悠转醒时,帐篷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除此之外脚步声也比平时频繁。 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就发现余南卿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书。 透过帐篷的天窗看了看还亮的天色,腾的一下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午时未到,时间还早,可以再睡片刻。”余南卿抬眸笑道。 苏挽烟微吸了吸气,神情还有点刚睡醒的懵懂:“饿了。” “我去给你拿些吃食。”余南卿放下书本,起身就去了帐外。 苏挽烟揉揉眼睛,下一秒秋叶跟黄叶就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娘娘。” 苏挽烟顺手掀开被子,好奇:“外面怎么这么吵?发生了什么?” 秋叶递过口檀跟香茶,说道:“皇上今早下令回京,这会儿大家都在收拾东西,拆着帐篷呢。” 原来是这样。 想来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要是还能将春狩进行下去才怪。 “娘娘。”秋叶突然凑近苏挽烟,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公主找到了,是驸马把她带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也不知道在猎场发生了什么。” 秋叶是后怕的,还好她们家娘娘平安回来。 然而此话却叫苏挽烟一愣:“什么意思?” 见状,秋叶跟黄叶也是一怔,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家娘娘昨夜后半夜才回来,一回来就睡了,一直到现在。 长公主失踪的事,她们娘娘还不知道呢。 这才跟苏挽烟解释道:“娘娘,长公主跟您与王爷一同进了猎场后就失踪了,就是后来皇上回来了也没见着长公主的身影,皇上还派人去找了一夜都没找到,直到今日一早,才见驸马把长公主找回来。” 苏挽烟闻言觉得不太可能,长公主难道不是跟元和帝一起回的营帐? 她好奇:“浑身是伤又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受伤了?” “嗯。”秋叶连连点头:“伤得可重了,太医去看过,手筋被砍断了,脖子也被砍了一刀,听说到现在还昏迷着,除此之外浑身上下都是烧伤,驸马把她带回来的时候,那脸上都缠着绷带,这事现在都已经传开了。” 烧伤。 苏挽烟脑海第一个闪过的身影就是余南卿。 黄叶递过沾湿了的毛巾,苏挽烟愣愣的接过,紧问了句:“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赶紧说说。” 秋叶想了想:“哦,远宁侯府的嫡大小姐也失踪了,跟长公主一是前一后被找回来的。” 第202章 扰乱视听 苏慕倾? “也不知是怎么的,太医把她救醒之后她就开始疯言疯语,这会儿还发起了高热。”秋叶说道。 苏挽烟怔,是不是她也在猎场遇到了‘刺客’? 只不过看她是远宁侯府的人,就被放了一马? “还有没有?” “长公主受伤,皇上很是震怒,今日早上还……” 就在这时,余南卿已经从外面掀帘进来,那微弱的脚步声把秋叶吓了一跳,连忙跪地:“奴婢见过王爷。” 黄叶也紧跟着跪了下去。 余南卿手里端着吃食上前,没听到回话,秋叶跟黄叶很识趣的低头退了下去。 余南卿刚把吃食放桌上,苏挽烟就笑道:“你没事为难她们干嘛?” “我没有。”余南卿低头将吃食从托盘中端出来,自顾自的吐了三字。 “拉倒吧,你平时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今日就那么巧,脚步声隔老远都能听着。” 说来他刚刚的脚步声也不算大,但偏偏就很清晰。 闻言,余南卿心情竟升起一抹愉悦:“你注意到了?” 这是不是证明苏挽烟时刻都在关注着他? 他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将筷子递了过去:“今早去捕的山鸡,顺带还挖了些笋,都是新鲜的,早早便叫厨子做好了偎着,你尝尝。” 除了山鸡跟笋,还有去御厨拿来的炖汤,外加两碟点心。 苏挽烟接过筷子:“你吃过了?” “吃过了。” 苏挽烟觉得口有些干,正想拿勺子,却见余南卿已经先一步把汤匙递了过来。 苏挽烟忍不住瞅了他一眼,才接过汤匙舀了一勺汤递到嘴里。 “刚刚秋叶跟我说,长公主受伤了。”苏挽烟扒了口饭,不经意的瞟了余南卿一眼:“你做的?” 后面三个字,苏挽烟像做贼心虚一样,几乎连声音都没有。 “嗯。”余南卿也没打算否认。 苏挽烟闻言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给她点教训也好。” 省得她天天用鼻孔看人,还老是找她麻烦。 “不过……”苏挽烟迟疑:“你不怕惹上麻烦?” “更麻烦的都已经惹了,也不在乎这一桩。” “什么意思?”苏挽烟看向他。 “……”余南卿抿唇别过脸:“我对付长公主时的一幕,应是被人瞧见了。” “谁?” “苏慕倾。”苏慕倾失踪得蹊跷,回来的时间又与长公主差不离,所以他留了个心眼,稍微一查便知晓。 “……”听说苏慕倾也失踪了,跟长公主是一前一后被找回来的。 苏挽烟怔怔的看着余南卿,连手里的饭都不香了。 也就是说要是苏慕倾到元和帝面前揭发余南卿,余南卿就坐实了手足相残之名,严重的还会演变成谋权篡位,死路一条。 好像知道苏挽烟会是这副神情,余南卿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苏挽烟打断:“我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 “我的和离书呢?你写好了没?” “……” 余南卿不知心底什么滋味,刺痛刺痛的,但苏挽烟会这么想,又完全符合她一直以来的个性,谁叫她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挤出一抹笑:“我……” 谁知还没说出口,又被苏挽烟打断:“我房里有瓶能导致别人失心疯的药,回京后我给你,你找人下到苏慕倾的膳食里,这个隐患不早点解决对你不利,咱回京就办。” “……”余南卿只觉很神奇,明明上一秒心脏还痛得让他难捺,这一刻却拨开云雾见月明,似连灵台都变得清明。 他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的喜悦,本是艰难挤出来的笑容已经变得真诚,他忍不住给苏挽烟夹了块肉:“我以为你方才在怪我。” 苏挽烟瞥了他一眼:“要真怪罪下来,你以为我真能逃得掉?” 话锋一转,她又问:“刚刚秋叶话说到一半你就进来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你赶紧给我说说。” 余南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早在皇帐外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只是他言语很简易,跳过跟元和帝‘闲聊’与被刁难的部分,直接说在被元和帝召去了,取了户部尚书的性命。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给苏挽烟听得一愣一愣。 “皇上没有当场把你抓了?”苏挽烟觉得这绝对不可能。 “他倒是想抓。”余南卿笑了笑,后面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本来他就提前预知了元和帝要在猎场动手,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去搜罗那些朝臣的罪证。 哪怕没有,他也可以循循善诱,让他们自愿跳进他给他们挖的坑里。 “只是……”余南卿眸眼忽而微沉,这些伎俩也只能瞒得一时,那个人在细查之下一定会发现端倪。 而且那些朝臣犯的罪,许多罪不致死,他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扰乱视听才将所有罪名都往严重了写。 但也够了。 虽罪不致死,但也是确确实实犯了律法,只要过了今日,那个人若想以此旧事重提,也断不会有任何他想要的结果。 再者便是,那个人想要倾刻肃清朝廷也是不可能,那份名单之中有许多都是肱骨之臣,所以他此举,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干嘛?”苏挽烟拧眉推了他一下:“话说一半不说一半,要急死人了,只是什么?” 余南卿笑:“没什么。” 只要能护着她便行。 哪怕只是渡过这一时。 “……”苏挽烟无语:“余南卿,你知道世界上最难受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什么?” 苏挽烟瞥了他一眼,低头自顾自的吃起饭。 余南卿好奇的看着她,正等着答案。 却见良久,苏挽烟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恍然过来,忍不住垂眸一声笑:“挽烟,不是我不说,只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而且这些事想多了不免心烦。 “哦。”苏挽烟神情显得不在意:“给我解释两句就这么麻烦咯。” “……不是这意思。” “我回回给你解释也不见得我说麻烦。” “……”余南卿闻言急了,忙道:“我……我现在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