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郭责》 第002章 小旋风曹大官人 曹髦的府邸坐落于元城的正中心。 四周有高大的宫墙,里头是雄伟壮观,连绵不绝的建筑群,是整个元城内最为奢侈的住所,跟王宫都没有区别。 其实,曹髦的家还真的就是王宫。 当初曹丕封儿子曹礼为秦公,后来改封京兆王,又改封元城王。 曹礼扛不住这来回的迁徙,在元城逝世,看到弟弟绝嗣,曹叡贴心的安排任城王曹楷之子曹悌嗣元城王。 当然,迁徙还是要迁徙的,不久之后就被改封梁王。 这王宫也就空了下来,作为备用。 纵观整个历史,曹魏宗室是被改封最多次的,他们一生都是在不断的迁徙,几乎没有任何经营封地的机会。 而到了司马家掌权的时期,司马师不忍心宗室们遭受这样的迁徙和欺辱,贴心的安排他们统统到河北来居住,远离自己的封地。 曹髦的封地在郯城县,在齐鲁那一块。 可如今却居住在元城。 曹髦领着诸多帮闲来到了王宫门口。 王宫门口站着两个老卒,身材清瘦,怀里抱着长矛,左右摇晃着。 府邸大门是敞开着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曹髦刚进了王宫,就听到了郭责那喋喋不休的质问声。 “成何体统啊?怎么能裸着身在前殿角抵?” “成何体统?怎么能在此处博戏?” “前殿不可妄语!!” 那是一位着深衣的年轻人,穿着相当朴素,可浑身的穿着都是按着礼法来的,没有半点逾越和不当的地方。 包括他的脸,都是那么的板正。 他叫郭责,乃是曹髦麾下的防辅令。 职责是教导曹髦从善,防止他做出不好的行为。 这个位子通常是以有贤名的君子来担任,而他们给曹髦找的这位君子,却是君子的过头了。 当他转身看到曹髦的时候,赶忙整理衣冠,以对待公爵的礼仪来叩拜。 曹髦满脸无奈的接受了他的行礼。 “郭君啊,您何必如此.....” “乡公,礼不可废。” 郭责严肃的说着,随即又指向了那些府内的众人。 “乡公!您的这些奴仆公然在府内角抵,比械,博戏,纵马.....这如何能行呢?” “简直是不成体统啊!” “哈哈哈,我向来将他们当作朋友来对待,如今又没什么事要做,他们自娱自乐,有何不可啊?” 郭责无比的痛心。 他真的很怀念当初那个乖巧,好文的高贵乡公。 他初次见到的高贵乡公,是那般的聪慧,良善,好学,整日缠着自己学尚书。 最令人难以忘却的是他身上那股浓浓的少年气,总是信心满满,总是朝气蓬勃。 他在那时的高贵乡公身上看到了满满的文帝之风,甚至在给姑母的书信里都多次提到这位独特的高贵乡公。 直到一年之前,高贵乡公在练习骑射的时候从马背上摔落。 从那之后,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再也没有碰过尚书了,开始尝试着去做一些恶事。 勾结匪类,结交商贾,资助游侠,整日欺行霸市,目无尊长,肆无忌惮。 他多次阻止,却都没能成功,整个府邸都被一群无赖游侠所占领,自己根本管不了这些人! 想到这里,郭责心里满是愧疚,都是自己没能教好乡公啊! “乡公,您是堂堂大魏公爵,怎么能与市井小人为伍为友呢?” 曹髦一愣,笑着询问道:“您的意思是,我该去结交一些群贤大家,邀请有贤名的士人来府里做客?” 郭责赶忙点着头,“理当如此。” “可庙堂有禁诸侯交通宾客令,是不许我们与那些士人结交,邀请他们来做客的,若是庙堂问罪,我就说是您指使的?” 郭责瞪圆了双眼,赶忙又摇起了头。 “担不起如此重责,庙堂自有道理.....乡公就是不跟士人为伍,也不该与这些人为伍啊,这同样是犯法的.....” “诸位,我与你们为伍了嘛?” 周围的几个糙汉子听了,顿时哈哈大笑,“我们都是曹公麾下奴仆罢了,何以算是为伍?” 郭责顿时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就算如此,方才有几个商贾送来了钱财....诸侯结交商贾,经商也是禁止的。” “我可不曾经商,更没有结交商贾。” “我只是看他们可怜,给他们出了些主意,教他们如何经商致富,救济乡里,他们自发的感谢我,给我送来钱财,这难道不对嘛?” 郭责茫然的看着曹髦,“并非不对。” 曹髦笑了起来,“那您帮着清点一些他们送来的钱财吧,需要用钱的地方是越来越多了,有钱才能救济乡里,才能多做善事,您说是吧?” “这......” 郭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做事了。 曹髦对他其实还是非常满意的,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这位防辅令,是真的将自己的职责当作了教导,其实他完全可以强势的命令曹髦,若是曹髦不听,上书三司就好。 可他并不曾这么做,还是会认真的跟曹髦讲道理,还总是被曹髦那些歪理说的哑口无言。 当曹髦走过前殿的时候,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人。 这人年纪不小,喝的烂醉如泥,衣裳是敞开的,眼神迷离,伸出双腿就坐在地上,浑身恶臭难闻。 曹髦笑着打了个招呼。 “杨公!” 那人睁开双眼,瞥了曹髦一眼,又侧着头继续酣睡。 这位老者,是曹髦的监国谒者。 他本来是负责监察曹髦,负责给庙堂告状的官员。 只是吧,这位老者实在有些奇怪。 他从不理会政事,整日衣冠不整,嘴里念念有词。 但是曹髦也能理解。 整个东汉王朝本身就是因为谶纬而建立的。 因为刘秀对谶纬的推崇,迷信色彩贯穿了整个东汉,等到汉末,更是成为了主流,此刻的儒学家看起来都像是神棍,整日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将一切自然现象与朝政联系起来。 第003章 竹竿狗尾 “那县令请了援兵!说是要捉拿了您呢!” “什么??” 曹髦瞪圆了双眼。 就那狗屁县令,他有这个胆子嘛? 还不等曹髦反应过来,郭责已经走进了殿内,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出了什么事情?” 那武士急忙说道:“很多人都看到了,说是县令出城,去迎接一支大军,都是骑兵,全城开始戒严,还派了士卒守着路,从城门通往我们府的道路,不许他人行走呢!” 郭责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县令为何要这般做事啊?” 曹髦抿了抿嘴。 看来事情还是瞒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满脸真诚的走到了郭责的身边,“郭君有所不知,我方才与县令起了些争执。” “啊?为何啊?什么争执?” “您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 曹髦安慰着。 一旁来传令的游侠刘路咧嘴叫道:“对!不是大事,今早曹公领着我们去将那束曲的内君给抢了!” 郭责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了几下。 刘路赶忙扶住了他,郭责却一把将他推开,他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乡公....” “平日里,您不曾听我的劝谏,去做一些违反礼法的事情,我虽痛心,却想着您可以改过。” “但是这一次,您居然强抢民女,奸淫掳掠,这绝对不是我可以接受的事情。” “劝教不力,这都是我的过错。” 郭责说着,缓缓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眼神也变得决然。 曹髦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神色格外肃穆。 “郭君,请先听我说完,若是等我讲完事情的原委,您还觉得我有罪,我愿意与您一同自裁。” 郭责一愣,曹髦皱着眉头,平静的询问道:“您还记得当初我们去磐安里游玩时,与我们借宿的那户人家嘛?” 郭责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那一家四口人的模样。 慈祥的老翁,朴实憨厚的农户,温柔贤惠的妻,还有那个腼腆的孩子。 “我记得。” “那个为我们端水的女人,被束曲强行奸淫,随即自杀了.....那个非要弄些野味让我们吃肉的农户,被诬陷为献妻,声名狼藉,跳水自尽。” “那户人家,只剩下一老一少。” “我今日领着人去劫了束曲那助纣为虐的妻,逼迫县令处置他们,为那农户人家正名。” “您说,我做错了吗?!” 郭责直勾勾的看着曹髦,神情有些呆滞,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一户人家的模样来,却是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没错!当然没错!就是放走了那县令!应当一并杀了!” 殿内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人的声音。 曹髦看去,却是杨公,他不知何时搬到了殿内,依旧是箕坐着,背靠墙壁,手里拿着酒壶,醉醺醺的叫嚷道。 郭责没有搭理他,只是严肃的说道:“此束氏之过,乡公放心,我自当去与他们理论。” “若是那束氏敢颠倒黑白,我自上书与三司!” “原来您还知道自己可以直接上书三司啊....” “乡公说什么?” “哦,没什么....” 郭责看向了一旁的刘路,询问道:“你且告诉我,来了多少人?有多少骑?是什么阵仗?” “隔着太远,没敢细看,就看到为首的人坐在车上,手里举个竹竿,竹竿上挂着狗尾巴.....” “狗尾巴??” “对啊,竹竿顶挂了个狗尾巴,那人还使劲摇晃呢....” 郭责再次眼前一黑。 “那叫天子节仗....不叫竹竿狗尾!!!” 刘路大惊失色,“就抢了个女人,莫不成还能惊动了天子?” “出天子节仗,这是要除国了吗?!不该啊....怎么会呢?你确定是狗...你确定是竹仗上挂着牦牛尾?” 看到身边的人急得团团转,曹髦心里却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难道....是皇帝曹芳谋反被废了? 且不说对付自己一个公需不需要出动天子节仗,就是要出动,也不能一天之内就到元城吧? 难道....自己是要登基了? 想到这一点,曹髦只觉得浑身冰冷,毛骨悚然。 曹髦当然知道自己是谁。 历史上那位鼎鼎有名的曹魏最后一个男人。 华夏第一位被当街弑杀的皇帝,魏少帝曹髦。 曹髦是个绝对有能力的人,常有人称他为缺乏时间的汉文帝。 他年幼时就表现出非凡的智力,名声极好。 登基时一套说辞让群臣瞠目结舌。 登基之后,他不断的拉拢各派的精英,十四岁的少年甚至可以与当世最杰出的经学家们辩论。 谈论少康与刘邦哪一个更强,想以舆论造势,压制司马家。 他多次与司马家的两兄弟斗智斗勇,十五岁的时候就打了司马昭一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他所面临的,是一个恐怖的死局。 直到最后,发现自己无力回天的少年天子,领着自己的亲兵对司马昭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当街被弑。 以曹髦展现出的能力,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那是不敢想象的。 要知道,曹髦所面临的难度,是前无古人的。 司马家完全吸取了曹操曹丕等人的经验,将那一套东西完美的运用在了曹家的身上。 军政大权完全落在司马家手里,最后那些忠于大魏的庙堂大臣几乎被曹芳一波带走。 而司马师,更是一个恐怖至极的敌人。 这也就是曹髦此刻心乱如麻的原因。 纵然两人合二为一,熟悉往后发生的事情,有了千年的经验眼界加成,可是在如此困局里,自己能发挥出什么来呢? 做一个极度憋屈的傀儡皇帝,最后被迫让位,或者被弑? 郭责和门客还在说什么,曹髦几乎有些听不清了。 他茫然的坐在了杨公的身边,双手隐约颤抖着。 “乡公莫要害怕。” “或许是好事呢?” 杨公醉醺醺的说道。 “或许是吧。” 就在此刻,刘路已经替郭责想出了办法,“让曹公翻墙,从后墙那里跑吧,我与曹公身高相当,就让曹公将衣裳给我,我装作曹公的模样!” “到时候我领着兄弟们去墙上,让他们射箭来阻挡骑士。” “等到曹公走了,我们再放一把火,只要我死的面目全非,就能让他们觉得曹公已经死了!” 刘路咧嘴笑着,骄傲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对自己这套计谋是极为得意的。 郭责气笑了,也不理会这个莽夫,直接看向了曹髦。 “曹公,还是让我过去问问情况吧。” 曹髦摇了摇头,“不必如此。” 刘路大喜,果然曹公还是更倾向我的计谋! “那县令能飞不成?今早才闯了县衙,现在就能从京城请来天子节仗?” “这未必就是来抓我的,说不定是改封呢。” “刘路,你带着兄弟们先走吧。” “曹公!我们是没读过书,可是我们也是有父母生养的!” 刘路脸色赤红,仿佛受到了羞辱。 “天下间没有说受了您的恩情,等您落难时就逃走的道理!” “当初吾等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不嫌弃我们的出身,接纳了我们,如今您出了事,我们当以死相报!” “况且,这一年里,您一直打抱不平,为人伸张正义,您就是我们心里的天下第一豪侠!” “能与您死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福气!” 其余那些不着调的无赖们此刻也是站在了刘路的身边,纷纷叫嚷了起来。 曹髦却摇了摇头,“你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反而是要出事。” “且安心,他们绝对不是来抓我的,可他们确实不能看到你们在这里,否则,只怕对我不利。” 刘路笑了起来,“这好办,我们便藏了刀剑,躲在府内装作奴仆便可,若是他们要对您不利,我们也能出手相助....” 曹髦没有再拒绝。 郭责若有所思的看着曹髦,曹髦继续说道:“若是他们真来问罪,您就直接将我原先做的事情如实告知,莫要跟着我受了牵连。” 郭责摇了摇头。 “这一年里,您的变化极大,我都快认不出您来,但是今天我才知道,您还是您。” “只有高贵乡公,才会为了这种事,做出这般鲁莽的行为。” “公一腔热血,少年意气,愿为萍水相逢的人拔刀相助。” “这些被您所救济的,愿意与您同生共死。” “难道我这个读过书的,就不能为您赴死吗?若是他们问罪,我愿代您受罚。” 曹髦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外头的乌云不知何时退散,阳光再次照耀在地面上,留下了诸多的光斑。 曹髦就坐在殿内的阴影中,眺望着远处的光明。 。 第004章 陛下因谋反被废 元城。 马蹄声打破了小县城的宁静。 官道之上,一群全副武装,人高马大的骑士趾高气扬的行驶在最前方,浑身的甲胄因碰撞而发出响声,带着极大的压迫感,沿路的行人纷纷退让。 有甲士跟在他们身后,步伐极快,一路小跑。 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则是有一辆马车,一位风度翩翩的老者站在马车上,满脸庄重的高举一根竹竿,神色颇为虔诚。 县令束完丝毫没有原先的孤傲冷漠,他脸上洋溢着亲切的微笑,此刻正徒步跟在马车身边,身后领着一众官吏。 城门口是敞开着的,平日里总是抱着长矛酣睡的士卒此刻也是站的笔直。 早上还有些脏乱的街道此刻也是干干净净的。 路上的乞讨者和穷苦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士卒身后站着的都是城内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他们穿着锦绣的衣裳,满脸微笑的看着车架。 也有当地闻名的青年才俊,踮起脚尖,眺望着马车的方向。 马车的老者压根就没有理会这些人,目不斜视。 而在他的左边,有一人骑着骏马,也是官员打扮,此刻满脸的严肃,与车上的老者一般。 只有跟在他右边的那位,此刻正有声有色的跟县令交谈着什么。 “你们这元城啊,哈哈哈,从此可就要不同了!一飞冲天啊!” “那是,那是,天使前来,乃是元城之福,有王公,郑公,华公前来,元城定然是一飞冲天.....” “这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这人骑着骏马,看起来就不甚稳重,面对县令也颇为无礼。 但是县令却不敢多说什么。 不只是因为这位的身份是天使,领着侍中,更重要的是,他阿父叫华歆! 这位不太稳重的文士,正是那大魏司徒华歆之子,华表。 束完忍不住询问道:“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能使三位前来我这小小元城....还不许太守相迎....” 华表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马车上的老者瞥了自己一眼,顿时摸了摸鼻子,不敢多嘴。 “稍后你就知道了,你只管带路,反正不是坏事。” 束完没有说话,心里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低声问道:“城内群贤得知天使前来,自发前来迎接,不知能否与王公叙话?” 华表急忙摇着头。 “不能耽误正事,办完了事再说吧。” “话说,你们这位高贵乡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束完眯了眯双眼,无论天使找曹髦是什么事,都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若是坏事,我就给你添个火,若是好事,我非让你办不成!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高贵乡公为人聪慧,就是乡里风评不是很好,常有人说他包庇罪犯....” 华表一愣,连忙说道:“看来这高贵乡公为人良善啊,他是不忍心看到有人受罚,常常救济和帮助这些遭受刑法的人呢。” 束完又说道:“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城内的商贾最清楚,听闻高贵乡公与商贾牟利,商贾常常送钱财与他。” “可见高贵乡公为人清高单薄,从不在意钱财!不然有挣钱的办法,何以要授给那些商贾呢?商贾们也是知礼的,还知道要答谢,不错,不错。” 束完顿时就忍不住了。 “其实他还常常领着一帮游侠在城内滋事斗殴!” 华表拍着手,“好啊,高贵乡公身手不凡!武艺精湛!” 束完目瞪口呆,是你理解有问题还是我说的有问题??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着曹髦的府邸行驶而去,那些群贤和士人们也没有离去,远远的跟着天使,满脸的激动。 当他们到来的时候,高贵乡侯府大门紧闭。 骑士下了马,叩响了大门。 很快,就有人开了门。 开门的正是郭责,他大大方方的站在众人面前,脸上没有半点的慌乱。 骑士的眼神直接绕过了他,看向了内殿,冷漠的质问道:“高贵乡公何在?” 郭责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他挡住了骑士窥探的目光,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乃高贵乡公防辅令郭责,你是什么人?!” 骑士一愣,正要发怒,而马车上的老者终于不再保持泥塑状了。 “不可无礼。” 他低着头,看向了面前的年轻人,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老夫王肃,兼太常持天子节仗,奉太后之令来见高贵乡公,不知他人是否在府内?” 此言一出,周围的众人顿时震惊了。 兼太常持节奉太后诏令?好家伙,这是来做什么的?? 郭责显然也被震了一下,可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拜见王公,我家曹公在府内。” “不过,按着礼节,请诸公下车下马进府!” 骑士勃然大怒,王肃却笑着说道:“理当如此。” “不必如此麻烦了。” 府内传出了声音,就看到一少年挺胸昂首的走了出来。 郭责见状,正要说些什么,曹髦却抢先说道:“无碍,面对天子节仗,太后诏令,岂能怠慢?” 他附身朝着王肃行礼,“高贵乡公曹髦拜见太常。” 王肃愣了一下,也不回礼,高高的举起了手里的节仗。 “太后有令!” 众人顿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无论是骑士,还是围观的群贤们。 哪怕曹髦也不例外。 就看到方才那个华表,此刻快步走上前来,拿出了太后的诏令,仰起头来,大声的宣读道: “皇帝芳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他却不理政事,一味宠爱身边的小人,又沉迷女色,每日都与倡优之辈混在一起!” “皇帝芳纵容他们的各种丑态,还曾经将六宫后妃的家人都召进宫里让他们居住在内房,毁坏人伦秩序,打乱男女的节操!” “皇帝芳对长辈的恭敬孝顺渐渐荒驰,狂悖傲慢滋长得越来越严重!” “这样的皇帝是不能承接天命,敬奉宗庙的,所以现在我觉得派遣高公带着芳即位的文书,用一头大牛的牲礼去祭祀曹氏宗庙和各位先帝,让芳到齐地去做王,以退位让贤。” “东海王曹霖是高祖文皇帝的嫡子!曹霖的几个儿子,都是文皇帝的至亲后代,听说曹霖的儿子中以高贵乡公曹髦有成就大业的气量,有先祖之风,现在令他作为明帝的继承人,即天子位!” 华表宣读了诏令。 而此刻,这诏令犹如惊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什么??皇帝被废了?? 听到这个消息,除却早已知道消息的天使团队之外,围观的众人是目瞪口呆,有几个人甚至瘫坐在了地上。 郭责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而后半句,更是惊雷中的惊雷了。 以高贵乡公曹髦为皇帝。 束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直接瘫坐了地上,神色呆滞,眼里几乎绝望。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而在府内偷听的那些门客们,此刻也是呆若木鸡,什么情况? 我家曹公要当皇帝了?? 在场唯一能保持平静的,大概就只有曹髦了。 他早就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一天,甚至想过各种应对的方式。 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心里却是那般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激动。 天使早已知道前来元城的目的。 可方才那骑士的态度,那是对待日后皇帝的态度吗?? 不,那是对待傀儡的态度!! 曹髦几乎能看到自己往后的生活,憋屈且无奈的生活。 另外,要迎接新皇帝,应当是要派遣三公级的重臣前来,没有说临时安排一个太常带着一个少府和侍中就来宣读诏令的。 这已经是对自己的极大轻视了。 曹髦也知道原因,自己并不是庙堂眼里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 其实庙堂,也就是司马家是更偏向拥立彭城王曹据来做皇帝的,这位可是自己祖父的兄弟,武皇帝曹操的亲儿子。 可是郭太后死活不同意,因为若是他来做皇帝,辈分会乱,魏明帝曹叡将绝嗣,而最重要的是,郭太后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而之所以选择自己,曹髦也能猜到大概原因。 自己的血脉距离明帝比较近,同时自己没有阿父,阿母早逝,没有母族,兄弟也跟自己不亲近,年纪也小,不曾成家,没有妻族,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司马师在于郭太后争执之后选择让步,未必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曹髦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了华表手里的诏令。 。 第006章 当世枭雄 “您的愤怒也没有什么用处。” 杨公再次笑了起来。 “您知道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吗?” “当初司马懿谋反,杀死大....将军,你知道他的追随者是从哪里来的吗?” “都是司马师在暗中培养的死士,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培养了那么多的死士在身边,又如何让他们潜藏起来。” “司马师为人狠决,能识人,善隐忍,好得人,枭雄之资,比其父更盛!” 其实也根本不用杨公来说,曹髦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司马师是一个高超的执行者,理智的决策者。 一个能在政变前夜呼呼大睡的领袖。 无论是在内政,战略,还是权谋上,他几乎都是顶级的。 曹髦甚至知道一些面前这位杨公不知道的东西,司马师参与平定淮南的战役时,被某位七进七出的年轻小将从物理意义上惊掉了眼珠子。 在他的眼珠子被爆掉之后,他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将被单咬烂了,也不让属下知道。 从而稳定大军,击破敌人,最后生生被疼死。 曹髦真的不想跟这样的对手过招。 总觉得他比司马懿还要恐怖。 司马懿好歹给人留后路,可司马师是属于那种斩草除根的,理智冷酷,果于杀戮。 “如今司马师已经完全占据了庙堂,如今的废立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明,他的权势比起当初的魏武更甚,无人能制。” “您若是早生二十载,或许还有希望。” “可如今啊.....” 杨公摇着头,指着远处那些泼皮们说道: “这些游侠儿本性不坏,您最好还是找个由头将他们遣散,免得被一同诛杀!” 直到刘路拎着酒壶前来,杨公方才回到了原先消沉的模样,大口吃着酒,眼神迷离,醉生梦死。 今日的曹府,就如整个元城那般安静,就是平日里跳脱的游侠们,此刻也是沉默,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范围,他们只是一个普通县城里没有耕地的余丁,庙堂里的大事,是那般的遥远,让他们无法理解。 ......... 次日,曹髦早早就起了身,他走出内殿的时候,脸色有些憔悴。 自从穿越而来之后,曹髦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他无数次想过破局的办法,只是,这简直是太困难了,完全看不到机会。 “乡公!” 刘路气喘吁吁的站在曹髦的面前,手里还握着木棍。 曹髦二话不说,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木棍,开始挥舞了起来。 那一杆长棍在他手里虎虎生风,随着他的步伐,逐步变得凄厉,发出了阵阵破空声。 刘路后退了几步,与诸游侠们站在一起,看着曹耍棍。 “唉,这人与人果然不能相提并论....乡公学什么都是这般快。” 刘路的眼里满是复杂。 这棍法还是他教的,谁能想到,如今曹公练的居然比自己这个老师都要好。 一旁脸有刺青的人笑着说道:“乡公何等人物,本就有副好身板,加上这一年里,乡公苦练不辍,没有耽误一天的时日,练起来又如此舍命,有这样的成就也是理所应当。” 曹髦是什么都练,棍,剑,弓,包括骑术。 就如杨公所说的那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他,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用尽所有办法来增加自己的实力,这里当然也包括了武艺。 晨练结束的时候,曹髦全身都已经是湿漉漉的了。 他喘着气,将木棍丢在了一旁,接过刘路递来的布帛,擦了擦双眼。 这操练也像是某种宣泄,他眼里的阴霾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走!去外头转转去!” 曹髦大手一挥,领着自家十余位帮闲就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元城并非是什么大县城,街上行人也不多,曹髦没有坐马车,徒步走在路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爽秋风。 曹髦在城内是很有名气的。 遇到的行人,纷纷行礼拜见,曹髦笑着招手,算是回礼。 偶尔碰到几个孩童,更是嬉笑着缠在曹髦的身边,曹髦给他们些吃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玩。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城南,迎面是一处食肆,共有上下两层,装饰颇为不凡。 门口的小厮刚看到了曹髦,就一头冲进了屋内。 很快,一个圆滚滚的男人就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此人正是这食肆的主家。 “不知乡公前来,未能相迎,还望恕罪。” 此人对曹髦极为客气,低头哈腰的站在一旁。 曹髦点点头,走进了食肆内,食肆内坐着不少人,正在喧哗着什么,看到曹髦走进来,食肆在一瞬间变得寂静起来。 显然,这些人已经听到了些风声。 主家迎着曹髦在他的老位子上坐了下来,曹髦不喜欢单间,他喜欢这种噪杂的市井气息。 “碎金饭,给我们每个人来一盘。” “好嘞!!” 店家很是开心,急忙令人进了后厨。 店家对曹髦客气,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曹髦给这家食肆帮了不少忙,提供了不少的配方,包括方才点的碎金饭,也是曹髦传授下来的。 其实就是蛋炒饭而已。 大魏诸侯的家里也没有存粮,为了能补贴家用,曹髦先后找了好几个当地的商贾,通过与他们合作的方式,来获取财富。 大魏律法规定诸侯不能经商,不能有自己的产业。 曹髦就钻了个漏洞,通过指点他们的方式,收取谢礼,可以说是学费,也可以说是投资。 这一年里,元城出了不少大商贾,而曹髦也就不再缺钱了。 食肆里都是往日的熟人,可此刻谁都不敢再轻易接近曹髦,就好像曹髦与他们之间再次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在这寂静之中,终于有人鼓起了勇气。 一个熟悉的食客笑着询问道:“曹公,听闻天使前来元城,是要请您去洛阳当天子,这是真的吗?” 刘路率先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竖起耳朵来听的众人顿时忍不住惊叹了起来,看向曹髦的眼神愈发的不同了。 在皇帝还不曾被当街弑杀之前,起码在底层,天子还是非常神圣的,具备了某种神秘性,绝非凡人。 可以说,司马家在破除迷信色彩方面做出了杰出的成就。 洛水放屁证明了对着苍天山水立誓也可以违背,不必担心天谴,当街弑君更是让天下人明白,皇帝也是一个凡人,可以被一杆普通的长矛戳死。 他们甚至立了一个傻子来当皇帝,创造了华夏皇帝的新上限,达成了前无古人的成就! 店家低着头,亲自为曹髦送来了饭菜。 “若是您能当天子,那是万民之福,定然是文帝那样的贤君啊。” 店家吹捧了几句。 文帝在宗室和民间的风评差异极大。 他的名声在民间比曹操,曹叡都要好,他发展屯田制,施行谷帛易市,稳定社会秩序,基本解决了战争造成的通货膨胀。 同时他在各地进行战略防守,恢复民间生产,除却诸多禁令,轻关税,禁止私仇,广议轻刑,与民休养,勤俭节葬。 这些政策安抚了北方的百姓,并且营造出了一定的繁荣局面,使得魏国国力大涨。 曹髦却一把抓住了店家,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昨晚我派刘路吩咐你的事情,应当有结果了吧?” 店家擦了擦额头,“有了,有了。” “杨公杨综,曾是大...辅政大将军曹爽的主簿。” “后来曹爽谋反失败,安平郡公赦免了他的罪行,还让他来做尚书郎。” “听闻他与当今大将军私下里不和,多次顶撞,大将军想要杀他,但是卫将军全力求情,才贬到地方来....” 曹髦眯起了双眼,“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您是不知道,为了弄明白这点事,我是花费了多少钱财....” “你且放心,我还有诸多食谱,都是宫里的方子,往后会让你挣得更多。” 曹髦说着,便松开了店家的肩膀。 店家喜上眉梢,满脸堆笑,赶忙朝着曹髦再三行礼。 “多谢曹公,多谢曹公!” 。 第007章 汉与魏晋 小溪潺潺,只见几个娃娃光着脚,待在水中,浑身泥泞。 忽有人抓住了小鱼,得意的甩给伙伴们看,清脆的笑声即使隔着很远也能听的清楚。 曹髦只是平静的看着那画面。 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内心都变得惬意了起来。 有樵夫背着沉重的柴火,沿路高歌。 赵歌慷慨激昂,颇为振奋。 曹髦也忍不住跟着哼哼了起来。 “曹公若是爱听,不如将他抓来为您唱!” 刘路忍不住说道。 曹髦瞥了他一眼,“你若是早生五十年,就可以去辅佐董卓了。”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 “我们往后还是要多出来转转,一出府邸,曹公的心情便好了很多,不似府里那般烦躁.....” 曹髦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时间了。 他也很想沉浸在这悠闲自得的田园风光之中,享受宁静,可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办。 他们并没有在郊外待太久,很快就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出发了。 庙堂所派来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或许,王肃已经派了骑士,快马加鞭,将自己拒绝继位的事情传往了京城。 司马师会是什么反应呢? 惊讶?震怒?不屑? “刘路!去买壶酒!” “好嘞~~” 当曹髦提着酒水大摇大摆的走进府内的时候,躺在树荫下的杨公最先看到了他。 随即,他不屑的摇着头,转过头去。 可曹髦却并没有在他的身边停下脚步,一路走进了内殿。 杨公眯着双眼等了许久,却没有等来曹髦的声音,他偷瞄了几下,发现前殿空无一人,顿时傻了眼。 那美酒不是给我买的吗?? “来,郭君,今日就不要忙碌了,与我吃些酒!” 曹髦拽着郭责的手,朝着内屋走去。 郭责此刻依旧是在那种恍惚的状态下,就这么被曹髦拽到了内屋里。 郭责无疑是一个尽心尽责的管家。 尽管他一直都反对曹髦去结交商贾游侠,但是他是真的将曹髦当作自己的君主。 这一年里,曹髦府的收支,商贾的孝敬,对有求者的救济,乃至游侠儿的安顿,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他做事非常认真,一丝不苟的,虽然效率不高,但是不会出什么大错。 “郭君啊。” 曹髦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出生时没了生母,也因此被阿父所厌,我乃庶出,家中兄弟也不与我亲近,虽说为儿子不该言父恶,可我阿父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光是家里的奴婢,就被他逼死了俩个。” “直到我来到元城,遇到了您,方才觉得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过去的数年里,您大概是整个天下唯一在意我的人了。” “多谢您这些时日里的照看!髦感激不尽!” 曹髦起身,朝着郭责行了一礼。 郭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避开。 “这都是臣所该做的....曹公,您这是何意啊?” “并无它意,只是怕留下什么遗憾,我早就该感谢您的。” 曹髦再次坐下来,认真的说道:“我这次拒绝了王肃,就相当于拒绝了司马师,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三次谦让的权力。” “我并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是我的最后一天.....” “那司马师还敢....” 郭责猛地起身,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再次瘫坐在了位置上。 “哈哈哈,郭君,要是世人都如您这般守礼就好了。” 曹髦又说道:“就算他不杀我,也不会轻饶了我,这爵位大概是保不住了,我们相处不了多久了。” “您为什么不肯继承天子之位呢?” “虽然与礼法不合,可是我知道,您聪慧,仁慈,善良,宽厚,若是您做了天子,那是天下万民的福分!” 曹髦饮了一口苦酒。 “我为这件事算了一卦,随即我很清晰的看到了未来,这是一条死路....” 郭责皱起了眉头,“人事为本,天道为末,世无天命,皆人事也!” “您说的很对,可现在的局势是人力所无法改变的。” “如今的我,就如那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只能看着浩劫步步靠近,却无能为力,若是在皇宫里,禁锢更甚,尚不如在野之民。” 郭责看着满脸不甘的曹髦,心里甚是惊诧。 “我不知道原来您是这般想法!” “那您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我想摆脱自己的爵位,脱离控制,前往边塞,暗中积蓄实力,等待时机!” 郭责沉默了许久。 “您是准备躲起来?” “曹公啊,我知道您很有能力,可是,若舍弃了宗室的身份,一个亭长就可以将您抓起来问罪。” “今天下三分,虽未一统,可也非过去那州郡割据之时,没有豪杰称雄的机会。” “您方才也说了,您拒绝了司马师,他就算不杀您,也绝不会轻易让一个反抗自己的宗室脱离自己的控制。” “在野之言,实痴心妄想。” “再者,今天子蒙难,国家动乱,您贵为宗室,不想着为国除贼,与民太平,怎么能想着躲起来呢?” 曹髦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我又何尝不曾想要为国除贼.....若是事情都如您所想的这般简单该多好。” “我要靠什么去除贼呢?您知道司马师是何等的枭雄吗?” 郭责一如既往的严肃,“做,或许可成,不做,定不成。” “你们都说司马师乃是英杰,我从未见过他,可是我觉得,他能选择曹公来作为自己的傀儡,就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我听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先前您可以为了一个庶民而朝县令拔剑,如今就不能为了天下百姓而向司马氏拔剑吗?!” “怎么此处有酒香啊?” 门忽然被推开,就看到浑身恶臭的杨综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郭责皱起了眉头。 杨综可不理会他,直接坐在了一旁,伸手就拿了郭责面前的酒盏。 郭责站起身来,朝着曹髦说道:“当今之世,礼崩乐坏,朝中权臣当道,小人持政,打压忠良,有志者不能施其才,忠良者屡遭迫害,地方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百姓竟无立锥之地!” “您在元城,能庇护一城之民,若在洛阳,则能庇护天下黎民!” “请曹公深思,臣已醉,不敢再饮了。” 他朝着曹髦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杨综眼神复杂的盯着郭责,看着他说完离去。 “这厮就是不愿意与我一同吃酒啊。” “曹公啊,这郭责不是什么坏人,您也不要生他的气,他只是被自家人保护的太好,看不清本质,只是抓着自己所学的那些狗屁道理不放,自以为这些可以拯救天下。” 杨综轻抿了一口苦酒,“其实,压根就没用,圣人的道理,拯救不了天下。” “那什么忠孝仁义的道理,什么学成治世的道理,全部都是废话,都是束缚人的鬼话!” “您不必在意他的话,您想要远离庙堂的纷乱,这是对的,没有人能说您什么,这都是您自己的事,不必理会世俗之看法。” “看在您这些时日里不曾少了我的酒,我可以教您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 杨综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王肃还会来的,这第二次前来,您若是再拒绝,只怕就要摊上大事了,司马师可不是谁都拿来博名望的。” “等到他来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您都要装作一副极为惶恐的模样,然后举荐彭城王曹据来担任天子,不断的夸赞彭城王,请求让他来代替自己。” “如此一来,王肃就会觉得您不是真心与司马家作对,而是惧怕他们的权势,故而不敢担任,而您是由太后举荐的,您这就相当于在宗室里表态,代替大魏宗室选择了立场,那您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曹公啊,您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在激将,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您还年少,年少者往往热血冲动,等您年长,总会明白我的苦心。” “至于郭责,您也不必在意他,总有一天,他也会明白这些。” 杨综说着,神色却也变得恍惚了起来,脑海里再次出现了当初那个斗志昂扬的青年,他那永远无法施展的抱负,对一切的无能为力。 他痛苦的拿起了酒盏,一饮而尽。 “他迟早会明白的。” 。 第008章 国破山河在 曹髦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杨综。 他身边的这两位官员,就好比那已经灭亡的大汉和还不曾到来的晋。 一人古板顽固,坚信圣人的道理,对自己有着极高的道德要求,想着施展抱负,治理天下,与民太平,是一个纯粹的大汉士子。 而另外一个,自暴自弃,放弃了所有的坚守,对一切都绝望,醉生梦死,彻底摆烂躺平,蔑视一切礼法和规矩,癫狂且放荡,是一个彻底的魏晋狂士。 而处于汉晋之中的魏,则是能同时看到这两种人。 年轻的郭责来自过去,年迈的杨综却是来自未来。 曹髦并不厌恶杨综,不需要以后,他现在就能理解杨综。 大概在很久之前,他也是跟郭责那般的大汉士子,怀着赤忱之心,想要施展才能,用圣人的道理来治理好天下。 只是,在经历了司马懿发动政变之后,他整个人就被摧毁了。 他发现自己常年所学的东西根本无法解释眼前的行为,他发现自己这些年里所掌握的本事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渺小。 因此,他选择了放弃一切。 他开始服散,酗酒,整日躺在树荫下,脱了衣裳,什么也不做。 每当他看到郭责,都会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或许,有一天,当郭责发现自己所学的东西也无法拯救天下,精神崩溃的时候,他也会变成如今的杨综,浑浑噩噩的度过自己的余生。 这就是大汉士子变成魏晋狂士的过程了。 “杨公的办法倒是不错,我主动请求让彭城王来继承大位,代表宗室做出选择,站在司马师这边,司马师一直都很想得到大魏宗室的支持,还积极鼓励自家晚辈与曹家宗室结交。” “他甚至真的改善了我们的生活,他除掉了很多的诸侯禁令,减少改封次数,起码宗室不会再饿着肚子了。” “我在宗室里算是有些名声的,我代替宗室向司马师示好,表态,司马师该多开心啊,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赏我一些骨头吃。” “我只需要摇摇尾巴就好,杨公好想法啊!” 听到曹髦的话,杨综再次摇起了脑袋。 “唉,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个啊。” “曹公啊,想要活命并非是有错的,不必将话说的那般难听。” “您拒绝王肃,不就是为了活命吗?” “您平日里那般急躁,饥不择食,不就是因为害怕吗?” 曹髦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是害怕,也确实想活命,可是,我不想给人做狗。” “想活命固然无错,可为了活命就要向敌人投诚,还要为人家带路,那就是畜生的行为了!!” “那您想如何,想脱离宗室的身份?想跑?去巴蜀?去东吴?去边塞?” 杨综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愠怒。 “您当真以为司马师是个摆设?您在元城,您能跑到哪里去?您以为您不当皇帝,司马师就会不在意您?” “依他的性格,您除非是按着我的话来示好投诚,否则,您再拒绝,他有两成的概率会囚禁您一生!” “还有八成的概率,会直接派人杀了您,以绝后患!” 杨综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拿起了面前的酒,愤恨不平的说道:“生死,由您自己来选!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郭责那厮迟早要害死我们所有人!” “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天下,百姓,圣人,道德....大汉早就灭亡了!” 杨综低声谩骂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屋内就剩下了曹髦一个人。 他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声。 是啊,大汉已经灭亡了。 大汉的理想主义都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给杀死了,最后成为了杨综这样的不再发热的尸体。 曹髦原本是想摆脱宗室的身份,隐姓埋名,逃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现在看来,这都不需要司马家出手,就曹魏对宗室的防备力度,哪怕将你贬为庶民,也绝对不会让你自由。 何况,现在自己所面对的是司马师。 就算一年之后,司马师死了,那还有司马昭。 司马昭固然不如他的兄长,可也绝对算不上庸人,司马家这前三代,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自己一个曹魏诸侯,身处帝国的腹心,想要脱离庙堂的控制,逃走,这现实吗?? 走不出十里地就得被曹魏铁骑追杀,死无葬身之地。 可若是当皇帝,那还不是一个死吗? 难道就只有当狗才能活下去吗?? “嘭,嘭,嘭。” 有人叩响了门,打断了曹髦的思索。 “主公?有人前来拜访!” 门外是刘路的声音。 曹髦起身,开了门。 就看到刘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在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一老一少。 老人正是先前跟曹髦求助的那人,而他身边的那个孩子,则是他的孙子。 曹髦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是老丈啊,请进内屋。” 老人急忙摇着头,“不敢,不敢,卑鄙之人,实在不敢入内。” “无碍,您看连刘路都常进来!” 刘路挠了挠头,并没有被轻视的想法,反而是跟着憨笑了起来。 这两人被曹髦带进了内屋,刚坐下来,老者就赶忙起身,领着孙子,向曹髦行大礼跪拜。 “快起!快起!” “我可不敢受长者这般大礼!” 曹髦急忙将人扶起来。 老人很是开心,“曹公,今早县里派了人,当众洗清了我儿子的罪名,又公布了束曲的罪行,这都是因为您的缘故,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 “不必言谢。” “只是您失去了儿子,又带着这么一个小孙子,往后该如何生活啊。” 老人眼神明亮,自信的说道:“曹公不必担心,我懂些木匠活,虽无力耕地,却有维持生计的本事,我们两人,吃的也不多,我这孙子虽然小,却很乖巧,再过些时日,就能来帮我做事.....” 第013章 最强大的力量 当郭德来到大将军府的时候,一位儒雅朴素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的走出来迎接。 此人身材高大,模样俊美,蓄着短须,眼神明亮,笑起来格外亲切。 可看到此人,郭德却是不寒而栗,赶忙附身行礼拜见。 来人正是大魏征西将军,新城乡侯司马昭。 “怎敢让将军前来相迎...” 司马昭一把将郭德扶起来,开心的说道:“今日早起,听到飞鸟鸣啼,府内贤人说有道德的客人将来,说的不就是你吗?” 郭德顿时就放松了许多,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戒备。 司马昭亲切的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朝内院走去。 “你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往后相见,你以叔父称呼就是了!” 郭德就这么一路被拽到了书房内,司马昭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随即又对小吏说道:“去让炎进来拜见他的兄长!” 郭德赶忙劝阻。 “将军,不必如此...” “你不必理会!应当如此!” 司马昭按住了郭德,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年轻人跟他司马昭极为相似,无论是体型还是模样,只是他的头发很长,比寻常人都要长,双手也是如此,能过膝。 嗯,年轻人便是司马炎,他这模样常常能让他的祖父想起一位远在西蜀的故人.... 司马炎走进了内屋,不情不愿的朝着郭德行礼拜见。 司马昭顿时大怒,“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见到贤良,还是至亲,可以这般怠慢吗?!” 司马炎悚然,赶忙再次拜见,请求郭德恕罪。 郭德赶忙劝谏,司马昭这才平息了怒火,将儿子赶了出去。 司马昭长叹了一声,说道:“这庶子着实不成器啊...还请你勿要怪罪,我这些年里忙于国事,却是疏忽了教导。” “安世的贤名,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您教导有方,实不该自谦。” 两人便又客气了片刻。 郭德这才进入了主题。 “不知我岳丈在否?” “哦,他还在忙呢,你有什么事,不妨就与我来说。” “是新君之事。” 司马昭笑了起来,“王肃派人送来了书信,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高贵乡公,确实不适合继承大位,我想,不如再选一人好了,至于高贵乡公,便让他在元城安心做他的乡公!” 郭德慌乱的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司马昭,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将军,高贵乡公为人谦让,有文皇帝之风,这是善事,他越是拒绝,就说明他越是适合继承大位,怎么能更换呢?” “哦,可是我听说,此人恶迹斑斑,绝非贤良啊。” 郭德心生警惕,郭责给自己的书信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司马家这是真的准备插手皇宫内的事情? 他赶忙说道:“高贵乡公仁义爱民的名声,在庙堂里也是传开了,群臣都说他谦让之德,可以为皇帝,况且皇帝尚且年幼,即便地方上有什么恶行,等回了皇宫,有大将军这样的忠良,自然也不必担心。” 第014章 大魏忠良 当商贾留下了礼物,开开心心的离开曹府的时候,郭责却皱起了眉头。 “主公,这些商贾,多为逐利无义之辈。” “他们亲近您,只是有利可图而已,您不可与他们太亲近,否则,定然会遭受反噬。” 郭责转过身来,看到正在翻看对方的礼物,压根没听自己言语的曹髦,顿时恼怒。 “主公!” “您这是被那些商贾所带坏了!君子岂能这般重视金钱呢?金钱非君子所好也!” 曹髦没有理会他,翻了翻那商贾留下的锦绣布帛,头也不回的问道: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郭责下意识的背诵道:“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曹髦这才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你看,就连圣人都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我当初贫苦的时候没有去谄媚有钱有势的人,如今又教导这些商贾们行善,使他们富而无骄,这难道不是君子的所为吗?” 别看曹髦已经有一年多的时日不曾碰过书籍,可这学问可是一点都不差。 两个曹髦合二为一之后,相互影响,彼此成就。 文比陈思,武类太祖。 成真了。 连王肃都在他这里占不到优势,何况是郭责这样的诚实君子呢。 郭责想要说些什么,一时半会又找不出反驳的借口。 他长叹了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主公这般行为,会影响您的名望。” “跟商贾接触太多,会被忠良所讥,会背负贪婪好财的名声,这并非是什么好事。” “恕我直言,主公如今虽然因为谦让在士林中的名声还不错,可您结交游侠,勾结商贾,包庇贼类,这些事情都会给您抹黑,若是司马家知道了....” “那他们该多开心啊!” 曹髦再次打断了郭责,他笑了起来。 “司马昭我不敢说,可是司马师定然是想要我这样的皇帝的,一个贪婪爱财,勾结商贾,利益熏心,鲁莽无知的皇帝,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主公这是在自污?!” 郭责瞪圆了双眼,随即痛心疾首的叫道:“何至于此呢?” “您即将要登基为帝,天下至尊,何需自污的手段呢?您有贤良的名声,天下的忠良都会愿意为您效力!您非臣,您实君也!!” “这句话你去找司马师说去!” “好!” 郭责转身就要走,曹髦赶忙将他拽住。 “你去做什么?” “我要质问司马师,何以要将新君逼迫到这个地步!” “那您倒不如直接砍了我的脑袋送给司马师算了!” 曹髦对郭责是真的无奈,人是个好人,淳朴实在的君子,可惜,实在是一根筋啊。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曹髦才敢信任他,与他谋大事,只要不让他出谋划策,当个执行者,还是可以的。 君臣两人坐了下来,曹髦为他分析起了接下来的局势。 “您要知道,士林的名声,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当今的庙堂里如果真有您所说的忠良,那曹芳就不会被废。” “我在士林的名声就是再好,也不会影响司马师的态度,司马师向来就不在意这些,那些只会空谈的忠良们,司马师处死了多少个?” “因此,我们不必那么在意士林的名望,当今豪族在地方称雄,兼并土地,劫掠商贾,农人失去了土地,商人失去了生计,大量的良人被逼成了游侠,这些都是我们所可以利用的力量。” 郭责瞪圆了双眼,“您想要利用农人,商人,游侠来对抗司马师???” “其实他们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只是缺乏一个思想,当然,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组织领导他们,但是他们依旧是我可以借用的强大力量。” “您想想,对豪族不满的商人,农人,游侠加起来,等同于什么呢?” “实不知也。” 曹髦抿了抿嘴,耐心的解释道:“等我进了庙堂,定然是被严加防备,无论是国库,还是内帑,都不归我来管,我将无钱可用,无论您怎么厌恶金钱,可想要办成什么事,就一定要有钱财。” “商贾们可以为我解决经济上的问题。” “而有了钱,就可以接纳更多的游侠为自己所用,游侠可以解决人手的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是可以继续提升在农人中的名望,最好能派人将他们组织起来...” “当初司马师很是隐秘的凑齐了三千死士,起死回生。” “我的处境比他更加恶劣,但是我也可以效仿他,在民间组织愿意与我成就大事的人,等待时机,您觉得呢?” 郭责茫然的看着曹髦。 “主公,我觉得...您的想法与司马师不同。” “倒是与张角相似。” “像谁且不提,这些想法都很简陋,想要完成,难如登天,但是我一定要去试试。” 曹髦神色严肃,他继续说道:“不过,在如今,这件事并非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一眼门口,随即让郭责靠近。 他用手搂着郭责的肩膀,低声问道:“您知道司马师为什么愿意跟郭氏妥协吗?” “是因为太后的身份?” “司马师连皇帝都废了,还能在意这个吗?” “两个方面,第一是因为司马家不愿意使亲近自己的豪族离心,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司马家虽然在庙堂里没有了敌人,可是在地方上,还是有人不满司马师的执政啊!” “而且这个地方上的人,司马师还轻易动不了。” 郭责眼前一亮,大声说道:“镇...” 曹髦捂住了他的嘴,“没错,就是那个人。” “镇东大将军,毌丘俭。” 曹髦所说的这个人,是当今硕果仅存的珍稀物种,大魏忠臣! 谁说大魏就没有忠臣呢? 淮南三叛里,毌丘俭是唯一真心为了魏室而发兵的将军了。 毌丘俭是河东闻喜人,是曹魏大文学家毌丘兴的儿子。 他最初袭封父爵高阳乡侯,在魏文帝时期,担任曹叡的文学掾,与曹叡结下深厚情谊。 魏明帝登基后,他得到了重用,几乎所有的重要官职都担任了一遍。 在景初末年,他配合太傅司马懿攻灭割据辽东的公孙渊,进封安邑侯。 正始年间,这位大文学家两次出塞远征,摧毁高句骊王国,征服朝鲜半岛,立下了曹魏建国以来对外的最牛战绩。 就是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军,如今总督扬州,手握六万大军,而他手里这支军队,还是非常能打的大魏精兵。 听曹髦这么一解释,郭责欣喜若狂,这不就是自己所说的忠良吗?? 他赶忙说道:“对啊!有镇南大将军在,您还担心什么呢?连司马师都让他三分!” 曹髦却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就在此刻,那位镇南大将军已经开始动手准备起兵了。 他因为好友李丰,夏侯玄等人被杀而极为愤怒,又知道司马师行废立之事,罢免了曹叡的儿子,怒不可遏,从而决定起兵讨伐司马氏,史称淮南二叛。 毌丘俭麾下的将士们,其家属在北,根本无心作战,而毌丘俭又缺少粮食补给,急着消灭敌人,屡战不能取胜,导致士气崩溃。 而结果是毌丘俭兵败被杀,而讨伐他的司马师也在回师的路上病死。 魏国内最有名望,手握地方军政大权的忠良,就这么没了。 最大的功劳可能就是换了司马师,可问题是,司马师有眼疾,身体向来就不好,很早开始就跟司马昭托付后事,在作战前又刚刚做了手术,说不好还能坚持多久,跟毌丘俭这么一换一,似乎也完全不亏。 曹髦沉思了片刻,眯着双眼。 “对啊,所以,我只能仰赖这位将军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拒绝的原因了,现在司马氏逼着我做皇帝。” “再过几天,等王肃第三次前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后悔自己对郭氏的妥协!” “令人准备吧!” “我要出门!” 。 第015章 下锄头 “陛下,太常身体有恙,未能前来相迎,请您勿要怪罪。” 华表苦着脸,死死挡在府邸门前,看着面前的曹髦,心里甚是悲愤。 早知道就不接这个差事了。 本以为能更上一层楼,谁能想到,这乡公是个这般能惹祸的。 王肃倒是好,将内屋门一关,就说自己身体不适,等待大将军的命令,那郑袤更是借着照料王肃的名义一头进了内屋,这外头的烂事就丢给了他来处置。 曹髦忽然造访,说是来拜见几位庙堂的贤人。 可大将军的命令还不曾下达,王肃又怎么敢去见他呢? 若是他再给自己整出什么事来,那可怎么办? 自古以来,拥立皇帝都是升官的一个快速通道,将皇帝迎接到京城来,光是这个功劳,就可以封侯增邑。 故而司马氏便让自己的铁杆盟友王肃带上颇受司马师赏识的郑袤去迎接新天子。 至于华表,是他自己要求去的。 司马师对他很是轻视,觉得他没有什么才能,徒有虚名,但是因为他有个好阿父,也就让他跟着来了。 可是这一行三人,都不曾想过,这次拥立会变得如此复杂。 王肃爱惜自己的清名,不愿意惹出脏事来,郑袤也被他保护的很好。 最后被推出来的就是华表了。 看着面前这位神色复杂的侍中,曹髦却热情的拉住了他的手。 “无碍,无碍,能与您相见,也是极好!天使之中,王公德贤,郑公才高,而您兼之!” “我早就对您神交已久!” 华表顿时变得谨慎了起来,“陛下谬赞!岂有为人臣与君结交之理?” “哈哈,您有所不知啊,我府中防辅令,自幼就仰慕安乐乡敬侯,常常以他作为自己的楷模,发誓要效仿,我是跟随他读书学习的,故而得知您的身份后,心里就有了结交的想法。” 华表松了一口气,赶忙又说道:“陛下身边诸多贤良,实在大魏之福!” 曹髦直接拉住他,“既然不许我进府,那我们就找一处食肆,好好聊聊,我有些困惑,还想您可以为我解决!” 曹髦完全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离开了此处。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县内的一处食肆。 店家很是客气的拿上了所有的招牌菜。 华表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饭菜上。 曹髦此刻开口询问道:“华君啊,我还不曾登基为帝,为何你们都以陛下称之呢?” “大将军有令,要我们前来迎接陛下。” 华表如实的回答道。 这也是变相的表达自己的立场,当不当皇帝不是曹髦说了算,而是司马师说了算,司马师让他们来接皇帝,因此曹髦就是他们的陛下。 这不是对曹髦的敬重,反而是对司马师的服从。 曹髦点了点头,随即再次开始询问。 与华表所想的不同,曹髦并没有询问敏感问题,就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他阿父的生平。 “我听闻敬侯为人清廉,文皇帝赏赐给他钱财,他全部都不要,生活过的很贫苦,文皇帝赏赐给他美人,他收下美人,随即释放她们,让她们外出嫁人,这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提到父亲,华表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那是越说越激动。 与演绎里的谄媚小人形象不同,历史上的华歆是相当有才能的贤臣,与王郎一同辅佐君王,为平定振兴北方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曹髦又请他吃酒。 只是聊了片刻,华表居然就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这些年里,华表的生活过的并不容易,他年少刚立冠的时候,就因为阿父的原因当上了侍中,然后....就当到了现在。 在他阿父逝世之后,平日里那些对他格外敬重的人,都变得冷漠了起来。 而他又没有像王肃那样及时抱上司马氏的大腿。 这就让他在庙堂里的位置很是尴尬,他本身又没什么才能,华歆以清廉,不好党争而闻名,又没有给儿子留下什么门生故吏。 在阿父逝世之后,他还是头次感受到被贵人这般敬重,这般重视。 曹髦听着他的话,很是惊讶的问道:“华君这般才能,二十为黄门,累迁侍中,怎么没能继承您阿父的衣钵呢?” 华表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愠怒,“还不是我没生个好女...” 华表的话说了一半,顿时醒悟,赶忙闭上了嘴。 曹髦顿时皱起了眉头,猛地砸了一下面前的木案。 “这都是因为那齐王无德啊!!” “您这般贤明的大才,齐王居然不用!齐王祸国殃民,不知好歹,使野有遗贤,实坏我大魏江山!!” 听到曹髦忽然对曹芳破口大骂,华表也懵了,不过,宗室敢这么骂,他自然是不敢的。 “陛下勿要动怒...其实我也没什么才能。” 曹髦再次拉着他的手,“对齐王这般昏庸的君王,您尚且能说他的好话,可见您是真正的贤才!不过,您放心吧!” “再过几天,宗室里最为贤明的彭城王就要继承大位了!” “彭城王跟齐王可是不同的,他是天下都知道的贤才,道德高贤,尧舜那般的圣君啊,等他当了皇帝,还能不提拔您这样的贤才吗?!” 曹髦开心的拍了拍华表的肩膀。 华表满脸的呆滞。 “其实吧,要我来说,庙堂的政策可能也有些问题。” 第016章 舅父! “放下!都放下!” “汝等敢对我无礼?!” “谁敢对乡公不敬!” 府内两伙人正在对峙,各自叫嚣着,格外混乱。 一伙人是曹髦麾下的门客们,此刻都拔出了佩剑,对准了面前的闯入者。 而这些闯入者,共有二十余人,全副武装,那一身的甲胄看起来比王肃带来的那些骑士还要精良,身材高大,列阵以待。 为首者是一个穿着奢华的男人。 他的年纪比郭责要大一些,相貌白净,凤眼细眉,他完全没有隐藏心里的那股傲气,高高仰起头来,看向游侠们的眼神是那般的不屑。 对他们敢朝自己拔剑的行为更是愤怒不已。 郭责站在他们之间,不断的督促双方收起武器。 当曹髦闯进来之后,郭责终于松了一口气,赶忙推开了面前的甲士,快步走到了曹髦的身边。 “主公,这是我的族兄西都侯建,任镇护将军,奉太后之令,前来迎接您前往洛阳....” 曹髦眼前一亮,心中大喜。 他看向了那位倨傲的男人,眼里闪烁着光芒,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曹髦想过郭氏会急着拥立自己,但是没想到人家会直接前来元城,而且来的人还是郭建! 郭责与他说过郭氏内部的情况。 其实在郭氏里占据着话语权的,并不是郭太后,而是她的堂弟郭德,郭德是个合格的大族长子,一心只考虑自己的宗族,能进能退。 可最受长辈宠爱的,却是这个次子郭建。 大族往往都是这样的培养模式,耗费所有的资源来培养长子,对次子则是较为放纵。 因此,两人的性格截然相反,郭德为人谨慎,懂得取舍,而郭建嘛,比起兄长要更桀骜些,暴躁鲁莽,恃宠而骄。 郭建打量着面前的英俊少年,点点头,“倒是有些天子的模样。” 他几步走到了曹髦的面前,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现在就与我前去见王肃,再前往洛阳。” 这语气顿时激怒了那些游侠们,他们瞪圆了双眼,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曹髦却更加开心了。 好啊,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现在,曹髦手里最有力的武器,就是一个信息差,元城到洛阳之间的信息差,是他的唯一优势。 曹髦看向了游侠们,严肃的说道:“怎么能对我的长辈无礼呢?!且先去别殿休息!稍后我再去找你们!” 曹髦开了口,游侠们也不敢拒绝,转身离开了这里。 曹髦猛地朝着郭建附身行礼,“舅父!!” “啊??” 郭建一愣,看了看自己身边,方才意识到对方叫的是自己。 “你叫我什么??” “舅父有所不知,我阿父还在的时候,烈祖孝明皇帝极为宠爱他,对他的关爱超过了对自己孩子的关爱,阿父常常告诫我,要像对待他那样去对待烈祖皇帝!” 第017章 欲何为? 曹髦和郭责坐在郭建的面前,两人身后各有两位五大三粗的甲士盯着。 郭建此刻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倨傲,有些后怕的看着面前这俩疯子。 他此刻的想法与王肃华表那些人差不多。 你个毛头小子,怎么就这么能搞事呢?? 太后令他以镇护将军的身份来护送皇帝前往洛阳,目的十分明确。 郭建也没有想过这件事能有多复杂,若是曹髦再次反对,自己直接押着他回去就是,可是,他完全没想到,郭责这个鸟人居然将皇帝教成了这般德性。 在宗族里,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郭德是继承者,郭建是宗族的打手,而郭责,他是承担了经学家的职责。 大汉的豪族们,都是以经学来传家的,故而在郭责还年幼的时候,宗族就决定让这个聪慧好读书的孩子来走经学的道路。 宗族为他请了大儒来教导,想让他也能混出名堂来,若是族内能出一个大儒,整个宗族都能因此而受益。 从一开始,郭责就是被族内朝着经学家,经学博士的方向来培养的。 而如今看来,大族的培养方式果然出色! 好消息是他们成功培养出了一个正直的儒生,坏消息是他们培养的太过正直了。 郭建是族内最不喜欢郭责的人。 他觉得这厮简直就是个失心疯的。 如今再看,自己并没有想错! 郭建气得一直在拔自己的胡须,他现在也不敢强行带这两人去洛阳了,若是半路上他们再寻死,那事可就更大了。 他来回踱步,走了许久,方才再次坐在两人的面前。 “髦啊...你就听我的吧,当皇帝,好吗?” “不要再犯浑了,你当皇帝对太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曹髦倔强的说道:“舅父,我知道您是在故意骗我,都是为了我好!我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郭家的事情!” “我没有骗你啊!这都是双方妥协的结果!司马师想拥立曹据,完全就是为了皇宫内的权力!” “若是让他得逞了,那太后就不再是太后了,连带着我们也要滚出皇宫去,这是我们的底线!” “你明白吗?!” “舅父!何以用这种话来骗我呢?不必多说了,舅父,多谢您的宠爱,这辈子我是无法报答了,只能来生再报!” “我...” 郭建几乎要跳了起来。 “你们两个蠢物!太后已经决定拥立你!知道吗?因为你,兄长还去找了司马师,已经将他得罪狠了,你现在不去,那司马师能饶了我家吗?!” “现在就别想什么不和了,早就不和了!你必须要去当皇帝!!然后想办法来弥补!” 曹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曹髦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好,既然已经无法缓和,那我就不拒绝了。” 郭建大喜,“好!好!早该如此了!” “可惜,我这无什么才能,太后因为齐王无德的缘故,已经被人说没有尽到教导的职责,若是我做错了事,岂不是要给太后抹黑?” “不,不,怎么会做错呢?你是大贤!你比尧舜都厉害!走,我们去找王肃!” “舅父,您勿要着急。” 曹髦认真的说道:“舅父有所不知,我写了封给太后的书信,准备让王肃替我带回去,将自己的心里话告知太后,可是,当我去找王肃的时候,他托病不见,压根就不理会我,只让华表出来搪塞我。” “哦?还有这事?” “您看,就是这封书信。” 曹髦从怀里掏出了书信,信誓旦旦的说道: “虽然我们郭家如今被司马家所轻视,可是也不能自贱啊!” “若是再次去找他,他还以为是我郭氏怕了他呢。” 郭建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那就让他来?” “对!就得等他过来!” “要让他来请我们,他王氏算什么?他阿父才开始发家,我们郭氏传家数百年,还能看他的脸色不成?” “他这样的人都能当九卿,我郭氏却不行,我大舅父也与司马家有联姻,还能怕了他吗?” “你说的很对!” 郭建得意的说道:“论底蕴,他家可远不如我们家!” “舅父,司马师说五日登基,现在还有二十多天,完全不必担心!您这出来一趟不容易,这几日,就让我带着您在这里游玩,以尽地主之谊!” “等那王肃亲自来请我,我们再应了他!” “好!!” 郭建很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兄长的嘱咐早已被甩在了脑后。 曹髦将府内最好的屋让了郭建,晚上又请他吃酒,郭建心情大好,对这个陌生的犹子也是愈发的亲近了起来。 虽然有点轴,一根筋,爱搞事,但是这孩子对郭家是真的亲近,嗯,不错! 就在他们欢聚一堂,吃肉喝酒的时候,同住在元城内的王肃却是寝食难安。 怎么还没来呢?? 郭建都来了呀! 不应该赶紧带着人来我这里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得知郭建亲自前来的时候,王肃就认为这件事已经稳了,不必再担心了。 甚至非常自信的给众人下令,让他们做好前往洛阳的准备。 可是,一直等到了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王肃脸上的自信也是在逐步的消失。 他呆愣的坐在内屋里,时不时的询问随从,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王肃顿时就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拥立皇帝的是你们,急着让他登基的是你们,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去,将郑袤请过来!” 很快,郑袤就坐在了王肃的面前,在郑袤面前,王肃也不藏着,直接询问道:“郑君,郭建到了元城,却待在公府内,不来见我,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会不会是洛阳出了什么变故呢?” 王肃的意思很简单,他想知道,如今的郭家到底是自己的对手还是盟友。 郑袤平静的回答道:“王公,其实您无需着急,现在该着急的是郭家,我们只是奉令来迎接天子,天子不愿意登基,这并非是我们的过错。” 第018章 毌丘甸 “舅父,这些饭菜如何啊?” “你这小小的元城,居然有这么多好吃的?!” “这些饭菜,我在洛阳都不曾见过...” 郭建看着面前诸多美食,瞪圆了双眼。 郭建对饭菜很是挑剔,当曹髦说要带着他品尝当地美食的时候,郭建还颇为不屑,他并不觉得这里还有什么能吸引自己的美食。 可是当店家将饭菜带上来之后,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店家所带来的每一道饭菜,他竟然都不知道,闻所未闻。 而无论是口感,色泽,都远胜郭建平日所食。 这让自视甚高的郭建有些无法接受。 曹髦笑了起来,他赶忙解释道:“舅父啊,所谓民以食为天,我虽然没有彭城王那般的贤明,但是也知道这个道理。” “在这些年,我一直都在钻研食的道理,您现在吃的这些,都是经过我亲自改进的饭菜。” “你还有这本事??” “哈哈哈,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是最好吃的。” “就这吃啊,看似普通,实则一点都不简单,再珍贵的食料,若是不精心烹饪,终究是暴敛天物啊。” “要论吃,就是那大将军,都吃的没我好啊!” 曹髦说起了各种吃法,什么叫花鸡,什么丸子汤,说的郭建是一愣一愣的。 原本对庖厨还有些轻视的他,此刻却也被曹髦说的有了兴趣。 “这些都能吃到??” “哈哈哈,有何不能啊?我听过路的胡商说,塞外海外还有更多的食料...舅父,您继续吃,我们边吃边说!” 郭建也是不客气,大口享用了起来。 平日里,曹髦总是在一楼与诸食客们一同吃饭,但是此刻有郭建在,因此他们也就上了二楼,此处较为隐秘。 郭建这一顿吃的相当不错,意犹未尽。 “小小的元城,当真不凡啊!” 曹髦笑了起来,赶忙叫来了那店家。 “子轩啊,我舅父亲自驾临此处,这是你的荣幸!” 那店家赶忙点着头,“是我的荣幸,是我们元城的荣幸!” “这样,你稍后就派几个人,到我府里去,过几日呢,就陪着我舅父一同前往洛阳。” “啊?” “等到了洛阳呢,你就开个食肆,每日给我舅父送去吃的,明日饭菜不许重复,要让他吃好了,若是他不满意,我可饶不了你!” 郭建问道:“何必如此麻烦?直接住我府内做我庖厨不就好了?” “舅父啊,我让他去洛阳,不只是给您做饭,还得让我郭氏众人也尝一尝啊,还是在外头较为方便,况且,卑鄙之人,怎么能进您的府邸呢?” 郭建此刻是真的有些感动。 自从来到元城之后,这小子是一口一個舅父,各方面都是礼遇有加,真的将自己当长辈来对待。 他沉思了片刻,从腰间卸下了一块玉佩,丢给了曹髦。 “拿着吧!” “舅父...这是...” “这是烈祖皇帝曾经赏赐给我的,我视作珍宝,今日就送给伱了,你将我当作舅父,我这就算是长辈的礼物了。” “啊!这实在太贵重了!” “无碍!我家里还有好几块呢!拿着就是了!” “多谢舅父!” 曹髦行了礼,将玉佩庄重的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其实,郭建虽然有些纨绔,有些桀骜,但是比起那些老奸巨猾的人来说,还是挺好相处的。 而店家此刻也是无比的激动。 洛阳啊! 在这个年代,不是你说去哪里开店就可以在哪里开店的,地域观念十分的浓厚,想要去隔壁县做生意都是困难重重,更别提是去洛阳了。 而现在,有郭氏罩着,店家自然是可以毫无压力的在洛阳开起自家的分店,在洛阳的店跟在元城的店,那区别可就大了。 他感激的看向了曹髦,却没有提什么感谢,只是行礼说道:“定当让郭公满意,往后每日都当亲自送饭菜到诸公的府上,绝不耽误!” 曹髦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店家又派人送来了美酒,两人吃了起来,郭建很是惬意。 “髦啊,这王肃怎么还没有来呢?我来这里也两天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舅父,他是那司马昭的岳丈,志得意满,我听闻大将军身体不是很好,他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呢,对我郭氏能亲近就怪了!” 郭建瞬间便清醒了。 “你是说??” “呵,舅父,您想想,朝中最想取代我郭氏的人是谁呢?” 郭建勃然大怒,“好个王肃,我说这厮怎么这般态度,他是想取而代之啊!若是司马昭上了位,那他女儿便是...”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他现在就等着我们过去拜见他呢,就是想看我们低头,想在大将军面前献功....” “这个老狗!” 郭建破口大骂。 “髦!咱不去求他!就等他自己过来!等他来了,我非要帮你跟子守出口恶气!” 曹髦有些不安的问道:“舅父,这么做会不会坏了大事啊?若是得罪了王肃....” “怕他做什么?!他女儿嫁给了司马昭,我大哥还是司马师的女婿呢!” “你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 “唯!!” ........... 洛阳,毌丘府。 天色已深,书房内的烛火随风摇曳,一个模样坚毅的年轻人就坐在烛火前,低头,奋笔疾书。 年轻人皱着眉头,眼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他的笔越来越快,仿佛要将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出来。 “大人居方岳重任,国倾覆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责也!” “国之将倾,定现忠良,举旗讨贼,则天下忠义者响应,匡扶社稷,便在今朝!” 就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响声,一人破窗而入,跳进了内屋。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都被甩飞了。 他赶忙拔出了佩剑,挡在那书信前,看向了来人。 来人是个粗壮的汉子,在烛火下,看不清相貌,气喘吁吁的,似乎很是疲惫。 “治书侍御史毌丘甸....” 来人的声音都是那般的粗糙。 毌丘甸皱着眉头,“你是什么人?!” “我是个信使,有封书信要交给你。” “我不认识你!” “我也是...但是写书信的人却知道你。”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受主公所托,千里迢迢的将书信送到你的手里。”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向了毌丘甸。 毌丘甸依旧警惕的看着他,不敢靠近。 那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 “入他母的司马师!” “嗯??” “我家主公告诉我,只要我这么说,你就会相信我。” 毌丘甸惊呆了,就在此刻,外头传来了仆从的声音。 “主公?出了什么事?” 毌丘甸打量着面前的壮汉,收起了佩剑,“无碍!都去休息吧!” 在确定仆从离开之后,他上前从这汉子手里接过了书信。 翻开书信,便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他再反反复复的将书信看了好几遍,怎么都不敢相信。 “你是从元城来的?” “是,主公派我来找你,还说,我可以完全信任你,路上盘查太多,我没有验传,耽误了不少时日,好在还是将书信送到了。” “真壮士也!” 毌丘甸看着面前的糙汉,眼里满是敬佩,也没有了方才的警惕。 “您且坐。” “我就是毌丘甸,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刘路。” “刘君...您且先在我这里休息,乡公所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乡公这般信任,我是不会辜负他的。” “您不必多礼,主公交代的事情,你知道了便好...我还得回去找我家主公,就不劳烦了,我家主公良善,就怕恶人欺辱了他...” 刘路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毌丘甸行了礼,转身就要离开。 只走了几步,他便猛地摔在了地上。 毌丘甸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发现面前的人只是晕厥了过去。 他大概已经有很多天都不曾合眼了,整个人都到达了崩溃的边界。 毌丘甸看了看手里的书信,又看了看倒地不起的壮士,忍不住感慨道: “那乡公何等豪杰,竟能驱使这样的义十来为自己做事?!” 。 第019章 名正言顺 “你们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当初是你们要拥立高贵乡公为皇帝。” “如今又是你们在这里拖延时日,这到底是为何啊?” 司马昭最是喜欢使用明知故问的方式来玩弄人心,可是这一次,他发誓,他是真的不明白郭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肃再次派人送来了书信。 书信里明确表示,郭家人完全不在意登基的事情,郭建到达元城之后,整日带着曹髦四处跑,吃喝玩乐。 自己几次想要去拜见,却总是被拒之门外,一问就是出去玩了。 自己压根就见不到郭建和曹髦,无法完成大将军的嘱托,请求返回洛阳。 司马昭接到书信后,只觉得头都大了。 大哥最近身体不是很好,眼疾越来越严重,这才将大事交给自己,让自己来负责。 结果光是迎接的事情,就被自己弄得满地鸡毛。 这些时日里,他不断的接到从元城寄来的书信。 这些书信里的内容让他格外困惑。 尤其是关于曹髦的,每次书信前来,他们对曹髦的评价总是不一样。 一会说他是纨绔,一会说是恶人,一会说是赤忱君子,一会说什么雅士.... 真的有这么复杂的人吗?? 你们是联合起来耍我玩是吧?? 郭德就坐在司马昭的面前,听到司马昭的询问,他心里也是格外愤怒,却不敢将这愤怒表现出来。 他弟弟郭建也送来了书信。 书信里对曹髦是大加赞赏的,同时,也提到了王肃的问题。 他提到,王肃对自家的地位有染指的想法,并且当众羞辱了郭家的人,曹髦几次去拜见王肃,王肃闭门不见! 这都是郭建的原话。 当郭德听到司马昭的话,心里自然是悲愤的。 王肃闭门不见,还想要倒打一耙? 还是说你们司马家干脆就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阻碍我们?? 这些世家大族的联盟,根本就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牢固。 况且,司马家的信誉嘛。 众所皆知。 他们家那是出了名的守信,说保你一生荣华富贵,那就一定诛伱三族。 虽然弟弟不成器,可是在司马家和弟弟之间,郭德还是会相信自己的弟弟。 看来这司马家是铁了心想要谋取皇宫内的权力,而这个王肃是他们的帮凶,也对,毕竟司马昭若是上位,那他们家就是名正言顺的外戚了。 郭德毕恭毕敬的起身,很是惶恐的说道:“将军,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你尽管直说,我们是一家人啊,可莫要受了外人的挑唆。” 司马昭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对自己如此谨慎呢? 为什么就不肯多一点信任呢? 郭德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家过去得罪了王公,不是我弟弟不愿意去见王公,是王公不愿意见我弟弟啊!” 司马昭一愣,又猛地醒悟。 对啊,怎么忘了,若是自家上位,那王肃不就.... 难道是王肃从中作梗?想跳过一些必要的环节,直接到达最后一步?? 不对啊,他不是这样急切的人啊? 看到司马昭愣神,郭德再次说道:“我绝对不会让私事耽误国事,请将军放心,我早已写信给那不成器的弟弟,让他务必要跟王公请罪,一定要与他见面,尽早将陛下带回庙堂来。” 司马昭点了点头,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 “好,好,那你先回去吧。” 郭德再拜,这才匆匆离开了将军府。 司马昭却没有再叫任何的谋臣,他沉思了许久,方才对一旁的仆从说道:“你去将炎给我叫过来!” 很快,披头散发的司马炎就再次出现在司马昭的面前。 司马炎的头发实在太长了,哪怕束冠,也还是会垂落在地上。 司马炎对父亲很是惧怕,站在他面前,颤颤巍巍的。 司马昭看到他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愤怒,他对这个儿子有极高的期望,总是希望他能超过自己,能像父亲和兄长那样,可是,就如今的表现来看,他连自己都不如,更别提什么父兄了。 “炎...你替我出一趟远门。” “啊?” “阿父,我去哪里?” “元城。” “我去哪里做什么?” “拥立皇帝。” 司马炎一头雾水,他询问道:“外公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为什么还要去啊?” “炎啊,你要记住,哪怕是你外公,终究也非司马姓,我们所能信任的,也只有自己的同宗血亲。” “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你这次去元城,什么也不必做,就是看着他们,让他们完成继承大位的事情,然后跟着皇帝回来就是了,若是可以,多跟皇帝接触一番。” “可是我跟靓约定好了要一起....” 司马炎正要说些什么,抬起头,却看到父亲那凶狠的眼神,他吓得即刻低下了头。 “我现在就去!” ........ 朝阳殿内,郭德与太后面向而坐。 郭德此刻再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愤怒了。 “太后,我看司马家是真的等不及了,现在大将军病重,司马昭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他每次与我交谈,总是说起皇帝的车架和仪仗,眼里满是渴望。” “他故意让王肃去迎接曹髦,我觉得,他就是不愿意拥护曹髦,还是想用彭城王来控制皇宫。” “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了。” 郭太后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愠怒,“这些年里,我们与司马家甚是交好,事事都以他们为首,就连废立皇帝,我们都全力帮衬,如今却被他们如此对待?” “呵,司马家何曾是讲过情谊的?” “他们肯定还会搞出更多的事情,说不定下一步就要对我们动手了。” “我郭氏是不如他司马氏,可他司马氏也并非是一手遮天,自从文帝开始,我们诸多贤才一同辅佐朝政,只是以司马家为首而已,如今司马氏迫不及待的想对我们下手,其余大贤会怎么想呢?” “我让阿父去拜见他们,要得到这些大贤们的支持,司马氏今日若是不顾一切的除掉了我们,那往后要除掉的就是他们,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被除的。” 自从曹丕做出了对世家的妥协让步之后,门阀政治就开始逐步强大起来,朝中官职几乎落在了那些大族的手里,再也没有了其他人的位子。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在当下成为了一句屁话。 他们彼此合作,同时又彼此对立,他们不在乎当皇帝的是谁,也不在乎那些地方上的贱民。 他们在各個方面进行垄断,知识,土地,官爵.... 就算是司马师,想要解决这件事,也不太容易,毕竟,他司马家才是如今最大的世家大族。 司马家所能做的,只是不断的增强自家宗族的实力,来压制其余大族。 曹髦这一次就是通过信息差,利用双方的不信任,使得司马家内部生起了猜忌。 这猜忌是一直都存在的,只是曹髦让它变得更明显而已。 “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郭太后开口询问道。 “为曹髦造势,让群臣都认可这位新天子,将彭城王的罪行公之于众,让司马家断绝拥立彭城王的想法。” “嗯....如何造势呢?” “我听建说,曹髦一直都以舅父来称呼建,将烈祖皇帝当作自己的父,将您当作自己的母。” “曹髦若是要当皇帝,就是要继承烈祖皇帝的衣钵。” “您何不坐实这件事,以他为自己的儿子,让他嗣烈祖孝明皇帝,负责祭祀烈祖之庙宇,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呢?” “你是说,就想曹芳那样?” “曹芳实在无道,可曹髦就不同了,他对我们家格外亲近,以他为子,这皇宫之内,依旧是我们说了算。” “而且他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司马家还敢说拥立什么彭城王吗?” “善!!!” 。 第020章 萤光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 “王公啊,昨日我梦到自己为烈祖皇帝盖被,您说这是什么预兆呢?” 昭阳殿内,郭太后一脸困惑的询问道。 而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极为面善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极为慈祥,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浅笑,眼神清澈,任何人都对他生不出恶意来,此刻,他毕恭毕敬的侧坐在郭太后的身边,认真的听着郭太后的询问。 “烈祖皇帝驾崩之后,太后费心与国事,叮嘱新君,托付贤臣,为烈祖皇帝之大业而操劳,这就是梦中的预示了吧。” “王公啊,您的名望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有些事情,我也只能询问于您了。” 郭太后有些悲伤的说道:“当初陛下将齐王托付给我,让我好好教导,可是因为我的才能不足,使齐王这般无道,恶事做尽,无法继承烈祖的伟业。” “我不得已下令,罢免了他的皇帝位,将他驱赶到封地去。” “可是,烈祖皇帝本是没有孩子的,当初过继齐王,就是想让他能继承烈祖的衣钵,能继承他的伟业,不忘记对烈祖的祭祀,供奉他的庙宇。” “齐王没有这样的德行,不足以做到这些。” “烈祖皇帝有九个弟弟,其中有一个早夭,有六个早早逝世,大多都没有留下子嗣,唯独东海定王,有诸多子嗣。” “东海定王,年少而聪慧,深受高祖皇帝的宠爱,后来烈祖皇帝登基,对他也是格外厚爱,给与他最多的赏赐,破例让他前来洛阳,拉着他的手,告诉我:此朕手足也!” “定王的儿子曹髦,继承了他父亲的相貌和品德,在定王逝世之后,他自愿的离开了自己的封地,不愿意享乐,为定王守孝两年。” “他将烈祖皇帝看作自己的父亲,将我当作自己的母亲。” “常常写书信来询问我的情况,每日都要朝着烈祖的陵墓行礼拜见。” “他为人谦让,在朝中贤人准备拥立他为皇帝时,他怕自己才能不足,会辜负我的期待,屡次拒绝,甚至想要自裁,好在被防辅令及时阻拦。” “如今烈祖皇帝的庙宇没有人来祭祀,他的伟业无人继承。” “我想收养高贵乡公曹髦作为烈祖皇帝的孩子,让他嗣烈祖皇帝,成为名正言顺的储君,不知王公以为如何呢?” 郭太后说完,便死死盯着面前老者的脸。 老者没有半点的诧异,从始至终都是那张笑呵呵的脸。 老者唤作王祥。 卧冰求鲤的故事里的主角! 他因为对后母极为孝顺的缘故,年少成名,是众人皆知的大孝子,后来,他多次拒绝了庙堂的征辟,名声大噪。 在此刻,他的清名甚至要压王肃一头。 毕竟谦让和孝顺是当今最为重视的话题。 他也趁此成为了此刻的士林道德领袖。 当然,他本身也是很有能力的,治理政务的能力很不错,在被征辟之后,仕途高歌猛进,如今已经做到了大司农的位置上。 王祥参与了郭太后和司马师的“候选人战争”,并且投了曹髦很重要的一票,确定了曹髦的位置。 作为报答,郭太后也决定在皇帝继位之后,册封这位“定策有功”的王祥为光禄勋。 而司马师也非常的重视这位道德标杆。 司马家很需要这位道德领袖的支持,需要道德领袖在以后为他们作证,司马家并非是无德篡位,而是顺应天命。 王祥的人脉很强大,跟诸多大族都是好友,面对任何突发情况,都完全不慌。 在郭太后开口之后,王祥微笑着点起了头。 “太后想的甚是周道,可以这么做。” 汉末魏晋时期,没有孩子的收养兄弟家的孩子是非常普遍的行为,曹叡,司马师都是如此。 郭太后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参与庙堂的大事,况且已经有了齐王的先例,就怕朝中群贤反对啊。” 王祥此刻也有些疑惑,他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如此急切的想给曹髦造势,让他变成正统。 难道是司马师那边反悔了? 不可能啊,他跟他阿父还不太一样,不是個轻易出尔反尔的人。 他试探性的说道:“太后,群臣既然都同意拥立高贵乡公,那也不会反对让他继嗣,他本来就是继承烈祖皇帝的衣钵,群臣怎么会反对呢?” 太后无奈的说道:“我听闻朝中有人诋毁高贵乡公,想要拥立他人为皇帝。” 王祥顿时了然。 这是担心司马师反悔,所以想敲定这件事,不想再生起变故? 王祥笑了起来,拥立的事情,不只是郭氏和司马氏的事情,也包括了他们这些人的参与。 大家一同确定好的事情,可不是司马家能随意更变的。 这定是曹髦多次拒绝后,郭氏担心司马家再提彭城王,所以铁了心的要盖棺定论。 终究是妇道人家啊,这点耐心都没有。 “太后多虑了,拥立皇帝乃是天下大事,断然没有轻易更变的道理。” 王祥认真的说道:“太后所说的事情,定然会有诸多贤才来支持。” 太后点着头,“听到您这么说,我也就安心了,高贵乡公年幼,生性孝顺,等他前来洛阳,就该向您这样的大贤请教,您应当以老师的身份来教导他,让他学会孝顺的道理啊!” 太后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下达命令,本质上还是一个交易。 而王祥又怎么敢拒绝太后的命令么? 他赶忙起身,诚惶诚恐的说道:“老臣无才德,不敢为陛下之师,可定然会辅佐劝谏陛下,让他不负烈祖皇帝的衣钵!” 交易达成。 王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离开了皇宫。 次日,以高贵乡公嗣烈祖皇帝的言论就席卷了洛阳,诸多道德之士痛心疾首的表示: 齐王无德,不能祭祀烈祖,而烈祖不可失祀,应当让关系最亲的高贵乡公来过继。 这是刚好戳中了司马家的痛点。 毕竟烈祖皇帝的祭祀是如何中断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现在的司马家虽然如日中天,却还没有达到司马昭时的完全体,不可能无视烈祖皇帝断祀这样的大问题。 谁也没有意识到,原本的诸多宗室内选一个的填空题愣是变成了曹髦与曹据之间的选择题。 司马昭勃然大怒,当即召集诸多贤才,让他们都到自己的府邸内。 随即又准备在城内进行戒严。 就在司马昭决定跟这帮犬入的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出现在了这里。 他的出现,打断了这次的会议。 这男子身材高大,穿着华丽,眼里有些傲气,却不同于郭建,众人急忙起身来拜见他。 此人叫钟会。 他是曹魏重臣钟繇的幼子,五岁时就有极大的名气,博览群书,被司马师所看重,后来成为了司马师的重要幕僚。 他带来了司马师的命令。 “大将军云:朝中多忠良,为烈祖身后事计,此善事也。” 司马昭皱起眉头,赶忙起身,将钟会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按着他坐下来。 “士季啊,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答应了他们,那他不就是能继承烈祖皇帝全部的...若是往后有什么变故,这如何能行呢?” 司马昭就差将往后怎么登基给问出来了。 钟会仰着头,脸上满是自信。 “有大将军在,您还担心什么呢?大将军的想法,岂是我们所能猜到的呢?” 钟会对司马师非常的崇敬。 司马师称钟会乃王佐之才,而钟会也是将司马师当作自己的伯乐,全力辅佐。 司马昭听到对方这么说,顿时就泄了气。 好在,司马昭对兄长也是足够的信任,挥了挥手,就让麾下众人离去。 “早知道就不拥立曹髦了,这厮还不曾继位,就惹出这么多事来,要是他真的继位了,那岂不是要更糟?” 钟会严肃的说道:“陛下有谦让之德,君子之风,这不是社稷之幸吗?况且,将军怎么能对陛下直呼其名呢?” 司马昭一愣,看着面前这个言语举止越来越像大哥的年轻人,顿时苦笑了起来。 “好,好,好,你们说了算。” “陛下英明!!” “大将军英明!!” 钟会听到司马昭的调侃,顿时笑了起来。 “将军勿要急躁,这些小伎俩,在大将军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是哗众取宠,自讨苦吃而已。” “萤光之火,怎敢与日月争辉?” 第021章 三国第一诸葛吹 “高贵乡....” “不在!不在!快滚!” 骑士刚刚开了口,面前的人就大叫了起来,猛地将大门关上。 这门差点就砸在了骑士的脸上。 骑士的脸阴晴不定,险些就要拔刀。 这骑士也就是当初跟着王肃前来,对郭责无礼的那位。 当初这位桀骜不驯,趾高气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骑士,此刻却遇到了比他们还要无礼的宫中宿卫。 郭建所带来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在意骑士的身份。 骑士愤恨不平的盯着面前紧闭的府门,转身离开了此处。 而方才关门的那人,此刻却已经出现在了内屋。 郭建正大口吃着烤肉,曹髦则是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 那人急忙禀告道:“将军,王肃又派了骑士前来,我让他滚回去了!” 郭建大笑了起来。 “就该如此!” “我非要好好羞辱他,让他也知道闭门不见是个什么滋味!你且出去吧!继续守着!” “唯!” 那人走了出去。 曹髦还是一脸的担忧,他问道:“舅父,若是王肃向大将军写信说您的坏话,那该怎么办呢?” 看着这不成器的犹子,郭建的脸上满是不满。 “你是未来的皇帝啊!怎么能如此怕事呢?” “那王肃算什么东西!你怕他做什么?” “我早就写信给兄长了,控诉王肃闭门不见!” “我兄长是大将军的女婿,还能怕了他王肃不成?” 郭建自信满满,曹髦就差给他拍手叫好了。 曹髦感动的为郭建多烤了几个肉串。 这是亲舅父啊! 郭建打了个饱嗝,拍打着胸口说道:“髦啊,有舅父在这里,你就放心吧!我统领宫内大军,王肃也敢来招惹我?” “哈哈哈,舅父说的对!来,舅父,您再来一串!” “有我和你大舅父在,你尽管高枕无忧!放眼天下...” “将军!!” 就在郭建准备继续吹嘘的时候,方才那人再次闯了进来。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方才的得意,脸上满是惶恐。 “将军!祸事了!” 郭建赶忙起身,“出了什么事?” “司马家来人了!说是奉大将军之令!” “啊?!” 郭建顿时就慌了,手足无措。 “难道真被你说中了?王肃那老狗上书弹劾??” 曹髦却皱起了眉头,司马家来人? 来的是谁呢? 难道是司马孚来了? 他看向了惶恐的郭建,开口说道:“舅父,来者不善,您为人勇武,若是对方开口不逊,您怕是要与他起了冲突,请您先去后殿,我亲自去迎接对方!” 郭建心里本就惧怕,听到曹髦这么一说,心里当然很乐意。 可是吧,曹髦平日里一口一个舅父,自己刚刚又吹嘘,就这么躲起来.... 郭建实在是丢不起这脸,尽管害怕,心里却还是纠结。 曹髦急忙行礼,“舅父啊!请您回去吧!怎么能忍心让您为了我再去冒犯他人呢?若是您不走,我只能先走一...” “好了,好了,我先回去!” 郭建有了台阶下,看向曹髦的眼神更加的和善。 “你也不要太害怕,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大声呼救,我不会让他害了你的。” “多谢舅父!” 郭建领着人离开了这里。 曹髦赶忙朝着前殿走去。 就看到一个少年站在前殿,身边有诸多骑士守着,这少年模样俊俏,长发飘飘,双手过膝... 曹髦顿时就愣住了,随即又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晋武帝!司马炎!! 曹髦当即换了一张脸,那是一张热情,青春,且爽朗的脸。 他大笑着,快步朝着司马炎走去。 还不等司马炎反应过来,曹髦就拉住了他的双手,满脸亲切的看着他,“是安世吗?久仰大名!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相见!!” “果然是奇人异像啊!” “这长发!” 曹髦说着,就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长发,发质不错,很是柔顺。 司马炎却惊呆了。 你特么谁啊?怎么上来就摸我头发?? “我就是司马炎,阁下是...” “我就是曹髦!” 司马炎大惊,想起父亲的教诲,赶忙附身要行礼。 曹髦却连忙将他拽住。 “安世何以如此呢?我将您当作想要结交的挚友,您却要将我当作外人?”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司马炎还在愣神,就被曹髦拉着手,朝着内屋走去。 “今日安世前来,蓬荜生辉啊,我非要与伱吃些酒,吃些肉,我何其有幸啊!” “来人啊,取府内最好的酒水来!” 曹髦叫着,当司马炎被拖进内屋后,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打断了曹髦。 “陛下,吃酒且不急,我这次前来,是奉令而来的,我听闻,陛下屡次拒绝登基...” 曹髦长叹了一声。 “我对安世,神交已久,今日也就不再隐瞒了。” “安世啊,我并没有朝中贤人们所说的才能,我不过就是個庸人,有什么资格继承伟业呢?” “又如何能一统天下,还天下太平呢?” “彭城王的贤明,天下人都是知道的,我觉得,大将军应当拥立彭城王为皇帝!” 司马炎摇着脑袋,“不能这么说。” “当今庙堂,贤才极多,有我伯父这样的忠良来辅佐,您还担心什么呢?” 我担心的就是你那伯父! 司马炎又继续说道:“你看蜀国的那个昏君,无才无德,宠幸阉人,他这样的人,都因为有诸葛武侯这样的贤才来辅佐,能治理好蜀地....” “啊???” 这次,却是轮到曹髦懵了。 诸葛武侯? 你小子是什么成分?? 你是司马懿的孙子啊,不该叫诸葛村夫吗?? 看到面前的曹髦目瞪口呆,司马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笑着说道:“您不要误会,我不是说陛下是昏君,不是拿您来比刘禅。” “不,我...你方才说...诸葛武侯?” “对啊!” 司马炎的眼前顿时明亮,他认真的说道:“诸葛武侯,何等的英才啊,文武双全,文才武略,仁义道德,只恨我晚生了二十年...” 不然呢?你准备干什么?投蜀吗?? 司马炎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自己对诸葛亮的推崇,曹髦却只觉得离谱。 “难道您不觉得诸葛武侯乃是天下能臣之最吗?” 司马炎反问道。 曹髦沉默了一下,“我还是觉得宣文公乃是能臣之最。” 宣文公指得乃是司马懿。 曹髦确实觉得司马懿比诸葛亮厉害多了,想想诸葛亮讨伐魏国那么多年,才杀掉了多少魏国大将? 五次北伐,只干掉了张郃跟王双! 而司马懿一次高平陵之变,就干掉了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等人。 还将他们直接诛族! 这是何等庞大的战果,岂是诸葛亮所能媲美的? 司马炎笑着说道:“我大父确实厉害,谋略了得,治政却差了些,不如诸葛武侯!” 曹髦擦了擦额头的汗,你个大孝子都这么说了,那就当你说的对吧。 话题被曹髦带歪,两人随即开始点评汉末时的诸多英才。 两人年纪相同,这么一聊,居然还有很多共同话题。 司马昭对比他的父亲哥哥来说,算是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而司马炎对比他诸多长辈来说,简直就是个温柔热情小绵羊。 当然,仅限于此刻有些中二的他,也仅限于比较他家里长辈而言。 “安世啊,闻名不如见面,今日一见,方才得知传闻非虚,你是真正的贤才!诸葛武侯,莫过如此!” 司马炎大惊,“我怎么能与武侯相提并论呢?” “若是我继承大业,那你就是我的诸葛武侯!” “我们兄弟两人,君臣齐心,统一天下,建立不世之功名!!” 第022章 晋武帝 曹髦从不曾想过能通过嘴遁来收服谁。 对一个毫无根基的傀儡皇帝来说,别说收服司马炎和郭建了,就是个县令怕是都收服不了。 他讨好这些前来找他的每一个人,笑脸相迎,只是为自己将来的斗争加几分胜算而已。 在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情况下,曹髦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补强自己的机会,哪怕只是让对方对自己增加些好感,哪怕这种好感于事无补。 按着杨综的话来说,曹髦这就是饥不择食的一个行为。 跟他拉拢那些游侠,收养门客,勾结商贾没有什么区别。 司马师完全不会在意他的这些行为,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在司马师眼里定然是无比的可笑。 可这却是曹髦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郭建和司马炎的到来,确实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若是来的是郭德或者司马昭,那现在曹髦绝对已经自愿的上车赶往洛阳了。 郭建作为宗族内的打手,并不适合政斗,而年少的司马炎,还处于中二阶段,哪怕是未来的司马炎,其实也不是那么聪明,甚至有些憨。 只有面对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曹髦才能及时安抚住他们,利用他们来完成自己的谋划。 “安世,你尝尝,这都是我元城的美食!” 曹髦亲手将烤肉递到司马炎的手里,就差给他喂进去了。 司马炎只觉得坐立不安。 面前这個人,对自己也太热情了吧! 曹髦又挪了挪身体,再次靠近司马炎。 而司马炎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陛下...这烤肉我们回到洛阳也可以吃...您既然有统一天下的志向,那为什么不愿意前往洛阳呢?” “陛下继承大位,有朝中的诸多贤良来辅佐...定然能完成统一天下的志向!” “我本来是无意继承天子位的,可安世既然开了口,我怎么好再次拒绝呢?” 曹髦看向司马炎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不过,有一件事,安世得要依我,等去了洛阳,你要领侍中,早晚待在我的身边,解决我的困惑,辅佐我来操办政务!” 司马炎茫然的说道:“这得伯父说了算...” “无碍!我会去拜见大将军,跟他说这件事!” 郭髦盯着面前的司马炎,越看越是满意。 多好的一个人啊。 若是能让他全天待在自己身边,一来可以使司马家放松警惕,毕竟身边就有他们的人,二来若是遇到了鱼死网不破的局面,自己还可以拉个垫背的。 要是自己真的要失败了,那就先杀掉司马炎。 司马炎若是死了,那就只能是由司马攸来继承大位。 司马师没有儿子,司马昭就将自己的第二个嫡子司马攸过继给司马师当儿子,也就是司马攸。 对比司马炎来说,司马攸更具谋略,至少不会再立一个贾南风,使得华夏遭受那般浩劫。 司马炎其实对比家族里其他人来说,心还算出奇的不错,很少杀人,喜欢听别人的劝谏。 奈何,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因为他什么劝谏都听,身边的贤臣多,那他就是尧舜,身边若是坏人多,那他就是桀纣。 在华夏诸多开国之君里,他的能力算是垫底的。 将他放在自己身边,曹髦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看着自己的定心丸,曹髦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司马炎无言以对,这过度的热情,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他只是个尚未立冠的少年,只比曹髦大了五岁。 “走,安世,我且带你去见我家的长辈!” 曹髦再次拉着司马炎,朝着后殿走去。 当郭建看到司马炎的时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来的是司马家的其他人呢,若只是面前这个毛头小子,那他是没有太害怕的必要。 “舅父!这是安世,我的至交好友!” 曹髦热情的介绍道。 司马炎瞪圆了双眼,他很想解释一下,我今天才跟他认识。 郭建再次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抚摸着胡须,傲气十足。 司马炎赶忙拜见了郭建,又说起了来意。 曹髦赶忙开口说道:“舅父,实在不能再拖了,否则,大将军定然怪罪与您啊,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郭建抿了抿嘴,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 “安世,你去找你那外公,让他明日前来迎接天子!” 司马炎称是。 郭建大概是不愿意在司马炎面前多说什么,就以休息为由,让两人离去。 “安世,你且别急着去见王公,我再带你去见我府内的大贤!防辅令郭君,他是天下闻名的君子,其实也算是我的舅父了...” 曹髦带着司马炎见了府内的众人,连杨综都不例外。 只是,杨综此刻又处于亢奋的状态下,赤裸着上身,脱了鞋,围着殿中的大树转圈圈,他嘴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的,一看就是嗑了散。 看的司马炎都是瞠目结舌,小小的元城,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曹髦这一路都在喋喋不休。 “安世啊,想我曹髦何德何能,竟能被庙堂的群贤所看重。” “我不懂什么治理国家的策略,好在,还有你这样的贤才来辅佐我!” “我与你一见如故,往后将以大事相托!” 司马炎吓坏了,只是缩着脑袋,低声的嗯了几次。 “陛下,事不宜迟,我还是前往外公那里...做好明日迎接的准备...” “好!安世,我送你过去吧!” “不必!!陛下,请留步!!” “安世不必客气!来人啊,备车!!” 曹髦还是将司马炎送到了王肃所在的府邸前,司马炎下了车,毕恭毕敬的朝着曹髦行礼,随即转身朝着府邸走去,速度越走越快,最后逃一般的冲进了府邸内。 曹髦依依不舍的看着他进了府邸,方才打道回府。 ........ “炎!” 王肃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外孙,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严肃古板。 司马攸和司马炎都是王肃的外孙,而在两人之中,王肃更喜欢司马炎。 对比司马攸来说,司马炎对自己的友人和亲人都更赤诚友善一些。 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王肃正要询问他父母的情况,却注意到司马炎额头满是汗水,看起来有些不安。 他狐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无..无碍,无碍。” “陛下已经答应了,明日就可以去迎接他了。” 听到这句话,王肃却没有半点的高兴。 想起曹髦,王肃就恨得咬牙切齿。 对这个搞事的少年皇帝,他现在是没有半点好感。 “我观陛下,骄恣不奉法,跋扈无礼,并非明君之资啊,若是拥立了他,就怕惹出什么祸患来。” 司马炎挠了挠头,说道:“陛下对人倒是很热情...” “呵,你可勿要被此人所诓骗。” “等回了洛阳,我定当与大将军禀告,那郭家老二为人蠢笨,狼狈为奸...定当警惕!” 在司马炎的面前,王肃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司马炎对这些显然是不懂的,只是茫然的看着外公。 王肃自知说的有些多了,便又问起了司马炎家里的情况。 两人寒暄了几句,王肃方才告诫道:“我与你所说的话,不许告知外人。” “另外,明日开始,伱就不要再与陛下接触了。” “回到洛阳之后,也要躲着他,莫要靠近。” “你为人良善,心性淳朴,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王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疲惫的说道:“好在,这些事都结束了,明日迎接他,将他接到洛阳去,我就要休息一段时日了。” 王肃如此说着,心里却没有他说的这般轻松。 他总觉得,那个竖子不会如此轻易就范。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第023章 反击的号角!!! 元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王肃领着诸多骑士们上街的时候,众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他们。 那些骑士们耷拉着脑袋,完全没有了当初第一次前来时的傲气。 他们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了供人观赏的猴子。 王肃坐在马车上,手里依旧高举着天子节仗。 远处的那些行人不再惶恐的躲开了,而是偷偷打量着他们。 他们就这么不慌不忙的朝着曹髦的府邸赶去。 而在曹髦这里,众人也是做好了准备。 老卒们将府邸收拾干净,郭建所带来的宿卫们,站在门口,充当门面。 而郭责还在思索着稍后的诸多礼仪。 杨综今日也难得的没有嗑散,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 郭建则是陪在曹髦的身边。 众人看起来都很是激动,面带笑容。 门客们兴奋的攀谈了起来,就连郭建,此刻都是拉着郭责的手,笑呵呵的讲述着此番的拥立之功。 唯独曹髦,看起来有些严肃。 他皱着眉头,脸色不断的变幻着。 “曹公...您准备做什么?” 有人打断了曹髦的沉思。 曹髦转过头来,开口的人正是杨综。 杨综此刻满脸的凝重,他站在曹髦的身边,眼里竟然有些担忧。 曹髦笑了起来,“当然是顺应天命,去做皇帝。” “您勿要诓骗我。” “刘路去了哪里?” “有事回了家。” “不,他那性格,怎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回家呢?” 杨综摇着头,“他是替您去找外援了对吗?” “当今这局势,蜀吴都不可能作为外援,援兵出自国内,是毌丘俭?” 曹髦眯了眯双眼,“没有什么外援。” “曹公,无论您要做什么,都请您放弃吧。” “不可能成功的。” “毌丘俭乃是地方权臣,司马师在他身边有诸多眼线,对他严格的监督,您的人,您的书信,都一定到不了毌丘俭的面前。” 曹髦笑了起来,“我知道。” “您多虑了。” “曹公!!” 杨综再次说道:“毌丘俭是忠臣不假,可他所忠的并非是您,他所忠的乃是烈祖皇帝,是齐王曹芳!” “您是被司马师和太后所拥立的,对毌丘俭来说,您也是反贼之一!” “他不会信任您的,也不会帮助您的,现在是您最后的机会了,勿要再执迷不悟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 他自然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毌丘俭身边监督他的人很多,刘路根本见不到毌丘俭。 况且,毌丘俭忠于烈祖皇帝,而曹髦的地位,类似于被董卓所拥立的刘协,毌丘俭还未必承认他这个皇帝。 就算曹髦傻乎乎的派人请求联盟,毌丘俭也根本不会在意。 可是,曹髦却不能放弃这个唯一的忠良。 他开口说道:“杨公啊,勿要忘了我当初的吩咐。” 就在这个时候,王肃等人从远处行驶而来。 对比第一次,如今的他们毫无气势。 曹髦在他们之中找了找,却没有找到司马炎。 当王肃再次手持天子节仗,走下马车的时候,众人赶忙行大礼。 面对天子节仗,就连司马师都得行大礼。 华表再次宣读了太后的诏令。 还是老一套的流程。 这次,王肃换了说辞。 “当初文皇帝三辞三让,向天下人彰显了他高尚的品德,今日我们第三次前来请求陛下登基,可见陛下实有文皇帝之风,足以供奉庙宇!” “这是天下之幸也!” “请陛下与臣返回洛阳!” 王肃的话很好听,可认真分析,就会发现其中的逼迫。 高尚的文皇帝都只是谦让了三次,你还想要超过他不成?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品德比你的大父还要高吗?? 这依旧是高举孝的大旗,对曹髦进行正确输出。 “我年幼而无治国之才,当如何供奉庙宇,治理天下呢?” 曹髦询问道。 王肃回答道:“庙堂内诸多贤才,这些人都是烈祖皇帝所留下的重臣,陛下今年幼,可有朝中诸公给您以肱股之辅,镇守四方的将帅给您以有力的扶持。” “您凭仗先祖先父的这些有德之臣,定可以实现国家的繁荣昌盛,达到天下太平的目的。” 众人屏息凝神,就等着曹髦开口说那一声好。 而就在众人盯着曹髦的时候,曹髦却长叹了一声。 “难道齐王还在的时候,国内就没有这些贤臣了吗?” 王肃大惊。 众人哗然。 连郭建都惊呆了,不知所措。 曹髦却再次说道:“按着过去的惯例,皇帝犯了错,却要大臣来承担,这是何等的荒谬呢?” “我听闻,辅佐齐王的李丰,夏侯玄等人,都是因为得到了张缉的授意,方才要行谋反之事!” “张缉乃是齐王的岳丈,他找这些贤臣来密谋,贤臣误以为是齐王的嘱咐,误以为王事而死,这不是很令人同情吗?” “夏侯玄,李丰等人,都是天下闻名的贤士君子!” “整个天下的士人都知道他们的德行,他们会是无端谋反的人吗?!” “因为张缉的缘故,就连太后也背负了教导不严的罪行,这是可以的吗?!” “千错万错,都在与张缉的野心,在与齐王的无道!” “我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难以安定,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我尚且年幼,才能未必就比得上齐王,若是我识人不明,使得国内贤才因我而死,我何以向天下谢罪呢?!” “我恳请庙堂能恢复夏侯玄,李丰两人的清名,释放他们那些被抓为奴隶的族人,追封他们,将他们安葬!” “大魏天下,尊崇贤才,爱护士人,不同与前,断然不能让受蒙蔽的大臣背负这样的恶名!” “若是因为君王的失查,因为外戚肆虐而惩罚无辜的贤臣,使贤明的太后背负恶名,我又如何能安心前往洛阳继承伟业呢?!” “请您现在就派人告知庙堂三公!” “不为太后,夏侯玄,李丰等人正名,则我不忍为帝也!!” 当曹髦这番话说完之后,整个府邸外都是一片寂静。 王肃只觉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牙齿都在哆嗦。 在今年,中书令李丰与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密谋杀大将军司马师,让夏侯玄代替他为大将军,这件事被司马师提前得知,从而火速抓捕了三人,将他们全部处死,诛族。 就是因为这件事,皇帝被罢免,因为司马师相信,是皇帝授意张缉进行了这次行动。 庙堂的人也都明白其中的利害。 这件事也成为了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哪怕是庙堂里的三公,都会刻意避开这個话题。 谁碰谁死。 司马师是从来不留下后患的一个人,所有涉及到这件事的人都得去死。 当曹髦说出请求庙堂为李丰跟夏侯玄正名的时候,王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砸中了自己的耳边,一阵耳鸣。 众人看向曹髦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惊恐了起来。 就连郭建也不例外。 他吓得几乎要瘫坐在地上。 曹髦半点不惧,朝着王肃再次行礼。 “这就是我所要说的话了!” “请您回去吧!” 王肃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再去看曹髦,他转身就走,华表在此刻终于明白了郑袤的意思,他低着头,脸色苍白,几乎逃一样的离开了此处。 郭建浑身都在颤抖着,看着一旁的曹髦,他想要质问些什么,却什么都不敢说。 “舅父!” “此番定然能为太后正名!您勿要担心!” 曹髦笑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光。 而郭建却没有再回答他什么,他已经不敢跟面前这人再有交往了。 他吓得巴不得现在就逃回洛阳去,就当自己从不曾来过。 郭责此刻开心的拉着曹髦的手,对曹髦的做法,他显然很是满意,一口一个主公贤明。 而郭建的眼里满是绝望。 完了,要被这两个鸟人给害死了! 牵扯进这件事,整个宗族都要被诛了!! 第025章 仁至义尽 “你根本不了解大将军,他必死无疑!” 王肃坚决的说着。 郑袤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难道您觉得他还能生还不成?” 郑袤起身,朝着王肃行礼。 “王公,我本来是个没有什么才能的人,被宣文公所提拔,又因为大将军的恩德,方才做到了少府的位置上。” “这次大将军又派遣我前来元城,取拥立之功,有些言语,我本是不该多说的。” “可是兰陵成侯对我有大恩,您又向来将我当作胞弟那样对待,我不能不说。” 王肃看了看周围,让郑袤坐在自己的身边。 王肃继承了王朗所留下的政治遗产,而郑袤作为王朗的“门生故吏”,也被王肃当作是自己人。 就与郭氏一般,王肃虽然是司马家的铁杆盟友,可毕竟也有自家的利益在其中,或许就如司马昭所说的,他终究不姓司马。 “您直说便是,我绝不外传。” “王公啊,三年前,宣文公还在世的时候,王太尉和令狐愚谋反失败。” “宣文公将他们暴尸三日,诛杀了所有参与者的三族,楚王也被迫自杀,其亲属都被远放平原郡...” “您还记得这件事吗?” 王肃抚摸着胡须,“自然记得,可这件事与如今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几个月前,夏侯玄,李丰等人因为谋反失败,所有牵连者又被大将军诛了三族。” 郑袤认真的说道:“在宣文公诛王太尉等人三族的时候,就引发了朝野的震动,诸多大臣颇为不满,却无可奈何,不敢直言。” “如今大将军诛夏侯玄等人三族,朝中众人,岂能没有不满呢?” “无论是宣文公还是大将军,为人宽厚,好听劝谏,不因言杀人,故而常常有大臣能直言上奏,不会断绝群臣上奏的途径。” “如今曹髦如此开口,庙堂里的贤人们大概是要上书劝谏了。” 郑袤说了很多,而王肃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群贤,不满。 同样是篡位,可司马家跟曹家还不太一样,要说这也是文帝留下的大恩大德了。 自从曹丕选择对大族妥协后,世家大族的地位越来越高,在晋形成了所谓的门阀政治。 尽管司马师非常的强大,却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国内的大族。 不然他也不会想各自办法来制衡他们了,早就将他们干掉了事。 这些世家大族完全不在意皇帝是谁,但是他们在意自己的利益,王凌谋反,你杀他,这很公平,诛族做什么呢? 若是我们族内某个人被你抓住把柄,说是谋反,那是不是整个宗族都要陪葬啊? 早在司马懿诛王凌的时候,大族们就已经表达过自己的不满,而如今司马师能力虽然不弱,可你要说他的名望比司马懿还高,那是不太现实的。 他行政以威,却不是一個只懂得杀戮的莽夫,得看是否对自己有利。 王肃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狐疑的问道:“难道大臣们会保下曹髦不成?他们敢这么做吗?” 郑袤摇着头,“他们不敢明保,可是,他们定然会想办法推动这件事,大将军继承宣文公的事业还不到四年,却已经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能力,使得朝中大臣都佩服不已。” 王肃眯起了双眼,他知道郑袤是想说司马师已经引起了群臣的惊恐和忌惮。 郑袤又说道:“到这个时候,我认为,大将军可能会更在意庙堂上的这些大臣,号召者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 “大将军要杀,轻而易举,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可以死,也可以不死,决定权完全都在大将军的手里。” “可这件事的关键就不在乡公的身上,而是在庙堂之中,在诸多贤良之手。” 王肃一愣,忽然又开口说道:“其实乡公也没有说错,因贤人遭受蛊惑而无视他平日里的清名,诛其宗族,实在有违天和...” 他只是说了一句,又赶忙停止,不敢再说了。 他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郑袤,眼神格外的复杂。 “您说,乡公是不是也考虑到了这些东西?” “他是否也是与您一样的想法?” “他到底图什么呢?” 郑袤这次却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要不,再让华表去找他谈谈?” “毕竟这件事因我们而起,无论大将军如何解决,我们都撇不清关系...” 王肃试探性的询问道。 郑袤站起身来,“臣愿前往,与曹公一叙。” 王肃大惊失色,“哎呀,怎么能让您去呢?大将军还不曾下令,与他冒然接触,实在太危险...” 郑袤笑了笑。 王肃本来就是想让自己去探探口风,华表是什么样的人,王肃能不知道吗?他提出华表,不过是逼自己去而已。 可郑袤并不害怕,他请命道:“此事因我们而起,知道些虚实,禀告大将军,这是我们的职责,怎么能逃脱呢?请王公勿要担忧!” 王肃欣慰的抚摸着胡须,赞叹道:“真君子也!” ......... 此刻,在元城东部的一处府邸内,郭建紧张不安的坐在内屋,面前堆满了各类的纸张,地面上铺满了废纸。 郭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束完还要糟糕。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声。 “谁?!!” 郭建惊恐的抽出刀来,看向了门口。 “将军,是我。” “有一人求见....说是有要事告知...” “谁??” “是我!!” 一人猛地推开了门,在骑士惊愕的眼神里闯进了内屋,郭建定睛一看,却是吓得半死。 这人他认识,是曹髦府邸里的那个人,那府内都是些鸟人! 郭建惊恐的叫道:“赶出去!将这个人赶出去!” 来人正是杨综,杨综仰起头来,大声的呵斥道:“郭叔始!你是想要死吗?!” “我这次是以庙堂所派的监国谒者的身份来找你,你居然想将我驱逐出去?!” 听到这呵斥,郭建顿时慌了神,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杨综则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勿要担心,如今,我们两人的处境,颇为相似,你或许认得我,我曾经担任大将军的主簿,后被宣文公所赦免,后与大将军不和,因为征西将军得看重,免除了死刑,流放到地方为官。” 听到杨综这么说,郭建急忙挤出了笑容来。 “原来是杨公!先前我未能拜见...” “好了,废话不必多说,我本来是想在这里等着征西将军的征辟,没想到,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你知道吗?曹髦要害死我们了!” 说起这件事,郭建欲哭无泪,“我如何不知道呢?不只是害死我们,只怕连宗族都难以保全啊!所有涉及谋反的人,都要诛三族!” “杨公!!您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杨综轻轻抚摸着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借力打力!”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将军肯定会认为是你们郭氏在暗中指使,大将军为人多疑,从不轻易相信别人。” “想要保全宗族,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闹大,闹得众人皆知。” “啊??” “你可知道,王太尉和夏侯太常被诛三族,已经使得众人不满,庙堂里的贤良,地方上的重臣,都在等待着机会。” “若是将他们也牵扯进来,大将军还能将天下所有贤才都诛三族吗?” “我...我好像明白了,那我写信给兄长...” “现在是什么时候?!等伱的书信到达洛阳,你兄长的人头已经落地了!你既为大丈夫,何以这般迟疑?!” “你难道就无法靠自己来保全宗族吗?!” “现在就派人!让你的盟友们都知道这件事!将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参与者越多,我们就越安全!!” “唯!!!” 杨综不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郭建,解下了腰间的酒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屋,他仰起头来,大口饮下。 白喝了你这么久的酒,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 这次是真的仁至义尽了,往后就再也不理会这些事了! 第026章 司马师 洛阳城内,天色尚且没有明亮。 小雨自从昨晚开始下个不停。 不断冲洗着整个洛阳。 郭德披着亵衣,坐在了窗边,听着雨滴落地的声音,眺望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 “前日,天相四分,星孛出北,荧惑相承...今日又有雨来遮挡天相,实不详之兆啊。” 夹杂着雨水的冷风袭来,郭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些时日里,郭德甚是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自从曹芳被废之后,郭德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了。 倒不是他对曹芳忠心耿耿,只是他们郭氏的权势来自于皇帝,皇帝的人选迟迟没有确定,郭德终究是有些惶恐,寝食难安。 或许当初就该自己去元城,不该让弟弟去。 弟弟这个人,可以统率军队,却不适合参与朝政大事。 如今郭德已经与群臣商定好了以曹髦继嗣烈族皇帝的大事。 听闻司马炎也被派往元城去了。 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了,建为何还没有给自己写书信呢? 郭德也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只觉得有些肚饿。 “来人啊!” 郭德忽然对着前门大声叫道。 作为大魏顶尖的贵客,十二个时辰里,都有专门的仆人来照看他,随时守在前门, 可如今,门外却没有动静。 郭德一愣,随即再次叫道:“来人啊!!” 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郭德勃然大怒。 “今日是哪個狗东西守着门?!” 他愤怒的站起身来,这声音甚至将熟睡的妻都给吵醒了。 郭德快步走到了大门口。 他猛地将大门推开,用手指着门外的人。 “玩忽职守的狗东西!!我养你何...” 郭德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他咽了进去。 门外有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高大清瘦的男子。 闪过一道惊雷,那男人的脸庞也在惊雷中若隐若现。 那是一张何其可怕的脸啊! 他的长袍内仿佛只剩下了骨架,浑身都没剩下多少肉。 他眼神狠厉,直勾勾的盯着郭建,他的左眼下长着黑瘤,这使他总是眯着一只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可怖。 这一刻,郭德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气从后背冲向了天灵盖,毛骨悚然。 他仿佛窒息了,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而在男子的周围,则是一群披坚执锐的甲士。 在惊雷之下,他们犹如恶鬼,脸上沾染着血液。 郭德看着这一切,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他浑身一软,竟士瘫坐在了地上,浑身都在颤抖着。 “啊..呀...” 他竟失声了。 “出什么事了?” 屋内传出女子的声音,司马妜皱着眉头,从内屋里走了出来,刚走出来,就看到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的良人,她大吃一惊,赶忙上前要扶他。 一抬头,又看到了面前的那个人。 可与郭德不同,看到此人,司马妜没有半点害怕,眼里甚至有些惊喜。 “阿父!!” “您怎么来了?这是怎么了?” “无碍。”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磁性。 他从郭德身边走过,直接走进了内屋里,就在方才郭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司马妜艰难的扶着郭德,却是扶不动,她有些愤怒的看着门外那些甲士。 “还愣着做什么?!快帮我扶起来!!” 甲士们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位大将军爱女的话。 司马妜又气又怒,看向了自家父亲。 司马师开口说道:“扶起来吧。” 两个甲士走进来,轻易的将郭德扶起来,带到了司马师的面前,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妻子,郭德总算是缓过些劲来,能站起来了。 “拜见...岳丈!” 郭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彦孙啊,我知你为人贞素,恭谨谦顺,这才将女儿嫁给你,将你当作亲儿子来宠爱,你为什么要背叛庙堂呢?” 司马师开口询问道。 郭德吓得险些再次瘫坐在地上,他哆嗦着说道:“岳丈!何出此言啊?我向来是以您为首,怎么敢背叛您呢?” “哦,你还不知情啊,给他看看。” 司马师对着远处的甲士说着。 很快就有甲士上前,将一个东西递到了郭德的面前。 这是一个手掌,断掉的手掌,几根手指死死抓着书信,书信上满是血迹。 “你家的骑士还是很忠诚的,不肯松手,只能出此下策,你要多谅解。” “这是郭建给你的书信,我还没看呢,你给我念一念吧。” 郭德哪里敢去拿书信,他的眼里满是绝望,“大将军!!我实无罪啊!” 司马师自顾自的说道: “陛下派人告知我,若是要他登基,就得先给夏侯玄,李丰等人平反,恢复他们的清名,释放因他们而被抓住的众人。” “想要分化贤臣与其宗族,让更多的贤才敢与直言,积极上书。” “何等贤明的少年天子啊!纵然太祖高祖,在这般年纪,也是不如当今陛下的。” “这是社稷之福啊,你们郭氏倒是颇有眼光。” 这一刻,郭德终于明白了大将军忽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原因,只觉得天旋地转。 只是,他比郭建要沉稳的多,当即就开口辩解道: “岳丈!我向您发誓,这与我家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高贵乡公自作主张,一意孤行,夏侯玄与李丰罪有应得,绝对不能平反!!!” 司马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敢对陛下无礼?!伱是想要抗旨不从吗?!” “我....” 郭德看向了一旁的妻。 司马妜赶忙说道:“阿父,我良人是不会反您的,那天子是自作主张,跟我良人无关...” “妜....” “这是在商谈国事,你不必多言。” 司马师说了一句,随即看向了郭德。 “你且起来吧,来,坐过来。” 郭德不敢违背,心惊胆战的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 司马师长叹了一声,“德,这些年里,我对你们郭氏是极为宠爱的,宫内的大军,一直都是交予你们来掌控,从不曾插手。” “其实,你们家一直都不明白一件事。” “我压根就不在意皇宫里的这些权力。” “大丈夫怎么能短视到这个地步呢?” “你是我的女婿啊,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也能与我家同富贵。” “我既然答应了要拥立高贵乡公为皇帝,又怎么会反悔呢?” “你何以如此急切,何以如此愚蠢?为人手中之刃,尚且不自知?” 司马师摇着头。 “就因为你一个人的缘故,如今庙堂又要变得不安稳了,有些人的眼里,只有宗族的利益,完全不顾国家社稷。” “夏侯玄是谁?那是我孩子的亲舅父啊,是我妻的兄长,是天下闻名的道德楷模。” “当初连昭都劝说我,不要杀夏侯玄,免得引起天下震动。” “可是我不得不杀啊,若是我纵容自己的亲属谋反,这天下社稷岂不是就要灭亡了吗?” 郭德仿佛听出了什么,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司马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司马师的手是那般的冰凉刺骨。 “彦孙,我知道,你非常的疼爱自己的妻,而妜,又对她的舅父念念不忘...你派遣弟弟去元城,教唆陛下上书,想要为夏侯玄平反,你是个很孝顺的人,可是你这样的行为,会引起一些误会,让天下的贤才们误以为,是陛下要与我过不去呢。” “你的弟弟,他并不知道这里头的情况。” “至于喜,我觉得他年少而聪慧,将来定然很有出息,毕竟是我的外孙。” “你能理解我吗?” 郭德满脸的绝望,“岳丈,我知错了。” “是我教唆陛下,是我想要给夏侯玄平反,一切的错都在我的身上,其余人都不知情,他们都是无罪的。” 司马妜这才反应过来,她急忙跪在了司马师的面前,眼里满是泪水。 “阿父!!求您了!” “阿父!绕了我良人吧!” “看在喜的份上,阿父!!!” 司马师长叹了一声,伸出手来,抚摸着女儿那满是泪痕的脸。 “妜,你长得...真像你的阿母啊。” ps:夏侯徽,夏侯玄的妹妹,嫁给司马师为妻,这是一个很聪慧,很有谋略的女人,常常为司马师出谋划策,她知道司马家不是忠臣,对司马师很是忌惮,而司马师同样也因为她的出身而忌惮她,青龙二年(234年),正逢“大疫”、“大病”之年,据《晋书》记载,夏侯徽被司马师毒杀,时年二十四岁,死后葬于峻平陵。 第028章 大将军的手段 杜预急忙说道:“将军!” “您是魏臣,岂能无端的杀害宗室呢?” “高贵乡公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天下敬仰夏侯公的人何其多,难道就因为他为夏侯公求情,您就要杀害他吗?” “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您呢?” “为夏侯玄平反,会害了大将军,而杀害高贵乡公,则是会害了您啊!” 司马师和司马昭的定位是不同的。 司马师更多的是展现自己的肌肉,通过杀戮来让群臣闭嘴,而司马昭则是拉拢这些人。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比如夏侯玄的问题上,司马师非要杀他,司马昭则是为他求情。 司马师不需要什么清名,可司马昭却还需要。 因为在司马家三步走的方略里,司马师决定由自己的弟弟来完成最后一步,让他登基为皇帝。 因此,他需要清名,他需要得到众人的支持,他得要点脸,要有个明君的模样。 可是历史上的曹髦,却通过自己的性命,让司马师的战略直接崩溃,司马昭颜面无存,司马家只能再拖延一代,让司马炎来完成这个使命。 司马昭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还是无比的坚定,“今日不杀了他,迟早会后悔!” 杜预再次说道:“将军非但不能杀他,还得附和他,赞同他,最重要的是,将军得派人去保护他,万万不能让他被有心人所杀害。” “就怕现在想要杀他的,不是您,而是朝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平反之事,如今已是闹得沸沸扬扬,若是高贵乡公忽然暴毙,那所引起的非议,臣是不敢想象的。” “高贵乡公的死,有利于庙堂的诸多大臣,却唯独不利于您。” 司马昭气坏了。 “他骑在我头上拉矢,我还得去保护他??” “我堂堂征西将军...我非...” 司马昭憋红了脸,恨得咬牙切齿。 杜预说道:“如今的关键不在于高贵乡公,应当先应对群臣,可先拉拢一派,镇压一派,处死一派,等平反之事解决了,就没有人会在意高贵乡公的事情。” “到那個时候,将军只管拥立他人就是,不必再理会乡公,将军若是要以大事为重,就不能肆意杀害宗室。” “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初汉太祖皇帝建立大汉的时候,首先册封他的仇人为侯,从而收获了天下人的心。” “将来解决了诸事,您还得多封赏他,表现出自己的宽厚大度,这样才能得到天下人的爱戴啊。” “乡公不过是一个幼童,只需派一个心腹,率领一屯人马去看管,就能无忧虑,何必非要杀害他来坏了自己的名声呢?” 司马昭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里的怒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笑着拉住了杜预的手,温柔的说道:“若非元凯,险些犯下大错,是我考虑不周,高贵乡公为贤平反,是真贤明,夏侯公的贤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我应当去帮着他平反!” 杜预松了一口气。 “将军英明!我知道将军向来仰慕大将军,事事都以他为效,只是,将军终究不是大将军,可以看他的处置方法,却不能效仿他的手段。” “将军有自己所擅长的东西,这是连大将军都比不上的,何以去效仿他呢?” 司马昭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啊!我兄长到现在还都不知情呢,却是我在此处忙碌,可见,兄长也有比不上我的时候嘞!” “准备一下,我们去会会那些朝中大贤!” “唯!!” .......... 皇宫,太极殿,东堂。 这里是平日里皇帝与大臣处置天下大事的地方。 装饰并不奢华,当初曹丕修建太极殿的时候,着重修建了负责礼仪和祭祀的正殿,对处置事务的东堂和皇帝休息用的西堂都不是很重视。 按着曹丕的话来说,祭祀和礼仪是对上天和先祖的大事,必须要隆重,而处置和享受并非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可以从简。 曹丕这个人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在治政和安民方面还是有杰出的才能。 群臣聚集在这里,彼此没有交谈,只是以眼神来交流。 他们对彼此的想法,大概都心知肚明,或许在到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交涉。 司马昭快步走进了殿内,不少大臣起身拜见,也有不为所动的。 司马昭一一与他们拜见,面带笑容,很是温和。 坐在最上位的三位大臣,分别是太尉司马孚,司徒高柔,司空郑冲。 这三人的地位虽高,可真正办事的却是尚书台,尚书令是由司马师来兼任,而代替他办事的乃是尚书仆射卢毓。 司马孚是司马懿的弟弟,名声非常的好,大家族通常有不同的角色,而司马孚在司马家所担任的,大概就是郭责这样的角色。 虽然出身司马家,可他名声很好,深得士子们的敬仰。 高柔是故并州刺史高干的堂弟,从小吏开始做起,从曹操那会干到了现在,是历史上辅佐了曹魏五代人的老臣...因为在高平陵支持司马懿,故而深得司马家的厚爱。 郑冲出身卑微,是曹丕亲自提拔的,只是,这位在政务里一直都是个透明人,从不干涉任何事情,只求自保。 至于卢毓,他的来头就更大了,他是汉末名臣卢植的儿子。 “将军,高贵乡公主张为夏侯公平反的事情,您可曾听闻了?” 年迈的高柔率先开口。 高柔年纪不小,却没有半点的老气,声音洪亮。 高柔跟司马家并非是依附关系,他们是真正的联盟,而高柔居与庙堂多年,门生故吏无数,就是司马师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司马昭本以为,会是一些鹰犬先试探出击,没想到,高柔居然直接开打,完全没有试探的意思。 “我听说了,我觉得这是好事,夏侯公是受了他人蛊惑,方才如此!” 第029章 行刺! “乡公!” 郑袤朝着曹髦附身行礼,将身体压得很低。 “乡公...” 司马炎满脸警惕的站在郑袤的身后,向曹髦行礼。 开门的曹髦看到他们两个人,脸上顿时洋溢起了笑容。 “安世!” “你来看我了!!” 司马炎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开口,再次被曹髦抓住了手。 “这些时日里,我可是整日想着你呢。” “我几次想去看望你,可惜王公拒门不见,数日不见,你还好吗?” “我还好...” 郑袤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他们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郑袤是奉王肃的命令来看望曹髦的。 其实也就是来探探口风,想看看这位曹公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在临走之际,王肃却又将司马炎叫出来,让他跟着郑袤一起去。 按着王肃的说法,是让司马炎多跟郑袤学一学做事的道理。 可他实际上是什么想法,郑袤非常的清楚。 这让郑袤有些寒心。 比起兰陵成侯,他这个儿子显然名不副实,做事太显露于表面,得不到其父的精髓。 可是郑袤什么都没有说,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带着司马炎前来曹髦府上。 郑袤开口询问道:“怎么是曹公亲自开门呢?” 曹髦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家中仆从,都怕受到牵连,连夜逃离,就连我家的监国谒者都跑了,诺大的府邸内,就只剩下了我和郭君两个人。” “请进来吧。” 他领着两人走进了这空荡荡的府邸内。 地面上还有些落叶,各类杂物胡乱摆放着,短短几日内,这府内就多出了些萧瑟,连司马炎都有些不忍。 “我听闻您当初收留了很多人,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就是这样报答您的吗?!” 曹髦长叹了一声,“无碍,人各有志,何以强求呢?” 曹髦领着他们走进了内屋,一同坐下,又准备亲自为他们弄来些吃的,郑袤赶忙拒绝。 “曹公勿要如此...我这次来,就是想看望您,不必多礼。” “无碍,起码要吩咐郭君,让他准备些茶水。” 曹髦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坐在两人面前。 “没想到,如今众人都躲着我走,却还有你们愿意来看望我,只有今天,我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君子啊。” 曹髦颇为感动的看着他们,目光再次落在了司马炎的身上。 “安世,你来的突然,今日实在是无法款待你了,我会准备好些吃的,等你下次前来,定然不会再如此...” 司马炎沉默了一下,“乡公上次的款待,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等下次,当是我来款待您。” 郑袤清了清嗓子,将曹髦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曹公啊,您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要走吗?” “当然知道啊,我要为夏侯公平反,他们都怕因此受到牵连,故而逃离。” “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为夏侯公平反呢?” “您与他,素不相识。” 曹髦顿时大义凛然的说道:“我还年少的时候,我的防辅令就常常以夏侯公的事迹来劝说我....让我效仿他的为人。” “我与他虽然素不相识,却仰慕已久。” “夏侯公绝非是乱臣,我听闻,当初大将军要处死他的时候,连征西将军都为他开口求饶,认为他是被牵连的。” “就算我年少不懂事,难道征西将军也不懂事吗?” 听到这句话,司马炎一头雾水,他好奇的看向了一旁的郑袤,“我阿父当真为夏侯公求情了吗?” 郑袤一时语塞。 他总不能说是兄弟两人在演吧.... “是有这样的事情。” 司马炎恍然大悟,“难怪如此呢。” 曹髦继续说道:“况且,我没有什么才能,若是因为大臣对君王的误信,就肆意处置大臣,那我还怎么敢去当皇帝呢?” “若是有一天,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贤明的大臣,那我该怎么办呢?” “真正要谋反的人是张缉!!真正无道的人是齐王!” “天下人都因为齐王的身份,不敢对他指点,只能处置了夏侯公,这是可以的吗?!” “齐王祸国殃民!虽然他身份尊贵,我却敢直言!” 曹髦越说越快,说的激动,他站起身来,指着司马炎说道:“当今庙堂里,有大将军和征西将军。” “这两個人,一心为国,勤劳治政,他们的贤名,那是众所周知!” “若是我继承帝位,那就是由他们来辅佐我,若是哪一天,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大将军这样的贤臣,我于心何忍啊!” “安世!你可愿意与我一同上书,为夏侯公平反?!” 司马炎听的热血沸腾,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开口答应,就被一旁的郑袤给拽了下来。 “咳,司马君,不可鲁莽啊....” 司马炎满脸的不悦,“我阿父也为夏侯公求情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呢?” “这...最好还是先问过王公。” 司马炎看到对方搬出了外公,顿时就闭上了嘴,可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 郑袤再次看向了面前这个难缠的年轻人。 郑袤幼年就很聪慧,年少成名,可是,在相同的年纪,他自认是做不到面前这个少年的地步。 每句话都是坑,就等着自己跟司马炎跳进来! 他的这些回答,无论拿到谁面前去,都是没有一点问题,滴水不漏。 郭氏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少年来当皇帝? 难道他们是真的想要匡扶魏室?? 他们才是大魏真正的忠臣? 郭责也带着茶走了进来,给几个人倒了茶,就走了出去。 郑袤正要开口,就听到一声破空声。 忽有箭矢射穿了纸窗,直接插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郑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吓到了,那一刻,曹髦猛地扑上去,将司马炎压在了身下。 窗口处再次有箭矢射了进来,郑袤也赶忙弯下身子,趴在了地上。 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郭责的怒吼声。 “何方贼子!!” 守在门口的那些骑士大概也听到了响声,急忙冲了进来。 外头顿时一片混乱,郑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趴在地上,没有轻易起身。 而司马炎被曹髦压着,眼里满是惊恐。 等到外头的声音平息了,曹髦急忙站起身来,拔出了腰间的剑,快步冲了出去。 司马炎紧随其后。 当两人冲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郭责与诸多骑士们。 “出了什么事?!” “有刺客混进府内想要杀您,好在被我及时发现,这些骑士们闯进来后,他们就朝着后殿的方向跑了!” “已经有人去追杀了!您无碍??” 郭责赶忙打量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摇了摇头,“没有射中,我们都无碍...是何方贼人?敢来刺杀我??” “这....” 郭责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司马炎此刻是又惊又怒,对着那些骑士们大叫道:“给我追!都去追!不能放跑了贼人!” 郑袤收拾了衣冠,缓缓走了出来。 居然有人想要杀陛下?? 他并不觉得,这是大将军想要杀掉陛下。 说的直白点,大将军完全不需要这种手段,刺杀?那就是太小看大将军了。 可是除却大将军之外,谁又想杀掉陛下呢? 忽然,郑袤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不出所料,庙堂内平反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而若是提议者暴死,大将军还能压得住平反的事情吗? 朝中的非议怕是能将他们直接淹没啊。 郑袤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而曹髦却拉住他的手,“郑君,今日若不是有你们,只怕我是要死在这里了...劳烦您现在就派人去县衙,封锁县城,以防贼人逃脱!” “好!” ....... 而在此刻,几个气喘吁吁的蒙面人躲在了一处民宅内,发现那些人没能追过来,他们方才扯下了脸上的黑巾,开始更换衣裳。 “太险了,太险了...” “险些就射中曹公,我拉弓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曹公为什么要我们去行刺他自己呢?” “不要再说了!毁掉这些东西,按着原计划藏起来!” “唯!!” ps:这本书的风格可能不同于其他几本,因为我觉得,自己还年轻,应该不断的尝试各种风格,努力去突破自己,我不希望自己去复制自己的成功,所以每本书的风格都不相同。 过去总是有人说我的书里没有什么反派,这次,我一定要塑造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反派,然后用最爽的方式去击败反派!!例如,等他病死...... 第030章 光明正大 王肃火速赶到了现场。 县尉此刻跟在王肃的身后。 太守的办事效率极高,束完已经被关押了起来,等待庙堂的命令下达,就能押上囚车,送往洛阳。 当听到曹髦遇刺的消息,王肃真的是吓坏了。 若是曹髦出了什么事,那自己这一生的清名可就毁了。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养名望是为了当官,当官可以继续养望,这是一个有利的循环。 可到了王肃这个级别,养望不再是为了当官,而是为了青史留名和宗族利益。 王肃如今的名望越高,他的子嗣们就越是能被举荐,好的名望可以庇护家族的数代人。 而他的名望若是臭了,遗臭万年,只怕他的子嗣终有一天会被其余世家联手踢出顶级大族的序列里,掉到下品。 因此,当他领着众人冲到府内的时候,王肃最先看的不是自家外孙,而是这位关乎自己名望的高贵乡公。 好在,曹髦并没有受伤。 王肃那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随后,他方才看向了自家外孙,又问起了他的情况。 “我无碍,是陛下护住了我...” 司马炎低声说着,看向曹髦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起初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古怪,过分的亲近,甚至有点吓人。 后来因为他这前后的落差又对他有些怜悯。 现在,他心里却对这位古怪的乡公生出了些好感。 王肃看向了郑袤,“是何人所为?!” 郑袤摇着头,“实不知也。” 曹髦苦笑着说道:“我向来以诚待人,也不曾有什么仇家,真不知是何人要对我下手。” “我这府内无什么人手,若是刺客再来,怕是无力阻挡了。” 就有骑士说道:“吾等闻声而入,就见几人蒙着脸,与郭君厮杀,见到我们,他们匆忙逃离,他们看起来对这周围很是熟悉,早已做好了部署,我们不熟悉道路,没能追上他们。” 司马炎皱起了眉头,“军中精锐,却连几个见不得光的鼠辈都抓不住?!” 骑士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曹髦却大吃一惊,“熟悉府内??难道是内贼?” “不会是被我遣散的那些游侠吧?” 王肃顿时哑然无语。 你这個人怎么还抢词呢? 这不应该是由我们来怀疑吗? 王肃吩咐道:“派人搜查城内,另外,留下二十人,保护高贵乡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多谢王公!” 曹髦赶忙行礼。 自从他上书要求为夏侯玄平反后,这些人就再也不敢称他为陛下了。 曹髦觉得,这是自己目前所取得的最大成果。 王肃板着脸,只是朝着曹髦回礼,却不愿意搭理他。 可曹髦显然不想要放过这个好机会,他赶忙说道:“王公,这些时日里,我几次前往拜见您,却不能入门。” “可是我什么事得罪了您,让您如此生气?” “我年幼时就以夏侯公,兰陵成侯等人为自己的楷模,效仿他们的品行,对您也是格外的敬仰。” “我知道您是大经学家,有心跟您学习,可是您来到元城之后,从不给我机会相见。” “王公,这到底是为何啊?” 曹髦的眼里满是悲伤,那种被偶像所拒绝的感觉,被他演绎的淋淋尽致。 王肃只觉得毛骨悚然。 坏了,这竖子是要坏我清名啊! 作为一个合格的大族家主,王肃在这些方面还是很敏感的,曹髦这番话,听着像是表达对自己的敬仰,不能相见的悲伤。 实际上,很容易联想成为另外一个意思。 那就是王肃害怕为过去的士林领袖夏侯玄平反,故而不敢与曹髦相见。 当然,这是真的,王肃确实不想扯进这件事里,但是,至少在明面上,他不能表现出来,哪怕司马昭都得装装样,何况是他呢? “老臣惶恐。” 王肃说道:“并非是老臣拒门不见,这些时日里,老臣一直都在为夏侯公平反之事而忙碌,上书与庙堂,告知诸多亲友,故而未能相见,还请曹公恕罪。” 到这种时候,王肃当然也只能表态了。 曹髦要的就是这个,他笑了起来,“王公大贤!王公的德行,可以为天下师,我定效仿!请受我一拜!” “老师!!” 王肃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匆忙应付了几句,逃一般的离开了此处。 司马炎正在数落着那几个失职的骑士。 郑袤却站在了曹髦的身边。 郑袤迟疑了下,然后低声说道:“乡公,我们愚笨,实不知行刺者是何人,可庙堂内,贤才众多,大将军英明非常,他定然是可以知道的。” “那是最好!大将军若是知道了,定能为我抓来真凶!我无忧也!” 曹髦开心的说道。 郑袤顿时语塞,跟曹髦告别后,就带着司马炎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们都离开,曹髦方才跟着郭责进了内屋。 刚走进内屋,郭责就板着脸,很是严厉的说道:“主公!” “嗯?” “这样诡诈的小人手段,实在不该是君子所能做的。” “君子坦荡,何以行这般事呢?” “我因为您的吩咐,不得以操办,可我绝不会再去做这样的事情。” 曹髦笑了起来,“这怎么能算是诡诈的手段呢?” 第031章 都是你的错! 当得知面前之人的身份时,曹髦显得略微恍惚。 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就是此人一矛捅死了自己。 随后,他就被司马昭无情的抛弃,要将他诛族。 他跟兄长不认罪,脱光了衣裳,爬上了屋顶,大骂司马昭,被甲士所射杀。 曹髦打量着面前这个家伙。 他相貌平平,身材也并不高大,在那些骑士们之中,也不是最壮硕的一个。 只是他眼里满是倨傲,趾高气扬的模样,很是不讨喜。 周围骑士们对他的风评也很不好。 他们都认为成济是通过他兄长的关系,方才担任这样的要位。 他的兄长非常厉害,出身行伍,被奋武将军石苞所赏识提拔,随即又得到了司马昭的重视,一路高升,前途无量。 而成济,对比他兄长来说,就实在是太普通了。 他大概也知道外人的评价,跟众人都不太亲近,只顾埋头奉上,做事都很积极,想要出人头地的意思很是明显。 可不知为何,曹髦对面前这个人却没有半点的恨意,或者忌惮。 相反,曹髦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家伙是个能用的人才。 当街杀皇帝,这种事情,除了莽夫之中的莽夫,是没有人敢去做的。 敢杀皇帝的人有很多,可一般都是毒杀,再不济也得勒死,这得偷偷摸摸的来,你当街去杀皇帝,无论成与不成,三族都得提前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了。 可这种莽夫,有些时候也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来。 敢当街弑君的人,是否又敢当街弑大将军呢? 只是,如今的曹髦却没有任何可以拉拢招募他人的本钱。 他所能拉拢的不过是商贾,游侠,那些高层所看不起的“贱民”。 对比司马家,他什么都给不了。 哪怕是当上了皇帝,所能许诺的利益只怕也比不上司马家。 不过,曹髦身上有股冲劲,朝气蓬勃。 他有股撞碎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蛮劲,他并不理会这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去尝试。 做了,可能失败,不做,一定失败。 “原来是成君,好一個壮士!” “我平日里最是好武,看您武艺非凡,也无他事,不知是否能赐教啊?” 成济摇着头,神色颇为冷漠。 “岂敢对陛下动手。” “以您这武艺,想必早已是收放自如,怎么会伤到我呢?请您不要嫌弃,不过是私下里过过招而已...” 成济怎么说也没能甩开这牛皮糖,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了他。 曹髦拿出了平日里对练用的木棍,而几个骑士也好奇的看向了这边。 两人做好了准备,同时发动了攻击。 成济的进攻很是干脆,势大力沉的一棍直接仰面劈下,比曹髦要快的多,曹髦横起木棍,挡下这一击,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 这一刻,曹髦心里已经对成济的实力有了初步的认知。 这厮的武艺并不差,自己的那些游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力气远大于自己,速度也很快,如今的自己还不是他的对手,勉强能过招,可拖到最后,必输无疑。 曹髦想明白了这些,而成济再次进攻,木棍却已经扫向了曹髦的腿,曹髦大惊失色,没能再阻拦,直接被成济扫翻在地。 成济收起了木棍,神色略微得意,“陛下无碍?” 曹髦赶忙起身,拍着手说道:“将军神勇!勇武难当!古之霸王莫过如此!” 成济听闻,顿时也笑了起来,“陛下过誉了。” “我向来好武艺,平日里多操练,自以为了得,沾沾自喜,今日遇到将军,方才觉得惭愧....” “将军,不知能否教导一二呢?” 成济此刻心情大好,便开口说道:“陛下身手敏捷,只是这出手缓慢,不够简练,这武艺乃是厮杀之术,谁先打中对方,谁就能获胜,您这般武艺,像是市井游侠儿所用的,不适厮杀,就以出击来说....” 曹髦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成济还真的有些门道。 按着他的说法,曹髦出招有很多多余的小动作,不够简单,不够直接。 曹髦很是认真的记下了他的教诲,又按着他所教的用了几次刺和劈砍。 成济欣慰的点着头,“就是如此。” 曹髦大喜过望,“将军大才啊,如此猛将,岂能做一个骑督呢?可为大将!我当亲自向大将军举荐您!” 成济这才冷静了下来,神色重新变得冷漠,“不必劳烦陛下。” “哈哈哈,您不必多虑,往后,我还得继续跟您请教呢,将军定然是前途无量!” 曹髦随即将重要的拉拢对象调整为了成济。 趁着这段时日,曹髦的武艺也因成济的指点而精进了不少。 王肃并没能抓住贼人,全城的戒严却没有结束,这些骑士也不再允许曹髦出门。 好在司马炎倒是时不时就来看望曹髦。 他还真的带来了食材和庖厨,款待了曹髦。 曹髦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甚至还在司马炎面前表演了下自己颇为精进的武艺。 他又令人将成济叫来,对司马炎说道:“这些时日里,我都是跟着此人学习,此人勇武难当,猛将之资,安世回去之后,可将他举荐给大将军,如此猛将,担任一个骑督,实在是屈才!” 曹髦又说道:“不过,请您不要对大将军说是我举荐给您的,不然大将军会误以为成君是靠阿谀奉承我才被举荐。” “有您举荐,当使野无遗贤也。” 成济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想拉拢自己,或者想离间自己。 可现在看着,他怎么像是真的为自己着想一般? 第032章 没那么容易! 郭髦默默的离开了。 他是要带着人离开元城了。 而司马炎还在向曹髦抱怨着,“此人不可深交,我阿父常说,这些姓郭的贪得无厌。” 司马炎瞥了一眼郭责,又对曹髦说道:“便是身边人,您也得多加小心,免遭其害!” 郭责的脸色很是难看。 曹髦惊讶的看着司马炎。 好高明的离间计啊! 要是你伯父也像你这样该多好啊! 不愧是司马衷的亲生父亲啊,果真圣质如初。 可惜,权臣常有,而司马炎不常有,自己所要面对的还是司马师这样的对手。 郭建所带来的消息是劲爆的。 这下,轮到曹髦有些愣神了,郭建指责自己杀害了郭德。 这郭德乃是司马师的女婿啊,庙堂之中,除却司马师,谁还敢杀他呢? 司马师为什么要杀他? 他就不怕彻底与郭氏翻脸吗? 郭建今日才告知自己这个消息,那这件事肯定已经发生很多天了,这些时日里,司马师又是如何善后的呢? 曹髦猛地惊醒,这不就是自己先前用的信息差吗? 司马师这是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自己啊,这下是轮到自己开始猜测局势了吗? 我曾祖父他母的,这厮都快病死了出手还这么猛? 司马炎劝说了几句,又令成济保护好曹髦,方才离开了此处。 曹髦拉着郭责回到了内屋。 “郭君,大舅父被杀了。” 郭责沉默了片刻,“太后并没有再写书信与我。” “我担心太后也被司马师所控制起来了。” 曹髦悲伤的说道: “唉,大舅父是因为我才死的啊。” 郭责赶忙摇着头,认真的说道:“陛下,人固有一死,当今,我兄长为了给夏侯公平反这样的大事而死,这是死得其所,这绝非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 “我过去曾以为兄长胆怯,不敢匡扶社稷,如今看来,我远不如兄长啊!” 郭责仰头感慨道。 对此,曹髦倒是不做什么评价。 这人若是有敢为庙堂而死的决心,那也不会现在才死,早就跟着夏侯玄他们一同上路了。 就在两人推测庙堂局势,安心等待消息的时候,一位故人返回了府邸。 没错,杨综回来了。 当他衣冠不整,放荡不羁的出现在府邸门口的时候,成济都被他吓了一跳,这人简直是神出鬼没的。 成济很厌恶这类人,可也没有为难他,让他进去了。 郭责看到杨综,眼里满是愤怒。 开口嘲讽道:“危难还不曾结束,您怎么就回来了呢?” 杨综也不理会这个傻小子,自顾自的走到了自己熟悉的树荫下,背靠着大树,箕坐在地上。 “我只是外出行散而已。” 杨综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曹髦,仰着头说道:“途中遇到了几个好友,倒是知道了一些庙堂的情况,咦呀,真想吃些酒水。” 他这神色颇为得意,仿佛在说,你快来问我呀! 曹髦平静的点了点头。 “酒在库房。” 说完,他转身就走进了屋内。 只留下一个杨综,看着曹髦的背影,在风中陷入了凌乱。 郭责跟着曹髦一同走了进去。 “主公,我看杨公似乎有话要与您说,虽然他先前离开了,不过我们现在很需要知道庙堂的情况...您何不听他讲述呢?” 曹髦摇着头,“不是因为他离开的缘故,只是我不太愿意与他太亲近。” 曹髦早已做好了失败被杀的准备,而杨综是他失败后的后手,若是自己死了,他还能及时劝谏司马昭,司马昭这个人虽然不如他兄长,可是听得进劝谏,说不定还真的能阻拦未来的大浩劫。 若是他现在与自己走的太近,将来司马昭可能就不会太重用他了。 至于庙堂的情况,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自己如今这处境,什么也做不到啊。 曹髦没有多想,挥了挥手,就走进了书房,拿起了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郭责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走出了内屋。 杨综坐在树荫下,天气逐渐冰凉,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可杨综竟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故意扯开了衣领,直面这寒冷。 “杨公。” 忽有人开口叫道。 杨综抬起头来,却是郭责,此刻,郭责手持酒袋,拘束的站在一旁。 “我...” “您...” 郭责两次开口,都没能说下去。 他这一生都不曾求过人,也不懂得如何奉承,他小心翼翼的站着,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杨综盯着面前这個年轻人。 两人沉默了许久。 终于,杨综不好气的问道:“这酒是给我的吗?” “是...” 郭责赶忙将酒给了杨综,杨综大吃了几口,再次看向了郭责。 郭责还是没有说话。 杨综长叹了一声,再次问道:“想让我说说庙堂的情况?” “是...” “你看看你们这两个不当人的!还得我求着告知你们不成?!” 郭责一愣,随即整了衣冠,直接跪在了杨综的面前,“求杨公告知。” 那一刻,杨综的神色有些恍惚。 他看着面前这个迂腐且有些愚蠢的年轻人,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他的眼里满是复杂和痛苦。 “你起来吧,我不配受你的跪拜礼....” “司马师逼郭德自杀,给他捏造了一个蛊惑曹公为自家妻舅平反的罪名,让他成为了提议者,以司马望来担任护军将军,又利用郭氏全族来逼迫太后,让太后下令不许平反。” “群臣已经无法再上书了,你回去告知曹公吧,司马师是个完全不在意名誉的人,既然已经平定了群臣,那他下一步很可能就要杀掉曹公。” “无论曹公还愿不愿意继承大位,都无法改变了。” “现在唯一的活命办法,就是上书给司马昭,请求拥立彭城王为皇帝,司马昭是要名的,哪怕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容,他大概也会保下曹公,说不定还能封个王位,软禁一生。” “软禁,总比被杀要好啊。” 郭责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的害怕,他朝着杨综再次行了大礼。 “多谢您的告知。” “往后啊,你还是多考虑自己吧,郭氏定然抛弃了你,你又被庙堂认为是曹公的心腹亲近,曹公若是审时度势,尚且能活,但是伱,只怕是没有活路了。” 郭责认真的说道:“能为王事而死,死得其所。” 他站起身来,匆忙的离开了这里。 杨综再次看向了手里的酒,仰头吃下。 .......... 郭责赶忙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曹髦。 “您去找杨综了??” “主公不愿意与他亲近,那臣只好亲自去询问了...” 曹髦说道:“往后不可自作主张。” “唯。” 郭责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曹髦没想到,司马师出手如此狠辣,完全不给机会。 他提议为夏侯玄平反,一来是给天下的忠良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是引起庙堂的矛盾,三来捞取士林的名望,四来是将自己与郭氏绑定起来,让他们骑虎难下。 可司马师直接逼死了郭德,还将事情都赖在他的头上,将为士林领袖平反的天下事,变成了为自己妻舅平反的私事。 又通过太后堵上了群臣的嘴,将自家人强行塞进了皇宫里,分了郭家的大权。 甚至还离间了自己跟郭氏,就郭建那态度,恨不得将自己生吃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郭责又将杨综的后半句话也告知了曹髦。 听到这里,曹髦却眯起了双眼,嘴角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 “我怎么会不知道司马师是什么样的人呢?我从来没想过能通过名誉来限制他....” “不过,他想要杀了我,倒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大魏天下,现在可还不是他的一言堂。” “郭君,我要再修书一封!” “主公要给何人写信?” “当然是司马昭,杨公不是说了吗?要我写信给司马昭求饶保命,这大贤之劝谏,我岂能不听呢?” 第033章 唯一候选人 洛阳,大将军府。 “兄长。” 司马昭弯着腰,保持着行礼的模样。 司马师侧躺在床榻上,脸色极为阴沉,作为亲弟弟的司马昭,看到兄长的眼神都会感到害怕。 “郭德死后,群臣就不再上书了。” “我现在准备给彭城王造势,趁着太后慌乱的时候,逼迫她写诏令,拥立彭城王来当皇帝,拥立的人选我也想好了,我准备让....” “愚蠢。” 司马师直接打断了自家弟弟。 “若是拥立彭城王,那郭氏就彻底失去了权势,太后就不再是太后了,她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司马昭一愣,问道:“拥立彭城王不是您的意思吗?” “我提议拥立彭城王,是为了逼郭氏让步,让他们妥协,好让望能担任中护将军,与郭氏共掌皇宫禁卫。” 司马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您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让彭城王来做皇帝,难怪您会在这件事上退步。” “可是,兄长,如今您已经将郭氏得罪狠了,郭德一死,我们两家再无修好的可能,不如直接让太后下台,就立彭城王为皇帝....” 司马师面无表情。 他冷漠的说道:“家族之间,以利益相交。” “当初曹家人也险些灭了郭氏满门,可后来呢,郭氏还不是对他们感激涕零。” “杀了一个郭德算什么,只要能给足利益,照样还能作为你的心腹。” “况且,人是我杀的,与你何干?” 司马昭再次醒悟。 “兄长,那不能还去拥立曹髦吧?” “这竖子年纪虽然小,可为人做事,近乎妖孽,若是等他长大,那还了得?绝对不能拥立他为皇帝,最好能让他毙命,以绝后患!” 司马师冷笑了起来。 “你总算是说对了一次,不过,这人,你不能杀,只能由我来杀。” “至于皇帝的人选,燕王曹宇之子曹奂,年少而聪慧,可以奉明帝之祀...” “好,那就拥立此人为天子!不过,兄长,曹髦那边,您几时动手?” “不急,且等新皇登基,乡公便可病逝了。” 司马师摇挥了挥手,“速去准备吧!” 就在司马昭领命的时候,门外却有一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钟会。 钟会跟司马师的关系很是亲近,司马师对他很宽容,司马昭都不敢强闯司马师的书房,而钟会却敢这么做。 “大将军!出事了!” “哦?” “镇东大将军毌丘俭派人前来,要见大将军。” 司马师猛地坐了起来,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惊诧。 司马师已经整顿好了庙堂,使得庙堂内再无敢反抗他的大臣,可是在地方上,司马师依旧有顾虑。 曹魏的制度延续了大汉,军队分成了中军和外军。 中军当然就是镇守洛阳,保卫皇帝,而外军则是“都督诸州军事,寻加四征四镇将军之号”。 外军依旧是中央军,不属于州郡兵,可以当成是驻扎在不同战区的中央军。 司马师这个大将军,名义上是可以号令所有中外军的,可是,他们愿不愿意听从,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在这些“都督”之中,既有司马家的心腹,也有曹魏的忠臣。 毌丘俭就是一个相当不安稳的因素。 他的名望很高,比肩夏侯玄,人脉很广,朝野里都是朋友,同时他很能打,打出了全华夏远征东北的最好战绩,而他麾下还有六万精锐,这些都是跟随他长期作战的老卒。 司马师对他都极为客气,因为司马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解决掉他。 他若是跟吴国联合,号召国内的都督们讨伐自己,蜀国那边的姜维再带着夏侯霸来个趁虚而入,那司马家怕是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为我更换衣冠!” 司马师赶忙准备了起来。 当毌丘俭派来的使者走进书房的时候,所看到的是一個光鲜亮丽,精神奕奕的司马师。 虽然眉宇间还是有些阴狠,可看起来气势十足,完全没有半点病重的模样。 “大将军!” 那人拜见之后,赶忙将毌丘俭的书信递给了司马师。 司马师看起了书信,脸色阴晴不定。 “好,我知道了,我稍后会回信给镇东大将军,你可以在府内稍微等候。” 那人再次行礼,这才离开。 等他离开之后,司马昭和钟会走了进来。 司马师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司马昭正要上前查看书信,钟会却抢先拿过,直接看了起来。 司马昭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钟表这么一看,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毌丘俭的这封书信,是关于曹髦的。 他在书信里表示: 齐王曹芳确实做错了一些事情,大将军效仿霍光,其志可嘉,不过这样的行为难免会引起非议。 好在,您所要拥立的新天子,为人聪慧,心底良善,宽厚爱贤,完全可以作为一国之君。 我对他非常的敬佩,也很支持您的决定。 我已经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征西大将军郭淮,征西将军司马昭,镇南将军诸葛诞,征东将军胡遵,征南大将军王昶,奋武将军石苞等人,大多数人也表示赞同。 大将军果然英明,新天子登基,大魏定然兴盛。 最后就是一些正常的寒暄了。 钟会看完了书信,眼里满是震惊。 “这怎么可能呢?毌丘俭向来对烈祖感恩戴德,想要报答他的恩情,我先前就预测,废立皇帝的事情可能会让他有反心,他不可能赞同废立,现在他又怎么可能会支持曹髦呢?” 司马昭这才从他手里抢过书信,完整的看了一遍。 “还给我写了书信?我怎么不知道?” 司马师没有理会弟弟,只是看着钟会,他眯着双眼,“毌丘俭怎么会为曹髦开口呢?这夏侯玄的事情,就算有人快马赶到淮南,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派来使者啊。” “除非,有人提前联系了他,将自己的谋划告知了他。” “不可能!我们在他身边的眼线说,这些时日里根本就没有外人来见他,只有他儿子给他送去了书信...” 钟会辩解道。 司马师一愣,随即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司马师第一次发笑,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会变得更加可怕,阴森。 “原来是通过他的儿子来联络的。” “好小子,我还真以为他不怕死呢,原来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钟会惊疑不定的说道:“这绝对不可能是曹髦所为!他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他岂能有这般谋划?!他身边有大贤辅佐!” “郭责乃愚钝之人,不足挂齿,这定然是那杨综之计!” “杨综这个人,当初就曾为曹爽出谋划策,与大将军为敌,大将军赦免了他的罪行,他居然还执迷不悟!大将军速杀之!!” “不可!!” 司马昭赶忙说道:“杨公大才,我有用处,不可杀害!” “将军这是何意?!是要包庇贼人吗?”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两人顿时争执了起来,司马师眯着双眼的看着他们,再次摇了摇头。 “不必争执。” “毌丘俭的事情,不能不慎重,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西边的郭准,听闻他病重在床,南边的诸葛诞,听闻他对毌丘俭有了些不满....” “可现在,郭准依旧活着,诸葛诞依旧是毌丘俭的挚友。” “冒然动手,我们无法面对这三路大军。” 司马昭皱着眉头,“兄长的意思是,还是要拥立曹髦为皇帝?” “他现在就已经搅的天下鸡犬不宁了,若是让他当皇帝,那情况岂不是更糟吗??”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不必担心。” “诡诈之术,不足以为根本....黄口小儿,何足挂齿?” “我们现在应该去对付的,不是曹髦,而是毌丘俭,毌丘俭不死,我心难安。” “士季,你替我去一趟豫州。” “唯!” ps:阿髦跟司马师的初次对决,要开始了,先前阿髦都算是跟司马昭过手,所以很多人觉得敌人不够厉害,接下来是直接面对司马师,这下火药味肯定就足够了。 第034章 我却不怕! 这几天,杨综总是觉得奇怪。 这些时日里,自家主公的表现极为亮眼,可以说,还不曾登基的他,就给司马家送去了诸多的大礼。 连司马师都被他惊动了。 杨综已经不再将面前的主公当作一个稚童来对待了。 但是,杨综想不明白的是,自家主公为什么现在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呢? 他应当知道,他平反的那招已经被司马师所破。 此举又已经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有使者前来赐酒了。 他难道还有什么部署不成? 杨综怎么也想不出曹髦的底气来自哪里。 曹髦还是过着原先的生活,早起跟着成济操练武艺,随即跟着郭责读书学习,时不时带着安世在城内游玩。 杨综自然不会明白,曹髦的底气是来自与毌丘俭。 曹髦很清楚司马师的为人,利用名望可以束缚司马昭,却不能束缚司马师。 对一个没有道德的人,你还想道德绑架?? 故而,很早之前,他就让刘路去联系毌丘俭。 毌丘俭身边定然是有司马师的人,刘路一个游侠想偷偷见毌丘俭,实在不现实,因此,曹髦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联系不了毌丘俭,那就去联系他的儿子。 毌丘俭的儿子毌丘甸在洛阳,官爵较低,身边人不多,好联系。 而且他这个儿子跟他阿父一样,都是大魏忠臣。 而要怎么得到烈祖忠臣毌丘俭的支持呢? 当然就是通过给夏侯玄,李丰平反的事情。 这两個人都是毌丘俭的好友,他起义的一大原因就是这两个人被杀。 他讨伐司马师的时候,就指责司马师杀害了天下闻名的贤才。 曹髦豁出命来去平反,就是给天下的忠臣表达自己的立场,主要就是给毌丘甸证明自己。 他希望毌丘甸能稍微等一等自己,等到见面之后,两人再详谈,别急着造反。 历史上就是因为毌丘甸的书信,加快了毌丘俭的起兵进程。 为夏侯玄平反,看似是给司马家招惹麻烦,可那都是表面,埋藏在最深处的东西就是向毌丘俭证明自己的立场了。 曹髦不敢确定,当自己的书信从毌丘甸那里传到毌丘俭手里的时候,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支持自己。 但是这有极大的概率,只要毌丘俭表达出支持自己的立场来,司马师就不敢轻易对自己动手了。 因为此刻,司马师没有把握能彻底干掉毌丘俭,地方的都督们看似一个比一个忠诚,实则各怀鬼胎,他们跟庙堂里的世家大族本就是一家人,都有各自的利益和所求。 若是干掉自己,那就是将起兵的名义拱手送给这些人,司马师断然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这就是曹髦一直以来的底气了,这也是他现在还敢安心与司马炎外出游玩的原因。 王肃不许他出门,可是有司马炎在,却也没有人敢阻拦。 司马师没有儿子,司马昭早就是公认的继承者了。 历史上司马昭继位的风波,只是因为司马师死的太突然,而并非是因为继承权的问题。 司马师收养了司马昭的儿子司马攸来继承自己的香火,可这不是说他就可以将位置传给司马攸。 如果司马昭死了,那继承权或许还有悬念。 可司马昭还活着,若是让司马攸继承司马师的位置,那让父子两人如何相处? 你管我叫父,我管你叫君? 这是违背了礼法的东西,是不可能的,况且,司马攸还太年幼,就算他长大了,也不敢跟亲生父亲去争继承权啊。 他们家唯一能拿出来的也就剩个孝,你还能把这个也给踢开了不成? 而司马炎作为司马昭的嫡长子,在洛阳不好说,但在这元城,除了他外公,那就是真的无人敢惹。 “安世啊,这封书信,劳烦你替我交给征西将军!” “啊?” 两人此刻正坐在城内的食肆内,吃着饭菜。 曹髦鬼鬼祟祟的从衣袖里弄出一份书信来,看了看周围,很警惕的交到了司马炎的手里。 这举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传衣带诏呢。 司马炎当然也被吓到了,他也不知道,这左右都是我的人,你防着他们是什么意思? 可司马炎还是接过了书信,同样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人成功接头。 曹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吃起了饭菜。 司马炎呆愣了片刻,方才问道:“乡公,这是什么书信?” “这....书信内的事,是要保密的。” 曹髦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安世不是外人,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如实告知。” 曹髦再次看了看周围,让他靠近自己。 曹髦低声说道:“这是我给征西将军的密信,控诉大将军的不端行为,希望将军能为我做主!为天下做主,继续为夏侯玄平反的大事!!” “啊???” “你疯了?!” 司马炎猛地起身,却被曹髦赶忙拉住,“低声些!否则就要被大将军给知道了!” “不是...乡公啊,您知道大将军是我阿父的兄长吧?亲兄长?” “我当然知道!” “那您还敢给我阿父写信来指责我伯父??” “安世!” 曹髦皱着眉头,“征西将军乃是天下闻名的忠良!当初大将军要杀夏侯公等人的时候,就是他多次劝谏,哭诉,却没有办法阻拦。” “我听闻,这次平反的事情,将军也是极为的支持,奈何,大将军却还是不许!” “这样的贤明君子,难道会因为私事而耽误王事吗?” “征西将军之贤明,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也是天下士子所可以信任的。” 司马炎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赶忙书信递还给了曹髦。 “不行,不行,你还是赶紧把书信烧了吧!你不知道,我阿父向来是以伯父为主,诸事都听从他的吩咐,绝对不可能帮你的,你这书信交上去,怕是直接落在伯父的手里,这会要了伱的命!” “安世。” 曹髦严肃的看着司马炎,“我与将军从未相见,但是我与你,一见如故,观子见父,看到你,我就能想到征西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他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司马炎急得几乎要揪头发,“彦士!!你想的太简单了!伯父会要了你的命的!”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 “安世终于叫了我的字。” 这是重点吗??? 司马炎瞠目结舌,他看了看周围,“走,我们还是回府吧!莫要在这里多说!” 他拉着曹髦就匆匆离开了此处,朝着曹府走了过去。 曹髦上了车,还是拉着司马炎的手,安抚道:“安世,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与鸿毛,为王事而死,有何惧哉?” “大舅父因我而死,我心里甚是愧疚,恨不得一同赴死。” “只是,夏侯公的事情尚未完成,我不甘心就这么跟他上路!” “如今,还能操办这件事的人,就只剩下征西将军一个人了。” “安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若是我因这件事而死,等你将来继承了将军之位,勿要忘了为夏侯公等人平反!” 司马炎满脸的无奈,“你勿要这么说....你真的不该轻易招惹我伯父。” “天下人都惧怕大将军的威名!” “可是为了义举,我却不怕!!” 马车开进了府内,两人边说边下了车。 当两人下车的时候,却发现府内变得不一样了,各处都是精锐的甲士,他们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直视前方。 而一人就站在前方,正死死盯着他们。 此人穿着长袍,袍下骨瘦如柴,脸色阴沉,左眼下一颗肉瘤。 司马炎顿时就怂了,怯生生的叫道:“伯父....” 那一刻,仿佛有惊雷在曹髦耳边炸响。 曹髦只觉得寒气刺骨,毛骨悚然。 他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第035章 不足挂齿 秋风萧瑟,枯叶随风起舞。 甲士塞满了整个府邸,所有的入口,殿门,都有高大威猛的甲士驻守。 而在这前殿,有足足两百多人的甲士,分别站在两旁。 司马师就站在他们的中间。 他的眼神好似一柄尖刀,刺在曹髦的身上,想要将他捅穿了一般。 曹髦从未感受过这般强大的压迫感,某种难言的不安充斥在他的心里,他浑身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司马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去养病吗? 害怕的人不只是曹髦,司马炎此刻更是畏惧。 他此刻就好像是一个偷偷约会被家长所抓住的女子,低着头,偷偷拉开了与曹髦的距离。 曹髦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朝着司马师行了大礼。 “拜见大将军!” 司马师收回了那可怕的眼神,左右打量起了他的府邸。 “你这居处倒是不错。” “多谢大将军夸赞!” “此府乃是大将军所赐,臣有今日,全仰大将军之恩德。” 司马师又瞥向了司马炎,“你在这里做什么?” “伯父...我...我...” 司马炎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司马师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转身就走进了内屋。 曹髦依旧保持着行礼的模样,不敢动弹。 司马炎却是看了看周围,快步走到了一个中年文士的身边,这文士其貌不扬,中等身材,站在司马师身边,都难以察觉。 他的脸上挂着很阳光的笑容,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 “贾公,我伯父怎么来了??” 司马炎这么一开口,曹髦却再次吸了一口冷气。 这更是一个重量级的。 能被司马炎称为公,而且能待在司马师身边的贾姓之人,那自然就是贾充了。 贾充是大魏能臣贾逵的儿子,出身平阳贾氏,他跟钟会还不一样,钟会跟司马师司马昭等人的关系亲近,毕竟大家都是大族出身,半臣半友,可这位嘛,那就是司马师最忠诚的走狗。 司马师出征的时候,都会将他留守在洛阳。 他担任参大将军军事,在司马昭时期任大将军司马,亲手操办了弑君之事。 就是因为有司马昭护着,他犯下这般事后也没有受到惩罚。 而晋的这些大臣们嘛,不论能力,個人道德那是相当的一般,而这位贾公更是一般中的一般,弑君背国,谄谀陋质,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跟他的女儿贾南风并称“晋初双杰”。 可现在的贾充,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温和,完全看不到一点敢弑君的狠辣。 看到司马炎,他的脸色就更温柔了。 “安世,你伯父来这里,自然是为了迎接陛下。” 司马炎一愣,看着还保持着跪拜状态的曹髦,不忍心的说道:“那为什么不许陛下起身呢?” “陛下的为人,我是知道的,陛下为人忠良,先前的事情,大多都是误会...” 贾充看向了曹髦,仿佛这才发现了跪拜的他,赶忙上前,亲自扶起了对方。 “陛下快起,快起。” 若不是知道他的事迹,只怕连曹髦都会觉得这是个大善人。 贾充大声的说道:“大将军有眼疾,本在洛阳养病,按着礼法派遣天下名士王公担太常来迎接陛下,等陛下前来洛阳再拜见。” “只是,没想到此举竟引起陛下这般不满,大将军诚惶诚恐,也不再养病,赶忙前来元城,亲自来迎接陛下前往登基!!” “大将军来的迟了,还请陛下宽恕他的罪行啊!” 曹髦顿时语塞。 你特么的。 合着是我在这里霸凌大将军是吧?? 曹髦赶忙说道:“怎么敢让大将军亲自来迎接呢?” “我是没什么才能的中人,实在难以继承大业,我听闻彭城王很是贤明,他的名望是天下人都公认的,我尚且年幼....” 每当曹髦没有牌可以出的时候,他就会打出彭城王贤明这张牌来。 这样一来,贾充也只能打住,无可奈何的说道:“陛下勿要妄自菲薄,陛下的贤明,哪里是彭城王所能媲美的?” 贾充的说辞,倒是让曹髦安心了不少。 司马师不是来杀自己的。 要杀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前来。 看来毌丘俭那边还是有了进展。 可他也不太可能是为了迎接自己而来的,自己值得他去这么做嘛? 况且,还带着贾充一同前来,这显然是别有想法。 迎接自己只是个幌子,他另有图谋。 贾充没给曹髦继续思索的机会,拉着曹髦的手,亲切的说道:“可与我一同去会见大将军。” 曹髦被带进了内屋里,贾充却没有跟着进去,站在了门口,关上了门。 屋内,就只有司马师和曹髦两个人。 司马师跪坐在案牍前,也不理会曹髦,只是看着手里的文书。 曹髦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开始打量起这位自己最强大的对手。 作为顶尖世家出身的贵公子,司马师的相貌其实还不错,从侧面看还是很英俊的,只是那左眼的肉瘤,破坏了这美感。 另外,就是他现在的这身体状况。 眼疾折磨了他很多年,如今的情况更是严重,这让他暴瘦,穿着宽大的衣裳,仿佛就是在骨架上盖了布一般。 曹髦能清楚的感受到司马师对自己的无视。 这并非是司马师装腔作势,而是他真的无视了自己。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不值一提,随手就能捏死,完全不必放在心里,也算不上是什么对手。 曹髦将他当作自己最强大的敌人,毕生的宿敌,奈何,这位宿敌却没有正眼看过他。 曹髦的心里并没有失落与愤怒,反而是有些庆幸。 无视好啊,最好从此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任由自己去发挥。 司马师放下了手里的奏章,冷漠的看向了曹髦。 “陛下,何以迟迟不肯前往洛阳?莫不是忘了洛阳的故人?” “洛阳的故人?” “毌丘甸府中的那位故人,他与陛下也有许久不曾相见了吧。” 曹髦手微微一颤。 “啊?大将军记错了吧,我从未去过洛阳,在洛阳没有什么故人,至于您所说的毌丘之人,我只知道淮南的毌丘俭将军。” 司马师继续盯着他。 “陛下倒是仁义爱民,能纳贤,这很不错。” “当初,杨综犯下了大错,我阿父赦免了他的罪行,对我说,此人有智谋,可重用,可他不愿意为我所用,我只好将他贬到地方,想着等我死了,他便能为我家效力。” “这些时日里,他整日吃酒服散,浑浑噩噩,我本以为,这人是已经不能再用了,没想到,陛下居然还能让这样的死尸还魂,为您所用,劝说郭建,提前告知各地的大族,趁此给我们施压,来保全陛下。” “不错啊。” 曹髦笑了起来,“大将军,杨综心怀天下,乃是真正的贤良,您完全可以重用这个人,不能让他在地方上荒废时日。” “那郭责呢?” “郭责这个人,是我所提拔的,我将他派往地方上,给与重要的职责,可他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蛊惑君王,暗中相助自己的兄长来以公谋私,最后连累了自己的兄长,这样的罪行,陛下觉得是否可以诛杀呢?” 曹髦被这一连串的进攻弄得心神不宁。 当司马师提到了郭责的时候,曹髦更是险些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 “陛下的名声在元城颇为不错,当地的县令束完,失职,他的位置,也得好好考虑一番,当初让束完治理当地,是临时的举动,按理来说,他作为当地人,是不能担任当地的官爵的。” “只是,有些时候做事就需要破例,忠良难寻啊,这元城束氏,听闻贤才极多,县令的人选,也得妥善安排。” “陛下,您看,这治理国家的事情,就是这么的繁琐,不易。” “得亏有臣在,不然,这大魏江山,岂不是要灭亡在您的手里了嘛?” ps:好消息是收藏已经破七万啦,感觉上架前十万收的目标还是能达到的! 坏消息是书评太少,没得....借鉴。 第036章 奸臣贼子 好好好,你要这么玩是吧? 此刻,曹髦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家伙挫骨扬灰。 真的很想给他看看“天子之怒,流血五步”。 司马师言语里满是恐吓的意味,他想要吓住自己! 他用刘路,杨综,郭责,甚至以整个元城的百姓来要挟。 司马师说起束完,这不是在跟曹髦商谈县令的人选,而是在提醒他,你过去所保护的所有人,随时都会因为你的缘故而被杀的干干净净,生不如死! 曹髦的内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不再害怕了。 司马师没有赏赐给自己一杯毒酒,反而是开始恐吓自己,这说明,司马师暂时还不想杀了自己。 他说在毌丘甸府内的故人,却没有说出是谁,也没有带着刘路的头颅前来,说明他并没抓住刘路。 而提起毌丘甸,那自然就是毌丘俭给司马师上了书。 如此看来,自己的谋划是成功了。 站在司马师的角度来看。 他肯定知道,废立的事情一定会引起地方军头们的不满,有可能引起他们的叛乱。 他也不知道此刻直接开战的话,会有多少人站在他这边。 因为曹髦提前与毌丘俭的联络,使得毌丘俭上书为曹髦开口背书。 杀曹髦很容易,这不过是一个小宗室而已。 但是,若是这个小宗室得到了军头的认可,认为他可以继承大位,那你再去杀,这就是直接故意****了。 在没有充足把握能铲除不服从的军头的情况下,司马师不会急着杀掉曹髦。 司马昭觉得曹髦太能惹事,心里对他忌惮,想要处死他。 可在司马师的眼里,曹髦算个什么呢? 瞎蹦跶的跳梁小丑,随手就能捏死,司马师有信心让他翻不起半点的风浪。 司马师压根就不觉得曹髦是自己的威胁,从心底里就没看得起过他。 既然如此,那曹髦就知道该怎么去应对面前这個大将军了。 只见曹髦额头满是汗水,双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曹髦看穿了对方的恐吓之计,本该是鼓足勇气,与这人对峙,不被他所震慑。 可是,与其跟司马师做这种对抗,倒不如入他的局。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让我害怕,想要吓唬我? 好,那我就害怕! 此刻的曹髦,仿佛憋着极大的怒火,却又不敢发泄,胸口一起一伏,脸涨的通红,将那种敢怒不敢言的情绪演绎到了极致,就是司马师也看不穿。 这不是因为曹髦的演技太好,完全是他本色发挥,敢怒不敢言,这不就是他最真实的状态吗? 他只是卸下了伪装,露出了真实面目而已。 看到曹髦这般模样,司马师收起了冷漠,脸上带上了一丝自以为温和的笑意,却不知这让他更加可怖。 “陛下...您还年幼,是非对错,您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治理天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有朝中贤明的大臣来为您治理,您当高枕无忧。” “那洛阳与此处不同,皇宫多奢华,有百丈高楼,美味佳肴,您只管安心享乐,其余的事情,自有臣等来为您解决。” 曹髦迟疑了许久,方才怯生生的说道:“杨公此人,您可自行处置,只是郭君是我半个老师...” “哈哈哈,陛下放心吧,臣绝非狭隘之人,陛下请回去准备,不日当前往洛阳。” 司马师安抚了几句,就让曹髦离开了府内。 曹髦低着头,刚走出了府邸,就看到贾充,贾充满脸微笑,亲昵的拉着他的手。 “陛下,大将军对您极为宠爱,您不要相信那些小人的挑唆,请您回去休息吧,不要担心,诸事有臣!” “有诸多贤才辅佐,将来,陛下也定然能开拓一番伟业!不负天下厚望!” 曹髦感激的点着头,离开了此处。 贾充转身走进了内屋。 “大将军,还是杀了吧。” “我已经试探过了,府邸内外,都没有人愿意出卖他,提供对他不利的消息。” “这厮不死,终是大患。” 司马师没有理会他,贾充又说道:“方才他抛弃了杨综,说要保下郭责的性命,这厮绝对是装腔作势,他真正想保全的人是杨综,而不是郭责!” “当然,他也可能故意这么说,想让我们这么想,以此来保护郭责。” “又或许,他是知道我能看穿,因此故意这么说,想让我想错,来保护杨综....” 看着面前开始无限套娃的贾充,司马师再次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 贾充再次说道:“无论怎么说,大将军最好还是杀了他,反正毌丘俭是迟早要反的,无论曹髦死不死,他都会谋反,倒不如干掉这个祸患....”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你怎么能说出这般骇人的话来。” “毌丘俭乃是天下闻名的贤臣,而陛下更是千古难遇的明君。” “如此明君,岂能杀害呢?” “要让他回到洛阳,继承为皇帝,还得让他继承烈祖皇帝的嗣,成为烈祖皇帝的继承者。” “啊??您不杀他就算了,还要帮他立名???” 贾充完全不能理解司马师的想法。 司马师好奇的问道:“你说,若是毌丘俭这个天下闻名的忠臣,遇到这样贤明的皇帝,他会听从命令吗?” “啊...大将军的意思是?” “倘若陛下对这位重臣极为宠爱,下令让他前来庙堂担任三公,你说,这位大忠臣,他会不会前来洛阳?” 贾充顿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敢不来吗?这个皇帝,可是他认可的,他自己亲口说要辅佐当今天子的,若是当今天子下令,他岂敢不从?” “可是他敢来吗?他若是来了,还能走吗?离开了淮南,军权旁落,他又算什么?” 这一刻,贾充看向司马师的眼里满是火热与敬佩。 “不愧是大将军啊!” “这曹髦还真的是个宝贝啊,他的名声越大,得位越正,在我们手里的作用就越大!” “是明君!明君!不能杀!绝对不能杀!” 看到贾充醒悟,司马师又说道:“我是不在意这个竖子,可是,竖子狡诈,后患无穷,今有与他亲近者为要挟,不必担心其他。” “不过,公闾,若是有一日,我病重,你不必等待我的命令,可以直接杀了曹髦。” “唯!!!” 贾充当即领命,司马师随即又点了点面前的奏章。 “诸葛诞养了数千死士...正在积极拉拢地方的士子。” “一旦他与毌丘俭联手,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而车骑将军,虽说与我家甚是亲近,可因为他发妻的事情,终究是有些不满,况且,他位高权重,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两个人若是不能解决,就不能冒然对毌丘俭动手。” “车骑将军病重,听闻清醒的时日不多,也吃不下什么饭菜了,以玄伯来继承他的位置,还是可行的。” “就是这个诸葛诞....” 贾充皱着眉头,心里也是愤恨这些奸贼使得庙堂不安,他低声说道:“听闻诸葛诞与前将军文钦极为不和,两人交恶,而毌丘俭却很偏袒包庇文钦....” “或许可以从中做文章,使得两人决裂。” 司马师还是没有说话,可他心里大概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留在这里,明日,你就打我的旗号,带着皇帝前往洛阳吧。” “尽快让皇帝登基,让他变成名正言顺的皇帝。” 贾充满脸的担忧,“大将军,不如让安世带着他去吧,我就留在您的身边,您的身体....” 司马师的眼疾越来越严重,最近这些时日里,更是疼痛难忍,司马师凭借着强大的毅力,一声不吭,可是医者却并不乐观,他们认为司马师这情况不能再迟疑了,必须要动刀子。 而在这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手术割瘤的风险...实在是太大。 司马师为了平定好国内的事情,一直都在拖延,如今又风尘仆仆的前来元城。 想到这些,贾充眼里便满是恼怒。 这些奸贼!! 罪该万死!!! 第037章 誓不罢休! 曹髦被彻底软禁了起来。 门口站着两位甲士。 他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而无论是郭责,还是杨综,乃至是司马炎,他都见不到了。 司马师连本书都没给他留下,空荡荡的内屋里,曹髦孤身一人,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曹髦并不怕孤独,也不怕被司马师所分权。 只要司马师不愿意,他就不可能拥有任何部下,司马师绝对不会让杨综郭责等人继续跟着自己。 这一点,曹髦很早就预料到了。 他只是很担心郭责的安危。 他怕郭责会闯进去训斥司马师,会当众辱骂司马氏。 他也怕郭责遭受不了羞辱,拔剑自刎。 屋内很是沉闷,仿佛密不透风。 门前的甲士大概都是司马师的死忠,无论曹髦说什么,他们都不理会。 在这般死一样的寂静中,曹髦开始思索起了往后的事情。 在洛阳,自己也会遭受这样的对待吗? 就在此时,门被缓缓打开了。 曹髦一愣,看向了大门处。 映入眼前的是贾充那张虚伪的笑脸,他笑呵呵的走进了屋内,“陛下!您的心腹来看望您了!” 他让开了身位。 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郭责。 郭责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衣衫不整。 曹髦眼前一亮,猛地起身。 贾充拉着郭责的手,将他拽了一下,让他进了屋,甲士随即关上了门。 郭责甩开了贾充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朝着曹髦行了大礼。 “责拜见主公!” “子守,起来,快起来...” 曹髦正笑着,却突然看到了郭责的后背。 血迹从他的衣内渗出,能看到一条条的血痕。 那一刻,曹髦的笑容凝固,心头一颤,他缓缓看向了一旁的贾充。 贾充满脸的无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子守...起来吧。” 曹髦扶起了郭责,君臣两人对视,却都沉默了起来。 贾充无奈的催促道:“郭君,您整日对陛下念念不忘,说要见他,既然见到了他,怎么又不开口呢?” 郭责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对曹髦说道:“主公,此无耻小人也,居然想让我们指证主公,真当天下人都是他这般的小人吗?!” 贾充脸色一黑,眼里闪过杀意,却又忍住了。 大将军想要通过与曹髦相处极好的那些人来控制曹髦,类似人质那般,贾充也不好动手。 他刚来到府邸的时候,就想要策反曹髦麾下的人,想收集一些对曹髦不利的东西,日后好出手。 他将曹髦麾下逃走的那些仆从,老卒都给抓了回来,软硬皆施。 可众人都是一言不发,说什么也不肯背叛曹髦。 第039章 听闻你家有个女儿 贾充每日都事无巨细的将曹髦的言行举止如实的告知司马师。 哪怕是对方对自己的吹捧,他也如实的记载,没有丝毫的隐瞒。 他很了解自家大将军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怀疑自己。 就如他所想的那样,大将军很快派快骑送来了书信。 让他安心辅佐皇帝,不必有任何顾虑。 马车距离洛阳越来越近,皇帝对贾充的态度也越来越亲近。 这一日,两人再次一同吃饭。 曹髦都已经开始跟贾充谈家常话了,仿佛完全将他当作了自家人。 “贾公啊,因为我的缘故,大舅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次返回洛阳,见到太后,我该怎么办呢?她会厌恶我吗?” “陛下说的什么话啊...太后定会将您视若己出...” “贾公,我一直将您当作自己的心腹,请您直言,勿要藏私。” 贾充的脸色似乎有些迟疑,他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陛下,因为这件事,太后极为生气,等您到达洛阳,千万不能再招惹太后。” “但是,您毕竟是天下至尊,若是受了她的辱骂,也不必害怕,不要过多理会就好。” “那初次拜见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呢?需要解释大舅父的事情吗?” “不必解释!这件事,说的越多,越是容易引起太后的怒火,您就毕恭毕敬的拜见太后,告知自己的大志向,发誓要继承烈祖皇帝的伟业...太后不在乎自家的小事,更在意天下的大事,她听到这些,定然也不会再与您为难!” “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髦恍然大悟,等见到了太后,自己就好好解释大舅父的事情,绝口不提什么伟业,一切以郭氏为重心,多谈郭家的大事,不谈天下的小事。 往后这贾充就是自家麾下的第一谋臣了,所有事都按着他所说的相反去做,一定能成功! 曹髦继续吃起了饭菜。 他不经意的说道:“我听闻,您有一个女儿,贤惠且美貌,是这样吗?” 贾充顿时大惊失色。 你这竖子连着几日对我示好不会就是为了我的女儿吧?? 难怪有传闻说你有先祖遗风! “陛下怎么会知道我的家事呢?是何人所言??” 曹髦笑了起来,“贾公勿要惊愕,乃是听安世所说起,贾公啊,我看安世奇人异像,又是征西将军之嫡长,您何不将女儿嫁给他呢?” 贾充狐疑的问道:“这也是安世所说的?” “不是,不是,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 “您勿要多虑,若是您有其他想法,就当我不曾说过这件事。” “陛下,臣哪有这般福分,此事还是莫要再提。” “那嫁给我如何啊?” “啊??” 你果然还是图我的女儿!!! 贾充瞪圆了双眼,神色更加惊愕,“不可,不可,臣女卑鄙,怎敢服侍陛下...” “这是什么话?贾公啊,若是您的女儿都不配,那谁的女儿配呢?” “臣..不敢啊!陛下要愧杀臣!请陛下勿要这般言语!!” 贾充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是个极为自私的人,向来是个人利益优先,国家利益靠后。 不少人猜测他下令弑君都是为了逼迫司马昭更进一步,好让自己一同发达。 给曹髦当皇后,对一些人有利,对一些人则是有弊。 而对贾充来说,在看到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之后,他心里就笃定,一心跟着司马家就能出头,他恨不得将自己锁死在司马家的船上,哪里敢跟曹髦扯上关系? 这艘破船都快要沉了,自己可以奉命亲近曹髦,但是这亲戚,还是不做最好。 曹髦看着贾充的反应,脸色有些惋惜,“也罢,贾公请起吧。” 曹髦并不想给贾充当女婿,他想要除掉贾充。 贾充虽然是小人做派,但是深得司马家的信任,算得上是司马师的重要谋士之一,司马昭往后的一大心腹。 而要如何干掉这个人呢? 那就得找到贾充的缺点了,贾充的缺点是什么呢? 比起司马家的利益,他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他不会为了司马家的利益而牺牲掉自己的利益,目前他的利益跟司马家的利益是相同的,没有冲突。 可若是,双方的利益冲突了呢? 贾充会站在哪一边? 今日的事情,只是曹髦的一个试探,贾充的女儿若是嫁给了自己,对司马家来说,有什么坏处吗? 大概是没有的,他们很信任贾充,他来当自己的外戚,就能更好的控制住自己。 那对贾充来说呢? 这绝对是坏事,自己明明都可以上新船来奔向新世界了,却非要上破船,尽管司马家可能给与一定的补偿,但是这能比吗? 他想让女儿当皇后,却不能是你曹家的皇后啊! 这件事,贾充会如实告知司马师吗? 曹髦心里很是好奇。 而当天晚上,贾充照例给大将军写信的时候,同样也是陷入了迟疑。 大将军不会顺水推舟,下令将自己女儿嫁给曹髦吧? 等曹髦变成了先帝的时候,只怕大将军也不在了,那自己这個先帝外戚,还能在新王朝里分到更大的利益吗? 贾充迟疑了片刻,看着面前的烛火,忽然清醒。 “贾充啊贾充,你怎么会因为一个竖子的一番话而如此心神不宁呢?” “难道大将军看不出其中的利害吗?” 他的脸色顿时变的坚毅,他低下头,如实的将这些事情都写了出来。 最后,又将自己实在不愿意这么做的想法也给写了出来。 他相信自己的价值和潜力要高于女儿嫁给曹髦后所带来的价值,大将军绝对不会这么做! 写好了书信,贾充这才抬起头来,眯着双眼,脸色阴晴不定。 “这竖子不除,终究是祸患无穷,一旦平定了毌丘俭,就得迅速杀掉他,不留祸患。” 接下来的时日,贾充依旧是跟在曹髦的身边,满脸堆笑,一如往常,态度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着他的态度,曹髦心里就知道,这厮是如实告知司马师了。 不然,他定然是不敢再这么积极的凑过来了。 越是靠近洛阳,曹髦心里就越是激动。 到了洛阳,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城内有毌丘俭,诸葛诞等人的子嗣,皇宫里有太后,庙堂里还有诸多大臣。 他有信心,让这个死气沉沉的洛阳变得热闹起来,多一些喧嚣。 而他最重视的,就是目前担任侍御史的毌丘甸。 不过,现在还不能冒然与他接触。 等自己到了洛阳,身边定然都是贾充所安排的密探,内外都有监视,出行都会受到严格的控制。 不过,这局势总比在元城时要好的多。 受到的限制虽然多,但是能用的人也不少。 马车一路前进,载着潮气蓬勃的少年皇帝,终于是渡过了河,来到了洛阳北郊邙山的玄武馆。 这是过去烈祖皇帝的临时住所,设有两殿四堂。 群臣在三公的带领下早已来到了这里。 这位新天子,还不曾登基,就已经给这些群臣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而他终于赶到了这里。 群臣们都不曾想到,最后登基的人居然还是高贵乡公曹髦,很多人在曹髦提议平反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他已经无法再登基了。 毌丘俭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这些人的。 他们都很想知道,能让毌丘俭亲自开口支持的新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贾充并没有前来,他以大将军眼疾发作为由,提前进入了洛阳。 王肃三人组要承担带领曹髦拜见群臣的诸事。 当曹髦在华表的扶持下走出马车的时候,远处的大臣们早已按着礼仪排好了队形,在三公的带领下,朝着曹髦大礼参拜。 “拜见陛下!!!” ps:司马师此刻在庙堂里的权势很大,但是因为对世家的妥协,因此内患同样很大,司马家一直都想完全控制整个庙堂,但是各个世家依旧有自己的领域,就例如皇宫内,基本都是郭氏的人来负责,司马家面对这些大家族只能通过联姻和封赏的方式来进行拉拢。 随着主角来到洛阳,庙堂里的好戏也就要真正开始了。 第040章 三公 “拜见诸公!” 曹髦毕恭毕敬的朝着面前的群臣回礼。 这是曹髦初次与群臣相见。 曹髦相貌堂堂,威仪十足,很是英武,在这个人均颜控的时代,他这卖相还是很有优势的。 此刻面对群臣,他的眼神里也没有什么慌乱,非常的平静。 这与众人所想象的贤明少年天子形象还是很符合的。 一旁的王肃提醒道:“陛下,您是天子,不必答拜群臣。” 曹髦认真的说道:“面对朝中立下了大功劳的诸多贤臣,我又怎敢失礼呢?” 群臣大多都是欣慰的点着头,唯独站在最前方的那几个大佬,神色各异。 王肃抿了抿嘴,赶忙说道:“陛下远道而来,可暂时前往前殿休息,明日再进洛阳。” 王肃是真的怕了,这竖子狗胆包天,最好还是不要让他跟群臣过多接触,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丧心病狂的胡说八道? 现在贾充不在,应当是进洛阳去跟司马昭见面去了,若是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可就是要自己来负责了。 曹髦一愣,惊讶的看着他,“朝中诸公聚集在这里迎接我,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贤明高士,怎么能如此轻视他们呢?” “老臣并非是轻视...” “那怎么能丢下他们私自去前殿休息呢?” 曹髦也不给王肃继续开口的机会,几步就走到了群臣的面前,看向了他们。 “臣高柔拜见陛下。” 位于群臣之首的,正是司徒高柔。 高柔身材高大,脸色刚毅,这位在朝中有刚正严明的名声。 作为见证了曹家五代君王的老臣,他的门生故吏无数,影响力极为强悍,司马师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他是司马家在朝中最强大的盟友之一,同时,他跟太后的关系非常的好,也是郭氏极好的盟友。 不知为何,这位司徒公看向曹髦的眼神有些冷漠。 是因为郭氏的原因?或是因为司马氏的原因? 此人是曹髦必须要争取的对象,在庙堂里,敢在明面上跟司马师叫板的大臣,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高司徒!!!” 曹髦看起来颇为激动,他赶忙朝着高柔再次行礼。 “早听闻您的名声,一直都想要与您相见,今日终于如愿了!” “不敢。” 高柔后退了一步,看向曹髦的眼神依旧是很疏远。 高柔有资格跟司马师叫板,这并不代表着他有心与司马家为难,相反,他跟司马懿的关系极好,跟司马家合作的也非常愉快。 司马氏并没有亏待过这位盟友,曹爽死了,他被封万岁乡侯,曹芳被贬了,他进封安国侯,任太尉,曹髦死了,他增邑,二子皆封亭侯。 他并没有更换盟友的想法,也不愿意与这个少年皇帝亲近。 只是,他愿不愿意,不在曹髦的考虑范围内。 他们因为利益而聚集到一起,也能因为利益而分开。 自己目前是给不出什么利益,但是总有机会给他们创造利益的。 “司徒公,我年纪尚幼,完全不知道治理国家的事情,国事就要劳烦您了,您这年纪,还要为了国事而烦忧,这是我的过失啊,您现在有属吏多少人?每日何时用饭?做事要到什么时辰呢?” 曹髦一连串的询问,高司徒迟疑的回答道:“多谢陛下的关怀,臣的属吏够用,每日按时吃饭,做事也不会到太晚。” “如此最好,司徒公职任颇重,您要多保重身体啊!” 高柔称是,身边一人赶忙上前,行礼拜见。 与高柔不同,此人的脸上满是激动,看向曹髦的眼神也很是亲切。 “老臣司马孚,拜见陛下。” 曹髦恍然大悟,难怪呢。 司马孚是司马懿的弟弟,品德高尚,是史书上有名的曹魏大忠臣。 这位大忠臣坚决反对权臣,因此在高平陵之变时同司马师一起屯兵司马门,控制京师。 这位大忠臣坚决反对废立,因此在废曹芳为齐王的奏章里豁然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大忠臣坚决反对弑君,因此在曹髦过度亲近他儿子司马望的时候,他使儿子赶忙辞职前往地方为将。 这位大忠臣一生都为魏臣,虽然贵为安平王,虽然几个儿子都封了王,虽然大权在握,虽然以跪拜礼来见司马炎,可他是大魏忠臣。 司马孚或许是司马懿留下的退路,若是谋国失败,好歹有一脉可以相承,可是这位“退路”,立场实在太模糊了。 他的忠诚似乎只表现在他的嘴巴上,看他的实际行为,与司马师一丘之貉而已。 “太尉公!” “不敢受陛下之礼!不敢受!” 司马孚赶忙阻止了面前的曹髦,因为激动,他甚至落下泪来。 “看到陛下,就想起了烈祖皇帝,何其神似啊!” “今日迎来了陛下,难道不是大魏之幸事吗?” “太尉公,我虽无才德,却愿意与诸公一同治理好魏室,完成先祖的夙愿。” 两人交谈了几句,司马孚老泪纵横,对曹髦的到来,他似乎很是开心。 而最后一位,曹髦率先行礼,“拜见司空公!” 这位就是郑冲了。 郑冲极为儒雅,看起来就有种世外高人的气质,毕恭毕敬的朝着曹髦行礼拜见。 这位向来只做自己的事情,从不干涉政务,也不发表自己的想法,在庙堂里过着自己隐士一般的生活。 曹髦当然也表达了自己对他的仰慕,以及对知识的渴望。 随后,曹髦又拜见了其余大臣。 大臣并非全部到齐,除却三公之外,就只有一些地位不是那么高的臣子一同前来,可面对这些人,曹髦也没有露出任何的轻视,一一与他们相见,答话。 王肃就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交谈,神色冷漠,不为所动。 说再多也没用。 如今的庙堂,早就不是过去的庙堂了。 就在此时,曹髦忽然开口问道:“不知此处可否安全?能否多派些士卒前来呢?” 司马孚惊讶的说道:“陛下何出此言呢?” “太尉公有所不知,我在元城时,有数贼入府,想要刺杀我,若不是因为少府郑君等人,只怕我早已命丧当场...后来大将军亲自前往元城,除却迎接我之外,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自那事之后,我心里总是惧怕,夜里难以入眠,总觉得有贼子潜伏在左右。” 曹髦有些无奈的说起了这件事。 “什么?!” 群臣大惊失色,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司马师就赶到了元城,从而封锁了整个元城的消息,庙堂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司马孚有些恼怒的说道:“请陛下勿要担心,大将军定然会抓出真凶!至于洛阳,您完全不必担心,这里乃是天下最为安全的地方,有老臣在,谁也不敢放肆!” 高柔与身边的大臣们对视了几眼。 陛下遇刺?莫不是与夏侯玄的事情有关? 司马师亲自前往元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件事何以值得他这般上心? 此刻,王肃脸色平静,心里却是忍不住谩骂。 就知道你個狗贼不会轻易就范!!果然是要惹出些事来!! 等操办完登基典礼,老夫此生绝对不会再靠近你一步!! 他赶忙说道:“陛下,此大吉之时,实在不该说这些事情,您已经很疲惫了,请您返回前殿去休息吧。” 曹髦看了王肃一眼,随即凑到了高柔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即朝着众人行礼,随即离开了这里。 高柔呆愣的看着曹髦的背影逐渐消失,眼里满是惊讶。 司马孚好奇的问道:“司徒公?陛下对您说了什么呢?” “不是什么大事。” “哦。” 司马孚没有再追问,高柔却思索着曹髦这句悄悄话。 就在方才,曹髦凑到他的身边,低声告诉他。 “是王肃欲杀我!” ps:诸位群贤,求一波月票啊~~~ 第41章 司马昭 王肃要杀皇帝?? 高柔一头雾水,陛下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句话呢? 王肃为什么要杀曹髦? 这件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王肃的风评在这段时日里已经下降了不少,因为郭氏的缘故,不少人都认为,王肃是有意拖延时日,不愿意让曹髦登基。 他想取郭氏而代之的说法广为流传。 高柔很清楚王肃的为人。 王肃不至于这么急切。 更不可能对皇帝动手,他一直都在养望,若是皇帝出了事,最先倒霉的就是他,名誉全毁。 小皇帝这是想离间朝中群臣,想引起我跟王肃的矛盾? 高柔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摇起了头。 稚嫩啊,也对,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娃娃,先前有贤才辅佐,方才能做出一些事情来,如今孤身一人,又能如何呢? 高柔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而在此刻,征西将军府内,司马昭正满脸笑容的听着贾充的禀告。 在司马师的诸多心腹里,司马昭最是喜欢这位贾充。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贾充总是爱说实话。 司马师的其余心腹见到司马昭,总是对他指手画脚,少了些尊重,而贾充就不同了,每次见到他都是各种称赞,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 此刻,贾充的老脸上也是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作为一个士人,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行为会多丢他的脸,多掉份。 “将军,诸事都已经安排妥当,等到皇帝继嗣登基之后,就对他严加管教,派老师来教导他,让他用心学习....” 贾充的话说的很好听,意思却是简单直接。 就是要以学习的名义软禁皇帝,让他无法抽出手来做其他的事情。 “皇宫里已经为他挑选好了诸多近臣,这些人都是贤才,不会让皇帝走向歧途。” “另外,侍中的人选也在商议,不会让奸贼靠近陛下。” “就是太后那边...” 司马昭摇着头,“太后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太后所要的只是曹髦登基,登基之后的事情,她就不会再理会了。” “如此最好。” 司马昭笑了起来,“陛下过去在元城,与小人们混在一起,整日为非作歹,此番来了洛阳,定然要好好管教,不能再让他犯下大错了,这件事就由您来负责吧,若是陛下有什么过错,就及时前来告知。” “唯!!” 曹髦还不曾前来,而针对曹髦的部署却已经在进行了。 司马师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曹髦锁死在皇宫之内,就如元城内的那个小房间一般,让曹髦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贾充离开了这里,临走之前再三发誓,定然不会再让陛下惹出事端。 而他刚走,另外一个人就闪进了府内。 来人却是司马炎。 看到这竖子,司马昭就是一肚子的气。 派你去盯着曹髦继位,你倒好,跟着人家四处跑,游山玩水! 他正要发火,司马炎却小心翼翼的问道:“贾公走了吗?” “走了!你要如何?” 司马炎急忙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书信,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塞进了司马昭的手里。 司马昭都被他这个举动弄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接头?? 司马昭狐疑的打开了手里的书信,问道:“这是什么?” “是陛下让我交给您的书信,说是我伯父治事不力,要您帮他来为夏侯玄平反...” 司马昭刚打开书信,就因司马炎这句话,险些将书信丢在地上。 司马昭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手里的书信,这么匆匆看完了一遍,他的脸色及其复杂。 司马炎没有骗他,这还真的是一封要拉他入伙的书信。 曹髦在书信里说出了自己对大舅父逝世的痛心,又说出了夏侯玄等人的敬仰,最后指责自己的兄长没能为夏侯玄平反,希望自己能帮助曹髦,一同为夏侯公平反。 “他疯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 “可他非说您与伯父不同,说您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贤才...” “放屁!” 司马昭打断了儿子,捏着手里的书信,沉思了起来。 “这竖子是什么意思?离间兄弟??” “阿父,我觉得他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 “呵,你以为天下人都如你这般不成?” 司马昭毕竟老辣,绝对不相信这位皇帝是什么木讷单纯的君子,他绝对有所图谋。 这封古怪的书信,这是在向自己求饶吗? 想让自己护住他? 在司马昭苦思冥想的时候,曹髦却已经躺在了玄武馆的前殿内,这是过去烈祖皇帝所休息的寝宫。 他本想再装装样子,拒绝睡在这里,去西堂那边,可是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面对庙堂里的这些人,装样子纯属无用功。 哪怕自己再孝顺,再仁德,再高尚,只要没能给与他们切实的利益,那就毫无价值。 一周目时的曹髦,就在这個领域里做到了极致,可是又有谁来支持他这位贤明天子了呢? 平躺在床榻上,曹髦的嘴角却带着笑容。 他在高柔耳边说的那句话,压根就不是为了挑起高柔和王肃的矛盾。 他们压根就没有矛盾。 他的真正目标是郭氏。 曹髦心里有一张名单,里头有一些要铲除的人,有要拉拢的人。 郭氏就是必须要拉拢住的关键之一,因为郭德的事情,如今曹髦与他们家的关系很是恶劣,但是,曹髦会想办法去缓和。 第043章 封晋公! 其实曹髦完全可以当着太后的面,将一切都怪在王肃的身上。 哪怕有司马家的人盯着,他也敢这么说。 但是,他需要让高柔也参与进来,哪怕只是露个脸。 如今的郭氏开始变得弱小了,只有让高柔露面,才能引起反响。 高柔肯定不会帮着自己指责王肃,但是无所谓啊,只要自己想办法让郭氏认定背后之人是王肃,就可以让王家和司马家认为这是高柔告知郭氏的。 不求他们自相残杀,只要彼此不信任,弄得庙堂不和,让司马师耗费心思,那就是自己赢! 现在就是做好准备,一切的转机都在司马师的病情上。 郭氏是必须要拉拢的。 他想要与地方的游侠联络,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走郭建的途径。 还记得当初设想的洛阳食肆吗? 郭氏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自己亲近。 那要怎么得到郭氏的好感呢?其实也很简单,这些大族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什么人情。 在干掉郭德之后,司马师令司马望担任护军将军,让他与郭建同掌禁军。 这是直接瓜分郭氏在皇宫内的军权,钉了个强有力的钉子。 司马望是司马孚的儿子,年少早成,绝非池中之物。 郭氏颇为不甘,却无可奈何。 而自己却有办法赶走司马望。 在历史上,曹髦对这位司马望极为看重,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常常让他陪着自己,还赏赐给他车马,让他能随时前来陪自己。 这举动吓坏了司马望,司马望为人谨慎,不愿意轻易站队败坏了父子两人的名声,心里惊恐不安,赶忙请求外放。 当然,这些话现在还不能说,司马家所派的人就站在一旁。 但是,只要能私密的见到太后,他就可以如实去说了。 这些就是曹髦目前的谋划,将高柔拉进来,再通过司马望的事情来修复与郭氏的关系,然后通过送饭的食肆来与地方上的人取得联系。 不过,说着很轻松,真的要做就很困难了。 但是曹髦却不能轻易放弃,只要能与地方上的人取得联系,曹髦有信心在洛阳培养一批自己的力量。 郭太后此刻心里有着很多的疑惑,不过,她也没有想着当着外人的面去询问。 郭太后并不高明,但凡她有些手段,都不会让司马家的事情这般顺利。 “既然继承了烈祖皇帝的衣钵,就不能再像元城时那般肆无忌惮的做事,不能辜负庙堂群贤的厚望。” 太后很是自然的对曹髦进行了教导。 曹髦当然是做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聆听太后的教导。 装模做样的完成了教诲后,太后就令曹髦前往前殿。 登基大殿就在前殿操办。 其实仪式并没有这般简单,按理来说,应当先祭拜烈祖以及诸位皇帝,进行继嗣,宰杀牲畜,最后才能登基为皇帝。 但是司马家如今却急着让曹髦登基。 曹髦大概能猜出原因来,司马师这是想要奉天子以令不臣。 他要对付毌丘俭,自己能成为他手里很好用的底牌。 只要毌丘俭认可自己,那毌丘俭的起兵讨伐司马师就能变成不听君令起兵谋反。 在节省了很多的步骤后,曹髦就在前殿匆忙的进行了自己的登基仪式。 曹髦正式加冕为大魏的皇帝。 只是,他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激动。 就如当初杨综所说的,这条道路完全是个死路,他没有任何机会能击败大将军。 曹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最后的结果是否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但是,总是得尝试一次。 当曹髦换上天子冠冕,在前殿接受百官参拜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就仿佛一个提线木偶,在礼官的吩咐下僵硬的运作着。 对帝国的这位新傀儡,群臣非常的满意。 想到接下来的晋升,他们心里更是激动不已。 有官员拿来了诏令,递给了曹髦,再由曹髦递还给他,随即宣读。 “陛下诏令:昔三祖神武圣德,应天受祚,齐王嗣位,肆行非度,颠覆厥德。皇太后深惟社稷之重,延纳宰辅之谋....” 官员大声的宣读了起来,这是曹髦初次听到了自己的诏令。 他也认真的听了起来。 国家的大事似乎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群臣自顾自的进行了接下来的仪式。 接下来,自己又下了诏,大赦天下,同时改齐王曹芳的年号嘉平为正元,从今日开始,就是正元年间了。 改元之后,自己再次下诏,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为天下百姓的榜样,要削减自己的车马服饰和后宫费用,并罢除宫廷及官府中的无用之物。 曹髦在这里只是一个观众,坐在头号的观戏台上。 没有人看向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他在庙堂里的唯一作用,就只是站在那里,听群臣开口,然后点头。 当然,王肃除外。 王肃尽量躲得远远的,他是真的被曹髦给弄怕了。 今日的仪式完成之后,他是下定决心不再出现在曹髦面前,哪怕装病回家,也绝对不要跟这厮扯上任何关系。 “诸公!!!” 曹髦大声开口了。 仪式猛地中断,礼仪官惊愕的看向了新皇帝,包括那些群臣。 第044章 一同进步 刚看到曹髦的时候,群臣们还无法将那个不曾登基就闹得天下不安的高贵乡公与面前这位谦和的少年联系起来。 可现在,他们终于是看清了。 这位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曹髦这番话说完,整个前殿都是一片死寂。 司马昭站在群臣之中,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曹髦,心里大概是已经将他掐死了无数次。 司马炎忍不住咧起了嘴,“阿父,我要被封为公了?” “闭嘴!” 司马孚率先打破了僵局,他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过去以宣文公的大功劳,承蒙皇帝册封为公爵,这样的恩德,已经是我们家族所不能承受的,我们又有什么才德,可以受得起陛下这样的赏赐呢?” “听闻自古要治理国家的人,就要赏罚分明,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是祸乱的开端。” “今日吾等尚且不曾立下太大的功劳,就要得到这样的赏赐,那往后若是真正立下了功劳,陛下又当如何赏赐呢?” “请陛下收回成令!!” 司马孚大声说着。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这诏令是真的要名。 他就是疯了也不敢受这个诏令啊。 他说完,看向了身后的那些大臣,大臣门打量着他和司马昭的脸色,不敢行动。 群臣的眼神此刻都是有些复杂。 陛下为什么忽然想要册封司马家族呢? 方才居然还说要封大将军为王爵?? 听闻征西将军昨日跟陛下见了面,难道.... 这是将军授意? 不会吧,这不是将自己放在火上烤吗? 不过,陛下真的要大张旗鼓的册封有功之臣吗? 众人的想法各不相同,这次,他们居然没有跟随司马孚来劝说皇帝。 毕竟,大家都想要进步啊,你司马家进步了,那我们也能跟着进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那几个重臣,脸色却很难看。 说到底,那些分蛋糕不够多的人,希望能抛弃原先的分法,多分点。 而这些分到了很多蛋糕的人,却不希望改变分配方式,免得自己分少了。 群臣的想法各不相同。 司马孚却还是苦苦相劝。 曹髦看向了大臣,叫道:“贾公何在?” 群臣面面相觑。 司马孚询问道:“陛下说的是贾公闾?” “正是!他在什么地方呢?” “陛下,他任职与大将军府,并没有前来....” 贾充是属于大将军的私臣,并非是曹髦的大臣,除非大将军授意,否则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曹髦叹息着说道:“若是贾公还在这里,定然能说服您。” “朕是真心想要册封司马家族,以及在此的诸多功臣,为什么您就是不同意呢?” “这并非是贤明君王治理天下的办法,请陛下慎思啊!” “那诸公也是这般想的嘛?”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群臣。 群臣却都沉默了下来,还是高柔主动上前,“陛下,臣以为,确实不可!” 曹髦似乎是被他所说动了,他抿了抿嘴,无奈的看向了司马孚,继续说道:“也罢,那就赐您黄钺,许您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 司马孚还想要拒绝,但是看着曹髦那坚毅的眼神,他终于还是无奈的妥协了。 曹髦再次看向了群臣,“至于群臣的拥立之功,就由您来拟定,司徒公功最高,可加封爵位。” 司马孚受命。 高柔依旧是不为所动。 就凭他这次在废立之中的贡献,司马家都该给他补偿,完全不必曹髦来吩咐。 仪式匆匆结束,原本拟定的很多想法,也被放弃了,王肃实在是害怕又闹出什么事来。 这个近乎荒诞的仪式就在一片寂静之中结束。 曹髦被送去了西堂。 群臣则是各自散去。 司马孚愁眉苦脸,他已经感受到了这位新皇帝的难缠之处。 这位简直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登基仪式居然想要册封司马氏全族。 他们是疯了才敢受这样的赏赐。 看着周围那些大臣异样的目光,司马孚只觉得头疼。 “恭贺叔父。” 不知何时,司马昭出现在了司马孚的身边,行礼说道。 司马孚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司马昭。 “子上觉得这是有利于宗族的事情吗?” 司马昭看到叔父脸上的严肃,赶忙收起了笑意,“叔父勿要生气,我听闻,麻蝇不能害人,故而以嘈杂声扰之。” “此麻蝇无用之功也,倒也好,只怕众人再也不敢亲近麻蝇了。” 司马孚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叔父,并无他人....” 司马孚并没有等司马昭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司马昭无奈的看着他走远,在他走远之后,司马昭方才看向了身后的杜预。 “元凯,你觉得陛下是要做什么呢?” “陛下此举颇为荒诞,却是暗藏杀机。” “现在,有些大臣会认为这是您的吩咐,而他们都希望跟着您一同进爵,接下来,他们就会以这件事来上书,请求您接受,一同受赏。” “而像高司徒这些人,则是会愤怒,认为您操之过急,想要夺取他们的权力。” “若是您接受了,会遭受天下的非议,大好局势会断送,若是不接受,那就要应对群臣的上书和不满....” “不过,臣以为,陛下用这個办法,只是想让您分心,他大概是别有图谋,这件事只是他用来掩盖真正目的的....” “图谋??” 司马昭险些笑出声来,“他都进了皇宫,还能有什么图谋?” “内外之人,都是贾充亲自去安排的,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晚上的梦话,都听的清清楚楚,图谋?好,那就看看这位贤明的君王到底有什么图谋吧!” 看着一脸嘲弄的司马昭,杜预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是被司马家提拔上来的,是司马家的门生故吏,自然也效忠于他们,只是,像对付宗室,谋国这类的事情,又实在不是他所愿意去做的。 杜预的心里其实也极为的纠结,听到司马昭的笑声,心里更是苦涩。 他可以为将军点破皇帝的一些想法,却实在不想给将军献上对付皇帝的策略。 而另一边,却有黄门找到了高柔,请他去见太后。 当高柔赶到了昭阳殿的时候,郭太后和郭建早已等着他到来。 面对高柔,就是太后也不会太无礼,还得起身回拜。 郭建也是赶忙起身,请高柔上坐。 高柔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郭建的对面,看向了太后。 “太后叫我是有什么大事吗?” 郭太后一愣,郭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些愠怒,却不敢发作。 太后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今日陛下前来见我,他告知我,您知道一些事情,将您叫来,就是为了询问这件事。” 高柔顿时笑了起来。 “竖子信口开河,太后何以放在心上呢?” 高柔是不愿意再跟郭氏继续掺和这些事情了,出于盟友的好意,他提醒道:“我看陛下这几日的行为,举止放荡,荒诞不智,还需要太后多多管教。” “今日登基之时,陛下开口要册封司马孚为公,又声称要册封司马师等人为王公。” “使群臣惊恐不已。” “我听闻,处于危难的地步而不自知的人,迟早是要失败的。” “当今陛下孤身一人,不想着如何本分度日,却屡屡招惹大将军,妄图挑衅,这属实是有些不知死活。” “太后啊,您往后还是勿要再与此子纠缠,否则,定受其害。”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有纠结的必要,往后,请您多束缚族人,安心待在昭阳殿,定不会受什么亏待。” 高柔甚至都没有隐藏的意思,将话说的极为直白。 说完,他站起身来,“臣还有要事操办,且先告退。” 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郭建的脸色极为难看。 “兄长逝世之后,这老狗对我家是愈发无礼了...” 太后的神色同样不好看。 “若不是我,当初他岂能....” 郭建咬着牙说道:“大姊,这厮分明就是不愿意说实话,昨日群臣都亲眼看到曹髦附在他耳边说话,他的神色还极为惊讶,莫不是这厮看我郭氏失利,就彻底放弃了我们?” 太后在此刻也感受到了无助。 平日里,都是由郭德来充当决策者,当他不在之后,太后遇到这类事情,顿时就找不到人来定策了。 迟疑了许久,郭太后仿佛泄了气。 “如今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不如....就按着司徒所言...” “岂能如此呢?!” “若非我们,这老狗能有今日的地步吗?这司马家能有今日的权势吗?” “那司马望分了宫内军权,这也就算了,那个贾充,欺人太甚,他居然敢自作主张,更换我麾下的人,难道连贾充这种狗贼都能欺到我们头上吗?!” “大姊,这件事,绝对不能这样作罢!” ps:太平天国式治国法,人人有王位,一个不落,哈哈哈~~不为别的,就是折腾! 第045章 监听是吧? 曹髦在西堂内转悠了起来。 他身后跟着四位内侍。 门口站着两位黄门。 廊下站着数个甲士。 身边这四位近侍,年纪都不算太大,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跟在曹髦的身后,这四位都是阉人,是大将军生怕曹髦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故而派来照看他的。 大将军的大恩大德,曹髦大概是无法偿还了。 曹髦好奇的在堂内转悠了好几圈。 他的评价是,不如我家乡公府。 西堂是整个皇宫内装饰最为简陋的地方了,当初文皇帝曹丕在修建太极殿的时候,就没有大肆的修建自己的住所,他将这里弄得很简陋,又将北侧的昭阳殿弄得很豪华。 他以此来告知群臣,自己是个相当勤俭朴素的皇帝。 说完,他转身就走进了昭阳殿.... 等到明皇帝曹叡继承大位,他对太极殿进行了一定的扩设,唯独没有修建西堂。 他以此告知群臣,自己也是个相当勤俭朴素的皇帝。 说完,他转身去了郊外新修建的玄武堂.... 等到了曹芳,曹芳多次表示自己住的太差,想要住好点,然后,他就变成了群臣用来博名声的工具,有事没事就劝说皇帝要勤俭持家,不易动工。 这就造就了如今的简陋西堂。 “先前听闻烈祖皇帝为人勤俭朴素,尚且不信,今日总算是相信了。” 曹髦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身后四人都没有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曹髦笑呵呵的看向了他们,“往后就由你们来服侍朕,可朕却不知道你们的姓名。” 听到曹髦这么说,那四人赶忙彼此对视了几眼,赶忙报上了姓名。 在充分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后,曹丕“置散骑,合于中常侍”,由世家大族的子弟来担任宫廷内官,不再由阉人来担任。 散骑的官位很高,没有具体的职能范围但能平尚书奏事,迁转时多任重要官职。 中常侍就这么被取代了。 这倒是没有了宦官为祸,可这也使得曹髦没有了人手可用。 曹髦确定,自己面前这四位内侍,会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禀告给司马家。 可他依旧是记住了这些人的姓名,甚至给与了他们赏赐。 他又令人将门外的两位黄门叫来,询问他们的姓名身份。 很多人以为黄门郎也是由阉人来担任,其实黄门都是由士人来担任的,曹髦面前这两位黄门从官,就是读过书的士人。 第一位倒还好,第二位却引起了曹髦的重视。 第二位黄门从官的名字,唤作焦伯。 这人年纪并不算太大,双手粗壮,神色坚毅,颜值不错,这大概也是能担任黄门官的原因。 曹髦悄悄记下了这个人。 在历史上,曹髦向司马昭发动最后冲锋的时候,身边有两個心腹。 第一个是冗从仆射李昭,冗从仆射能理解为皇帝的侍卫头子。 第二个就是担任黄门从官的焦伯,黄门从官主要是负责为皇帝跑腿,传达口头诏令。 果然,在随后接见侍卫的时候,李昭也在这些人之中。 这人的相貌看起来平平无奇,身材倒是魁梧,跟刘路差不多。 只是如今这位李昭的脸色很是难看,而且他也不是侍卫头子,只是副手。 曹髦接见了众人,激励了一番,便让他们返回自己的岗位上。 坐在床榻上,曹髦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四位阉人。 “你们都是哪里人呢?” “这...” 内侍们面面相觑,陛下远比他们所想的要亲切,热情。 “奴婢乃是上党郡人...” “上党啊,这是个好地方啊!” 曹髦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打算,与这四人攀谈了起来。 曹髦基本就是胡侃,时而点评地方,时而点评人物,时而说起自己的诸多荒谬的想法。 这一天,曹髦与他们聊到了很晚,聊到这四人都几乎有些崩溃,曹髦方才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夜色中,整个洛阳都是一片寂静。 贾充坐在自家内屋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有一个内侍领着几个甲士走进了这里。 “怎么这么晚?这都快要天亮了!” 贾充谩骂着,一抬头,却看到了甲士们手里那厚厚的文书。 贾充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位内侍,就是方才跟在最前头的内侍头子李生,他愁眉苦脸的看着贾充,赶忙行礼认错。 “贾公啊,这实在是不能怪奴婢啊,陛下这说起话来,简直没完没了,您要我们记录他们的言行,我们不但要背下来,回去后还得书写出来,彼此对比,确定没有错误...” “他说了这么多???” 贾充茫然的翻了翻面前的文书。 “你们也不用每一句都记啊!况且只是对你们说的,这记下来做什么?” “贾公有所不知,陛下点评了庙堂的诸多大臣,还说了自己对地方的想法,以及一些想法谋划,我们不敢不记啊....” 贾充看着面前这堆积如山的文书,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做的很好,且先回去休息吧,两人一组,继续盯着,记住,若是做好了,你们在外的家人也能与你们一同富贵,若是做不好,你们在外的家人也就跟着一同遭罪。” “唯....” 送走了他们,贾充翻开了面前的文书。 通篇的废话,却又不能不看。 贾充额头的青筋顿时暴起。 “不当人的狗贼!!!” ........ 次日,曹髦在西堂醒来,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 但愿昨日负责查看自己言行的贤臣也睡了个好觉! 他伸了个懒腰,在洗漱之后更换了衣裳,就在西堂内用餐。 这饭菜也远不如自己在元城时所吃的。 曹髦看着面前的内侍,开口问道:“昨日守夜的不是周生他们吗?你怎么看着如此疲惫啊?” 李生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眶浮肿,似乎一夜没睡。 “陛下...奴婢无碍。” “哦,无碍就好,看你这样子,不行就回去休息片刻,朕允许你回去休息。” “多谢陛下关怀!奴婢无碍!” “啊,好吧,那伱准备一下,朕要前往昭阳殿去拜见太后。” “记住,往后的每一天,朕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要去昭阳殿拜见太后,大魏以孝来治理天下,朕是要为天下人带头的!” “唯!” “说起这个孝啊,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给你们说说吧!!” 李生瞪圆了双眼。 不要啊!!! 可他终究是没能阻拦皇帝,皇帝缓缓说起了当今的大司农王祥的孝行,表示了自己对王公的极大敬意,又指出自己希望王公所担任的官职,希望他在将来能做出来的事情等等。 内侍们头皮发麻,这得记! 曹髦的嘴角满是笑容,你们要记言行,那就好好让你们记,最好能都送到大将军的手里,让他也好好看看! 吃完了饭菜,曹髦赶忙起身,领着众人朝着昭阳殿走去。 哪怕是走在路上,曹髦也不准备放过他们,火力全开,几个内侍都是晕头转向。 焦伯先一步来到了昭阳殿,禀告了皇帝前来的消息。 很快,昭阳殿的内侍就匆忙出来迎接,曹髦毕恭毕敬的走进了殿内。 曹髦的近侍们正要陪同进去,却被昭阳殿的侍卫所拦下。 “太后只召见了陛下,你们就在这里守着!” 听到这句话,李生心里既是不安,又是庆幸。 终于不用背皇帝语录了,不过,晚上要如何跟贾公交代呢? 果然,太后并不是孤单一人,郭建也坐在一旁。 作为镇护将军,他统率皇宫内的宿卫,常年待在皇宫里,当初他若是在皇宫,司马师或许也不会直接对郭德下手。 曹髦拜见了太后,随即看向了郭德。 “舅父!!!” 曹髦满脸痛苦的朝着他行了大礼。 随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轻信了王肃那狗贼的谄言!!害死了大舅父!请舅父责罚!!” ps: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累死司马师的机会!甭管有用没用!要跟司马懿学习,主打的就是一个熬老头战术! 第049章 怕是要血流成河 “安世,你说这封赏群臣有什么过错呢?” “也不知太尉为何要反对。” 曹髦说着,便看向了面前的司马望。 “子初以为呢?” 司马望赶忙说道:“陛下,赏赐要做到公正,岂能无功而赏?” “况且,若是陛下大封群臣,那庙堂就要耗费钱财来养他们,还会减少税赋收入,庙堂若是无钱,如何救济百姓?如何治理天下?” “这就是我父亲不愿意接受的原因了。” 曹髦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激动的拉住了司马望的手,“子初真乃贤才也!朕有安世和子初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司马炎无所谓,只是傻笑着吃起了面前的佳肴。 而司马望却是更加不安。 司马炎看着远处那四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内侍,忽觉得烦躁,大手一挥,“一直待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出去!” “一群腌臜阉货,搅人雅兴!” 那几个人当即吓了一跳。 曹髦却劝说道:“何以要谩骂呢?安世,不可如此啊。” 司马炎撇了撇嘴,又瞪了那些人一眼,他们不敢再逗留,赶忙走了出去。 自从返回洛阳后,司马炎方才表现出了真正的自己。 不再像元城时那样的拘束。 “阿父说我不能再这样厮混了,他让我跟随廷尉正裴君,说是跟着他学习道理。” “那人也不过大我十余岁,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呢?” 司马炎心里也有诸多的烦恼。 大概是因为曹髦的原因,司马昭提前发现了这个儿子的诸多缺点,因此,决定让他学习改进。 而司马昭给司马炎所找的人选,是年轻的廷尉正裴秀。 裴秀是汉尚书令裴茂之孙,魏光禄大夫裴潜之子。 同样年少成名,后被大将军曹爽辟为掾属,然后就连坐被罢免。 司马昭发现了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赦免了他的过错,封官进爵,对他极为欣赏。 裴秀是少有的实干能人,在未来,他甚至成为了司马炎的尚书令。 在东汉末期开始,尚书令就已经是庙堂真正的管理者,是真正做事的人。 天下之政出尚书台,三公九卿更像是虚设,如今司马师自领尚书令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烦恼少年司马炎,曹髦笑着劝慰道:“安世,你说的可是裴季彦?朕听闻,此人很受将军以及大将军的赏识,认为他有三公之资,你应当跟着他好好学习才是,莫要抱怨。” “呵,陛下是不知道,我初次去见他的时候,他居然脱了衣裳,在府内狂奔....” 曹髦一愣,“行散??” 这症状瞬间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司马炎点着头,很是不屑的说道:“跟着这样的人能学什么呢?学如何服散吗?” 曹髦抚摸着下巴,话说这担任过曹爽私臣的人怎么都好这一口呢? 难道是曹爽带头服散?当初投降司马懿的时候就是服坏了头? 想起那位故人,曹髦的脸色也凝重了些,他低声问道:“安世,你知道郭君和杨公如何了吗?” 司马炎仰起头来,“当然知道,杨公现在就在洛阳,担任我阿父的参军。” “郭君听闻是派往了地方做县令,就是不知是哪个县城。” 曹髦瞪圆了双眼,“啊???” 这跟曹髦所想的有些不同。 杨综已经来了洛阳?还当了司马昭的参军? 参征西将军军事,这可是心腹级的待遇。 司马昭还是有过人之处啊,面对这個可能帮助过皇帝的人,都能如此重用! 郭责那里就更加出乎意料了,曹髦还以为,司马师会将他放在身边,或者关押起来,居然是去当了县令。 司马炎再次说道:“陛下是不是也很惊讶?我在府内见到杨公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他还跟我询问您的情况呢!” “我问他需不需要问好,他却掩着脸跑走了...应当是服散了...” 曹髦笑了起来,杨综大概是觉得无法面对自己了。 他又问道:“杨公过去就很受将军的厚爱,只是郭君,他真的当了县令?” 司马炎坚定的说道:“对!是郭芝亲自找到了我阿父,举荐了他,我阿父还说让他进庙堂什么的,可郭芝说郭君的才能不足以进庙堂,为一县令足矣。” “我记得很清楚,这件事就在前几天,就是您登基后的那天吧....” 曹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郭氏还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为了拉住自己,捡起了郭责,没有彻底放弃他。 虽然他们都无法陪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得知他们不再遭罪,曹髦心里还是很开心。 他忍不住拉着司马炎再次吃起了酒。 安世可是自己往后得知庙堂消息的重要途经,有他在这里,贾充的人都不敢靠近。 司马炎和曹髦两人喝的酩酊大醉,又是念诗,又是点评当世人物,好不快活。 唯独司马望,依旧是板着脸,额头满是汗水。 当两人离开的时候,曹髦还非常的不舍得,几次请求他们留下来,可他们怎么也不能在曹髦身边过夜,司马炎同样不舍的离开了此处。 司马望搀扶着他,眼里满是无奈。 “仲父,您对陛下,何以这般疏远呢?” 司马炎醉醺醺的询问道。 司马望心里忍不住抱怨道:废话,我阿父又不是征西将军! 他们家一直都是站在魏室这边的,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的,而司马望与郭建一同掌宫内的宿卫,既不能与曹髦太亲近,又不能与他太疏远。 控制好这个距离是非常关键的。 若是太亲近了,往后跟自家人如何相处呢? 同室操戈?还是放弃阿父积累了几十年的名誉? 这让司马望很是为难,他忽然开始后悔担任这样的官职。 若是在地方上便好了,比起庙堂里的明争暗斗,他还是更喜欢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厮杀。 在司马家诸多子弟里,司马望算是比较能打的,在历史上驻守雍凉,多次抵御了来自姜维的进攻。 还不等司马望回答,司马炎就已经酩酊大醉了。 司马望安排了人来护送司马炎回去,自己则是换了身衣裳,匆匆上了车,朝着阿父府邸走去。 ........ 司马孚为人节俭,宽厚,是整个司马家里名声最好的一个人。 而作为他的儿子,司马望的名声也是很不错。 当司马望前来的时候,司马孚看起来很是纠结,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阿父!” 司马望行礼拜见了父亲,随即站在了一旁。 “唉,皇帝又召你服侍?” “是啊...又是我与安世两人,一同与陛下吃喝。” 司马孚满脸的苦涩,“他怎么就盯上了我和你呢?” “儿臣实在不知啊...” “唉...陛下年少气盛,你又掌管宫内宿卫,若是陛下做出什么事来,你当如何自处呢?” 司马望大惊失色,“难道陛下在皇宫内还能谋反不成?” “谋反?” 司马孚沉默了片刻,“天下怎么会有谋反的天子呢?” “往后,能不见就不要见,能躲就躲,千万不要再这般亲近...” “阿父,倒不如直接上书请辞,前往边塞...” 司马望的话还没说完,司马孚就打断了他。 “还不能如此...你要知道,你这官职,来的并不容易,是大将军强行从郭氏嘴里拔出来的,若是现在你要丢弃,那郭氏定会想办法要回,庙堂里,可还不是大将军的一言堂啊。” “唉,阿父,我知道了。” 看着面前的儿子,司马孚心里更是复杂,他本以为,换一个年幼的皇帝,这过渡就能顺利进行,自己就不必参与太多事情,可以安心当个忠臣。 可是看当今的陛下,平稳过渡基本就不必想了,怕是要血流成河才肯罢休啊。 第050章 食少事烦,岂能久乎? 梁国,睢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此处。 城门前的甲士也不知是谁家的子弟出行,根本就不敢阻拦,查都不查,赶忙放行。 那马车似乎早已确定了方向,朝着北面的国相府匆匆赶去。 城门口的甲士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好没有阻拦。 当马车停靠在国相府的时候,府门敞开,马车毫无阻拦的进了府内。 当奴仆们关上了大门,才有一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此人身高八尺,面相儒雅随和,留着长须,一副标准的士大夫形象。 “拜见征南将军!!” 府内的官员赶忙朝着他行大礼参拜。 此人便是征南将军,诸葛诞。 这位是汉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人,是已故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堂弟。 但看相貌,他与诸葛亮还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少了些疲惫,多了些富贵气。 他年轻时为尚书郎,再任县令,后任御史中丞,尚书。 他在经学方面颇有造诣,与夏侯玄等人为友,整日清谈,曹叡是个非常厌恶清谈的人,曹叡认为,这些沽名钓誉的家伙对国毫无用处,因此将他罢免。 后来曹爽执掌大权,又将夏侯玄和他一并提拔,让他出任扬州刺史,加昭武将军。 可惜,曹叡并没有看错,此人确实只懂得清谈。 他并没能帮上曹爽什么忙,对庙堂所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乃至夏侯玄等人被杀,毌丘俭已经怒不可遏,要起兵讨伐司马家,可诸葛诞依旧是不为所动。 历史上,他甚至是帮助司马家出兵与毌丘俭作战。 显然,他不明白,毌丘俭一旦被杀死了,那下一个就得轮到他自己。 除了姓氏,他跟自家堂哥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守门之犬。 他并不是后来人口中的曹魏忠臣,他只是想要在地方上继续自己统治的愚蠢军头,在毌丘俭以大义讨伐时背刺,等司马家要对付自己的时候才狗急跳墙。 尽管他再三强调自己起兵的原因是要讨伐司马家,可真正原因却是因为司马家想要让他进庙堂,罢免他的军权,他方才起兵讨伐。 因此,龙虎犬之说,还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他也不算是一无所长,名望很大,能拉拢人心,将士们愿意为他死战,表面功夫很到位。 诸葛诞抚摸着胡须,询问道:“大将军呢?” “请您跟我来。” 周围几个侍卫正要进去,诸葛诞却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就留守在此处便是!” 侍卫们不敢言语。 第051章 伯父家的亲弟弟 司马师确实没有说谎,这些时日里,他是相当的疲乏。 先是司马昭那边上书告知群臣劝进的事情。 群臣都想要进步,而司马家不进步,他们如何进步呢? 故而纷纷起身相逼,甚至因为司马昭在登基前夜私自见过曹髦的缘故,很多人真心以为这是司马家的布局,司马昭严厉反驳,他们只当是效仿那曹髦,想要表现谦让。 群臣步步紧逼,司马昭只能求助与兄长。 而在皇宫内,贾充令人送来的书信是一天比一天多。 司马师最近要对付外头的毌丘俭,要拉拢诸葛诞,还要应付洛阳的群臣,还得盯着皇宫里的皇帝.... 他这眼疾本来就到了必须要动刀的地步,此刻更是疼痛难忍。 强硬如司马师,都忍不住在邓艾面前失态了。 邓艾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还..还...望大...大将军多珍惜身体,勿..勿要这般操劳....” “士载不必担忧,您且先返回兖州吧,做好准备就是了。” “与毌丘俭作战,粮草是取胜的关键,有您在这里,毌丘俭必败无疑。” 邓艾朝着司马师行礼再拜,随即离开了此处。 当屋内只剩下司马师一个人的时候,他终于卸下了防备,他痛苦的蜷缩着,手盖在了左眼之上,浑身都因疼痛而颤抖。 因为这眼疾,也曾有心腹提议司马师服散,减免痛苦。 这所谓的散,是指五石散,这是张仲景为了治疗伤寒而发明的药物。 可他的药效,会使人浑身发热,产生幻觉...因此,受到了广大士大夫阶级的吹捧与喜爱。 吃散成为了雅事,很多想要逃避现实的士大夫纷纷效仿,迅速流行。 杨综当初在府内常常裸奔,就是因为这散会让人发热,停下来或者坐着会要命,只能跑,这种行为被称为行散。 魏晋时期的名士多放荡,常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而原因就是他们嗑嗨了.... 司马师直接处死了那个心腹,他不服散! 他要靠着自己的毅力来硬抗这痛苦。 也不知抗了多久,司马师的泪水湿透了后背,他的痛苦方才减轻了一些。 他强忍着剧痛,从一旁拿起了奏章,继续翻看了起来。 这是贾充派人送来的。 整个庙堂里,只有贾充知道自己在何处。 这次与诸葛诞的会面,司马师做的相当隐秘,趁着天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髦身上的时候,他在此处与诸葛诞见面,诸葛诞不敢离开豫州太远,而他也不敢不带士卒进入豫州,梁国显然是最合适的碰头点。 他要做的,就是将诸葛诞彻底拉到自己这边来,减少毌丘俭的威胁。 司马师看起了贾充的书信,看了片刻,他就忍不住咬紧了牙齿,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第052章 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您 “安世!” “不必理会这些了!” 曹髦严肃的打断了司马炎的沉思。 司马炎满脸的茫然。 不是你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吗?? 曹髦大义凌然的说道:“朕不管他征西将军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大将军是怎么想的。” “在朕这里,你就是朕的大将军,是朕的安世武侯!” “你勿要为这些事而忧虑,另外,也不要在外说起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但凡涉及到权力,有些事情就会变得极为可怕。” “朕在想,或许是你的心腹们告诉你,让你多来找朕,说是有好处。” 司马炎一愣,正要开口,曹髦再次打断了他。 “不必解释!” “安世,朕将你当作自己的心腹至交,若是真的对你有利,那你就尽管来找朕,朕的太极殿,只为你一人而敞开。” “陛下...我...” “好了,安世,来,继续吃!” 司马炎低着头,吃起了饭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曹髦边吃边说,话题仿佛永远都在他这边。 “安世,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伱得稍微当心点那个贾充。” “朕总是觉得,这厮似乎并不愿意让我们相见。” “当初刚见到他的时候,朕还以为他是庙堂的贤臣,可如今却觉得,这人别有用心。” “啊??” 司马炎抬头来,“陛下为何会这么想呢?” “这件事还是不多说了,你就记住,勿要跟他太亲近,朕看此人,言行不一!” “好....” 司马炎稀里糊涂的离开了此处,而曹髦却皱起了眉头。 诸葛诞已经与司马师合作,可毌丘俭却并不知道,他大概还以为自己能得到诸葛诞的支持,他现在很需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毌丘俭。 可是,看着站在门外的四个内侍,曹髦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要如何让毌丘俭知道这个消息呢? 他现在根本无法与外取得联系,朝野里也不可能有人帮助自己。 曹髦坐在上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毌丘俭是自己能活着的原因,必须得帮他。 毌丘俭一旦没了,暴怒的司马师绝对会用最残忍的办法来弄死自己。 光是自己这些时日里的添堵,想必就已经治好了司马师的低血压。 “朕要练字!!” “取笔墨来!” 曹髦大手一挥,李生等人不含糊,赶忙就为他取来了笔墨。 其实,曹髦跟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关系很不错,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颇为敬爱。 可是,曹髦无法轻易相信这四个人。 能待在自己身边,必定是贾充亲自安排,是不可能轻易让他们弃暗投明的。 果然,在曹髦提笔书写的时候,这四個人一直都盯着他看。 这让曹髦颇为无奈,瞪了他们一眼,“盯着朕做什么?这么盯着,朕写不出来啊,到门口站着去!” 内侍也不敢拒绝,站在了门口,目光时不时瞥向了曹髦。 曹髦完全不在意他们,提笔书写了起来。 这么一写,就耗费了很长的时日。 内侍们站在门口,都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曹髦猛地走出来,却是将他们吓了一跳。 曹髦拿着手里的纸张,递给了他们。 “看看!写的如何啊?” 李生接过书信,眼前一亮,赶忙夸赞道:“陛下写的好!陛下这书法,超然脱俗,绝非常人所能比,实在是好啊!” 他们自然是一个劲的夸曹髦写的好。 他们大概也看不出哪里好,反正好就对了。 “朕抄写了孝经,走!去昭阳殿,朕要将孝经送给太后!” 曹髦带头就朝着昭阳殿走去,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曹髦边走边说起了孝经。 “在所有的品德里,孝顺是最重要的,一个对父母不孝顺的人,还能有什么品德呢?” “朕觉得啊,一本孝经,足以战胜数万精兵...” 曹髦正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腰,看向了身后,他对着焦伯说道:“焦君,你回去一趟,拿下我的玉佩,我用来压孝经了....那玉佩是舅父所赠的,拜见太后时不能不带!” “朕方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这孝经啊,它对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和庶人五种贵贱不同的人所行孝道都做出了不同要求,朕认为,只有熟读孝经...” 曹髦对着身边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而焦伯此刻却一脸无奈的回到了西堂内。 他回到了方才陛下书写的地方,却没有在孝经上看到玉佩,他在周围搜寻了一番,就看到了写在地上的字。 “焦君,当今国家危难,朕有求于你。” “诸葛诞在梁国与司马师会面,他的儿子准备返回豫州,他们勾结在一起,准备对付征东将军。” “请您将此事告知侍御史毌丘甸,让他告知毌丘俭,可以在洛阳内传播,说大将军拉拢诸葛诞来平息为夏侯玄平反的事情,两人达成了合作,诸葛诞出卖了好友。” “您服侍在我的身边,定然有人盯着您,毌丘甸身边盯梢的人更多,若是这件事泄露出去,定被诛杀。” “朕在宫内,观察多日,发现唯独您才是值得朕信赖的忠义之士!” “朕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您,看完之后,是擦去还是禀告给贾充,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那一刻,焦伯的脸色变得通红。 他喘着气,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在此刻,曹髦正站在昭阳殿前,跟几个内侍谈论着孝经,眼神却不由得看向了西堂的方向。 稍后,来的会是手持玉佩的焦伯,还是满脸狰狞的贾充呢? 曹髦心里并没有底。 虽说历史上的焦伯是跟着自己一同赴死的,可是如今自己来皇宫才不过几天,又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呢? 但是,这件事却不能拖延。 不能再让毌丘俭重蹈覆辙。 最好的办法是能让诸葛诞再次反水。 诸葛诞跟大多数世人一样,都是比较要脸的,毌丘甸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就算被贾充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顶多就是将自己完全关押起来,不许自己外出一步。 毌丘俭还在,自己就能活着。 曹髦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焦伯怎么还不曾来?赵成,要不你去...”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出现了焦伯的身影。 他低着头,快步走到了曹髦的面前,随即,他将手里的玉佩递向了曹髦。 “陛下,臣没辜负您的厚望,为您找来了玉佩!” 看着一脸诚恳的焦伯,几个内侍撇了撇嘴,找块玉佩而已,怎么搞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要讨赏呢! 曹髦轻笑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玉佩,随即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好。” 君臣两人对视了一眼,诸多话语,竟在不言中。 曹髦松了一口气,庙堂里并非是没有忠臣。 黄门焦伯,侍卫李昭,以及未来的尚书王经等人。 只是,这些人都算不上什么太重要的人物,在司马师的眼里,同样是蝼蚁,随手就能捏死。 无论怎么说,焦伯的答复,还是让曹髦心情大好。 起码,在这虚伪的皇宫里,自己有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从此不再孤单。 当得知曹髦带着孝经来见自己的时候,太后尽管很是狐疑,却还是让他进来了。 曹髦自然是先来一套孝顺的流程,然后说起了司马望的事情。 司马望这些时日已经开始躲着曹髦走了,曹髦多次下令,他才会无奈的前来,他的惶恐不安,就连郭建都已经感受到了。 这让太后非常的欣慰。 包括郭立在内,若是曹髦真的能迫使司马望辞官,那他们一定会发动朝中的盟友,将这个位置再次拉到自己的手里,不让司马家过多的干预皇宫内的事情。 这一次,无论是太后还是舅父,对曹髦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第054章 一首空城雀 “臣拜见陛下。” 新任的散骑朝着曹髦行礼拜见。 这散骑官简直是成为了司马家用以拉拢诸多世家的上好工具。 曹丕以散骑来作为皇帝的侍从,皇帝在皇宫的时候就待在他身边劝说他,皇帝要出去就骑着马一同出行。 他以各个家族的年轻才俊来担任这个官职,一方面是拉拢他们的家族,另外也是给这些年轻人铺路,从散骑出来的基本都不是小人物。 可到了如今,散骑已经不是曹髦所能决定的了。 司马家想要拉拢那个家族,想要重用提拔哪个人,谁就可以担任散骑。 就在今日,司马昭委任了一个新的常骑常侍。 这完全不需要经过曹髦的许可,甚至,曹髦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这位新任的散骑常侍,身材高大,他并不年轻,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即使隔着距离,曹髦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敢喝酒进皇宫?? 曹髦有些惊讶,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散骑。 他的神色有些颓废,这种气质跟杨综极为相似,那种浓浓的厌世情绪。 他看起来不太爱说话,颇有些高冷。 他这态度,就连前来监视曹髦的黄门官赵成都看不下去了。 “常侍!拜见陛下,理当通报姓名才是!” 这位常侍瞥了一眼赵成,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 赵成目瞪口呆。 将军派来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还觉得皇宫内不够乱是嘛?? 看到这个举动,曹髦顿时哈哈大笑。 “朕还说是谁呢,原来是阮嗣宗啊!” 阮籍一愣,还是没有说话。 没错,面前这个人,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一,阮籍。 曹髦起初也没反应过来,只是他身上的酒味和白眼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曹髦笑着对左右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朕听闻,大魏有个不世的贤才叫阮嗣宗,此人不善言语,却能以眼神示人,厌恶便是白眼,喜欢便是青眼....” 他看向了赵成,“赵君啊,看来你是不得贤人喜啊!” 赵成尴尬的笑了笑。 曹髦却不客气,大手一挥,“来人啊,取酒来,贤人前来,朕岂能怠慢?” 听到酒字,阮籍眼前一亮。 此人性格孤僻,不愿意参与庙堂的争斗,本身又好酒,就索性放飞了自我,他蔑视礼法,放荡不羁,连所谓的孝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母亲逝世之后,他照常喝酒吃肉,引起了巨大的非议.... 很快,李生等人为他取来了美酒。 曹髦便在西堂与阮籍吃起了酒来。 “阮常侍啊,今日朕以美酒款待,为何不以青眼示朕呢?” 阮籍终于不再沉默,很是随意的拱手说道:“多谢陛下!” 曹髦身边的众人都被吓的目瞪口呆,这厮何其无礼啊?! “听闻阮常侍擅诗,何不让朕见识见识?” 阮籍瞥了一眼曹髦,说道:“尚未醉,不得诗。” “哈哈哈,好,那就继续喝!” 曹髦亲自为他倒上了酒水。 阮籍的酒量极好,曹髦很是热情的与他谈话,他却只是自顾自的吃酒,喝了多久,却没有大醉。 反而是曹髦,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晃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猛地用手指向了远处。 “干戈随风靡~~” “武骑齐雁行!” 阮籍一愣,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曹髦。 曹髦正要继续,却又苦笑着摇着头,坐在了阮籍的面前。 “朕醉了,醉了,竟是作不出后半句来....” 阮籍惊愕的看着他,默默的拿起了面前的酒盏。 是作不出来,是还是不能作出来呢。 他忽然起身,一口吃下了那美酒。 “嘉时在今辰~~零雨洒尘埃!” “临路望所思,日夕复不来~~” “人情有感慨,荡漾焉能排?” “挥涕怀哀伤~~辛酸谁语哉!!” 曹髦大笑,这不是阮籍的咏怀诗嘛?怎么突然用在今天了呢? 身边的几个官吏,自然也是目瞪口呆,那内侍是不知其中的奥妙,而赵成和焦伯却能听出些别的含义来,他们想要夸赞,却又不敢夸赞。 “好!好!好诗啊!” 曹髦起身,举起酒盏,朝着阮籍敬了一盏,也是一饮而尽,随即吟唱道: “嗷嗷空城雀,身计何戚促!” “本与鹪鷯群,不随凤皇族~” “提携四黄口,饮乳未尝足!” “食君糠秕馀,常恐乌鸢逐!” “耻涉太行险,羞营覆车粟。” “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 内侍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算是不懂诗的那几个内侍,也能听出诗歌里浓浓的悲愤,更何况是阮籍呢? 阮籍瞪圆了双眼,盯着面前的曹髦,嘴里反复念叨着这首《空城雀》,神色更加悲伤了。 “好诗,好诗啊!陛下作的好诗啊!!” 阮籍的情绪忽然就激动了起来,附身又要去拿那酒盏。 “阮常侍!阮常侍!!” 赵成却赶忙拉住了他,“您已经吃醉了,陛下也醉了!还是先回去休息!莫要再饮!勿要再饮了!” 阮籍哪里将这厮放在眼里,翻了个白眼,就要继续去拿。 这些内侍和黄门都乱成了一团。 再这么喝下去,你们俩怕是要念出反诗来!哪里还能让你们继续喝呢! 阮籍很快就被装上了马车,被皇宫内的官员们送出了皇宫。 而曹髦同样是伶仃大醉,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西堂,他仿佛是真的醉了,他拉着一旁的李生。 “贾公要将女儿嫁与我!你知道嘛?贾公要将女儿许配给我!” “他将梁国的事情都告知我了!” “哈哈哈~~” 站在远处的焦伯瞪圆了双眼,一声不吭。 李生等人面面相觑。 曹髦很快就扛不住这酒力,睡了过去,众人守在他的面前。 看曹髦段时日内不可能醒来,李生就带上了周生,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在抄写了皇帝今日的言行举止后,这些东西很快就出现在了贾充的面前。 贾充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贾充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面对皇帝的废话战术,他还是全力以赴。 没日没夜的去看皇帝的言行,然后整理出其中有用的东西,送到大将军那边去。 贾充并不怕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这算什么呢? 小皇帝若是以为这就能动摇我,那实在是想多了。 贾充很是认真的开始查看了起来,从曹髦拜见太后开始观看。 贾充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在皇宫里,贾充可以拦着曹髦去见外臣,让他的政令无法出去,可是,却没有办法阻止他见太后。 以孝治国,贾充也无能为力。 不过,贾充并不担心太后这里会出什么问题,他们早就被大将军吓破了胆,那个郭建除了整日叫嚣,什么也不会做,不值一提。 当贾充看到曹髦与阮籍非常亲近的时候,心里忽然又有些担忧。 阮籍出身大族,年幼失父,八岁就能写文章,从而名扬天下,他的名声在那些士子里很大,就连过去的太尉蒋济和大将军曹爽,乃至宣文公司马懿都派人去征他为官,对他极为重视。 他们重视的也不是阮籍的本身,而是他的名望,想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他跟王祥差不多,主要就是用以拉拢士人。 司马懿逝世之后,司马师又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对他很是重视。 司马昭就更在意自己的名望了,常常对左右说起想跟阮籍联姻的想法。 这次,司马昭就是以有拥立之功为由,封阮籍为关内侯,徙散骑常侍。 这个人还是很有名望的,不好对付,绝对不能让他跟皇帝有太深的联系。 贾充随即就看到了他们两人的诗作。 贾充顿时捏紧了双拳。 不好! 要出事! 第055章 大将军在何处? 在前汉,诗歌并不是那么的受重视。 不少世人都认为,只有经典才是最重要的,诗歌不过是点缀。 若是有文人沉迷在诗歌之中,那通常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不安心修经典,搞什么诗歌呢? 可是在此刻,情况又变得有些不同。 当经典无法立足如今的现实,无法解决诸多儒生的困惑之后,思想大变动,经典的地位一落千丈,诞生了很多的狂士。 这些人开始无视经典,开始翻开过去的老庄学说,企图找到些不同的东西来作为安慰。 诗歌的地位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沉迷书法,音乐,诗歌,不再是小道,而是变成了高雅的事情,精通这些事的人不再被称为不务正业,而是可以凭此获得极大的名望。 阮籍的诗就写的很好,天下的士人们都爱看。 若是这两首诗传出去,定然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尤其是陛下的那首诗,这里头分明就是在控诉司马家对自己的打压和操控! 贾充眉头紧锁,却又不知该如何解决。 阮籍这个人向来无礼,就是对大将军,也算不上太客气,自己的话,他更不会放在心上,或许得要征西将军出面来解决这件事! 贾充在心里做好了打算,随即又继续往下看。 当他看到曹髦的那几句醉话的时候,贾充只觉得头晕耳鸣。 那一刻,贾充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手里的纸张掉在了地上,他颤抖着几次去拿,都险些没拿稳,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捏紧了这纸张。 贾充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里满是惶恐。 “贾公要将女儿嫁给我,他将梁国的事情告知朕了。” 梁国有什么事情,贾充心里当然清楚! 诸葛诞跟大将军在梁国见面! 这件事,在如今是属于绝密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大将军,自己,钟会,邓艾。 就连坐镇洛阳的司马昭,都不知道大将军的具体动向。 这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 贾充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要将这里重点标记,却迟迟无法落笔。 他不知道,这张纸张如果如实落在大将军的手里,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大将军会认为是自己泄密嘛? 不,不,大将军为人英明,怎么可能被离间呢? 那就如实告知... 不,不,大将军为人狠辣,只要他对自己有定点怀疑,他就会毫不迟疑的除掉自己,他从不留下隐患... 贾充的手颤抖了起来。 若是不告知,那大将军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岂不是要更惨?? 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是谁要谋害自己?! 在这一刻,贾充的恐惧完全达到了极限。 看着手里的纸张,他竟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太了解大将军了,他不敢赌大将军会饶恕他,若是司马昭,他或许还敢,可司马师.... 贾充的眼里满是绝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对,不对...曹髦这是故意将这番话说给我听...他就是想让我害怕,我不能让他得逞!” “他就算猜到了这件事,也不可能传出去,只要他不传出去,那就没什么影响,我只管如实告知大将军,只要没坏了他的大事就好...只要清洗掉曹髦身边的人...” “家主!” 就看到家奴一把进了书房,他满脸愤怒的指着门外的人说道:“这厮甚是无礼,连禀告都不许...” 随即,就看到两人走进了书房内。 为首的人,贾充是认识的。 正是成济。 成济冷冷的看着贾充,朝着他行了礼。 “贾公,征西将军现在要见您。” 贾充脸色茫然。 ........... 征西将军府,不知为何,今日是格外的寂静。 就连府内的仆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内屋之中,司马昭正看着手里的书信,脸色格外的冷酷。 贾充跪坐在司马昭的面前,神色颇为不安。 “贾公啊...” “我兄长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贾充茫然的看着司马昭,摇着头,“实在不知。” “嘭!” 司马昭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上,愤怒的叫道:“你不知道!可他人却很清楚!” “整个洛阳都在疯传,说我兄长在梁国与诸葛诞相见!!” “说要给与诸葛诞补偿,让他不要责问夏侯玄的事情!!” “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司马昭已经没有了平日里那祥和温和的模样,整个人都暴躁到了极点,眼里燃烧着怒火。 贾充自然是更加惧怕了。 皇帝怎么可能跟外取得联系呢?? 这怎么可能呢?! 他全天都在自己的监视下!! 难道李生等人背叛了自己?! 尽管前来的时候,贾充已经预料到了一些内容,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将军,我...我...” 贾充正要说什么,又急忙改口,“将军!这定然是诸葛诞那边走漏了消息!整个洛阳,知道这件事的人就臣一人,臣这些时日都在盯着陛下,都不曾见过人,怎么可能外传呢?” 司马昭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诸葛诞专程派人前来洛阳来泄密?” “贾公啊,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啊?” 贾充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此刻不敢肯定,曹髦那边的事情,有没有被司马昭所得知。 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面对这样的情况,心里彻底茫然。 他根本弄不清楚现在的局面。 消息是从哪里泄露的,是怎么泄露的,皇帝是怎么知道的,司马昭是否知道...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前后的语言矛盾,那自己就是要死在这里了!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包围了贾充。 贾充的脸色顿时变得坚毅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水。 “将军!!” “我受了大将军的恩德,对大将军向来忠心,大将军相信我,故而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如今却出现了纰漏!” “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过错!!请您现在就处死我吧!” “臣绝无怨言!!” “能为大将军而死,臣死得其所!!” 贾充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司马昭只是眯着双眼,盯着他的脸,忽然,司马昭收起了杀心,他笑着将贾充扶起来。 “您何必如此呢?” “我只是询问您的想法,从来没有用您来顶罪的意思,您勿要多虑,起来吧。” 司马昭安抚了好几句,让贾充坐在自己的身边。 贾充欲言又止。 “您有什么想要说的,尽管说就是了。” 贾充这才低声说道:“将军,其实大将军的事情,洛阳内并非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司马昭一愣,“何人啊?” “王太常!” 司马昭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将军,我觉得,王太常这些时日里很是反常,当初他前往元城的时候,就多次拖延时日,似乎就是有意不让曹髦来继承大位。” “后来曹髦忽然提起为夏侯玄平反的事情来,都说是杨综的谋划,可杨综这个人,如今就在府内,您也看到了,他整日服散吃酒,像是能出谋划策的人嘛?” “包括行刺的事情,先前我们以为是曹髦所为,可问题是,曹髦的门客都是一些游侠,他们哪里来的强弩?” “我总觉得,王公似乎是有意与陛下为难,您还记得嘛?当初王公上书告知陛下的情况...” “他的描述是陛下不过一个纨绔,无才无德,有勇无谋,可如今看呢?” “当初大将军在元城的时候,曾召我和王公来商谈接下来的事情,当时就隐约透露了自己暂时不能回去,还有要事要办的事情。” 贾充只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一半却足以让司马昭想到很多东西了。 第056章 与臣无关!! 王肃是司马昭的老丈人。 司马昭对这位老丈人还是很敬重的。 可当贾充开口点破这些事情之后,司马昭的内心却变得不再平静了。 贾充是个很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为了保住性命,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历史上,他为了不上战场,可谓是闹出了极大的笑容,将自己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此刻,为了能不背黑锅,他赶忙将罪过都疯狂的推到了王肃的身上。 他并不在乎这样做是否会引起更大的矛盾,是否会使得世家与司马家的联盟遭受打击,他只要自己能活下去。 为了能活下去,他连母亲和儿子都可以不理会,又怎么会在意什么狗屁司马家的利益? 贾充说的很自信,仿佛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又不盖棺定论,给自己一个迂回的空间。 司马昭此刻沉默了下来。 王肃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其实,当初司马昭就曾怀疑过王肃,他怀疑王肃是不是跟当下的群臣一样,都急着想要进步。 他是自家的岳父,司马攸和司马炎的外公。 自家再进一步,他受利似乎最大。 可问题是,自家还没有到更进一步的时候。 外部的军头还没有解决呢,就想着更进一步,这是昏了头了,他司马昭又不是袁术! 可是,王公有很好的名声,为人谨慎,怎么会如此迫切... “将军,这都是我的一己之言,我并非是说就是王公所为,王公的贤名,天下人都是知道的。” “我听闻,当初朱建平曾说王公长寿且居三公之位...三公之贤,必定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去非议的...” 司马昭只觉得内心有些乱。 “贾公啊,您且先回去吧,继续盯着皇帝...我会解决这些事情的。” “唯!!” 贾充说着,起身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司马昭冷笑了起来,杜预一如往常的从侧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元凯,当初我兄长说,可用此人,却不可重用,我还不曾明白。” “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此人不实。” “他有事隐瞒,就算不是他泄密,也不能相信他的话....” 杜预从来不说他人的坏话,此刻也只是沉默着。 “元凯,这件事,你认为是谁做的?” 杜预迟疑了一下。 “臣...以为,与其追究是何人所为,倒不如想办法来弥补...” 司马昭瞥了他一眼,苦恼的说道:“如何弥补啊?这事已经在洛阳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毌丘俭定然也能知晓了,现在就是紧闭城门,禁止进出也不行了。” “这计还不是一般的歹毒,诸葛诞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这说诸葛诞为了自己的爵位出卖夏侯玄,与大将军私下里见面,诸葛诞还能坐的住嘛?” “这是抓住了诸葛诞的命门啊,毌丘俭知道诸葛诞与兄长见面,定然也就会更加谨慎...” 司马昭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等兄长知道了这件事,我定然是要受罚了。” “兄长将洛阳的事情交给我来操办,我却辜负了他的厚望啊....” 就在司马昭抱怨的时候,甲士赶忙进来禀告:“将军,荀君求见!” 庙堂里的荀家人极多,自从荀氏八龙发展到如今,荀家早已变成了庙堂里的庞然大物,几乎无人敢招惹。 而在司马昭这里,荀君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年纪并不大的荀勖。 “让他进来!” 司马昭看了一眼杜预,杜预赶忙从侧门离开了。 荀勖走进此处,赶忙朝着司马昭行礼,随即毕恭毕敬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将军,我在城内,得知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司马昭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些谣言而已,不值一提!” 荀勖低声说道:“将军,我倒是有办法来攻破这个谣言。” “哦?” “是什么办法呢?” “只要将军能上书为夏侯公平反,那这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如今众人都辱骂诸葛将军,说诸葛将军乃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了友人,出卖了天下的士人,这种时候,您若是能站出来,则天下的士人都要站在您这边了。” “将军,请您深思熟虑,众人都不敢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害怕大将军。” “平反的事情,对大将军极为不利,而对您却没有什么坏处,臣乃是受了您的提拔,即使惶恐,也不可不说....” 荀勖很是认真的说道:“若是不攻破这個谣言,诸葛将军怕是再也不敢效力,相反,若是能为夏侯公平反,那毌丘俭也没有理由来反叛庙堂,到时候以天子的身份来下令,他敢不遵从吗?” “若是他不从,那就是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天下的士人都会站在您这边来讨伐他。” 荀勖的话带着极大的诱惑性。 他的脸色很是真诚,仿佛所有的话都是为了司马昭而考虑,为了司马昭可以豁出自己的命来。 司马昭心里却是冷笑着。 又是特么的这件事。 司马昭当然清楚对方的用意,为什么一个夏侯玄会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 不是跟他的关系有多好,也不是因为夏侯玄的名望有多高。 他们就是想切割个人与宗族,拔掉司马家手里的快刀,个人与宗族可以同享福,却不能共患难,他们是想将“刑不上大夫”再次搬上来。 第057章 还需要继续监视吗? 贾充哆嗦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当仆人关上了门的时候,他几乎直接瘫在地上。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对贾充来说是那么的恐怖。 一句话说不对,只怕日后就要被大将军所杀。 大将军那里是不存在任何感情的,贾充甚至怀疑,若是司马昭哪天做了对不起司马家族的事情,司马师也会毫不迟疑的杀掉他。 这是一台冷酷无情的政治机器。 好在,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是,最大的漏洞就在曹髦那里,若是曹髦再次开口,硬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告密,那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可是要怎么堵住曹髦的嘴呢? 要不...干脆.... 贾充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很冲动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来自面前的笑声。 贾充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孩,朝着自己走来。 贾充脸上的愤怒消失了,露出了一抹惬意的笑容来。 那婴儿看起来还不到一岁,还在吃奶的年纪。 他是贾充的儿子,贾充很是无耻的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黎民。 大概是想说自己将黎民百姓都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对待。 这孩子并非是嫡出,可贾充没有嫡子,只有这么一個庶出的儿子。 奶妈抱着小家伙走到了贾充的面前。 贾充笑着在孩子的头上亲吻了一口,又伸出手来捏着他的脸。 孩子被他逗得很是开心,大声笑了起来。 听着孩子的笑声,贾充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奶妈,认真的叮嘱道:“好好照看,他除了你可是谁都不认的,往后少不了你富贵的。” “多谢家主!” 奶妈赶忙行礼。 贾充又捏了捏孩子的脸,这才转身走进了内屋。 走进了内屋,贾充拿出了笔墨,开始书写了起来,他将所发生的事情都写了出来,他需要冷静的去分析当前的局面,保全自己的性命,绝对不能就这样被那竖子给害了! 就在贾充认真书写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叫,紧接着,就是孩子的啼哭声。 贾充猛地站起身来,“出了什么事?” 他赶忙将写的内容藏在了身上,急急忙忙的走出了内屋。 走出书房后,贾充整个人都惊呆了。 奶妈倒在地上,身体周围满是血泊,而儿子此刻被另外一个妇人所抱着,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贾充瞪圆了双眼,快步走上去,直接从那妇人手里接过了孩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 这妇人看起来比贾充要年轻很多,模样却很是丑陋,肥头大耳,双眼极小,闪烁着一丝恶毒。 “身为奴仆,居然敢勾引家主,这狗东西不该死吗?!” “怎么,才迎娶我多久啊,你就开始勾搭贱人了?!” 这女人对着贾充就是破口大骂。 这女人,正是贾充如今的妻子,郭夫人。 贾充的原配是李夫人,李夫人李婉,她正是原中书令李丰的女儿,因她父亲的罪,坐徙乐浪。 贾充原先对夫人有多谄媚,那在她妻家落难的时候就有多狠绝。 他很是干脆的抛弃了原配,迎娶了城阳郡太守郭配的女儿。 这位郭夫人的伯父,正是如今的车骑将军,郭淮。 她跟贾充的原配完全不同,为人恶毒,阴险,好嫉妒,模样又丑陋,就仿佛是代替李婉来惩罚贾充一般。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奶妈,贾充惊呆了,“你在说什么?我何曾...” 郭夫人可不听贾充的解释,当即嚎啕大哭,表示一定要告知自家父亲和伯父。 贾充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安抚起了夫人,又是道歉,又是认罪。 孩子依旧在嚎啕大哭,许久都不曾停下来。 贾充待在书房内,再次拿起了笔,却迟迟不能落下,心烦意乱。 就在这个时候,赵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带来了皇帝的诏令。 “曹髦想要见我?!” 听到贾充直呼皇帝的名讳,赵成吓得赶忙低下头,一言不发。 贾充咬着牙,正要让赵成滚蛋,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 “好。” “我会过去的。” ....... 当满脸疲惫的贾充来到皇宫的时候,曹髦正笑呵呵的跟几个内侍闲聊。 看到贾充前来,他极为开心,急忙上前扶持。 只是,贾充再也不是原先的笑面虎形象了。 他此刻是真的没有力气去演了,他被折腾的不轻,连演都不愿意演了,直接就摆出了一张臭脸。 “贾公??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如此疲惫?” 贾充冷笑着,看了那些内侍一眼,说道:“都出去吧!” 众人急忙走了出去。 此处就剩下了贾充和曹髦两个人。 “陛下好算计啊,这一招,竟是让我进退不能。” “不过,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陛下,陛下为何要这般对我呢?” 曹髦狐疑的问道:“贾公到底在说什么呢?” 贾充勃然大怒,“陛下!!此处并无外人!!” “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朕想做什么?” “朕想做什么不重要,贾公啊,您想要做什么?” 贾充眯起了双眼,“臣只是想要辅佐贤君,匡扶社稷而已。” “陛下...我并不知您为何这般对我,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了那般吓人的消息...可臣从未想过要害您,当初也是我一直想保护您....” 第059章 血痕 贾充回到府邸后,脸色就从惶恐不安变得冷酷了起来。 他等到了晚上,确定皇帝已经休息了,这才派人去将李生等人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四位内侍以及两位黄门,此刻都站在了贾充的面前,神色各异。 贾充却不为所动,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众人,“我并非是什么乱臣贼子,派人盯着皇帝的一言一行,只是因为皇帝年幼,生怕他做错了什么事,故而及时能改正。” “这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去办的事情,乃是受大将军的命令来办的。” “诸位勿要多虑。” “今日陛下叫我,询问你们的事情,陛下开了口,我也不能欺骗陛下,免得犯下欺君之罪。” “可是,陛下毕竟年幼,诸事还是需要大将军来辅佐。” “当初在元城的时候,陛下就被小人所欺,今日更是如此...” 贾充主要还是看向了两位黄门官。 至于那几个内侍,他看都不看一眼。 作为传统的士大夫,他对宦官有着很深的抵触,这不是个例,整体的士大夫都很反感这些阉人。 他们认为,整个汉末的乱局,都是这些阉人所造成的。 皇帝圣明,是不可能有过错的,而他们都是心怀天下的贤良,也不可能有错,那过错就一定在阉人,在十常侍! 英明神武的文皇帝曹丕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乎就没有了中常侍这个官职。 果然,中常侍消失之后,庙堂里就全都是贤人了,天下太平,百姓富裕,百业兴旺。 贤明的人害怕百姓们太劳累,大发善心,将他们的耕地收为己有,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佃户来疼爱。 他们又担心小商贾们走南跑北的遇到什么危险,兼并他们的产业,将他们发配到边境,又光明正大的抢劫了他们的财产,避免他们为强盗所抢劫。 他们担心皇帝处置政务太劳累,就贴心的代替皇帝来承担。 在几十年后,凉州发生了大灾难,饥荒遍地,民不聊生,易子而食,贤人老爷们心善,见不得这种惨状,赶忙派遣猛将率领精兵强将前往“救济灾民”,当这些猛将们将黔首杀的差不多的时候,粮食就够吃了,灾情果然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再往后,还是这些贤人大老爷们,生怕自家将士在战争里死伤太多,为了仁慈起见,他们召集塞外的胡人来为他们作战,打完仗又不愿意给工资,甚至让他们去劫掠贱民来作为军费。 而此刻,贾充作为贤人大老爷的代表之一,又开始安抚起面前这些卑微的小人物们。 “诸位,陛下这里,还是要上心的。” “陛下如今认为你们不会再盯着他,那你们就顺势答应他,可是,作为人臣,我们岂能纵容陛下去犯错呢?哪怕是牺牲了自己的名誉,也要辅佐陛下啊!” 贾充大义凌然的说着。 焦伯满脸笑容,心里却只想往他的脸上吐口痰。 好个厚颜无耻的老贼!! 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你個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恶狗! 众人也不知心里是如何想的,此刻却纷纷行礼称是。 “贾公。” “我不愿为之。” 贾充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他闻言看去,却是内侍之一的周生。 周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年幼时进入皇宫,兢兢业业,在皇宫内多年。 此刻,他却直视着贾充。 “贾公...我食了庙堂多年的俸禄,虽然不配谈什么道德,却也知道,食人俸禄而背主,是要遭受天谴的。” “陛下对我甚是仁德,甚至不曾怪罪我的恶行,我不会再助纣为虐了。” 贾充笑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可怖。 “你个没鸟的阉犬...无父无母无子的野畜,也配谈什么背主?” 李生等人无比的惶恐,想要劝住周生,却又说不出话来,焦伯与赵成更是惊愕的看着他。 周生的脸色平静,哪怕被贾充这般侮辱,也没有半点的恼怒。 “贾公,您阿父是个贤明的人。” 贾充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老鼠,气急败坏,指着面前的周生,大叫道:“来人啊!!将这厮给我带下去!!脱去他的衣裳,打!!打到死!!” 当即就有两个奴仆冲进来,一把抓住周生,就往外拖。 从始至终,周生一声不吭,也不谩骂,任由奴仆将自己拖走。 “你也配说我阿父?!” 贾充的父亲贾逵,被曹操所举荐,担任曹操的私官,在后来,他在地方为官。 他亲自组织民众大兴水利,改善当地农田灌溉条件,又疏浚中原地区部分河道,开通运河二百余里,方便了交通运输,世称“贾侯渠”。 贾逵死后,为豫州吏民所追思,吏民刻其石像,立碑建祠以念,这在魏国群臣里是罕见的。 而他的儿子嘛,那就更罕见了.... 外头传来了惨叫声,周生还是没能抗住那殴打。 这叫声使屋内的几个人格外的惊惧,尤其是其余几个内侍,更是瑟瑟发抖。 贾充或许不敢随意处死黄门官,可他们这样的内侍,那就是随意杀掉了。 其实,魏晋是有律法的。 其实,杀人是违法的。 在汉朝,士大夫不能随意杀人,哪怕你是三公,或者诸侯,若是牵扯到人命案件里,那也会被惩罚,例如汉初留侯的儿子张不疑,就因为谋杀而被夺爵,哪怕是你家里的私奴,也不是你说杀就杀的。 第060章 另一道血痕 “大将军,事情已经办妥!” 钟会抚摸着短须,极为自信的说着。 钟会人高马大,模样俊朗,往那里一坐,很有气势,病怏怏的司马师都被他给比下去了。 司马师身边的案上放着很多的文书。 这些都是来自洛阳和皇宫的书信。 整个司马家都是以司马师为核心,都绝对听从他的命令。 这就导致,整个天下的事情都压在了这位病人的身上。 而自从废立曹芳之后,这国事忽然就开始变多了,司马师要处置的东西越来越多。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不相信自己的大臣,总是觉得他们办不好事情。 诸葛亮是这样,司马师同样也是如此。 司马昭已经四次上书给司马师,告知庙堂里的事情。 他的那几封书信,用通俗易懂的话来整理,那就只有一句话。 哥!!救命啊!!朝中大族开始不当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昭无法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的那些心腹,毕竟,这些心腹同样也是世家,他们盲目的索要利益,根本不在乎庙堂的利益。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哥哥的身上,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兄长能为他解决困惑。 司马师用手指叩打者一旁的木案。 “士季,诸葛诞的事情,我已经不再担心,我所担心的,是庙堂里的那些恶犬。。” “这些恶犬,早晚都是要喂饱的。” “但是,该怎么喂,是一个要重视的问题。” “他们开始狂吠着要骨头了,这可不是好事。” 钟会对庙堂里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他笑了起来,“大将军,或许我也是庙堂里的诸多恶犬之一....这些事,不应当是您私下里考虑吗?” 钟会跟司马师,司马昭一同长大,与他们的交情很好。 哪怕是在司马师身边,这位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宠爱,他甚至敢跟司马师开玩笑! 这可是司马昭都不敢的。 钟会出身名门,本身才能杰出,为人高傲,蔑视他人,连司马师都这般纵容他,这使得他愈发的桀骜,也是留下了一些隐患.... 司马师却还是板着脸,这位似乎就没有半点幽默感,他很是严肃的说道:“你不是恶犬。” 钟会抿了抿嘴,“我是与大将军说笑...算了。” “那大将军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让你给我出个建议。” “好想法!” 钟会说着,随即沉思了起来。 “这些人可不好对付啊,大将军跟过去的太祖皇帝不同,在太祖皇帝时期,没有人敢说自己与太祖皇帝是同朝为臣,也从不将他当作自己的同僚来对待,不是当作国贼,就是当作主公。” “而大将军,虽然势力庞大,可在庙堂大臣的眼里,却只是他们的同朝之臣,尚未达到能为主公的地步。” 钟会说的非常直白且露骨,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司马师却很平静,面无表情,显然,他们并非是第一次谈论这些事情。 钟会继续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那位陛下不过是让这件事提前了几步而已。” “当今天下,谋朝必以国!猎国必以士!” “而大将军若是要走那一步,就得先喂饱这些恶犬。” “恶犬若是吃不饱,就会反过来啃自己的主人。” “大将军,看来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了。” 司马师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有些太急切了,现在就将他们喂的太饱了,往后要怎么办?恶犬若是饱了,就不愿意再去跟着主人狩猎了。” 钟会平静的说道:“我们很早就谈论过这个问题,改变当今的爵制,用来喂饱所有人,让他们愿意真心辅佐大将军...若非您的病情,或许早就推行了吧。” “现在还不是谋国的时候,可革新爵制,拉拢诸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明白大将军所担心的问题。” “可是,我觉得,若是这政策一定要推行,那最好还是由您来推行。” “为什么?” “征西将军亦人杰,却并非是大将军这般的雄才....改爵位,喂群狼,这一定会引起很多的问题,您能解决,可他却未必。” 钟会也完全不回避继承者的问题。 司马师的身体并不好,随时都有可能逝世,司马攸的年纪又实在太小,哪怕再给司马师十年的时日,司马攸也还是年少...司马昭继位司马师是没有悬念的,有悬念的是司马攸和司马炎谁来继承司马昭。 钟会跟兄弟两人的关系都很亲近,也完全不怕引起什么忌惮。 司马师心里很清楚,钟会说的是实话。 弟弟这個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上头....缺乏克制力,以及有些盲目的自信。 司马懿是个谨慎到骨子里的人,司马师的隐忍功夫也不弱于他父亲,唯独到了司马昭,他不是很能藏得住事。 而且,司马师认为自己这个弟弟有些软弱,耳根子软。 当然,这是因为司马师不知道历史上的司马炎,否则他就会真正明白什么叫耳根子软...若是他知道了,指不定现在就去掐死司马炎了,顺带诛贾充九族。 “不行,还是不能急,得想个其他办法,压下去。” 司马师还是拒绝了,并没有被钟会说服。 钟会有些无奈,再次说道:“大将军,我早就说了,当今这位陛下,会是大祸患,这才刚到洛阳,就惹出这般事来,您还要留着他?” “毌丘俭。” 司马师的回答相当具有自己的风格。 简单明了。 钟会点着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操办这件事吧,我会让那些人闭嘴的,至于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医者说了,您的眼疾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要动刀。” “前天那个梁国的名医,您知道他吓成了什么样吗?他对我说,您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就是仿佛有人以刀刺目,他实在想不通您是怎么忍受着这般痛苦,一声不吭的...” “他见过很多的患眼疾者,大多疼都是哭喊不止,无法忍受...唯独大将军。” 钟会摇着头,“勿要再拖延了,天下不能没有大将军,安心接受治疗吧。” 司马师依旧是板着脸,正要吩咐什么,就有甲士禀告。 很快,来自洛阳的使者将书信递到了司马师的手里。 “什么?!” 司马师的脸色在那一刻就变了,他站起身来,浑身杀气腾腾。 钟会一愣,赶忙从他手里接过书信,看了起来。 这是司马昭的书信,司马昭上书告知,洛阳内的贼人四处声称诸葛诞出卖夏侯玄,在梁国与大将军司马师密谋.... 钟会瞪圆了双眼,他惊愕的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师。 司马师浑身一颤,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啊!!!!” 钟会吓坏了,赶忙大叫了起来,“医者!!医者!!” 他就要往外冲,司马师那枯骨一般的手却一把拽住了他。 钟会看向了司马师,司马师缓缓抬起头来。 左眼的肉瘤似乎破裂,流下了一道血痕。 那血液顺着他的脸一路往下流,司马师就用那只完好的右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钟会。 这模样当真是无比的吓人。 “派人拦住诸葛靓。” “准备马车,我要返回洛阳。”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洛阳!” 钟会不忍心的看着他脸上的血痕,“你且别想了!我先去叫医者!!” “按我说的去做!!!” “我....唯....” 钟会匆匆离开,司马师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他的左眼流下了一道血痕,让他的相貌变得更加狰狞,他只是凝视着前方,心里的杀意再也无法忍耐,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第061章 践踏! 曹髦从睡梦里醒来,心里甚是惬意。 都说当皇帝累,其实就是身边没有贤明的大臣而已。 像我身边有贾充,司马昭,司马师等人,每日不是游玩就是吃喝,何累之有呢? 说是乐不思魏都不过分。 庙堂里有这些贤臣,还真的是我的福气。 曹髦自嘲了一波,随即开始走流程,拜见太后。 越是与这些人接触,曹髦就越是看不起这些人。 郭家给他的感觉很差,又怂又贪。 他们很害怕司马师,就是那个鲁莽的郭建,当着别人的面,都不敢跟自己问候。 太后也不敢接受自己的拜见,每次拜见,都是让自己在外行礼了事。 可是吧,这帮人又实在是利欲熏心。 他们整日盯着司马望的事情,那郭立还几次来询问自己,这件事的进程如何。 若是他们一怂到底,彻底臣服司马家,或是一刚到底,寸土不让,曹髦都会觉得他们有本事。 可非要当个骑墙派,还是那种恶心盟友的骑墙派。 曹髦反正也不急着召见司马望了。 他本来是想通过郭建那边来与刘路等人取得联系,如今通过焦伯打开了局面,往后加入自己麾下的人会越来越多,乃公曹髦,魏武之后,岂能跟你们郭氏之流狼狈为奸? 天下没有白白付出的事情,也得让我看到些诚意吧? 曹髦从太后那里回来,前后的内侍们依旧低着头。 他的内侍换了一个人,周生不见了踪影。 曹髦询问了李生,李生告诉他,周生因病回了家。 曹髦心里当然是门清的,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抱怨了几句。 衣冠楚楚的名门之后,想方设法的想要谋国,出身底层的阉人,却为了心里的坚守而死掉了。 曹髦不敢也不能对此表达任何的想法,他只能将这些账都藏在心里,慢慢复仇。 可身边人的态度还是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像李生等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死盯着自己不放了,或许是因为有第一次被拆穿的尴尬,他们总是留着些距离,也不会竖起耳朵来听曹髦讲述了。 这让曹髦很是不满。 司马师让你们来监听我,你们怎么能这般怠慢呢? 你们不能辜负朕的大将军啊,大将军的福报就靠你们这些人了,如何能怠慢? 由于他们不再寸步不离的跟随曹髦,曹髦也有了偶尔跟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焦伯也趁机告知了事情的进展。 李昭已经被他拉拢了过来,同时还有十余位侍卫,都是李昭的心腹好友,都愿意效命。 曹髦心中大喜,而焦伯也是故意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 在焦伯吩咐诸多内侍往外搬东西的时候,曹髦不动声色的站在了李昭的身边。 “李君...昨晚从焦君口中得知了好消息,昨晚,朕睡得很好。” “过去总是寝食难安,心里惊惧,这下,朕也不必害怕了。” “朕身边也有了虎侯啊。” 曹髦看着前方,并没有看身边的李昭。 而李昭也低着头,保持了距离。 “陛下...臣食君禄,为王事,职责也。” “好,朕的虎侯,接下来,你就继续拉拢宫内的侍卫,朕不管其身份,内侍,帮厨,黄门,只要是您信得过的,都可以拉拢过来!朕对虎侯是绝对信任的!” 李昭脸色通红,险些没能控制住情绪。 他忽然说道:“陛下,臣有一人想要举荐,却不知....” “机会不多,虎侯尽管说就是了...哎!李生!那张案留下!勿要搬!” 曹髦对着远处说着。 李昭这才说道:“陛下,殿中校尉尹大目,是我过去的主官,其实,他并非是外人所说的卖主求荣之辈,过去,他常常教导我们要效忠君王,不能为贼所用...” 曹髦一愣,猛地惊醒! 尹大目!!! 这位出卖了曹爽,被不少人暗中嘲笑的底层之士!! 曹髦知道他是因为他那奇怪的名字,此人没有什么长远的目光,因为司马懿指着洛水发誓,就相信了他的话语,导致了曹爽的惨案。 而他心里一直都是极为愧疚,发誓一定要为曹爽复仇。 历史上,他跟司马师一同征战毌丘俭,他看出司马师的病情非常严重,就主动给司马师说:文钦本来不想谋反,是毌丘俭所逼迫的,请让我去劝说他投降。 司马师答应了他。 尹大目就到阵前,高呼:“文刺史见到我了吗?您为什么不能多忍耐几天呢?” 这是尹大目知道司马师快不行了,想要留文钦,可文钦却对他破口大骂,说他背主之贼,准备用弓箭射杀他,尹大目嚎啕大哭,紧接着,他从此没有了下落,大概率是被司马师弄“消失”了。 曹髦脑海里迅速锁定了一个人,那個见到自己后总是要躲避的校尉。 他先前还觉得奇怪,现在就明白了。 对方背负着骂名,故而羞愧,不敢与自己相见! 而他,是如今的殿中校尉....虽然不如郭建这个镇护将军,可是麾下足足有八百人的战斗单位,还是守护在太极殿的八百甲士!! 曹髦的内心顿时沸腾了起来。 第062章 还手之力 “校尉...” 看着面前李昭欲言又止的模样,尹大目心里满是狐疑。 当初,李昭曾是他的麾下。 这个性格正直刚烈的年轻人,跟大多数同僚都合不来,尹大目却很喜欢他,就常常帮助他。 到了如今,对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被庇护的年轻人了。 屡次升迁,颇有名望,再也没有人敢为难他了。 可尹大目依旧在殿中校尉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这也没办法,尹大目出身太低,家奴出身,虽是曹家家奴,可如今早已不是曹家的天下。 而且他的名声也不好。 他又不懂得继续去跪舔司马家,自然就没办法继续往上爬。 不过,尹大目也没有往上爬的想法,他只是想找到机会来复仇而已。 尹大目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几个甲士继续在门前守着,叫上了李昭,朝着一处空地走去。 此处都归尹大目管,他在此处颇有资历,周围的甲士都听从他的命令。 “你有什么事?” 尹大目说着,随即又说道:“你如今可不比当初,贾充让我派人去盯着你呢。” “你得罪他了?” 李昭跟在尹大目的身边,对自己被监督的事情,他是很清楚的,只是没想到,负责监督的居然是尹大目。 “贾充让我们盯着陛下,监视他的一言一行,每晚都要禀告给他。” 李昭如实说道。 尹大目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满脸的愤怒,“你说什么??” 李昭苦笑了起来,“校尉居殿中,如何不知?” 尹大目的脸色通红,他自然知道司马家的想法和谋划,可却不知他们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直接派人盯着皇帝的一言一行,当初的董卓都不曾这么做!! 岂能这般欺辱天子?? “你特意来告知我这件事??” 李昭在尹大目面前还是有些惧怕的,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青年,可面对老上司,心里未免会有些慌乱。 他再次低声说道:“我岂能与乱臣贼子为伍?陛下也知道这件事,故而将大事托付给我!” 尹大目大惊失色,赶忙摇着头。 “不可!不可冲动!!” “子亮,我不知道陛下交代了你什么,可是,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机会,司马师还活着,我们绝对没有胜算...” 李昭知道自家这位老上司误会了,赶忙说道:“并非是要动手除贼。” “校尉大概也知道,庙堂里的贤臣都已经被司马师所杀害,皇宫之内,更是由郭氏与司马氏掌权,陛下身边,无一忠臣。” “陛下只是交代我,让我联系更多的忠义之士,效忠陛下,等待时机。” 李昭这么一说,尹大目方才松了一口气。 尹大目是真的害怕这位年少的皇帝忍受不了这羞辱,直接领着众人去除贼。 虽说国贼一定要铲除,但是,没有人比尹大目更清楚司马师的可怕之处。 想起那天的政变,到现在,尹大目还会常常从噩梦里惊醒。 虽说这事以司马懿为主导,可真正的操刀人却是司马师。 或许,司马懿下定决心要干大事,就是因为在儿子里看到了司马师,孙子里看到了司马攸。 当司马懿逝世的时候,不少人都很开心,准备往司马家的眼里撒灰。 可是,这些人最后都没了。 这些一路见证了司马家崛起的老臣们,或多或少的患上了司马师恐惧症。 听到陛下只是要找到一些真正效忠他的人,尹大目顿时来了兴致,可这兴奋却没能持续太久,眼里的光很快便暗淡了。 “那你便去找吧,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不会让贾充知晓。” 李昭一愣,“校尉,您便是我第一个来找的人。” “我?” 尹大目的脸色很是苦涩。 “我一个卖主求荣之人,如何能辅佐陛下呢?若非我,陛下又怎么会过的如此卑微....比起司马家,曹家人反而是最想杀我的。” “你勿要跟陛下提起我,否则,你也要失信与陛下了...” 尹大目很清楚那些曹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他对此也没有怨言,毕竟是自己的过错,方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李昭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告知了。” “什么?!你怎么....” 尹大目下意识就想要骂这個耿直的榆木脑袋,心里却又生出些不该有的期盼来,他颤抖着问道:“那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下说,司马家的过错,岂能怪在校尉的身上,校尉与曹家亲近,又是我所举荐,定然是忠心之士。” 这番话,却让尹大目心里的愧疚感更加浓烈。 他的眼眶泛红,眺望着西堂的方向,竟是有些失态。 在这些年里,尹大目一直都被这种愧疚感所折磨着,他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若是现在死去,那就真的成了卖主求荣的小人。 还没有为大将军复仇,岂能就这样死去呢? 李昭的这番话,确实让他动容。 李昭赶忙说道:“校尉!此处虽是您来驻守,可依旧有不少贾充的耳目....” 尹大目强忍着心中那复杂的心情。 “我知道了,子亮啊,伱回去告知陛下,臣愿为陛下效死,另外,司马师如今的身体愈发的糟糕,他是撑不过多久的,还希望陛下能忍耐几日...” 李昭笑了起来,“校尉实在是太轻视陛下了。” “陛下虽年少,却英明神武,您说的这些道理,他前不久才派人告知了我们...校尉,这件事要稳妥,否则会害了陛下,所拉拢之人,绝对要谨慎,不能是无信无义之辈...” 尹大目跟李昭又说了几句,方才带着他回到了殿门前。 尹大目皱着眉头大声说道:“是否让你调任,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得贾公自己来决定!你走吧!” 李昭的脸色很是难看,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送走了李昭之后,尹大目再次守在了这里。 甲士狐疑的站在他的身边,“校尉,何事如此开心啊?有什么好事?” “谁说我开心的?我心里甚是厌烦!” “校尉方才一直都在偷笑,还哼唱起了曲子,莫不是要纳妾??” “少废话!给我守着去!” 尹大目轻轻一脚踹在那甲士的屁股上,甲士笑着离开了此处。 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尹大目跟麾下众人相处都很不错,深受众人的拥戴。 次日,李昭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焦伯。 焦伯都惊呆了。 那个叛徒?背主求荣的家伙?他居然要投奔陛下? 你不是害了陛下吗? 李昭用自己的信誉来保证,方才打消了焦伯的一些怀疑。 当焦伯趁机将消息传到曹髦这里的时候,曹髦大喜过望。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跟尹大目把酒言欢,可惜,这是不行的,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殿中校尉跟自己有联系。 司马昭或许能忍受自己去拉拢内侍,拉拢甲士,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去拉拢殿中校尉。 那人可是负责守护太极殿的,是真正的实权派人物。 在司马师不在洛阳的这段时日内,自己可是赚翻了呀! 当初豁出命来赌焦伯果然没赌错,通过这一人,就将自己的耳目给扩展了出去。 虽然局势依旧很危险,可自己再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焦伯,李昭,诸多侍卫,以及尹大目和他麾下士卒....若是自己将司马师和司马昭召到太极殿,能否直接杀死他们呢? 曹髦又赶忙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初司马师去找自己的时候,带去的甲士都不少,他极为谨慎,从不轻视自己的敌人,只怕是不会单独来见自己。 况且,就算杀掉了司马师和司马昭,司马家还是大有人在,自己要对抗的是一个大家族,不是一两个人。 还是先苟着吧,这还不到一个月,自己的手就已经伸出去很远了。 若是再给自己半年,呵,定然能给司马昭一个大惊喜! 你是怎么架空乃公的,乃公就怎么架空你!! ps:前往北京培训学习,结果跟天涯分到一个宿舍里,天天跟他搞码字比赛,这厮说若是我赢了就趁我睡觉时将存稿都给发了,这厮不当人已经很多年了。 第064章 感谢征西将军送来的贤才!! 造孽啊!!! 王肃险些就要气晕过去了。 自己卸任太常本来就是为了远离曹髦。 结果,司马昭却让自己担任曹髦的老师,来教导他,免得让他走错道路。 王肃说什么都不同意。 司马昭又是说这是临时的安排,又是说什么为了未来考虑,也不管王肃的想法,强行下了令。 王肃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出现在了太极殿。 曹髦看到王肃的那一刻,在心里忍不住赞美起了伟大的征西将军! 多谢征西将军送来的大礼包啊! 曹髦本以为,自己的老师会是郑冲,再不济也是王祥,他完全没想到,居然是王肃。 王肃好啊,王肃跟郭氏不对付,跟贾充也不对付,是惹是生非必备的大贤臣啊! 曹髦格外的感动,他上前拉住王肃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 “王公,真的是您啊!” “他们说今日我的老师要来,没想到,居然是您!” 曹髦的表现非常的真实。 王肃也被这种热情弄得有些狐疑,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希望我来教他.... “陛下,我只是暂时担任您的老师,并非是....” “老师!!” 曹髦却已经拜上了。 王肃抿了抿嘴,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开始教导了。 两人的课堂就设立在了西堂,为了防止曹髦到处乱跑,司马昭甚至都没有选择其他的地方。 内侍们自然是要守在门外的。 王肃并非是教《尚书》,他教的是《太玄》。 王肃早年跟随大儒宋忠学习,学的就是《太玄》,全名是《杨子太玄经》,乃是汉时的扬雄所写。 这本书以“玄”为中心思想,揉合儒、道、阴阳三家思想,成为儒家、道家及阴阳家之混合体,其中有很多神神叨叨的内容,有大量阴阳、五行思想及天文历法知识,其余的就是一些占卜的知识。 王肃对自己的学问还很有信心,刚开始还是漫不经心的讲述。 可是当他发现曹髦不但能跟上自己的进度,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的时候,王肃也惊呆了。 这竖子竟有这般天赋? 王肃不信邪,赶忙加快了自己的节奏,说了很多自己折磨出来的内容。 “我懂了!祸福、动静、寒暑、因革,对立统一!此称谓玄之又玄...” 王肃一愣,再次讲述道:“故有九赞,甲,舆斗相逢,历以记岁,而百谷时雍。” “中:阳气潜萌于黄宫,信无不在乎中。初一:昆仑磅礴,幽...” 曹髦赶忙拍着手,“此九赞,曰潜藏,曰预示,曰萌芽,曰发展,曰旺盛,曰衰弱,曰消亡,曰遗忘,曰重复...” 王肃就不信这个邪,越说越多,越说越快。 可无论他说什么,曹髦都能迅速理解,甚至反客为主。 王肃惊诧的发现,这竖子在经学方面的天赋高的离谱!! 他甚至能结合儒家的其他学说,对自己的学问进行反击。 这真的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吗?? 曹髦在原先的历史上就能跟庙堂大家辩论,何况如今两个灵魂融合,思绪更进一步,纵然面对王肃,也是完全不落下风。 两人就这么聊着,连时日都忘记了。 直到内侍无奈的提醒他们,王肃才发现授课的时日已经超出了一个多时辰。 “若是你....” 王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又收回了话。 这等天赋,若不是皇帝该多好啊。 以他如今的才学,再学个数十年,未必就不是下一個杨雄! 可惜啊...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王肃如今的心态忽然就有些不同了。 王肃虽然是一个大族的领袖,可也是个大学问家,遇到了这样的苗子,他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王肃还是离开了此处。 曹髦目送着他离去,眼里却闪烁着光芒。 在王肃离开之后,曹髦则是要留下来继续复习老师所讲的内容,这是变相的将他禁足,可曹髦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 而在此刻,王肃进入皇宫,担任曹髦老师的事情,也是在各地传开了。 王肃连着教了他几天,除却太玄之外,王肃还带来了其他的书籍,这是对曹髦天赋的肯定。 这一天,王肃刚刚离开,门外就有了不速之客。 曹髦都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那尖锐的声音,正是太后身边的郭老公。 听着门外的噪杂声,曹髦笑着,继续翻看起了手里的书籍。 果然,很快,李生就红着脸走到了曹髦的身边,他看起来有些恼怒,看来是被郭老公骂的不轻。 “陛下,太后召见。” 曹髦瞥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郭老公?” “是他...” “你怕他做什么?难道还拦不住他?” “陛下,他毕竟是太后的人,若是我拦住他,那您在太后面前...”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他背后是太后,你背后可是贾充啊,你怕什么呢?没有贾公的命令,我怎么敢离开此处呢?” 李生眯起了双眼,似乎明白了曹髦的意思。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髦坐在屋内,认真的听着门外的声响。 自从得到焦伯等人之后,郭氏的优先级在曹髦心里就开始下降。 而郭氏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无耻。 他们只想坐收利益,却不敢付出任何东西。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现在得知王肃来担任自己的老师,这些人才知道着急了,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答案,他们对王肃可是很忌惮的,可哪有那么容易呢? 人们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都不会太珍惜。 李生此刻站在外头,“郭老公,请告知太后,陛下暂且不能过去。” “什么?!” 郭老公瞪圆了双眼,脸色通红,指着李生骂道:“他敢忤逆不成?!” 李生平静的说道:“大将军担心陛下的学业,特意让人吩咐我们,要照看好陛下,不能让陛下分心...这与陛下没有关系,至于忤逆,郭老公莫不是认为大将军令陛下忤逆?” 郭老公顿时变成了被掐住脖颈的鸭子。 他支支吾吾的,却怎么也不敢将矛头对准大将军。 “这是太后的命令!!太后的诏令!!!” “我得到的是大将军的命令,是贾公所吩咐的,若是太后要在这个时候见陛下,就让她下诏给大将军或者贾公...他们若是应允,我自然也不拦着。” 那一刻,郭老公气急败坏,他想要破口大骂,可李生死死盯着他的双眼,却让他说不出什么来。 他愤怒的转身离开。 几个内侍却惊讶的看着李生,似乎是惊讶与他的胆量之大。 其实,每一个能活到这般年纪的阉人,在这方面都有些本事,比那些世家出身的人,往往更优秀。 当郭老公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转告给太后的时候,郭建再次拍案而起。 “好狗贼!安敢放肆?!” “我这就去将皇帝带过来!!” 太后瞥了他一眼,“不许放肆!” 郭立却被气笑了,他指着郭建骂道:“太后还真相信这竖子敢去太极殿不成?连屁股都没有动一下....” “但凡你个竖子有你嘴里的胆魄的一半,我们都不会如此被动!” “你连你兄长的一半都不如!” 被郭立这般辱骂,郭建低着头,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太后皱起眉头,“这曹髦是被囚禁了?” “这么说也不错,以学习的名义,将他禁足,不许他外出...还是令王肃这个狗贼来担任他的老师...这是想要做什么?!” 郭立此刻也坐不住了。 他明明跟大将军都谈好了的,大将军怎么能这么做呢? “太后,我亲自前往!” “皇帝是我们所拥立的,怎么也轮不到王肃这狗贼来逞凶!” 第065章 感谢舅父大人送来的壮士 “太后要见陛下。” 当郭立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李生就有些不够看了。 面对相同职位的阉人,他还能利用贾充和司马师的名头,可面对这位宣德将军,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李生赶忙朝着他行礼,急急忙忙的走进了殿内。 很快,曹髦就出现在了郭立的面前。 曹髦赶忙朝着他行礼拜见。 郭立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里。 李生等人赶忙跟了上去。 大概是因为还有外人在,郭立也不曾多说什么,态度依旧倨傲。 当他们走进昭阳殿的时候,太后和郭建正在等着他们。 看到曹髦到来,郭建当即起身,对着他说道:“好胆!太后召见你!你居然敢不来?你是要忤逆吗?!” 若是不动手只是说话,这位舅父大概跟关羽张飞赵云是一个级别的猛将,暴躁如火,浑身是胆。 郭立比郭建更加生气。 “给我坐下去!!” 他这么一开口,郭建又极为老实的坐了下来。 王肃都已经闯进他们的地盘里了,他们对这一切都不知晓,在这种时候,还要把皇帝往对方那边推?自己这是生了个傻子不成? 郭立皱起眉头看向了曹髦,但愿这竖子不会生气... 曹髦当然没有生气。 看到这家这位愚蠢透顶,暴躁无能的舅父,他心里开心极了。 平日里面对的都是贾充王肃司马昭这样老谋深算的狗贼,跟他们相处的越多,曹髦就越是喜欢郭建安世这样的人了。 多好的人啊。 曹髦赶忙朝着郭建行礼,满脸无奈的说道:“舅父,这不能怪我啊,还不是因为贾充和王肃那厮。” “贾充派人来盯着我,王肃又不许我与太后相见...” “太后初次派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没有他们的命令,我连门都出不去啊!” 曹髦擦着眼泪,悲痛的说道:“我还算个什么皇帝呢,我连西堂都出不去,每日都要被王肃和贾充来管着,他们完全不将我当作天子来对待,仿佛我随时要被赶回元城...” 看到曹髦这般悲痛,郭立赶忙劝慰道:“陛下勿要悲伤,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王贾之贼为非作歹!” 郭建也开口附和:“是这样的!” “你且安心,有舅父在此,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曹髦只觉得这句话很是耳熟。 当初在元城,这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结果等到安世赶来,他跑的比谁都快。 随便一个姓司马的都能将他吓成这個鸟样,曹髦不知道,在司马师面前,舅父是否还敢喘气。 郭太后叹息了一声。 郭家人当然知道曹髦如今的处境。 她很是慈祥的说道:“来,孩子,坐在我的身边。” 曹髦擦了擦眼泪,随即坐在了郭太后的身边。 “太后...我...” “唉,不必多说,我心里都知道。” 郭太后温和的抚摸着曹髦的脸,就好像将曹髦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只是,她这简陋的演技,尚且还比不上贾充,在曹髦眼里,更是漏洞百出,就比如那抚摸自己的手,这不像是母亲的抚摸,更像是给客人搓澡。 这也太用力了些! 可曹髦还是一脸的感动。 “阿母...当今的局势,我已经看透了,我们没有胜利的希望。” “王肃如今担任我的老师,内外都是贾充所安排的人,我犹如被囚禁一般....” 太后一愣,“那司马望还不曾离开,怎么能轻言放弃?” “太后...还是算了吧,我已经想通了,往后就安心读书,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实在有心无力...” 郭太后还没说话,郭建却急了。 曹髦对付司马望的攻势,已经浮现出了胜利的曙光。 因为曹髦对司马望超乎常理的厚爱,使得司马望越来越不敢待在皇宫里,不是说病了就是说要服侍父亲。 再这样下去,司马望铁定是要滚蛋的。 而郭立也趁机拉拢好了庙堂里的盟友,就等着司马望主动请辞,他就急忙给司马昭上压力。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你怎么能放弃呢? 曹髦依偎在郭太后身边,对这些人的想法也是很清楚。 这些人的贪婪深入骨髓,当他们看到眼前的肉快要掉进嘴里的时候,说什么都是不会再放弃了。 就如曹髦所想的,郭建忍不住说道:“做事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髦啊,既然做了,就一定得做好,不能轻易放弃啊!” 不只是郭建,就是郭立,此刻也是忍不住劝说了起来。 “陛下,我知道你心里惧怕,不过,皇宫内有我郭氏在,方才你也看到了,我亲自前往,他们都不敢多说什么...” 曹髦不为所动,还是很惧怕的模样。 郭太后再次抚摸着他的头,“孩子,听你舅父的,勿要惧怕,若是你都退缩了,那我们要如何保护你呢?” 几个人的态度已经跟以往不同了。 而曹髦听到太后的劝说,脸色略微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您是我的阿母,我听您的。” 几人都是大喜过望。 曹髦这才说道:“只是如今王肃盯着我,又有贾充虎视眈眈,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都是诚心要与我郭氏作对...” “哼,他贾充算个什么东西?王肃又算什么东西?真以为这皇宫里是他说了算吗?” 郭建大声说道:“你且放心,明日,我就抽调一人去保护伱!”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名门之后,在我麾下任郎,哈哈哈,让他带领几个精锐之士守在陛下的身边,看他们还敢如何!” 曹髦大惊,“就怕那贾充告知大将军....” “整个皇宫都是我负责守护的,我派人在太极殿周围巡视,这难道还触犯了律法不成?大将军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郭建叫嚣着。 曹髦心里当然是开心的,他从来都没有想郭氏能给什么实在的东西。 这些人也就是在嘴上给自己一些支持。 无论郭建说的人是谁,自己都赚到了! 随即,太后又问起了王肃的事情。 曹髦自然是添油加醋,将王肃塑造成一个想要图谋郭氏之位,为了荣华富贵不惜逼走皇帝的险恶之人。 郭氏对此深信不疑,大概,是因为他们也会这么做。 次日,郭建所派遣的人就到场了。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放在人群里是那般的显眼,他领着四位士卒,就在西堂周围巡视。 曹髦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赶忙请他进来说话。 这么一问才得知。 郭建并没有说假话。 还真的是名门之后。 面前这位壮士,年纪很小,只有二十岁出头。 他叫满长武。 乃是昌邑敬侯满宠的孙子。 得知他的身份,曹髦更是眼前一亮。 这确实是一个正直守规矩的人,在历史上,自己驾车冲锋的时候,满长武的姑父司马干想要进入掖门,奔赴事发现场,被满长武拦住了,满长武不许他破坏规定,让他走别的门。 结果因为这件事,司马昭勃然大怒,认为这厮跟王经一样,都是偏袒曹髦。 因此他被杖杀,也就是用木棍打死。 “原来是昌邑敬侯之孙,难怪如此高大神武!实在不凡!” “来人啊!大赏!!” 跟其他人不同,对满宠的孙子,曹髦可以光明正大的结交,司马昭在曹髦死后彻底发疯,可现在并没有,不会疯狂到直接仗杀满长武,如今的群臣也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这位可是自家舅父派来保护自己的人。 自己跟他结交,这算什么大事? 满长武一家跟司马家走的很近,想必这也是郭建派他前来的原因。 而曹髦此刻却笑呵呵的拉住对方的手,眼里满是热情。 多谢舅父大人送来的大礼包!!! ps:哈哈哈,群贤们大家好,我是奉义天涯,和老狼在一个宿舍学习,第五天了,拼字终于赢了一天。赌注是他多发一章!这张算我请大家的! 第066章 鸮声噪耳 “嗷嗷空城雀,身计何戚促。” “本与鹪鷯群,不随凤皇族。” “好啊!好啊!!” 洛阳内的一处奢华府邸内,八位奇形怪状的士人围坐着,看着面前的诗,纷纷称赞了起来。 就看到一位身高接近八尺的美男子,醉醺醺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陛下好文采!本是穷苦的麻雀,难以维持生命,只能与小鸟为伍,怎么敢与凤凰同伍?” “你们这些人都是无耻的凤凰!” 面前众人哈哈大笑,唯独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阮籍朝着这醉汉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 就看到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起身,对着那醉汉叫道: “嵇叔夜!” “你若是那空城雀,又为何要与我们这些凤凰为伍?可见,你也是陛下口中的凤凰无疑!” “你才是凤凰呢!你全族都是凤凰!” “我是小鸟...不,我是空城雀...” 那人醉醺醺的,前言不搭后语,而这位高大的壮士,正是当今名士嵇康。 嵇康出身大族,嵇康的父亲嵇昭,官至治书侍御史,而他的兄长嵇喜,早年即以秀才身份从军,深得司马家的宠爱。 他本身更是迎娶了沛王曹林的孙女长乐亭主为妻,因而获拜郎中。曹林是曹丕的弟弟,嵇康因此与曹髦是同辈。因为迎娶了宗室,嵇康做了郎中,就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官职。 可这人却极为邋遢,尽管模样出众,从不收拾自己,也不好好工作,整日饮酒作乐。 矮小之人继续说道:“来,来,不管这醉鬼,这厮不懂品酒,只知牛饮,就是找一群猪来,他也能跟着一同吃!不必理会!” 众人再次大笑。 矮小之人唤作刘伶,他身材矮小平凡,只有六尺多高,在在场的众人格格不入,他同样嗜酒如命,醉生梦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当世名士,被誉为天下第一品酒师。 “提携四黄口,饮乳未尝足~~” “食君糠秕馀,常恐乌鸢逐!” 刘伶又念了两句,笑着对嵇康说道:“你这厮听清楚了,每日都吃不饱饭,吃的是糠秕渣馀,还害怕乌鸢追逐!这凤凰跟乌鸢可不一样!” 嵇康大手一挥,叫嚣道:“有何不同?不过是自称凤凰的乌鸢而已,趁着凤凰还不曾长大,就要啄此凤凰,称彼为雀!” 此话一出,府邸内瞬间寂静了。 一个模样粗糙,少有老相的男子皱起了眉头,对一旁的年轻人说道:“叔夜吃醉了,将他送到内屋去休息吧。” 这男人叫山涛,对比其他人来说,他的出身较低,他的父亲山曜,只是一个县令。 山涛早年丧亲,家中贫困,少年时即有器量,卓尔不群,为人沉稳谨慎。 而那个年轻人,模样与阮籍有七成相似,他叫阮咸,是阮籍的亲侄子。 在阮咸将烂醉鬼嵇康送到了内屋后,众人继续谈论起了空城雀。 “耻涉太行险,羞营覆车粟。” “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 刘伶念着,摇着头说道:“可惜啊,身份卑微,不能与陛下共饮!” 到了这一句,众人再次沉默不语。 耻于涉足太行山的险峻,更羞于抢食覆车之粟,一切都有天命来定夺,故而安分生活。 这简直是陛下的肺腑之言,却又何尝不是这些名士们的真实写照呢? 就看到一個浑身贵气的男子起身说道:“若非最后一句,这首诗是应当要烧毁的。” 此人唤作王戎。 这位更是重量级,他出身琅琊王氏,是凉州刺史王浑的儿子,自少神采秀美,长于清谈,以精辟的品评与识鉴而著称,在场的众人里,他与司马家最为亲近。 听到他的话,阮籍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迟迟不曾开口的那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掉最后一句,然后发到各地去!为麻雀壮壮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位留着胡须,身材高大,眼神锐利,跟这帮酒鬼的气质不太一样,他叫吕安。 东平吕氏出身,他父亲是冀州牧吕昭,他为人刚烈,跟众人不同,他常常想着如何治理天下,救济百姓。 王戎指着吕安叫道:“仲悌!!都说了此处不谈国事!” 看到两人要争吵起来,最后一个向秀也赶忙起身劝和。 向秀出身河内向氏,文章写的很好。 而这些人,就是当今最著名的名士集团,阮籍,嵇康,山涛,刘伶,王戎,向秀,阮咸,在史书上被称为竹林七贤。 嗯,跟嵇康结交已久的吕安却没能上榜。 他们就是魏晋时期迷茫士人的典型,无法实现心里的抱负,对司马家的残酷统治不满,对现实生活绝望,因此躲避隐居,服散,喝酒,蔑视礼法.... “空城雀...空城雀啊!” 吕安看起来甚是不满。 一股难言的情绪在众人之中传递着,刘伶长叹了一声,“诸君,既是谈诗,就不要再谈论其他的事情,我们不做那凤凰,也不做那乌鸢,也不做那小鸟...” “那我们做什么?” 吕安反问道。 “我们吃酒。” 山涛回答道。 吕安苦笑了起来,拿起了面前的美酒,一饮而尽。 刘伶再次尝试着活跃氛围,说起了其他的文章诗歌。 而王戎则是趁机坐到了阮籍的身边。 “嗣宗啊,你担任散骑常侍,这是好事,可不要再将皇宫内的东西带出来了,哪怕是诗歌,也不要再带出来了...” 他低声说道:“这几天,洛阳之内,可是一点都不安静,先是有人诋毁征南将军,如今,这首诗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说那大将军是乌鸢,朝中公卿是给乌鸢献媚的凤凰...毌丘俭乃是鹪鷯...” “这些言论甚至传到了太学。” “那些年轻士子是什么样的,您也知道。” “这已经引起了不少大臣的不满。” “一首诗,竟是得罪了满朝公卿和大将军...你勿要再如此了。” 阮籍再次丢去一个白眼,一声不吭。 王戎苦笑了起来,“你厌恶就厌恶吧,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征西将军已经下了令,往后诗歌里不许再现凤凰...我们钻研诗歌便是,何必参与这些事情呢?” 在场的众人,似乎很快就忘掉了方才的不愉快,再次投入到了清谈环节之中。 他们开始点评天下名士,谈论诗歌,就是不谈任何大事。 刘伶笑着说道:“汉时有八厨,当今有我们八人,可谓贤才不绝!” 吕安接茬:“也不知后人如何评价?是八醉?还是八贤?” 众人有说有笑,在狂欢里结束了这一天的美好生活。 当阮籍醉醺醺的往家走的时候,吕安扶着他。 “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吕安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阮籍瞥了他一眼,“是个十三四岁的人。” “废话...我是问他的为人如何?” “狡诈。” “好你个反贼!敢侮辱天子?” 平日里,吕安与嵇康以及山涛最为亲近,跟其余几个人倒是不怎么交往,此刻,他却缠在阮籍的身边,甚至开起了玩笑。 阮籍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是个懂得隐忍的雄主,生不逢时。” 吕安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多说。 阮籍自顾自的说道:“我们非雀,非鹪,非鷯,非凤,非鸢,实乃鸮也,不祥之预,见不得光。” “吕君不必多问,只管饮酒就是。” “那阮君为何要将麻雀的声音传到整个洛阳去呢?” 吕安再次问道。 阮籍沉默了片刻,随即仰头大笑。 “此鸮声噪耳也!!” 第067章 你压根都没服! “将军。” “高乐亭侯....” 司马昭赶忙起身,笑脸相向,脸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来。 来人是一个老者。 老者大概有七十岁,却是精神奕奕,不见老态,若说钟会等人的傲气是泄露在外的,那此人的傲气,就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只能通过他的眼神来看到。 面对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的亲弟弟司马昭,老者的眼里甚至看不出多少敬意来。 仿佛司马昭在他面前只是个小辈。 司马昭咧嘴笑着,赶忙请此人坐下来。 老人居然也不推脱,直接坐了下来,看向了司马昭。 “将军找老夫是有何吩咐?” 还想着寒暄几句的司马昭当即愣住,赶忙笑着说道:“怎敢说吩咐,只是有求于您啊。” 这位老者,便是大魏高乐亭侯,尚书仆射,加加光禄大夫,卢毓卢子家。 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末名臣,卢植,蜀汉昭烈皇帝的老师。 可司马昭对他的敬重,并非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他跟王肃这种因父而贵的人还不一样。 卢毓十岁的时候,卢植就逝世了,他的两个哥哥也在战乱死去,当时袁绍还在跟公孙瓒交战,遍地饥荒战乱,卢毓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抚养哥哥的遗孀和孩子。 在他长大之后,文帝曹丕听说了他的事情,将他召来,提拔了他。 从那之后,他开始兢兢业业的做事,他跟那些名士们都不一样,他跟卢植一样,是一个坚决的务实派。 他很厌恶那些喝酒服散整日清谈的名士们。 当曹叡厌恶夏侯玄诸葛诞等人的时候,此人进了皇帝的眼,曹叡就让他举荐一些务实的大臣。 卢毓举荐了很多人,他所举荐的人,又举荐了很多人...可以说,在朝中,他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高柔,可是,作为真正的务实派领袖,他的门生故吏遍布在所有最关键的位置上。 若是得罪了此公,大魏的行政体系就要崩溃了。 他如今执掌尚书台,虽然尚书令是由司马师来兼任,可真正下达命令的人却是卢毓。 司马懿对他很是敬重,积极拉拢他,司马师更是如此,颇有让权的意思,司马昭在他眼里,还真的就是个小辈。 “老夫尚且还有要事,将军明说就是。” 卢毓也不愿意浪费时日,说话很是直接。 司马昭抿了抿嘴,方才说道:“还不是群臣的事情。” “这些时日里,群臣纷纷上书给太尉与我,希望我们能听从陛下的安排,可我们哪里有这样的功德能接受陛下的恩德呢?” 说到恩德的时候,司马昭甚至咬起了牙。 “嗯。” 卢毓继续看着司马昭。 司马昭又说道:“这些时日里,群臣以各种说法来推辞,不愿务实,这是要逼迫我来接受啊....” 这件事还是来自于曹髦在登基仪式上的德政。 群臣在发现司马昭不搭理自己之后,就开始主动进攻,不惜以怠慢政务和罢工的方式来逼迫对方。 这种情况最先出现在尚书台,尚书台作为大魏的办事机构,权力虽然巨大,可官爵实在太低。 他们也渴望着三公九卿那样的待遇和利益,当他们开始有意的玩忽职守之后,整個大魏的政令就被迫停滞了。 这让司马昭格外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想通过杀戮来让他们屈服,可是牵扯到了太多的世家,现在又是关键时候,若是自己大开杀戒,将这些人逼到毌丘俭那边去,那还了得?? 司马昭苦笑着说道:“卢公,这些人大多都是您的门生,就想请您出面...” 卢毓仰起头来,“这是什么话?大将军最是厌恶朝中大臣接结党营私,难道将军以为老夫是那样的奸贼吗?” “啊?怎么敢...是我说错了,您的威望最高,想请您出面。” “您若是出面劝说,他们定然是不会多说的。” “朝中群臣,对您甚是敬佩...” “何不请司徒公劝说啊?” 卢毓再次询问道。 司马昭毫不迟疑的说道:“司徒公哪里有您这样的才干呢?” 卢毓摇了摇头,“将军啊,劝说他们是可以的,可是,这样的事情,不是光靠着言语就能成的...” 司马昭自以为明白了什么,赶忙说道:“我懂得,我懂得,我已经上书皇帝,准备奏封您为大梁乡侯,封您的儿子为侯,加侍中...” 那一刻,卢毓涨红了脸,猛地站起身来。 “老夫无能为力!朝中还有要事!将军不必送行!” 他转身就离开了。 只剩下一个目瞪口呆的司马昭。 这老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很快,杜预急匆匆的走进了内屋,司马昭将方才的事情告知了他。 “将军糊涂啊!!” 杜预满脸的苦涩,他提醒道:“您难道忘记了征南将军的事情吗?若是您现在对卢公大加赏赐,然后他再出面劝说群臣,那群臣会怎么想呢??” “况且,他是海内知名的大贤,您怎么能说的如此直白...” “哎呀!” 司马昭这才反应过来,“我平日里与府内那些人接触太多,却是忘了卢公与他们不同...元凯!可有补救的办法??” “请将军现在就写书信来请罪,勿要再提劝说群臣的事情了!” 司马昭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额头,“事情太多,我几乎没有精力了,你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第069章 冤枉啊!!! “啊??” 曹髦在脑海里回忆着安世的模样,下意识的摆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脸。 钟会一愣,这表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看向了周围的几个甲士,甲士们赶忙离开,钟会这才说道:“陛下可知臣是谁?” “实不知也。” “臣钟会,正是您方才您说的定陵侯之子。” “啊!原来是钟廷尉之子!” 钟会脸色一黑,“廷尉乃是我的兄长,臣是定陵成侯之子!” 曹髦大吃一惊,再次打量着面前的钟会。 钟会无奈的解释道:“父亲老来得子。” “原来如此!!” “那您阿父是多少岁才有了您呢?” 看着话题逐渐走偏,钟会赶忙打断了曹髦的提问,他说道:“臣的意思是,臣世代忠良,并非是不知报效帝王的人。” “刚到洛阳,臣就已经先拜读了您的诗。” “陛下文采斐然,实在令人敬佩,就连阮君对您都是赞不绝口。” “陛下,事情只要做了,就没有不留下痕迹的,您若是犯了错,现在就可以告知臣,臣一定会劝说大将军,保全您的富贵。” “臣可以对着自己父亲的名誉来发誓,一定会保全您。” “可若是您现在不说,大将军自己问出来,那我就是想要保下您,都没有机会了。” 钟会看起来很是认真。 “陛下实在是太轻视大将军了,请您勿要一错再错,实言告知吧。” 曹髦害怕极了,浑身哆嗦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陛下自然是知道的!” “陛下难道不想要活命了吗?!难道我不值得您的信任吗?!请陛下告知!!” 钟会再次逼迫,神色激动,不断的让自己的佩剑发出声响来,给与曹髦更大的压力。 曹髦顿时就被吓住了,他的脸色苍白。 “好...好...我说,我说...是..王公。” 钟会一愣,“什么王公?!” “王公!王肃!是王肃!” 钟会又前进了一步,“王肃帮您泄密?!” “是王肃告知我征南将军在何处!” 钟会眼里满是狐疑,却是一把抓住了曹髦的手,抓着他转身就朝着西堂的方向走。 而此刻的西堂内。 贾充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站在殿外,看着周边的几个内侍和黄门,眼里惊疑不定。 司马师正在一一将那些人拉进去问话。 贾充自然是知道司马师的来意。 他是来查泄密的。 想到这里,贾充就是眼前一黑。 自从曹髦说出了诸葛诞的动向后,贾充心里就格外的惧怕,他成为了第一嫌疑犯。 贾充不敢实话告知司马师,因为他也搞不清楚皇帝的消息来源。 因此,在给司马昭一个误导消息后,他就开始着手解决这件事。 对内侍们进行威逼利诱的方式让他们闭上嘴巴,修改他们给自己的上书内容,堵住曹髦的嘴巴。 他想要悄无声息的替换掉李生等人,将这件事想办法压下去,然后辞职回家观望。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 司马师居然回来的这么快!!! 贾充想要对付司马昭,或许还有机会,可是要对付算计司马师...那他就实在不够格了。 司马师的回来速度,吓坏了所有人,他甚至连司马昭都没有通知。 在看到司马师的时候,贾充就如当初的曹髦,吓得险些瘫坐在地上。 司马师哪里看不出贾充这里的异常? 故而,司马师火速又带着他来到了皇宫里。 此刻,贾充只能是期待着,李生等人不会出卖自己。 司马师所带来的压迫感太强大,足以令人窒息,贾充浑身哆嗦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对策来。 现在如实告知大将军,会不会太晚了些? 贾充抬起头来,看到那几个内侍也在看向自己。 这一刻,贾充感觉是那么的绝望。 就在此刻,钟会匆匆赶来,他还抓着曹髦的手,曹髦看起来有些慌乱,被他直接拉进了堂内,门口的甲士都不敢阻拦他。 “大将军!” 钟会走进了堂内。 放开了曹髦的手,朝着司马师行礼。 此刻,司马师还在盘问内侍,看到钟会忽然进来,不解的问道:“不是让你前往东堂吗?” “大将军!我是来为陛下求情的!” 钟会满脸真诚的朝着司马师行了大礼,“大将军,方才陛下告知了一些事情,陛下或许做错了什么事,臣请大将军能不要怪罪,臣愿意代替陛下来受罚...” 司马师很是恼怒,“钟士季!你难道是要践踏律法吗?” 眼看两人就要开始演上了,曹髦慌乱的打断了他们。 “朕没错!朕没什么错!都是王肃,是王肃告诉我征南将军在梁国的!我只是听了而已,朕有什么错?” 这番话一出,司马师顿时收起了演技。 他的眼里满是惊讶。 他看向了钟会,却发现钟会也皱起了眉头。 “那陛下说说,王肃是何时告知陛下的?” “朕...是在登基之前...” “他说什么?” “就说征南将军在梁国要与您见面...让我记住。” “哦?” 司马师眯了眯双眼,随即站起身来,“士季,去将王公请过来吧。” “唯!!” 司马师又将其余众人都叫了进来,让他们都待在这里,不要动。 没过多久,王肃再一次出现在了皇宫里。 他的眼里满是惊慌,他当然也不知道司马师到来的消息,钟会忽然找上门,说大将军有请,王肃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第070章 贾充你坏事做尽! “原来是你这个狗贼!” 王肃勃然大怒。 “我说当初前来洛阳的时候,你怎么整日缠在皇帝的身边,同食同住,登基之时,陛下还曾询问你的下落,我就说陛下失了杨郭二人,如何能做出这番事来,如今我算是明白了,那登基之事,也是你教的!” “你这狗贼处心积虑!难道就是为了诬陷我吗?!” “老夫定不饶你!!” 王肃此刻气的牙痒痒,上前就要跟贾充分个高低,甲士赶忙挡在他的面前。 贾充脸色苍白,看向司马师的眼里满是绝望。 “大将军!大将军!是您让我去陪着陛下的!是您的命令啊!” “我没有教!我没有泄密!”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件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司马师没有理会贾充,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曹髦。 “陛下以为呢?” 曹髦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不断有汗水滑落,一言不发。 钟会再次走到了曹髦的身边,拉着他的手,“陛下,您实话实说,有臣在这里,定保您周全...” 曹髦这才看向了贾充,“在前来洛阳的道路上,朕问大将军为什么不一同回去,贾...贾充告诉朕,说..大将军要在梁国跟诸葛诞见面,还说...” “说什么?” “还说让我牢记这件事...他又告知我,登基时可以册封群臣...” “说高司徒可以为朕做主...” 贾充瞪圆了双眼,脸色涨红,他死死盯着曹髦,骂道:“曹髦!!!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我何曾如此?!” 看着贾充几乎疯狂,司马师再次用眼神让他闭上了嘴。 司马师冷笑着说道:“陛下确定是在回去的道路上?” 曹髦点着头,“是这样的。” “可是,那时臣还没有决定要在何处与诸葛诞见面啊...” 司马师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曹髦心里一颤,迅速思索了起来,司马师前往元城,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当毌丘俭的书信到达洛阳的时候,他已经就想到要拉拢诸葛诞,以他那谨慎的性格,会到了元城再决定碰头的地方吗?? 他这是在诈自己! 曹髦很是惧怕,可还是很坚决的说道:“可朕没有说谎,确实是这样...朕不曾说谎...就是在回去的路上,是过了阴平县的那一天...” 司马师这才站起身来,没有理会曹髦,朝着门外走去。 贾充看到他要走,赶忙匍匐着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大将军!臣冤枉啊!” “臣冤枉!冤枉啊!” “您是信任臣的,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曹髦陷害我!他陷害我!” 贾充这种怯弱的小人,在遇到这种情况后,完全慌了神。 司马师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甲士们上前,将他拉扯开来,拖到了一旁。 司马师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甲士们押解着贾充随后离开,贾充还在不断的挣扎,大声呼救。 钟会却留在了这里。 等到众人离开后,钟会看向了惊魂未定的皇帝。 “陛下,您看,事情就是这样,总是有小人想要利用陛下来做事,陛下太容易相信别人,就容易出现这样的后果....” “大将军对您非常的失望。” “朕不曾泄密啊!!” 曹髦格外的委屈,他大叫道:“朕只是无意中听到了这件事!这也算是过错吗?!” “算,当然算。” “有些事情不能去看,有些事情不能去听,有些事情不能去说,否则都是过错,是不符合礼法的。” “陛下...这件事才刚刚开始,所有牵扯到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陛下,臣说再多也没用,这样吧,明日,臣会教您如何明辨是非...” 钟会也离开了。 曹髦的表情没有变化,可心里却反复思索着钟会的话。 这厮的能力确实很强,如今的他,还不曾到达自己的巅峰期,却已经是司马师的左膀右臂,可是,他那作为顶级世家所自带的桀骜,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王肃等人也都离开了,西堂再次变得格外寂静。 今日,司马师几乎是以撕破脸的方式,前来皇宫里发泄自己的不满。 那他想让我表现出什么样的状态呢? 快想想,若是安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曹髦瞬间有了思绪,他颤颤巍巍的坐回了上位,一拳打在面前的案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双眼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 而此刻,大将军府内。 贾充早已被脱去了外衣,穿着白色的亵衣,如同死狗一般被按在地上。 司马师坐在上位,左手边是司马昭,右手边是钟会。 还有其余的诸多司马家心腹,分别坐在两侧,一脸平静的看着贾充。 司马昭此刻从钟会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当即又气又怒。 “我早就怀疑你这个狗贼隐瞒了什么,果然如此!!你还敢欺骗我!” “兄长!当初我询问是何人泄密,他当时就说是王公!!” 司马昭将那日贾充所说的王肃怀疑论全盘告知了司马师。 王肃同样在场,听到这些话,他整个人都几乎要爆炸了。 难怪你特么不许老夫辞官,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放走我这个贤才,合着是不想放走我这個嫌犯是吧?? 还有这犬入的贾充,老夫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伱居然要千方百计的害死老夫?! 贾充的嘴已经被堵上了,他只能呻吟着,两个甲士死死将他按在地上,他只能惊恐的看着司马昭。 此刻,司马昭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在司马师的耳边说道:“兄长,若是曹髦在到来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那...登基仪式的时候,我曾看到他与高司徒说了话,高司徒很是震惊,周围的众人都不曾听到。” “后来,郭氏又几次偷偷会见了司徒公。” 司马师沉吟了片刻,然后摇着头,“司徒公不可能泄密。” 司马昭也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坐在了一旁。 听了方才的话,司马昭觉得,高柔即使没有泄密,他肯定也是知情的。 坐在周围的诸多心腹此刻也是交谈了起来。 “难怪洛阳里事情这般多,原来是出了贾充这个狗贼!” “这些事情居然都是贾充所为!” “难怪皇帝对他那般的厚爱!” 心腹们攀谈了起来,所有的罪过仿佛都变成了贾充的,而他们则是无比的干净。 贾充在庙堂里并没有什么朋友,这些年他光顾着去跪舔司马师和司马昭了,连士人基本的操守都丢掉了,哪怕是司马师的那些心腹们,也很看不起他。 魏晋的士人可以没有大汉士人那般的荣誉感,可以蔑视礼法,可以服散饮酒,却不能像个狗一样的点头哈腰。 众人也没放过这个落进下石的机会,愣是给贾充编造了极多的罪名。 司马昭冷笑着说道:“兄长,数罪并罚,可以处死了!” 贾充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脸上满是惶恐。 司马师却眯起了双眼,“且先带回廷尉关押。” 甲士拖着贾充离开了这里,司马昭却有些无法理解,“兄长,您还想要放过他不成?” 司马师看向了众人,令他们都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司马师,钟会,司马昭三人。 司马师这才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贾充或许隐瞒了什么,可他并非是幕后之人。” “他没有这样的胆量。” 钟会问道:“那大将军觉得谁才是幕后之人呢?高柔?王肃?” “曹髦。” 钟会顿时笑了起来,他摇着头,“不可能,曹髦确实很有本事,他想要策反贾充,泄密的事情跟他也扯不开关系,但是,他绝对不会是幕后之人,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娃娃,身边无人可用,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他做不到!” 司马师看向了他,“十三岁的孺子,为什么就做不出到呢?” “因为我做不到。” “像他那般岁数的时候,我做不到。” 钟会自信的说道。 第071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钟会拥有几乎开了挂一样的人生。 作为钟繇老年才拥有的儿子,他无疑受到了极大的宠爱。 在他还非常年幼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智慧。 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父亲带着他去见太尉蒋济,蒋济大惊失色,认为此子“非常人也”! 钟会整日跟司马师等人往来,长大之后,更是无所不通,在所有方面几乎都做到了顶级,当夏侯霸投降蜀汉后,对姜维说:魏国有个年轻人叫钟会,若是他被重用,那蜀国和吴国就要出大事了。 历史上,在司马师逝世之后,司马昭将他作为第一谋臣,无论是军事,还是内政,都会询问他的想法。 后担任司隶校尉,虽说身在外,但朝廷大小事务和官吏任免权,钟会无不插手,司马昭对他也是言听计从,无比的重视。 在最后,他更是一手掀起了灭蜀之战。 有能力是真的有能力,可傲也是真的傲。 自信且自负的他,完全不相信曹髦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为在他这般岁数的时候,他就做不出来。 司马昭默默的看着此人吹嘘,心里尽管有些不忿,却也认可他的才能。 这些年里,钟会一直都在为兄长出谋划策,兄长也几次交代,不能得罪此人,要重用他,要宽容大度。 司马师缓缓说道:“士季,不可自负。” 钟会对司马师还是很信服的,听他开了口,也就没有继续装下去,只是认真的问道:“大将军,您为什么会怀疑曹髦推动了这件事呢?” “他的行为太过反常,初次见到我的时候,他吓得惶恐不安,今日却敢拉着我的手交谈。” “似是有所依仗。” 钟会眯起了双眼,思索了片刻,“大将军说的对。” “后来我询问的时候,他又极为害怕,这变化实在有些太快,不合常情。” “况且,贾充有什么理由做这样的事情呢?” “是想害死曹髦立下大功,是想扶持他灭掉我们来立下大功?” “还是说为王肃?为高柔?” “这都不对,他压根就没有这样的胆魄。” 钟会收起了自负,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王肃....他跟王肃没有利益纠缠,郭氏,他跟郭氏也没有联系...高柔,高柔能看得上他?跟这些人都有关系的只有曹髦。” “大将军说的不错,或许这件事还真的是曹髦亲自推动的。” 钟会顺着司马师的话,迅速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司马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钟会再次皱起了眉头,“可这若是曹髦做的,他要如何能做到呢?贾充很轻易就能做到,郭氏也能轻易做到,可是,唯独曹髦是最不可能做到的。” “皇宫里都是贾充所安排的人,他刚前来还没有多久,不可能拉拢到别人,就是拉拢到了,他如何能得知这个消息,如何能传递出去,不可能!” “若是城内有人接应他,那就只能是毌丘甸,可毌丘甸的府邸也是日夜监视的,根本就没有外人进出...” 司马昭安静的看着他们思索,过了片刻,方才开口提醒道:“那贾充?” 钟会的脸色顿时坚决。 “杀。” “无论如何,贾充都要杀,就算他没有泄密,可他隐瞒大事,收买内侍,杀人灭口都是确凿的,自从曹髦前来洛阳后,洛阳内诸事动荡,就连很多跟随大将军的人,都别有想法。” “重视自己的利益超过重视庙堂的利益,这件事不能不遏制。” “贾充必须要死,但是要死的有价值。” “大将军,将这个人交给我吧,我会让他死的有用些。” 钟会主动请缨。 司马师沉默了下来。 他似乎并不急着去杀掉贾充。 钟会再次说道:“大将军,此人已经无用了,就是留下来,您还敢去用他吗?” “泄密肯定与曹髦是离不开关系的,他身边的人都得换,从殿中校尉到甲士,所有人都得换掉,另外,毌丘俭的那个儿子,也不能让他肆意妄为了,搜查他的府邸吧。” “还有王肃....太后....高柔,这三个人,臣也会一一处置。” “至于贾充,反正也无用了,倒不如让我利用他来做点事,我绝对不会让大将军失望。” “往后监察皇帝的事情,也由我一人来承担了。” 司马师听着他的话,这才点了点头,允许了。 司马昭不服气的目送着钟会离去,随即看向了司马师,正要开口,“啪~~”,一记巴掌打在司马昭的脸上,司马昭只觉得眼前冒起了星星,眼里满是惊愕,随后急忙跪在了司马师的面前。 “兄长。” 司马师收起了手,右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弟弟,眼里满是失望。 “我若是不在,你便要这般治理天下吗?” “我...” “你连一個十余岁的孩子都压不住?” “不是,兄长,有毌丘俭...” “所以你就任由庙堂里乱成一团?政令不通,人心思异,名士暗讽,学子作乱,我不过离开半个月,这洛阳内居然有了亡国之相!!” 司马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不只是因为方才的巴掌,更是因为自己这些时日里的表现。 司马昭也有些搞不清楚现状。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糟糕,自己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一切都是按着兄长的吩咐来操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再怎么说,这些时日里的糟糕表现,挨一巴掌也不冤枉。 “子上,我们没有退路了。” “不进则亡。” 司马师忽然开口说道。 司马昭惊讶的看向了兄长,那一刻,他惊呆了,他赶忙起身,“兄长!你的左眼在渗血!来人啊!” “坐下来。” “可是...” “子上,我的眼疾,不能再拖延了,就在这两日里,要动刀切除。” “嗯....” 司马昭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年幼时,司马昭有父亲可以依赖,当他长大成人后,有兄长可以依赖,而历史证明,失去了司马懿和司马师后的司马昭,并不是那么的出色。 他搞砸了很多事,从弑杀皇帝到继承者的人选,再到进一步对世家妥协。 要不是这人很听劝,加上运气还不错,真不知道要死上多少次。 跟曹丕这种人菜瘾又大,还不听劝的二代不同,司马昭这个二代,虽然也菜,但是听劝,能即使规避伤害。 司马家的继承者们,是一个从强逐步减弱的过程。 司马师很清楚的知道自家弟弟的优点和缺点,若是可以,司马师真希望继承自己位置的人是司马攸。 可惜,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来说,就是手术顺利,只怕也撑不过太久。 司马攸还是太年少了。 司马师认真的说道:“子上,诸事都不能急躁,不要被别人的谋略带着跑,要稳住内心,认真观察,然后做出最有力的判断,庙堂里有很多贤明的人,多听听不同人的看法,然后再做出决定。” “若是我此番手术失败。” “那你就要独自去对付那些奸贼了...我现在教你该如何去对付这些人...” ........... 廷尉府外。 一行人堵在了府门前,为首的妇人正指着面前的几个官吏破口大骂。 “尔等可知道我伯父是什么人吗?” “我要见我的良人,你们还敢阻拦?我良人是被冤枉的!” “让钟毓出来见我!!!” 这妇人甚是蛮横,她正是贾充的妻,得知良人被带走,她心里悲愤不已,火速前来解救,只是,廷尉府的官员似乎并不将她那个担任车骑将军的伯父放在眼里,只是冷眼看着她,不许她进去。 就在妇人继续撒泼谩骂的时候,就看到一人匆匆前来。 此人身材高大,模样俊美,一身富贵气,妇人都愣了一下。 来人正是钟会。 “莫不是贾公之妻?在下钟会...” “啊?原来是钟君!” “我是来见我家良人的,此处官吏却不许我进去...” 钟会恍然大悟,看向了那些官员,“妻要见夫,此常情,何以阻拦呢?郭夫人,请您勿要担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下贾公...” “我保证他很快就能回去见你,你不必担心,有什么要我转告给他的话吗?” “啊..没什么,那就多谢钟君了,若是能救他出来,我郭家绝不忘记您的恩德!” “哈哈哈,我与贾公乃是多年的好友,您不必多礼。” 钟会笑着,告别了郭夫人,脸上却多了些嘲弄。 天下尽是愚笨之辈。 第072章 幕后主使 “贾公!” 此刻的贾充,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蛮横与傲然。 他犹如一条死狗般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借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芒,能看到他那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模样。 听到这声呼唤,贾充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满是伤痕。 当他发现栅栏外的钟会时,他的眼里闪过了无限的求生欲。 “钟君!钟公!!” 他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栅栏前,用头顶着那栅栏,盯着面前的钟会。 “我冤枉!我冤枉啊!我不曾背叛大将军!我不曾泄密!” “真的是曹髦告知我这件事的,包括王肃,也是他故意设局,让我说出他的名字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贾充这副恶臭胆怯的模样,让钟会实在是厌恶。 名士们可以怕死,但是不能求饶,无论有没有风骨,都要装出有的样子来,就没见过这般怯弱怕死的士人! 钟会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很欣赏那些文采斐然的名士,也很向往先汉的那种豪迈之风。 可是他本身,又跟司马家走的很近...... 可这并不妨碍钟会对贾充的鄙视。 他愤怒的看向了一旁的官吏。 “谁让你们对贾公用刑的?!” “简直乱来!难道尔等都不知他往日的功绩吗?!” 官吏赶忙请罪,钟会便让他们开了牢门,将贾充带出来。 此刻的贾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痛哭了起来。 “多谢钟公!多谢钟公!”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呢?” 钟会亲自扶着贾充,离开了廷尉,上了车,却是令人将马车开向自家的府邸。 “贾公啊,现在事情还不曾调查清楚,若是直接将您送回去,怕是引起非议,不如就以调查的名义,且先住在我的府上,我也不会亏待您,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再送您回家,您觉得如何啊?” 贾充哪里还敢质疑,此刻他恨不得将钟会当作亲爹来尊敬,赶忙答应了他。 “钟公啊,我向来以为自己是个能人,百般手段,左右逢源,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是这般的无能...竟被陷害到了这般地步!!” 钟会无奈的摇着头,“主要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您,大将军也无法再偏袒...”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敢有怪罪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指向我,就连我听完那些话,都以为是自己做的...” “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大将军,这都是那曹髦捣鬼,此子恐怖啊,我居然栽在他的手里!!” 贾充喃喃着,又看向了钟会,脸上堆满了笑容,“钟公啊,我知道我是无法再得到大将军的信任了,请您救我一命吧,我愿意全力辅佐您,从今以后,以您为首,言听计从,做牛做马...只求您能救下我的性命...” 魏晋的名士虽然服散喝酒清谈,可他们还不至于堕落到像贾充这个地步。 贾充算是此时名士的另类,毫无节操可言。 钟会赶忙说道:“您这是什么话?大将军的贤明,天下人都知道,他怎么会无端的冤枉别人呢?” 两人一同回了府,钟会又派人去给贾充送去了新的衣裳,安排他洗浴。 随后又跟贾充一同吃饭。 贾充在廷尉内挨了不少打,后背几乎都被抽烂了。 跪坐在钟会的面前,他很是痛苦,可钟会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贾充也不敢叫苦,只是低着头,不断的解释着自己的事情。 自从被抓住之后,贾充其实已经解释了很多次了。 他这次没有私藏,将全部的事情都一一告知。 只是,无论是大将军还是钟会,似乎都不怎么在意他的解释了。 早在他决定向司马师隐藏的时候,就已经替司马师做出了选择。 钟会却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贾君啊,大将军也很苦恼啊,泄密的事情破坏了大将军的谋划,而这庙堂里的群臣又不肯安静下来,整日闹事....唉。” 贾充一愣,若有所思。 钟会抿了抿嘴,说道:“就算您没有泄露机密,可这隐瞒的事情,总是真的吧?” “这...” 贾充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我看啊,如今的办法,就只能是您将功赎罪,来重新得到大将军的赦免了。” 贾充也不迟疑,“请您吩咐!我该怎么做呢?!” “司徒高柔。” “嗯??” “您的意思是?” 贾充有些不明白。 “你一个小官员,如何能做得出这般大事来,难道不是受了司徒公的指使吗?” 贾充只觉得毛骨悚然,“钟公是要?” 钟会冷笑了起来,“自从废立之事后,司徒公愈发的看不清他自己了,庙堂诸事,他都想要插手,征西将军派人想他帮忙,结果居然被他轰了出去,你说,这样的逆贼,还能留着吗?” 贾充赶忙摇着头,“钟公,司徒公乃是庙堂重臣,门生故吏无数,大将军对他都极为尊重,您如何能对他动手,不可,不可。” “您若是要动司徒公,就是大将军也压不住庙堂内的群臣啊....况且外头还有个毌丘俭,若是他们两人合谋,那大好局势就要送出去了...” 钟会摇着头,“你多虑了,高柔徒有虚名,他能立足庙堂,不过是因为资历深而已,他有什么能力能与大将军抗衡?” “当初废立皇帝时,高柔就曾站在太后那边,使大将军无法拥立彭城王。” “这才有了如今的诸多麻烦。” “此人不除,大将军如何能安心呢?” “至于那些大臣,呵呵,我与大将军早已商谈好,我们要设立新的官爵制,他们得到了利益,还会为一個无足轻重的老头来说话吗?” 贾充有些迟疑,贾充虽然被曹髦整的很惨,可他绝非什么蠢人,他总觉得钟会没有跟自己说实话,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钟会看到他迟疑,顿时也皱起了眉头,语气也变得冷漠了起来,“贾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第073章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高柔的脸色通红。 这是在要挟老夫?? 当真以为乃公是好欺的?把我当郭德和贾充了?! 钟会长叹了一声。 “我担心您会误会,特意将贾充从牢房内带了出来,您且稍候。” 钟会看向了门口的甲士,叫道:“去将贾充给我带进来!” 甲士走了出去,高柔依旧是不为所动。 伤痕累累的贾充被带到了此处,看到面前的两个人,贾充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他并不愚笨,自然是明白了钟会带自己前来的目的。 想到触怒这位司徒公的后果,贾充的眼里满是惊惧。 他看向了钟会,钟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神色却让贾充想起了司马师。 贾充绝望了。 他没有选择! 他猛地跪在了高柔的面前,痛哭了起来。 “司徒公啊,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您所交代给我的事情,被大将军所知晓了....请您宽恕,我并非是不忠不义之人,我还有老母要奉养....” 钟会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大声的质问道:“司徒公交给你的什么事情?” 贾充赶忙说道:“司徒公令我挑拨陛下与大将军的感情,引起两人的冲突,好取代大将军的位置,他还答应我,事成之后,要封我为公爵。” 或许是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推脱,贾充索性心一横,按着钟会的命令,将高柔牵扯了进来。 此刻,高柔的脸变得极为难看。 作为当朝司徒,服侍了多个皇帝的群臣之首,高柔坚信司马师不敢对自己下手,可贾充这番栽赃,也能对他的名誉造成一定的打击。 甚至给了司马师一个处置掉自己的机会。 高柔一生刚烈,在年迈时却选择了龟缩。 彻底改变他性格的人,并不是司马懿,而是司马师。 当初支持司马懿,是因为利益相同,而跟随司马师,除却利益相同之外,还是对他有些忌惮,司马师的杀性比司马懿还要重! 司马懿起码还会赦免一些有罪之人,用来展现自己的仁德,可司马师从不赦免任何人,除非是能从此人身上抽取什么利益。 看着高柔的脸色,钟会朝着甲士挥了挥手,让他们拖走了贾充。 贾充犹如一条死狗,浑身哆嗦着。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将高柔得罪狠了,往后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了,这庙堂里,大概是没有自己的位置了,除非,能通过夫人联系到车骑将军! 对啊,自己还有妻族!! 贾充眼前一亮。 仿佛抓住了另外一根救命稻草,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贾充被拖走之后,钟会继续看向了高柔,劝说道:“司徒公啊,庙堂之内,您的资历最深,威望自高,您已经是人臣之极了。” “庙堂里的群臣都听从您的话,都认可您。”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高柔站起身来,愤怒的说道:“你以为,光凭着那狗贼的胡言乱语,就能对付老夫吗?!” “痴心妄想!!” 钟会赶忙站起身来,很是委屈的反问道:“司徒公为什么要这么想呢?贾充陷害您,这也不是我所吩咐的,我只是为大将军办事而已。” “仲父,您与我阿父的私交很好,原本大将军是派我前来,想用贾充来拿捏您,逼迫您放弃庙堂的位置,我主动接下了差事,来到这里,还是那句话,我是来帮助您的!” “呵呵,好犹子,你打算如何帮助我呢?” “当今大将军对您忌惮,只是因为您的名望太高,群臣对您太敬佩的缘故。” “不知司徒公可知道汉初酂侯自污的典故?” “当初的酂侯,与您何其相似啊?名望无双,天下敬仰,可这样的名望,对您来说,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您已经是群臣之首,爵位很高,子孙都已经得到了爵位,家族的势力,是其余人都比不上的,大将军的身体越来越差,而您却很硬朗,司徒公,您明白我所说的吗?” 高柔这次似乎才听进了钟会的话,他有些迟疑的坐了下来。 “征西将军派人来见您,您竟然将他的人轰了出去,您说,大将军如何能放心啊?” “仲父,我是真心为了您啊。” 钟会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大将军的眼瘤崩裂,需要动刀切除!” “他迫不及待的办这件事,就是因为您先前对征西将军所做的事情。” “仲父,大将军临死前的反扑,定然会十分可怕。” 高柔在庙堂里也有自己的耳目,而司马师的病情,只是天下人都在关注的事情,高柔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此刻,他瞪圆了双眼,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司马师这是快不行了,临死之前,想要替弟弟干掉自己这个能抗衡他们的势力吗?! 看到高柔眼里的惊惧,钟会赶忙说道:“可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我知司徒公为人刚烈,勇武非凡,可是现在,绝对不是逞勇斗狠的时候,您可以以退为进,现在大将军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群臣逼迫他们上进的事情。” “我听闻,有一两個大臣劝进,可以拒绝他们,而若是全部的大臣都劝进,那就得顺应天命。” “若是您能代替大将军出面,来压制这些劝进的大臣。” “一来,那些劝进的大臣会因此而怪罪您,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与您亲近,您就达到了自污的目的。” “二来,大将军会误以为您软弱,怕了他的威势,从而对您放松警惕,就不必担心他临死反扑。” “三来,这也能保全您自己的利益不是?这些人的目的,也是为了往上爬,若是公爵多了,那公爵还能算是公爵吗?” 钟会轻声说着,看向高柔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 “仲父,我将您当作长辈那样来对待,绝对不会做出害了您的事情,办成这件事后,您的家族,将永远得到大将军的庇护,这不是很划算吗?” 高柔顿时有些迟疑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心里猛地生出了一股愤怒。 他经历过战乱和痛苦,他杀过贪官和污吏,他遭受过很多的威胁和恐吓,可他从未低过头,以强硬的方式回击,得到了刚烈的名声。 “司徒公!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这种时候,您怎么可以迟疑呢?!” 钟会猛地提升了音量。 高柔浑身一颤,在那么一瞬间,他体内的力气和勇气仿佛都被抽空,被藏起多年的宝刀终究是生了锈,他从一个刚烈威猛的大魏司徒,化身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杂乱的白发,让他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这件事得再想想....” 钟会笑了起来,他低声说道: “仲父,您不必现在就做出决定,您可以慢慢思考,不过,大将军那边,只怕这两天就要动刀了,无论您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一定会支持您!” “若是您这次选择自污,就是暂时隐忍,等大将军不在了,难道征西将军还会是您的对手吗?” “若是这次您选择反击,与大将军决一死战,我也会暗中帮您,征西将军向来不喜我,大将军若是不在了,只怕我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一切都看您了,臣以您为首!” 钟会再次行礼,随即转身离开了这里。 高柔呆滞的看向钟会的背影,他并非是毛头小子,不会因为钟会的这番话所蒙蔽。 话说得如此好听,却还是藏不住他司马家说客得身份。 他此刻多想再次怒斥这些人的行为,然后决一死战,那声愤怒的咆哮就藏在他的心间,不知为何,终究是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只能呆愣的看着钟会消失在视线里,整个人又颓废了几分。 钟会拉着贾充上了马车。 马车内格外的寂静。 贾充抿了抿嘴,开口问道:“钟公知道不能让大将军出面来压制群臣,所以想逼司徒公出手压制那些劝进的大臣,是这样吗?” 钟会有些惊讶的看向了他。 “你倒是不笨,那为何要做出这样的蠢事呢?” 贾充笑了起来,“钟公,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不曾做出任何的蠢事来,若是您在我的位置上,您也做不出任何事情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是为了杀我而精心设计的死局.....” 钟会摇着头,“天下没有什么死局,只有破不了局的人。” 贾充眯了眯双眼,却没有开口反驳。 钟会看出了他的不信任,仰起头来,自信的说道:“接下来,我就带着你去见那个设局的人,让你看看,破局有多简单。” ps:从今天开始足不出户,直到十月一号为止,全力存稿!!!十月一号上架那天来个爆更!!以此为誓!! 第074章 贾充之死 太极殿内。 “陛下。” 钟会笑呵呵的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曹髦板着脸,眼里充斥着对钟会的戒备。 钟会摇起了头,“陛下,您尚且年幼,分不清是非,误将贾充这样的奸贼当作忠良,却将臣这样的忠良视为奸贼。” 曹髦低着头,继续扮演着受气的无助天子,不搭理钟会。 钟会跟贾充可不同,甚至跟司马望都不一样。 大多手段在他面前都没作用,就算想要拉拢,那也得等司马师不在,否则一定没有效果。 就他跟司马师的这对组合,起码在魏国,还没有人能比得上。 故而,曹髦在这种时候只能认怂,按着他们的想法来。 钟会却主动拉起了他的手。 作为司马师的铁杆心腹,他根本不会担心亲近皇帝是否会引起什么忌惮,多少有些凭借着司马师的宠爱而肆意妄为的意思。 “陛下,您实在是太轻视大将军了,您知道大将军对您是何等的偏爱吗?” “请陛下跟我来。” 钟会拉着曹髦的手,将他带出了西堂,焦伯和李昭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言。 在众人的簇拥下,钟会将曹髦一路到了太极殿外。 太极殿外,早已布满了甲士,这些甲士们脸色凶狠,把持了所有的进出口,这些都不是郭建麾下的人,曹髦在从前从未见过他们。 只有守太极殿的尹大目,不曾被更换,他此刻站在甲士的中间,手放在剑柄上,目视前方。 曹髦看到面前的这番架势,看着面前钟会那洋洋得意的神色,心里更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笑吧,且让你先得意着,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钟会满脸笑容的说道:“大将军很担心您的安危,特意从军中挑选了一些彪悍的士卒和忠诚的将领来代替原先的人,往后,他们会照顾好陛下,不会让奸贼谋害您。” 曹髦默默的看着前方,一声不吭。 “您看,这些人是何等的悍勇,往后有这些人来保护您,陛下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从内侍到侍卫,乃至殿内外的甲士,校尉,都要换掉了。” “一个不留啊。” 钟会咧嘴笑了起来,他似乎很期待能从曹髦的脸上看出些愤怒。 “这足以看出大将军对您的厚爱啊。” “当然,不只是如此,听闻陛下对毌丘甸颇为宠爱,大将军特意升他为参军事,留在身边,或许甲士们如今就在他的府内宣读诏令呢。” “司徒公高柔已经答应要出面痛斥贾充,镇压群臣。” “诸葛靓也告知群臣,将自己被贾充诱到城外狩猎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另外啊,太后,王肃这里,大将军也都做好了赏赐的准备,反正天下间陛下所亲近的人,定然都是能得到提拔的。” 钟会盯着曹髦的脸。 “陛下难道不感动吗?” 曹髦平静的看着前方。 焦伯,李昭等人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尹大目眼里也有些忧惧。 这些时日里,曹髦在皇宫里做了不少的事情,再一次有了自己的力量。 可转眼间,这些都又一次消失了。 就像那元城一般,司马师随意一个命令,就让自己再次变成孤家寡人。 司马师这是准备正式跟毌丘俭撕破脸了?? 曹髦的内心五味杂陈。 在司马师的强权之下,自己的奋斗就是这么的艰难。 可是,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当初选择这条道路的时候,不就已经想过这些了吗? 如今距离自己登基还没过多久,自己都不曾正式去祭拜烈祖皇帝,也没有正式的参与朝议,很多流程都没有办完。 却已经收获了很多人的心。 这不就是成就吗?司马师就是再疯,也不可能将尹大目,李昭,焦伯这些人全部处死。 不过是将他们换到其他位置上去,切断与自己的联系。 司马师也不敢肯定自己与谁有联系。 只要他们还活着,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再送来一批人是吧? 好啊!我就不信这些人里没有焦伯李昭这样的人! 最好你一直换,我可以不断的拉拢各种各样的人! 曹髦的眼神变得明亮了许多。 他看着一旁的钟会,“大将军想的很是周全!” 钟会一愣,这显然不是他所想要的效果。 他很想看到这位年少的皇帝暴跳如雷的模样。 他笑了笑,又开口说道:“当然,还有一封礼物要为您献上!” 当即就有甲士押着一人走了过来。 那人被堵着嘴,正在不断的挣扎着。 当那人走进的时候,曹髦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那人正是大魏忠良,贾充! 贾充此刻被脱去了外裳,只穿着亵衣,被两个甲士死死抓着,拖到了此处。 贾充的眼里满是恐惧,他疯狂的挣扎着,嘴里不断的发出呜咽声。 曹髦看着他这悲惨的模样,心里再次想起了郭责那几乎被抽烂的后背。 曹髦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惊恐的看着一旁的钟会。 “你这是要做什么?” “贾充可是阳里亭侯的嫡子,天下闻名的雅士,他的妻子乃是车骑将军家的....你敢....” 看着曹髦那不可置信的眼神,钟会大笑了起来,这才是正常孩子的反应嘛! 他一把拉住皇帝,让他看向贾充的方向。 甲士扯下了贾充嘴里的布条。 钟会大声吼道:“贾充为了给他的原先的岳丈李丰正名平反,故意散布谣言来逼迫征南将军!诓骗诸葛靓前往城外,构陷其父!想要离间君臣,又诽谤司徒公与王太常!” “此人眼里只有一家之利,罔顾天下的利益!!” “事发之后,更是想要谋害陛下!罪不可恕!!” “杀!” 钟会就站在曹髦的身边,开始了自己的定罪。 “钟会!!!” 贾充仰头怒吼了起来。 “我等着你!!!” 那一刻,甲士手里的快刀犹如疾电般闪过。 随着一阵寒光,贾充那颗狗头顿时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从那无头的脖颈上喷射出了血液,犹如喷泉,而人头则是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了下来,直到落地的时候,他的眼神里还是怨恨,仿佛死死盯着钟会。 贾充居然死了! 曹髦只觉得浑身一颤,心情莫名的舒畅,又觉得不解气,这厮何以死的这般痛快呢?! 忽然,曹髦高呼了一声,双眼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周围的内侍们自然是手忙脚乱,赶忙上前扶持。 钟会也有些愣神,虽说他今日当面斩杀贾充就是为了吓唬一下这个皇帝,让他往后不要再闹事,可这个效果,是不是自己所想的要好太多了?? 钟会从来就没想让贾充继续活下去,哪怕大将军要留下他,钟会也想办法杀掉他的。 毕竟,大将军的身边人,不需要那么多人,有我一個就足够了。 你贾充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并列? 贾充的罪行不在于泄露机密,而在于跟皇帝密谋,欺骗大将军,犯下了这样的事情,就绝对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钟会只是想让他废物利用,让他为自己多做点事情而已。 先是通过他来驱使高柔帮助自己镇压群臣,解决群臣上书所引起的怠政之风。 然后将诸葛诞的事情怪在贾充的身上,正好贾充的岳父是李丰,杀了他来平息这件事。 最后呢,当然就是用他的人头来吓唬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 在钟会看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纵然再是聪慧,当面看到砍头的场面,怎么也不可能不害怕,段时日内,他一定会夹紧尾巴来做人,再也不敢惹出事来。 可惜啊,效果没达到,陛下这是直接晕了过去。 钟会眯起了双眼。 陛下这演的,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先前说贾充的时候也是如此。 年轻人还是太急躁啊。 不过,这般年纪就能做到这一步...... 当真是令人仰慕! “来人啊,送陛下回殿内休息。” 第075章 七贤可助安世 安排好了皇帝的事情,钟会就准备离开了。 走出了几步,钟会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些内侍。 随即,他挥了挥手,有甲士走到了他的身边。 “贾公毕竟是名门之士,就这么独自上路,实在不妥,让那四个服侍皇帝的阉犬跟着贾公一同上路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料。” 甲士点了点头。 “那黄门官和侍卫是不是....” 钟会皱起了眉头,愤怒的盯着甲士,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你以为天下的贤士跟这些阉犬是一样的吗??” 甲士被吓了一跳,赶忙请罪。 钟会眼里满是不屑,瞥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只剩下一群甲士开始清扫这被血所污染的太极殿。 钟会跟贾充不同,他身上还带着点大汉士大夫的气质,虽然不多。 除非是真的惹到了他,不然他对士子们还是挺友好的。 而那位甲士,也就是如今负责来保护曹髦的新侍卫头子,看着钟会这傲气的模样,眼里有些不忿。 若是曹髦在这里,就能认得出。 此人,正是司马昭府内的成济。 曹髦被众人带回了西堂,安置了下来。 当曹髦缓缓睁开了双眼,当即有人开了口。 “陛下!陛下!勿要害怕!” 此刻,站在曹髦面前的,竟是一个曹髦完全不认识的内侍。 曹髦皱起眉头,“你是何人?” “陛下,奴婢姓徐,贱名恐辱陛下之耳...是来服侍陛下的。” “原来是徐生,李生他们呢?他们在何处啊?” “他们...被调往了其他地方。” 皇宫内的阉人,大多都不配拥有名字,除非是能做到很高的官职,当然,在大魏的体制下,宦官基本不可能出头,士子们跟宦官有着很深的矛盾,这持续了很多年,两次党锢让士子们至今难忘。 生是指年轻人,像李生就是姓李的年轻人,徐生就是姓徐的年轻人,若是年纪大些的,像太后那边那样有资格有点权力的大阉人,一般称为老公。 听到对方的回答,曹髦却沉默了片刻。 李昭等人或许还能活,可那四位内侍,怕是没了。 在这些大族的眼里,底层人的性命仿佛是那么的不值一提,随手就能掐死,完全不在意。 他们四人虽是受了贾充的命令来监督自己,可这些时日都相处在一起,突然被处死,曹髦心里也有种难言的情绪。 兔死狐悲?或许不太恰当,总之是有些莫名的惆怅。 钟会将自己身边的人都给换掉了。 再次让自己成为了孤家寡人。 这些人看起来都有些害怕,想必他们也明白了,如今服侍皇帝是一个高危职业。 曹髦从未在皇宫里见过他们,看来,司马师更换的很是彻底。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的人,总不能是现阉的吧? 曹髦记下了他们的名字,随即开始沉思了起来。 贾充死了,这大概是曹髦近些时日里最为畅快的事情了。 这个虫豸,早在元城的时候,曹髦就已经想要杀死他了,终于,自己为郭责报了仇,要了他的狗命! 这厮一死,贾南风就再也不会上台。 纵然自己现在被司马师处死了,也算是改变了一些东西吧? 这狗贼死在了自己一直都在跪舔的司马师的手里,想必他也是死的无怨无悔了。 可曹髦却不能展现出自己的开心,起码现在还不行。 贾充虽然死了,可却来了個更要命的钟会。 钟会对比贾充来说,那简直是....碾压啊。 贾充只是靠着阿谀奉承来往上爬,可钟会是实打实的能臣啊,而且比起贾充,钟会几乎没有什么把柄,目前想要杀死他的难度似乎还高于气死司马师的难度。 这么一个人代替贾充来盯着自己,往后所面临的危险大概是要更大了。 而当曹髦走出门后,方才发现,司马师远比自己所想的还不要脸,当然,也可能是钟会一手安排的。 这四个内侍,皆来自河内。 而门口的两个黄门,皆姓司马。 外头的侍卫,那家伙不是成济嘛?? 你这是把太极殿变成了司马府啊!!!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成君!!!” .................... 司马师返回庙堂之后,洛阳内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贾充的暴毙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他身上的罪行,让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真的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而诸葛诞将军的儿子也在洛阳公然露面,声称自己前几日受到贾充的指使,前往城外狩猎,不知道城内所发生的情况。 这一切似乎都坐实了贾充的罪行。 整个庙堂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来为贾充喊冤。 只有贾充的妻还在哭诉这件事,上书要求严惩钟会,否则就要上书给自己的伯父。 可惜,她的娘家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连夜派人将她接了回去。 贾充与原配所生下的女儿,还有贾充的母亲,都被她一并带走,倒还算有些情义。 根据一些不着调的消息来看,皇帝因为贾充的死而伤心过度,连着几天都在西堂内养病,大门不出,至今都在做噩梦,状态非常不好。 这些谣言越来越多,甚至有说皇帝已经死了,大将军密不发丧的。 而此刻的西堂内,司马炎皱着眉头,坐在床榻边上。 “钟君也真是的,要杀便杀,何以带到你的面前来砍头呢?” “那血淋淋的,我听了都害怕!” 司马炎说着,身体都哆嗦了一下,有些心疼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蜷缩在床榻上,看起来状态确实很糟糕。 若是大将军想让自己害怕,自己就得害怕,钟会想通过当面斩首来吓破自己的胆,那自己就得被吓破胆。 曹髦初次见到那血腥的场面时,他心里确实是非常的惧怕,可是也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被砍头的是那个狗贼贾充,诛杀这样的狗贼,不会让曹髦吓得晕厥。 但是,钟会都给了自己舞台,自己怎么也得配合他一下吧。 钟会唯一的问题,就是过分的自傲,轻视他人。 有才能的人或许都有些这样的毛病。 连邓艾和司马昭都被他看不起,何况是自己呢? 而面对钟会,就不能像对付贾充那么草率了,该怂就怂,将他捧起来,捧得高高的,然后等着他摔下来就好了。 曹髦看着面前的司马炎,有些惧怕的说道:“安世,你就勿要再说了,自从那件事后,朕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陛下,勿要害怕,那贾充就是个奸贼,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您不知道吧?这狗贼居然想要将女儿嫁给我的弟弟,我也是在他死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您说,这厮是什么居心?” 司马炎的脸色非常难看。 曹髦瞪圆了双眼,“原来还有这种事!” 司马炎低声说道:“当初陛下说要提防着他,果然没说错!这厮确实是一个奸贼!” 曹髦看了看周围,再次低声说道:“处死他的钟会,为人狠辣,且极为高傲,他只看得起大将军,轻视其余众人,而且,他还极为年轻,安世也不要被此人抓住了把柄!” 司马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曹髦又说道:“从贾充的想法来看,庙堂里想要支持司马攸来继承大将军位置的人还是不少的,安世啊,你身为嫡子,必须要拉拢一些值得信任的人,让他们全力支持你。” “朕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庙堂里有钟会这样的人在,将来若是你的父亲执意要立司马攸,朕也不能帮你太多啊....” 司马炎有些无奈。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很多话也是可以直接说了。 他长叹了一声,“我也想拉拢,可是,我没有什么官职,也没有什么名望,如何能让他们来支持我呢?” 曹髦笑了笑,“以安世现在的官职,想要拉拢群臣确实困难,但是,天下可不只是有群臣啊,安世可知道汉惠帝的典故吗?” “汉惠帝?你的意思是,让我迎娶自己的外甥女?” “额,并非如此,当初汉太祖高皇帝想要立赵王如意为皇帝,惠帝的舅父就为他找来了四位名士,这四位名士开口要支持惠帝,高皇帝就打消了原先的想法,让惠帝继承了自己的位置。” 司马炎眼前一亮,“原来如此!那我该上哪里去找那四个人呢?” “四个人算什么,朕可以为安世找来七个人,若是能得到这七个人的支持,征西将军也定然不会考虑别人....” 司马炎大喜过望,紧紧拉着曹髦的手。 “陛下的厚爱,我定然报答!” 第076章 枭雄 “从未听闻世上有无功而受大赏的贤人。” 朝议上,高柔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群臣,火力全开。 “我听闻,庙堂里的大臣,居然上书劝说太尉接受赏赐,这是要陷太尉与不义吗?太尉并非是没有功劳,可他的功劳比起宣文公如何呢?怎么能让他接受公爵这样的赏赐呢?” “当今大将军辅佐圣君,匡扶天下,难道就是为了贪图爵位和名声吗?” “这些人,只是为了自己能一同得到赏赐,故而纷纷上书,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道德的人,是品行低下的人,而那些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怠慢政务,使政令不通的人,是应该被处置的!!” 高柔大声的训斥着。 群臣的脸色不断的变幻了起来。 司徒公大贤啊,你有了爵位,连你的儿子都有了爵位,自己位列群臣之首,吃肉吃得快吐了,却不许我们喝汤?? 道德低下?废立皇帝的人又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呢? 随着司马家扯开了道德的破布,整个庙堂都变得乌烟瘴气。 几乎没有人能幸免。 司马昭此刻却站起身来,无奈的说道:“司徒公啊,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庙堂里的政务确实多,这足以证明我大魏蒸蒸日上,国泰民安,官员们的行为,不能都当作威胁来看待.....” 司马昭披着自己那张虚伪的皮,当着群臣的面扮演着好人的角色。 高柔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个无耻的狗东西!! 他很想要破口大骂,可外头似乎传来了甲士盔甲所碰撞的声音,这让司徒公的怨恨都无处发泄,他只能是配合着司马昭继续演着戏。 尽管大好人司马昭再三表示要体谅群臣,可大恶人高柔还是不顾他的劝阻,愣是要处置那些怠政的官员们,同时,他表示,谁再敢提起这件事,那就是对皇帝的不敬,一定会被严厉处置。 群臣们憋着火,无声的结束了这次朝议。 高柔还是选择了向司马师低头。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以刚烈而闻名的大贤了。 没有胆魄跟司马师来一场决一死战,在自污和硬刚之中,他选择了自污配合。 同时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司马师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何必去跟一个濒死之人去计较这些东西呢? 就先假装配合他,等到他不在了,事情可就不同了! 当朝司徒公亲自出面,果断将上书请赏定义为了犯罪,除非是打算跟高柔正面刚,否则,这些大臣们也自然是要收起这些想法的。 司马昭却一一安抚着这些人。 “诸位勿要担心,对这件事,其实大将军已经有了些想法,或会上书陛下,请求改爵制....” 原先还颇为不忿的大臣们,此刻再听到司马昭的话,眼里顿时亮起了光芒。 而准备外出的高柔浑身一颤,惊愕的看向了司马昭的方向。 这一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上了钟会的当! 要改爵制却要我先来压制群臣?! 高柔只觉得怒火中烧,险些就忍不住要扑向司马昭。 可司马昭已经不在乎这位司徒公了,他甚至有些挑衅的看向了高柔的方向,面带微笑。 失去了名望和支持的司徒公,您还有什么跟我们叫板的底气嘛? 高柔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那背影却显得更加萧瑟。 这是钟会一早就谋划好的。 高柔来当坏人,司马昭来当好人,给他们画出一个更大的饼。 其实也不能说是饼,因为司马昭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自家的崛起方式颇为另类,他们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是拉拢这些大臣。 杀贾充来恐吓,用高柔来镇压,再由自己出面来许诺更大的利益。 这三板斧砍下来,庙堂里基本就安静了,听不到什么杂音了。 听着群臣纷纷表示自己先前上书都是因为心向大将军,司马昭心情大好,钟会先前那些无礼的行为,都被他直接选择遗忘。 大才啊!! 有才能的人有些傲气也是正常的,往后再也不能对钟君不敬了! 司马家是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可高柔这却是被坑惨了。 经过这件事,高柔在庙堂里的名望大受打击,原先依附他的大臣纷纷站在了司马家这边,庙堂里除司马家外的最大的自主派就此倒下,双方的关系从合作变成了依附。 超议结束之后,司马昭激动的坐在床榻边,拉着司马师的手,眼里满是开心。 “钟君真乃神人也!那高柔给我们做了枪,又由我来出面,彻底收服了他们!哈哈哈,不费任何力气啊,而且,经过这件事,高柔再也不敢与我们叫嚣,那些世家也都老实了很多,郭家也失去了依仗.....” “诸葛诞的事情都开始平息,钟君,您为什么不早点返回庙堂呢?” 司马昭看着坐在一旁的钟会,恨不得现在就起身给他拜一個。 自己身边的幕僚杜预,跟此人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啊。 钟会被司马昭如此吹捧,他也藏不住脸上的笑容,仰起头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这还是大将军没有出手,否则,哪里会如此麻烦?” 跟这两个人的开心不同,司马师的脸上满是凝重。 “你将贾充杀的太急了....” 钟会颇为不屑,“迟早都要杀,让他死的更有价值一些,不是很好嘛?” “大将军是担心郭淮嘛?不必担心,我听闻,郭淮在不久前再次晕厥,医者们正在全力治疗,我认为,他活不过半年了。” 司马昭此刻已经化身为钟会的无脑舔狗,赶忙点着头,“钟君说的很对!该杀!该杀!” “皇宫里的人,才该杀。” 司马师平静的说着,又问道:“皇帝身边的侍卫黄门甲士,可都已经处置掉了?” 钟会皱了皱眉头,“阉人已经处死了。” 司马昭拍了拍胸口,“其余的黄门侍卫就交予我来做吧,我现在就去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 司马师瞥了一眼钟会,又看着司马昭,摇了摇头,“不必如此,给他们安排些其他官职就是了。” 司马昭有些茫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钟会继续说道:“大将军,接下来,就是对王肃和太后了。” “我认为,太后这边不必着急,郭家跟这件事肯定也有关联,但是不能冒然下手。” “王肃倒是不能再留了,给皇帝再换个老师吧。” 司马昭吓坏了,“您要杀掉他嘛?!” “自然不是,王公这样的人,庙堂自当重用。” 司马师大手一挥,淡定的说道:“这些事情,士季自己来操办就好了。” “毌丘甸那边,更要当心,现在还不是跟毌丘俭撕破脸的好时机。” 因为曹髦的泄密,使得司马师的计划再次往后推迟。 他本想要搞定诸葛诞,然后再用曹髦的名义给毌丘俭下令,让他进庙堂来做三公,只要毌丘俭反对,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号召大军来讨伐他。 可如今,自己的身体状况出了大问题,必须要动刀子。 而诸葛诞也因为先前的事情受到了影响,功亏一篑。 这种时候去讨伐毌丘俭,很难不出大问题。 想到这个难缠的对手,司马师的右眼里满是杀意。 钟会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点着头说道:“您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动他们的。” 司马师点了点头,这才开口询问道:“医者准备何时动刀?” 听到这句话,司马昭和钟会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动刀的危害,医者已经很明确的告知了他们,医者极为恐惧,因为他们也不敢说一定能成功。 司马昭低着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兄长,医者不敢冒然动手,说是要先做好所有的准备,选个吉祥的时日....” “呵,吉祥?不必浪费时日了,让他现在就进来动手吧。” “啊?” “兄长,可是...” “无碍,告诉医者,让他勿要害怕,若不成功,不算是他的过错。” “另外,若是我死了,你们都不许为难医者,军旅之中,还需要这样的金疮医来救命。” 司马师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没有关系。 司马昭和钟会对视了一眼,随即朝着他附身长拜。 “唯!!!” 第077章 不靠谱的郭县令 河阴县,县衙内。 几个模样俊俏,穿着富贵的年轻人,此刻正跪在县衙内,眼里满是惊恐。 为首者看着坐在上位的新县令,哆嗦着说道:“县君!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都是良家,实在不该遭受到这样的羞辱!” 另外一人也赶忙解释道:“我们家世清白....” “做强盗劫杀百姓的人,也能被称为清白的良人吗?!” “在你们的家里找到了私藏的强弩,还有你们藏起来的货物,这都与被杀的商贾们所丢失的东西对的上,商贾们身上所找到的弩矢,与你们的一致!” 新任县令愤怒的咆哮着。 那年轻人也有些怒了,“郭君!难道你要袒护那些商贾,来逼杀我们这些良家子吗?你莫不是收了他们的贿赂?否则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河阴县新来了一位县令。 这位县令很是奇怪,他叫郭责。 来到县城之后,他既不去拜见当地的名门望族,也不去搭理那些上门送礼的豪强地主,居然整日领着官吏往黔首贱民身边跑。 这让他的风评变得很差,县内的众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县令。 而郭责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今日,他居然派人抓了几个大族的子弟,还搜了他们的府邸。 自从武皇帝逝世之后,他们有多少年不曾遭受这样的待遇了! 这让当地的世家大怒,纷纷上书庙堂,而这些被抓住的大族子弟们,此刻也是又惊又怒。 做县令还能贪婪到这个地步吗?居然收取商贾的贿赂,来对付我们这些良家子? 商贾们给的,我们又不是给不起,何以如此呢? 郭责愤怒的盯着面前这些人。 在两天前,一伙商贾从县城经过,次日,有巡视的亭长发现,整个商队十三個人全部被杀,货物被劫,这十三个人里,妇孺老弱皆有,最小的孩子不过十二岁,还是被践踏而死的!! 郭责亲自前往,看到了那惨烈的场景,他赶忙派人去取证,发现当天有贵公子们领着家奴在这一带狩猎,随即突袭他们的府邸,找到了被他们抢走的货物。 郭责无法想象,这些狗东西怎么敢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明明有着用不完的钱财,一生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去杀人越货?? 为什么要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郭责将罪证放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们只是觉得,郭责是被人所收买了。 一旁的县丞惶恐不安,赶忙在一旁提醒着: “县君啊,这几个都是当地豪族,中正上品...有两个姓荀,还有一个姓王....”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啊....当今刺史是个公正的人,可以交给他来操办啊....” 或许是看到有人为自己说话,除却为首那人之外,其余几个人都叫嚣了起来。 “你个狗官,勾结商贾,等庙堂知道这件事,定然将你押进囚车里,让你不得好死!!” “现在就将我们放了!!” 郭责咬着牙,看向了一旁的县尉。 “这几个人,抢劫商贾,残害十三条人命,罪大恶极,按着大魏律法,这般罪行,已经不必过问庙堂,可就地处死,请您将他们带出县衙外,当众斩首!!” 县丞只觉得双腿都在颤抖。 他死死拉着郭责,眼里满是绝望。 你是太后的族人,那你也不要坑害我们啊! 这些地方豪族,杀几个商贾算什么事?不都是这样的吗?给些补偿就是了,何以如此呢? 再说了,杀了他们,你顶多是被罢免,有太后保你,那我们呢? 我们不得被这些豪族给撕碎了吗? 他惊恐的看着县尉,不断摇着头,暗示他不要听从。 县尉年纪不小,是一位留着浓密胡须的中年人,身材颇为雄武。 此刻,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郭责,看了片刻,然后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来,“来人啊,给我押出去!!” 县丞大惊,“疯了!都疯了!疯了!” 那几个富贵子此刻才意识到了事情的恐怖,他们又连忙改变了模样,开始求饶。 此刻的他们,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风度,气节甚至都不如贾充,大声哭嚎着,撕心裂肺,可县尉压根就没有理会这些,他将这些人都带出了县衙。 他看向了面前的这些富贵公子们,眼里充斥着杀意。 “当初伱们将赵胡害的家破人亡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天?” “砍!!” 县尉一声令下,士卒们抡起了手里的刀。 那一声声尖叫戛然而止。 直到人头落地的时候,这些富贵子弟们还是一头雾水。 赵胡是谁? 县衙外的情况自然是引起了一大批人的围观,其中有人流泪,有人叫好,有人欢呼。 县尉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转身走进了县衙,再次拜见了郭责。 县丞已经完全吓傻了,此刻瘫坐在了一旁,双眼无神。 县尉行了礼,随即说道:“多谢县令,给了我报仇雪恨的机会....半年前,我麾下的一个士卒,被他们骑马撞伤,我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县令,县令让他们赔偿.....” “他们从此怨恨我那个属下,将他们逼的家破人亡,害死了他一家六口人。” “我一直都想为他复仇,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若是庙堂派人来问罪,我愿意与您一同受罚。” 郭责沉默了片刻,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县丞,“你若是要辞官,那就去吧!” 县丞哆嗦着走出了县衙,从头到尾,都是一声不吭,而郭责却扶起了面前的县尉,“真壮士也,来,请坐。” 郭责让县尉坐在自己的身边,随即说道:“如今的天下,贼寇四起,民不聊生,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我认为......” 县尉欲言又止。 郭责却认真的说道:“这是因为国贼当道,奸臣四起,忠良无剩的缘故!!” “都是因为那司马家族的缘故!” 县尉瞪圆了双眼,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郭君所言有理。” “我出身西平郭氏,或许你也知晓。” “早已知晓。”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曾担任陛下的防辅令。” “啊?当今陛下?” 县尉确实很吃惊,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 郭责继续说道:“陛下当今落在了贼人之手,陛下为人正直刚烈,绝对不会屈从与贼,想必,他现在正与司马家族全面争斗,寸步不让!我虽然远在县城,却也知道忠义的道理!” “这些时日里,我看到了县内的乱象,诸多官吏之中,唯独你是愿意帮助我来铲除奸贼的义士,那么,你愿意跟着我去铲除国贼,将陛下拯救出来吗?” 县尉此刻依旧是处于震惊状态内。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尉,怎么会跟这种大事扯上关系。 “您是想要谋反??” “谋反的是司马家!匡扶社稷的举动,也能算是谋反吗?” 县尉想了想此刻自己的处境,杀了那些世家大族,反正也没啥好下场,索性心一横,叫道:“愿意为陛下效劳!!” 郭责很是开心,“谁说地方上就没有忠义的人呢?” 随后,他给县尉说起了自己的谋划,“当今陛下被困在洛阳,最是需要人手,陛下的名望在这里虽然不显赫,可是在河北等地,还是无人不知的。” “陛下在地方的名声越大,那司马师就越是不敢谋害他!” “故而,我们需要以陛下的名义,拉拢更多的人,让他的名望遍布整个天下,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领着这些人,攻打洛阳,诛国贼,救天子,匡扶社稷!!” “啊...攻打洛阳....” “是啊!我们还得想办法跟征东大将军取得联系!” “攻打洛阳,不能少了他!” 县尉的眼神有些呆滞。 您是想带着一个县的兵力去跟征东大将军打配合嘛?? 他怎么觉得这位郭君有些不靠谱呢? 要做这么大的事情,又是出身名门,应该不会不靠谱吧??? 错觉!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第078章 钟会的文青病 当县尉走出县衙的时候,外头的百姓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他的这番行为,也算是为当地除贼了。 感激他的人并不在少数,借着县令的风,他也算是狠狠刷了一波威望。 有个子高的顶着,他此刻也不怕那些世家大族来问罪,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自家府邸。 当他回到府邸的时候,当即就有七八个壮汉围了过来,他们大多身材壮硕,满脸的凶狠。 “大兄!” 众人纷纷拜见,县尉摇了摇头,让他们勿要多言,随即就领着他们进了内屋。 坐在上位,县尉将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众人。 “哈哈哈,杀的好啊!” 当即就有糙汉拍着手,甚是激动。 “我们还在想着如何刺杀这些畜生呢,没想到,县令却先了我们一步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激动,有人问道:“大兄,那我们还按着原计划跑去新丰嘛?” 王县尉沉吟了片刻。 “暂时不必了...大族要报复是肯定的,但是,县令背后也并非无人,而且我看县令,也不像是会拿我们来替罪的人...” 更多的事情,王县尉并没有细说。 倒不是不信任面前这些兄弟们,只是这件事影响太大,他得深思熟虑。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迟疑。 有人建议道:“大兄,此番将那些大族得罪狠了,留下来定然有意外,不如先将主母和如他们送去新丰....” 王如是县尉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在魏晋时期,地方的官吏与豪强世家的关系相当复杂,像大官都是大族出身,与世家自然是一丘之貉,面对豪强也颇为强势。 可若是王县尉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别说世家了,就是豪强都能压他们一头,处处找茬,有些强势的豪强,几乎将他们当作奴仆来对待,代表着庙堂的官吏的权威性开始崩塌。 若是遇到县尉这样性格强硬,手下又有一帮亡命徒的人,矛盾自然会更激烈。 王县尉沉思了许久,方才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心腹们。 “我们已经将县内大族都得罪狠了,况且,以我们的出身,便是给他们为鹰犬,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没有晋升的希望了。” “既无退路,也无进路,倒不如用性命来博个富贵!!” “诸君可愿与我办大事,建功立业?!” 几个壮汉对视了一眼,赶忙起身行礼。 “大兄!我们都愿意跟随您!” 自从文皇帝改变了曹操的以才取士和汉末的以德取士,将大魏的选官模式变成了以家族取士后,整个大魏的官僚系统就出现了大问题。 当然,此刻名义上还是以名声取士,不过,这名声就是几大家族互相吹捧,没有底层人什么事。 而升迁渠道同样遭受了影响,原先以政绩和功劳进行升迁,而此刻,官吏的升迁完全变成了大族内部的游戏,对不同出身的人的仕途有了明确的上限,出身不足,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注定无法继续往上爬,相反,出身足够,啥也不干也能升到很高的位置上去。 底层那些出身不足的官吏,同样憋着一股火。 王县尉当即朝众人下达了命令。 “县内那些被罢免的吏员们就由我来亲自联系,牢房内还有不少的囚犯...这些人就由子温来联系...” “还有各地的游侠头子,大商贾,也可以先去联系。” “得到这些人的扶持后,我们就可以配合县令,进行夺权,占据县城,以清君侧!!” .......... 洛阳,东街。 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甲士们分别驻守在街道诸多进出口,有小校率领甲士将整個府邸周围包围了起来,手持强弩,保证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跑出去。 在甲士们做好了此处的防备工作后,钟会方才出现在了此处。 钟会的马车停下来,他随即大摇大摆的走下了车。 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府邸。 此处乃是侍御史毌丘甸的府邸。 先前他给曹髦说自己已经拿下了毌丘甸,其实都是在给曹髦上强度上压力。 现在还没到完全撕破脸的时候呢。 负责当地的小校满脸堆笑的看着钟会,那种不加掩饰的谄媚,让钟会很是厌恶。 “来人啊!破门!” 小校赶忙下令。 钟会勃然大怒,“我奉大将军之令来奖赏毌丘君,尔等岂敢无礼?!滚开!” 本想在钟会面前露个脸的小校被这般训斥,赶忙退到了一旁,惶恐不安。 钟会亲自上前叩响了大门。 连着敲了几次。 终于,有人打开了门。 一位身材高大,身穿华服,相貌不俗的文士站在了钟会的面前,此人正是毌丘甸。 看到毌丘甸,钟会眼前一亮。 好风采啊! 他笑呵呵的朝着对方行了礼。 “会拜见毌丘君!” “多仰慕您的名声,今日得以相见!” 毌丘甸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看了看钟会外头的那些甲士,讥讽道:“钟君前来见我,还要带着这数百人马,足可见您的仰慕之情啊!” 钟会也不觉得羞愧,大笑着说道:“这是用以彰显您的威仪!若是您不喜,可以让他们离开。” 毌丘甸没有再说话。 钟会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此刻的他,俨然有点曹髦那个意思了。 钟会对贾充这样的人不屑一顾,但是对自己真正欣赏的文人,却又是不同的态度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最后导致了魏晋时期影响最大“粉转黑”事件。 钟会如今最崇拜的士人是嵇康。 他早年曾写了一部《四本论》,写完之后,这位傲气的少年得到了不少的称赞,可是他并不理会这些,他想得到自家偶像的肯定。 于是乎,这位小粉丝带着自己的书来到了嵇康的府外,来回踱步,却又不敢进去,最后将自己的书直接丢进了嵇康的府,然后撒腿就跑。 这行为很像是那些偷偷写情书却不敢正面递给暗恋对象的早恋少年。 当然,面对这位“仰慕者”,嵇康的态度却很冷漠。 在钟会大权在握之后,终于敢去正式拜访嵇康了,可嵇康却再次无视了他的好意。 钟会作为一个骄傲的人,哪里能允许别人如此对待自己,于是乎,当场粉转黑,再后来就是司马昭杀嵇康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当钟会带着仰慕之情来找你的时候,最好还是接受,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您不请我进去嘛?” 钟会笑着问道。 毌丘甸让开了身,让他进来。 钟会大步走进了府内,毌丘甸的属下分别站在两侧,看向钟会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钟会扫了一眼,甲士们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走了进来。 钟会拉住了毌丘甸的手。 “毌丘君,您的仁德才学,那是连大将军都有耳闻的,今日我前来,就是因为大将军的吩咐。” “大将军决定征您到他的麾下,为他左右臂膀。” “往后,我们二人就能一同辅佐大将军,治理天下,给与天下太平,这不是很好嘛?” 毌丘甸听着钟会的话,脸色通红。 乃公何德何能,敢与尔等这帮小人同流合污?! 若是在往常,毌丘甸此刻就要拔剑砍上去了,管他能不能砍的死,就是拼个死活。 这位在历史上,直接上书毌丘俭,让他不要理会自己,直接动手。 是个根本不将生死放在眼里的人。 可是此刻,毌丘甸却忍住了。 因为,在这洛阳城内,他还有牵挂。 司马师的身体越来越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他一死,父亲从地方上起兵,陛下在洛阳召集贤良反击,司马家的末日就要到了! 还没到拼个死活的时候呢! 第080章 报答 “成君,您何以这般对朕呢?” 曹髦令人搬来了胡床,就放在成济的面前,双眼仔细打量着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成济板着脸,一言不发。 如今,曹髦身边再次没有了熟人。 新来的四位内侍倒是不敢再光明正大的记录自己的一言一行了,时刻都保持着距离。 那两位黄门官,其中一人叫司马回,一人叫司马车,听闻两人都是司马家的远亲,大概是出了五服的那种,不然也不至于来给自己当什么黄门官。 这两人对曹髦的态度还算是和气。 而新来的侍卫头子成济,过去虽然与曹髦相识,此刻却一言不发。 他看向曹髦的眼神都很不一样。 曹髦觉得,那不是看向人的眼神,那是看向猎物的眼神。 这才多久不见,成君怎么就将自己当成了猎物呢? 成济冷漠的说道:“陛下,臣不敢多言。” “哈哈哈,成君何等猛将,当初曾亲授武艺与朕,如今怎么会不敢多言?” 成济再次板着脸,不再理会曹髦。 曹髦心里却看的清楚,这厮分明是得到了司马昭的授意。 那天司马师前来的时候,他的状态看起来就很糟糕了,左眼都已经包起来了,若是没有猜错,这厮应当是跟历史上的一样,去动刀了。 历史上,司马师在动刀割瘤后,情况得到了一定的好转,可随即又面临毌丘俭的起义,赶忙奔赴战场,在极快的时日里平定毌丘俭之后,病死沙场,很多人猜测司马师死于手术后的炎症。 自己的情况与一周目时完全不同。 一周目的时候,自己选择了苟,一直求稳,在那些忠良间刷声望,积极拉拢士子们,可这并没能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使自己失去了很多的机会。 二周目,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司马家的全力打压,可是,自己也成为了反司马家的一道旗帜。 起码,毌丘俭就已经忍住了造反的想法,开始冷静的与司马家对峙。 这简直是让司马家进退维谷,冒然开打吧,没有必胜的把握,拖下去吧,司马师的病情又如此严重。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虽然吸引了国内外那些反对司马家的仁人志士,但是司马师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若是他快不行了,那自己定然是陪葬的。 以自己目前所展露出的才能,司马师怎么可能留下自己来给他弟弟捣乱呢? 那么,成济很可能就是被司马昭画下了大饼,若是大将军有变,那就赶快控制好自己,说不定还要他在暗中除掉自己,病逝夭折什么的。 以这位成君的莽撞和杰出的政治智慧,说不定他现在还盘算着该拿自己的脑袋来换个什么爵位呢。 曹髦摇起了脑袋。 安世不过十六岁,刚刚完成了经典的教学,还不曾介入政治教学,啥也没干过,表现蠢萌也就算了,可你成济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啊,你怎么也不懂呢? 看来,是得让这位看看这场斗争是有多残酷了。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回,询问道:“子归啊,如今的殿中校尉是何人啊?” “乃是故参军司马逊...” “哦?与你有亲?” “乃是宣文公弟城阳亭侯之子。” 他这么一说,曹髦就明白了,是司马懿弟弟的儿子啊。 如今这情况,就剩下自己还不姓司马,其余的都换成了司马。 曹髦笑着说道:“好啊,皇宫里可谓是贤才云集,朕甚是欣慰!子归,你去将这位校尉,以及护军将军都给朕请过来!” “今日,朕就设个家宴,来款待司马家群贤!” 司马回一愣,却也不敢违背,赶忙走了出去。 曹髦此刻看着一旁的成济,笑着说道:“征西将军安排了你们这些贤才来照顾朕,朕再也不必害怕了,朕好久都没能睡上好觉,还好有你们啊。” 曹髦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废话攻势。 他讲述了很多东西,等候了许久,那两人方才姗姗来迟。 无论是司马逊还是司马望,此刻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两人无奈的拜见了曹髦,却也不敢坐下来。 曹髦热情的起身,拉着他们坐下来,又令人为他们倒酒。 “哈哈哈,诸君勿要拘束!” “朕与安世乃是至交,亲如兄弟!对诸位也是极为仰慕的!” “当今这庙堂里,有太尉,大将军,征西将军,皇宫里又有你们四位....我司马家贤才何其多也!” 曹髦这认贼为父的行为,连成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可曹髦身边的这几个司马家,神色却愈发的不安。 尤其是当曹髦要亲手为司马望倒酒的时候,司马望更是惶恐,不断的拒绝。 曹髦又拉住了司马逊的手,要求他今夜与自己同眠,可司马逊哪里敢答应,赶忙拒绝,就差跪在曹髦面前求放过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担心曹髦的性取向。 嗯,除却上一个烈祖皇帝,曹家的其余皇帝还是没有男女通吃的。 他们跟成济不同,他们是看得清局势的。 他们显然也知道大将军病重代表了什么。 他们倒不是怕司马昭会忌惮他们,大家可都是亲戚,可问题是,皇帝对他们表现的如此厚爱,然后他们把持着皇宫里的守卫之责,若是皇帝被大将军给罢免或者弄死了,他们要如何面对天下人啊? 你就是那個得到皇帝厚爱后帮着亲族干掉皇帝的忠臣嘛? 他们可不敢面对这样的风评。 并非每个司马家都不要脸。 尤其是司马孚这一脉。 看着他们惶恐难安,成济只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可是大将军的亲戚,你们怕什么呢?难道大将军还会担心你们联合皇帝谋反嘛? 两人坐立不安,直到皇帝喝醉了,他们方才如释重负,匆忙离开了此处。 曹髦却缠住了成济,醉醺醺的拉住他的手。 “成君啊,他们居然跑了!司马家的群贤都喝不过朕,看来还是得您来啊!” 成济一脸的嫌弃,没有回答。 司马回赶忙上前,要将皇帝给带进去。 曹髦心里很失望,乃公都给你明示到这种地步了,伱还听不懂嘛?? 司马家的人都不想当刀子,你是觉得自己比他们还有势力?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与大将军亲近?? 他干脆放弃了说服这位莽夫的想法,直接拉住了司马回的手,唠叨了起来。 “我实在是羡慕您这些兄长啊。” “征西将军也有个好兄长,遇到事情总是可以询问。” “你们也是啊,唯独朕没有啊。” “若是朕也有个见过世面的兄长,这么多的事情,倒是可以问一问....当上了皇帝,也无能炫耀之人,哈哈...” 曹髦胡言乱语,俨然大醉。 其实他是换了种方式来进行暗示。 成济这个傻大个显然是看不明白局势了,但是他的兄长,未必如此。 能在司马师的麾下讨饭吃,那人肯定不蠢,只要让他明白自家弟弟准备做什么,那他就有拉拢成家兄弟的机会了。 只要这个傻大个能跟自家兄长稍微联系一下.... 当然,曹髦也不确定这有没有用,他也无法将话说的更加直白,就看那位骑督是否能及时发现弟弟这里的情况吧! 成济显然并没有听出曹髦的言外之意。 他还沉浸在自己升官的欢乐之中。 直到这一天,他刚刚回到府内准备休息,却得知兄长上门。 “兄长!!” 面对大哥,成济就不敢像对待曹髦那般冷漠了,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很年幼的时候,父亲就逝世了,是他兄长拉扯着他长大,将他培养到了如今的地步。 而他也没有辜负兄长的厚望。 在历史上,给与了兄长一个堪称完美的报答,诛了自家三族。 ps:兄弟们且再忍一忍,还有一周就要上架了,目前老狼还在攒搞,上架后我不出门了,天天在家爆更。 另外,有读者提出建议,认为剧情注水,我得解释一下啊,剧情是有很多分支的,各地的矛盾是不同的,这些分支最后肯定是能汇聚到一起,成为主角翻盘的关键点... 第082章 下猛药 “仲父!!” 曹髦此刻扑向了司马孚,死死拉住他的手,脸上满是激动。 司马孚满脸茫然的站在堂前,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失了神。 随着曹髦不出门,也不见黄门或散骑,导致洛阳内的谣言越来越过分,甚至都传出司马师毒杀了皇帝这样的谣言,这让司马家也有些坐不住了,在洛阳内进行了肃清活动。 想来也知道,这些谣言的出现定然是与毌丘俭是扯不清关系的。 在这段时日内,杜预抓获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幽州或淮南口音,伪装成商贾,混迹在洛阳内,收买洛阳的官员,在暗地里执行各类的谣言传播活动。 虽然抓住了他们,可杜预却没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些人在发现事情败露之后都选择了自杀。 这些事本该是由司马师来负责的,奈何,司马师的眼疾已经动了刀。 医者切除了他的肉瘤,可他却不敢保证司马师一定会无碍。 如今,司马师还处于晕厥的状态,并不清醒。 他的具体情况,大概只有司马昭等几个人才清楚。 庙堂内的大事落在了司马昭的头上,司马昭要处理的事情忽然增多,也有些忙不过来,在这种时候,司马孚主动提出要帮着他解决皇宫里的事情,前来安抚皇帝,并且对外澄清谣言,司马昭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当前的三公内,郑冲是个与世无争的隐士,高柔....已经被司马家得罪狠了,只剩下个司马孚,算是能被信任的。 其实在先前时日,司马孚一直都是在躲着曹髦的。 初次见面,曹髦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险些就让他进了个公爵,从那天开始,司马孚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群臣的劝进。 紧接着又被逼着给了入朝不趋,参奏不名等特权,要知道,上一個有些这些特权的还是董卓曹操他们,这让自诩为忠臣的司马孚如何能忍受啊。 何况,自家那个小犹子,也并非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 就因为这些事情,司马孚都不敢再来拜见皇帝,只是躲起来,装作自己不存在,开始效仿郑冲的生活方式,可惜,因为这个姓,他注定做不了庙堂里的隐士。 “陛下,臣来迟,让您受苦了...” 司马孚的反应很快,急忙开始安抚着面前的少年皇帝。 两人返回了西堂,而那些负责盯梢的人,也并不敢在此刻监听。 曹髦满脸的委屈,他诉苦道:“仲父是有所不知啊,前不久,那钟会当着朕的面前,杀死了贾充,从那天开始,朕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了....” 这有什么?那天见过陛下之后,老夫也不曾睡过一天好觉啊! 第083章 享福你来,背锅我去? 即使同为一个家族,司马家内部的利益诉求也是不同的,司马家族并非上下齐心,若非司马师太过强势,他们早就先咬起来了。 司马家大封诸侯王,除了借鉴魏国的教训,镇压世家之外,还有就是要整合整个家族的利益到一处。 曹髦也不管自己的埋刺有没有用,先做了再说。 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司马孚很快就从皇宫里离开了,也没有再提起儿子的事情。 他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司马孚倒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想过跟犹子们去争什么,那个位置虽然充满了诱惑力,可危险系数也同样很高。 他可没有司马师那样的魄力。 况且,兄长将大业托付给自己,让自己辅佐犹子们去完成大事,自己怎么能有非分之念呢?若是被皇帝所蛊惑,掀起内讧,司马家定然灭亡啊! 当司马孚回到自家府邸的时候,司马望早已等候着他。 “父亲?怎么样了?可让他收回诏令了?” 司马师他们可以无视皇帝的诏令,可司马孚和司马望是不行的。 司马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父子两人面向而坐。 司马望的眼里满是绝望,“父亲,我必须得走了,贾充被杀后,陛下对我是越发的亲近,声称自己整日做噩梦,还要我守在西堂,一同入眠。” “再这样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看着惶恐不已的儿子,司马孚平静的说道:“无碍,不是让你去找征西将军了嘛?他是怎么说的?” 提起这件事,司马望就更加惶恐了,脸色苍白。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他将我训斥了一顿,说我的官职乃是大将军费尽千辛万苦才求来的,若是我现在放弃,那就是对不起大将军,他还让我整顿皇宫内的兵马,去接收郭建手里的军队...”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 司马望迟疑了片刻,方才低声说道:“他说若是他安排侍卫们做事,让我不要急着插手,等到办完事后再将他们杀死....” “什么?!” 司马孚猛地起身,眼里满是愤怒。 司马望看着父亲这愤怒的模样,苦笑着说道:“我初次听到的时候,也是如您这般,谁能想到呢,征西将军竟然真的有弑君的想法...父亲,您说,这如何能行呢?” 司马孚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道:“他怎么可以让你参与到这样的脏事里呢?!” 司马望一颤,惊诧的看着父亲。 司马孚或许意识到失言,赶忙清了清嗓子,“我自去找征西将军,你就先待在府上,勿要外出了。” 司马孚毕竟还是做不到司马师那般的无视道德,哪怕是在儿子面前,他也愿意保持着一个良好的忠臣形象。 可面对儿子的事情,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令人准备了马车,朝着司马昭的府邸匆匆赶去。 当他赶到司马昭的府上时,司马昭还不曾醒酒。 尽管迷迷糊糊的,却还是前来迎接仲父。 司马昭这些时日里,正在全力进攻,想要攻陷毌丘甸。 他的力度可比曹髦还要大,整日宴请,每日都是不同的美食和美酒,来自五湖四海的美人服侍,赏赐各类的黄金,锦绣,各种对未来的承诺,他几乎是不计成本的想要拉拢毌丘甸。 他坚信,任何人都是能被收买和打动的。 只是,这位侍御史的脾气跟他父亲一模一样,面对司马昭的攻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喝酒吃肉,美女不收,赏赐全退,承诺不听... 这可将司马昭气的不轻。 但是心里也逐步放弃了收买毌丘俭父子的想法,看来,自己跟这人是一定要拼个死活了。 他这刚准备休息,司马孚又找上门来。 司马昭一脸的茫然。 “仲父....你怎么来了?” 看着犹子脸上的表情,司马孚只觉得无奈。 别看这家伙傻乎乎的,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来意,司马望上午才来过,如今自己又前来,他能不知道嘛? 他只是不想要知道而已! 很多时候,司马昭都是这么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可谁若是真的相信这家伙纯真无知,那就是要倒血霉了。 “子上啊,我是为了子初的事情而来的。” 司马孚严肃的说道:“子初想要外放,你为何不答应他呢?” 看到叔父没有隐瞒,很是直接的挑起了这個话题,司马昭也不掩饰了。 他长叹了一声,认真的说道:“医者告诉我,兄长的疾病,他们未能知愈否。” “兄长的瘤已经被切下来了,但是,兄长迟迟不曾清醒,期间醒来两次,吃了些水,便再次晕厥....只能不断的喂水喂食。” “他们说,兄长本来就有疾,又疲劳过度,四处奔波,导致疾病加重,体力不支....如今天下事都落在了我的手里,此正是我最需要家族相助的时候,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让子初离开庙堂呢?” 司马昭又说道:“子初的才能,我是知道的,整个家族里,唯独他是能做事的,其余人都不行。” “子悌跟他也无法媲美。” “而皇宫里的那个小东西,他多能惹事,想必您是最清楚的,兄长说了,若是他此番无法醒来,那就不惜代价的除掉那小崽子,让他一同上路。” “因为兄长一旦出事,毌丘俭就会发动进攻...可能连诸葛诞这些人都会背信弃义!” 司马昭的声音很是低沉。 司马师因为曹髦所赠送的福报,导致手术不如历史上那么的顺利,出现了一些并发症状,使得诸事都落在了司马昭的手里。 司马昭又不能完全调动司马师麾下的心腹门,整个天下都在盯着大将军的病情,内有群臣,外有军头。 这一切都让司马昭非常的不安,压力巨大。 面对司马孚,他也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仲父,我已经吩咐冗从仆射成济做好了准备,若是兄长这边出了事,就让他动手除掉曹髦。” “然后再由子初出面收拾掉他,就当是为皇帝报仇。” “绝对不会出现什么纰漏,说不得子初还能靠着为皇帝复仇的功绩往上一步....” 司马昭说的信誓旦旦。 似乎这对司马望来说是千年难遇的好机会。 可司马孚却没有这么容易上当。 那曹髦看起来是好对付的嘛?连司马师都对他不放心,那什么叫成济的,能办好这件事? 到时候,他奋力反扑,那自家儿子该怎么办?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不小心,这弑君的恶名就直接盖在他的头上了。 自家这一脉本来就是作为司马家的退路而存在的,现在这种情况,参与进去之后,确定还能继续当后路?? 你想杀皇帝可以,可是不能让我家的人牵扯进去啊。 好事都是你们这一脉的,坏事就要我们来承担? 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啊。 司马孚收起了平日里的和气,他皱着眉头,无比的严肃。 “子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的兄长将你们托付给我,让我用心扶持。” “这些年里,我自认是没有辜负兄长厚望的。” “你觉得呢?” 司马昭一愣,赶忙回答道:“自然是这般,我与兄长,都是承受了仲父的恩德...” 司马孚点着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得答应,得让子初离开,离开的越快越好,让他前往其他地方。” “啊?仲父,我方才说了,兄长病重...” “正是因为大将军病重,故而子初必须要离开,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子初,这是为了我们司马家族!” 司马孚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今日皇帝的话回响在脑海里,态度也就愈发强硬了起来。 第086章 咱们不亏! 不对,司马师定然有不为人知的想法! 曹髦思索了许久,心里有了很多的猜测,可他也不敢完全确定。 曹髦能看出大多数人的想法,却是看不透司马师的。 这厮从不按常理出牌,就算下一秒司马师忽然出现在门外,曹髦都不会惊讶,因为这厮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主打一个始料不及。 当初曹爽做梦估计都没想过司马师能变出三千人来..... 就在曹髦还在思索这件事的时候,郭建却已经陷入了自己的狂欢之中。 “司马昭远不如他的兄长!不值一提!” “往后啊,你就安心待在这皇宫里,那些盯着你的人,我都给赶出去!” “有舅父在此,你完全不必害怕!” 郭建说的越来越离谱,曹髦心里却是冷笑。 司马昭就算不如他兄长,倒也不是舅父这样的人能去碰瓷的...比起舅父来说,他倒算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二代领军者了。 当然,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曹髦当然还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除却郭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轻易的咬钩了。 按着现在的情况来看,毌丘俭越是按兵不动,司马家的压力就越是大,自己就越是安全。 司马家现在所面临的挑战还是很艰巨的,内忧外患,进退维谷,就是不知道大将军能否再次战胜这些强敌。 有自己这般贤明的君王全力支持大将军,想来他定然能成功吧! 郭建吹了很多的牛,又听着曹髦的那些吹捧,心情甚好,最后,他方才拉着曹髦的手,趾高气扬的往外走,这明显就是要皇帝送自己出去。 曹髦觉得,如果郭建跟司马家换个位置,或许他会更加的跋扈,比司马昭还要可恶。 当他们走出西堂门的时候,外头却站着一个人。 曹髦吓了一跳,险些以为真是司马师守在这里,定睛一看,方才松了一口气。 此人相貌俊美,双手过膝,长发飘飘,并非是司马师。 郭建下意识就松开了曹髦的手,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忍耐了下来。 他仰起头,很是无礼的从司马炎身边走过去了,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 司马炎惊讶的看着他远去,站在了曹髦的身边,问道:“这厮来你这里做什么?” “说是自己成功使得郭家大权在握,要朕看看.....” “就他??” 司马炎的眼里满是鄙夷,他不屑的说道:“若非我父亲仁德,早就将他拉出去处死了,若是没有太后,他算是個什么东西,不学无术的蠢物....” 曹髦沉吟了一下,额.....好吧。 “安世怎么忽然来了?” 司马炎这才看向了曹髦,眼里有些悲伤。 “伯父可能要不行了。” “父亲比以往都要暴躁,夜里也不睡觉,守在伯父的门前,对我非打即骂,我还看到他偷偷的哭泣,我想,伯父大概是真的不行了。” 第087章 将军欲杀吾等 曹髦有着极大的亲和力,事实证明,钟会的换人之策并不算太高明。 曹髦也从司马炎,郭建等人的口中得知了皇宫里原先众人的下落。 尹大目取代了郭芝,担任长水校尉,麾下的士卒从八百人变成了三千人。 这长水校尉虽然不是守在太极殿,可依旧是承担着守护洛阳皇宫的重要职责。 可以说,这对尹大目来说,甚至是一件好事。 他担任殿中校尉已经很久了,总是得不到提拔,这次,司马家趁着更换皇宫内守卫人员的机会,也将他升了上来。 看得出,司马家对他还是颇为信任的,不愧是历史上能跟着司马师出征毌丘俭的人。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曹髦开心的几乎想要手舞足蹈。 这可太好了呀,八百人在皇宫里还能有些用,出了皇宫就不好说了。 可三千人,那就不同了,况且,长水校尉麾下是以胡骑为主。 这些胡骑可不是什么司马家的铁杆,他们只认虎符,或者说,他们只认利益,谁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跟着谁来杀人....不要拖欠他们的工资就好。 在洛阳的三千胡骑,这若是用好了,完全能给与司马家致命一击。 而其余的几个人的安排,也是令人啼笑皆非。 焦伯升到了少府担任若卢令,成为了那位郑袤的麾下,而职责是主藏兵器.... 李昭就更离谱了,他是直接被安排到了中军内,担任军司马,名义上领军一千。 钟会这么一分散,曹髦觉得自己的力量反而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别的不说,若是司马师忽然病死,然后钟会暗中毒杀自己,那这些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等到大军讨伐毌丘俭的时候,光是尹大目就足以给司马家整个大活了。 当然,钟会的行为也确实给曹髦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焦伯调任之后,他无法再联系皇宫以外的力量了。 可是,咱还有郭建作为备选啊,自己刚刚帮助对方拿下了皇宫内的军权,极大的改善了双方的关系,只要能按着原先的计划,从食肆下手,依旧可以在外头建立起自己的“地下交通站”。 若是能将面前这位莽夫收为己有就更好了。 曹髦笑吟吟的看向了成济。 成济这几日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劲。 最初,成济一直都对自己有很深的抵触,不愿意搭理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很不对,像是在看猎物。 可这几天里,成济却犹如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愁眉苦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曹髦根据这些时日的接触,心里已经推断,以这厮的心智,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这显然是有人告知了他内幕,很可能就是他兄长开口了。 历史上成济弑杀自己,是一个偶尔情况,成济担任太子舍人,皇宫里的郎官,贾充下令之后,他即刻动手。 他的兄长完全不知道弟弟做了什么,也无法提醒,只能与弟弟一同被杀。 但这次就不同了,因为曹髦的活跃,司马昭提前做好了部署,成济不是临危受命,而是提前得到了命令,作为兄长的成倅,发现事情不对,定然是会劝阻他的。 “诸位啊,许久不见贾公,朕心里甚是思念啊。” “诸位可知他的家人如何了?” 曹髦忽然开口询问道。 司马回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陛下,大将军饶恕了他的家人,允许他们前往西边定居....” 曹髦摇着头,感慨道:“当初大将军领着贾充来见我,对贾充是何等的宠爱,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死在了朕的面前,当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不过,此人也是死有余辜,不知进退,整日想着加官进爵,面对功名,急不可耐,故意离间朕与大将军,想要从中牟利...却是连带着将那些负责照顾我的人也一并连累了。” “自古以来,急功近利,为他人刀刃者,皆没有什么好下场啊。” “前汉的酷吏们是如此,如今的贾充也是如此。” 曹髦似乎别有所指。 站在曹髦身边的众人,神色各异。 那几个内侍的脸上有些惶恐,在那些大族的眼里,他们这些阉人的性命,不值一提,钟会在更换皇宫守卫人员的时候,对这些阉人也是直接下杀手,通通处死了事。 皇宫里的阉人们,对这些大族们是又恨又惧,曹髦每次开口,他们都得打起精神,曹髦哪一句话说错了,或者说了不该说的,最先被处死的都是他们。 曹髦在与皇宫内的阉人接触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内心对大族们的极度愤恨。 当初的十常侍,党锢之乱是所有士人们都不敢忘却的噩梦。 在魏晋时期,攻击宦官是从上到下的政治正确,从皇帝到地方官员,没有人敢为他们说话,也没有人敢亲近他们。 否则就是自绝与天下的士大夫。 曹髦就没有这种顾虑,他不用担心自己在士林的名声是否会受到影响,反正他在士林也没有影响力。 曹髦得到了皇宫内不少阉人的拥戴,包括负责饭菜的汤官令,都在送饭时偷偷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而黄门就不同了,司马昭为曹髦所找来的两個黄门,都是司马家的,他们不像焦伯那样敢与曹髦亲近,但是也不完全是司马昭的鹰犬,他们始终跟曹髦保持着距离,不亲近也不冷漠,完成自己的职责就好。 成济的表情最是精彩。 听着曹髦的话,他黑着脸,一言不发。 “来人啊,取木棍来,朕要与成君学习武艺!” 曹髦再次下令。 成济没有给曹髦教武艺的兴致,但是此刻不同于往日,皇帝下令,他不敢不从。 两人过招,其余众人都在旁观。 “成君...您最好还是想办法离开皇宫吧。” “啪~~” 木棍撞击在一起,曹髦低声开口说道。 成济一愣,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两人再次交手。 “已无退路!” “啪!!” “您是能建功立业的猛将,实在不敢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我....” 两人再次过招。 成济大概是心乱,竟是没有像原先那样轻易击败曹髦。 “您可知道司马望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换成了郭家人?这与君有关!” “您可以问问成骑督!” 曹髦说着,长棍一扫,竟是打在了成济的小腿处,成济站立不稳,顿时摔在地上,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赶忙上前扶起他,笑着说道:“成君何以这般让着朕呢?哈哈哈,跟成君学习武艺,朕这武艺大涨啊!” 成济没有了比试的心思,还在思索着曹髦的话。 看着他的模样,曹髦心里便很是欣慰。 他本来想直接将事情告知成济,但是,比起他人所告诉的,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猜出来的。 倒不如让成倅他们自己去猜,当他们发现其中的门道,成倅定然会派弟弟来联系自己。 若是能得到成家兄弟的相助,啧,那自己还真的可以部署对司马家的斩首行动了。 若是想要收服成济,最好是不让他的兄长参与进来,但是,曹髦想要收服的不只是成济,比起这个莽夫,他更想要得到那个能被司马师所看重的武将成倅。 他们并非是大族出身,哪怕得到了司马师的重视,也没有继续进步的机会了。 要争取到那些不得利益者,一同来对抗这些既得利益者! 这番话果然给了成济不小的触动,当天,他急匆匆的赶去了兄长的府邸,跟兄长说起了这件事。 成倅这几日也是在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 他想要跟大将军见一面,奈何,大将军不见任何人,司马昭跟他又不熟... 当弟弟说起了司马望和郭建的事情后,成倅猛地反应了过来。 他站起身来,眼里满是凶狠。 “好贼子!!司马昭让司马望镇守皇宫,是为了杀你啊!!” “他们是早就做好了杀你的准备啊!!” “我为他出生入死,这狗贼却想要我们的命!!” “啊??” 第088章 你打我啊!! “怎么会呢??” 成济瞪圆了双眼,他当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联系。 成倅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司马孚怎么那般急着让儿子离开...” “难怪司马昭又将皇宫内的军队都交给了郭建....” “那司马孚父子平日里最爱装模作样,想来司马昭也将同样的命令下达给了司马望,司马望这才急着离开。” “司马望当然是不能做脏事的,让你来当刀,再由司马望来杀掉你...” “司马孚不愿意,就让郭家来代替。” “等你动了手,就让郭家来杀你,然后再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郭家和你的身上...” 听到兄长的话,成济勃然大怒,“他们早就想要杀了我??” “这还需要怀疑吗?你若是为他们做这种事,他们如何能留下你?!” 成济双眼通红,愤怒的说道:“这些时日里,我可是忠心耿耿,兄长为他们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 成倅冷笑了起来。 “忠诚?你还能比贾充更加忠诚吗?” “贾充和郭德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都可以随意抛弃,何况是我呢?” “我们出身卑微,他们哪里会在意我的功劳?就是立下再大的功劳,还能封侯不成?!” 说起爵位,成倅也有些愤怒。 司马家这些年里封了不少人为侯,可这些人吧,大多都是因为父亲的原因而受到册封,这些新侯爷们平日里就是饮酒服散裸奔,政绩军功全无,都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 因为大臣的功劳而赏赐他家中子弟为侯,这是司马家最喜欢用的拉拢手段。 他们完全不在意这种封赏方式是否会引起出身不高的将领们的不满。 那些真正打过仗,讨伐过鲜卑,抵御过吴国,抗住了姜维的将领们....只是因为没有好的出身,就什么都得不到。 司马家内部的矛盾,远比后世人所想的要多。 畸形的制度,畸形的思潮,定然会引起诸多的矛盾。 晋朝从始至终就没有太平过,哪怕是大族们所吹嘘的太康盛世,从太康元年(280)到太康十年(289)这段时日内,说是天下一统,各地太平。 可雍凉都被打成废墟了,也没有人理会,反正看不到就是太平盛世。 天下经过战乱,重新统一,必定会迎来一段高速发展期,当时的士大夫说太康盛世,天下没有穷人...这句话说的很对,晋朝一直都在很努力的消灭贫苦人口。 穷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世家当农奴了,说天下没有穷人是对的。 此刻,兄弟俩对视着,神色都有些肃穆。 成济愤怒的说道:“兄长,我们杀了司马师兄弟俩吧,直接投了陛下!” 成倅一愣,心里的怒火顿时就平息了。 “你想死不成?!” “反正他们都要杀我们,何不干脆投了皇帝,我看皇帝是非常好的人,若是我为他杀人,他一定不会想要我的命!” 成济很是认真的说道。 成倅险些被弟弟气笑了。 “你也得能杀啊?!你以为大将军是随意就能杀死的??” “我知道大将军很厉害,可是他们要杀我们啊,那我们要怎么办?任人宰割吗??” 成倅摇着头,“大将军是很厉害,可大将军又能坚持多久呢?” “若是大将军不在了,外军能有几个听从征西将军的命令?若是毌丘俭打赢了...那还有他们什么事?” “兄长的意思是??” “且不急...你可以去亲近陛下,听从他一些不过分的命令,帮助他,至于杀人的事情,我们再观望观望...若是司马昭非要伱杀掉皇帝,那我们就投奔陛下,联系毌丘俭,来个里应外合,就看看他册封的那些怂包将军们能否挡得住我们!” 司马家带头破坏了大汉的道德社会,使得君臣之间也没有了过往的忠诚观念。 成倅毫不忌讳的在弟弟面前说起了这些不忠的言论。 而成济听闻,也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兄弟两人当即开始谋划了起来。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弑”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序幕。 当成济再次出现在曹髦身边的时候,他的态度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改变。 只是当着那两个司马黄门的面,他也无法跟曹髦多说什么,但是看到他的神色,曹髦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兄弟俩的想法。 这一次,成济甚至是主动提起了要比试的事情。 曹髦自然也不拒绝,两人再次在殿前抡起了棍棒。 “陛下,往后臣定然全力教导,您要学武艺,臣不敢私藏....” 成济笑呵呵的说着,脸上写满了谄媚。 曹髦手忙手里的接着招,“好,朕也当用心学习,假以时日,若有作为,定以将军为太傅,以骑都为太尉。” 成济只觉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现在的官爵都已经不小了,什么太傅太尉,那是做梦都不敢去想的东西。 不知为何,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成济的心彻底乱了,仿佛有什么在挠着,想着自己披上了三公冕服的模样,成济的双眼仿佛都充了血。 接下来的时日里,司马回最先感受到了不对。 他们这两个黄门被孤立了起来。 太极殿内的侍卫跟阉人仿佛都躲着他们,明明是皇帝最重要的辅佐吏,此刻却变成了外人。 他们自然将这些情况都写出来,送到钟会那边去。 ....... 钟会的府邸并不算太奢华。 府内的仆人也不多,钟会喜欢安静,他的书房在府邸的东南角,书房是单独的一座房屋,外头有假山溪水,绿树成荫,很少有人敢来这里打扰钟会。 而书房内,则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钟会喜欢阅读几乎所有类型的书籍,从诗歌到史书,从兵法到百家学派的理论,钟会从不挑剔。 此刻,他就着茶,很是优雅的看起了《六艺论》。 看了片刻,钟会又低下头来,看起了面前的几个奏告。 这些都是那两位黄门所提供的东西,告知曹髦最近几日的动态。 钟会跟贾充不同。 贾充会吩咐曹髦身边的所有人,盯着他的一言一行,然后全部禀告。 可钟会却只是吩咐了那两個黄门,让他们盯着皇帝每日的行为,汇总告知自己就好。 简单来说,钟会并不关心小皇帝说了什么。 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精力耗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 钟会的理想是去灭蜀伐吴,统一天下,成为一人之下的大将军。 皇帝说了什么,关他鸟事? 皇帝长了嘴,自然就要说,自己还能堵着他的嘴不成?想说什么就说,反正也说不了太久了。 看着两位黄门官的禀告,钟会的嘴角再次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来。 “好竖子...居然一点都不激动?是不相信大将军出事了吗?” “这般年纪,竟有这般才能...贤君啊,贤君。” “只是,这品味实在太差,整日跟一些阉人和侍卫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钟会摇着头,“简直就是暴敛天物...怎么能如此不堪?” 无论是司马师还是司马昭,都不太在意曹髦去接触那些阉人以及侍卫...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蝼蚁,跟他们接触,只会让自己的名声变臭,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可钟会却很不喜欢,他觉得这是一块璞玉掉进了溷藩之内,明明那么好的相貌和文采,却变得臭不可闻。 “就算要自污,也不能如此啊。” 钟会颇为不忍,收起了面前的上书。 本来还挺期待小皇帝听到大将军出事后有什么想法,可如今看来,他还是很理智的,在他这个年纪,竟然能保持清醒,这实在是难得。 不过,这也不重要,反正大将军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位皇帝。 这次要对付的也根本就不是皇帝。 之所以盯着皇帝,纯粹是因为钟会对他感兴趣。 钟会收起了东西,令人准备马车,准备前往征西将军的府邸。 拖了这么久,也该出手了。 ........... “父亲!我要请阮籍在内的七位名士进皇宫,与陛下设宴,谈论经典!” 司马炎满脸的决然,大声的对司马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书房内,顿时就变得寂静了。 司马昭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凶狠的盯着自家儿子,“你说什么??” 司马炎咽了咽口水,心里顿时惧怕,可想起曹髦的那些话,他再次鼓起了勇气,大声的说道:“父亲,我打算领着洛阳的名士,进入皇宫,与陛下一同设宴!” 司马昭猛地站起身来,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司马炎。 司马炎索性也不怕了,仰起头来。 打就打吧,还能打死我不成?? 挨了这顿打,我还能名扬天下! 来吧!! 你打我啊!!! 第089章 坏了 司马昭步步逼近,当他终于走到司马炎面前的时候,看着面前微微颤抖却不曾退缩的儿子,他忽然笑了起来。 “不错啊,是长了些胆魄。” 司马昭收起了方才的冷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指了指身边,说道:“坐下来吧。” 司马炎有些惊讶,父亲居然真的没打自己! 不只是没打,还对自己如此温柔! 他惊疑不定的坐在了父亲的身边。 司马昭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安世啊,如今是多事之秋啊。” “你有这样拉拢名士的想法,有跟我叫板的胆魄,我非常的开心,但是,现在这局势不明,你伯父还不曾醒来,此时此刻,你不能再带着人去皇宫。” “若是惹出什么事来,你又如何能负的起责任呢?” 司马昭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谩骂,反而是给儿子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等到这些事情结束了,你再拉拢那些名士吧,你要做这些事情,我是不会反对你的,只是说,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而已,若是我没说错,这是曹髦教你的吧?” “这位陛下啊,想要拉拢那些名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司马昭正在说着,就有一人闯进了书房内。 司马昭一愣,正要大骂,看到来人,他却迅速收起了不满。 “钟君?” “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钟会,司马昭对钟会还是挺不错的,各方面都比较宽容,重视,只是钟会对司马昭,就实在是有些轻视,看不上,跟面对司马师时完全不同。 钟会正要回答司马昭,看到一旁的司马炎,顿时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安世怎么来了?” 司马炎赶紧将自己的想法再次说了一遍。 钟会眼前一亮。 “这是好事啊!” “理当如此啊,该去啊。” 钟会的开口支持,让司马昭有些惊愕,他赶忙上前,拉着钟会的手,拉着他往回走,低声说道:“钟君啊,陛下一直都想要接触这些人,您若是答应了,岂不是很麻烦?” 钟会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陛下想要做什么,难道我们这些做大臣的还能去阻拦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这样的小事呢?陛下乃是天下共主,我们身为大臣,理当要遵从!” “况且,这七位贤才相聚在皇宫,这也是一件雅事啊,定然轰动天下,不是总有小人说我们囚禁陛下,对陛下无礼吗?若是贤才聚集在太极殿,谁又敢再这般言语呢?” 钟会笑着说道。 司马昭恍然大悟,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你这厮到底是为了澄清谣言,还是为了能加入这次的宴会?? 钟会对这些名士的推崇,司马昭可是很清楚的。 至于什么君要臣死之类的屁话... 你前几天拉着贾充到皇宫里斩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面对这个兄长的心腹,自己不得不依靠的人,司马昭还是收起了小心思,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只是担心陛下为小人所欺骗啊.....” “不会,这些都是天下闻名的贤人,怎么会欺骗陛下呢?” “到时候,我也会一同前往...确保他们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钟会很是严肃的说道。 你果然就是为了能够加入宴会!! 司马昭在心里吐槽着,无奈的看向了司马炎。 司马炎当然是大喜过望,此刻正眨巴着双眼,看着父亲,眼里满是期待。 “就按安世所说的办吧,将军以为如何?” 司马昭抿了抿嘴,尽管心里不想这么办,可他还是没有拒绝钟会,答应了下来。 司马炎开心坏了,赶忙朝着他们两人行礼。 “多谢父亲!多谢钟君!” “我这就去邀请他们!!现在就去!!” 司马炎开开心心的离开了这里。 司马昭目送儿子离去,随即无奈的看向了钟会,问道:“钟君是因何事找我?” 钟会示意司马昭坐下来,两人面向而坐。 钟会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大将军病重,对付毌丘俭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给毌丘俭下达皇帝的诏令,让他来洛阳担任三公吧。” “啊???” 司马昭猛地起身,根本就坐不住了。 “钟君啊!这就要对毌丘俭动手了吗?若是逼反了他该怎么办呢?” “兄长如今无法统率大军,难道要我去带兵平叛吗?他绝对不会轻易就范....” 司马昭看起来很是急躁。 这局势对自家实在不利。 钟会倒是很平静,他问道:“那征西将军认为,应当在什么时候解决毌丘俭呢?” “应当....” 司马昭正要回答,却又给不出答复。 无论是继续拖,还是现在就处理他,对司马家都很不利。 根本就没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进退维谷!! 看到司马昭无奈的神色,钟会笑着劝慰道:“将军不必担心。” “都怪那贾充!!若不是他!现在诸葛诞已经站在了我们这边!!” 司马昭咬着牙,司马师原先的计划是等郭淮死掉,用自己人来掌控西北的军队,然后让诸葛诞站在自己这边,最后让王,石二人保持中立,他就能率领大军讨伐毌丘俭。 可现在,郭淮病重,却没有死掉。 诸葛诞本来快要投向他们,却因为那谣言,使得诸葛诞连忙撇清自己与大将军的关系,不敢玷污了名声。 局势愈发的不利。 “现在若是逼反了毌丘俭,谁来统率大军呢?” 钟会摇着头,“将军不必担心,照办就是了。” “毌丘俭麾下八万精锐,可他们的家属都在北方,无心作战,他们只能求速战,若是久攻不下,士气定然不存,到时候,想要平定他,就很轻易了。” “您当初古代的周亚夫是如何平定诸国之乱的吗?” 钟会笑着问道。 司马昭一愣,“坚守,拖垮?” “毌丘俭乃是名将,不过,他现在的劣势实在太明显。” “您的麾下有中军十余万,加上地方上那些支持我们的将军,能动用的军队超过二十万,毌丘俭绝非是我们的对手。” “您尽管下令,若是毌丘俭因此而谋反,天下还有谁敢支持他?” “孤身一人,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呢?” 看着自信满满的钟会,司马昭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古怪。 他眯起了双眼,狐疑的问道:“钟君,请您如实的告诉我,你与我兄长是否有所谋划?” “您上次不是见过大将军了吗?” “伱们是想要骗出庙堂里的反贼,一网打尽吗?” “还是想要示敌以弱??逼迫毌丘俭起兵速攻??” 钟会面无表情,“庙堂里哪有还有什么反贼呢?大将军整日躺在病榻上,一动不动,这个样子还能对付您口中的反贼吗?您勿要想这些,还是做好准备吧。” 司马昭眯起了双眼,“我还是要先兄长一面,然后才能决定。” 钟会脸色一冷,很是不悦。 “这并非是不相信您,只是没有兄长的命令,不敢去做这般的大事。” 钟会冷笑着,“将军这是认为我会勾结外敌来谋害您吗?” “绝非如此!钟君勿要这般言语!” 司马昭很是严肃的起身,朝着钟会附身行礼。 “只是我向来以兄长为主,兄长在动刀之前,曾告诉我不能激怒毌丘俭。” “我不敢违背兄长的命令。” 听到司马昭的话,钟会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司马昭再次沉思了起来,这事有点古怪,钟会的反应也不对劲,难道我兄长真的是装的??他其实已经痊愈了?? 若是这样,那自己前几天当着他的面前诉苦抱怨..... 司马昭的眼角抖了一下。 坏了,摊上事了。 得去找兄长确定一下了。 第090章 群贤毕至 “哈哈哈,诸位,请进!” 司马炎满脸红光,眼里满是得意,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洛阳内鼎鼎有名的七位名士。 除却吕安之外,其余众人全部到达。 只是现场的氛围,略微有些诡异。 阮籍本来就是散骑常侍,故而,他显得很是淡定,站在众人最前,一声不吭,一如往常,而他的侄子阮咸就站在他的身后,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皇宫。 嵇康还是醉醺醺的模样,需要山涛和向秀扶持着他。 王戎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热情的回应着来自司马炎的善意。 刘伶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没有王戎那般明显。 其实竹林七贤的立场并非是一样的,像阮籍和嵇康,明显是很偏向曹魏的,对司马家不感冒,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实力,只能通过变相的方式来拒绝他们。 而山涛和向秀,对曹魏是有一定的同情,只是勇气不足,也不敢像阮籍嵇康那样拒绝司马家的好意。 刘伶是个中立派,或许心向曹魏,但是他并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只管当好自己的名士。 而王戎就比较特殊了,他的父亲可是司马家的铁杆盟友,而他也跟司马家,钟家走的很近很近。 当然,王戎也并非是贾充那样的人,他为人还挺坦荡,不重视仪表和礼法,健谈,不在乎钱财,故而能跟这六人混迹在一起。 司马炎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如此轻易的将这些人聚到皇宫里来。 这七个人的名声很大,别说司马炎了,就是司马昭也曾多次想宴请他们,只是吧,他们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常常拒绝,不愿意前往。 自己却做到了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 司马炎此刻的心情大概与郭建是差不多的。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也是各有原因。 像王戎他们,大概是不想拒绝这位征西将军的儿子,而嵇康这类人,大概是想要见识见识那位写出空城雀的英才皇帝。 司马炎领着众人走进了皇宫内,镇守皇宫的甲士们看着面前这些人,眼里也满是狐疑,不过有司马炎带路,他们自然也不敢拦下来盘问。 可进出皇宫还是不容易,要经过很仔细的搜查。 像嵇康这样的醉鬼,按理来说,让他进皇宫都是掉脑袋的过错,可是司马炎站在这里,甲士又能如何呢,只能是目送着他们进去。 进了皇宫,这几个人的脸色都很是平静,对周围也不好奇。 只有年纪略小的阮咸和王戎打量了一下周围。 当他们来到西堂的时候,曹髦笑着出来迎接。 他只是随意一说,没想到,司马炎居然真的将他们带过来了。 这有些不符合常理,司马昭如此轻易的答应了他们? 曹髦心里想着,却是笑呵呵的与众人行礼拜见。 面对这位年少的皇帝,众人或多或少还是表现出了敬重的,只有阮籍和嵇康这两个人例外,嵇康醉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就是您写了空城雀??” 司马炎皱了皱眉头,虽然是名士,这也太无礼了些! 曹髦笑了起来,他知道,那几位毕恭毕敬的名士,未必是偏向自己这边的,反而是这两个看起来最无礼的人,才是真正亲近自己阵营的人才。 他开口说道:“并非是朕所写,只是过去无意听到过,拿来为己所用而已。” 众人不可置否,这样的诗歌岂能是随意听来的? 嵇康却点了点头,“难怪呢,陛下这個年纪,就算作诗,也应当是朝气蓬勃的,不该是这般的桑沧.....陛下可知此诗是什么人所作?” “不知,大概是不在世上了。” “可惜,可惜啊,若是遇到此人,我岂不是要与他饮酒到死?” 曹髦看了一眼远处的案牍,“若是嵇君有意,朕愿意代替此人来与您饮酒,朕的才华虽然比不上他,但是他的诗歌,朕却知道一些!” “好!!” 看着两人这般交谈,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众人很快就坐了下来,他们倒也不是很拘束。 对曹髦也谈不上有多亲近。 倒不是说他们看不上这位傀儡皇帝,他们对谁都是这个态度,就是司马师来了,他们也是如此。 他们就不太喜欢跟那些凤凰们一同起飞。 场上最拘束的人反而是司马炎。 这几个人仿佛还是待在竹林之中,谈笑风生,很快,他们就进入了状态,开始大声的吟唱诗歌,彼此调侃。 光是这场景,都足以让他们青史留名了。 毕竟能在皇宫里做到这种境界的人,那还真的不多。 曹髦认真聆听着他们的话题,也不多说话,面带微笑。 反而是司马炎,一直都在很努力的寻找话题,想要融入这些人的团队里,只是,这些人都不太搭理司马炎,能来这里就给足了面子,你还想怎么样? 看着自家的安世坐在一旁当起了舔狗,曹髦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诸君啊,今日能聚在这里作乐,还得是因为这个妙人啊!” 曹髦一把拉着司马炎的手,看着面前的几个名士。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向了曹髦。 司马炎很是紧张,不知该如何言语。 曹髦却平静的说道:“安世不懂得饮酒,却喜欢看人饮酒,他不懂得作诗,却喜欢听人做诗,他不懂得经典,却喜欢听人讲述经典.....” “天下有这般的妙人,不是诸君的幸事吗?” 嵇康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面前的司马炎说道:“倒是个好东家!” 众人也笑了起来,司马炎低着头,颇为害羞。 曹髦继续说道:“这次,得知朕想要见诸君,安世可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找征西将军说情,愣是说服了将军,将诸君叫来....能为友人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实在罕见啊。” 刘伶忍不住说道:“若非如此,我们还不愿意前来呢!” 众人大笑,唯独阮籍和嵇康的脸上没什么笑容。 皇帝召见名士,都需要得到征西将军的同意?? 山涛忽然询问道:“那陛下为何想要与我们相见呢?” 曹髦眨了眨眼睛,“实在是有求于诸位啊。” 一时间,场面再次寂静了下来。 只有嵇康懒洋洋的说道:“陛下直说无妨!” “各地都进贡了不少的美酒,只是朕这个人啊,能饮却不知饮,尝不出好坏来,听闻诸君都是酒中豪杰,特意请来为朕品酒!” 众人这才笑了起来。 “陛下就不怕我们给品没了?” “有安世在,怕什么呢?若是没了酒水,便让安世上他伯父那里偷就是了!” 司马炎挠了挠头,傻笑着说道:“偷,我偷!只要陛下和诸君开心....” 经过这么一番攀谈,司马炎自然而然的就融入到了这些人当中,这让司马炎更加的开心,积极参与他们的话题,而曹髦还是观察着面前的众人,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言不发。 众人很快就喝的酩酊大醉,不知何时,嵇康已经坐在了曹髦的身边,不省人事的模样。 “陛下...您如今可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曹髦就捏住了他的手,狠狠用力。 嵇康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仿佛明白了什么,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仿佛完全醉了。 司马炎显然是又上头了,此刻拉着曹髦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 “彦士啊!今日我是真的高兴啊!” “这么多的名士,都对我如此客气!” “多亏了你啊,若是没有你,群贤怎么会愿意当我的客人呢?” “我生在将军府,无人亲近,自幼孤身一人,长大后,也只有靓这么一个朋友,他要走了,却又多了你,我是绝对不会辜负你们两个人的....” 就在司马炎倾诉着衷肠的时候,不速之客姗姗来迟。 第091章 赠钟会 钟会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 他身上甚至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桀骜。 看起来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 当他忽然出现在宴会上时,众人都有些惊愕,包括曹髦,此刻也是搞不清他的来意。 钟会看着面前的诸多名士,眼里满是惊喜。 尤其是看到嵇康也在场的时候,他更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这人有点不对劲。 当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众人很快就有了不同的反应。 钟会的名声其实还不错。 比起贾充之流,是要好很多的。 众人纷纷起身拜见,也只有阮籍和嵇康不为所动。 阮籍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而嵇康呢,平日里都是醉酒状态,对皇帝都敢勾肩搭背的人,对钟会就更是冷漠了。 钟会一一与他们回礼。 “陛下说要召集洛阳内的贤才,我还在想,是什么样的贤才能让陛下心动,今日方才知道,原来是诸位啊。” “难怪陛下会亲自宴请,哈哈哈,群贤聚集太极殿,实乃雅事!” 钟会吹捧了几句,曹髦率先起身。 “哎呀,是朕的过错!险些忘了这洛阳之内还有钟君这位大贤啊!” 曹髦赶忙上前,拉着钟会的手,拉着他坐下赴宴。 钟会推辞了几句,却还是笑呵呵的坐在了众人之中,眼神不断的飘向嵇康的方向。 “陛下今日不曾作诗吗?” 钟会开口询问道。 王戎笑着说道:“钟君不曾前来,陛下也就不曾作诗,在等着您来呢!” “哈哈哈,陛下的那首空城雀,实在令人震惊,可传世矣!” 山涛提醒道:“不可谈论此诗。” 钟会大手一挥,“不过是诗歌而已,有何不能?今日难得相聚,若是不谈诗,不饮酒,岂不是浪费?” 钟会直接融入了这些名士之中,也对,他本身也算是一个名士。 除却个别几人,其余名士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 曹髦眯着双眼,一声不吭。 钟会还是不断的谈论着曹髦的那首诗,“陛下,今日群贤聚集,何不再作诗一首呢?” 曹髦看向了钟会,沉默了片刻,问道:“钟君真要朕作诗?” “那是自然!” “陛下的文采,天下皆知!” “好!” “那朕就作一首!” 曹髦拿起了面前的酒盏,仰头痛饮,随即看向了远处。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看向了这位少年皇帝,就连嵇康,此刻也是睁开醉眼,颇为期待的看着曹髦。 “疾风知劲草~~~” “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识义?” “智者必怀仁!!” 曹髦一首诗作完,气氛顿时寂静,唯独醉醺醺的司马炎,此刻忍不住拍着手叫好。 “好诗!好诗啊!!” “陛下好文采!” 竹林七贤的脸色有些不对了,面面相觑。 这首诗看起来是在吹捧自家的贤臣,可是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听,怎么总觉得有些讽刺的意思呢? 阮籍念叨着这几句,脸色忽然变得复杂,握紧了拳头。 嵇康脸上的醉意仿佛都消失了,板着脸,脸色同样难看。 钟会直勾勾的看着曹髦,眼神有些迷茫。 “武类太祖,文比陈思...” “好!!!” 钟会忽然拍起手,司马炎都被吓了一跳,猛地清醒过来,狐疑的看着周围,“出了什么事?” 钟会反复念着曹髦的诗歌,满脸的激动,“陛下当真好文采!好文采啊!” “此诗可有名??” 曹髦笑了笑,“以此诗赠钟君。” 七贤再次沉默...赠钟会?? 这就更讽刺了,这几乎就是指着钟会的鼻子开骂啊,诚臣...钟会??? 可钟会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讽刺之意,他高兴坏了,是真的很开心,他拉着曹髦的手,“多谢陛下赠诗!!” “臣若是能名流青史,定然是因为陛下的缘故!” 曹髦明显感受到钟会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平日里总是很警惕,不屑,今日却多出了些敬佩和欣赏。 曹髦都懵了。 你这人有点不对劲啊! 就抄了一首诗而已,你怎么好收买的吗??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抄啊,每天送你一首! 文青的心思大概是很难猜测的,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钟会是觉得自己能当得起陛下作诗来夸赞,尽管几天前,他方才将贾充拉到陛下面前砍了头.... 尽管钟会很是活跃,可七贤的态度却没有方才那般洒脱了,气氛逐步变的冷淡。 可钟会却不在乎了,他甚至都没有继续盯着嵇康看,拉着曹髦的手,说个不停。 宴会因为钟会的原因提前结束,众人喝的大罪,钟会为他们安排了马车,送他们离去,包括司马炎也是如此。 最后,这皇宫内也就剩下了曹髦和钟会两個人。 钟会神色复杂的看着曹髦,开口说道:“陛下啊,天命不可违,顺天命者存之,陛下大才,实在不该自误,还请陛下用心学习,勿要有什么杂念...” 曹髦的眼角跳了跳。 这是劝自己认命? 他是想要保下自己的性命还是想让自己乖乖等死? 无论是哪一种,曹髦当然都不会放弃抵抗。 曹髦这些时日里,已经在太极殿内外刷了不少的好感度,偶尔那些甲士看到自己,都会主动行礼。 尤其是阉人群体,对自己格外亲近。 接下来,他要主动联系自家舅父,然后看看能不能从他这里突破太极殿内的封锁。 当然,还要勾结庙堂内的群臣,他这里可是有不少“祸国殃民”的好政策,足以给司马昭惹出不少的麻烦。 “陛下,这些时日里,您总是跟那些阉犬混在一起,这非常不好。” 钟会有些痛心的摇着头,“您应当结交像今日这般的贤人,岂能跟那些阉犬杂役攀谈?” “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臣会给您找一位好的老师,明日开始,您就继续学习,勿要再胡乱走动了。” 曹髦一愣,又找老师?? 钟会没有再透露太多,令司马回带陛下回去休息。 从皇宫里出来,钟会就坐上了马车,下令朝着城内的另外一处府赶去。 坐在车内,钟会依旧是在念着方才的诗歌,嘴角满是笑容。 “哈哈哈,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好诗,好诗..简直就是为我而作...” 钟会并非是要返回自家府邸,他的目的地,竟然是王肃的府邸。 当钟会的马车来到此处时,王肃早已被惊动,很快,就有一个少年郎出门来迎接钟会。 此少年郎身材高大,模样清秀,对这般风采的人,钟会的态度自然也是不错。 “君夫...怎么是你来迎接呢?不是说你在外求学吗?” 此人乃是王肃的第四子王恺。 嗯,说起王恺很少有人知道,可说起历史上的王石斗富,那知道的人就多了。 历史上,这位王恺与今奋武将军石苞的儿子石崇斗富。 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烧,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步障,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 两人的斗富行为被告到司马炎这里去,群臣认为他们奢侈太过,希望司马炎能主持公道。 司马炎觉得石崇确实很过分,怎么能让自己舅父这么没面子呢? 于是乎,司马炎偷偷送了王恺一棵二尺来高的珊瑚树....帮助他赢下这场斗富之战,可惜,老王还是输了,赢不过石崇。 那石崇为什么如此有钱呢? 先前提到过的那位以劫杀商贾为乐的那位大官.....就是这位斗富的主角石崇。 此刻,王恺就已经初步表现出了未来的性格,只见他浑身的华服锦绣,实在亮眼,好似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般。 这身打扮,却很入钟会的眼。 多好看啊! 大魏之士,就当如此! 钟会仰着头,在王恺的陪同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王肃府邸。 第092章 狂士 王肃在近些时日里,可谓是倒霉透顶。 自从在元城招惹了那个脏东西之后,他这本该一帆风顺的仕途就开始接连遭受各种打击。 上次贾充的事情,虽然没要王肃的性命,可却将他彻底拉进了司马师的黑名单里。 但凡自己不是司马昭的岳丈,此刻大概都因为“忧惧而病逝”了。 尽管司马昭再三告知王肃,称自己对王家是格外信任的,但王肃知道,自己的仕途大概是完蛋了。 司马家不大可能继续重用自己了。 这些时日里,他一直都闷在府内,大门不出,对外就说自己病重,什么都不掺和。 哪怕听闻大将军病重,他都没有派人去拜访。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切都以保命为主,再也不参与庙堂里的乱事了。 我不出门,你个脏东西总不能再祸害我了吧? 当得知钟会前来的时候,王肃也不是那么的上心。 他是坐在床榻上来迎接钟会的。 钟会愣了一下,却没有在意他这无礼的态度,笑呵呵的行礼拜见。 “王公,许久不见...听闻您病重,特意前来拜访。” “哦...多谢士季关心,老夫尚且还没死。” 王肃对钟会的态度格外冷漠,这让站在门口的王恺都有些愣神,我们两家的关系不差呀,您何必如此呢? 钟会当然清楚王肃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只因为...贾充谋反的时候,大将军曾让自己暗查王肃,钟会也没有做的太“暗”,四处走访调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做什么。 钟会直接坐在了一旁,既然王肃是这个态度,那自己也不必客气什么了。 “王公这些时日里为什么不去教导陛下呢?” 钟会开口质问道。 王肃一愣,惊愕的看向了钟会。 你说我特么为什么不去?? 钟会自顾自的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四处游荡,虚度时日,这几日,他竟与那些阉人为伍,实在令人痛心,这都是王公的过错啊!” “钟会!!你欺人太甚!!” 王肃再也坐不住了。 乃公甚至都没有出府,这曹髦的事情还能怪在乃公的头上?? 钟会笑了起来,“王公,勿要激动,且听我说。” “您毕竟年迈,又多疾病,而陛下少年,生性活泼,让您来教导,确实不易,我已经向大将军上书了...大将军说,不会再使您为难。” 王肃松了一口气。 钟会却紧接着说道:“雍凉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陈刺史安抚了当地的羌胡人,教化他们,不让他们为姜伯约所利用...只是,车骑将军病重...陈刺史也是格外忙碌...那里正是缺乏了一个精通经典,能帮助刺史教化地方的贤臣啊。” 听到这句话,王肃瞪圆了双眼,“你的意思是...” 第093章 后路 王肃低着头,缓缓讲述着自己的身体情况,言语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愿意前往雍凉之地。 司马昭摸了摸鼻子,有心拒绝,可是看着一旁的妻,又不好直接驳斥。 比起司马师这台冷血的政治机器,司马昭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他更像是一个人,不惜以得罪群臣的代价来保下心腹贾充,也会在两个儿子的立储问题上迟疑,会感到愤怒,会感到悲伤,对自己的亲戚也都不错。 而司马师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杀自己的妻子,杀自己的女婿,若是司马昭破坏了司马家整体的利益,或许他都能对弟弟下手。 司马炎的人情味就更重了。 历史上,晋军攻破建业,孙晧投降,诸葛靓逃走,司马炎知道诸葛靓的姐姐是琅琊王妃,必然去了姐姐所在的地方,于是就去找他,诸葛靓逃到厕所里,司马炎就直接堵在厕所门口,诉说两人年幼时的交情,还想要给人道歉.... 后来司马炎得知自家舅父奢侈无度,跟人斗富,这位最先想的居然是偷偷送东西给舅父,不让他输掉.... 得知岳父趁着自己晕厥的时候安插心腹,更换了自己的诏令,他竟只是简单的训斥了几句.... 被大臣当面训斥,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虽然这位治理国家不怎么样,但是当朋友当亲戚那是真的没话说,主打的就是一个以诚待人,宽厚温和。 到了司马衷,人情味就更更更重了,这位见谁都乐。 其实,王元姬是很少会参与娘家的事情,无论是兄弟们来找她,或者是父亲来找,她都不会相助,也不会因为娘家的事情而向司马昭求情,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让司马昭更加宠爱她。 可这一次,王元姬却站了出来。 在王肃说完之后,王元姬看向了司马昭,认真的说道:“钟会见利忘义,喜欢挑起事端,恩宠太过一定会作乱,不能委以重任,应该适当的打压他。” 司马昭挠了挠头,又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妻子对司马昭的意见很大,她从来不在自己耳边吹什么枕边风,唯独对钟会,每当自己夸赞这位能臣的时候,王元姬总是说这个人不可靠,野心太大,喜欢挑事,目中无人等等。 司马昭哪里会不知道钟会的这些缺点。 可是,这人是真的好用啊! 庙堂里的群臣,各个都是利益熏心,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勾结。 别看如今司马家跟诸多大族合作联盟,一同啃食曹魏,可是,等他们掌权之后,情况可就不同了。 现在司马昭对高柔等人一一下手,其实也是在扫平以后的障碍。 历史上,司马炎完成统一之后,庙堂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办法来限制豪族,对付世家...翻脸比翻书都快,可惜,已经做大做强的大族,已经不是庙堂能制服的了。 第107章 阿母,您得有点野心啊!(还有,别慌) “阿母!” “陛下何以这般急着来见我呢?” “是有什么要事?” 面对曹髦的热情,郭太后却表现的极为冷漠。 明明就在几天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会像真正的母亲那样去庇护曹髦。 曹髦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周围,几步就走到了太后的身边,郭太后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曹髦一直都是个内敛知礼的性格,不会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 曹髦直接坐在了太后的身边,拉住太后的手,眼里满是忧虑。 “阿母,我听闻郭君被贼寇挟持,这件事是真的嘛?” 郭太后冷漠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陛下不必担心,叛乱者已经被抓了起来,郭责很快就会被救出来。” “陛下还有别的事情嘛?” 曹髦再次抓住了太后的手,“阿母!这可怎么办阿!” 郭太后更加不悦了,强忍着将皇帝驱赶出去的冲动,冷冷的问道:“陛下在担心什么呢?” “太后,郭君是否被挟持,我们心里都是清楚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司马家居然没有对我们郭家动手??” “呵,怎么,你很失望?你是急着想让司马昭对我们动手嘛?!” “阿母这是什么话啊!” “您是我的母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就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想着对自家不利呢?” 看着面前这一脸真诚的曹髦,郭太后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耐烦的问道:“陛下到底想要说什么??” “阿母,司马家对我郭家的想法,您是最清楚的。” “郭君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本是司马家最好的机会,司马昭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宣布我郭家参与叛乱,名正言顺的谋害我郭家,庙堂里的群臣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郭太后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司马昭会将郭责定义为被裹挟,若是直接定成叛乱者,那他们整个郭家都要一同完蛋。 但是郭立先前来找过太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郭立认为,司马昭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太大,毕竟世家子弟带头称要诛大将军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而发起者是盗贼,高门子弟只是被裹挟的话,那所造成的影响就是可以接受的了。 郭立也因为这件事再次改变了自己的立场,认为应当加强与司马家的联系,从此彻底投向司马家。 可这些事情,郭太后显然是不想与曹髦说。 “征西将军是個有才能的人,他自然是明辨是非的。” 曹髦长叹了一声,“阿母啊,我觉得,他现在还不曾下手,是因为他所想要的东西更多。” 第108章 原来我野心这么大? 郭太后被这番言论弄得有些失神。 她有心训斥这个敢离间自己与诸多亲戚关系的逆子,可是,曹髦的话却又实实在在的是为她考虑。 她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初次有人将她与家族割分开来,提到了她本人的利益。 郭太后迟疑着说道:“我一个老妇人除却宗族,还能考虑什么自己的利益呢你这话,勿要让郭建他们听到” “呵!听到又如何?!” “母亲!若是有人敢对您不利,我当持剑杀之!!” 曹髦很是暴躁的说着。 “您的利益并非是郭家的利益!他的利益只能是您所赏赐的!” “若是郭家人敢将自己的利益放在您之上,我定杀之!” 郭太后被曹髦这暴躁的模样给吓了一跳,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少年郎。 “我如今只想着本分度日,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不必如此。” “母亲,本分度日,这不就是您的利益所在吗?” “在您的位置上,想要平静的生活,谈何容易呢?大将军会允许吗?地方上的军头会同意吗?庙堂里的大臣们会愿意吗?” “他们会不断的找事,为了他们的利益而奔波,不会让您平静下来的,就说这一年里,您是想要平静本分的生活,可是如愿了吗?废立之事,舅父之死,这些事情,难道不都是在损害您的利益吗?” “我的这些舅父们,他们的想法又是什么呢?他们是为了让您能平静度日吗?不,他们想要升官进爵,想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钱财,更大的势力,这会让您可以本分度日吗?!” 曹髦的一句句质问,让郭太后都懵了。 “母亲,在我看来,您这样的想法,方才是最难实现的,您是坐在权力中枢的最高位,想要平静度日,就得镇压庙堂里的大臣,让大将军与外头的将军们达成平衡,让皇宫内都听从您的诏令,让宗族不敢违背您甚至要灭掉吴国和蜀国,统一天下,解决掉所有不安分的因素,这样您才能平静的生活!!” “若这就是您所想的,那我愿意帮助您,来完成这一切!!” 郭太后脸都白了。 原来我野心这么大?? “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除掉任何人,我只是想我想我不想招惹任何事情!” 曹髦点着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对!” “您不招惹事情,事情会招惹您,故而,想不招惹任何事情,就得把所有惹事的都给除掉!” 郭太后哑然,呆愣的坐在曹髦的身边,许久都没有说话。 曹髦这才劝慰道:“阿母您勿要担心,这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困难。” “况且,想要辅佐您的人有很多,我,还有我们那些亲戚。” “现在司马昭想要对您动手,我们不能再退让容忍了必须要召集族人,开始反击!” “他司马家是强大,可并非是无敌的,他们的敌人并不少,要让他们知道,只有跟我阿母合作,他们才能继续自己的权势!!” 曹髦又说道:“阿母,您勿要轻视自己,当今天下,谁也不敢无视您的诏令,别的不说,若是您现在下令,让舅父去担任中领军,司马昭稍后就得前来求您收回成命!” “可是” 郭太后摇着头,“还是先询问族内众人的想法吧。” “好!阿母,我的老师王祥,常常对我说起您的事情,教我对您孝顺我准备私下里联络他,看看能不能让群臣聚集在您的麾下您平日里太过良善,司马昭都敢轻视您!我必定让他知道,轻视我阿母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郭太后无奈的说道:“谈何容易啊,建已经去联系过了,朝中大臣都不愿意相助,他们都害怕大将军。” 曹髦笑了起来,“母亲他们只是不愿意相助郭家。” “并非是不愿意帮助您。” “您向来听族人的话,将他们的利益放在首位,他们自然是不敢亲近的,不过,往后就不会了由我这個当儿子的来为您出谋划策,联系群臣,我们还用得着怕他司马家吗?!” 郭太后沉默了许久,方才令人去找郭建郭立等人前来。 曹髦也没有再劝说什么,就这般坐在太后的身边,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很快,郭芝,郭建,郭立三人就出现了昭阳殿内。 当他们看到坐在太后身边的皇帝时,脸色都有些惊愕,郭立和郭芝对视了一眼,眼里有些不悦。 三人分别坐在了太后的身边,只拜见了太后。 郭太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曹髦,曹髦当即起身,将如今所面临的危机告知了面前的三人。 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郭建惊惧,郭芝迟疑,郭立愤怒。 郭立很是不悦的说道:“陛下何以要离间我家与大将军呢?若无我们,陛下安能成为天下共主?” “就陛下之言,若是大将军得知,定然不利。” “陛下请回西堂吧!” 曹髦轻笑了起来,“离间?” “宣德将军这么说来,您是觉得自己与征西将军的感情极好?故而征西将军完全不在意郭君是否参与叛乱?” “无论你怎么说,我家绝不会做对大将军不利的事情!” 郭立正义凛然的说道:“大将军匡扶天下,有功与社稷,陛下何以使功臣心寒?!” “还望陛下迷途知返,勿要一错再错,今日之事,我就当不知,若是再有下次,定然禀告与大将军!” 曹髦摇着头,“何以这般麻烦?您现在抓了我去见大将军不就好了?” “或者干脆杀了我,为大将军以解后患。” “你!” 郭立愤怒的站起身来,蛮横的说道:“我意已决!” 曹髦顿时也站起身来,看起来比郭立还要愤怒,“这家里可不是你做主!!” “我阿母还不曾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决定?!” 郭立又惊又怒,这小崽子居然敢顶撞自己,他大叫道:“来人啊!送陛下回去!!” 曹髦叫道:“朕看谁敢?!” “在这昭阳殿内,还轮不到宣德将军来发号施令!” 郭立面色通红,气的浑身哆嗦,他看向了郭太后,“太后,伱看这竖子” 郭太后的脸色有些纠结,她看了看曹髦,又看了看郭立,无奈的说道:“勿要争吵都是一家人” 曹髦赶忙收起了愤怒的模样。 “遵命。” 郭立咬牙切齿的看着曹髦,不断的叫骂道:“当初是我们将你推到这个位置上,现在居然敢反咬我?若不是我们,你也配住在这皇宫里吗?你不过是藩王之子而已,怎敢” “够了!” 郭太后脸色一变,大声的呵斥道。 郭立瞪圆了双眼,看着这个向来和气的侄女。 郭太后叹息着,收起了脸上的不满,轻声说道:“叔父彦士说的,不无道理。” “司马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最是清楚,子守的事情,足以让我们低头,可他却没有施压,反而是主动将皇宫的位置让与我们况且,司马望等人都急着离开,司马逊更是几次上书,想要离开皇宫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他们显然是知道司马师想要做什么这种时候让我们来镇守皇宫,他能是什么想法呢?” 听着郭太后的话,郭建和郭芝都有些动摇。 郭立却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看法,“太后,这些事情我岂能不知?” “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我们都知道司马师兄弟是什么样的人,面对他们,我们是没有胜算的,只能是低头,我们跟这厮不同,只要我们选择归顺,听话,或许家族还有活路” 郭太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家族还能有活路? 那我呢? 曹髦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宣德将军啊哈哈哈,您是想通过顺从来谋取活路?” “若是说恨,我想,司马家恨我超过恨宣德将军可他为什么不对我动手呢?是因为我顺从?不,是因为外头有个毌丘俭,他不敢轻易下手。” “如今您想要顺从,主动放弃自己的权力,放弃自己的根本来讨好大将军。” “若是没有太后,大将军何必要留着你们呢?” “我想,宣德将军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在司马师的眼里,我不重要,宣德将军也不重要,舅父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太后最重要。” “若是没有了太后撑腰,只需要十几个士卒,就能诛了我郭家满门。” “身怀利刃,遇到财狼,不想着用利刃来恐吓,却要将利刃丢在地上,企图让对方放过自己,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ps:感谢我是网络乞丐的盟主打赏。 第109章 有机可趁 郭立板着脸,一言不发。 无论曹髦说的多有道理,他都不会听从。 曹髦心里同样无奈,像这样愚蠢的人,哪怕明白对方说的比自己有道理,他们也不会承认。 他们只相信自己的,言语是根本无法说服对方的。 曹髦看到郭立的模样,就放弃了说服对方的想法。 他摇着头,无奈的说道:“也罢,我本来是想让家族做好准备,应对豺狼,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好,那您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办吧。” 曹髦说完,再次坐在了太后的身边。 昭阳殿内忽然变得寂静。 众人也不言语,郭建倒是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父亲那阴沉的脸色,也就低下了头。 曹髦是彻底不想理会这些人了。 他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但是对在座的几个,他是真的无话可说。 方才曹髦对太后的话,虽然并不完全是真的,可是很多关键的东西,他并没有说谎,司马家明显就是要以郭家为刀,用完就丢,他们想将自己与郭家一同丢弃。 连成济那个二愣子如今都已经想明白了。 可面前这位宣德将军,他完全不想明白。 他明知道司马昭之心,却完全没有去反击的胆量,他连成济都不如。 曹髦并不觉得,这些人作为自己的队友是一件好事,这样的人才,最好还是让司马昭去用吧。 这些郭家的人实在是太自傲了,他们认为自己很有分量,或许认为自己也在全力的拉拢他们,可问题是,他们还真的就没那么重要。 对曹髦来说,太后反而是较为重要的那一個。 这次的商谈,还是不欢而散,在郭立的坚决反对下,他们始终没能商谈出什么来,郭立带着众人匆匆离去,甚至对太后都没什么好脸色。 这让曹髦更是忍不住的摇起了头。 他真的认为是自己成就了太后吗?? 郭太后看着他们离去,眼里满是不安。 “阿母他们走了也好。” “若是他们在,我反而不敢说实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啊。” 郭太后苦涩的说道:“我只有他们这些亲近,若是没有他们相助,如何能与外人抗衡呢?” “阿母啊您真的觉得司马家不敢动您是因为这些人???” “您清醒点!他们对您没有任何的帮助,他们只是借了您的势而已。” 曹髦认真的说道:“看清这些人的面目,这反而是好事,阿母是时候用真正的人才来顶替这些人了。” “这件事请您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这里有两个人选,他们都比这几位要更适合来镇守皇宫。” “阿母且勿要担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您受委屈。” 曹髦信誓旦旦的说着。 郭太后也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鬼话,只是长叹了一声。 当曹髦从昭阳殿走出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郭建居然守在门外。 “髦啊” 郭建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了看周围,随即低声说道:“我阿父和仲父,向来与司马师亲近,前些时日,他们还在私下里与司马昭碰了面。”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跟杀害我兄长的人密谋” “但是你要当心些,就今日你所说的话,可能他们已经告到司马昭那里了。” 曹髦有些惊讶,毕竟,郭建给他的印象一直都不是很好。 曹髦面色平静,就如司马家一样,郭家内部并不和谐。 本该是头领的郭太后,被自己的宗族逼迫的很紧。 历史上,司马师想要废立皇帝,郭太后是后来才知道的,这让她有些生气,她想要跟司马师面谈这件事,结果,作为长辈的郭芝直接将她训斥了一顿,让她不要干预。 包括郭立也是如此,一直都以长辈的风范来训斥太后,教导太后去做事。 以至于太后的这几个兄弟,都喜欢以自己为首,让太后辅佐自己。 在曹髦看来,这特么简直荒唐。 要不是郭太后,这帮鸟人还在干苦工呢,也就是郭太后不喜欢争执,为人也略微懦弱,才会忍受他们。 可如今有了自己,郭太后还会一直忍受下去吗? 太后的诏令,在如今可比自己的诏令更管用,自己的诏令出不了皇宫,可太后的诏令是完全没问题的,而且大家还都认,司马师当然可以不承认,但是也得费点功夫,不像对待曹髦这样的能完全无视。 曹髦若是想要拉拢群臣,用自己的名义来拉拢,那是行不通的,自己无法给与他们任何利益,只能是许诺。 但如果是以太后的名义,那就没问题了,太后的身份若是用的好,能给出的利益也不少,就算不能跟司马家平起平坐,那也是能斗一斗的。 至于郭立和郭芝会不会去找司马家告状。 曹髦根本不在乎。 自己都已经被他们囚禁起来了,就这处境,再差还能差到什么地步? 况且,司马昭若是知道郭立这些人都没有跟随自己,说不定还会对自己更放心呢,他一直都担心自己跟郭家人走到一起去。 可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给舅父听的。 曹髦的神色有些感动,他朝着郭建行了礼。 “多谢舅父告知!” 郭建长叹了一声,满脸的愁苦。 曹髦赶忙说道:“舅父,勿要因为这些事而烦心,朕记得,您在元城的时候,最是喜爱元城的美食。” “我当初还令一个庖厨前来洛阳,专门为您做饭您还记得吗?” 郭建笑了起来,“自然记得只可惜啊,从那之后,我都没心思去吃什么美食了” “舅父,那人当时就接了令前来洛阳,回去时问问您的仆从,或许还曾去拜访过您呢。” “啊?出了这么多事,他应该早就被吓跑了吧!” “商贾哪里知道什么大事呢?” “若是能找到那人,说不定舅父还能吃上元城的美食啊,舅父,这些事情,您也不必太担心,想来宣德将军也有自己的安排” 曹髦又跟他聊了起来,时不时加上几句过去在元城所吃美食的杂谈。 郭建很快就被曹髦哄的哈哈大笑。 两人分别,曹髦领着众人朝着东堂走去。 今日的课,他还不曾上完。 当他来到了东堂的时候,王祥皱着眉头,脸色很是严肃。 “陛下何以来迟呢?” “这都是臣的过错,是臣管教不力,竟使陛下这般轻视学业!” 曹髦赶忙行礼道歉,“请老师勿要动怒,太后召见,不敢不去,故而耽误了,往后定然不会如此。” 王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既是尽孝,当无罪也,陛下请坐。” 曹髦这才坐在了王祥的面前,他长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老师,我使太后失望,实在不敢说什么尽孝啊。” 王祥好奇的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曹髦认真的说道:“因为我的缘故,太后与宣德将军,护军将军等人都起了冲突,身边无人可用,今日召见了我,又与我哭诉,称族人轻视了她。” “我无能,使得太后这般悲伤,何以为人子呢?!” 郭太后与族人的关系,王祥自然是很清楚的,这些年里,他们一直都将郭太后当作工具来用,说起来,王祥都不明白为什么郭太后会如此纵容她的族人。 王祥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太后怎么能说无人可用呢?大魏贤才无数,皆可为庙堂辅佐” 曹髦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太着急,太后此刻也没有下定决心,今日先开个口子,等说服了太后,再来这边劝说王祥。 若是能以太后的名义拉到一批大臣,那自己就能影响到庙堂一部分的决策了。 王祥此刻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先前曹髦的提议,他直接就去告知了卢毓。 卢毓坐拥尚书台,虽然没有三公的名,却有三公之实。 像什么赏赐爵位,赏赐土地钱财,对卢毓来说,没什么用处。 先前司马昭想通过那些东西来让卢毓相助,这简直就是在羞辱卢毓。 卢毓所要的,是一些能让家族从根本上强盛起来的东西。 就比如这个吏部铨选权如果卢毓能搞定这件事,从吏部直接挑高门子弟来入仕,那按着汉末的二元君主制,他家的势力能达到什么地步,完全不敢想象。 王祥自认吃不下这么大的果子,便找到卢毓一同来吃,卢毓吃果肉,他也可以吃果皮。 而太后的事情,再次让王祥浮想联翩。 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ps:感谢自走棋ing的盟主! 第111章 陛下欲立十常侍 正南门外,庙堂再次开始了一次朝议。 大将军依旧没有出面。 负责这次朝议的乃是司徒公高柔。 群臣分别坐在了两侧,除却三公和司隶校尉独坐,其余群臣是坐在一起的。 征西将军司马昭就坐在群臣之中,看着众人,心里还在不断思索着兄长所交代的事情。 尚书傅嘏并不在这里,他已经离开了洛阳,前往河阴等地,去查看各地官员是否有杀良冒功的行为。 群臣这次聚集起来,主要是商谈吴国的事情。 吴国从建立到如今,内部的问题并不比魏国要少,如今更是如曹魏一般,陷入了权臣把持朝政的地步。 先是有诸葛恪,如今有孙峻。 诸葛恪还好,作为武侯的犹子,才思敏捷,高大英俊,曾平定山越,后受诏辅帝,在东兴之战时打崩了曹魏大军,连毌丘俭等人都不战而走。 可惜啊,学谁不好,非要学某位大帝亲自统率大军去打合肥。 带着二十万大军去讨伐曹魏,结果在合肥死伤无数,还拿不下城池,被司马孚打的仓皇而逃。 后来就被孙峻所诛杀。 而这位孙峻,对比司马师,诸葛恪等人来说,更是个重量级的,司马师只是大将军,而孙峻是丞相大将军,总领国内外的诸事。 而他的上位历程也是极为不堪,他一直都在巴结孙权的公主孙鲁班甚至跟她私通,孙峻本人,乃是孙权的亲叔叔孙静的曾孙,这放在华夏历史上,也是相当的炸裂。 就在前几天,有消息从吴国传来,吴侯孙英想要杀死孙峻。 可惜事情没有成功,孙英在失败后自杀,孙英是孙权的孙子,宣太子的次子。 曹魏群臣调侃起这件事来,眼里满是不屑和笑意。 吴国内部的动荡,让他们极为欣慰,众人都觉得应该转变对吴国的战略部署,众人很快就商谈出了结果。 就在商谈好这件事的时候,担参大将军军事,新领了散骑的荀勖忽然站起身来,面朝高柔,开口说道:“司徒公,臣有奏。” 在汉魏两朝,官职低下的大臣面对三公是要称臣的,另外就是被提拔者会对提拔者称臣,以及属臣要称臣。 高柔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荀勖压根就没资格坐在这里。 他不过是大将军的属臣,甚至都算不上是大魏的臣子。 只是,如今大将军独断朝纲,他的人要坐在这里,也没有人敢反对。 高柔板着脸,他们家与荀家的关系还行,便开口问道:“何事?” 荀勖很是无奈的说道:“臣担任散骑后,前往拜见陛下,陛下称散骑多有不便,想要恢复中常侍之职臣惊恐,实在不敢轻视这件事,故而今日当着贤臣之面,冒然开口” “你说什么?!” 那一刻,高柔顿时站起身来。 不只是高柔,朝中诸多大臣,皆是目瞪口呆,眼里满是惊愕。 陛下跟阉人走的很近,这件事众人都有耳闻,陛下没什么实权,众人也不过是惋惜一番,就不再提起,可是,要重立中常侍?? 昏君安敢如此!!! 像庙堂里的那些老臣,可都是经历过党锢之乱的,其余人就算没经历过,也从父辈口中听说过。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阉人,让高门子弟去担任常侍,你现在这又是要搞什么东西?? 高柔勃然大怒,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正直刚烈的模样。 吴国的事情瞬间就被群臣所忘却,众人都看向了荀勖。 荀勖很是苦涩的说道:“此陛下之言,如何能不从呢?” “绝对不可!!” 高柔最先开口,“陛下尚且年幼!不知实事!何以如此?!” 群臣都没有急着开口,他们观望了起来。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是很合理,皇帝亲近阉人不假,可他又不是个疯了,他敢提出这样的想法? 还会告知荀勖? 荀勖还会为皇帝上书?? 群臣都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单独坐在对面的王祥顿时就不淡定了。 他瞪圆了双眼,心里险些骂出声来。 荀勖根本就不曾去见过陛下,大将军这是想要干什么? 卢毓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司马昭,又看了看王祥,闭上了双眼,没有参与。 高柔此刻正大声讲述着过去阉人所造成的动乱,“阉人歹毒!陛下定然是被阉人所蛊惑!” “为人臣者,当以死谏!不可使陛下犯下这等大错!” 高柔很是激动,一副与阉人势不两立的模样,这还是曹魏庙堂里第一次抨击阉人的朝议。 高柔开团之后,群臣纷纷跟上。 无论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抨击阉人都是正确的行为,作为士大夫如果不抨击阉人,那就要失德与天下了。 “王君!这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这般教导皇帝的嘛?!” 高柔在对阉人输出了一阵子后,话锋直接对准了王祥。 王祥早有准备,他猛地起身,激动的说道:“是我教导不严啊,竟让陛下被那些阉人所蛊惑!我有罪!” 他脸色通红,看起来比高柔还要激动。 高柔这才开始下令,“严查是何人在蛊惑陛下!联系群臣,一同上书陛下,要让陛下明白阉人之恶行!!不可使亲近!!” 群臣称是。 司马昭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看着这一幕。 朝议匆匆结束,高柔已经开始商谈上书皇帝和太后的事情,仿佛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这位刚烈的司徒公表示:老夫就是这般的强硬,面对强势的皇帝,老夫也绝不低头!豁出命来也要让陛下明白自己的过错!! 王祥却赶忙找到了卢毓。 “卢公” “无碍看来大将军是想要拖延时日了。” 卢毓笑了起来,他们本来做好了准备,想要在今日带动群臣,来商谈中正制改革的事情。 荀勖忽然冒出头来,朝议直接跑偏了。 “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啊一是坏陛下的名誉,二是清理陛下身边的阉人,三是警告作为帝师的你,四是让我们没有上书的时机” “我们的这位司徒公啊,唉。” 卢毓摇着头,眼里满是失望。 他认真的说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件事,往后也是可以做的,大将军无法阻拦。” “今日行此险事,看来大将军是有大事要操办,故而不想让我们打扰给我们找個事来做。” “应该就是毌丘俭之事,不必着急。” 王祥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不敢对付卢毓,就将自己拉出来敲打?? “休徵,勿要在意这不过是小事,你虽然是皇帝的老师,但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孝子贤人,高柔和群臣不会对伱出手的。” “现在该担心的人是陛下。” “这种恶名,弄不好,可是要自绝于天下的。” “朝中这些大臣,怕是要让陛下不安稳了” 卢毓笑呵呵的说着。 王祥低着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卢毓又安慰了他几句,随即轻飘飘的离开了此处。 王祥留在原地,目送着卢毓离去,在对方消失在视线后,他的眼神顿时冷漠了下来。 革新的想法,自己只是告知了卢毓,其余众人都不知道那司马师又是如何知道这是自己提出来的? 还专门来敲打自己呢? 吃肉时他们在前头,负责的时候却将自己给丢出来 司马师是这样,司马昭是这样,高柔,卢毓,都是如此。 无论是哪个派系,无论跟随哪位大臣,都是如此。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自己持刀上阵,去做个分肉的大人物。 王祥眯起了双眼,心里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大臣们簇拥在高柔的身边,群臣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了过去,王祥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王祥很清楚这些人是去做什么,不过是去找皇帝博名望而已。 王祥此刻若是跟在高柔身后,一同前往太极殿,在皇帝面前表达一番自己的痛心,再对他严厉的训斥一番,或许也能挽回不少的名声。 可是,王祥却不想这么做了。 他有了更好的想法。 ps:感谢谙喙雪的盟主!!! 第112章 想不想出道啊? “陛下!!” 当十余位大臣出现在西堂的时候,曹髦都惊呆了。 要知道,西堂乃是皇帝用来休息的私人场所,一般来说,无论是交友还是接见大臣,都要在东堂进行,西堂是不能乱闯的。 当然,在如今这个时期,也没有人会在乎这个。 但是,平日里一直躲着自己走的大臣们,今日居然一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就太罕见了,这莫不是高柔篡权了?? 可看到跟在高柔身后的司马孚,曹髦又清醒了过来。 高柔板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身后几个大臣,也是无比的严肃。 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愤怒的事情呢? 曹髦想了想,好像也做了不少。 还不等曹髦反应过来,高柔便从荀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曹髦一愣,这位又是谁啊? “陛下!!听为您有言,要废散骑而设中常侍,可实否?!” 荀勖赶忙低下了头。 司马昭找到他,让他来上书的时候,荀勖还是有些懵。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去干这种事,他也想过委婉拒绝,奈何,司马昭的态度很是强硬,又说这是大将军的意思。 荀勖只好领命。 说起来,荀勖其实跟贾充差不多,也是個没多少底线的人。 当然,这位还干不出弑君的事情来,早些年靠着替曹爽收尸博了些名声,可等到司马师逝世后,这位就彻底暴露了本性,谄媚奉承,结党营私,祸国殃民,被诸多大臣所不齿。 若是其他官员,或许还真干不出这样明目张胆去陷害皇帝的事情,虽然现在世风日下,道德败坏,但是大家明面上还都是要脸的,还没达到完全不要脸的司马炎时期。 但是荀勖就能做出这种事,可以想象,司马师不想急着杀掉贾充,就是因为在这种时候能用得上他。 如今贾充不在了,自然就得用荀勖来代替。 荀勖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陛下否认辩解,自己就直接将罪行承担下来。 就说自己是听错了,过错不在皇帝。 如此就可以塑造出一个为皇帝揽过的忠臣的形象,可以从高柔手里分一波名望。 陛下越是辩解,自己就越是诚恳 而高柔心里肯定也知道曹髦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可他还是带着群臣过来了,主要是他先前轻信了钟会,结果丢掉了基本盘,这让高柔在庙堂里的话语权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高柔很需要这样的机会来博名望。 从汉末开始,士大夫的名望变得越来越重要,他们开始用各种办法来出名。 点评,互刷,用各种方式,哗众取宠,这些手段足以让后人瞠目结舌。 中正制也是看名声的,毕竟名额有限,家族却很多,谁的名声最大,谁就最有可能优先被征召。 按理来说,高柔这个级别已经不需要去博名望了,可被钟会这么搞了一手,高柔也没办法,也是准备带着左右去搏一搏名声,保持了一辈子的好名声,最后的结局不能是如此收场的吧? 他也做好了准备,无论陛下如何否认,都要从他身上薅名望! 而曹髦听到他的质问,眼里满是茫然。 什么东西? 中常侍? 这不对吧?! 这是谁要陷害我呀?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群臣,顿时站起身来。 “司徒公,确实如此,是朕所说的!” “我我” 司徒公的思路直接被曹髦给干碎了。 他狐疑的看着面前的曹髦,又看了看荀勖,荀勖此刻比高柔还要懵逼,瞪圆了双眼。 他认了?? 群臣哗然,曹髦身边的那些近侍们此刻也同样如此。 高柔沉默了片刻,重新调整了一下状态,愤怒的质问道:“陛下何以有了这般荒唐的想法嘛?” “难道陛下不知道汉末的乱世是何人所造成的嘛?” “陛下是想要做桓帝灵帝那样的皇帝嘛?!” 高柔怒声质问。 周围的大臣痛心疾首的摇着头,全力配合着高柔。 高柔劈头盖脸的将曹髦训斥了一顿,曹髦低着头,诚恳的接受了对方的训斥。 在高柔之后,又有几个大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都是劝说曹髦要明白小人不能亲近的道理,要他远离阉人,要重视贤才。 等到众人说完,高柔这才冷冷的看向了曹髦身边的那几个内侍。 “陛下!!这些人蛊惑君王,该被处死!” 那几个内侍当即就慌了,惊恐的看向了曹髦。 曹髦赶忙上前,脑海里回忆着安世的模样,怯生生的说道:“罪不至死,罪不至死,朕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他们照顾朕多日,请司徒公饶恕了他们吧!” 高柔一愣,赶忙再次拿出了自己那刚烈的态度来,继续训斥皇帝。 曹髦当然还是诚恳的听从。 “司徒公,朕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朕愿意听从您的劝谏,往后多亲近散骑,朕现在就下诏,令尚书台征洛阳内的才俊们为散骑,侍奉在朕的左右,多与他们亲近” 听到曹髦诚恳的认了错,高柔也就不再说话,将机会让给了其余大臣们。 大臣们轮番上阵,讲述着各种大道理。 也不知讲述了多久,群臣们也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行礼告辞,很有气节的离开了这里。 他们都很开心,史书上会记载,皇帝常常亲近阉人,有重设中常侍的想法,群臣觐见,劝谏皇帝,皇帝当即认错,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第113章 戳破 河阴县,县衙内。 司马班坐在了左侧位,看向尹大目的眼神里满是戏谑。 尹大目坐在上位,脸色阴沉。 “这么说,校尉未能抓获那要犯王元?也没能将郭县令救出来?” 司马班询问道。 尹大目严肃的说道:“他们在起事那天就跑了,没有携带什么钱财,也没有裹挟百姓,不过二十余人,快马轻舟,逃亡深山等我们杀来此处的时候,作乱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只知道他们进了王屋山我所率领的都是胡骑,难道要我领着骑兵搜山不成?” 司马班赶忙辩解道:“尹校尉勿要动怒,我并非是质问您,只是想知道战况而已。” “那这一路上,您斩获多少?” “一路上未曾发现叛贼,左右都是些遭受荼毒的百姓,并无斩获。” “啊??” 司马班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尹大目没能抓住王元等人,司马班根本不意外。 王元等人实在太狡诈了,在起事的当天,他们完成了烧杀劫掠,将名声打出去之后,就留下了那些追随者继续祸害县城,讨伐四方,他自己则是领着心腹离开了河阴。 他们甚至将劫掠的钱财粮食都散发了出去,什么东西都没带。 这跟任何起事的盗贼都不同。 如今他们已经进了山,除非是联合周边的郡县,发动大规模的民力,搜山翻林,否则就不可能抓住那几个人。 司马班不愿意一同前往,就是不想要承担这个责任而已。 尹大目没抓住,他并不生气,甚至还可以帮助尹大目来一同上书,为他求情,毕竟大家一同合作吃肉,彼此照顾也是应当的。 可是,尹大目说自己没有遇到叛贼。 这就不能忍了。 那些沿路逃亡的,不都是叛贼嘛? 自己都是将他们当叛贼来杀,当作自己的功劳,就你最清高?不愿意动手? 在众人都贪污的时候,唯一那个没有贪污的会成为众人的共敌。 尹大目的做法,无疑会让那些杀良的好大臣们下不来台。 司马班并不怕尹大目。 尹大目在朝中的名声怕是比贾充还要糟糕,是钟会看到了都要往脸上吐口水的那种。 在名义上,尹大目是帮助司马懿除掉了权臣,匡扶了社稷。 可问题是,尹大目相当与背叛了自己的举主。 汉末二元制君主政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個了。 曹魏对汉末的政治制度并没有完全的继承,而是取其糟粕,去其精华。 无论是官吏体系里举荐者与被举荐者的门生制度,还是地方以郡县长官为君的地缘政治制度,全盘继承。 司马班不悦的质问道:“尹校尉您莫不是同情那些叛贼?” 第114章 乃公来找你买强弩 “我听说啊,那县令郭责根本就不是被裹挟的,他才是带头的那个!” “是吗?” “是真的,我听到很多人都这么说,平县也乱了,说是杀了很多人,被抓起来后,还骂大将军呢!” 食肆内,几个食客正低声谈论着天下的局势。 这些人都是外来的商贾,口音各不相同,说起各地的乱象,他们也很是无奈。 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听说了吗?听闻陛下想要重新用阉人,昨日太学生们集体上书,那动静,官吏都不敢阻拦啊!” “我说这些士子们怎么那么暴躁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陛下怎么会想用阉人为官呢?还以为是什么贤明的君王,没想到啊” “是啊,当初阉人祸乱庙堂,大汉不就是亡在那些阉人手里了吗?” “谁知道天子是怎么想的呢” 食客们说起了在洛阳内闹得沸沸扬扬的阉人之事。 这件事所引起的轰动似乎还盖过了城外的叛乱,从上到下,士大夫们是口诛笔伐,好像明日曹髦就要重新设立中常侍一般。 “胡说八道!!!” 就看到一位食客猛地站起身来,怒视众人。 此人身材魁梧,模样凶悍。 食客们顿时就不敢交谈了,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此人正是刘路。 刘路发现自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这才继续说道:“阉人绝无可能当官!” 众人都没有说话,刘路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了面前的酒盏,直接一口喝下。 在他身边,坐着四个年轻后生,都是游侠打扮。 “刘君?何以这般暴躁?” 这几個年轻游侠茫然的看着刘路,并不明白他为何发怒。 刘路已经成功跟当地的帮派游侠们碰了头。 游侠是一个大团体,彼此之间来往也是常事,因为不确定性,彼此投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刘路声称是来自涿县的游侠,受了通缉,前来投奔,又通过杰出的游侠才能以及携带的钱财,折服了当地的不少游侠,迅速融入了团队之中。 刘路摇着头,“无碍,只是听到阉人之事,有些激动。” 游侠摇着头,“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无论他们怎么做,遭罪的都是我们。” “这些商贾都不敢外出了,还有人找我,说想让我护着出城,谁还敢出城啊?” “我这带着武器出城,遇到官吏就得被杀了,说我造反” 刘路没有说话。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郭责居然敢造反。 这跟自己所认识的郭君完全不同啊!!你不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吗?怎么也干上造反的勾当了?? 而什么阉人的事情,刘路是不在乎的,管他什么阉人不阉人的,陛下想用还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来反对? 现在的局势让刘路有些不知所措。 郭责已经谋反了,听说被打的躲进了山里头,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去找他? 可山林那么大,自己上哪里去找他呀! 刘路只觉得心烦意乱,郭责都做出了这般大事,自己岂能默默无名? 自己也得在陛下面前表现一下啊! 刘路沉思了起来,他下意识捂住了衣袖里的匕首,瞬间清醒。 没有家伙怎么去闹事? 这匕首还是当地一位大游侠送给他的,他现在连把佩剑都没有,还想要起事? 刘路抿了抿嘴,示意面前几个人靠近。 “你们说,从哪里能弄到些好用的武器啊?” 年轻的游侠压低了声音,“您若是想要买刀剑,我倒是能帮您联系,要稍贵一些,而且不能带到街上去,都是制式武器” “您想要买什么呢?” “强弩有卖的吗?” 周围几个游侠险些把嘴里的酒水喷了出去,搭话的那位也是瞪圆了双眼,“您您要强弩做什么?” “哦,勿要担心,我只是好奇,听闻各地的大族都藏了些强弩,故而无人敢招惹” “刘君啊,河北如何,我并不知道,可在洛阳,强弩是买不来的,或许那些大族子弟能有机会,但是我们不可能的,弄不到,寻常的弓弩或许还有门路,可军用强弩不可能的。” 刘路笑了起来,“无碍,无碍,那就弄把佩剑便是了。” 众人吃完了饭菜,离开了此处。 刘路跟几个人告别,就准备去弄些武器来,走了几步,却有个游侠跟上了自己。 “刘君” “你怎么没走?” “刘君,若是需要强弩,我这里倒是有门路” “啊??” 刘路大喜过望,赶忙拉住他的手,“是何门路?” 此人低声说道:“大魏武库分成很多类,其中有个专门藏强弩的若卢府过去的那个若卢令,是个很良善的人,常常卖一些破损的强弩如今来了个新的若卢令,我们不认识此人,也不敢冒然联系,若是您想要购买,或许可以找此人谈谈看看是否有破损的强弩” 刘路一愣,他虽莽,却并不笨,这些人显然是用自己来试试这个新任的官吏的成色。 不过,刘路确实很需要强弩,他也没有急着拒绝,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听闻是皇宫里出来的,叫焦伯” “嗯???” 刘路瞪圆了双眼,那游侠急忙询问道:“您认得此人?” “哈哈哈,我一个河北的游侠,哪里认识什么皇宫里的人,我只是惊讶,这位置居然是由皇宫内的人来坐?” “您有所不知,若卢令一般都是皇宫内的宦官来担任的。” “哦,原来如此好说,那我就去找此人,你可知他的府邸在何处?” “知道!知道!” 那游侠大喜过望,又问道:“您准备怎么与他说呢?” “我就去敲他的门,等他出来了,告诉他,乃公来买强弩了!” 游侠目瞪口呆。 他苦笑了起来,“刘君,这件事不能太直白,也得给自己留个余地啊,您得告诉他,您需要木头来做工,想要帮忙处置废品请求他将破损的不能使用的强弩拆卸了放进木桶” “一桶强弩??” “是啊,就这么一大桶,运气好能组装出一台强弩,运气若是不好,三四桶都未必能组装出一个能用的” “这样一来,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出大事,毕竟那些只是废品,不能使用” 刘路大概明白了他们的交易方式。 以收废品的方式来购买军械,还真有你们的!! 刘路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在跟这位游侠攀谈了许久后,游侠终于将他带到了那位焦君的府邸前,又将过去他们交易时的一些秘密也透露给了刘路。 刘路咧嘴笑了起来,“伱就不怕我被抓后将这些事都说出来吗?” 那游侠摇着头,“刘君并非小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看来上一个跟你们做交易的人势力不小啊?” 刘路却看出了事情的本质。 游侠挠着头,尴尬的笑着,却没有接茬。 刘路与这位游侠告别之后,在周围又转悠了几圈,等到天色逐渐变黑的时候,他看到焦伯坐车返回了府邸,这才站起身来,再次看了看周围,然后上前叩门。 “贵客上门,有何吩咐?” 仆人开了门,即使刘路是一身游侠打扮,仆人也没有恶语相向,很是客气的询问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洛阳内疯子太多,衣服和行为完全不能用来评判一个人的身份。 仆人曾见过光着身子来敲门的,也见过穿女人的衣裳来敲门的,鬼知道面前游侠是不是也是哪个贵人扮演的。 “我找焦伯!” 刘路的话简单明了。 “那我该如何禀告?” “你直接让我进去就是了!” 刘路一头撞进了府内,推开仆人就往里头走,仆人见状,更加确信面前这个不是什么游侠,肯定是贵人! 只有贵人才会这样发疯! 他只好大声提醒起了内屋的焦伯。 当焦伯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孔时,眼前一亮,挥了挥手,让仆人离开。 而刘路更是笑了起来,果然是你! 焦伯将他拉进了屋内。 “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乃公来找你买强弩!” 第116章 凡事就怕对比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司马师病逝才行。” “他若是活着,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拉拢这些人了。” “母亲,您可以下令,而我这里有的是拉拢群臣的想法。” 郭太后此刻还是处于惊愕的状态下,无言以对。 曹髦很是自信的说道:“我知道母亲还是有些顾虑,这样吧,过段时日,我会让王祥亲自来拜见您,让他来与您说,您大可放心,宣德将军算什么,我会让四征将军都来效忠与您!” 不知为何,郭太后心里的那种危机感似乎消散了一些。 虽然她还是不太相信面前这个竖子。 但是,司隶校尉如果真的能站在自己这边,好像自己也确实不必太害怕。 郭太后再再再次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个少年郎。 她惊愕的问道:“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曹髦笑了笑,“都是当初在元城时,郭君所告诉我的,郭君很早就判断出了当今的情况,提前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这次突然的叛乱,也是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您就等着看吧!” “阿母,这些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能告知任何人,哪怕是舅父也不能知道!” 郭太后对此深以为然。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曹髦方才行礼离开了此处。 郭太后眼里的担忧已经少了许多,而曹髦脸上的笑容也是多了不少。 跟郭太后所说的这些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很多都是胡编乱造,但是嘛,用来骗这位智短的太后还是足够的。 太后是个相当敏感且胆怯的人,她需要有人保护着她,哪怕只是在名义上。 她甚至不敢得罪自己的宗族。 要知道,此刻的郭家,完全就是靠着她一個人来撑着。 不然,就如今郭家的力量,怎么配跟其余大家族同台竞争? 你家连个三公都没出过,也好意思出来跟大家打招呼? 而郭家的这些傻叉,实在是搞不清楚情况,一群靠着妇人上位的家伙,始终看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郭立和郭芝还敢去训斥郭太后,连那个小户出身的何进都不敢去训斥自家妹妹。 只要自己能给与太后更大的安全感,将她从郭家那边拉出来,问题不大。 郭太后与她族人的关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返回西堂之后,曹髦没有再四处乱跑,而是安心的准备了起来。 次日,王祥很早就来到了东堂,准备今日的授课。 而这次,曹髦并没有给王祥讲述那些大道理的机会。 “老师太后想以您为太常。” 曹髦直入话题。 王祥呆愣了一下,方才问道:“陛下说什么?” “老师,这几日,您的处境也不好吧?” 曹髦忽然询问道。 王祥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曹髦认真的说道:“我是被栽赃的。” “我从未见过荀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担任了散骑。” “我想,这是有人觉得您的名望太高了,想要出手来对付您。” 王祥这几天过的确实不顺心,就在昨日,他被几个太学生挡住了道路,太学生居然敢当面质问他,为何不教导好皇帝,为何会让皇帝产生亲近阉人的想法。 王祥一直都是刷别人来获取名望,这还是他头次被人拿来刷名望,王祥自然是没有理会那些人。 可他如今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太好。 曹髦继续说道:“老师想过要担任太常嘛?” 王祥摇着头,“才疏学浅,怎配担任九卿之首呢?” 曹髦认真的说道:“老师,太后非常的看重您,先前告诉您的事情,您或许还记得吧。” “太后的族人,已经彻底与太后撕破脸了,他们也不来拜见太后,想来是私下里与某些人取得了联系,太后如今孤身一人,她需要有人帮助。” “我很想帮助母亲,可是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您不同,您的名望,天下皆知,这是您的优势,可同样,也会得罪很多人朝中之人,到底如何,您心里最是清楚。” “太后为人心善,起码,她与您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昨日,我去见太后,太后知道您是我的老师,多次说想要与您见一面,还说想要以您来担任太常。” “我只是负责为太后来传话。” “老师,您还记得我过去曾说的那些政策嘛?” “这些政策,我不能推行,您也无法单独推行,可是,若是有个可以下达正式诏令的太后,情况是不是就不同了呢?” 但凡换个人,曹髦都不会这样直白的告知。 但是王祥,他不一样,这人有魄力,有往上爬的野心,他也很有能力。 曹髦并没有哄骗他,王祥若是想要继续往上爬,成为群臣之首,让自家成为第一世家,没有什么比执行曹髦先前所提的仁政更好,可是,王祥的位置想要推行这样的大政策,还是很有难度,可若是加了一个能下令的太后,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太后的诏令远比曹髦的诏令要管用的多。 举个例子,若是曹髦现在下令中军去诛杀司马师,结果可能是这道诏令没到中军就被司马家半路截住,然后被杀被废。 可若是太后下令中军诛杀司马师,那真的有可能在中军里引起骚动,当然,结果可能还是被司马家强势镇压,然后被废被杀,但是这是有作用力的诏令。 王祥原先的光禄勋,就是太后直接册封的,若是曹髦,他能册封什么呢?他连身边的内侍名单都无法决定。 原先曹髦只是画了个饼,而太后是可以将饼做出来的。 第121章 可我呢? “太后,目前的局势就是如此了。” “司马家不足为惧,只要太后应允,臣就能为您先驱。” 王祥认真的说起了自己的谋划。 王祥如今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抢先卢毓一步,将中正制改革的事情抛出来。 这也不能算是抢,这本来就是他最先提出来的。 既然卢毓不敢站出来,那就让自己来动手吧。 王祥的想法也很简单,由自己去联系庙堂里的大臣,将太后的想法隐晦的告诉他们,先让他们同意,然后,再由太后出面,直接下达诏令。 太后亲自下诏,群臣集体同意。 那大将军能怎么办呢? 圣明的陛下当初说了那么多的好想法,王祥根本就不担心群臣会不同意,他只要将那些想法稍微泄露出一些来,群臣就得疯狂。 什么司马家,滚一边去。 你们能给的,太后也能给,你们不能给的,太后还是能给,那还要你们何用? 只要群臣齐心,再由太后出面,司马师就是再强,也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若是这件事能影响到他的身体健康,那就再好不过了,司马师一旦死了,司马昭还能是群臣的对手吗? 郭太后听着王祥的话,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初郭立郭芝也曾谈论过局势,在他们的眼里,司马家是不可战胜的强敌,是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自家根本无法跟他们叫嚣,只能低头认错。 可王祥却将他们家批判的一文不值,在王祥的嘴里,司马家仿佛明日就要灭亡了。 郭太后都被这反差弄得有些懵。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下达这样的诏令,司马师会对我动手吗?” 王祥都惊了。 怎么感觉这个妇人比自家的小孙子都要好忽悠呢?? “太后,您您下达这样的诏令,整个庙堂的贤臣肯定是拼了命的护着您,司马师若是敢对您下手,那群臣怎么会饶了他呢?” 王祥无奈的说道:“司马师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可怕。” “他也有担心的事情,也有害怕的对手,别的不说,群臣若是联手,那司马师就只能低头,完全无法反抗,他又不是武皇帝!” 郭太后很是惊讶,怎么自家人过去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呢? 他们可都是谈师色变。 “若是如此,那我愿意听从” “太后!!臣何德何能!” “您才是天下共主,天下哪有君主听从大臣的道理?臣等听从您的诏令才是对的。” “您要做什么,臣等都当全力以赴!” “请您勿要再说这样的话。” 这么多年来,郭太后头次感受到了被人当成首领的感觉,她的内心忽然变得有些不同了,王祥却再次说道:“请太后下令吧!” 郭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颤抖。 “既如此,王公王爱卿,请您现在就去联络群臣,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等您联系好了,我会会亲自下令来宣布这政令。” “唯!!!” 王祥再次行了大礼,这才告别了太后。 郭太后从来都不是一个享受权力的人,可是在此刻,她的脸色通红,初次嗅到了权力味道的她,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郭太后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再躲在昭阳殿内,带着宫女在皇宫内转悠了起来。 面对这情况,皇宫内的甲士和将领们都吓呆了,纷纷行礼拜见。 这位跟傀儡皇帝可不同,她是可以下诏直接砍他们脑袋的。 郭太后也发现了他们对自己的忌惮。 这让她更是开心 “将军,留步!” 当郭立,郭芝,郭建几個人走到了昭阳殿前的时候,郭老公忽然将他们拦了下来。 郭立一愣,看着面前的同族阉人,眼里满是厌恶。 在他看来,郭老公乃是郭家的耻辱。 他是郭家曾遭受惩罚的象征,他不死,郭家身上就永远有受刑者的印记。 “你做什么?!” 郭立也完全不隐藏自己的厌恶,直接冷声质问道。 郭老公脸色一沉,问道:“将军何以来此?” “郭选!你莫不是疯了?!我自是来找太后!给我让开!!” 郭老公平静的说道:“昭阳殿,不可乱闯,哪怕是宣德将军也一样,可要我进去禀告?” “你个阉犬” 郭立破口大骂,一把抓住郭老公的脖颈,那一刻,周围的侍卫们忽然放下了手里的长矛,看向了郭立,不知为何,郭立忽觉得心惊,猛地松开了手。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惧怕后,脸色再次通红,怨恨的盯着面前的郭老公。 郭芝上前,和气的说道:“我们前来拜访太后,请您进去禀告。” 郭老公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殿内。 “她是疯了吗?!这是做什么?居然敢让我们等着?” 郭立暴怒,郭芝却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片刻,郭老公走了出来,示意他们进去。 郭立一把推开了他,闯进了殿内。 “太后这是要做” 郭立刚开了口,就说不下去了。 他惊愕的看着坐在上位的太后,他认识太后很多年,却从未见过太后这般模样。 只见太后精心化了妆,穿着最盛大的衣裳,整个人气质大变,不再像从前那般怯弱,仰着头,风采非凡,身边满是宫女,两旁站着内侍,犹如真正的太后不对,她本来就是太后。 郭太后看了郭立一眼,眼里还是有些慌乱,强作镇定的问道:“宣德将军何以前来?” 郭立沉默了片刻,方才冷笑着问道:“若是无事,都不能前来拜见太后了吗?” “自然是可以的,坐吧。” 三人走在了一旁,看着变化巨大的太后,三人都有些懵,郭立再次开口说道:“太后,这些时日里为何不召见我们呢?” 郭立等人很清楚太后的性格,每次吵了架,他们只要不理会太后,太后就会派人来求情,主动低头认错。 因此,在这次争吵之后,郭立等人依旧是等着太后主动认错。 郭立都已经想好了如何去训斥她。 可是,连着等了许久,太后都没来,郭立等人顿时忍不住了,这才前来拜见。 “我又无事,为何要召见呢?” 太后反问道。 郭立当即就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大声的说道:“太后勿要忘了!您就是贵为太后,我也是您的长辈!是看着伱长大的,怎么敢对我无礼” 郭太后听到他的训斥,差点就显了原型,有些慌乱。 可郭立随即就说道:“您最好还是远离曹髦那竖子!按着原先的谋划,勿要得罪大将军,否则,我们就再也不会前来这昭阳殿!!” 郭太后听到这番话,顿时就不慌了。 她冷笑了起来,“好啊,既然宣德将军不愿意前来,那我也不挽留了,送客!” “你!!大胆!!若非宗族,你安能坐在这里?!” 郭立训斥道。 郭太后勃然大怒,“若非我,你们还都是囚犯!我乃一国太后,怎么敢这般训斥我?来人啊!送他们出去!!” 郭立还来不及说什么,周围的内侍直接就上来了。 郭立又惊又怒,大声咆哮着,却愣是被内侍直接挤出了昭阳殿。 当他们三人被挤出去的时候,郭太后顿时松懈,瘫坐了地上,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可嘴角却是带着笑容,她擦着眼泪,忽然发出了笑声,那笑声是无比的痛快。 当郭家三人被赶出去的时候,郭芝和郭建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郭立,依旧是破口大骂。 “都怪那竖子!都是那竖子!!” “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太后被那竖子所蛊惑,居然敢这般对我们?” “若非宗族,她还能这般张狂吗?!” 郭芝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兄长太后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后了,您勿要再谩骂了。” “为何不可?她还敢杀了我不成?若是没有我们” “父亲!” 郭建忍不住说道:“当初我们因为过错被抓起来,是因为太后才得到赦免的,包括我们的官爵,也是太后给的,您不该当众谩” “啪~~” 郭立举手就是一耳光。 “竖子!!不学无术的东西!!你知道什么?!” “若是你兄长还在,我们郭家会变成这样吗?” “都是你害死了你的兄长!” “我早就知道你嫉妒你的兄长!我不知道你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这都怪你!这都是因为你的过错!” “为何死的不是你呢?!” 郭建茫然的看着郭立,郭芝一把拉住了郭立,“兄长,还是先走吧走吧,先去找大将军” 他拉着骂骂咧咧的郭立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一个失魂落魄的郭建,茫然的站在了原地 “陛下!!” “陛下?!” 曹髦正准备睡下,忽然有人大叫了起来,西堂外很是纷乱,隐约听到叫喊声,曹髦大吃一惊,赶忙披上了衣裳,走出了门。 走到门口,曹髦却不慌了。 郭建正站在门外,两人扶着他,他早已酩酊大醉,浑身散发着酒气,摇摇晃晃的,几个内侍想劝他回去,可郭建却是不肯。 “舅父?!这是怎么了?” 曹髦赶忙上前,主动扶着他。 郭建摇摇晃晃的,看着扶着自己的曹髦,“无无碍,我来找你,吃美食!吃美食!” “唉,舅父醉了,来人,将舅父搬进堂内!” 在几个甲士的帮助下,曹髦将郭建带进了屋内,郭建却死死拉住曹髦的手,不愿意松开。 “当初你说当初我跟你这般大被贬为奴隶,被人打骂,羞辱,他们将我按在溷藩里打兄长和父亲在哪里呢?” “兄长可以请最好的老师可以求人扬名,可以跟名士交往我呢?我被送去校场,整日操练” “从小到大大我就是不得其爱我不如兄长可何曾给过我机会?” “我呢” 郭建说着,缓缓打起了呼噜。 曹髦平静的站在他的面前,长叹了一声。 “您有心事尚且可以吃醉了倾诉。” “可我呢” 第123章 乃陛下所教 “陛下,让司马散骑起身吧!” “司马散骑已经在冰天雪地内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的行为,实在令人感动,奴婢也是于心不忍啊。” “请您开恩,让他起身吧!” “庙堂有这样的贤良,实在是不该这般折损我们愧疚啊!” 徐老公满脸悲痛的劝说着皇帝。 这三天里,曹髦一直都很冷漠,完全不在乎外头的司马炎,这期间有很多人都来劝说他。 从司马逊,再到司马回,再到侍卫成济,来劝说他的人很多,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这些人挨了骂,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被皇帝这么骂一次,可是能名扬天下的。 满朝大臣都在帮着司马炎造势,这些人哪怕只是露个脸,都能得到很好的名声。 就连那成济,此刻也是站在门口傻笑着,心情大好。 先前曹髦吩咐他来劝说自己的时候,成济还有些懵,被曹髦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不满。 可当他发现周围的人瞬间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甚至有士人主动来拜访自己,跟自己交往的时候,成济乐疯了。 他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 因为出身不高,官爵全靠兄长的军功,成济根本就无法混进高端的士人圈子里。 可此刻,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士人们,看到他也会行礼,称一声成君。 成济还得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按着皇帝所教授的,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诉说着自己无法帮助司马炎,倾诉自己的愧疚。 士人对他就更加热情了,还会拉着他的手来安慰他。 甚至,连哥哥都因为这件事而受益,他还写了书信,狠狠表扬了自家的弟弟,表示自己会为弟弟的事情而骄傲。 成济活了三十余年,这是头一次被兄长如此夸赞,也是头次被这么多人所礼遇。 他站在殿门口,人几乎都要飘起来了。 曹髦听着面前的阉人的劝说,脸上很是愤怒。 他迟疑了许久,方才无奈的说道:“唉,让安世进来吧!” “多谢陛下!!” 众人说着,当即就有人冲出了西堂。 曹髦就坐在西堂等了起来,等了许久,司马炎也没能从太极殿外走到西堂嗯,这厮就没提前来皇宫里吗?是要从大将军府过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司马炎终于走进了西堂内。 他穿着亵衣,冻得瑟瑟发抖,脸颊通红,嘴里冒着雾气,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曹髦的面前,赶忙行礼拜见。 “陛下!!” “唉,安世起来吧。” 曹髦主动将他扶起来,满脸无奈的询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臣是陛下的常侍,理应服侍在陛下的左右,劝谏陛下行仁义之政,若是陛下能收回命令,臣虽死无憾!!” “安世。” 曹髦的眼里满是感动,赶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司马炎的身上。 “朕知道了就连朕身边的宦官都因为你的行为而感动朕又如何能不知你的心意呢?往后,定当用心与国事,你且放心吧。” 君臣两人深情对视,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曹髦这才看向了众人,“出去告诉众人,朕已经答应安世了!让他们都勿要担心!”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与安世商谈国事!” 众人这才行礼称是,纷纷离开。 曹髦和司马炎安静的等着他们离开,当徐老公关上了大门后,曹髦一把将外衣从司马炎身上扯了下来,赶忙裹在自己身上。 “冻死朕了” “我也冷啊,陛下且让我披一会,我可是穿着亵衣从太极殿一路走到这里的” “那边有火炉!自己烤去!” 在相处了这么久后,曹髦对司马炎也是愈发的不客气了,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温柔”,“宠爱”。 当初对他那般呵护,如今却是时不时就要欺负他。 可司马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与他这般随意,这般亲近,哪怕是诸葛靓,也不曾这般亲昵。 司马炎坐在火炉前,露出了跟成济一般的笑容。 “哈哈哈,陛下神机妙算啊!” “我这次是真的名扬天下了,说不定还真的能当那大魏第一名士呢!” “陛下是不知道,这几天啊,整个庙堂上下的大” “大臣都在为你邀名,都在吹捧伱,都在为你造势,对吧?” 司马炎一愣,“陛下知道了?” 曹髦严肃的问道:“安世,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我们伪装的太好?” “呵,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一个人裸着跪在冰天雪地里三天三夜都没事吗?” 司马炎挠了挠头,“那大概是惧怕我父亲的权势吧。” “安世,他们是惧怕,可不是怕你父亲,是怕你的弟弟。” “这是什么意思?” 曹髦平静的说道:“他们更想让你继承你父亲的位置,可这不是因为他们相信你的才能,是因为他们相信你没有才能他们想要争夺利益,就需要一個软弱的大将军,你弟弟太优秀了” 司马炎的脸瞬间通红,比方才都要红。 “他们” “安世,所以我说,名望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你要看清楚这些人的本质,绝对不要为他们所欺跟我说说,裸衣跪在雪地里是什么感受?” “感觉要死了” “安世啊你所经历的那个感受,就是此刻天下百姓们的感受啊,这大魏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尚且穿不起衣裳,没有房屋,饿着肚子,蜷缩在冰天雪地里,苦苦哀求上苍可这些庙堂里的大臣们,有哪个在乎这些呢?” 司马炎的眼神有些茫然,“怎么会呢当今乃是盛世” “是不是盛世,他们说了不算,你得亲自去看。” “若是有机会,你就带上几个心腹,私自驾车前往那些郊外的村落看看,等你去了,你就知道这是不是盛世了。” 司马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曹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次我们做的很不错,接下来这段时日,你要病重,知道吗?你可是跪了三天的,这段时日,整个洛阳的名士都会来拜访你。” “想当大魏第一名士,就要跟这些人打好关系,要多吹捧他们,大家互相吹捧,才能成为名士嘛。” “到时候,你就告诉他们,皇帝之所以亲近阉人,是因为身边没有你们这样的贤人,然后就约他们来东堂,往后我们就在东堂设立一个固定节目,过几天就召集一批名士前来,大家喝酒吃肉,点评天下名士什么的,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你的名望就能超过那些大名士了” 司马炎赶忙答应了他。 在曹髦的建议下,司马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西堂,被几个人扶持着上了马车,离开了此处。 在司马炎离开后不久,成济就走进了堂内。 曹髦是越来越不在意那两个监视他的黄门官了。 贾充会费尽心思的盯着皇帝,记录曹髦的一言一行,贾充虽是个小人,可他这套小人的做法,还真的就天克曹髦,在他的时代,虽然可以给大将军定期送福报,但是曹髦完全无法跟属下自由的谈话,今日说的话,明日就出现在贾充面前。 而且贾充还不会搪塞,他绝对会认真的看完,冷静的分析。 这种不讲武德的对手,才是曹髦的大敌,如今的钟会比贾充更加难搞,危险指数远在贾充之上,可问题是,他的套路比较偏君子,或者说,他不屑于用太低端的手段。 他拉不下身份去盯着曹髦的一言一行。 这就给了曹髦很好的机会。 成济此刻站在曹髦的身边,脸上满是笑容。 “陛下!!今日我方才体会到了做人的滋味!!” “哦?” “当初陛下骂我的时候,我心里还有些不满,觉得陛下轻视我现在才知道,是我错怪了陛下!” “哈哈哈,这几日,前来拜见我的士人越来越多,我兄长都写信来夸我” “陛下,我真的不曾想到,我真该早点跟了您的,那犬入的司马昭,我跟了他近十年,却不曾捞到半点好处,在他府内,也没有人看得起我,都将我当狗来使唤!” “陛下!!往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成济很是激动。 曹髦却笑了起来,“成君啊,这算什么?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往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机会,朕当初就说了,将来这三公之中,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只是,目前敌人尚且强势,您还需要多忍耐。” 成济很是干脆的说道:“陛下,臣是个粗人,也不懂得什么谋略,所会的也只是杀人,往后,您让我去杀谁,我就去宰了谁!” “好!!成就大事就是需要成君这般的勇士!!” 与此同时,司马炎也是回到了自家府内,出现在了司马昭的面前。 司马昭很是欣慰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头次让他坐在自己的左手边。 “不错!” “非常不错!” “我儿有好大名望!!” 司马炎一愣,呆滞的回答道:“父亲,名望不是最重要的,只是一个手段而已,这样的事情不能常做得看透那些名士们的本质。”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狐疑的打量着司马炎,“这是谁教你的?” “乃是陛下所教!” “啊???” 第124章 汝妻子我教之 “百姓都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没有衣裳,没有房屋,朝中群臣都说假话” 司马炎此刻正跪坐在司马昭的面前,缓缓的讲述着这些时日里所学到的东西。 司马昭的脸色阴晴不定。 “所以我要亲自前往各地,偷偷去,看看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不能为这些人所欺骗” 司马炎很是老实的将曹髦所教导的内容说了出来。 司马昭此刻的内心,复杂到了极点。 凭心而论,皇帝的这些话并没有说错,他说的很对,确实不能相信这些大臣们,确实不能太在意名望,确实要多照顾底层百姓,确实要眼见为实这些都很对,司马炎能学到这些东西,他也很欣慰。 可问题是你凭啥来教我的儿子啊?? 真就你妻子我养之?? 你连这都要去学?? 自家的敌人来帮着辅导儿子,这种心情,让司马昭许久都缓不过来。 他懵了。 他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杜预,问道:“元凯,你觉得陛下这是想要做什么?” 杜预此刻也不必司马昭好到哪里去,同样是一脸懵逼。 强如杜预,也看不透皇帝的内心,这是在帮着敌方培养继承人??? 司马炎瞥了一眼杜预,又说道:“陛下还告诉我,目前庙堂里可以信任并且重用的人,只有杜君” 杜预瞪圆了双眼。 司马昭也沉默了下来。 司马炎低声问道:“父亲,难道陛下说的不对嘛?” “我” 司马昭的脸色憋得通红,“对,他说的都对。” “你且出去吧!” “唯。” 司马炎低着头离开了此处,司马昭再次看向了杜预,还是想要从杜预这里得到答案。 杜预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陛下可能是想通过公子来与名士们联络,从而召集更多的名士为自己所用” “若是想如此,只需为安世扬名就好,何需这般教导?” “可能” 杜预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元凯尽管直言。” “陛下心怀天下黎民,想着大将军若是出事,自己定然被罢免,因此就想为天下黎民留下一个贤明的” 司马昭呆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亏你敢想,这般荒唐的理由都能想出来,哈哈哈~~” 司马昭笑得前俯后仰,杜预却很平静,一言不发。 杜预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对的,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件事,而想到自己要对付的是这么一個心怀天下的人,杜预心里就是说不出的不适,心中的愧疚感愈发的强烈,让他的内心格外沉闷。 司马昭笑了许久,方才停了下来。 “无论他在想什么,反正定然是想对我家不利,看来,得让士季加强对他的控制了不能再让他肆意妄为的闹事” 司马昭才说了几句,就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将军宣德将军再次前来,想要拜见您。” 司马昭的脸上满是不屑。 这些时日里,郭立三番五次的前来拜见,可司马昭都不曾相见。 “让他们回去吧!” “就说我不在府内!” 杜预有些奇怪的问道:“宣德将军前来,将军为何不见呢?” “呵,他们是为了郭责的事情来找我的,我手里的事情已经很多了,哪里有时日来陪他们解闷?” “将军,事无大小,不可轻视啊。” 杜预劝说道,司马昭一愣,方才对属下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司马昭又看向了杜预,“元凯,伱也忙了一天了,且先回去休息吧,毌丘俭这边的事情,还要多劳烦你。” 杜预跟郭立等人擦肩而过。 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际,也不曾互相行礼。 “将军!!” 郭立赶忙行礼拜见司马昭。 郭芝紧随其后。 司马昭赶忙上前扶起他们,脸上满是羞愧,“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忙着各地叛贼的事情,诸位几次前来,都未能及时迎接,实在是我的过错啊!” “不敢,不敢!” 郭立赶忙说着,又严肃的说道:“都是我家那竖子无能,竟使麾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等抓住了他,请将军勿要留情,定然要严惩!” “这怎么能行呢?他也是被人裹挟而已。” 司马昭请他们坐下来,又很是热情的寒暄着。 郭立很是受用。 而心里对太后也就更是愤恨,连征西将军都对自己如此客气,你怎么敢将我们赶出去呢?? 他板着脸,认真的对司马昭说道:“将军,出大事了!” “啊?出了什么事?” “曹髦蛊惑了太后,太后甚至不愿意再与我们相见,整日游荡在皇宫内,愈发的骄横无礼曹髦似乎是想要裹挟太后,对将军不利!” 听到郭立的话,司马昭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 “陛下?蛊惑太后?” 郭立赶忙将这段时日内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司马昭,没有一点点的隐瞒。 “那曹髦何等狡诈,我们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太后如今对他言听计从,完全不理会我们,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大事啊!” 听着郭立等人的讲述,司马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安心度过一天呢?哪怕只是一天? 这召毌丘俭的事情还没解决呢,现在皇宫里又出了事,太后啊。 司马昭只觉得头疼。 司马家之所以能崛起的如此迅速,这离不开文皇帝和明皇帝的大恩大德,这两人充分借鉴了汉末的教训,对后宫也做出了很大的限制,以杜绝后宫干涉庙堂的可能。 大概也是想要杜绝外戚乱政的情况反复出现。 这两人可谓是什么都限制,限制宗室,限制阉人,限制皇后,就是特么的不限制世家。 在这种情况下,世家崛起也是必然的。 明皇帝曹叡的第一个皇后是毛皇后,有一次,曹叡跟郭夫人外出游玩,那位毛皇后只是因为问了一句“今日跟郭夫人玩的开心嘛?”,就被曹叡所忌惮,曹叡认为有人泄密,就杀掉了自己的十几个随从,然后又赐死了毛皇后 他似乎不希望自己的皇后太强,他需要一个软弱的,没什么智谋的人来当自己的皇后,比如郭皇后。 如此看来,曹家也算是自作自受,前几代造的孽,却是要由曹髦来偿还 郭太后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就形成了如今的性格,胆怯懦弱,缺乏安全感,没有自信。 司马家能迅速崛起,也是多亏了有这样的太后。 但凡郭太后强势一些,司马家的夺权之路都不会如此简单。 可现在,郭太后跟曹髦站到一起,这就有些吓人了。 司马昭越想越气,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郭立,他真想将这个蠢货拉出去砍了脑袋,让太后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 他对这几个废物也很是愤怒,那曹髦可是个外人啊,你们就看着曹髦将太后从你们身边拉走? 废物!! “好了!” 司马昭愤怒的打断了郭立。 郭立惊愕的看着他,司马昭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说道:“绝对不能让太后走向歧途,宣德将军啊,您毕竟与太后同族,太后就是再生气,也不可能不理会你们,不如你们再去找她,给她低头示好,待在她的身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可能!” 郭立打断了司马昭,傲然的说道:“我们岂能对太后低头?若是现在去找她,她还以为我们是怕了她呢!” 司马昭心里杀意沸腾,他冷冷的盯着面前的郭立。 郭芝意识到了不对,赶忙拉了拉郭立,郭立这才无奈的说道:“可若是征西将军的吩咐,我们是一定要完成的。” 司马昭这才笑了起来,“您能如此去想,我心甚慰,郭公啊,勿要再触怒太后了,要安抚好她,勿要让她被小人所欺,尽可能的询问她,看看她想要做什么,要得到她的信任,等问出了她的谋划,一定要及时告知,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 司马昭说着,又起身朝郭立行了礼。 “将军,不敢受你之礼!” “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郭立信誓旦旦的说着,最后方才告别了司马昭。 当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司马昭的眼里满是杀意。 等到事情平定,非要将你们几头蠢猪丢进溷藩里溺杀!! 而走出此处的郭立,看起来很是得意。 “你看吧,我早就说了,司马昭是不敢对我们无礼的,他也怕,若是我们现在投了皇帝,那皇宫内的大军可都是曹髦的了,司马昭怎么可能放心呢?他一定会想办法拉拢我们的!” “太后毕竟是个蠢妇人,居然相信那曹髦!” “司马家强横,哪里是他能对付的?且等着吧,总有一天,太后会求着我们原谅,她一定会后悔的!” 第125章 机器 司马昭望着远处的内屋。 他的脸上满是纠结。 他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下来,咬着牙,转过身,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 就在他来回踱步,迟迟不敢靠近那内屋的时候,却有甲士快步走上来,朝着他行礼。 “将军,大将军有令,请您进来。” “啊好好。” 司马昭这才没有顾虑,快步走进了内屋之中。 司马师跪坐在案前,面前摆放着如雪花般的奏章和文书,这些东西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赶忙上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司马师的身上。 “兄长,您怎么又起来了,天寒地冻的,快起来吧,这些事情不是该让钟士季去负责嘛?” “好了我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啊?” 司马昭大惊,“您已经痊愈了?” “怎么,看你不太乐意啊?” “哈哈哈,哪有啊!!哈哈哈哈!!” “兄长痊愈了!兄长痊愈了!!” 司马昭格外的激动,这些时日的压抑在一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沉重的内心豁然开朗,就仿佛一座压着自己的高山轰然崩塌,司马昭无法形容此刻的内心,他只是发狂般的大笑着,尽情的宣泄着内心的压抑。 “太好了!!太好了!” “兄长!您是不知道的,这些狗贼欺人太甚,那个高柔,他居然威胁我,说要投奔毌丘俭!” “太后居然跟曹髦混在了一起!” “曹髦还敢教导我的儿子!” “诸葛诞在私下里跟毌丘俭会面!” “河北多地叛乱!” 司马师脸色一白,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司马昭再也没有半点在外头的模样,年纪不小的他,却犹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跟自己的兄长抱怨着这些人的可恨行为,想要让兄长为自己出头。 当司马昭说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司马师都沉默了许久。 “现在好了,兄长既然痊愈,那我还担心他们做什么呢?” “方才我还担心会刺激到兄长,纠结着要不要进来,兄长,我该怎么做?!” 司马昭眼里闪烁着精光,完全没有方才那颓废的模样,斗志昂扬,很是自信,而这样的变化,完全就是因为司马师的一句话。 司马师开口说道:“你且一一来说,就从太后的事情来说吧,你方才说太后怎么了?” 司马昭赶忙将郭立方才找自己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兄长。 司马师平静的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比司马昭更清楚太后的身份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而听到司马昭的安排后,司马师颇为赞许的点着头。 “你做的不错,让郭立盯着太后,可行。” “太后性格怯弱,怎么会忽然这么强硬?光是一個皇帝,还不足以让她如此有底气,你去查一查,这些时日里,都有哪些大臣去拜见了太后。” “或许是有大臣看到我不行了,想要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司马师喃喃着,忽然问道:“王祥是否去见过太后?” “好像有我也不太知道。” “嗯且先问问吧。” 司马昭问道:“那我们还需要做别的事情嘛?” 司马师冷漠的说道:“陛下跟太后走的太近,这不是好事,皇宫之内,需要一个自己人。” “兄长的意思是?” “找个皇后。” “好!” 司马昭拍着手,认真的问道:“兄长,若是让倩嫁给曹髦,如何?” 司马倩乃是司马昭的女儿,司马炎的妹妹。 司马师的右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摇摇头,“不可倩,做不得皇后。” 司马昭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司马昭倒是很喜欢这个女儿,可是,他这个女儿天生残疾,双目失明,残疾是无法成为皇后的。 司马昭无奈的说道:“总不能让沅嫁给他吧,我们对她早有安排我那几个犹女也都成了家” 司马昭沉思了片刻,问道:“要不,就从其余族人里找一个?” 司马师摇着头,“最好还是自家人,你觉得妜如何?” “啊???” 司马昭惊呆了,这司马妜不是别人,就是司马师最小的那个女儿,是郭德的妻子郭德被杀之后,她已经回了大将军府,闭门不出,不愿意再出来与司马师相见。 “兄长您这她刚刚丧夫” 在南宋之前,民间的贞洁意识并不强烈,皇帝迎娶寡妇的事情很常见,民间也没有说要求女子必须守寡的,改嫁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包括曹丕的皇后曹叡的生母文昭甄皇后,原先也是别人的妻子,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甄皇后也是被曹丕赐死的,曹叡算是有样学样。 虽说这种事情很常见,但问题是,司马师前不久才杀了她的良人啊,现在就将她送进皇宫里,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妥了?? “兄长,她现在都不愿意见您,您为何要” 司马昭有些不明白司马师的想法。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她的年纪很适合,况且,她还有孩子。” “是啊她甚至有孩子,这如何嗯?兄长是说” “哪怕是自家的女儿,若是嫁给了曹髦,那就容易变成曹家之人,哪怕是伱的女儿,我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可是妜不一样她很爱自己的儿子,为了她的孩子,她能豁出命来。” 司马师冷漠的说着,司马昭却觉得后背发凉,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选其他人可能会站在曹髦那边,可司马妜不会,因为她有孩子,只要留下她的孩子,就能通过孩子来要挟她,控制她 可是,那孩子是您的亲外孙啊。 司马昭看向兄长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昭你在害怕?” “没没有,兄长,我我怎么会怕呢。” 司马师认真的说道:“昭,你要记住为了大业,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包括我本人,也是如此到了这一步,要么进,要么死,已经没有第三种选择,你手里的,不只是你一家人的性命,还包括了所有将希望放在你身上的千万人若是能完成大业,那这些人都能活,若是做不出抉择来,所有人都会跟着你去死。” 第126章 难以启齿 犹如鬼魅般出现的司马师,将高柔都给吓了一跳。 他从未想过司马师会出现在自家府邸内。 若是在一个月之前,高柔都不会如此惧怕,顶多是有些忌惮。 可如今,面对行将朽木,随时都可能死掉的司马师,高柔却无比的惊惧。 司马师是无法带走庙堂里的所有大臣。 可他若是铁了心要带走其中一个,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群臣与司马家的关系很是微妙,包括地方与司马家的关系也是如此。 司马师若是不在了,群臣跟司马家的关系或许会变得更加融洽,毕竟司马昭对群臣的威胁程度远不如他的兄长。 司马昭会带着群臣一同啃食猎物,可司马师会将其他大族也当作猎物,时不时就回头咬上一口。 面对司马师的临死反扑,群臣大概也会忍下来,不会跟他去拼个死活,反正是最后一击了,只要不超过他们的忍耐限度就好。 高柔并不觉得自己被诛杀这件事能超出群臣的忍耐限度。 这群豺狼,压根就不会在意同伴的生死。 看着远处那些对准了自己的强弩,高柔心里也不由得发怵,这厮不会真的是想要带走自己吧? 毕竟是三朝老臣,高柔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 司马师看着面前的高柔,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高光。 在司马师的凝视下,高光的表现更是不堪,他吓得脸色苍白,险些瘫坐在地上,也就是父亲站在一旁,给与了他些许的心安。 “我与司徒公许久不见,心里甚是想念,故而不请自来” 司马师的声音比以往变得更加嘶哑。 “我忙于国事,未能去拜见大将军,还请大将军勿要怪罪” 高柔看着远处那几個脸色苍白的家仆,大声叫道:“还愣着做什么?大将军难得前来,还不去准备好茶?” 高柔是这么说的,可那几个家仆却一动都不敢动,主要是有甲士站在他们的身后,手抓住他们的肩膀,不曾放手。 高柔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大将军,臣年迈,却是连家仆都敢这般轻视我了。” 司马师打量了他一番,示意他跟上自己,随即转身走进了书房。 两人坐在了书房内,高柔打量着面前的司马师。 司马师的虚弱已经藏不住了,在一个月前,他只是消瘦,而劲头十足,而在此刻,他仿佛被抽走了精神气,那种行将朽木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周围。 就算他下一刻死在这里,高柔都不会意外。 “司徒公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时日有限,实在不愿意浪费。” “我想问一句,司徒公是想活还是想死呢?” 司马师很是认真的询问道。 高柔一愣,顿时怒火中烧。 “大将军是想要杀了老夫不成?!” 司马师看向了一旁的甲士,“去将高光杀了。” 甲士随即朝外走去。 高柔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挡在了那甲士之前,“司马师!!你想要做什么?!” “您有三个儿子。” “故而不必慌张,我可以问您三次。” “你老夫乃是三朝老臣,乃是当朝司徒,你若是敢杀我,群臣定然不会饶” “司徒公您比起曹爽如何?比起王凌如何?比起夏侯玄如何?” “他们谋反!可老夫不曾谋反!” “你敢与群臣为敌吗?!” “不敢。” 司马师回答的很是干脆,他认真的说道:“故而在前来之前,我已经让钟会负责新的爵制了,五等爵位本来我是不想这么做的,可局势所迫,不得以而为之。” “这新的爵位制度,应该能安抚好群臣,也不至于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司徒公而为难我,况且,我也不会直接杀了您,我会对他们说,您反对这项制度,不想分出手里的权力。” “您是做过这种事的,想必到时候都不需要我动手,群臣就会要您的性命。” “司徒公以为呢?” 高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犹如被掐住了脖颈,什么都没能说的出来。 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 “大将军何至于此呢?” “我与您的父亲向来亲近” “司徒公,您是想活还是想死呢?” 司马师再次开口询问道。 高柔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缓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呆滞,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想活。” 司马师点点头,“司徒公果真是贤人。” “我明日就请辞,司徒的位置,我让了” “司徒公尚且力壮,何以要请辞呢?” 司马师反问道。 高柔几乎抓狂,“大将军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司徒公,当初您曾相助我家,此恩德,我是不会忘记的您勿要担心,我从未想过要对您动手,也不曾想过谋害高家。” “若是我真的有这个想法,先前杀夏侯玄的时候,我就将您一并除掉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我这次前来,主要还是因为您想要将儿子派到毌丘俭的麾下。” 司马师长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莫非连您都觉得我不是毌丘俭的对手吗?” 高柔没有说话,脸色愈发的难看。 司马师轻声说道:“我不会为难您的,您还是当您的司徒,没有人知道我来过这里,征西将军也不会知道这件事除了您的儿子不能前往淮南外,其余的事情,都一如往常。” “不过,我想请司徒公为我留意一件事。” “征西将军强势的留下您的儿子,不许他外出的时候,您一定会很生气,很憋屈。” “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找到您,告知大事,与您密谋,请您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高柔顿时笑了起来,这笑声很是苦涩。 “大将军是以我为饵?这庙堂里,还有需要大将军亲自设饵的人吗?” 司马师摇着头,“算不上是鱼饵,只是心里好奇,想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而已” “好。” “老夫照办。” “如此最好您有如今这地位,俨然不易,何必再去犯险呢?” “另外,您府内这些仆人,不太勤快,我看,还是换了吧。” 高柔闭上了双眼,没有敢拒绝司马师。 司马师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去,高柔跟在了他的身后,当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司徒公啊还有一件事。” “我那弟弟不成器,天生胆怯。” “下次,可别再恐吓他了。” 此刻,将军府内。 “天生胆怯”的司马昭跪坐在案前,满脸愁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正是杜预和钟会。 司马昭迟疑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大我想为陛下安排婚事。” “哦?” 钟会眼前一亮,“将军可有人选?” 司马昭有些纠结,低声说道:“我兄长的女儿司马妜为人贤惠,天下皆知,我想让她嫁给陛下为妻” 这件事,连司马昭都难以启齿。 杜预听闻,目瞪口呆。 “将军!这如何能行呢?!郭德逝世不过两个月,尚且,陛下以太后为母,如何能以舅母为妻这简直” “妙!!妙啊!!” 钟会当即拍着手,脸上满是激动。 杜预惊愕的看向了他。 钟会说道:“司马妜最是合适了!就是因为她是郭德之妻,才是最合适的!” “陛下与太后走的越来越近,毌丘俭等人都认为皇帝是继承了烈祖皇帝的衣钵,若是让皇帝迎娶郭德遗孀,哈哈哈,皇帝要如何去继承烈祖皇帝的衣钵呢?” “若是继承了,那不就成了迎娶舅母的禽兽了吗?” “如此一来,皇帝与郭家再也无法齐心!” 杜预惊呆了。 他赶忙看向了司马昭,说道:“将军!文皇帝曾有令,不许外戚参政若是大将军的女儿嫁与陛下,那庙堂群臣岂不是就要以此来攻?” 钟会很是不屑,“君不闻新圣之理?过去的礼法并不适合如今的时代,若是有大臣觉得违背了文皇帝的诏令,那送他们去见文皇帝就是了。” 杜预皱起了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司马昭同样有些迟疑,他低声说道:“此女重情,曹髦又好蛊惑,若是真的倾心与他,岂不是坏事?” 钟会平静的说道:“将军,您多虑了这只是临时之举。” 司马昭当然明白钟会的意思。 兄长一旦出事了,那皇帝就要被罢免,或者被杀,这就是临时的手段,用来防止曹髦在短期内搞事而已。 他严肃的说道:“兄长的病情已经痊愈了!” 钟会没有再说话。 司马昭看着他们两人,再次长叹了一声。 看得出,司马昭此刻也是有些头疼,他吩咐两人勿要将此事外传,随即就下令让他们离开。 杜预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钟会,眼神格外的复杂。 钟会忽然停了下来,就仿佛后脑勺也长了眼睛,“杜君,你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杜预开口询问道:“钟公我听闻您对陛下很是欣赏,何以要赞同这般违背人伦的事情呢?” 钟会转过身来,戏谑的打量着面前的杜预。 “我是很敬重陛下。” “所以” “才要全力以赴啊。” 第127章 司马妜 “大父!!” 甄平怯生生的叫道。 司马昭笑着将孩子抱起来,眼里满是宠爱。 这孩子刚满四岁,却是出奇的瘦弱,模样上能看到司马师的影子,尤其这瘦弱的模样,更像如今的司马师。 甄平就是郭德的儿子。 事情是这样的,曹叡曾让生母文昭甄皇后已故侄孙甄黄与自己早夭的女儿曹淑举行冥婚。 因为两人都已经死了,无法诞生后代。 他就让聪慧的郭德过继给甄黄夫妇,改姓甄,袭爵平原侯。 郭德莫名多了个死去的父母,却也是受益无穷,成为了郭家的领头人,私下里,众人还是以郭德来称呼他,在他“谋反”之后,司马师直接剥夺了他的继承者身份,让他改回原名,再次变成郭德。 而司马妜所生下的甄平,也可以叫做郭平。 司马妜天生体弱多病,而她这个儿子也是如此,两人的身体都不是很好。 如今,他们母子俩就住在大将军的府邸内。 历史上,司马妜逝世之后,司马昭又将自己长女嫁给郭德,生下了甄喜。 司马昭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笑着问道:“在这里还开心吗?” “开心,就是很想念阿父” 听到郭平的话,司马昭沉默了一下。 “无碍的,在这里,你有很多的仲父们,他们都可以陪你玩,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司马昭正说着,司马妜却已经走了出来,赶忙拜见了司马昭。 “拜见仲父。” 司马昭看向了面前的侄女。 小侄女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经历了许多,在司马师诸多女儿里,她的模样是最像司马师的。 别看司马师如今是这般吓人的模样,他年轻时也是很俊俏的。 这些家传渊源的大族,很少有模样难看的,毕竟拥有优先择偶权。 作为夏侯徽和司马师的女儿,司马妜的模样也不差,本来她的模样还是很英气的,只是,此刻的她,看起来却格外的脆弱。 或许是因为良人的逝世,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无情。 司马妜如今脸色苍白,好似重病缠身,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起来吧。” 司马昭放下了孩子,拿出了些零嘴,递给了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向了侄女。 “我有事来找你” “仲父请进。” 司马妜对司马昭还是很客气的,司马妜从出生到如今,都不曾体会过父亲的宠爱,哪怕是当初年幼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司马昭不同,在她还很年幼的时候,司马昭很宠爱她,常常送礼物给她,还给她送好吃的。 院落内很是干净,仆人见到司马昭,吓得赶忙行大礼。 两人走进了内屋,司马昭坐在了上位。 “仲父找我,是有什么事?” 司马妜询问道。 司马昭张开了嘴,欲言又止。 “妜我” “若是有事,仲父直说就是了。” “你过的还好吗?” 司马昭询问道。 司马妜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父亲让您来的吗?” “嗯,兄长很是担心你” “我还好自从父亲杀了我的良人后,就一直与平待在此处,请您告诉父亲,不必为我担忧,我不会耽误他的大业。” 司马昭只觉得心疼,在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要起身走人。 气氛有些沉默。 司马昭再次开了口,“伱毕竟是个妇人,独身一人,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呢?这家里,也是需要有人帮着你” 司马妜一愣,抬起头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司马昭。 在她的凝视下,司马昭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我们都很担心你的情况,所以,我想要为你安排一门婚事,找個人来照顾你。” 司马妜完全愣住了。 “仲父,我良人逝世还不满三个月” “我知道,可你良人乃是犯了错,你也无需为他守寡,改嫁也是常事。” “就算你不在意自己,也得为平着想。” “平也需要一个父亲,他是个男孩,若无父亲教导,如何能长大成才呢?”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听着仲父的话,司马妜的眼里满是悲哀。 “仲父你们是真的为了我好吗?你们想将我嫁给哪位才俊?又是哪家的子弟?” 司马昭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他不太敢抬起头来看自己的侄女,“你不必担心,这件事对你没有什么坏处我们准备让你嫁给当今陛下。” “什么?!” 司马妜呆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司马昭。 “想想吧,往后你就是皇后了,能过上富贵的生活,你的孩子也能因此而富贵,当初太祖皇帝收养了秦朗和何晏,他们虽然品行不端,给自己招惹了祸端,可因为这样的出身,也是受益很多啊” 司马妜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仲父口中说出来的。 当初那个会将她抛向空中再接住她的仲父的温柔模样,在此刻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她什么都没说,眼泪忍不住的掉落。 “我不嫁。” “这是我的想法!!这是我的命令!!” 司马昭忽然提高了音量,他暴躁的说道:“兄长已经病重,他也无法劝阻我了!” “你虽然是我的犹女,可也必须要听从我的命令!当今兄长病卧床榻,诸事就是由我做主!” “你还有孩子在,勿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按着我所说的办,我保证平会得到最好的待遇,我会将他当作自己的孙子来对待,将来会给他最高的爵位,让他一生衣食无忧!你若是违抗我的诏令,那就是在谋害平!” 司马昭大声说着,不知为何,此刻他却敢跟自家犹女对视了。 看着侄女脸上的泪痕,眼眸里的绝望,司马昭只觉得内心也沉重了许多。 “你是嫁还是不嫁?!” 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仲父,司马妜凄笑了起来,“我嫁” “你勿要这般你生在司马家,享受了富贵,那就定然是要为家族而付出的,不只是你,家族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对你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坏事,那竖子很小,比平也就大了几岁而已。” “他不敢欺负你的。” “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一直当下去,如今家族遭遇了极为强大的对手,等到处置好了他,我就将你救出来,不会让你再待在皇宫里你只是需要在皇宫里待上一段时日,不会太久。” “你自己想想吧,只需要几个月的时日,就可以给你的儿子获得一生的富贵!” 司马昭再也无法面对侄女的眼神,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内屋。 走出内屋的时候,他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哭泣声。 司马昭低着头,只当是什么都没听到,步伐越来越快,几乎跑一般的离开了此处。 “阿母你怎么哭了?” “阿母!!” “哇~~” 走进屋内的甄平看着面前默默流泪的母亲,顿时也跟着一同哭了起来。 司马妜将他拥入怀里,不断的安抚着。 司马妜的神色已经麻木了,连安抚儿子的动作都有些呆滞 “阿母!” 昭阳殿内,曹髦毕恭毕敬的坐在太后的身边。 太后的变化越来越大了。 自从得到了王祥的投靠之后,太后的权力欲望被勾了出来,这个初次体验了权力味道的妇人,彻底沦陷。 如今的她,时不时就要出去,在皇宫内转悠,好似巡视自己的私人领地,她甚至还下令召见一些大臣。 大臣面对太后的召见,自然是不敢不来的。 太后也不跟他们商谈什么大事,就是询问他们天下的局势,大臣们也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却也是小心翼翼的回答。 太后看着一旁的曹髦,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她是愈发的信任。 他让自己看透了很多事情,让自己明白了很多事情。 若是他早些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太后如今只惋惜曹芳被罢免的太晚了。 “彦士今日前来,可是王公又有什么吩咐?” “阿母,您才是后宫之主,王公岂敢吩咐您呢?” “王公派我来劝谏阿母。” “何事啊?” 曹髦认真的说道:“王公说,宣德将军带着族人去拜见了大将军,并且已经投靠了他们。” 郭太后顿时皱起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他们居然真的敢投敌?!” “不只是如此,王公还说,大将军私下里已经答应了他们,只要他们帮着大将军来对付您,就能赦免他们以往的全部罪行,给与他们爵位和富贵” 郭太后顿时怒气冲天,若只是私下里去见司马师,那也算了,毕竟是亲戚,可他们居然想帮着司马师来杀害自己?!为了自己的富贵,就要出卖自己?! 这些家伙都该死!! 看着面前暴怒的郭太后,曹髦乐开了花。 王祥当然没有说过这些话。 曹髦也不知道郭立他们最近在做什么。 但是曹髦已经不愿意跟郭家人分享太后了,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多离间他们的关系,就算他们幡然醒悟,想主动找太后修复关系,也是不可能的了。 这群猪队友,曹髦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们,不求他们来帮忙,只求将他们踢出同盟,让他们不要来捣乱。 第129章 八百个心眼 曹髦这次终于不淡定了。 要将郭德的遗孀嫁给我?! 老贼安敢如此?! 曹髦是要接受烈祖皇帝遗产的,烈祖皇帝有哪些遗产呢?说个最直白的,毌丘俭。 毌丘俭对烈祖皇帝有多忠诚,曹髦是知道的。 自己以太后为母,以烈祖皇帝为父,完全可以接受烈祖皇帝留下的政治遗产。 比起那个来源成谜的继承者曹芳,自己可是曹叡最宠爱的亲弟弟的儿子,比他更有资格来继承曹叡的事业。 可如果自己迎娶了郭德的妻。 那自己还能名正言顺的以太后为母吗?? 迎娶自家舅父的遗孀?? 这还是人吗? 曹髦眯了眯双眼,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郭德毕竟是过继给了别人的,只要他还是甄德,不是郭德,那就算不上大事。 可是,先前甄德在谋反失败后,就被司马师变回了郭德。 难道说,从郭德被杀的那一天开始,司马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吗?? 那时他就想通过女儿来控制自己?? 司马炎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 曹髦迅速平静了下来,笑着看向了司马炎,挠着头,“我还年幼,实在没想过成家的事情” “哈哈,陛兄长不必害羞!” “我那姐姐,为人温柔贤惠,绝对是良配!还有她那孩子,身体虽然不好,可很是聪明可爱” 曹髦有点懵,我又不是我曾祖父。 我不好这一口啊。 他忍不住问道:“那孩子多大的年纪?” “陛下的孩子今年…应当是五岁” 曹髦的脸抽了抽,他自己才十三岁啊!!这就有了个五岁的儿子?! 司马炎显然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他此刻正笑吟吟的夸着他那位堂姐。 曹髦问道:“这個消息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是啊,不只是我,族人都知道了,听说是太后特意为陛下挑选的,太后对陛下还真的是疼爱啊!” 放屁! 太后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司马昭为什么要公布出去呢? 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不惜代价的往自己身边塞人?? “怎么样?陛下开心吗?” 司马炎笑着问道。 “开心啊可太开心了。” 曹髦说着,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眼角一跳。 不好! 如果司马师已经开始安排人来分后宫的权力,那定然是意识到了太后的变化,他会不会猜出有人给太后撑腰? 他一定会! 王公!! 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大将军,臣着实不知啊!” “您到底是何意??” 王祥皱着眉头,看着一旁的司马师,一头雾水。 就在今日,王祥准备前往皇宫教学的时候,司马师忽然出现在了自家的府邸内,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诸多的甲士。 王祥很是惊愕,赶忙行礼拜见。 可司马师却很冷漠的开口询问道:“王公不是已经做太后之臣了吗?何以对我行礼呢?” 王祥根本不明白司马师的意思,他眉头紧锁,搞不懂司马师的来意。 “大将军可是我的族人做了什么事?” 司马师笑了起来。 第131章 何以这般积极? “嘭~~” 曹髦手里的木棍狠狠劈下,成济只觉得双手有些发麻。 这让成济颇为惊讶。 这并非是纯粹的力气的增加,而是陛下逐步掌握了发力的技巧。 成济能感觉得到,陛下的进步速度越来越快,发力技巧愈发的成熟,从当初的触之即溃,到后来的勉强招架,再到如今,成济觉得,就是自己也得费点力气才能制服皇帝了。 成济完全不留情,长棍横扫,直接打飞了曹髦的武器,曹髦只觉得双手发麻,隐隐作痛。 徐老公有些惊怒的叫道:“成济!!你欲何为?!” 几个阉人赶忙冲到了皇帝的身边,开始帮着按摩起了曹髦的双手。 成济仰起头来,很是暴躁的说道:“我还不曾出全力呢。” 徐老公气急败坏,“好胆!你还想打坏陛下不成?!” 他看着远处看戏的司马回,大声的质问道:“黄门官就是这般做事吗?” 这些阉人已经不装了,他们直接明牌,我们就是皇帝的人。 他们根本无法融进司马家的团队里。 当今任何一个士大夫所创建的团体,都不会允许阉人集团加入。 唯一能收容他们的就只有皇帝了。 甚至能挽救他们性命的也只有皇帝。 他们都已经明白,无论他们表现的有多温顺,多么听从司马家的话,都躲不过一死,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投皇帝,皇帝好歹能想办法试着保下他们的性命。 而司马家也不太在意这个,阉人的名声很差,皇帝想自污,那就让他自污好了。 唯一在意的大概就只有钟会了。 他几次声称要杀了这些蛊惑陛下的阉人,若不是此刻国事繁杂,让他抽不出身,只怕这些阉人早就被他再次更换了一波。 司马回有些无奈的走了过来,他看着成济,开口说道:“成君,陛下尚且年少,当留些力才是。” 成济与曹髦的关系,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曹髦想将他当作底牌来用,哪怕是在阉人面前,也从不提起这人,明面上还是一副想要结交的模样,而他也告知了成济,让他尽管以司马家的身份与自己相处,免得司马家对他不利。 这让成济很是感动。 在众人的眼里,成济俨然就是司马昭的忠实狗腿,对皇帝态度极差,装都不装,比试的时候完全不留情面,将皇帝打的很惨。 就连司马回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虽然是傀儡皇帝,可好歹也是皇帝啊,你不能真打呀! 听到司马回的话,成济勃然大怒,他瞪了司马回一眼,反问道:“我奉征西将军之令来保护陛下!!你敢训斥我?!” 司马回浑身一颤,“不敢我并非是训斥你,可这是陛下” “哼!” 成济冷哼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的不悦。 “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征西将军的!”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只剩下了一個司马回独自在风中凌乱。 乃公特么的姓司马啊! 你怎么比乃公还要积极呢? 他看着一旁的司马车,摇着头说道:“不行,得将这件事告知校尉,成济无法无天,对陛下的态度实在恶劣,这般欺辱,怕是要惹出大事来!” 并非是他们愚笨,是成济演的太像了,那种目中无人,急着出头,为了出头能不惜一切的感觉,他演的淋淋尽致,都不像是演的,好像司马昭一声令下,他就能公然砍下皇帝的脑袋来。 司马回等人每次看到成济那种蛮横无礼的态度,便吓得心惊胆战。 他们担心这个疯子打急了,真的往皇帝脑袋上来一棍子。 不行,必须得将这个家伙送走,这厮太危险! 曹髦站在远处,表情苦涩,一言不发。 “陛下,成济欺人太甚得想办法杀了他!” 几个阉人此刻围绕在皇帝的身边,愤愤不平的说着。 徐老公靠近了曹髦,低声说道:“陛下等下次名士聚集东堂的时候,您不妨露出点伤口来,等他们询问,您就说是成济所打的那些散骑若是知道这件事,成济必死无疑!” 曹髦一愣,赶忙摇着头,“不必如此,成君武艺非凡,若是能拉拢过来,那是天大的助力勿要再谈论这件事了!” 阉人们也只好听从。 成济可是曹髦目前最大的底牌了,若是哪一天司马师死了,自己带着人冲杀司马昭,钟会对着成济下令,将军养伱千日,就是为了今日,动手! 然后成济一长矛将钟会捅死嗯,还得算上他那个当骑督的兄长,骑兵反戈,加上尹大目的胡骑,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这只是曹髦脑海里最美好的幻想。 具体做起来肯定没有这么容易。 就在曹髦幻想的时候,外头再次传来了叫嚷声。 徐老公脸色一黑,骂道:“他又来撒泼了!” 在这些阉人看来,天下真的没有比当今陛下更可怜的人了,殿内的成济时不时发疯,殿外的郭建更是不堪。 这厮如今酗酒,吃醉了就来太极殿纠缠皇帝,非说要吃什么美食。 这是何等无礼的行为?! 但凡是个治世,这行为都可以诛族了,醉酒闯殿,这是当初董卓才能做得出来的暴行。 曹髦却眯起了双眼,近期内,郭家隐约有了分裂的倾向。 郭家内部,有人倾向与拥护太后,有人倾向于让太后拥护自己。 郭建经历过人生低谷,故而很珍惜如今的生活,他不像家族里的那些长辈一样沉浸在“西平郭家”的美梦之中,他不记得过去的辉煌,他只知道他如今的权势是太后所给与的。 可他并不敢提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家族还轮不到他做主。 在这般巨大的惊恐前,他选择了躲避,就跟那些名士们一样,饮酒服散,躲避现实。 “陛下,您且先进屋,奴婢去将他送走” 曹髦严肃的说道:“这是自家舅父,岂能无礼呢?” 曹髦拒绝了阉人们的好意,随即出门去迎接这位舅父。 郭建摇摇晃晃的,两个甲士扶着他,甲士的眼里也满是无奈。 看到曹髦出门,郭建大喜过望,急忙走上前,就拉住了他, 第132章 羊祜 郭建有些茫然。 他很想躲避,却又没什么魄力,只敢饮酒服散,不敢直接装病辞官。 他怕宣德将军,也怕太后,更怕司马师。 而曹髦的这些话,又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他有些动心,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不行,若是被阿父知道了,他一定不会饶了我。” 曹髦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轻笑着,低声说道:“舅父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啊。” “你要如何帮我?” “我可以告知太后,说您病重,让太后罢免了舅父,若是太后下令,那宣德将军定然也看不出来啊!” 郭建还是很迟疑,不敢下决定。 就这优柔寡断的性格,注定与大事无缘。 曹髦只好继续说道:“若是您不愿意辞官,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想,宣德将军也有自己的想法,定然不会带着族人去送死。” “那宣德将军是何等人也,堂堂西平郭家” “好了!!” 郭建打断了曹髦,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什么大世家,什么大豪族,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下呢? 我们家里是出了三公?还是有大将军?唯一的门楣就是太后了,这些人却还沉浸在当初的美梦里,觉得自己依旧是那个盘踞凉州的庞然大物,觉得是自己成就了太后,甚至想与虎谋皮 郭建咬着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不干了!” “我才不要跟着他们去送死!” “我不好与太后接触,劳烦陛下为我转告太后,就说我病重,请太后看在同族的份上,罢免我的官职吧!” 曹髦拉住了郭建的手,“舅父,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您放心吧,从今日开始,您就安全了。” 不知为何,听到曹髦的这句承诺,郭建居然真的松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他明明知道这小子的承诺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在郭建匆匆离开之后,曹髦的眼里有了喜色。 郭建并不太在意那大权,他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如今他愿意主动放手,那曹髦就可以劝说太后,换一个人来当镇护将军。 至于是否还让郭家人来担任…… 哈哈哈,就算自己答应了,太后都未必会答应。 这军权,既不能在自己的手里,也不能在郭家人的手里,若是可以,曹髦真想让尹大目来担任,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曹髦想了许久,他觉得,有一個人,却是最适合担任这个镇护将军。 曹髦并没有急着去见太后,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他认真的考虑了更换禁军头领的事情。 果然,随后的几天里,郭建就以染病的名义不再前来皇宫。 郭太后也很是惊讶,还派人去询问情况。 郭建病的很重,都起不了床榻,医者说是饮酒过度,醉倒在雪地上的原因。 到了这个时候,曹髦也终于走进了昭阳殿内。 “什么??” “装病??” 郭太后看起来有点生气,她看着一旁的曹髦,不好气的说道:“亏我还那般担心他,还派太医去看他,给他送药这些人这些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曹髦急忙说道:“舅父其实也是无奈,他给我说了,他是不想帮助宣德将军当什么内应,又不愿意做那忤逆之人,只好装病。” 听到这些话,郭太后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连主动辞官的勇气都没有吗?” “母亲,王公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哦?” “王公是怎么说的?” “王公说,郭家之所以能担任将军,完全是因为您的缘故,可郭家人现在看不透这一点,肆意妄为,对您不利,您可以借着这件事,直接罢免郭建,一方面是拉拢郭建,一方面是震慑郭家其余众人,让他们知道,您能让他们上来,也能让他们下去。” “而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找一个真正的自己人来担任这个位置!” 郭太后眼前一亮,“我明白了!是让王公来担任镇护将军?” 曹髦抿了抿嘴,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人家是堂堂九卿之虎,他是疯了来皇宫里当什么镇护将军?? 况且这王祥但凡敢用自家人接这个位置,明日司马师就可以请他吃席了。 曹髦摇着头,“王公说的并非是他自己,而是一个让司马师都想不到的人。” “哦?” “何人啊?” “羊祜。” “谁?羊祜是何人啊?” 郭太后看起来有些茫然。 说起这个,曹髦可就不困了,他赶忙说道:“母亲,此人出身泰山羊氏,他的祖父羊续,是灵帝时的南阳太守,他的父亲羊衜,曾担任上党太守,他的母亲乃是名儒蔡邕的女儿!” “他为人正直,博学多才,善于撰写文章,仪度潇洒,须眉秀美,长于论辩,为人忠厚,名望极好。” 郭太后却没有半点激动,她皱着眉头,询问道:“那他跟羊徽瑜是什么关系?” 羊徽瑜乃是司马师如今的妻,是司马师继夏侯徽之后的第二个夫人。 曹髦低声说道:“正是他的亲姐姐。” “什么?!” 郭太后勃然大怒,“这是换上自家人吗?这是换上司马家的姻亲啊!” “母亲勿要着急,正是因为他是司马师的联姻,才能让他担任啊,母亲有所不知,此人虽然跟司马家有亲,可为人正直清白,不愿意参与庙堂争斗,这些年里,一直都在外隐居,庙堂几次征辟,他都拒绝了” “王公说,此人心怀大义,并非是助纣为虐之人啊。” “况且,此人乃是我家的女婿。” “啊?” “他的妻子乃是将军夏侯霸之女。” 在这个时代,世家彼此联姻实在太频繁了,他们的关系很是混乱,你根本说不清楚,就说羊祜吧,他出身泰山羊氏,母亲是济阳蔡氏,前母是儒家孔氏,婶婶辛宪英是陇西辛氏,姐夫是司马氏,妻子是夏侯氏 联姻很重要,但是也没那么重要,论起亲情来,谁跟谁都能扯上点关系。 曹髦想让羊祜来接替郭建,也并非是临时起意,是他反复思索后的结果。 羊祜这个人,看他一生的经历,道德上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少数几个有大汉之风的大臣。 早年他一直都不愿意入仕,后来司马昭亲自征辟,他不得不来,在担任官职后,他也是持身正直,不得而亲疏,在后来,他也是发挥出色,在各个位置都做到了完美,堪称是司马炎的治世能臣,可惜就是死的太早 曹髦并不觉得自己能拉拢此人来一同对付司马家。 可是,这个人同样也不会为了司马家而来对付自己! 而最重要的是,此人还不曾出仕,若是由太后来提拔他,那太后就是他的举主了,他可就没理由对司马家死忠了。 他在皇宫里,若是司马师快病死了,下令要他处死自己,羊祜哪怕辞官也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若是太后下令要保护自己,那他会不会反击都不好说。 他不是贾充,也不是钟会,羊祜为人朴素,遵守诺言,平易近人,坦荡赤忱,这个人一点都不魏晋,他很大汉,甚至还有点战国。 最让曹髦在意的就是他的才能。 这个时代的顶尖人物,就只有这么多,若是能得到其中一两个人来相助,局势都不会如此困难。 想要打败钟会这样的顶级能臣,那就得找一个同样水平的对手,跟他去打擂台。 可郭太后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夏侯霸可是已经叛逃了,他亲姐姐在司马师身边呢,他会来帮助我们?? 曹髦笑着说道:“母亲,王公既然说此人会投效,那定然是有把握的,或许,可以让他亲自来为您解释。” 出于对王祥的信任,郭太后点了点头,算是勉强不反对这个想法。 两人商谈了片刻,郭太后就让曹髦离开了。 曹髦有些着急,得在司马昭之前征辟了这位,却也不怕他不来,太后跟皇帝亲自征辟,他能不来?若是不来也行,等到司马昭再去征辟的时候,他还敢来吗? 这位是少有的要脸之人。 “陛下!!” “有新散骑前来拜见” 曹髦刚刚走出昭阳殿,徐老公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曹髦很是无奈,明明是自家的散骑,自己却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司马家是真的将大魏当成了自己的,真的是一点都不客气啊,你好歹提前通知我一声呢? “又是哪个大族家的子弟啊?” 曹髦不由得询问道。 “乃是司徒公的幼子,高光!” “哦?” 这是司马家准备拉拢司徒公?他们先前不是吵的挺凶吗? 曹髦在东堂见到了这位司徒公家的小儿子,高光看起来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面对曹髦,也没有丝毫的大族子弟的傲气。 “拜见陛下!!” “请起!快请起!” 曹髦笑着将他扶起来,拉着他的手,“怎么能在这里相见呢?与朕前往西堂!” 高光不敢推辞,小心翼翼的走在曹髦的身边。 “臣本来是要前往淮南为太守的,乃是,大将军不许我阿父与他们争执,却被他们所羞辱,如今病倒在榻我这个散骑常侍,乃是他们用以安抚我父亲的” 高光看起来有些悲伤。 身后的几个阉人眼里满是喜色,纷纷看向了皇帝。 这可是好机会啊,若是能得到司徒公的相助,大事何愁不成呢? 第133章 有反贼! 不对,不对劲。 看着身边这位一脸老实模样的高光,曹髦愈发感觉不对。 若是按着他所说的,他要前往淮南,那这是什么性质? 这是两头下注。 你说司马昭忍了我倒是相信,可司马师能忍?? 但凡他不是重病缠身,庙堂这上上下下闹事的,早就喜提诛族套餐了。 就算他如今重病缠身,你敢在他面前搞两头下注,将小儿子派往淮南,他能容你? 怎么,司马师开始慈悲为怀,不在意这些了吗?? 曹髦绝对不相信司马师能纵容这种行为,作为当朝司徒,高柔的选择实际上能影响很多大族和朝臣,他要是带头搞两头下注,那庙堂群臣不得纷纷效仿?那司马师还不得完蛋? 倘若高光说的是实话,高柔真的想让他去淮南,那他还能活着给自己当散骑,这就说不通。 倘若高光没有去淮南当太守,那他有什么理由来欺骗自己。 这厮一定是在说谎。 他是想要混进自己的团体里,好给司马师通风报信? 曹髦的内心迅速闪过无数想法,可脸色始终平静,甚至带点小激动。 “朕向来仰慕司徒公,没想到,今日竟然能与司徒公之子相见,哈哈哈,朕心甚慰!” 高光一愣,赶忙说道:“我父亲对陛下也是称赞有加,他曾说陛下乃是千古难遇的君王,说您的勇武堪比太祖皇帝,文采不弱于陈思王,谋略与宣文公一般” 曹髦仰头大笑。 “朕怎么配得到这样的评价呢?司徒公过誉了!” “并非过誉,今日与陛下相见,方才知道我父亲没有说错。” “哦?高君还有识人之能?” “并非是臣有这般才能,是陛下有这般才能,陛下不是一眼就看出我是被司马师所派来的吗?” 曹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周围几个阉人目瞪口呆。 高光却很认真的看着曹髦,神色与方才没有什么区别。 “您说什么?” “陛下方才我故意说起淮南之事,您却直接将话题转移到我父亲的身上,完全不在意难道不是因为看破了我是受人所派吗?” “我若是真的往淮南为太守,大将军又如何会饶过我,还让我来担任散骑?陛下应当是这般想的吧。” 曹髦惊愕的看向了高光,“朕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高光长叹了一声,拉着曹髦的手继续往前走,却低声说道:“陛下想的很对,确实就如陛下所想的那样。” “我阿父想派我前往淮南,可是,当我们做好准备,返回府邸的时候,司马师居然在府内等候着。” “他通过我来要挟父亲,还在府内安插了很多的人。” “他故意让我进皇宫,就是想从您这里套话,问清楚您的想法,司马师认为,王公很可能在暗中帮助您和太后。” 高光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我与父亲都很清楚,无论如何,司马师都一定不会饶了我们,他临死之前,定然会带走整个高家。” “我本不愿意与司马师争锋,只是,我的父亲已经很年迈了,为人子,实在不愿意让父亲再受苦,这是不孝的行为。” “陛下若是不嫌弃,我愿意暗中相助陛下,陛下也不必告知我什么大事,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让我去做就是了,我愿意与陛下一同诛杀国贼!!” 高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周围几个阉人都懵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缓缓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生怕司马回等人忽然出现。 曹髦更是惊愕,他看着面前的高光,迟疑了片刻,忽然大叫道:“来人啊!!!有反贼!!!” “将他抓起来!!!” 阉人大惊,却还是按着曹髦所说的,直接将他按在了地上。 曹髦看着一旁的徐老公,低声吩咐道:“去将成君叫来!” 徐老公完全不能理解曹髦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作为一個朝不保夕的阉人,他还是会无条件的听从曹髦的命令,他迅速离开。 高光被几个阉人按在地上,眼里满是惶恐。 “陛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臣是真心想要辅佐陛下啊!!” 曹髦冷哼了一声,“呵,你这狗贼将朕当成了什么人?” “若非大将军,朕岂能稳坐这江山,我将大将军当作自己的心腹靠山,岂能允许你这般挑拨离间?!” “陛下!!莫非是不相信我的真心吗?!” 就在高光费力解释的时候,成济急匆匆的来到了这里,紧紧握着腰间的刀柄。 “陛下?出了什么事?!” 曹髦指着面前的高光,说道:“这厮妄图离间我与大将军,您可以自行处置了这个奸贼!拿他的首级来换取功勋!” 成济一愣,又看向了面前的高光,他并不理解陛下为何要让自己去砍了高光。 可既然是陛下所吩咐的,那砍了就是。 成济猛地抽出了刀,大步朝着高光走来。 高光咬着牙,看着成济走到了自己身边,推开了身边的阉人,然后举起了那刀。 高光终于忍不住了。 “勿要动手!!勿要动手!我是与陛下说笑!是说笑的!!” “且慢!” 曹髦开口制止了成济,盯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高光,“成君,此人的父亲乃是当朝司徒,若是就这么杀了,他父亲或许要与朕为难,算了,请您自己将他交出去吧!” 曹髦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高光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成济,几乎咬碎了牙。 他到底是如何看出来的??? 曹髦大步走在路上,徐老公欲言又止。 “徐老公,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请恕奴婢直言,奴婢觉得,高散骑方才说的未必是假话” “大多是实话,只是在实话里夹了几句假话而已。” “陛下如何知道他说了假话呢??” 曹髦冷笑了起来。 “我当初跟名士们点评洛阳的群贤,曾听嵇康点评了司徒公的三个儿子,他们认为,司徒公的长子中庸,次子勇猛,三子谨慎,能成大器的只有他的三子。” “他方才进来之后,也是表现的很是谨慎内敛。” “可是一个如此谨慎的人,怎么会当着你们的面,来说什么为朕除国贼呢?” “伱们之中,但凡有一人是大将军所安排的,整个高家岂不是要一同陪葬?” “要么他就是有恃无恐,觉得你们就是告发他也不会有事,要么就是他知道你们都忠与我,你们之中没有大将军所安排的人他不是大将军,他如何敢肯定?他如何敢冒险?!就因为你们都是宦官?” “若前来的是司徒公家的二子,或许我就信了,可来的是三子,那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何况,司马师可没有那么好糊弄,司马师若是去过他们府邸,他还有胆量敢反叛?笑话!” “他高家要是有这样的胆魄,高柔岂能被欺辱到这种地步呢?” 听着曹髦的分析,徐老公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陛下可万一他若是真心投靠” “那朕也不需要一个可以当着众人面讲述自己密谋的人来辅佐,若是收了这样的人,迟早会惹出天大的麻烦。” 徐老公彻底服气了,他复杂的看向了面前的少年皇帝。 “那高柔倒是没有夸错奴婢心服口服。” “啊??你说什么??”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 “散骑常侍高光挑拨离间,蛊惑陛下,被我所抓获!” 成济仰着头,很是得意的说着。 司马昭幽幽的看向了被捆绑起来的高光。 高光满脸的委屈,“征西将军,您且听我解释我是按着大将军的命令来做事的,并非是反贼啊!” 司马昭一愣,看向了一旁的成济,“成成君对吧?君且回去吧!” 成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他朝着司马昭行了礼,“成济告退!” 随即就离开了此处。 在成济离开之后,司马昭急忙起身,为高光解下了绳索。 司马昭并不知道这件事,可他也不觉得高光是在欺骗自己,他何必去说这种一对质就会被戳破的谎言呢? “让您受苦了,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司马昭很是诚恳的说着,高光连称不敢。 “兄长吩咐了您什么事呢?” “征西将军莫非不知??那您何以” 司马昭大手一挥,“司徒公是我毕生最为敬仰的人,他的儿子也是如此,我对您完全信任,怎么会为难您呢?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可我相信您是不会犯错这般大错的!” 高光的心里有些感动,他朝着司马昭再次行礼,然后将司马师所安排的事情详细的告知了他。 司马昭有些愣神。 “你是说他听到你要除国贼的时候,就直接下令来抓你?甚至直接将你交给了成成君??” “是这样的。” 司马昭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先是教导自家儿子,如今又是帮着抓“反贼”?? 难不成这皇帝还是个忠臣??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高光此刻苦笑着说道:“将军,我想,大概是被他所看破了” “不对,不对我愈发觉得,这位天子,不能用常理来度之” 第134章 想法不错 群臣聚集在殿门外。 又是一次朝议。 “贼将陈祗献媚与阉人,祸乱巴蜀” 曹魏的大臣们这次是吃起了蜀汉的瓜。 蜀汉的瓜同样很炸裂,陈祗是大司徒许靖兄长的外孙,他早年得到了费祎的赏识,被他所举荐,在董允逝世之后,他担任侍中,深受刘禅的喜爱。 随后开始一路高歌猛进,侍中领尚书令,加镇军将军,权力极大。 姜维虽然身为大将军,可是他常年在外,庙堂内政是以尚书令来抉择,故而此人在蜀汉庙堂内的掌控力甚至超过了姜维这个大将军。 跟以往的重臣不同,陈祗跟蜀汉宫内的阉人集团保持着很不错的关系,跟宦官黄皓交好。 曹魏群臣得知这位尚书令公然结交宦官,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今之三国,内部都已经出现了各种问题。 曹魏和东吴都吸取了中常侍的教训,设立散骑,分走了阉人的权力,而蜀汉却是对东汉的政治体系进行了全盘保留,包括这中常侍体系都一并保留了下来。 无论是哪国,阉人的名声都是很不好的,这位蜀汉尚书令居然敢去结交阉人?? 他们当即做出了新的部署,姜维向来厌恶阉人,得看看是否能引起姜维跟陈祗的矛盾,让蜀汉内部的矛盾更加激烈! 在正常的商谈了内外的情况后,司马昭却起身,留下了诸多大臣。 “诸公。” 司马昭看向了群臣,想起方才跟兄长的密谋,便大声说道:“当今大魏兴盛,百姓安居乐业” 司马昭就这么自顾自的将当今的局势吹捧了一顿,似乎在他看来,蜀吴不日就能攻破,大魏很快就能统一天下,形成一个远超大汉的强大政权。 群臣也不觉得尴尬,听着司马昭说瞎话,却也是全力配合,时不时点着头,开口附和。 司马昭说了许久,方才说起了正事。 “故而,当以复周礼,我听闻,以礼法治理天下,当能使大业有成” 司马昭再次开始吹,这次吹的却是礼法。 群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司马昭的想法,吹大魏可以,这是政治正确,就算你后续带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题,那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可是吹礼法还是算了,这玩意不确定性太大,毕竟万事万物都可以跟周礼扯上关系,我们现在跟着你吹,可若是你下一刻说要以周礼来进行禅让,那我们怎么办啊? 群臣这次装起了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有人开始挑司马昭所用的词。 儒家在魏晋时一度失去了统治力,玄学兴起,这帮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孔子来了,他们也敢脱了衣服拉着老人家去裸奔。 这些人治国的水平不好说,可装疯卖傻的水平绝对是超过了大汉的。 像一些不好参与的事情,若是司马昭强行要求他们做出抉择,那他们直接就脱了衣服裸奔。 也别管他们有没有服散,按着他们的专业术语来说,这叫如服。 司马昭也没有理会群臣的冷漠,他话锋一转,说道:“我准备上书陛下,行五等爵制,采《周礼》中公、侯、伯、子、男之名,每等又分大、次二级,五等十级,封疆予户,井然有序” 这次,群臣顿时就不淡定了。 司马昭给他们画过很多次大饼,其中次数最多的就是这个爵位了,司马昭总是说会增加爵制,大封群臣,使野不遗贤。 今日,司马昭终于要开始实现自己的大饼了吗?? 在这种时候,群臣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们纷纷开始附和司马昭的话,对周礼更是夸上了天。 群臣很是激动,看着远处的司马昭,是越看越满意。 司马昭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他只是個发起者,并非是执行者,看着面前亢奋的大臣们,司马昭很是欣慰。 就在方才,他带着高光去找兄长。 兄长听闻曹髦的决定后,也没有多问,直接就让自己来宣布新爵制的事情。 这件事一直都是司马师跟钟会在商谈,最后却是要司马昭提出来,毕竟,司马师已经不需要拉拢群臣了。 司马昭暗喜,此番得到了群臣的支持,毌丘俭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而王祥独自坐在对面,看着面前这般激动的群臣,不为所动。 倘若自己要是没有听过陛下的那些想法,或许此刻会与他们一样激动,可惜,在陛下的许诺面前,司马家给出的大饼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朝议结束的时候,群臣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们都想早些看到这政策落实。 如此仁政,当然是要越快越好。 王祥跟着群臣离开了此处,他在人群里张望了一下,缓缓走到了一位大臣的身边。 “陈公不知能否同行几步啊?” 站在王祥面前的,乃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大臣,看起来有些敦厚。 此人正是大魏御史中丞陈骞。 陈骞是曹魏名臣陈矫的儿子。 他依旧是“自幼就聪慧,年少成才”,年少时就被人点评,获得很大的名望,嗯,给他点评的人是当时的名士夏侯玄。 这都是世家大族的老一套手法了。 不过,陈骞确实聪慧,倒也不是完全吹捧起来的。 他出仕后任尚书郎,又历任中山太守、安平太守,政绩十分出色,后来被司马懿所看重,一路提拔,到如今,司马师已经将他放在了御史中丞的位置上。 陈骞当然也算是大族出身,他父亲是当过司徒的,可问题是,他们家的发家史实在太短了。 他父亲原先姓刘,后投奔外祖父,改姓陈。 他们家族没有底蕴,算是由他父亲所开辟的一个新世家。 这也是王祥如今找上他的原因了。 陈骞惊讶的看着王祥,笑了笑,“王公有请,岂敢不从呢?” 两人就这么一同往外走,前后都有大臣,他们正热情的商谈着新爵制。 王祥笑着说道:“陈公以为新爵制如何?” “倒也不错。” 陈骞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他并不是那么的激动。 王祥点着头,笑着说道:“新爵制承认爵位和土地财富世袭世世代代都能继承爵位,与国同贵” 司马昭的五等爵位制,实际上是对豪强士族的权力财富提供了法理依托,从法律上认可了大族可以合法拥有土地和人口,甚至是军队这是庙堂对大族的一次巨大让步。 王祥正夸着,忽然又改口说道:“奈何啊,各大家族至此开始了分配,分配一旦固化,新家族想要再搏出来就困难了,除非是遭遇大变。” 陈骞瞥了一眼王祥,依旧没有开口。 王祥笑着说道:“今晚我想在府内设宴,宴请陈公” 他没有询问陈骞是否能来,甚至连宴请的时日都没有说。 他说完这句话,朝着对方行了礼,就快步离开了此处。 陈骞眯着双眼,看着离开的王祥,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王祥的府邸很是热闹,奴仆们进进出出,宰杀了牲畜,做好了宴请的准备,那是一点都不隐瞒自己要宴请的消息。 王祥坐在内屋里,手持书卷,专心致志的读了起来。 奴仆几次进门,告知情况。 主家的客人依旧没有前来,他们也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准备后续的饭菜之类。 王祥挥了挥手,让他们不必担心。 时日缓缓流逝,王祥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似乎遗忘了宴会的事情,心思都在手里的书里。 就在这个时候,奴仆再次走进来,“家主,贵客前来!” 王祥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面色依旧平静,整了整衣冠,随即前往迎接。 “休渊!你终于是来了!” 王祥改了口,陈骞与他行礼拜见,跟他走进了屋内。 仆从们将准备好的美食一一拿出来,宴会正式开始。 王祥并没有谈什么爵制,反而是跟陈骞谈论起了经典,两人的学问都不错,聊的很是开心。 等吃饱喝足,王祥这才缓缓说道:“休渊啊,今日听闻大将军的政令,我这里也有了几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啊?” “好啊,王公请说吧。” “首先呢,就是这个中正制” 王祥不急不慢的将曹髦所说的那几个政策说了出来,言语平静,可内容却实在惊人。 他说完之后,看向了面前的陈骞,看到陈骞依旧平静,不为所动,对他更是满意,询问道:“您觉得这些政策如何呢?” “王公想的很好。” 陈骞回答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想法不错,可具体执行就别想了。 王祥笑了起来,“这并非是我的想法,这是太后的想法,您现在觉得这些政策如何呢?” 陈骞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惊讶。 他盯着面前的王祥,“难道不是陛下的想法吗?” 王祥并没有被戳破后的尴尬,他一把抓住了陈骞的手,笑了起来。 “老夫就知道瞒不住您,哈哈哈,事关重大,不好直言,请您宽恕!” “您说的不错,这是陛下的想法,是太后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那您的想法呢?” “对您,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也不必解释什么。” “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陈骞眯着双眼,沉思了片刻。 “我觉得,这些想法很不错” 第135章 已得其二 王祥原先的想法是甩开曹髦,直接在大族里找个靠谱的带头大哥,然后以纯粹的世家联盟来与司马家过招,争取利益。 可惜,卢毓的态度让他很是失望。 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些带头大哥若是遇到了真正危险的事情,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推出来负责,而若是真正捞到了好处,那还是以他们为先。 这让王祥极为不甘。 这才有了与皇帝联盟的想法,结果,皇帝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太后入了局。 王祥当即就做出了决定,太后-皇帝-世家所组成的联盟,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大家族所能对抗的。 这三位一体的联盟,什么都不缺,名义,下令,执行,样样都有,根本不需要去给那些大家族当狗。 因此,王祥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开始搜寻跟自己一样的大臣,也就是那些才能出众,却不算是顶级大族出身的大臣。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位御史中丞陈骞。 首先,这位的才能是不可否认的,政绩很是出色,极为聪慧,连司马师等人都对他赞赏有加。 然后,这位的野心同样不小,一直都在不断的想着往上爬,在历史上,是他一直在为司马炎上位的事情而奔波,催促皇帝让位,为了更进一步,可谓是不惜名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他不是那么的在意宗族。 司马师可以为了宗族牺牲掉所有人,而他可以为了自己牺牲掉宗族。 王祥觉得,自己完全能拉拢此人。 他们两人的诉求完全不同,哪怕最后得了权,他们也不会出现明显的冲突,王祥需要给自己的家族铺路,而陈骞只想当辅佐圣王的那个人。 光靠着王祥一个人,当然无法与司马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作对,必须要拉拢朝中的群臣,可是这个拉拢的先后顺序就很重要了。 陈骞是可以作为最先拉拢对象的。 陈骞看着面前的王祥,心里同样有很多的想法。 他原先的想法,是走从龙之道,跳过司马师,将目标放在司马昭的身上,通过辅佐司马昭成龙来晋升到最顶级的那批人物之中。 可是,王祥如今却给了他另外一条路。 他当然不会觉得是太后和皇帝控制王祥来为自己做事,这是王祥控制太后和皇帝来为自己做事。 他也意识到了这样的联盟的强大,另外,就是王祥所说的那些政策了 若是能完成这些政策,就算只完成其中的一个,自己都足以晋升到最顶级的人物行列之中,天下大族都得拜谢自己的恩德,尽管风险大了一些,可做什么没有风险呢? 从龙之路就没有风险吗?这条路若是走不好,下场未必会比谋反好到哪里去。 他确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他不在乎这些政策是否能给家族带来好处,他只是觉得完成这些政策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王公,您准备怎么办?” 陈骞忽然开口问道。 王祥笑了起来,“我没有什么才能,所想的也不过是让家族振兴而已,这样的大事,自然还是得以您为主,我愿意按着您的建议来操办。” 陈骞再次眯起了双眼。 王祥这不是想让出主导权,只是想让自己带头冲锋而已,将自己作为手中刀。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想要完成这样的大事啊,最好是以自己为主导,来完成这样的大事。 “当仁,不让于师。” 陈骞给出了回答。 王祥很是高兴,赶忙起身,亲自为陈骞倒酒,陈骞也是赶忙起身,连称不敢。 两个聪明的人聚在一起,完全不需要多说什么,彼此的想法,他们都是心知肚明。 “大将军快要死了,故而我们要加快速度。” 陈骞很是认真的说道:“大将军与镇东大将军必有一战,我们要在战前推动这件事。” “若是战后,无论是大将军获胜,或者是镇东大将军获胜,都对我们不利。” “哦?为何要这么说呢?” 王祥疑惑的问道。 陈骞回答道: “群臣的作用,在如今是最重要的,大将军需要安抚我们,在平定毌丘俭之前,他连皇帝都不敢废,更不敢对抗群臣” “若是他除掉了毌丘俭,那下一步就要对付群臣,就算我们发动了大臣,他还是能通过分化利诱的办法来击败我们。” “而若是毌丘俭获胜,他对陛下极为忠诚,陛下作为大魏之君,未必会真心施行这样的政策,到时候陛下若是反悔,我们就要对抗毌丘俭同样不利。” “今日征西将军急着施行新政,就是为了让群臣本分一些,好让他能安心去对付毌丘俭。” “这也说明大将军时日无多,已经无法再压制群臣,需要让出利益来了。” 陈骞越说越是激动,眼里闪烁着精光,“朝臣都沉浸在新爵的喜悦之中,司马家接下来定然全力对付毌丘俭,这是我们的好机会,我们得迅速拉拢庙堂内的贤臣,等到大将军正式下手的那一刻,瞬间发难。” 王祥的脸抽了一下。 方才他还在为拉拢来陈骞而激动,此刻,却是心凉了半截。 你是不是有点太冲动了?? 我理解你想出头的想法,可是你就不怕做过头了被司马师直接诛族吗??? 王祥瞬间发现了两人的第一个不同,王祥还要考虑自己的宗族,可以放手一搏,但是要留退路,可面前这位,他不管啊!! 王祥清了清嗓子,再次开了口:“休渊啊” “若是司马师与毌丘俭开战的时候,我们忽然发难,司马师会以勾结毌丘俭的名义,大开杀戒,在那种危难的时候,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我认为,还是应当徐徐图之,司马师命不久矣,就算他击败了毌丘俭,司马昭也没有他兄长那样的才能,只要拉拢了群臣,就不必担心司马昭至于毌丘俭,他也是世家大族,不会反对这般仁政” 看着面前的王祥,陈骞收起了脸上的激动,他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对方。 他笑了笑,“王公不必担心,这些也只是诸多谋划之一,舍命一搏并非是求死,我不会做出莽撞的事情,让您危难,请您放心。” “我很想与太后见一面” 王祥点着头,“这好办,太后最近常常召集大臣相见,我会告知陛下,让她找个时日召见休渊,到时候,休渊与她直说就是了。” “唯。” 看着再次变回了原先那和善模样的陈骞,王祥松了一口气。 自己是需要一柄利刃,可不需要一柄不受控制的利刃,看来,对此人还是得稍微提防些 两人又商谈了许久,吃了不少的酒,陈骞这才离开了府邸。 次日,王祥照例前往东堂,给曹髦上课。 “陛下!!” “老师!!” 两人同时开口,都有事情想要告知。 “还是老师先说吧。” 王祥点点头,开口说道:“臣已经说服御史中丞陈骞一同来辅佐陛下了。” “御史中丞陈骞,此人甚是聪慧,品德高洁,淳朴良善” 王祥夸赞了起来,曹髦却吐槽了起来。 聪慧我认了,毕竟能做到西晋开国八公之一,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愚蠢的。 西晋开国之时,晋武帝司马炎授安平王司马孚为太宰,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义阳王司马望为太尉,何曾为司徒,荀顗为司空,石苞为大司马,陈骞为大将军。 世人称之为“八公同辰,攀云附翼” 这八个人,也就是西晋开国时最猛的八个人。 可说他什么品德高洁之类的,这就是纯粹放屁了。 陈骞作为名士,跟着石苞一同催促司马炎登基,逼曹奂搞禅让。 后来他弟弟跟他儿子争吵,弟弟骂了几句,他就上表将亲弟弟驱逐。 而且他跟贾充等人的关系非常不错,还很支持司马衷上位。 怎么看这人都像是个野心勃勃的奸臣。 可是,曹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麾下有一个奸臣,那该害怕的是自己,可麾下有十个奸臣,该害怕的就是刘禅和孙亮了! “好啊!太好了!” “有这样的贤才来辅佐朕,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曹髦拍手叫好。 王祥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陛下,此人虽然贤明,却有些鲁莽,他很想要与太后见一面,还请陛下能告知太后,若是他有什么提议,可先与老臣商谈一番,然后再做决定。” “请老师放心吧,我知道了。” “我稍后就去找太后,如实的告知她,太后若是得知御史中丞也前来辅佐,定然会很高兴。” 曹髦笑着说道。 “嗯陛下方才想要说什么呢?” “老师,太后说,想让羊祜来担任镇护将军。” “老师觉得如何呢?” 王祥一愣,迅速在脑海里回忆起了那个高大谦逊的年轻人。 “太后为何想用此人呢?此人乃是司马家的姻亲怕是难以为我们所用啊。” “老师是觉得不可行?” “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第136章 快想想彦士会怎么做 王祥可不是太后。 他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太后的意思,这大概是曹髦自己的想法。 而羊祜,王祥是知道的。 羊祜年纪并不大,不过三十出头,可名声却不小,尤其是多次拒绝征辟之后,更是得到了很多名士的吹捧。 对王祥这样同样混名望圈的人来说,羊祜并不陌生。 而他大概也能猜出曹髦想提拔羊祜的原因。 皇帝怕了。 如今太后与郭家人交恶,双方的关系愈发的恶劣,而皇宫内的禁军都在这几个郭家人的手里,皇帝是怕他们会听从大将军的命令,会对自己下手吧? 故而,他想要选一个既能被司马家所接受,同时又非司马家铁杆,有名望的士人来接替这个位置。 王祥也能理解曹髦。 作为一個少年皇帝,这已经是对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吧。 “陛下,这件事并非不可,请您放心吧,我目前不便与太后相见,陛下只管如实告知,让太后放手去做,勿要担心其他的事情。” “另外,陛下,也不要太担心您自己的情况,如今您并非独自一人,有老臣,陈休渊,太后等人在,没有人可以对您动手。” 王祥安抚着。 曹髦赶忙称是。 王祥已经开始了行动,拉拢到了陈骞,这是好事。 西晋八公,自己已得其二。 陈骞同样是个强而给力的帮手,至于这位往上爬的野心,在曹髦看来,其实他比王祥还要安全的多。 陈骞想要的只是当大将军,只要给与他高官厚位,让他成为群臣之首,那他就是皇帝的好犬,让他咬谁他就去咬谁,绝不迟疑的那种。 他跟成济有点相似,不同的是他比成济更有脑子他跟成济之间大概差了十个成倅。 他成为大将军,不会去疯狂的提拔自己的家族后人,会努力扮演好天下第一能臣的角色。 而王祥可不同,他要的不只是自己当大将军,他想让整个家族都崛起,若是他得势,首先会考虑宗族,给自己的宗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在对比之下,曹髦还是更欣赏陈骞这样的大臣。 他甚至很想跟陈骞见一面,想给他画点大饼,可惜,目前还是没有见面的机会,冒然见面,会使有心人生疑。 西晋八公啊,若是能将他们都收入囊中 就在曹髦做着白日梦的时候,同为西晋八公的司马孚,正坐在屋内,看着面前这忽然上门的司马昭。 哪怕是在西晋八公之中,司马孚父子的名声也算是很大的。 毕竟是“大魏忠臣”,抱着皇帝的尸体嚎啕大哭,尽显忠臣本色。 不过,可以说司马孚装,却不能说司马孚菜。 司马孚在军政谋略等方面很有建树。 当初诸葛亮频繁出击,大魏的军队来回奔波,苦不堪言,国力受损严重,面对这样的情况,司马孚提议预先选出步骑二万部队,分为两部,以作交战之用。 他又建议,关中地区连年交战,粮食物资储备不足,应该从冀州调集农夫五千人屯于上邽,秋冬训练,春夏屯田,这些建议都被采纳,于是关中物资充实,对待蜀国的进攻也有应对。 后来诸葛恪发兵二十万人伐魏,司马孚再次带队,面对诸葛恪的进攻,他有意拖延,据守不出,拖垮了对方的士气后一击制胜。 同样的,他的儿子司马望,虽然没有父亲那样的统率之才,可也算是当世最杰出的防守型将领了,他后来担任征西将军,在任八年,打退了蜀国多次的进攻,没有让对方占到太大的便宜。 “仲父,我们要正式对毌丘俭动手了。” “我想上表皇帝,以您来转任太傅。” “位列三司之上。” 司马昭很是开心的跟司马孚说起了这个好消息。 太傅在名义上是教导皇帝,辅佐朝政,位高权重,可实际上,这是个名誉官爵,比司徒,太尉,司空还要更加名誉一般来说,这已经是退休官了。 司马孚很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司马昭。 司马昭的语气并非是商谈的语气,他是在直接下令,让自己交出太尉之位。 其实司马孚并非那么在意自己的位置,太尉或是太傅,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可是,司马昭的这态度,却让他有些不喜。 在司马昭看来,这并非是什么大事,我们是一家人,让叔叔让出自己的位置邀请毌丘俭前来,顺便帮着叔叔升个官,这不是挺好吗? 可是在司马孚看来,司马师病重,即将逝世,司马昭却急匆匆的将自己调离军事岗位,让自己上任太傅。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件事情,在两个人的眼里,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解读。 司马孚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是想要将自己从军事领域内调离出去,事实上,司马家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司马师病逝之后,姜维再次发动了进攻。 司马孚领兵击退了姜维的进攻,司马昭当即令他担任太傅,以司徒高柔为太尉,以司空郑冲为司徒,再将尚书台里最有名望的卢毓提拔到司空的位置上。 这些调令是同时完成的,首先是拿了司马孚的统帅权,从那之后司马孚再也没有担任过军队统领。 然后是让不懂军事的高柔担任太尉,将他号召群臣的位置给了透明人郑冲,郑冲根本就不会领着群臣来跟司马家要好处。 最后将尚书台的实权仆射调到司空的位置上,加强了对尚书台的控制。 这调令很符合规矩,无论是谁也不能说不对。 而因为曹髦所引发的变故,使得司马昭提前开始了调动。 司马孚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多谢征西将军。” 司马昭摇着头,“仲父勿要如此,我岂敢让您答谢仲父,若是毌丘俭起兵,您觉得我们该如何部署呢?” 司马孚板着脸,“实不知也。” “那您觉得谁可以统率大军呢?” “自然是非征西将军莫属。” “我哪有这本事啊,不过,兄长的病情已经不那么严重了,或许,兄长会亲自出兵吧。” “这诏令一出,毌丘俭定然会叛乱此番,定要砍下他的首级!” 司马昭咬牙切齿的说着,他认为,目前司马家所有的困境,都是毌丘俭所造成的,只要这一战能杀了毌丘俭,那所有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皇帝也不敢再闹事,群臣也不敢再张狂,高柔那厮也不敢再恐吓自己 看着面前已经开始幻想美好未来的司马昭,司马孚心里却很是烦闷。 他倒也没有跟司马昭去争夺大权的想法,只是,被这般对待,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平。 司马昭在搞定这件事后,就开开心心的告别了仲父,离开了此处。 当他上了马车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自家仲父的表情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看来,往后不能再让仲父去统率大军了啊。 司马昭眯着双眼,接下来他要操办的事情很多,首先就是将侄女送进皇宫里,然后继续推行新爵制,让皇宫和庙堂安静下来后,就直接下诏给毌丘俭,让他前来庙堂。 然后就是一场内部的战争了。 毌丘俭虽然能打,可他麾下大军的家属,可都在北方,而且,光靠着一个不全的扬州,脱离了庙堂,后勤就是他的一大问题,除非他狠下心来劫掠,可毌丘俭并非是那样的人。 他必败无疑。 但是依旧不能怠慢,诸葛诞在私下里与毌丘俭相见,谁知道他会不会投向毌丘俭那一方? 若是他投了,那问题可就大了,豫州跟扬州不同,豫州是产粮重地,若是两者联盟,他们完全可以跟庙堂打一场大规模的长期战争,吴国和蜀国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到时候,可就要出大事了。 就在司马昭思索着这些大事的时候,他的马车已经回到了自家府邸。 刚来到府邸前,他就看到了很多马车,停靠在府邸之外,各种各样,颇为不凡。 司马昭一愣,“这是兄长召见群臣?” 有家仆赶忙上前,“将军,并非如此,是一些名士前来拜访” “啊?拜访我?怎么不派人告知我?” 司马昭赶忙下车,就准备往里走,家仆赶忙说道:“并非是来拜见将军是来拜见公子。” “嗯??” 此刻,司马炎正虚弱的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诸多名士,“炎无法起身拜见,还望诸位恕罪” “司马散骑勿要这般言语,您为了天下奋不顾身,做的这般大事,我们怎么敢让你起身拜见呢?” 名士们分别坐在司马炎的前方,别的不说,态度是挺诚恳的。 司马炎一愣,赶忙思索了起来。 快想想,彦士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司马炎赶忙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急忙拉住了身边两个名士的手。 “身为散骑,这本来就是我该去做的,怎么能算是什么功绩呢?” “我这作为并不算什么,若非诸位在外助威,又怎么能让陛下回心转意呢?” “是我该拜谢诸君啊!” “等我身体痊愈,定然要一一前往贵府拜见!” 第137章 陛下为何发笑? 对司马炎的话,名士们很是受用,抚摸着胡须,对司马炎的评价也是越来越高。 从前没有发现,现在才知道,司马安世真贤人也! 司马炎继续说道:“我以为,陛下圣明,之所以会亲近阉人,完全是因为他的身边缺乏了你们这样的贤人啊。” “司马散骑的意思是?” “我想于东堂设宴,请群贤聚集在陛下的身边,商谈学问,饮酒作赋,点评天下名士,诸君意下如何?” “好啊!” “吾等愿往!” 名士们纷纷赞同,若是曹髦来召他们前往太极殿,他们定然是不敢去的,可司马炎邀请他们,那还怕什么啊? 当今司马师不出面,事事都是司马昭在奔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司马昭定然是要继承司马师之位的,而司马炎可是司马昭的嫡长子啊。 司马攸虽然过继给了司马师,名声也不错,但是架不住这位嫡长子越来越出色,这般年纪,就已经跟名士们并列,假以时日,司马攸还能跟他争夺这个位置吗? 名士们的想法各异,却都愿意亲近司马炎。 何况,前往太极殿对他们的名望也是有好处的,看司马炎这个意思,这并非是一次两次的活动,很可能会成为大魏特色活动,专属于名士的那种,这种活动在过去也出现过,能参与的人都能得到不错的名声。 而最近不少人都在抓着陛下刷名声,跟陛下见面,说不定自己也能有机会呢? 就像如今的司马炎这般,名扬天下。 名士们又跟司马炎确定了时日,方才告别离去。 司马炎与他们告别,小心翼翼的看着大门,确定这些人都离开了,这才跳起来,开始揉着自己的双腿,跪坐了这么久,腿都要瘸了! 就在他毫无礼仪的揉着自己双腿的时候,一人忽然闯进了屋内。 “司马散骑好大的名望啊。” “召见了这般多的名士,还敢请他们前往东堂?” 司马昭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儿子,脸色很是难看。 司马炎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挺直了身子。 司马昭看到儿子沉思了起来,下一刻,他哆嗦着上前,然后缓缓握住了自己的手,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父亲!!这都是您教导有方啊!” “若非您,我又岂能得到这么多名士的看重呢?” “我应当拜谢您啊!” 司马昭咬着牙,眯着双眼,打量着面前的儿子。 “拜谢是吧?” “你这装病装的也不像啊,要不要我教教你?” 昭阳殿内,曹髦赶忙将王祥所带来的好消息告知了太后。 郭太后最近是真的很开心。 自从摆脱了宗族之后,她觉得自己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司隶校尉主动来投靠,曹髦每日都来拜见,讲述各种风趣幽默的故事,逗得自己哈哈大笑,还时不时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什么司马师要死了,什么司马昭又得罪了哪个大臣,今日更是带来了陈骞归顺这样的好消息! 郭太后隐约觉得,司马家也不过如此,似乎自己也有了跟对方叫板的底气。 这样的想法,过去她是根本不敢有的。 “好啊,我现在就下令,召见御史中丞!” 第138章 一睁眼就是司马师 “妜?” “可在家中?” 院落外,一个贵妇人轻声呼唤道。 贵妇人身材丰膄,体态丰满,略有些胖,脸庞也是肉肉的,可面相却格外和善,端庄典雅,笑起来更是和蔼。 她身边还跟着几个婢女。 听到贵夫人的呼唤,有婢女忍不住了,直接就要往里闯,却被她拦了下来。 “不可无礼。” 她再次开口叫道:“妜?我来看望你了” 当即有人开了门,将军府极大,由三个部分所构成,家眷所居住的后院,更是分成了十几個院落,司马妜就住在这里。 司马妜走出来的时候,贵妇人都愣了一下。 许久不见,司马妜却是瘦成了这般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司马妜眼中无光,直勾勾的看着外头的贵妇人。 奴婢皱起了眉头,贵妇人却笑着说道:“是认不出我了吗?” “母亲” 贵妇人正是司马师如今的妻,羊徽瑜。 羊徽瑜上前,轻轻拉住了对方的手,“怎么变得这般消瘦了?平呢?不在家中吗?” “他刚睡下。” 司马妜的态度依旧冷漠。 羊徽瑜完全不在意她的态度,主动拉住她的手,跟着她走进了院落内。 “怎么都不来见我呢?平也是我的外孙,整日也见不到” 羊徽瑜主动谈起了家常,司马妜只是呆滞的做出了回答。 两人坐在屋内,羊徽瑜又说了许多话,可气氛依旧是有些冷漠。 “过几天,你便要进宫里了,再要相见,怕是不容易。” 羊徽瑜说着,又认真的说道:“不必担心平,我会将他带到自己的身边,好好照顾他,你随时都可以来看望他” 听到这番话,司马妜的眼里方才有了些活人的色彩。 “平体弱多病,需要常常服药。” “每日所要服的药,我都已经写好了。” 司马妜小心翼翼的从一旁拿出了纸张,递给了面前的羊徽瑜。 “母亲平自出生后就不曾离开过我,先前丧了父,如今又没了我他若是哭闹,请勿打骂他很好哄的,只需要几句话便可他很乖巧,只是” 司马妜越说越多,只是每句话都离不开自己的孩子。 羊徽瑜沉默了下来。 没有孩子的她,或许很难理解她的心情,可此刻,她心里也是异常的难受。 “你勿要担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我会让太医令来照看他,整日陪在他的身边” 听着羊徽瑜的话,司马妜的情绪方才平静了下来。 “多谢母亲。” 司马妜的声音也略微嘶哑,跟司马师一般。 “唉,何以对我这么客气呢?” “你也勿要怪罪家里的长辈我们这些人,生来就要遭受这样的事情,我的母亲是这样,我是这样,你的生母没有人可以避得开” 羊徽瑜感慨了一句,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这对孩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将来定然有天大富贵,若是他们不给,我亲赐之!” 羊徽瑜安抚了几句,等孩子醒来,又送了些礼物便离开了。 在羊徽瑜之后,又有几个亲戚登门。 这些人都是给司马妜做“思想功课”的,说服她来接受这件事,不要有什么抵触的想法,在她们的口中,就好像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可错失。 最后一个前来此处的,乃是司马师。 司马师的出场方式还是没有变化,跟众人都不同,司马妜只是出门去倒水,就看到父亲站在院落内,正打量着周围。 司马妜安静的看着父亲,并未行礼拜见。 司马师也不在意这个,他看着瘦骨嶙峋的女儿,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走进了屋内,就坐了下来。 “且坐吧。” “嗯。” “平这几日在我那里,玩的很开心,有攸陪着他,也不孤独。”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 羊徽瑜在几天前又来了一次,将平接到了自己那边去,说是让他逐渐适应,年幼的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羊徽瑜确实对他百依百顺,还有司马攸陪着他玩耍。 司马妜偷偷去看了几次,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她的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多谢阿父。” 司马妜冷冷的说道。 司马师说道:“明日,伱就要前往皇宫了,去拜见太后,仪式且先不急” “然后,你就陪在皇帝的身边,我不需要你多做什么,你只要待在后宫里就好,其余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司马师是想将手插进皇宫里,有了女儿在后宫,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后宫里的人聚集在女儿的身边,切割太后的权力和势力。 后宫里的官员很多,从打扫,洗漱,更衣,做饭,上菜,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专门负责的官吏,大多是由阉人来担任的,也有士人所担任的。 其实一些耳熟能详的军职,也是后宫之官,后宫的官统称为宦官,而宦官未必一定是阉人。 用皇后来对战太后,这是东汉所留下来的宝贵经验。 司马师又缓缓说起了司马妜应当注意的事情,说的很详细,时不时还会停下来询问。 司马妜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的吩咐。 “好了,其余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 司马师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冷漠,他又说道:“对了,安排你前往皇宫的事情,并非是你仲父所决定的。” “是我所决定的,你仲父只是不想让你伤心,不想让你知道这个命令是我所下达的,故而谎称是他自己。” 司马妜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动容。 司马师再次开口说道:“多吃饭” 说完,他起身就离开了此处。 司马妜呆滞的坐在原位上,眼神空洞,却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司马师走出此处的时候,钟会正在远处等候着他。 “大将军。” 钟会扶着司马师上了车,司马师的身体相当虚弱,哪怕是在自家府邸内,也是需要坐车,钟会也上了车,就坐在司马师的对面。 “事情都已安排好了。” “那太后实在怯弱,根本就不敢反对,直接就接受了这个儿媳。” “陛下看起来倒是有些不情愿,不过,这也轮不到他来做主。” “十日之后,庙堂就会正式下令,要毌丘俭前来庙堂里担任太尉。” “大军也准备妥当,是否要杀了毌丘甸来祭旗呢?”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尚且不知毌丘俭是否作乱,不必去想这些。” “大将军难道他还会真的前来庙堂担任太尉不成?” “此番定然交战。” 钟会信誓旦旦的说道。 司马师的心情很是沉重。 他依旧是没有充足的把握来战胜毌丘俭,尽管兵力上占着优势,粮草后勤,军心士气等方面都是优势,可司马师从不会轻视自己的敌人。 尤其是一个领着大军远征千里,打得胡人溃不成军,更换王庭的猛将。 “我就怕他拖延时日若我是他,就会装病,称自己时日无多,无法前来” 司马师此刻面对的困境,远比曹髦所想的要复杂很多。 一方面是司马师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敢轻易出击,一方面又是自己身体愈发糟糕,不敢将毌丘俭留给弟弟来对付。 当下诸葛诞的态度模糊不清,统帅重兵的几个将军也未必会全力出击。 尤其是郭淮,说是病重,根本没有表达过自己的立场。 司马师很担心他是装病,若是自己大军前往淮南郭淮从凉雍发兵,那天下岂不是要易主了? 司马师闭上了右眼,再次沉思了起来 “司马妜拜见太后。” “司马妜拜见陛下。” 除非是得到了参拜不名的特权,否则拜见太后和皇帝,都是要称呼自己的姓名的。 此刻,昭阳殿内,司马妜正式拜见了太后和皇帝。 太后压根就没有反对。 甚至都没有假装反抗一下,直接就认了。 曹髦原先还担心这位太后会不会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现在看来,多虑了。 是自己高看了这位太后,她跟郭建简直一模一样,一点点的顺风就会膨胀到飞起来,可但凡遇到一点点的逆风,即刻原形必露,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这是曹髦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妻子。 在看到司马妜的第一眼,曹髦就被她给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像!!这也太像了吧!! 骨瘦如柴的司马妜,跟那个病怏怏的司马师,简直一模一样,就连那行将就木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这要是同居,那该有多恐怖啊。 睁开眼睛就是“司马师”躺在自己身边。 没病都得被吓出病来。 虽然自己每天都在心里谩骂着要入司马师,可也没想过真的要入司马师啊! 郭太后有些尴尬,她先前跟司马妜见过面,那时,她还称自己为姊,如今,却猛地要变成自己的儿媳 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司马师让她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只要不是直接破坏自己的利益,能让的就让,作为皇帝,为了天下牺牲点名声也是应该的。 司马妜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曹髦一眼,她直勾勾的看着太后,双眼无神,郭太后都被她盯的有些发怵,装模作样的寒暄了几句,就让曹髦赶忙带着她离开。 曹髦带着司马妜走出了昭阳殿。 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司马师”,仰起头来,无力的长叹了一声。 “唉” “还得习惯……” ps:很多同行还在说我这首订对不起起点的推荐位呢,结果评论区居然有人说我刷首订……不过我也不在乎了,也懒得反驳,随他们怎么说。 我现在只想写好这本书,我忽然又找到了那种越写越想写的状态,这种状态下我真的是一心扑在写书之中,什么都不想理会。 有读者让我日更一万,实际上,我一章三千字,一天保底一万二,今天多写了一章,一万五。 以后会更加努力,如果状态持续火热,或许你们能看到老狼日更两万,哈哈哈。 最后,想跟仲父们求一波月票~ 第139章 装的真像! 式乾殿。 式乾殿在太极殿以北,在昭阳殿以南,夹在两大殿之中,是曹髦每天前往昭阳殿的必经之路。 曹髦站在殿内,感慨道:“这里曾是朝议之殿,在明皇帝之时,朝议改为正殿门外,此处就变成了皇帝之殿,到了齐王之时,又空了下来,一直到如今。” 司马妜站在一旁,平静的听着曹髦的介绍。 “大将军对我还当真是宠爱,尚且还不曾大婚,就将你送了进来。” 曹髦又继续说道。 司马妜依旧一言不发。 曹髦看了她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有点不对劲啊。 方才拜见太后的时候,曹髦还没发现,当时司马妜所给他的印象,就是如司马师一般,面无表情,眼神凶狠,直勾勾的盯着太后,看都不看自己,一看就是司马师那般的心狠手辣的对手! 曹髦甚至都能想到往后自己悲惨的生活,不仅要防着外头的司马师,还要防着身边的司马师。 想到半夜睁开双眼,发现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场面,曹髦就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当他站在司马妜的身边,正式打量着这位“司马师”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整个人似乎有些呆滞,麻木,这跟司马师的那种冷漠凝视根本不一样,她的目光就没有焦点。 她一直都沉默着,什么也不说,身上甚至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悲伤。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司马师所精心安排的棋子啊。 按理来说,她现在不应该是积极提升自己在皇宫里的话语权,召见诸多宦官,或者给太后上上眼药什么的吗? 她怎么看起来如此的恍惚呢? 要知道,在确定司马妜前来的时候,曹髦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这可是司马师的女儿啊,鬼知道她是什么样的狠人,她整日陪在自己身边,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给自己下狠手,不能大意! 可如今司马妜的表现却让曹髦意识到了不对,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戒备。 他干脆直接转身看向了司马妜,很是坦荡的打量起了面前这个人。 或许是盯得久了,司马妜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转过头来与曹髦对视。 “你家的孩子嗯,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曹髦开口问道。 司马妜浑身一颤,仿佛活了过来。 “平。” “甄平啊” 曹髦点点头,他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能臣,而在这個宗族强势就可以鸡犬升天的时代,有这样的背景却没能留名青史的,只有一种可能,这孩子夭折了。 这在汉魏时期实在是太常见了,就是皇家,夭折的孩童也不在少数。 难怪这位在历史上死的那么早,大概就是因为受不了孩子夭折的打击? 曹髦又问道:“他今年多大?” “四岁半。” 司马妜再次回答道。 曹髦笑了笑,他试探着问道:“为什么没有接到皇宫里呢?” 司马妜抿了抿嘴,这次,她却没有回答。 曹髦眯起了双眼,如果这位女子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恐怖,那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啊。 自己曾祖父也不是没收过带孩子的寡妇,像秦朗和何晏都是被曹操收了生母后抚养长大的。而皇后嫁给皇帝后“变心”的事情也不少见。 例如当初汉献帝的曹皇后出嫁之后,以夫为纲,这种事情很是常见。 如果自己能得到司马妜的相助,将甄平变成曹平,往后是否能分化司马家呢? 就在曹髦思绪翩翩的时候,司马妜身边的宫女抢先开口说道:“陛下新婚,岂能将孩子接到这里来呢?” 这宫女是跟着司马妜一同进来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比起司马妜,她更像是被司马师所安排进来的人。 曹髦摇着头,“岂能这般言语呢?我与妜虽未行大婚之礼,却有父母之名,已为夫妻,她的孩子,自然就是朕的孩子,这天下岂有将孩子丢在外头,自己享乐的道理呢?” 宫女还不曾回答,司马妜缓缓说道:“我的孩子,在大将军那里,过的很好,陛下不必担心。” 曹髦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里有些惊愕。 难道不会吧?? 那可是亲外孙啊?? 真的会有人这般冷血无情吗?将亲外孙当作人质来逼迫女儿?? 当曹髦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女人时,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司马妜会是这样的状态,那恍惚,眼里的绝望,似乎都有了答案。 曹髦缓缓闭上了嘴。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司马妜。 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此处。 看到皇帝转身就走,婢女看起来有些着急,她无奈的看着一旁的司马妜,“哎呀,您这是做什么啊?陛下好心询问,您怎么还将他气走了呢?” “往后您就得依靠他了,就连公子平也得靠他来照顾,您怎么能这般对待陛下呢?” 司马妜一声不吭,只是以沉默来回答。 宫女喋喋不休的说起了该如何与皇帝相处的道理,也不管司马妜是否能听得进去。 西堂内。 曹髦箕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 一旁还放着酒壶。 行为放荡,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礼节。 若是有士人站在这里,定然会开口训斥,可此刻站在曹髦身边的,只是那些阉人。 他们可不在意皇帝的行为是否附和礼法,别说箕坐了,皇帝就是光着身子跟宫女嬉戏,他们也不会在意,只要皇帝开心就好。 这是阉人们唯一的奋斗目标,就是想着怎么让皇帝更开心。 曹髦吃了些酒水,只是他并没有醉,眼神很是明亮。 “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徐老公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心事?说心事可就太多了” 曹髦回答着,他忽然板起脸,神色变得异常严肃,他问道:“徐老公,您觉得,司马师这个人也能感觉到痛苦和绝望吗?” 徐老公瞪圆了双眼,他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询问,他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道:“既然是人,那就定然是会的。” “何等可怕的对手啊。” 曹髦又吃了一口酒水,感慨道。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很重视他了,没想到,依旧是低估了不能再这样了。” 徐老公没能听懂皇帝在说什么,可是看着皇帝的侧脸,他的脸色愈发的坚毅,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曹髦猛地站起身来,“徐老公!让司马回去找安世,让安世前来东堂,朕今晚要设宴,召集洛阳群贤。” “另外,派司马车去找钟会,王公,司空,太尉,司徒,大将军,征西将军,尚书仆射,诸多侍郎,尚书,廷尉,少府等人,邀请他们前来庙堂,别管他们来不来,且都邀请上!” “就说朕要设立群贤之宴,邀请天下的名士为我宾客,此间没有官员,没有将军,皆名士宾客也!!!” 徐老公眼里满是错愕,他赶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冲动啊!” 徐老公并不知道曹髦想要做什么,可是皇帝如今的行为,给了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一脸沉闷的回到西堂,然后大口喝酒,问了几句司马师的情况,然后起身就要召集朝中群臣,这怎么看都是要跟司马师撕破脸,来个决一死战啊! 难道是那个皇后刺激到了陛下?? 她做了什么?羞辱了陛下?? 徐老公吓坏了。 如今他们跟皇帝绑定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皇帝没了,那他们都要跟着皇帝一同陪葬。 况且,这位皇帝是少有的将他们当人看的贵人。 起码,他能记得住这些小人的名字,而在其余贵人的眼里,他们只是些猪狗,大家都是记着同类的人的名字,谁会在意猪狗叫什么名字呢? 曹髦看到惊恐的徐老公,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勿要担心,朕并非是要跟司马师撕破脸,只是寻常的宴会而已,自从这贾充死后,大将军就变得清闲了许多朕绝对不会冲动,只管照办就是了!” “对了,给朕取笔墨来,朕要练练书法!” 徐老公点了点头,这才赶忙离开了此处。 随着曹髦的一声令下,皇宫内的官吏们开始了四处奔波。 皇帝虽然没有实权,但是毕竟是皇帝,他下了诏令,只要不是太过分,这些人还是要去办的。 当然,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司马昭这里。 司马昭如今在忙着搞毌丘俭,根本不在意这样的小事,将这件事交给钟会负责,便不再理会。 司马师也接到了书信,可他同样没时间去搭理曹髦。 最先回应曹髦的,却是司马炎。 司马炎一瘸一拐的走进了东堂内,看表情甚是痛苦。 看到安世前来,曹髦很是开心,赶忙上前,打量着面前的司马炎,他的眼里满是赞赏。 “不错啊!你这装病还真的是装出了精髓,我都险些被你给骗了,几日不见,你怎么有了这般本事?” “看伱表情,这痛苦都不像是装的,啧,厉害啊!” 曹髦忍不住夸赞了起来。 司马炎脸色一黑,只是摇着头,脸上满是悲痛。 “勿要再说了,扶我一把。” “此处又没有外人,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啊?” “并非是装这是我阿父的恩赐!!” 第141章 你们说的很对 “哈哈哈~~” 刘伶带头笑了起来,他拉着吕安的手,让他重新坐下来,说道:“吕君啊,您这危言耸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服散了呢!” “你说的这些道理,大将军岂能不知?我听闻,王公担任陛下之师,整日讲学,陛下天资聪慧,才学可未必低于你啊!” 刘伶迅速帮吕安解围,吕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了,没有继续劝说。 其余众人也是急忙扯开了这个话题,开始将话题引到了酒水和诗歌之上。 嵇康一声不吭,拿着面前的酒水就开始痛饮了起来。 前来的名士们越来越多。 先前司马炎所结交的众人,此刻没有落下的,纷纷与曹髦行礼拜见,介绍自己的身份。 人越来越多,可惜,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真正的庙堂大佬。 曹髦的邀请是已经送出去了,可他们似乎都没有前来的想法。 包括王祥和司马孚,都没有出现在此处。 宦官们不断的进进出出,他们带来了那些名士们的消息,大臣们都婉拒了陛下的好意。 这仿佛也证明了这位大魏皇帝在庙堂群臣心里的分量,居然没有一个重臣愿意主动参加曹髦的宴会,这还是在司马炎作为邀请方之一的前提下。 若是曹髦绕开司马炎和钟会,单独邀请,只怕连这竹林七贤都不敢前来。 群贤毕至,那自然是要商谈学问的。 由阮籍来打头,众人说起了当今的玄学,这一次,曹髦却没有继续旁听,他悍然下场。 曹髦就以《太玄经》为主,开始了这场论战。 曹髦的太玄经是王肃所教的,王肃只是教了他很短的时日,而曹髦本身的才能就非常出众,又结合另外一部分的阅历经验,便开始大杀四方。 最开始,众人并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 毕竟,皇帝年少,刚刚接触经典,他能看懂都是個大问题,而在座的众人,可都是钻研经典几十年的大人物,放在太学都可以当祭酒的那种。 但是,当皇帝熟练的引用太玄经,甚至运用了批注内容的时候,名士们感觉到了不对劲。 曹髦以“玄之又玄”为切入点,提出自己的想法:“玄述轮回,自然架构” 阮籍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这引起了嵇康的兴致,嵇康参战。 一时间,曹髦与诸多名士们激战了起来,双方各不退让,如阮籍等人,都是引经据典,采用诸多书籍的内容,对曹髦发动强攻。 而曹髦就主抓一本太玄经,颇有以“一力降十法”的味道。 钟会惊呆了。 这是钟会首次发现皇帝的新才能! 他居然会辩经!! 在汉魏时期,辩经是名士们必不可少的一个技能,这个时代出现了很多精彩的论战,如古今文之战,如郑玄应劭之论。 震撼的不只是钟会,那些来赴宴的名士,此刻也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郑公,你还不出手吗?!” 有名士询问道。 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坐在人群里的一位名士,此人惊愕的看着上位的曹髦,差点将自己的胡子给揪断。 第142章 并非司马师 被自家好友这般谩骂,嵇康欲言又止。 但是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赶忙低着头,“你说的对,是我的过错,不该轻易泄露,往后定然不会如此。” 吕安认真的说道:“叔夜,无论陛下说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急着去做,也不要告诉我陛下想让你做什么我并不觉得你能为陛下做什么大事。” “你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若是冒然行事,或许会害了陛下。” 嵇康顿时也有些头疼。 这样的事情,不是有一腔热血就可以去做的,还需要能力。 可谋反显然不是嵇康的强项。 陛下只是单纯的询问了一下自己,是否能为他效命。 嵇康当然是愿意的,他并不惧怕死亡,可问题是,自己要如何为他效力呢? 他也没吩咐自己去做什么事情啊。 他有心询问吕安,可想起方才吕安的训斥,却又忍住了。 “我知道了,请您放心吧。” 吕安又嘱咐了很多,方才离开了这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出想看看陛下手书的想法,并且劝说嵇康迅速毁掉这东西,不要留着。 嵇康看着吕安,忽然觉得,比起自己,似乎他更适合来做这样的事情。 在吕安离开之后,嵇康就迅速烧毁了手书。 他并不知道陛下想让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看来,只能等到下次见到陛下的时候,偷偷问他了。 而在此刻,送走了司马炎之后,曹髦也是朝着西堂走去,边走边想着今日的事情。 嵇康,吕安,阮籍等几个人,都是司马家的反对派,是自己可以信任,可以去用的人。 可这些名士们,名望虽然高,做实事的能力却是太差,不能托付大事。 今日的辩论,明日大概就会传出去。 到时候,东堂之宴的名声定然会为整个洛阳的名士们所知晓,自己所能接触到的名士就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甚至可以去拉拢一批人,作为舆论所用。 而阮籍,嵇康,吕安这三人,是曹髦想要拉拢到身边为己所用的。 虽然他们缺乏实干之才,可是,他们对曹髦来说是很重要的。 只因为,阮籍可以靠着散骑的身份自由的进出皇宫,而名士之宴,可以让嵇康与吕安自由的进出皇宫。 若是将他们拉拢住,那曹髦就可以与外界进行联络了。 担任长水校尉的尹大目,担任若卢令的焦伯,中军的李昭,甚至是淮南的毌丘俭。 曹髦有很多的想法,可惜都传递不出去。 其实通过王祥或者太后也能与这些人取得联系,可是,曹髦并不想让王祥或者太后知道自己所有的底牌。 宦官外出太容易被盯上,成济为人暴躁,不适合做隐秘的事情。 想来想去,只有通过这几个信得过的名士来与外取得联系了,起码,这些人主动出卖自己的概率是很低很低的。 若是能帮着他们也升升官,说不定还能成为自己在庙堂的潜在助力。 司马师很快就要对毌丘俭动手了,曹髦知道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如今自己在各处都有力量,却无法将他们联系起来,这样是不行的。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嵇康等人会不会将事情办砸了,阮籍,嵇康,吕安,三人各有长处,也各有短板,如果让他们互相帮衬,三個臭皮匠,就是顶不了诸葛亮,也不会轻易坏事吧? 接下来,就是等下次的宴会,跟嵇康加强联系,然后再让他争取阮籍和吕安来相助自己,其余人就先不考虑。 然后通过他们三个人来往毌丘俭那边送东西。 曹髦并不想去当微操大师,论带兵打仗,一百个自己都不是毌丘俭的对手,自己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想给毌丘俭送点别的东西,例如,将来各地将军们有可能进行的军事部署,司马师的战略构想等等当然,这些只供参考。 还有一些别的例如曲辕犁的设计图,高转筒车的设计图,独轮车的设计图,纺车的设计图等等。 毌丘俭的粮食压力可是很大。 曹髦不指望这些东西能完全解决毌丘俭的后勤压力,但是,但凡能起到一点作用的东西,曹髦都不愿意放过。 还有就是王祥跟那位陈骞。 王祥必须要尽快升到太常的位置上,一个九卿之首,所能起到的影响是不能轻视的。 陈骞也必须要尽快见面,自己还要通过他来提拔一些人。 还有那个已经被征召的羊祜,让他来担任镇护将军。 而郭芝的位置也得谋划一下,护军将军的位置,他很希望能交予满长武来做。 洛阳中军里的军官集团,也可以试着去拉拢了,不过,不能是自己出面,司马家对军权还是非常敏感的。 或许可以让陈骞出面,以先前的许诺来拉拢这些军官们。 此刻,在曹髦的眼里,就像是一片黑暗的星空,正在逐步被星光所点亮,各地的星光都很是微弱,可数量却在不断的增加,等到这些星光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就是黑夜,也能被撕开一道口子! 曹髦的脑海里思绪万千。 走进了西堂内屋里,曹髦的思路直接中断,他被吓到了。 司马妜不知为何,居然出现在了屋内,此刻就坐在床榻上,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可还不曾操办成婚仪式啊! 现在就躺进来了? 曹髦后退了几步,叫道:“来人啊!” 徐老公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笑呵呵的看着皇帝。 曹髦皱着眉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老公一愣,方才低声说道:“方才有宫女将她送进来” 徐老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司马妜,都说这是皇后,可问题是,皇后的册封哪有这般儿戏的? 皇后的册封,需要有一个相当繁琐的仪式,就跟曹髦的登基仪式那样。 她没有正式的名分,却又“主动”来到了西堂。 面对这位大将军的女儿,谁也不敢得罪。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且出去吧。” 徐老公点头哈腰的离开了此处,曹髦缓缓走到了床榻边上,坐了下来。 “是那个婢女将伱送来的?为什么不拒绝呢?” 曹髦忽然询问道。 司马妜没有回答。 曹髦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先前以为,司马师不急着让自己册封皇后,是不想让自己过早触碰司马妜,免得出现一些变故,例如司马妜怀孕,使得人质计划破产之类的。 可如今看来,司马家是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些啊,他们无所谓,不在乎。 是因为自己太年幼? 还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活不过十个月? 还是说,他们想要一个有司马家血脉的“遗腹子”?? 曹髦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他已经决定全力出击了。 当然,坐等司马师病逝的重要战略是不会动摇的,这是最保险,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战略。 全力出击并非是说要无脑的跟司马师对冲一波,撞个头破血流。 他只是决定提提速,加快司马师病逝的速度。 今日召见名士,就是提速的第一步,在曹髦原先的想法里,拉拢名士起码要等到司马师正式对毌丘俭动手之后才能进行。 让曹髦改变想法的就是面前的司马妜。 司马师的行为,真的吓到了曹髦。 他忽然明白,如果不尽快增加自己的实力,增加自己的胜算,那徐徐图之的结局可能变成被司马师徐徐屠之。 当然,这加快节奏的原因里,或许也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愤怒。 “熄烛休息吧。” 曹髦说着,司马妜一愣,伸出手来就要解衣。 曹髦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那干瘦的手。 “我还年幼,不必如此。” 曹髦说着,松开手,先一步上了床榻,转过身,缓缓闭上了双眼。 司马妜还是没有反应,她呆愣了许久,然后缓缓上了床榻,躺在了曹髦的身边。 有阉人熄灭了烛火。 曹髦的内心很是平静,没有一丝的邪念。 他每日所要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哪怕是躺在床榻上,脑海里却依旧是那些部署和谋划,他的内心完全被这些东西所占领,根本就没有邪念可以诞生的余地。 曹髦听到身边传来了轻轻的抽泣声。 他只是紧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的动作。 刚开始见到司马妜的时候,曹髦想过如何去拉拢她,如何增进双方的关系,如何去利用她。 毕竟这司马师女儿的身份,还是挺好用的。 可在发现她可能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要挟,隐约察觉到这是个苦命的可怜人之后,曹髦心里想要利用她的想法就消失了。 拯救天下的大业固然重要。 可为了成就大业,并不能牺牲无视掉一切东西。 我不是司马师。 第143章 寒窗苦读数十载 兖州南城县。 有马车朝着城南的方向行驶而去,前后都有甲士跟随,看起来有些唬人。 行人并不惊讶,赶忙让开了道路。 他们不想都知道这行人的目的地。 有士人笑着问道:“这是庙堂派人征辟了?” “看来是这样,看这规模,大概是大将军或征西将军派来的吧。” 士人们攀谈了起来,说起这征辟的事情,眼里既有羡慕,也有骄傲。 这些人肯定是去找羊祜的。 羊祜出身大族,十二岁丧父,孝行哀思超过常礼,从而扬名,到他长大之后,才能为众人所知,夏侯霸将女儿嫁给他,使他名望更盛。 兖州州府四次征辟他为从事、秀才,五府也纷纷加以任命,最后连大将军曹爽都想要征辟他,但羊祜一直都在拒绝出仕,不曾做官。 夏侯霸后来投了蜀国,可羊祜因为姐姐的缘故,并没有被牵连进去,实际上,夏侯霸的儿女都没有被抓起来诛杀,他们都得到了特赦,女儿照样还是陪在羊祜的身边,而儿子被流放到了边塞。 夏侯霸的事情,对羊祜的影响并不大,他若是想要出仕,并不难。 可他却选择继续待在家里养望,以道素自居,笃重朴实,一如儒者,名望越来越大,各地的名士提起他都极为的推崇。 果然,就如那些士人们所预料的。 这一行人在羊祜的府邸前停了下来,有甲士上前,告知府中仆从,让府内的人做好准备。 整个羊府都在一瞬间慌乱了起来。 当仆从将消息带到羊祜这里的时候,羊祜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书卷。 他身长七尺三寸,须眉秀美,仪度潇洒,此刻穿着很朴素的衣裳,跪坐在案前,贤惠的妻在一旁陪着,看得出,生活很是滋润。 “是大将军还是征西将军?” 羊祜看起来有些迟疑,羊祜的性格很是平和,自幼就不喜欢争斗尤其是不喜欢勾心斗角。 他很早就看出了当下政局之动荡,故而一直都不愿意出仕,一直都在等待着机会。 历史上,他甚至拒绝了司马昭的征辟,最后是庙堂公车直接下诏,他才无奈上任的。 看着良人的脸色变化,一旁的夏侯氏问道:“您还是要拒绝吗?” 羊祜苦笑了起来,“夫人有所不知,过去我不肯出仕,就是因为局势动荡,情况危急,如今的情况,可比当初还要可怕的多。” “您是说淮南的事情吗?” “不,若是没有其余的变化,淮南的事情不会是太大的威胁。” “那您是说蜀国的姜维吗?” “不,蜀国国力愈发虚弱,姜维的攻势就如强弩之末,终是力不能入鲁缟。” 夏侯氏有些惊讶,“那您为什么要说当今的局势比过往更可怕呢?” “大将军以郭芝为护军将军,天下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情吗?” “啊??” 夏侯氏很是惊讶,羊祜却解释道:“夫人啊,这护军的位置,自从曹羲之后,就不曾出过司马家之手,与那领军一般,都是重中之重。” “掌握中军诸营,考校武官,过去郭家能对这个位置有想法,完全是因为他们家的郭德为司马师女婿,故而如此。” “当初王肃也曾因为联姻的身份而担任过此职,因此与郭家不和。” “可如今的郭家与司马家无亲,他们如何能担任呢?” 夏侯氏茫然的摇了摇头。 羊祜仰起头来,“这是庙堂内要出大事啊。” 夏侯氏看着羊祜,神色却忽然有些悲痛,不由得落泪。 羊祜大惊失色,“夫人为何如此呢?” 夏侯氏这才说道:“您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出仕,却对庙堂内的情况了如指掌,对官员调动也这般上心,这怎么能说是没有出仕的想法呢?莫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故而无法出仕?” 羊祜摇着头,赶忙安抚道:“夫人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只是不愿意参与到那些事情里并非是因为夫人的缘故。” 羊祜站起身来,又换了一身衣裳,方才正式领着人去迎接庙堂的官员。 当见到来人的时候,羊祜都很是惊讶。 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侍中华表。 华表此刻看起来远没有当初的潇洒,他本以为拥护皇帝会得到大功劳,谁能想到,竟是碰到曹髦这样的惹祸精。 华表被他吓得赶忙装病请辞,结果运气不好,正好碰到王肃和贾充辞官,司马昭勃然大怒,哪里会答应他?当即将他训斥了一顿,让他继续担任。 此刻,他又不得不奉令前来此处。 侍中这個职位,还是看人,在不同的人手里职权大不相同。 羊祜显然是认识这位的,赶忙行礼拜见。 “不知是华公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华表赶忙挤出了笑容,贵为华歆的儿子,他却丝毫不敢得罪面前这位新贵,他的姐姐可是司马师的妻。 “羊君何以多礼?” 两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双方都认识彼此,可关系也就到认识对方的程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在寒暄之后,华表方才拿出了诏令。 “兹兖州羊祜,少有贤名,恭孝忠悌” 开头自然就是一顿吹捧,吹捧之后,华表方才说道:“特征辟羊祜为镇护将军,掌宿卫” 羊祜有些错愕。 庙堂的征辟跟大臣的征辟是不同的。 大臣征辟,例如说司马昭征他,或者曹爽征他,地方太守征他,他若是答应了,那就会变成对方的“门生故吏”,而征辟他的人自动成为举主。 在这种情况下,他去当官,是去给人家当属官,而不是庙堂之官。 如果司马师征辟,他去了,那就是在大将军府里任职,而不是在庙堂里任职。 可这一次的征辟,就不一样了。 这不是哪个大臣以私人的名义来征辟他,是庙堂直接征辟,是皇帝直接下达诏令,也就是说,若是答应了,那就是庙堂之官,不存在什么举主和私官的问题,跟司马昭等人就是同朝为臣了。 羊祜不愿意参与那些动乱,却也不想就这么虚度时日。 他原先拒绝了很多征辟,可那些都是去当属官的征辟,而羊祜并不太想去当一个属官,也不想给自己找个举主。 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当今局势混乱,有了举主,那就只能同生共死,以羊祜的性格,自认是做不出背叛举主的行为,为了自己以及家族的安全,最好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个举主。 哪怕是司马师或者司马昭派人来征辟。 他也不会同意。 可如今却不同,庙堂直接征辟。 这让羊祜很是迟疑。 华表看着面前沉默不言的羊祜,也不恼怒,他其实很能理解羊祜的想法。 现在这局势,谁还往庙堂里凑呢? 自己想跑都跑不掉,羊祜又怎么会愿意前来? 华表令众人暂且离开,收起了那诏令,又对羊祜说道:“您若是不愿意,也不必迟疑,这并非是您的姐丈所下达的是太后的诏令。” 华表低声说着。 羊祜更加惊讶了,太后的诏令? 他还以为是司马家以庙堂之令来征辟自己,想让自己来顶替郭家的职权。 可这是太后的诏令?太后让自己来接替她的族人?? 羊祜此刻也是有些懵,他都有些看不懂庙堂里的局势了。 她知道自己是司马家的姻亲吧? 司马家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重要位置让给郭家,然后郭家又迫不及待的想要送回来?? 这算什么啊。 羊祜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的询问道:“太后为什么要征辟我呢?” “我也不清楚,就知道郭家最近与太后的关系不太好,郭建忽然说自己病重,也不来了大概是太后觉得您比她的族人更值得信任吧。” 羊祜哦了一声,太后居然跟自己的宗族有了矛盾? 他再次沉吟,脑海里诸多的迷雾顿时散去,他逐渐能理解庙堂里的情况了。 是皇帝亲近太后,郭家亲近司马家,引发太后不满,方才导致司马家开始增强郭太后的族人,而郭太后努力削弱自己的族人的诡异情况发生? 可即使如此,为什么是让自己去呢?自己跟太后无亲无故的 羊祜正要再次询问,华表却抚摸着肚子,有些尴尬的问道:“此处可有什么吃的?” 羊祜连忙请他进屋,吩咐下人设宴,也是从他口中开始询问更多的细节。 华表能给的东西并不多,作为侍中,他似乎并不关心皇宫内所发生的事情。 华表也没有急着让羊祜给答复,吃饱喝足之后,就被仆从领着去休息了。 羊祜返回了内屋,夏侯氏正等着他。 “良人?如何了?” 羊祜沉默了一下,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夏侯氏能看得出羊祜心里的纠结,她转过头来,看向了案前的那些书籍,这些书籍很多也很杂乱,各种各样的都有。 律法,经典,兵法,甚至是一些先汉重臣的名表。 这些书籍看起来是被翻开了无数次,其中有铺开的几本,里头满是各种的注释。 羊祜顺着妻子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些书籍。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准备一下吧。” “明日,我们便启程。” “前往洛阳。” 第144章 朕要当权臣 “陛下。” 王祥的表情格外的严厉。 “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臣曾劝谏了陛下多少次,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陛下何以如此?!” 王祥是真的很生气。 昨日,当他接到曹髦所派来的使者,又得知曹髦召见满朝大臣的时候,王祥真的是吓坏了。 皇帝这是想要做什么? 准备直接跟司马家开战吗?? 王祥并没有来,群臣也不曾前来,他们都害怕,若是皇帝在召见群臣之后,忽然宣布司马师的罪行,那群臣们该怎么办呢? 这又不是私下里所能解决的事情。 王祥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昨晚他一夜未眠,一直都在担心皇宫里的情况,直到今天,得知皇帝昨日只是辩论经典,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火急火燎的来到了东堂,对着曹髦就是一顿训斥。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老师莫不是被吓到了?” 王祥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曹髦只好说道:“老师,您多虑了,朕并非是做什么不明智的事情,只是想要与众人辩论经典,方才想召集他们。” “那大将军也知道陛下是这么想的吗?” “若是大将军觉得陛下另有所图,那今日,臣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陛下心里的想法,外人是不能知道的,陛下最好还是不要做出这样会令人多想的事情来,免得给自己招惹祸患。” 王祥严肃的说道:“臣不怕死,也不怕司马师,臣只是担心,大业会因为陛下的鲁莽而断送于此啊!” 曹髦这次的鲁莽行为,让王祥非常的失望。 他之所以敢去跟着皇帝拼命,就是因为皇帝那早熟稳重的性格。 可这一次,皇帝表现出了属于他年龄段的稚嫩,王祥也不敢确定,他往后还会不会继续做出这样的冒险举动。 而最重要的是,尽管自己如此严厉的训斥,皇帝的眼里依旧没有半点的后怕,更是毫无悔改之色。 曹髦却忽然开口打断了王祥的思绪。 “老师您误会了。” “朕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要故意去挑拨司马师,完全都是为了您。” 曹髦看着王祥的脸,说的格外认真。 王祥的脸色一如往常,很是平静,内心却并非如此,他都被这番话给惊呆了,你去挑衅司马师,是为了我??怎么,是怕我死的不够体面吗?? 他平静的说道:“多谢陛下。” 他甚至都没有去问皇帝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虽然不问,可曹髦还是要解释的。 “老师昨日我在东堂与名士们辩论,这辩论的内容,已经被记录了下来,此刻定然是传的沸沸扬扬。” “这么多名士聚集在一起辩论经典,其中还有钟会,阮籍,嵇康,郑小同这样的人物在,这辩论可不容小视啊。” 王祥还是很平静。 曹髦说的倒也不假,这场发生在昨日的辩论,今日却是引发了巨大的风波,在士人们之中疯狂的流传,那些名士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辩论的内容,看到自己精彩的发挥,因此很是卖力的进行宣传。 昨日前来的名士很多,今日整个洛阳都在谈论这件事。 可问题是,这有什么用呢? 就算你将东堂之宴变成了天下公认的名士宴会,那又有什么用? 王祥的神色愈发的失望,可看着面前曹髦那精明的双眼,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难道” 曹髦赶忙坐在了王祥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很是委屈的说道:“有件事,还请老师勿要怪罪。” “昨日的辩论,我实在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被他们说的无力反击,只能是用您教给我的内容来反击,只是不愿意坠了您的名声” “嗯?” 曹髦继续说道:“那郑小同离开之前,都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老师简直是神人,能用一个月的时日将我教成这样,堪称天下第一大家” 王祥就从未教过曹髦什么经典,他这些天里一直都是讲述一些空道理,经典并非是王祥的强项。 但是好像这个弱项如今被补齐了呀。 陛下是在给自己造势?? 王祥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曹髦,名士们在庙堂里的作用不大,可是在舆论上的作用极强,当着司马家的面,他们或许不敢对皇帝吹捧太过,可是如果是王祥,他们可就没这個顾虑了。 曹髦的经典,其实是王肃教的。 王肃当初真的教了他很多,是不藏私的教导,大概也是看中了他身上的天赋。 但是,为了大业,只能委屈一下王肃王公了。 反正你们俩都是王公,这点小名望,谁得到都没区别吧? 曹髦也不知道王肃知道这件事的话会不会跳起来骂人,曹髦这是将他整理的学术思想结合了自己的东西就送给了王祥。 王祥此刻竟然都有些小激动。 王祥的名声很大,是当今的名士,可在原先却比不上王肃等人,主要原因是,王祥在治经上并不强。 虽说经典的地位虽然越来越低,但是治经还是名士们的必修课之一,是不能缺乏的,王祥是一路光靠着名声上来的,缺乏像王肃那样的治经底蕴。 对于名士们来说,宣传固然重要,但是才艺也必须要有。 才艺和宣传是不必可少的,两者结合才能成为顶流名士。 曹髦这是主动帮他补齐了短板,让他拥有了才艺,还是满级的才艺,甚至已经通过其他的顶流们帮他宣传了出去。 王祥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严肃的说道:“老夫教导陛下治经,难道就是为了去卖弄吗?治理经典是为了治理天下!而非是与人辩论!” “老夫自幼治经,却从未想过与人辩论,这是因为辩论并非是治经的根本,治经的根本在与治国!” “如今陛下用老夫所教导的知识来辩论卖弄,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曹髦瞪圆了双眼。 好嘛,您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曹髦想过王祥会认下来,可他没想到,王祥会认得这么干脆,一点脸都不要,吃相竟如此难看! 你是不是自幼治经,心里没点数吗? 得了便宜还训斥的这么狠是吧?? 王祥训斥了几句,又变得温和了起来,“陛下老夫这都是为了您着想啊。” “往后,陛下若是还要召集名士,且先告知老夫一声,老夫虽无才能,却也愿意为陛下全力以赴!” 听到这番话,曹髦方才没有继续抱怨,说起了下一步的打算。 “老师,我听闻太常已经辞官归乡了当今庙堂,除了您,还有谁能担任这样的位置呢?如今有弟子为您先锋,您为什么不主动去要这个位置呢?” 方才还说着要谨慎行事的王祥,此刻却再次心动。 太常的位置,他当然想要。 太常是九卿之首,也是距离三公最近的一个位置。 主抓祭祀,而在魏晋,太常有了一个更加重要的职权,培养、拔擢通经学的官吏,负责对经学士子的考核。 原先王祥不急着去动手,是因为他自知经学能力不足。 你要去考核人家的才艺,起码自己要有才艺吧? 你啥也不是,也配去考核别人? 可现在就不同了,有曹髦来当他的先锋,塑造他的“才艺”,那王祥确实可以争一争这个位置了。 若是能挣到手,那天下的经学士子都要以自己为首,自己绝对能做的比王肃要更加出色! 看着已经心动的王祥,曹髦更有信心了。 “老师,当今的庙堂,除却您,还有谁能担任这样的位置呢?” “请您为了天下大义,勿要推辞,往后的名士之宴,弟子定然更加用心!” 王祥面露难色,随即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老夫向来淡薄,从不在意什么高官厚禄,只是,天下大义,不敢不惧,陛下之令,不敢不从” “老师贤明!!!” 师徒俩随后就开始做起了得到太常位的谋划。 王祥的名声足够担任这个位置了,经学这方面的东西,曹髦可以帮着他顶上,而这还不够,还需要一个重臣为他开口,然后其余大臣应允 王祥在朝中的人缘非常不错,跟钟会截然相反。 他对这件事颇有信心,在离开的时候,步伐都比寻常快了一些。 曹髦目送着他离开,却没有急着离开东堂,他再次沉思了起来。 王祥这一环算是搞定了。 将他送上太常的位置,自己手里就有了提拔经学官员的能力王祥也能变得更加安全,有九卿之首的身份在,就是司马家也得略微忌惮一些。 而下一步,就是坐等王经来接替王祥,担任司隶校尉。 王经在历史上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作为唯一没有背叛曹髦的人,曹髦对他很有好感。 而历史上,王经是在一年之后接替了王祥,成为了司隶校尉的。 司马家对王祥并非是那么的信任,反而是对王经更加偏爱,先是让他统率大军,后来又让他当了司隶校尉,加封尚书。 如果王祥升到太常,那司隶校尉就空了下来那王经就能提前一年出现在自己身边。 曹髦都不需要太费力,只要让王祥等人在庙堂里稍微运作一下,就能让王经前来洛阳当司隶校尉。 因为他本来就是司马家眼里的最佳人选。 曹髦仰起头来,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真想让大将军也感受一下被架空的感觉啊。 第145章 感恩戴德 “陛下!” “人到了,此刻刚进了昭阳殿!” 徐老公急匆匆的走进来,低声说道。 曹髦眼前一亮。 终于到了啊。 陈骞。 曹髦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钻研着自家的曾祖父,还有司马懿,司马师等人的平生。 曹髦如今想要当一个大权臣,架空当今的大将军,那自然就是要效仿过去的这些权臣们,从他们的事迹里吸取充分的经验和教训。 在曹髦这个成为权臣的谋划里,陈骞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他并不想通过王祥来与陈骞相见。 他得成为诸多线条相加时的那個点。 陈骞同样很上进,但是他不太在意宗族,只在意个人的位置,这样的快刀,曹髦是很喜欢的。 他很早就吩咐好了皇宫内的阉人,让他们时刻留意,一旦陈骞进了皇宫去拜见太后,那就及时告知自己。 如今整个皇宫里的阉人都以曹髦为首。 今非昔比。 若是钟会想要换掉自己身边的内侍,除非是将整个皇宫内的阉人都换掉,否则,根本没用。 曹髦已经彻底跟他们混熟了,甚至连那些侍卫和甲士,都已经混熟了。 他终于能跟属下密谋了,也终于能主动去做一些大事了。 今日,他就是要去堵陈骞。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徐老公,大声的质问道:“什么叫不知道?册封皇后这样的大事,难道就可以这般怠慢嘛?到现在也没个消息!” “来人啊!” “朕要去昭阳殿!!” 徐老公反应速度也很快,他低着头,赶忙说道:“请陛下恕罪,奴婢实在不知” 曹髦冷哼了一声,起身就离开了此处,众人跟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司马回无奈的看着一旁的司马车。 “陛下当真是一日都不消停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司马车笑了起来,“这是等不及了呀,这么急着去拥立皇后大将军这招便是美人计了!” 司马回想了想那位皇后的模样,骨瘦嶙峋,重病缠身,怎么看也跟美人不沾边啊。 曹髦急冲冲的朝着昭阳殿走去,一路上都在低声的抱怨着什么。 此刻,昭阳殿内。 郭太后正打量着面前的陈骞。 她原先是个怯弱敏感的人,并没有什么野心,甚至几次被自家宗族的人当面训斥,都不敢反驳。 因为她很缺乏安全感,她不敢脱离自己的宗族。 可是曹髦的出现,却逐步改变了这种情况,王祥的加入,更是弥补了宗族离开后的那种不安感,太后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那日,钟会的出击,让太后又缩了回去,原形毕露。 尽管如此,可是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哪怕是被吓唬了一次,也不会那么轻易收手了。 对于钟会的行为,太后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大,自己联络的大臣还不够多所造成的。 陈骞作为另外一个有分量的大臣,郭太后看着他,眼里满是欢喜。 她开口询问起了一些事情。 陈骞很是无奈。 他心里知道,太后并非是主导,主导权在王祥的手里,他今日来见太后,只是为了给这个名义上的派系首领吃颗定心丸。 让她安心,好用她的名义继续去做事。 仅此而已。 陈骞就没有对太后抱有过任何的信心,果然,太后也没有让他失望,所询问的都是一些毫无作用的事情,庸碌之人! 陈骞耐着性子,不断的回答着。 就在这个时候,郭老公忽然闯了进来,禀告道:“太后,陛下前来!” 陈骞皱起了眉头,当即就起身,准备离开。 郭太后却无奈的说道:“唉,就是苦了这个孩子,让他进来吧。” 陈骞还来不及请辞,皇帝就先一步闯进了昭阳殿内。 “拜见母亲!!” 曹髦行礼拜见,随即看向了一旁的陈骞,“拜见陈公!” 陈骞一愣,连忙回礼。 曹髦下一刻就走到了他的身边,热情的拉住他的手,看向了郭太后。 “恭贺母亲!能有这般贤明的人来辅佐,何愁大事不成呢?” 郭太后笑了起来。 曹髦却很恭敬的拉着陈骞重新坐了下来,“早就从王公讲起您来,都说您的才能不弱于当今的大将军!” “可朕觉得,老师说的不对!” “您分明是大司马之才,岂能屈才?” “不敢当。” 曹髦坐在他的身边,死死拉住他的手,也不放开。 “母亲听闻陈公来了,朕可是一路跑来的,丝毫不敢松懈,我最是仰慕陈公了,母亲还不知道吧?” “当初贞侯担任尚书令的时候,侍中刘晔深受烈祖皇帝的宠幸,便常常说贞侯的坏话,贞侯很担心,就询问自己的两个儿子。” “陈公当时还很年幼,却是对贞侯说道:陛下乃是明君,而您则是忠臣,即便陛下误信了谣言,也不会与您为难,不必担心。” “后来,果然就如陈公所说的那样!” 曹髦笑着说道:“陈公有留侯之智,这是我的老师也无法媲美的,趁着他还在,母亲得赶紧多询问一些庙堂的要事啊!” 郭太后得意的说道:“我已经问过了!” 看着母子互动,陈骞心里格外惊讶。 陈骞知道太后的性格,很早就知道皇帝才是两人中间的主导者,可是,他没想到,太后竟然是完全被皇帝所牵着走。 而皇帝方才那些话,所透露出的信息也很大。 自己刚刚前来昭阳殿,他就已经知道了,他在皇宫内还有自己的耳目? 他对自己的那些吹捧,他是知道自己的想法? 看他这个意思,他是想要跟王祥争夺派系的主导权?王祥知道这件事吗? 曹髦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给陈骞带来了多大的触动。 他此刻还在不断的吹捧着陈骞和太后。 仿佛有此人在,一切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郭太后笑得更加大声了。 最后,自然也是由曹髦来送陈骞出去。 曹髦还是拉着他的手,低声说道:“陈公啊,朕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陛下请吩咐。” “兖州有个武猛从事,唤作马隆,我听闻这个人重情重义,才能出众,待在兖州,实在是屈才,不知道您是否能提拔一下他呢?” 武猛从事??马隆?? 陈骞一头雾水,他压根就没听说过啊,哪个大族出身的?扶风马氏? 陈骞尽管没想明白,却还是没有拒绝,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点点头,就当是应下了。 曹髦很是直接的说道:“多谢陈公!” “庙堂里有陈公在,朕没有什么担忧的,等大事办妥,定以您为群臣之首!!” 陈骞跟王祥不同,故而曹髦对他们两人的拉拢方式也不一样。 曹髦如此直白的话,果然是得到了陈骞的认可。 陈骞并非是那种好虚名的人,他是个很现实的人,没必要在他面前遮遮掩掩的。 “多谢陛下。” 陈骞也是如此回答道。 两人在殿门口分别,曹髦并没有继续跟上他,只是看着他远去。 陈骞是可以用的,只要自己手里的价码更再大一些。 而陈骞此刻对皇帝的表现也是极为满意,连带着对接下来要做的大事都多了一些信心。 若是皇帝得知了自己的那些有些激进的想法,或许他会全力支持吧? 送走了他,曹髦转身再次走进了昭阳殿内。 “母亲。” “他已经走了。” 曹髦坐在了太后的身边。 “有王公和陈君在,我们母子俩终于不必担心了” “母亲!” 曹髦有些严肃的说道:“他们虽然是贤明的大臣,可毕竟是外臣,而光有外臣相助,我们如何能跟司马家抗衡呢?” 郭太后有些纳闷,她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应当该重用我们自己人,能赦免的就赦免,能提拔的就提拔,只有自家人才是最可靠的。” 郭太后再次皱起了眉头,“郭家郭家已经投奔了司马家,如何还能重用呢?” “母亲您并非是郭家之人。” “我所说的自己人,乃是指曹家之人。” “啊??” 曹髦冷静的说道:“从文皇帝开始,庙堂就一直在打压各地的宗族,削弱他们的力量,最终导致如今的情况发生。” “母亲,接下来,就该逐步拿掉宗室身上的那些限制,加强宗室的力量,以图大事!!” 郭太后顿时沉默了下来,她明白了曹髦的意思,曹髦是想要将宗族势力放出来。 郭太后虽然经历过曹爽时期,但是对宗室倒也没有恶意。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些宗室们能起到什么作用。 司马家崛起以来,这些宗室们就表现的极为软弱,根本就不顶用,甚至还主动站在司马家那边,简直令人唾弃! 就算他们愿意帮助自己,他们还有反击的力量吗?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为了这些不中用的力量,值得自己来出手吗? “母亲当初司马家将我移到河北,远离封地的时候,您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郭太后一愣,摇了摇头。 曹髦回答道:“我当时开心坏了,想着终于脱离了苦海,对司马师感恩戴德。” 第146章 欺人太甚 郭太后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曹髦说的并非是假话,曹魏宗室绝对是整个贵族圈里混的最惨的那一批人了。 就连曹爽这样宗室出身的大权臣掌权的时候,都不忘记要打压一下其余宗室。 出身诸侯的曹髦,最是能理解宗室们的心情。 郭太后有些无奈的说道:“髦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如今是皇帝,就要先为天下所考虑,宗室不比当年,又怎么能变成我们的助力呢?” 郭太后对曹髦的这番话理解很是粗糙。 她认为曹髦是回忆起了自己当初在元城的经历,因此想要解开宗室身上的枷锁。 曹髦却严肃的说道:“母亲,宗室的力量,是不能小看的,如今大魏江山,遍地都是宗室,除却外头的诸侯王,在军中,地方上,也有诸多宗室若是他们无用,司马师为什么要将大多宗室聚集到河北,聚集在邺城,不敢让他们前往各地呢?” “能使司马师这般忌惮的宗室,当真就那般无用吗?” “母亲,宗室之所以看起来薄弱,是因为庙堂的限制,一是禁锢了他们的能力,二是激起了他们的不满,让他们不愿意相助庙堂。” “儿以为,若是母亲能赦免河北的诸多宗室,允许他们返回各自的封地,然后朕再出面,逐步废除诸侯宗室们的限制令,提升他们的待遇强如司马家,也定然会被我们吓得瑟瑟发抖。” “母亲天下最厉害的世家是谁呢?” “当然是司马” 郭太后猛地醒悟,“是曹家。” 曹髦笑了起来,“论子弟的数量,论家中子弟的官职,论先祖的爵位,整个大魏,谁能与我们抗衡呢?” “曹家才是当下最强大的世家,司马家不过第二。” “我们若是想要重新收回大权,那就必须要再次重用自己家族的子弟,要像一个真正的世家大族那样思考,方能击败司马家。” 郭太后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曹髦的话听起来又是那么的有道理。 郭太后说道:“你且先问问你的老师,听听他的想法吧。” “唯。” 曹髦从昭阳殿走出来的时候,额头有些微痛。 这几天,他做的事情和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弄得曹髦都有些疲惫。 但是如今时间紧急,听闻庙堂已经升司马孚为太傅了。 那么下一步,肯定就是要升毌丘俭为太尉。 而这,也就是宣告这场战争的进行,曹髦这些时日里做了很多的准备,但是一切还要通过这场战争来说话,如果毌丘俭惨败,那司马师将会即刻转身,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杀死,铲除所有能威胁到他弟弟的人。 如果毌丘俭获胜,那司马昭就会即刻动手,将自己杀了给他哥哥报仇。 曹髦只能打起精神,加速进程,在双方正式开打之前,给自己弄到更多的护身符,更好的干预这场战争。 曹髦匆匆吃了一顿饭,就奔赴下一個工作点。 今日,他要在西堂内召见侍中郑小同以及散骑常侍阮籍,常侍王沈,常侍裴秀,常侍司马炎,散骑高光等人。 第147章 坏了,我成诸葛亮了! “昏君!昏君啊!!” 司马昭对着面前的案连着砸了好几拳,他咬牙切齿的叫着,满心的怒火。 杜预和钟会分别坐在他的面前,神色各异。 “这昏君是要灭亡我大魏啊!” “他就这么不在乎这江山社稷吗?!” “看看他上位之后都做了什么事情?” “先是为夏侯玄平反,想要拿掉套在群臣身上的绳索,还公然声称什么祸不及族!” “后是声称要大封群臣,使得小人皆生贪欲,逼迫甚急!” “亲近阉人,设宴作乐,勾结外臣,大肆赏赐,离间太后族亲,这些事情,我都不愿意多说,可如今,他又想要挑起经学之争!!” “他是恨我大魏不灭亡吗?!” 司马昭终于不再掩饰了,当着两大心腹的面前,对着皇帝就是一顿抨击。 最开始,在发现皇帝这般荒唐的时候,司马昭还有些开心,觉得大事可图。 可是,随着皇帝不断的惹事,司马昭猛地发现。 坏了,我特么的成诸葛亮了! 本该是中兴大魏的皇帝一直都在不断的践踏大魏的利益,匡扶世家,亲近小人,离间太后,朝着昏君的道路狂奔,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本该是要篡夺天下,做一些坏事的司马家兄弟俩,此刻却是力挽狂澜,忠肝义胆,主动维护大魏的利益,不断的给皇帝擦屁股。 司马昭此刻忽然跟那位压着自己父亲殴打的诸葛丞相产生了共鸣。 原来这就是当忠臣的感觉吗?? 皇帝不断的拖累着自己,内忧外患,事事都要亲自操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司马昭忽然有些怀念曹芳,曹芳虽然不太听话,可人家从来没想过要祸害大魏,在面对庙堂利益的时候,还是会站在司马家这边,用司马家的力量来对付强敌。 可当今这位,根本就不将大魏放在眼里啊! 桓帝灵帝都远不如他! 好歹他们还知道要用党锢来限制大族,哪里像当今这位,是恨不得天下乱起来。 杜预低着头,一言不发。 杜预愿意帮助司马昭去对付姜维,对付吴国,对付毌丘俭,乃至朝中群臣唯独不愿意去对付皇帝。 钟会则不然,他此刻眯起了双眼,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司马昭看了看他们,视线跳过了杜预,直接落在了钟会的身上。 司马昭也知道杜预的性格,他跟那些整日吃酒服散的疯子们不太一样,本身也是熟读经典,道德操守是有的,他不愿意为自己去对付皇帝,司马昭也不恼怒。 相反,他很喜欢这样有操守的大臣,杜预今日不愿意对皇帝出手,那往后他定然也不会对自己出手这样的忠臣,谁不喜欢呢?反正他只是不献策,又不是反对自己上位。 他看向了钟会,“士季这下该怎么办呢?” “若是这件事传出去,根本就不需要组织,只要有一人开启骂战,士人就会乱成一团庙堂大臣也不能置身事外,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司马昭满脸的担忧,钟会瞥了他一眼。 “将军这并非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不是庙堂会不会乱起来,重要的是经典本身。” “如今的经典,诠释各不相同,经典的内容,确定了天下大义之所在,这是可以从根本上改变天下的事情。” “陛下大张旗鼓的做这件事,就是为了蒙蔽愚蠢的人,让外人认为陛下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来扰乱庙堂和士人。” “可这不过是外在而已,陛下实际上是想要掌控对经典的阐述权,话语权,想让天下的观点变成自己的观点” “陛下在经典上的才能实在太过杰出,并且他身为皇帝,并不受哪一门经典的禁锢,他只需要拉拢几个自己所想要的学派,就可以用他的势来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因为先前的乱世,儒家已经失去了统治权,而这经典,并非是指儒家一门之经典,玄学兴盛,诸多学派都有复苏的机会。” “将军,这么说您或许不明白让我给您举个事例吧。” “为了解决乱世,我太祖武皇帝曾揽申、商之法术,重用法家,使得法家再次出现在庙堂之中,不只是在魏,蜀吴都有这样的潮流。” “若是陛下以玄学为本,以法学辅之,联合起来打压儒学经典,那所提拔培养出的官吏会是怎么样的?法家以君王为根本,最是厌恶权臣” 钟会笑着,却是说出了最恐怖的话。 听到这里,司马昭脸色大变。 他原先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会刺激到兄长,让兄长都险些破防,如今,他明白了,这小子歹毒啊!!! 他并没有在意钟会话语里对自己的不屑,对有用的人,他是能展现出足够宽容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曹髦那张阴险恶毒的脸。 “不行。” 司马昭终于开口了。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肃穆了起来,“不能再留着他了。” 若是说过去这个竖子只是让司马昭感到了愤怒,那么此刻,他终于从曹髦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杜预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您必须要留着他。” 钟会先开了口。 “若是能杀,那根本不用您来下令,大将军早就下令了。” 钟会冷笑着说道:“您现在要动皇帝,无论是要废他,还是要囚禁他,我都敢保证,他会即刻自杀。” “您现在非但不能杀他,还得保护他。” “若是他死了,毌丘俭会即刻打出为皇帝复仇的旗帜,各地的将军,像诸葛诞这样的人,他们都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皇帝死在了洛阳,他们还敢来相助您不成?他们立刻就会出兵相助毌丘俭废立皇帝与弑君是根本不同的,前者是霍光,后者是董卓。” “只要皇帝一死,您就会变成当初的董卓,被天下人所讨伐,就是如今的庙堂大臣,也会寻找机会来背叛若是想要杀他,就只能等毌丘俭和诸葛诞等人被除掉或者收服,才能动手。” 司马昭的脸色憋得通红。 他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啊!!! “将军,不必担心。” 钟会轻飘飘的说道。 司马昭一愣,赶忙换上了笑脸,眼神里有些期待,“莫不是士季有办法除掉他??” 钟会摇了摇头,有些严厉的说道:“身为人臣,岂能想着去除掉皇帝呢?皇帝不贤明,当大臣的就要去除掉他吗?!” “当初宣文公被庙堂所针对,遭受了各种欺辱,可当庙堂遇到危难的时候,他可曾退缩?四处征战,匡扶大魏,宣文公这般,才是贤臣之举!您不去效仿宣文公,难道是想要当曹爽那样的反贼吗?!” 司马昭赶忙低下头,“是我的过错,还请士季教我!” 钟会这才说道:“我虽然无法帮您除掉皇帝,但是,却能破了皇帝的计策。” “哦???” 司马昭更加激动了,他再次诚恳的请教。 钟会自信的说道:“将军,但凡立鼎,这经典正义,就是不可缺乏的,陛下既然要这么做,身为大臣,您理当帮助陛下才是。” “不过,当今陛下年幼,这种大事,当然是得将军代劳。” “将军亲自出面,负责这件事,将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里,等到除掉毌丘俭之后,您想要以什么经典为根本,那天下就以什么为根本,陛下能做的事情,将军定能做的比他更好将军,您非但不能生气,还得要拜谢陛下的恩德才是啊。”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当即大笑了起来。 他赶忙起身,走到了钟会的身边,主动拉住他的手。 “士季!有您在庙堂,当真是天下之幸事啊!!” 钟会也笑了起来。 “等陛下得知自己的谋划全为将军所用,神色定然精彩!” 看着已经开始庆祝的两個人,杜预却依旧沉默着。 钟会分析的很对,皇帝或许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但是,钟会即使破了他的计策,他大概也不会觉得失望。 面对皇帝的诸多行为,杜预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尤其是在皇帝亲自教导司马炎之后,他就愈发动摇了。 在明面上来看,皇帝就是在不断的捣乱,做一些对大魏不利的事情。 他想要让大魏的官爵泛滥,想让律法的绳索套不住世家的脖颈,他想让地方叛乱,他想让不同学派开打,他想做很多的坏事。 可是如果认真观察,那么就能发现,这些事情并非是皇帝所变出来的。 这些是天下原本就有的危机,世家大族愈发的强横,地方百姓苦不堪言,经典混乱对立,这些事情,如果没有皇帝,就不会爆发了吗? 不,一定都会。 随着世家大族的崛起,他们一定会让“刑不上大夫”再次出台,他们会逼着庙堂去设立更多的官爵,甚至会逼迫庙堂承认他们对土地和财富的拥有权,百姓们遭受的苦难都了,就一定会叛乱,经典如此混乱,最后定然也会爆发大战 皇帝只是将这些潜在的危险提前弄到了众人的眼前,让司马家看清楚这些危害。 他根本不在意大魏,甚至也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只有一种解释,他是在舍命拯救这个天下。 他想让司马家看清楚这些潜在的危害,趁着强而有力的大将军还在的时候,让他们看清楚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及时去拦截。 他甚至在不留余力的教导司马炎,只是想着如果自己死了,天下能有一个可以收拾好烂摊子的贤明之君。 在那么一瞬间,杜预的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第148章 广陵散不绝 “元凯?元凯?” “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昭的询问,打断了杜预的沉思。 杜预抬起头来,看到了面前一脸担忧的司马昭,司马昭着急的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叫个太医?” 杜预的内心更加纠结了。 “将军我无碍。” “大概是有些疲乏了。” “唉这都是我的过错啊,让元凯四处奔波,不曾休息来人啊!送元凯回去休息!” 司马昭当即下令,随即又拉着他的手,很是认真的说道:“元凯定要保重身体,好好休息,这天下可不能没有你啊!” 杜预什么都没有说,脸色愈发的苦涩。 他朝着司马昭行了礼,随即离开了这里。 走出内屋之后,杜预的眼神里有些茫然,他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思绪全部赶出去,甲士赶忙上前,扶着他上了马车,然后缓缓离开了此处。 司马昭目送着他离开,眼神满是温柔,而钟会的眼里却有些不屑。 “这厮听到我破了陛下的计策,便这般惶恐,莫不是怜悯陛下?心向他人?” 司马昭一愣,赶忙严肃的说道:“元凯并非是这样的人,士季不可这般言语!” 钟会当即皱起了眉头,“那将军何不让我离开,问策与他呢?” 司马昭很是无奈的说道:“士季,他哪里有本事解决这样的事情呢?诸事还是得以士季为主,元凯尚且年少,他还常常对我说,想要得到你的教导” 钟会的脸色这才好了不少,继续说道:“将军,勿要怪我直言,此人有些才智,可每当谈起陛下之事,他便一言不发,畏畏缩缩,他的父亲散骑常侍杜恕,当初是最反对宣文公的,多次想要对付宣文公,后来宣文公将他流放,他死在了流放途中。” “换句话来说,您的家族与他是有着杀父之仇的。” “过去的皇帝昏庸,杜元凯即使有匡扶天下的想法,也没有可以效忠的人,而如今的天子,乃明主也。” “尽管您很是看重他,又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可这父亲与妻子,谁的地位更高呢?” “您对他的恩宠太过,倘若他哪天想起父亲的仇恨,投奔了皇帝,那将是我们的大敌,请您勿要轻视这件事。” 司马昭顿时沉默了下来。 “您说的很有道理,往后定当留心。” 钟会这才继续说起了自己对经学之事的安排,司马昭听的很认真,心里却很是生气。 恩宠太过? 论持宠而骄,谁能比得上你呢? 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来诬陷我的心腹爱臣,若非伱的才能哼!岂能饶你?! 阮籍板着脸,站在了府邸门口。 仆从看到他,赶忙就打开了门。 可阮籍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等待着。 等到嵇康亲自出来迎接的时候,阮籍方才被他拉着走进了府内。 “你进来找我与我出去接你有什么区别呢?” “当了个散骑常侍,便跋扈到这种地步了吗?” 嵇康在阮籍面前,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那种严肃,反而是主动开起了玩笑。 阮籍却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两人走进了内屋,嵇康令人准备美酒,随即看向了阮籍。 阮籍皱着眉头,此刻正盯着他,看起来居然有些恼怒。 这让嵇康有些意外,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嵇康狐疑的问道:“嗣宗?可是有什么不对?” “出了什么事?” 阮籍忽然开口质问道:“嵇叔夜!你是否与陛下有什么密谋?!” 嵇康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勃然大怒。 “好個吕仲悌!他居然还有脸让我不要声张?!” “什么?!吕安也参与了?!” “啊??” 此刻,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嵇康被阮籍这么质问,当即以为是吕安泄露了秘密,直接就自曝了。 而阮籍呢,本以为只有嵇康参与了这件事,结果现在才知道连吕安都知情。 两人对视了许久,沉默无言。 还是嵇康率先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陛下召见诸多散骑,忽然说起了整合经典的时候,又私下里对我说,何不问问嵇叔夜的想法呢?” “我当时就明白,你与陛下有密谋。” “原来如此啊” 嵇康恍然大悟。 嵇康随即笑了笑,“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必担心了,是自家人!” 阮籍依旧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来这里,只是想要提醒你,勿要自作聪明,当今天下的局势,不是几个人就可以扭转的,若是不想横死,最好不要多做什么,一如往常就是了。” “还有吕安那里,也请你去告知,勿要参与这样的事情,想要做大事,就要有相应的能力,你们有什么才能敢去参与这样的大事呢?” “这般作为,非但不能取胜,还会让你们一同丧命!” 嵇康的脸色逐渐肃穆了起来,他开口问道: “阮嗣宗天下名士,难道也怕死吗?” “怕。” 阮籍很是直白的说道。 “我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将这样的事情告知我,可是,我不会参与的。” “这是有死无生的事情。” 嵇康听闻,倒也没有生气,他很是平静的点着头。 “有些道理。” 阮籍长叹了一声,“叔夜何必要参与这些事情呢?司马家无道,可大权在握,岂能是我们所能对抗的?” “我们修养性服食之事,弹琴咏诗,饮酒作乐,自足于怀,这不是很好吗?” “如今醒悟,尚且不迟。” “你总是说越名教而任自然,不是最向往神仙的生活吗?天下哪有参与俗事的神仙呢?” 嵇康笑了起来,他缓缓站起身来。 “我是很向往那样的生活,当初我曾登山游玩,忘却了道路,忘却了一切,有樵夫看到我,高呼神仙。” “我到汲郡山中,遇到一位隐士,就邀请他一同游玩,他拒绝了,离开之前,他告诉我:你性情刚烈而才气俊杰,怎么能免除灾祸啊?” “我在山里遇到另外一个隐士,一同入山,他手里拿着石头,非说那石头如糖一般甜,要我吃了,我说这就是个石头,怎么能称为甜果?” 第149章 可为将军 王屋山。 白雪皑皑,山路本就陡峭,如今更是难以行走。 在这种天气下,别说是什么骑士,便是甲士也无法入山。 王元披着厚厚的冬衣,整个人都几乎被裹成了熊,很是艰难的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直接扎进雪地之中,那雪几乎淹到膝盖,面对这样的情况,王元一点也不恼怒,反而是笑了起来。 “叛贼的兵马就是有百万之众,在这般天气下,也上不得这王屋山!” 他身后此刻跟着十几人,各个都穿的很厚实,全副武装。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跟着一个着装怪异的人,他的毡帽并非是汉人的打扮,腰间还帮着动物的尾巴,下衣也是以毛皮为主,一副胡人的打扮,而他的模样却又与汉人无二。 他开口说道:“这些年里,雪是越来越大,今年这般大雪,是我过去都不曾见到的大雪盖山,人畜难行。” 此人操着一口河西方言。 王元却很认真的说道:“这都是因为天命在我们啊!” “郭太傅乃是奉陛下之诏,率领我们讨伐逆贼,故而上天庇佑着他。” 跟在王元身后的众人,听到这個名字,神色各异,原先就跟着王元的那些人,眼里多少有些无奈,而其余众人,眼里却满是憧憬。 那位穿着怪异的人听到了这句话,也是沉默了半晌,没有反驳。 王元领着众人来到了一处营地。 营地外的人看到众人,赶忙行礼拜见,两人行的礼都不一样,一个行大礼,一个行平礼。 当然,盗贼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不错了。 营地内有很多的茅屋,进进出出的不少人,有几个人正聚在空地,手持利刃,割着猎物身上的肉,众人都很是忙碌。 放眼望去,整个营地内也有上百来号人。 王元领着他们来到了主帐。 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郭则正坐在帐内,他同样穿的厚实,跪坐在一张破旧的案前,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王元赶忙行礼拜见,“郭太傅!” 跟着他进来的几个人也一同行礼拜见。 听到这个称呼,郭责的脸抽了抽。 王元自称大将军,将麾下的众人都封了什么四征四镇,这在郭责看来,简直就是儿戏! 当他表示了强烈的抗议后,王元恍然大悟,赶忙给了他个太傅的官爵,并且表示以他为首。 在逃进了王屋山后,王元先后收拢了七八伙盗贼。 盗贼跟盗贼之间也是有差距的,那些只敢杀人越货的看到这些谋反作乱的,那当然是纳头就拜,不敢二话,毕竟,王元这些人手持强弩,各个都是凶神恶煞的,这些手持棍棒的盗贼,哪里敢不从? 何况,王元手里还有郭责这张王牌。 事情是这样的,整个太行山脉里,流民盗贼无数,而绝大多数的盗贼,是来自于雍凉。 凉州自从汉末羌乱之后,就不曾平静过,羌乱后有军阀混战,军阀混战后有魏蜀大战,直到如今,这里依旧是全天下最乱的地方,百姓们死亡无数,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土地和财富的平民有两种选择,第一个是投奔豪强或者大族去当“佃户”,其实这个时期的平民连佃户都算不上,是彻底的农奴,第二个是躲进深山里,逃避战乱和庙堂的迫害。 孔子的苛政猛与虎也,就是对凉州人民生活的最好评价。 每当乱世的时候,人口锐减,而在统一之后,短短几年内就能恢复到非常离谱的程度,这不是因为百姓太能生,是因为那些躲进来的人走出来了。 太行山脉里有太多这样躲起来的人,他们虽然过的很苦,与猛兽为伴,但是,好歹没有欺负他们的官吏,这就足够了。 而郭责,除却是皇帝的防辅令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西平郭氏。 凉州人有种很特殊的家乡情节,甚至比关东人要更加浓烈。 在西汉,关西人看不上关东人,可是在东汉,又变成了关东人歧视关西人,凉州人是最受歧视的,中原人觉得这些人跟胡人杂居,生活习俗跟胡人没有什么区别,粗鄙无礼,汉末甚至还有大臣扬言理当放弃凉州,将凉州踢出大汉的疆土。 在这种情况下,凉州人只能自我抱团。 在中原与凉州军阀混战的时候,凉州人基本上都是站在自家人这边。 郭家这个大家族,在中原诸多世家里是不起眼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看的起他们,可是在凉州,他们却也算是一个大家族,像郭宪还担任过武威太守。 凉州向来有叛乱时抓一个名士当领袖的习惯,而这一次,有了现成的领袖,他们自然是纷纷前来投奔。 这让王元很是开心,这才给了他所谓太傅的官爵,号称以他为首,邀请群山内的盗贼们前来投奔。 郭责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无奈。 可他当然也知道,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他挥了挥手,让众人起身。 王元这才将身边的人拉到了郭责的面前,说道:“太傅,此人唤作齐来,乃是南安人,听闻您在此处,特意前来投奔” 郭责迟疑了一下,方才朝着那人点了点头,算是见过。 齐来赶忙说道:“早听闻您的威名,特意前来投奔,就是想与您诛杀国贼,做大事!” 王元即刻说道:“太傅,此人既有这般志向,何不将他留在身边呢?他过去在凉州也是一员猛将,麾下有很多勇猛之士,若是得到他们相助,如虎添翼啊!” 听到这句话,齐来脸色一红,其实,他当初就是南安的一个亭长,后来因为抓捕盗贼不利,要被抓起来问罪,就带了四个亭卒躲进了山里,又收了些盗贼,如今麾下有六十多人,都是些老弱病残。 郭责明白了王元的意思,无奈的问道:“那王君认为,该给与什么样的官职呢?” “既是凉州猛将,自然该为平西将军!” 郭责的脸再次抽了抽,平西将军?? 就面前这位?? 不过,想到自己身上这太傅的官职,郭责再次长叹,“也罢,那就以齐将军为平西将军,加封安南侯,统率自己的军队,望将军能诛杀国贼,匡扶社稷,为陛下效死!” 齐来脸色更红了,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平西将军??安南侯?? 这自己所称的跟名士封的可不一样啊。 万一大事能成呢? 他赶忙朝着郭责附身行礼,“末将领命!定然全力诛贼!!” “好,起来吧,今日赐将军开府之权,将军可以自行安排属官,以及委任麾下军官” “多谢太傅!!” 大将军王元亲自将平西将军送出了这太傅府邸,又令镇东将军跟上了他,让平西将军整合自己的大军,前来投奔。 镇东将军只好将手里的屠宰刀交给征北将军,吩咐两位校尉看好大门,然后跟着平西将军离开了这里。 王元回到了营帐内,笑着说道:“还是您的名望最管用,这又多了齐将军的人马,往后将会越来越多,待到明年,我们麾下怕不是要有上千人马!” 郭责瞥了他一眼,“县尉,您勿要忘记,您麾下的人越多,就越是会引起庙堂的警惕,若是真的有上千之众,庙堂定然会派重兵来讨伐,这深山虽大,可您也不会太好受。” “况且,就这些人,没有人操练他们,手里也没有兵器,如何能跟庙堂的军队厮杀战斗呢?” “您就是有了上万人,也不过是躲在深山老林之中,虚度时日而已,当初黑山之军,何止上万?可他们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听到郭责的话,王元一点也不生气。 “若是太平之世,聚集人马在山林,自然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可是,现在这局势,天下可能太平吗?” “王屋山可以直接杀向河阴,可以逼迫洛阳!” “我在此处聚集人马,若是司马师来讨伐,我就化整为散,让麾下各自领兵逃亡,等司马师回去了,我就再将他们聚集过来!” “若是天下有变,那我就出兵河阴,直扑洛阳!” 听到王元的话,郭责冷笑了起来,“现在只有百余人,倒也无碍,可若是真的有了上千人,上万人,光是他们的衣食住行,粮食补给,管理安排,就不是您所可以办成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王元看向了他,“这不是还有您吗?我们都是以您为首,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自然是由您来治理了。” “您也勿要担心,若是觉得人才不够,我就下山,杀进县城内,给您抢几个会读书写字的,让他们来帮您管理!” 在河水之岸,尹大目骑着骏马,眺望着远处的群山丘壑。 这些时日里,他已经将河南尹内外的叛乱都镇压下去了,那些残害百姓的官吏,也大多被抓了起来。 因为大雪封山,对王元和郭责的讨伐也暂时停滞。 自己得回洛阳了。 等回了洛阳,还是得主动请命,要求自己来消灭叛贼。 不然,若是司马师派了别人前来讨伐,只怕郭责他们就真的要被全灭了。 尹大目还是挺敬佩郭责的,居然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决心。 他很期待与这位同朝为臣的那一天。 ps:推荐一本朋友的新书,《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神话版大宋,高武水浒,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看。 第150章 苍天助贼不助我! “将军!饶命啊!” “将军!!” 此刻,在将军府内,数十人被捆绑了起来,跪坐在雪地里,脸色惶恐,不断的求饶着。 司马昭就站在阶上,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些人。 这些人皆穿着囚衣,披头散发,眼里透露出了绝望。 这数十人,都是河南尹各地的官员。 其中有县令,有县尉,有县丞,甚至还有几个乡官。 品级最高的大概就是大将军府左长史司马班了。 在司马昭的身边,还站着几个人,其中有尚书傅嘏,校尉尹大目,记室荀勖,散骑裴秀等等心腹。 而跪在司马昭面前的这些,则都是傅嘏所带来的罪人。 在王元起事之后,这些人以剿贼的名义,肆意杀害无辜的百姓,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冒充军功。 此刻跪坐在司马班身边嚎啕大哭的那位县令,就屠杀了整整一千多人,上表为自己请功。 当然,杀的最狠的还是司马班。 不过,如今,这厮也是格外惶恐,不断的磕头请罪。 司马昭咬着牙,脸色很是难看。 “庙堂令尔等为地方之长,是让尔等去保护黎民百姓,为国镇守地方的,尔等倒是好啊,滥杀百姓,冒充军功,欺骗庙堂,罪大恶极!!” “倘若各地的官员都如你们这般凶残,那大魏江山,岂不是要毁在尔等这些小人的手里?!” “短短四天,尔等就残害了近万的百姓,安敢如此?!岂敢如此?!” 司马昭看起来极为的愤怒。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杀意,司马班赶忙叫道:“仲父!!我并非是滥杀百姓啊,是那些人反抗,他们先袭击了我的军队,我麾下众人都能作证!我是遇袭之后开始反击的!绝对没有滥杀呀!” 随着他抢先开口,其余人也是解释了起来。 “将军!是他们先起兵,要攻打武库的!臣只是派人平定啊!臣无罪啊!” “将军,臣的仲父曾多次教导我,对待贼寇绝对不能心软,否则就会让其他人效仿,臣只是听从仲父的劝导!臣无罪啊!” 司马昭看了一眼此人,此人叫郭展,乃是车骑将军郭淮的犹子。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喊起了冤。 那些乡官其实还好,这些县令就稍微有点难搞了。 能在河南尹担任县令的,就没有几個是寻常出身的,一般来说,高门子弟起步就是县令,这些人平日里就是饮酒服散,在县令的位置上磨砺一段时日后,会有三种不同的安排。 如果是在县令时就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大概会直接走散骑侍郎的路,召进庙堂,然后走庙堂大臣的替补路线。 如果是略有才能,可能会调往其他县城继续磨砺,熬过几个县后直接走太守的地方官员路线。 如果是没有任何才能,会直接调往州郡或者大臣府里担任属官,走属臣路线。 反正出身好就一定不会怀才不遇,哪怕没才也不要紧,都可以给你安排上。 而河南尹又是高门子弟最喜欢待的地方,故而,这么一抓,其中好多人都是出身名门,背景深厚。 司马昭皱着眉头,再次大声的训斥他们,语气更加凶狠,却并没有说该如何惩罚他们。 荀勖缓缓走到了司马昭的身边,低声说道:“将军这些人里,有您的族人,有车骑将军的族人,还有征南大将军的族人,奋武将军的族人实在是不好处置啊” 司马昭冷哼了一声,“是啊,甚至还有你家的族人呢!” 荀勖有些尴尬,还是说道:“将军要我看,这些人虽然犯下了大错,可毕竟是为了平定叛贼,并非是有意而为之,念在他们平叛有功的份上,可以免了他们的死罪,将他们贬为平民,永不录用!” “如此一来,既能彰显您的仁德,又不破坏情谊,不是很好吗?” “呵。” 司马昭的眼神依旧冰冷。 荀勖却继续说道:“将军,如今正是要讨伐毌丘俭的关键时机啊,若是在这个时候,得罪了车骑将军,征南大将军,以及奋武将军那这仗还怎么打呢?您若是非要处置,不如先将他们关押起来,等到战事结束,然后再进行发落。” 司马昭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看了看远处的傅嘏。 傅嘏此刻皱起了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将军,请按着律法来惩治奸贼。” 司马昭脸色一变,竟有些为难,荀勖看了看司马昭,又看了看傅嘏,赶忙有了想法。 他走了几步,站在傅嘏和司马昭之间,大声说道:“我大魏自有律法,要处置这些官员,这不是征西将军所可以做出判决的,必须要交予廷尉,由廷尉来进行宣判,如此才是符合大魏律法的!” 听到这句话,那些跪在雪地里的囚犯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点着头,“我们都愿接受廷尉的判决!!” 傅嘏大怒,他指着面前的荀勖,浑身都开始摇晃了起来,傅嘏的身体情况本来就很糟糕,历史上,他是在司马师死后一个月后逝世的。 而在此刻,他在病重时四处奔波,还是在冰天雪地之中,身体几乎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大骂道:“你是想要包庇这些奸贼吗?!你这样的人,也配跟荀令君同族吗?!同为荀姓,景倩竟胜你十倍!!” 这个景倩是指曹魏太尉荀彧的第六子荀顗。 荀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大声的说道:“这些事本就该廷尉来处置!我何曾有包庇之意?!” 傅嘏的脸色涨红,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整个人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他艰难的呼吸着,看向了司马昭,“将军” 司马昭也有些无奈,他当即说道:“这些人里,有罪大恶极之人,是不能留下的,而有因功抵罪之人,可交予廷尉来查办!” 傅嘏顿时闭上了嘴,眼神有些迷茫,神色更加萎靡。 司马班终于松了一口气,赶忙带头拜谢司马昭。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甲士小跑而来,迅速控制了周围的所有进出口,开始戒严,而在甲士之后,则是有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司马师。 他披着很厚的裘衣,身边有两人跟随,不慌不忙的朝着这里走来。 一时间,众人大惊失色。 司马昭赶忙上前,“兄长,外头大寒,您怎么” 司马师没有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路过,就这么缓缓走到了那些罪人的面前,低下头,看向了司马班。 司马班被那右眼盯着,只觉得格外的惊恐。 “仲父我” “噗嗤~~” 司马师拔出身后司马昭的佩剑,一剑刺进了司马班的喉咙处。 司马班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脖颈,发不出声音来,当司马师拔出了佩剑的时候,司马班的喉咙处喷射出了血液,血液溅在雪地上,犹如绽放的梅花。 司马班轰然倒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颈,死不瞑目。 其余众人吓坏了,纷纷哭号了起来。 司马师看向了他们,“将他们都带下去,宣布罪名,然后斩首示众。” “唯!!!” 甲士奉令,当场就拖着这些人往外走,也不顾他们的求饶。 司马昭此刻浑身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口。 司马师却缓缓看向了荀勖。 那一刻,荀勖差点尿了裤子,他哆嗦着说道:“大将军,大将军他们罪有应得,罪有应得!该杀!都该杀!” 司马师将手里的佩剑缓缓放在了荀勖的肩膀上,猛地一抽,将血迹留在了荀勖的肩膀上。 荀勖双腿都开始哆嗦了。 司马师这才将佩剑重新插进了司马昭的剑鞘之内。 “伱就是想要如此治理天下吗?就因为他们是大族出身,就可以允许他们肆意杀害百姓?允许他们动摇大魏的根基?” “不兄长,我是因为毌丘俭” “这样的事情,一旦出现,就得全部诛杀,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能饶恕!” “那毌丘俭就是再强,还能比汹汹之民意更可怕不成?!” “你莫要以为那些黔首就好欺负黄巾贼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啊,你这是又想感受一次吗?!” 司马师的语气很是凌厉。 “兄长,我知错了。” 司马昭赶忙低头。 司马师看向了其余众人,严肃的说道:“治理天下的人,要以仁政为根本,治理郡县的人,要以黎民为根本,若是肆意妄为,鱼肉百姓,那就是他们这般的下场!!” 众人纷纷称是。 司马师最后方才看向了傅嘏,“朝野之中,唯独傅公,才能算是贤明的大臣啊。” “有傅尚书这样的贤臣在,我不惧后事无人焉。” 傅嘏看着面前的司马师,他很想要拜谢对方。 他伸出手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愈发无力,一瞬间,傅嘏轰然倒地。 司马昭大惊失色,赶忙大叫了起来,群臣飞扑上前,将人扶起。 唯独司马师,茫然的站在原地,耳朵一阵轰鸣,他看到弟弟大声叫嚷着什么,却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傅嘏一动不动,荀勖不断的掐着他的人中,对着一旁大吼着什么。 司马师摇晃了几下,艰难的稳住了身体。 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苍天助贼不助我。 第151章 以宴为刃 “唉,傅尚书昏迷不醒,伯父令阿父站在他的床榻前,手持汤药,亲自服侍。” “伯父的病这才好了一些,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唉,实在令人心疼啊。” 司马炎讲述起了外头的情况。 曹髦沉吟了起来。 傅嘏虽然是司马师的死忠,可好歹是个正常人,跟那些只知道吃酒服散的疯子还不太一样。 他知道怎么做能让天下太平,怎么做可以让百姓活得下去,知道要维护自家的统治权。 而其余那些疯子,他们哪里在意什么社稷百姓,哪里在意什么统治,他们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去吸取更多的民脂民膏,怎么增加自己的势力,怎么过的更加奢侈富贵。 西晋开国时还能保持住一定的兴盛势头,就是因为正常人还没有死绝。 司马炎身边还有他父亲留下的羊祜,杜预,陈骞,任恺,庾纯,卢钦,张华等人这些人起码知道要维持自家的统治权,不破坏根基。 他们像模像样的提出了制衡世家大族的策略,开始制定律法,限制世家大族的行为,尽可能的维护西晋王朝的统治,可当这些正常人死绝之后,整个西晋就迎来了疯子们的狂欢。 傅嘏就此倒下,对司马师来说,绝对是一个重大打击。 “那些杀良冒功的官员呢?” “杀了,都被杀了。” “最先被杀的就是司马班其余人也都被宣告了罪状,斩首示众,我都被吓坏了。” “伯父宣告天下,肆意妄为,鱼肉百姓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哪怕是自己的同族,也绝不姑息” 司马炎说着,忍不住感慨道:“伯父真直臣也!” 哪怕是曹髦,也对司马师这手段赞叹不已。 不愧是朕的大将军啊。 这要是换司马昭来,司马昭大概率是不敢全部杀掉的,毕竟能在河南尹混资历的,肯定是大有来头,司马家需要群臣和军头的支持,不敢轻易得罪。 他大概率会干掉自家的司马班和一些没什么背景的乡官,将自己的立场表达出来,然后免去其余几個官员的死罪。 而若是司马炎来,这些人顶多被骂几句倘若有个荀勖之类的老狗颠倒黑白,说不定连骂都省了,直接将他们当成功臣来赏赐。 司马师这魄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媲美的。 好在自己遇到的是被套了虚弱的残血司马师,病入膏肓,各方面都大受影响,要是全盛状态自己怕是早就被干掉了啊。 曹髦点着头,很是感动的说道:“大将军真忠臣也!” 司马炎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今晚的名士之宴,还要进行吗?” “当然要进行!就是因为大将军的仁德之举,方才要召集群臣,要让天下都知道大将军的忠直!” 曹髦真诚的说道。 曹髦在这些时日里,能在朝内外取得巨大的突破,完全都是因为司马师的身体愈发的糟糕,他已经没有精力来对付自己了,行将就木,只想着如何干掉毌丘俭。 就是因为司马师病重,曹髦才得抓紧时日来操办大事。 福报不能停! 最好在出兵之前就让他死掉! 曹髦眼里满是憧憬,如果司马师死在出兵前,那庙堂会怎么办?司马昭没有独自统率大军的经验,司马孚倒是有,可若是没有司马师,司马昭敢让他统率大军出征吗? 历史上,在司马师逝世之后,司马昭对司马孚就颇为忌惮,罢免了他太尉的官爵,封了个太傅,让他跟曹髦待在一起,甚至在诸葛诞起兵的时候,都不敢让司马孚统率大军,亲自带兵。 到时候,司马昭就会陷入另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 倘若自己能利用这个机会,通过王祥等人来在庙堂里获得充足的话语权,甚至将中军的统治权瓜分,司马昭面对内外的敌人,还能怎么办? 曹髦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无数个想法。 司马师临死之前,定然会试图带走自己,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在那个时候尽力自保。 “安世,你且去做好准备吧,今日的东堂之宴,定然会有重臣前来!” 曹髦很是自信的说道。 司马炎若有所思,答应了曹髦,随即离开了西堂。 一周目的时候,曹髦就总是在东堂设宴,召见大臣,款待名士,可那时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拉拢那些人,现在可就不同了,这东堂的名士之宴,迟早会变成要了司马师性命的利刃! 曹髦换了套衣裳,就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东堂走去。 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当他来到了东堂的时候,王祥早已等候着他。 今日的王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换上了崭新的衣裳,胡须也修了一下,更具有名士的风范了。 曹髦笑着拜见了老师,两人这才坐了下来。 “老师,今日的宴会,就是要将您善经之名彻底打出去!” “司马师如今病重,无暇分心,太常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我们争取在这几日内,完成这件大事!” 王祥皱了皱眉头,“会不会有些太急?” “老师,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不能让司马师缓过劲来!司马师肯定不会允许朕这般大摆宴会,这东堂之宴,还不知能举办几次呢。” “或许下一次,这些名士们就走不进这东堂之内了。” “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否则悔之晚矣!” 王祥深以为然,点头应下。 曹髦心里却知道,这名士之宴,不会轻易被司马家的人给叫停。 并非是司马家对自己有多纵容,也不是因为带上了司马炎,主要还是因为钟会。 钟会的年纪并不大,但是人家的官职却不小,他是中书侍郎。 仅次于中书令和中书监,当今中书监是孟康。 此人本是靠着郭太后而上位的,他的母亲是郭家人,可在上位之后,他却没有因此而亲近郭家,不结党营私,独来独往,名声很好,后来被司马师所看重,拉到了庙堂里担任中书监。 中书省负责掌管机密,为皇帝拟定诏令,遇有机密事宜或紧急事务,中书省直接发出诏令交有关官员执行,权力极重,魏明帝时号称“专任”。 曹叡临终前,曾想让燕王曹宇,夏侯献等人辅佐儿子,可是因为中书省的刘放和孙资跟他们不和,害怕会被报复,就从中作梗,使曹叡改用曹爽和司马懿为托孤大臣。 钟会因为与司马师的关系,在中书省的地位也很高。 司马昭也不会轻易得罪此人。 这样的宴会,钟会是最喜欢的,而且,钟会向来高傲,自己先前提出了为经学正义的想法,钟会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还能坐的住吗? 他肯定是急不可耐的想要主导这件事,哪怕只是为了这件事的顺利开展,他都不会叫停宴会。 对王祥当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尽管目前是联盟,可双方所面临的局势完全不同,王祥还有缓一缓的机会,可曹髦却是没有的。 曹髦提醒道:“老师,若是正常的辩论经典,我是不惧怕,可是您这名望” 王祥笑了笑,模样格外和蔼,“陛下不必担心这些事情,老臣早有准备,经学并非难事,养望更是如此。” 光看着他的脸,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是跟郑玄那样有名的经学大家呢。 可看他的一生,他在经典上毫无建树,写的唯一一篇文章,还是叮嘱后世子孙以道德治家的家训。 可王祥也不是个爱吹嘘的人,既然他说了自己有办法,曹髦也就相信他,没有多问。 因为宴会就在东堂进行的缘故,王祥在教完课后并没有离开,反而是坐在这里,跟着曹髦一同等待宴会的开始。 果然,最先出现在这里的人依旧是钟会。 司马炎甚至都不曾前来,钟会却已是笑着走进了东堂。 王祥起身行礼,钟会赶忙收起了轻佻的笑容,朝着王祥回礼。 看得出,钟会还是很认可王祥的名士身份,不会对他太过无礼。 “钟君,我这弟子天资虽然不错,却重虚名,好与人相斗,若是先前的辩论有什么得罪阁下的地方,还请钟君勿要怪罪是我管教不严” 王祥缓缓开口说道。 钟会赶忙摇着头,“不敢,不敢,陛下天资非凡,与陛下辩论,我受益匪浅,王公高才,往后还想与您请教。” 看着面前如此谦逊,甚至有些乖巧的钟会,曹髦瞪圆了双眼,钟士季!你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你连王肃和司马昭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对王祥这般客气呢?? 在曹髦的眼里,钟会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他既向往那些名士,又很痛恨别人会超过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王祥空有名气,却没有能超越他的才能? 曹髦一时间也搞不懂其中的原因。 可王祥却已经跟钟会聊上了,聊的很是开心,有说有笑,紧接着,竹林七贤以及凑数的吕安等人跟着司马炎来到了此处。 嵇康和吕安对视了一眼,拜见了皇帝陛下,又拜见了王祥。 阮籍看起来有些恍惚,甚至都没有以往的高冷,呆滞的朝着皇帝行礼。 王戎此刻是最尴尬的,他在拜见皇帝后,赶忙跪在王祥面前,口称“大父”。 王戎和王祥同属琅琊王氏,王戎正是王祥的族孙。 众人分别入座,心思各不相同,宴会的氛围跟前两次相比,也是截然不同,不知为何,竟是多了些肃穆。 第152章 激将法的集大成者 司马炎过去很向往名士们的生活。 可曹髦带着他真正融进这些名士圈的时候,司马炎却有些失望。 这个圈子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美好,尤其是辩经之事,晦涩难懂,对不懂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尽管司马炎并不喜欢论经,可却还是准时到达了这里,因为这件事实实在在的给他带来了效益。 随着那天辩论内容的推广,东堂之宴顿时扬名洛阳。 这几天内,前来拜见司马炎,想要拿到东堂宴门票的名士,实在是太多了,有些甚至是从周围的州郡里跑过来专程拜见的。 司马炎崛起的很快,声名远扬,名士们都为他背书,俨然成为了名士圈里的未来之星。 在不久之前,他的弟弟司马攸的名声还比他大,可如今,双方的名望直接就不对等了。 在曹髦的助攻下,司马炎虽然还不曾拥有自己的势力,却已经得到了很不错的名望,也算是变相的得到了群臣的认可。 手持东堂宴门票的司马炎,已经不再担心自己那个年幼的弟弟了。 虽然这件事带来了好处,可司马炎却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潇洒自在了。 看着周围那些神色各异的名士们,看着那些看向自己时略显得谄媚的笑容,这些名士们在司马炎心里的光环不自觉的就弱了很多。 原来,名士们也会来讨好别人,原来,他们也想要出人头地他们好像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高尚。 钟会看着人差不多来齐,方才笑呵呵的看向了曹髦。 他是将自己当成了这场宴会的主人。 “陛下,听闻您先前召集诸散骑,谈论为经典正义的事情?” 钟会一句话,直接就将略微沉寂的氛围给点燃了。 名士们惊愕的看着皇帝,又各自交谈,场面顿时噪杂了起来。 这件事只有当初的那几个散骑知道,这些名士们还是不知情的。 看得出,这些名士们里有人惶恐,有人欣喜,有人不安。 经学之争,处理不好,就会引起非常糟糕的后果。 在汉末,群臣分成了两派,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他们的争斗达到了什么地步呢?但凡是今文所支持的,古文就一定要反对,但凡是今文所反对的,古文就一定要支持。 就是达到了这般离谱的地步,哪怕心里很明确的知道对方的想法是正确的,可为了经典之争,就是要去反对。 凉州发生了灾害,古文想要去赈灾,今文就反对,今文想要委派官员,古文就反对 而如今的情况,比当初还要复杂,不仅仅是古今文了,玄学兴起,各派都隐约有抬头的意思,在这個时候要是搞起经学之争,鬼知道会演变到何曾惨烈的地步。 那些已经把持了话语权学派的大臣,自然是要反对的,而尚且没有话语权学派的名士们,当然是欣喜的。 曹髦一点都不意外,那些散骑里有高光,王沈,裴秀这样的人,司马昭和钟会等人不知情就怪了。 他要的就是让他们知情。 他板着脸,严肃的说道:“是有这样的事情,钟君有何指教呢?” 钟会笑了起来,“陛下当真大才!” “立鼎定正言,正言先立义,为经典正义,陛下想的很对!这才是贤明的君王所要重视的事情啊!” “陛下之才,千古无二!” 名士们此刻都沉默了下来,他们安静的看着钟会,心里也不明白这厮到底想要做什么。 曹髦强忍着心里的狂喜,开口说道:“钟君过誉了。” 钟会笑着说道:“陛下,并不过誉,陛下此番谋划,当真是超群,臣已经劝说大将军,请求他一同要同意您的想法,陛下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们定然会操办妥当,或许,会由臣来亲自操办!!” 钟会一开口,就从曹髦的手里抢过了主导权。 王祥皱了皱眉头。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 钟会并没有从曹髦脸上看到他想看的表情,无论是失落还是恼怒,他都没有看到。 但是他也不着急,迟早都是能看到的。 他问道:“陛下何以发笑呢?” 曹髦很是认真的说道:“钟君啊,您有所不知啊。” “那日朕提出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侍中郑小同等人全力劝阻,给朕讲述了汉末时的动乱,让朕勿要如此。” “朕再三考虑,方才明白,这件事并没有朕所想的那么简单,诸多经典,不分高下,朕何德何能,能给他们确定高低优劣呢?” “朕早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还请钟君也勿要急躁,这件事,是行不通的。” 曹髦摇着头说道。 钟会眯起了双眼,“行与不行,也得做了才能知道啊。” 曹髦压根就没想过能参与经典之争,这东西所涉及的东西太多,也太复杂了,就算自己是皇帝的身份,可以当裁判,让底下人自己去争,可一旦处置不妥,就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而曹髦之所以会提出来,除却给大将军送福报外,主要目的就是想让钟会出手。 以钟会那目中无人的性格,他若是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会自己接手。 嗯,真以为自己是不世之才?你本身就是参赛选手,还想要去当裁判?你看其余选手会不会服你! 别说是钟会了,就是司马昭,只要还不曾登基,那就断然没有当裁判的可能! 钟会果然接手了,这对曹髦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往后,这经典之争会将钟会死死缠绕,会加剧群臣之中的矛盾,搞不好会逼的群臣与司马家翻脸。 到这个时候,王祥若有所思,他看了看钟会,又看了看曹髦,随即摇起了头。 钟士季才能非凡,可惜这性格 曹髦故意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道:“这般繁琐的事情,钟君岂能办成?” 王祥再次摇头,方才的表演还行,现在就有点太用力了,钟会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他能看不出来?? 唉,陛下还是太年轻啊,这句话就暴露了原本的想法,怕是要被钟会所看穿了。 第153章 保他一命 “陛下,那天您说的太玄出于周易,以二为三,是为天,地,人,我以为不同,太玄言九,注九,重九何来以二为三?” 嵇康坐在曹髦的身边,正视着对方的双眼,就开始了辩论。 曹髦赶忙低下头,认真的说道:“实在不敢辩论。” “这并非是辩论,只是向陛下请教而已!” 无论曹髦如何推辞,嵇康就是咬住了曹髦不放,非要与他问个清楚。 司马炎弄来了酒水,众人开始畅饮,一边吃酒一边商谈着经学来,钟会本身也是玄学的代表性人物,面对诸多名士之时,他是愈发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才学来。 不知为何,吕安也是找上了钟会,跟他激情的辩论了起来,吕安的经典学的不是很好,远远不如嵇康和阮籍等人。 面对钟会,只能是单方面被暴虐,可吕安就是不服,愈败愈勇。 钟会非但没有生气,却很是开心,拉着吕安就是滔滔不绝的讲述着。 “陛下,太玄言人为有九等,天有九重!地有九层!族有九属!” 嵇康大声说着,忽然又降低了声音。 “臣的才学末等,却愿意为陛下赴死。” 曹髦眨了眨双眼。 “叔夜!言九乃是循环,三则是进,两者不同!” “朕有书信,请交予卢若令焦伯。” 嵇康猛地抓住了曹髦的手,严厉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同呢?所谓三进” 两人的辩论看起来很是焦灼。 曹髦看到吕安将钟会牵制的死死的,心里大概明白,吕安是知道嵇康与自己要做什么的当然,阮籍也知道,曹髦看向了阮籍,阮籍此刻扯开了身上的衣裳,正挥墨作诗,吸引了其余众人的视线。 曹髦迟疑了一下,又迅速说道:“吕安可信,吕巽是司马师的密探。” 说完,他又迅速切入了辩论的模式。 而嵇康很是震惊。 吕巽是吕安的兄长,跟嵇康的关系也是很不错,常常聚集在一起,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吕安可信,他兄长却不可信??司马师的密探?? 嵇康不太相信这句话,陛下如何知道呢?陛下都不曾出过皇宫,都不曾见过此人! 可是,要操办这样的大事,他却又不得不谨慎,哪怕不相信,也不能不警惕。 曹髦无法直说太多,趁着众人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曹髦又迅速交代了几句。 第一,他希望嵇康不要多做什么事情,也不要跟焦伯多说,只需要将书信偷偷交给对方就好,其余的事情都不要参与。 第二,他希望嵇康能略微改变自己对司马家的态度,若是钟会等人前来拉拢,可以假意答应。 最后,自然就是希望嵇康能小心,不要将这些事告知给任何人,千万不要冲动,时刻保持警惕,做事之前可以跟吕安商谈一下。 曹髦从未想过嵇康能做出点什么事来,这人确实刚,跟自己也是亲戚,可以信任。 但问题是,嵇康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不适合委以重任,曹髦目前只想将他当作信使来用。 作为自己跟宫外势力的联络员。 真正做事还是得交给焦伯来做。 当初贾充还在的时候,曹髦被盯的很紧。 他几乎做不了任何事情, 书信更是别提,书写的时候身边定有人盯着,他们甚至会计算皇宫内纸张的数量,算清楚之后方才进行焚烧,根本无法往外传递消息。 可现在钟会却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甚至连焚烧纸张的都是曹髦自己人,这让曹髦终于有机会能指挥外头的势力。 嵇康将这些事情记在了心里,却是装出了一脸不悦的模样,抱怨着曹髦在经典上的过错,退回到了诸多名士之中,紧接着,王戎笑吟吟的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这让曹髦有些惊讶。 在竹林这些哥们里头,最不愿意亲近自己的就是王戎了。 王戎的父亲王浑官居凉州刺史,跟司马家很是亲近。 而王戎本人,跟司马家也不算走的远,甚至跟钟会的关系不错,钟会只跟司马昭举荐过两个人,一个是裴楷,一個是王戎。 历史上对这个人的评价很是复杂,有的说王戎为人大度,跟群臣的关系亲近,有的说王戎度量很小,善妒好怒。 有的说王戎为人清平,不爱钱财,有的说王戎贪婪吝啬,卖李子都要把果核钻破,生怕别人家也种出李子来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曹髦觉得,若是王戎是一个善妒好怒,吝啬小气,毫无名士风范的人,大概率是无法跟阮籍嵇康钟会这些人当上朋友的。 就算阮籍和嵇康识人不明,钟会不至于看不出来。 或许是此人在得势后性格大变,又或许是往后服散服坏了脑袋。 反正在此刻,他还是一副高雅名士的模样。 “陛下,我如今也算是与您师出同门了!” “我早知大父之才,有心发扬,不成想,竟是让陛下先我一步!” 看着王戎脸上的笑容,曹髦当即醒悟。 原来是为了王祥啊。 王祥的大父叫王仁,王仁有两个儿子,分别是王融和王睿,而王祥是王融的儿子,王戎则是王睿的曾孙。 虽然已经分了家,可目前的关系还不错,常常相互照应,毕竟都是琅琊王。 曹髦也表现出了适当的善意。 “老师大才,王君更是不凡,往后,定当与王君请教。” “岂敢,岂敢臣先前听陛下之言,受益匪浅,特想抄写一二,带回府中,日夜翻看,以长己才,不知陛下是否允许?” 曹髦眯起了双眼,哦,老师说让自己不要担心,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然,王君尽管记录便是了!” 王戎再次询问起了曹髦的诸多想法,曹髦自然是无话不说,王戎本身也极有才能,赶忙抄写起来,速度很快,几个名士过来查看,也是忍不住点起了头。 这次的宴会持续到了很晚,大概是这几次宴会里最晚的一次了。 当送走众人的时候,司马炎都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那王君竟拖延到了这个时候,他若是喜欢听,那就当个散骑留在陛下身边不就好了?这提笔抄写,又是何苦呢?” 曹髦瞥了他一眼,“看,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年纪,王戎却能成为大名士的原因了!” “什么叫相同的年纪?!他分明比我要大两岁!” 司马炎很是不服气。 曹髦给了他一个阮籍式的白眼。 “人家多会养望啊,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抄写那些言论呢?” “不就是为了学习嘛!” “呵,他是拿出去给王公扬名的。” “啊?王公还需要他来帮着扬名嘛?” “这名声,还是要别人来帮着吹,不能自己吹自己,王公不愿意展现自己的才能,王戎只能“不小心”泄露出去,况且,他这么积极,还能落个孝顺族亲,好学的名声看看人家,这就叫一箭双雕!” 司马炎瞪圆了双眼,“这些人也太狡太聪明了!” 曹髦笑了起来,无奈的说道:“也勿要怪罪他们,这不全算是他们的过错,以名望来取士,士人都去追求名望,哗众取宠,不惜一切连你也不是在追求名望嘛?” 司马炎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 “这都是正常的,既然无法改变现状,自然是要先融入,等到地位高了,能做出改变了,再去动手。” “安世,勿要觉得羞耻,继续努力,提升名望,去当一个大名士吧!” “站的够高,才能看的够远!” 司马炎看着一旁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帝,恍惚了片刻,方才重重的点头 次日,司马炎刚刚睁开了双眼,便匆匆忙忙的更换了衣裳,随即离开了内屋。 一路上,奴仆们都很是惊讶,纷纷行礼拜见。 他们还是头次看到司马炎这么早就起来。 当司马炎来到了后院里的一处大院落前时,有仆从挡在了他的面前,笑着行礼拜见。 “请您禀告一声,我来拜见母亲。” 那仆从一愣,赶忙转身走进了内屋。 片刻之后,王元姬急匆匆的走出了院落,她皱着眉头,神色有些担忧,“我儿,出了什么事?” “我来拜见母亲,母亲可无恙?” 司马炎毕恭毕敬的行礼。 王元姬呆愣了片刻,方才将他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就是来拜见母亲父亲不在家,稍后还要去拜见伯父,伯母,还有弟弟” 王元姬恍然大悟,笑着拉起了他的手,“我儿至孝!” 王元姬拉着儿子走进了内屋,这才示意他坐在一旁,手里拿着茶,笑吟吟的看着儿子,越看越是满意。 她一直都很担心这个大儿子,因为大儿子出生时司马家正处于最危难的时候,因此没能提前给司马炎造势,甚至也没有时日来教导他,这让王元姬很是担心儿子的未来。 她知道司马昭更喜欢小儿子,这让她更加担心,他担心司马炎压不住弟弟,导致兄弟俩争斗竞争,就跟文皇帝跟陈思王那样,最后使得兄弟两人无法相容。 虽说司马炎性格淳朴,可一旦有人教唆,他就会盲目听从。 可这些时日里,自己儿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名望大增,如今还知道了给自己立孝子的人设。 司马攸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对他也造不成威胁了。 王元姬甚是欣慰。 连带着对曹髦都有了些好感。 若事情有变,或许可以保他一命。 第154章 欺世盗名 “你且先去拜见要拜见的人,拜见之后,就赶紧回来,今日,你大父要离开洛阳,返回老家了。” “你跟着我一同去送别。” “唯!!” 司马炎赶忙按着计划去拜见众人,因为父亲不在,最先就是去拜见伯父。 司马炎想着自己就是在门外行个礼,就算是拜见,毕竟伯父身体情况不好,又有大事要做,应当是不会接见自己,可他没想到,伯父居然令人喊他进去。 屋内弥漫着难闻的药味。 司马炎捂住了鼻子,忽然觉得这样不礼貌,又赶紧放下来。 “无碍,想捂就捂着吧。” 司马师开口说道。 司马炎抬头望去,就看到虚弱的伯父,正坐在案前,那只右眼正幽幽的凝视着自己。 司马炎赶忙行礼,正要说些“孝顺”的话,司马师却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司马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打量着他,“伯父,您还好嘛?” “嗯” “您的眼睛疼嘛?” 司马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丝绢,打开后放在了司马师的面前。 “伯父,这是柳树皮,我年幼时若是疼痛,就以此泡水来吃很管用,若是您觉得疼,可以试试。” 司马师的右眼落在了那柳树皮之上,随即又看向了司马炎。 “安世我准备让你前往中军大营,任中垒将军,领中垒营。” “啊?” 司马炎瞪圆了双眼,“伯父,我不知兵啊。” “岂能不知兵,去吧。” 司马师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司马炎有些沮丧,却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服从。 然后,气氛就变得沉默了,司马师似乎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司马炎看到伯父不愿意多说,也没有继续纠缠他,站起身来,又指着案上的柳树皮说道:“伯父,那我先走了,勿要忘了服药,这药是最管用的” 司马师再次看向了他,眼里显然有了些凌厉。 司马炎不敢多说,行了礼,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司马炎刚刚离开了此处,就有一人从侧门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坐在了司马师的面前。 “公子炎才略不足,为人倒是淳朴宽厚” 这人正是钟会。 “先让公子炎离开庙堂,统领中垒,熟悉中军,等皇帝出事,就顺势诛杀郭家,让公子炎接手护军将军,与征西将军一同统率中军不愧是大将军啊,都已经安排到这一步了。” 钟会感慨着。 “西北的情况如何了?” “郭淮说了什么?” 司马师平静的问道。 钟会笑了起来,“什么都没说,我们所派遣的人看到了他,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而他的弟弟,则是上书庙堂,说是郭展死有余辜,还说自己管教不严,向皇帝请罪。” 司马师是个比较节俭的人,从来都不会浪费,无论是机会,还是人命。 他在杀掉了那几個县令后,就用他们的事情来打探各地军头的反应。 司马师最担心的还是郭淮,司马师很喜欢以己度人,在他的眼里,大概全天下都没有什么好人,他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身边的人。 郭淮从未表现出过要夺权的想法,可司马师就是不肯轻易相信这一点,他一直都担心这人装病,会趁着自己去攻打毌丘俭的时候从背后出手。 直到现在,司马师方才有些相信,郭淮是真的病重。 当初郭淮还很强势的时候,他的族人可是一个比一个要桀骜,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如今儿子被杀了也不敢抱怨嗯,如果不是在配合演戏的话,那病重应当是真的。 钟会无奈的说道:“大将军,不必再担心了,郭淮是真的病重。” “陈玄伯这次上书,已经是让我们做好准备了,他说车骑将军可能熬不过这个寒冬。” “陈玄伯的话,我认为还是可信的。” 司马师点了点头。 陈玄伯是说雍州刺史陈泰,此人追随司马家也有一段时日了。 司马师再次看向了钟会,“那便开始吧。” “唯!!” 钟会领了命,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司马师再次看向了案上的那块柳树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将东西收进了衣袖里,继续埋头看起了奏表 城外,官道前。 王肃似乎在短短时日内就老去了。 再也没有原先的精神气,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很是颓废。 他的三公志向,就这么被断送了。 本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被那个脏东西缠上了身,霉运不断,差点就被送到凉雍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直到如今,王肃嘴上依旧是不太服气,“当初有擅算者说过,我是能担任三公的!” 王元姬无奈的看着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司马炎倒是颇为不舍,不舍得外公就这么离开。 王肃对女儿没有什么要说的,却是将司马炎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王肃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安世啊,你为人淳朴,容易被歹人所欺,听我的话,千万不要跟皇帝太过亲近,皇帝并非是良友,他会利用你的!绝对不能靠近!” 听着外公的话,司马炎却没有再像从前那般顺从。 他赶忙辩解道:“外公,您有所不知,陛下并非是您所想的人他为人赤忱,心怀仁义,这些时日里,孙儿得他相助,名声大噪” 王肃顿时就急了。 “他这是以小恩小利来诱伱,若是你再执迷不悟,定会出大事啊!” 司马炎很是无奈,又说道:“我知道外公对他多有偏见,可是陛下如今跟过去不同,如今有王公来教导他,他的学问大有长进,就连那些名士们都夸赞他的才学” 王肃冷哼了一声,“王祥能有什么才学?况且,才学与道德无关,他的天资是很高,可绝非良人!” “阿父” 王元姬忍不住打断了他,“您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自会处置。” 王肃摇了摇头,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洛阳城,眼里有些不舍。 “当初建平曾言” “唉,君夫,走吧。” 王肃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王恺扶着他上了车,马车缓缓朝着远处行驶而去。 王肃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如此也好,离开了洛阳,往后就彻底摆脱了那个小人,再也不会为他所纠缠,可以安心待在家里,或许,未来还有我们父子出头的机会呢?” 王恺的眼里有些不舍,“唉,我本来还想参与一次东堂宴,可惜了” 王肃冷哼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有些不屑的说道:“都是些庸碌之人,不参与也罢。” 王恺赶忙说道:“父亲可是想错了,今日洛阳内都传开了,原来那司隶校尉王公,乃是治理经典的大家!他对太玄经也有很深的研究,陛下先前与诸多名士辩论,就是他所传授的,他提出太玄出周易,二分为三” 王肃顿时就不淡定了。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向了面前的王恺。 “你说什么?!” “父亲也是很惊讶吧?我也奇怪呢,这王公的学问,竟然与您有些相似” 王肃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双目圆睁,指着面前的儿子。 “放屁!什么相似?!这根本就是我的学问!!乃是我所提出来的!” “皇帝的太玄!是我所教授的!与那王祥有什么关系?!” “他王祥懂什么太玄?!荒谬!” “啊??” 王恺一愣,随即又赶忙摇着头,“不对啊,父亲,我听过了,只是跟您的学问相似,其实还有很多不同之处我觉得是您轻视了王公” “那些不同之处是我先前才悟出来的!!” “王祥狗贼!欺世盗名!” “欺人太甚啊!!” 王肃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猛地大叫道:“停车!停车!我要返回洛阳!这狗贼,盗我学问,我非不饶他!” “父亲!父亲!勿要急躁,我们不能再回洛阳啊” “无耻老贼!我定不饶你!” …………… 司马炎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那几乎消失的马车,又看向了一旁的母亲,“隔着这么久,我仿佛还听到了外公的声音这大概就是因为思念的缘故吧。” 王元姬认真的说道:“你外公说的虽然有些过激,但是他也是为了你好。” “安世,可以跟着陛下去学习,但是,他若是吩咐你去做什么事,记得先来告知我,得到我的同意后再去做,知道了吗?” 司马炎乖巧的点着头,答应了下来。 “不过,往后估计也很难见到陛下了伯父让我去中军领中垒营。” “恩??” 王元姬大惊,转头看向了他,“大将军亲自下的令?” “是啊” 王元姬沉吟了片刻,方才叮嘱道:“那就不要让你伯父失望,你不知兵,这样吧,我让杜元凯来教教你他是自家的亲戚,又熟读兵法,你若是就这样前往中军,怕是要辜负你伯父的厚望。” “哦” 司马炎自言自语的说道:“伯父甚是操劳,我看他似乎很是痛苦,他的身体一直都在抖,我就将母亲给我准备的柳树皮送给了他。” 王元姬摇摇头,只是平静眺望着远处。 “大将军那样的人,怎么会觉得痛苦呢。” 第156章 你好意思吗? “洛阳啊” 一行马车缓缓来到了洛阳,车内的人打量着远处,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羊祜凝视着面前这高大的城墙,心里思绪万千。 自从曹爽的事情之后,他离开洛阳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些时日里,尽管姐姐劝说过他,他也不曾返回洛阳。 华表此刻就坐在他的面前,他看向羊祜的眼神很是复杂。 这厮居然来了! 华表本以为,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主动来庙堂做官,尤其是镇护将军这样的宿卫之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司马家的想法,司马师是不可能了,司马昭就一定会做。 在这种时候,进皇宫里做什么呢? 去当从龙之臣? 就怕这从龙之功没着落,却被人家当成刀来用,用完就丢啊。 在华表的眼里,羊祜显然就是个被功名熏心,看不清未来的蠢货。 他们被困在这浑水之中,想走都走不掉,居然有人主动来趟浑水。 他对羊祜的态度也很明显的冷淡了许多。 羊祜并不在意这个,他很是认真的询问道:“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今陛下啊” 华表想着那位被自己带来庙堂的天子,眼里居然闪过了一丝惶恐。 “贤贤明之君。” 华表低声说着。 华表的反应让羊祜很是惊讶,却没有再继续多问。 在按着规矩前往尚书台,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编录后,羊祜就直接被人所带走了。 华表对此很是不满,谩骂了几句,就离开了此处。 羊祜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两個甲士,被他们扶着上了车,然后马车就朝着远处行驶而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甲士也根本不回答羊祜,就这么行驶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羊祜走下了马车,看到面前的府邸,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哈哈哈,羊叔子!你终于是来了!” 司马昭站在府邸门前,惊喜的看着面前的羊祜,几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羊祜赶忙附身行礼,“拜见将军!” “哎,都是自家人,何以多礼?” “起来吧!” 司马昭将他扶起来,笑呵呵的打量着他,那眼神很是温和,就好像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家的亲人。 “阿嫂整日都是说着你的事情,很是想你啊,这些时日里,怎么也不给阿嫂和兄长写信呢?怎么也不来看望我们呢?” “非得等到我下令征召,你才前来?” 羊祜苦笑着说道:“并非如此” “走,走,且跟我进去!他们都在等着你嘞!” 感受着司马昭的热情,羊祜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他不敢前来洛阳的原因,恩宠太过,定然会遭受嫉妒。 可司马昭显然不知道羊祜的顾虑,很是亲切的带着他朝着府内走着,一路上还跟他寒暄了起来,询问家里人的情况,哪怕是对叛贼夏侯霸的女儿,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妥,面带笑容。 两人一路攀谈,羊祜一直都将姿态放的很低,完全没有因为司马昭的恩宠纵容而变得张狂,这是司马昭最开心的。 当羊祜跟着他走进了后院的时候,羊徽瑜很是开心的走上前来。 第158章 钟会!你危言耸听! “荀君您这做法是否有些不妥当?” 书房内,司马昭坐在上位,钟会跟荀顗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钟会依旧是直勾勾的盯着荀顗,眼里满是敌意。 荀顗不为所动,抚摸着胡须,平静的看着司马昭。 司马昭倒是不怀疑荀顗的立场。 在曹髦刚刚登基的时候,荀顗就找到了司马家俩兄弟,并且告诉他们:“当今通过废立来拥立新的皇帝,应当及时查明各地将军的态度,做好准备。” 而他所说的,自然就是毌丘俭。 司马昭瞥了一眼钟会,继续说道:“先前我就与您商谈过子太常人选的事情,当时您信誓旦旦的说会为我解决疑惑,可如今您却举荐王祥来担任太常,王祥与我非亲,您为何要这么做呢?” 司马昭这番话也是在给钟会解释,这不是我所安排的,都是荀顗个人的行为,勿要怪在我的身上。 果然,钟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荀顗却完全不在意面前的钟会,论出身,论在司马家心里的地位,荀顗都未必就差了钟会多少,论官爵,他这个尚书还能稳压对方一头,根本不惧。 他认真的说道:“将军,正是因为您所说的事情,臣方才举荐了王祥来担任太常。” “哦??您这是什么意思呢?” 荀顗严肃的说道:“钟士季中计!险些误了您的大事!” 钟会沉着脸,冷笑了起来。 司马昭有些茫然,看了看钟会,又好奇的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那整理经典,为经典正义,乃是他人的计策,并非是有心要这么做他们算准了钟士季自负的性格,故意抛出这件事来,就是想让士季主动揽下这件事。” “这件事并没有将军所想的那么好办,尤其是对士季来说,请恕我直言,若是将军纵容钟会,让他继续操办这件事,那庙堂定然混乱无序,群臣哗然,政令不通,大魏将危在旦夕,会被歹人趁虚而入!” 司马昭听着这番话,眼角跳动了一下。 钟会则是仰起头来,不屑的说道:“荀君言重了。” “我看,荀君并不是担心庙堂生乱,而是担心自己之易学落了下乘吧?” 听到他的话,荀顗同样不屑的说道:“我治易学虽然不精明,却也不是一个连互体都不懂的人所可以评价的。” 钟会勃然大怒,却没能反驳。 “士季,勿要恼怒且先听荀君说。” 司马昭安抚了几句。 原来是钟会曾炫耀过自己在《易》上的研究成果,可这显然是有点侵权了,结果就被荀顗所耻笑,认为他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懂就出来卖弄,双方的关系因此而恶劣。 荀顗继续说道:“将军,钟士季夸口能做好这件事,可就经典来说,连我这样庸碌的人都能找出他的不足来,他又如何能操办这种大事呢?” “若是将军听信了他的话,让他担任太常的职位,或许让臣来担任,然后按着钟君所说的来操办,那定然会出大事。” “可若是将这個位置给与王祥,那就不同了。” “王祥德高望重,并且,他为人谨慎,不会去犯险来做整理经典的事情,群臣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况且,若是陛下真的有心做这件事,那就由王祥来对付,王祥乃是陛下的老师” 荀顗认真的说着,司马昭明显有些动心了。 钟会赶忙说道:“将军!此人分明是被王祥等人所拉拢!不可轻信!” “王祥在经典上的才学不足,陛下为什么要为他造势呢?王祥显然是投靠了太后!这才得到皇帝的支持,这个太常之位,定然就是皇帝让他争取的!” “皇帝想要通过太常来提拔自己所赏识的人,改变自己的处境!” “我不知道他们许诺了什么好处,可这厮定然是被他们所收买了!” 荀顗愤怒的起身,“钟会!岂敢这般辱我?!” 他也不顾上位的司马昭,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此处。 司马昭赶忙起身,“荀君!勿要走!荀君!” 司马昭就要去追,钟会却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将军!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做的!就算如今您有顾虑,也不该让王祥来担任太常!王祥,卢毓,荀顗等人,都不可轻信!” 司马昭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了面前的钟会。 “士季!” “这些时日里,我对你都是言听计从!!” “大将军对你也是恩宠有加!” “你说让陛下继续设宴,我故而没有禁止。” “你说要重赏郭家之人,我也听从了!” “你说杜预有问题,我也没有反驳。” “你的兄长多次来跟我说,伱性格桀骜,容易惹事,让我勿要对你纵容,我也没有听从他。” “可如今,你居然说王祥,卢毓,荀顗都不能信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若是这三个人都不能信任,那我还要用谁来治理天下?!只用你一个人吗?!” 司马昭此刻简直是气坏了。 他自认是一个很有包容心的人,礼贤下士,亲贤举能,都做的很不错,对性格有缺陷的大臣,也不会太计较,可是你钟会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钟会看着面前脸色通红的司马昭,更加愤怒,“将军何以看不出呢?!那王祥分明就是与卢毓有勾结!王祥若没有投靠太后,皇帝何以要为他造势?!至于荀顗,整理经典会损坏他的利益,故而与卢毓等人联手!他们越是反对,不就越是能说明我们的抉择是正确的吗?!” “这些人靠着家传的学术维持自己的权势地位!庙堂若是连动他们学问的权力都没有,那这个庙堂迟早要被这些大族所架空!” “您作为大将军的继承者,目光何以这般短浅?!难道你眼里就只有如今的利益吗?!” “钟会!!!危言耸听!!” 司马昭顿时暴跳如雷,“真当我不敢处置你吗?!” 他几次挥舞着手,终于还是忍住了想将钟会丢进牢狱内的想法,冷哼了一声,快步朝着远处的荀顗追了上去。 钟会站在原地,看着司马昭朝着远处跑去,脸色却顿时冷漠了下来。 “非圣王也。” 钟会低声说着,转身,就朝着司马师的书房走了过去。 司马昭终于是追上了荀顗,荀顗似乎早就知道司马昭会前来,特意不紧不慢的走着,司马昭气喘吁吁的追到他的身边,赶忙拉住了他的手。 “荀君啊,您勿要怪罪,勿要怪罪!” “钟士季心直口快,他并非是有意对您无礼,他就是那样的性格,我已经训斥过他了!” 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司马昭,纵然荀顗也是不由得动容。 “将军,我并非是对您” “您不必多说,都是我的过错,没能考虑清楚,请您勿要怪罪!” 司马昭说着,就要朝着荀顗行礼赔罪,荀顗赶忙将他扶起,脸上却是再也没有恼怒之意了。 “将军!不敢!” 司马昭这才抓住他的手,笑着问道:“既然不曾怪罪,便与我回去!我还想要听完您方才的话呢!” 两人走在路上,荀顗也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将军,钟会此人,自负蛮横,他就是知道自己中了天子的计策,也绝对不会承认,一定会为自己辩护,还会以谎话来蛊惑。” “您对他实在太纵容,他完全不遵守为人臣应当遵守的礼法,整日与陛下混迹在一起,陛下为他赠诗,他非但不惧怕,还敢四处宣讲他召集名士整日与陛下赴宴,请恕臣言,就这些行为,若是他人,将军还会无视吗?!” 荀顗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严厉。 司马昭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荀顗再次说道:“将军勿要再听他的鬼话,也绝对不能去做什么为经典正义的事情,而对钟会这个人,您必须要让他知道为人臣的礼仪,此人极度自我,只考虑着自己的成就,完全不在意庙堂和将军的利益,说的直白些,若是他觉得陛下更能让他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他一定会抛弃您而投奔陛下!” “请您定要留心,否则,定生祸患!” 司马昭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此刻,钟会却已经坐在了司马师的面前,正愤怒的说着荀顗和司马昭的事情。 “大将军,征西将军虽能用人,可遇事急躁,目光短浅,急功近利!” “荀顗等人,存心不良,若是不处置这些人,江山危矣!” “征西将军绝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一定会为他们所害” 司马师很是平静的听着钟会的话,等到钟会全部说完,司马师方才冷冷开口问道:“士季,还记得我今日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吗?” 钟会猛地清醒,他赶忙解释道:“臣还来不及说,将军就结束了朝议” “都是因为那荀顗。” “好了。” 司马师打断了钟会,“去办好我吩咐的事情吧。” “其余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只有毌丘俭死了,庙堂方能平静。” “唯” 第159章 同谋大事 “司隶校尉祥,素有德行,忠孝为本,才学以为师,特进太常” 王祥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接受了“皇帝”所下达的诏令。 诏令来的比王祥所想的都要快,甚至都没有等到次日的朝议,几乎是在朝议结束后不久就有人找到了王祥,当即宣读了皇帝的诏令。 王祥不为所动,很是诚恳的拜谢了皇帝。 在送走了这位使者之后,王祥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些笑容。 “休徵,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吧?” 卢毓从内屋里走了出来,笑呵呵的抚摸着胡须,神色颇为得意。 王祥笑着收起了诏令,又请卢毓再次进了屋。 “卢公,我只是想要为庙堂效力而已,如今以庸碌的才学得到了这样的宠爱,实在是惶恐” 听着王祥的话,卢毓也不在意,继续说道:“这些事情,你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 王祥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荀顗” “是他来找我的,就在你拜见我之后,他就找上门了。” 卢毓说道:“他本来是想让崔赞来担任这个位置的,我向他举荐了你,并且,让他也看了看那些想法。” “他当即就答应帮助你。” 王祥问道:“他为什么想要让崔赞来担任太常呢?” “因为钟会。” “钟会要为经典正义,这件事,你知道吧?” “听说了。” “荀顗也不敢让钟会乱来啊,也不知钟公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儿子,若是别人说要正经典之义,我是不会相信的,可钟会这么说,谁能不信呢?谁能不怕呢?” 王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感觉这一切都很巧。 皇帝设宴,给自己造势,让自己有上位的机会,然后特意提出经典正义的事情,让钟会揽下,随后就是荀顗等人害怕钟会乱来,选择自己这个距离太常位最近的人来担任。 倘若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一个人在谋划。 王祥深吸了一口气。 他愈发觉得那位少年皇帝有些深不可测,莫名的有种面对宣文公的感觉,走一步,算三步,一切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看着神色恍惚的王祥,卢毓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无碍,只是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卢毓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他认真的说道:“得做好准备了,尚书台内部已经运作了起来,开始准备大规模的粮草,调动各地的官员伱应该明白庙堂要做什么了吧?” 王祥平静的说道:“我明白。” “等到大将军平定了毌丘俭之后,我就会带头提出那些建议来,到时候,你要全力配合,如今荀顗等人也是站在了我们这边” 卢毓看起来颇为激动,他也有绝对的信心来完成这件事。 王祥同样微笑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卢公啊,既然您执意要拖延下去,还是让我们来代替您去带头吧,反正这件事做成了大家都能获利,您也不会因小失大,占据着尚书台的险要位置,做起事来却这般多的顾虑,这如何能行呢? 听着卢毓的精彩幻想,王祥却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也不知此刻陈骞那边如何了,事情是否顺利呢? 此时此刻,陈骞正坐在宗正府内,与当今新上任的宗正面向而坐,饮茶攀谈。 新上任的宗正,正是原先的少府郑袤。 当初司马师派遣三個人去迎接曹髦,其中王肃已经被坑的回了老家,华表提心吊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郑袤也是更换了官爵。 他从少府迁到了光禄勋,又以光禄勋兼领宗正。 宗正就是负责皇家宗室事务的官员。 说起来,其实宗正应当是由皇家人来担任的,郑袤能当上宗正,理由是他妻子姓曹,将他也算进了宗室里,问题是,他的妻子虽然姓曹,可并非是宗室啊! 此刻,陈骞跟郑袤面向而坐,气氛有些沉寂。 陈骞放下了手里的茶,先开了口:“郑君啊,听闻您升迁宗正,特意前来为您恭贺。” 听到这句话,郑袤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这哪里算是什么升迁呢? 如今的宗正,还能管什么?宗室都被大批调往河北了,几乎都被圈养了起来,少数几个,也是整日寝食难安,哪里有去管理的必要? 可郑袤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他点点头,“多谢陈公。” 陈骞笑了起来,“大将军对您颇为看重啊,前往元城的三人,唯独您得到了升迁,足以看得出大将军对您的重视。” 郑袤这次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表情很是严肃。 陈骞摇了摇头,“您往后,可是要得罪不少人了,如今这宗正,所能负责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处置犯错的宗室而已,庙堂对宗室的律法严厉,这个恶人得由您来担任,如此看来,大将军似乎并不相信您?还是想要让您跟皇帝撇清关系?” 郑袤的眼里终于有了些惊讶,他打量着面前的陈骞。 “难道陈公是打算谋反吗?” “您可勿要这般吓唬我。” 陈骞急忙否认,他再次开口说道:“只是想与您一同操办大事而已。” 郑袤很是认真的说道:“若是您想要谋反,那您定要杀了我,否则,我会即刻告知大将军。” “如此一来,大将军就会信任您吗?” 陈骞反问道。 郑袤沉默不言。 郑袤跟其余大臣不太一样,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支持司马家的倾向,他生性谨慎,不希望参与到庙堂里的混乱之中,他提拔和举荐了很多有贤才的人。 而作为举主,他却根本不跟这些人联络,也不主动拉拢这些人,尽管如此,可是在司马师的眼里,他依旧是一个跟诸多庙堂大臣都有联系的关键人物。 这让司马师一直都对他很是警惕,不断的试探他的成分,甚至是逼迫他表明立场。 历史上,司马师去讨伐毌丘俭,就想要带上王肃和郑袤,郑袤声称病重,没有前往,司马师就拉着王肃的手,说自己没见到郑袤,心里觉得很是可惜。 当王肃将这句吓人的话带给郑袤的时候,郑袤吓得当即上了车,狂奔着去追司马师。 司马师看到他来了,很是开心的将他拉进马车内,询问他如何击败毌丘俭。 郑袤给出了回答,司马师这才满意的让他离开。 这完全就是司马师在逼迫郑袤表态,若是当时郑袤没有去追司马师,或者没有献策,可能不久后就“因病逝世”了,毕竟他声称自己病重。 陈骞看着面前迟疑的郑袤,终于是开了口。 “您勿要担心,我并非是要谋反,是真的有大事要与您商谈您且听我说。” 陈骞如实的将王祥所告诉自己的那些大饼一一说了出来。 可当他说完的时候,郑袤却坐不住了。 “您何时投奔了陛下?!” “恩?!” 陈骞的眼里有些惊愕。 “这些与陛下有什么关系呢?” 郑袤说道:“当初我前往元城迎接陛下的时候,就曾从华君口中听过这些事情,当时陛下就有了这些想法,与您现在说的一模一样!” “您是来给陛下当说客的吗?!” 郑袤很是严厉的质问道。 陈骞一点都不慌,他笑着说道:“我是为太后来作说客,并非是为陛下。” “郑君啊,我深知您的为人,知道您绝对不是用利益所可以驱使的小人,也知道您向来谨慎,不愿意参与庙堂的争端,可是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却是最先来找您。” “这是因为我很了解您如今的处境,大将军看似对您重用,心里却一直都提防着您,认为您对他不忠,这不是您不愿意参与就可以躲过去的,您必须要做出选择来。” “这并非是要与大将军为敌,这是提升朝臣实力的好机会。” “我之所以敢当面与您说,就是因为不怕大将军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杀了我。” “您也是如此,这件事对您无害,反而会是您的保命符,只要您与世家的利益绑定,普天之下,就没有人敢杀害您了。” “就算大将军对您有了杀心,也不敢轻易动手,不然,就会遭受群臣的反扑。” “您认为呢?” 陈骞迅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郑袤沉默了下来,郑袤自然是能感觉到司马师对自己的警惕,以及试探这种感觉让郑袤很是不安,平日里总是躲在府内,也不怎么出去,更是不敢在庙堂里开口上奏,躲着事情走,就是怕莫名其妙的被下手。 郑袤心里也无法理解大将军的想法,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举荐了一些有用的人才,为什么因此就要忌惮自己呢? 此刻,郑袤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个少年皇帝的模样。 尽管只是见了几面,这位少年皇帝却给他留下了极为强烈的印象。 看到郑袤有些迟疑,陈骞笑了起来,也不逼迫,缓缓站起身来,“看来,是我考虑不周,君既然不愿意参与,还请暂时保密,不要泄露,也快了,就在这几天,我就要正式联系庙堂的大臣,只是我觉得独自操办这样的事情有些劳累,方才想与您一同操办” “不知能否容我再考虑几日?” 陈骞皱了皱眉头,“也好,就两日,两日之后,还请您能给个答复。” 第160章 下诏! 羊祜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看着附近这空荡荡的宫殿,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这些时日里,羊祜可是被皇帝给折腾的不轻。 他对自己的选择很是后悔。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不来洛阳了! 本以为司马昭对自己就是恩宠有加了,谁能想到,这小皇帝比起司马昭更甚。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司马昭他们去解释。 难道要说是皇帝死皮赖脸的缠上了自己,怎么都甩不开吗? 羊祜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皇帝这样的人,那过分的热情,足以吓跑任何一个大臣,难怪司马望当初连护将将军都不当了,直接跑路。 羊祜心里想着这些事,在殿内小路口一转身,就感受到了一股恶意。 他抬起头来,果然,皇帝已经笑呵呵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舅父!!” “真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曹髦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羊祜的手,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只是短短几天,羊祜在曹髦这里就从羊公变成了舅父。 曹髦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按着他的说法,他虽然没有跟司马妜正式成亲,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羊祜是司马妜的亲舅父,是羊徽瑜的弟弟,那么,自己当然也得跟着叫舅父啊! 羊祜有心否认,却偏偏还否认不了,好像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只能在心里抱怨,我的姐丈啊,你们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啊! “舅父,我们可是有许久不见了,妜也整日念叨着你呢,快,与我来!我们且先吃些东西,然后您再去忙!” 曹髦也完全不给羊祜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朝着司马妜所在的式乾殿走去。 羊祜无奈的被曹髦拽着前进,脸上满是苦涩。 当走进了殿内的时候,司马妜那犹如死灰的眼里都有了些惊讶。 司马妜根本就不是羊徽瑜亲生的,跟羊祜也算不上有什么感情,见都没见过几次,可皇帝整日却将人往她这里领,还说什么亲人就应当多见面,这让司马妜都觉得茫然。 “妜!舅父来了!令人拿些吃的!” 曹髦这番话说的话很是自然,不知道的只怕真会觉得他们是夫妻。 司马妜没有多说什么,在行礼拜见羊祜之后,就离开了此处。 曹髦拉着羊祜坐了下来,然后呼出了一口气。 “有舅父在,果然就是不同啊,连苍蝇都不敢靠近了。” 曹髦说着,目光却看向了远处的两个黄门官。 羊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也看到了那两个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曹髦苦笑了起来,“舅父啊,真希望您不要怪罪。” “我孤身一人在此处。” “自幼没了母亲,稍微长大又没了父亲,弟弟不与我亲近,孤身一人,在元城被官员所恐吓,到了洛阳,也没有人敢来找我皇宫里的众人,也不敢与我谈话,我就是想找個人说说话。” “当初,母亲因为生我而逝世,父亲认为这是我的过错,故而不爱我,我还年幼的时候,他就将我丢进别院,让我一个人待着。” “那时我不过四五岁,格外害怕,大声哭号,也没有人理会,只能是自己与自己言语,如此入睡。” “长大之后,更是如此,元城的官员,也不敢与我交谈,我一开口,他们就要向三司弹劾我我本以为,当了皇帝就会不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大臣都不愿意跟我说话。” “原先的太常王公,因为我总是去找他的缘故,甚至装病离开了庙堂有个贾充倒是愿意跟我攀谈,可是只是聊了几次,就被杀掉了,说是离间君臣” “我设立了一个宴会,想要召集那些名士们,听说名士们是最擅长言谈的,谁能想到,他们到来之后,只是围绕在安世的身边,也不愿意搭理我。” 曹髦的脸色很是苦涩,“我每日都去拜见如今的母亲,可她的亲族却都厌恶我,甚至因此而怨恨母亲” “包括我如今的妻,她的儿子在将军府,所以也不能跟我多说什么” “我每次都听到那些名士们说起舅父,他们说,舅父乃是天下最有道德的贤才,迟早会为天下所知,还说您心善,仁义,宽厚我想,您这样的人,应该是会愿意跟我攀谈几句的。” 曹髦忽然抬起头来,满脸期待的看着羊祜。 “舅父,若是您不喜,我往后可以不来找您的。” 羊祜此刻却很不平静,他的脸色通红,眉头紧锁,皇帝方才所说的话语里,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一时间都有些缓不过来。 曹髦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变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终于是有了些怜悯。 羊祜与曹髦对视着,眼神极为明亮。 “陛下,其实不必说的这般夸张,臣知道,纵然是在皇宫里,也有王公,安世,以及诸多宦官来陪着您。” 曹髦一愣。 羊祜却继续说道:“不过,臣也知道,陛下遭受的苦难也是真的。” “只是,陛下却是高看了臣,臣并非如您所说的那般贤良,臣亦怕死,亦怕牵连宗族不敢如贤人那般抽剑出鞘,挺身而出,也不敢如义士那般舍生取义,直面生死。” “臣苦读数十载,只想要施展自己的才学,青史留名,做出一番作为来陛下的赞誉,实在令臣羞愧。” 羊祜很是认真的说着,曹髦抿了抿嘴,没有言语。 羊祜又说道:“可若是陛下愿意,依旧可以找臣来谈话。” “臣愿意聆听。” 曹髦沉默了许久,问道:“这又是为何呢?” 羊祜诚恳的说道:“臣虽然不是陛下所想的那般贤人,可臣却很敬佩那样的贤人,同样的,臣也很敬佩陛下。” “陛下这般年纪,却敢去做那些仁人志士们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臣无贤德,可倘若陛下只是需要有人来聆听心中苦楚,那臣愿效微薄之力。” 曹髦笑了起来,“聆听?舅父就不怕因此而惹上大祸吗?大将军对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好友,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外孙,都不会有半点的留情您觉得自己的地位超过了这些人吗?” 羊祜摇摇头,“大将军是不会杀臣的。” “为什么?” “因为大将军知道臣不会辅佐陛下。” 曹髦笑了笑,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他感慨道:“您倒是真诚,难怪那些人都会夸舅父的品德。” “他们这次倒是点评对了” 曹髦给羊祜倒了些茶,“既然舅父不在意,那就留下来陪我聊会吧,往后再见到我,可就不要再跑了。” 羊祜说的这般直白,却让曹髦原先准备的很多话术都落了空。 可曹髦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他吃着茶,缓缓说道:“说起来,来到皇宫之后,我还是头次见到您这样真诚的人,跟那些人相处太久了,都不知该怎么跟您这样的人相处了” “世家大族里,很少能有您这样的人,反而是被人看不起的那些小人们,他们倒是真诚的多,也愿意舍生取义” 曹髦笑了起来,“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有些尴尬,以道德标榜的高门子弟,在我看来,在道德上,却远不如被他们所鄙夷的那些小人。” “臣以为,陛下这些话失之偏颇,道德与出身无关,高门子弟并非都是高尚君子,平民百姓也并非都是狡诈小人。” “舅父不妨给朕讲一讲这庙堂里还有哪些道德高尚的君子?说起来,朕对庙堂群臣,还不是很了解。” “尚书郎杜预,臣认为就是” 两人正交谈着,外头忽然传来了叫嚷声。 “陛下!!!” 曹髦无奈的说道:“这是安世来了!” “快派人去接他进来吧。” 很快,宦官就将司马炎带进了此处,司马炎今日居然是披着甲的,他这相貌就不适合披甲,看起来不伦不类,倒显得滑稽。 司马炎笑着走进来,看到羊祜也在这里,愣了一下,赶忙行礼。 “安世,你不是在中军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别提了,我这刚准备上任,就被父亲给赶回来了” 司马炎说着,艰难的坐在了曹髦的身边,这甲胄实在不方便。 “那你就非要穿着甲胄进皇宫吗?你不是宫中宿卫,这么进来可是触犯律法的。” 司马炎一愣,“还有这律法吗?” 曹髦揉了揉额头,“算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哦,好事!” “王公被任命为太常了,九卿之首,哈哈哈,往后的宴会,来找我的人肯定会更多,有个太常坐镇,那些想通过经学来当官的名士们,定会想方设法的来赴宴!” 司马炎很是开心。 曹髦点了点头,对此似乎不是很意外。 以王祥的能力,他自己都可以混上太常的位置,如今又有自己来相助,他担任太常自然会更加容易。 羊祜看着面无表情的曹髦,心里却有些惊讶。 司马炎想了想,忽然又说道: “对了,庙堂还下达了一个诏令。” “庙堂以镇东大将军毌丘俭为太尉,要他即刻前来洛阳!” “嗯?!” 第161章 你怎么知道的? 曹髦心里很清楚司马师要对毌丘俭动手。 可是他没想到,司马师会如此迅速。 曹髦原先以为司马师大概会等到元月才会下令,然后在半年内结束战事。 尽管曹髦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可在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 毌丘俭是很能打,可是,面对司马师的全力围杀,他能取胜吗? 他此刻要面对的是五路大军,司马师,邓艾,诸葛诞,王基,胡遵,还有一个支援各路大军,负责包抄后路的王昶。 兵力上的劣势不必多说,最主要的还是粮食上的劣势。 毌丘俭麾下的淮南精锐,因为家属在北,斗志不高,但是也有解决的办法,可以从当地征召士卒,补充战斗力。 但是这个粮食问题,要怎么解决呢?毌丘俭就是再厉害,也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来啊。 况且,像邓艾,王基,胡遵这样的人,也绝非是容易对付的。 想要在短时间内撕破邓艾等人的防线,谈何容易啊! 若是久战不下,那毌丘俭就得全线崩盘。 当然,司马师的心情也不会比自己好多少,他也有很多的顾虑。 毌丘俭的名将不是吹出来的,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 按着半岛经典史书《三国史记》的记载,高句丽,扶余在内的强大王朝,还有马韩,辰韩在内的南岛八国,面对毌丘俭的挑衅,奋力反抗,以少胜多,刺杀名将,大败追兵,使得毌丘俭等人损兵折将,只能是屠了王城来泄愤,然后无功而返。 当然,这些史料在我国史书里是没有记载的,大概是因为我国古代史学不够发达,没能记录下如此宝贵的真实资料。 《三国志》反而是记录了另外一件事,高句丽王自大蛮横,屡次挑衅魏国,派人劫掠,他的大臣沛者得来劝谏国王收手,认为这样会引来恶果,他苦苦哀求未果,绝食而死。 当地的人都很仰慕他。毌丘俭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感慨,在攻破丸都城之后,毌丘俭下令,不许加害沛者得来的家属,释放他的遗孀和儿女,还派人保护他的墓碑。 如此名将,司马师怎么敢轻视呢? 况且,各地的将军们,对司马家也算不上绝对的忠诚,司马师不只是要防备毌丘俭,还得防着其余的将军,除却内部的将军们,外头还有吴国和蜀国。 以姜维的性格,但凡得知魏国内部打起来了,就一定会出兵北伐! 以吴国的情况来说,新上任的丞相大将军也很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自己的位置,淮南紧挨着吴国,他们定然也会插手。 总而言之,这情况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很好。 司马炎显然是没想到这些事情的,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开心。 “早听闻镇东大将军乃是天下名将,当初在合肥打的诸葛恪二十万大军狼狈而逃,斩首数万,无人能及!” “他若是前来担任太尉,往后还需要担心蜀国和吴国的鼠辈吗?!” 看着司马炎的模样,曹髦摸了摸下巴,其实你说的也对,如今的庙堂确实不用太担心吴国和蜀国了,毕竟毌丘俭才是头号大敌。 羊祜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刚来皇宫没多久,就已经将诸多事情看的很清楚了。 他肯定也能看清当今这复杂的局势。 果然,羊祜很快就起身,以巡查禁军的名义请辞离开。 曹髦没有再拦着他,如今他有很多的事情要操办。 “安世啊,你这几天可接触了中军的将校?” 曹髦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接触过了,是他们主动来找我的,还与他们设了宴,本来是想叫上你的,可是他们都不敢。” 曹髦问道:“那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呢?” 司马炎忽然沉默了一下。 他有些纠结的说道:“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很是敬重,请我吃酒,言语风趣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觉得他们不适合担任将校,他们对军旅之事完全不知道,我询问起军队里的事情,他们只是说不必理会,交给副手来操办就是。” “他们还觉得伯父做的很过分,觉得司马班等人无辜。” “而且他们也披不动甲胄” 曹髦瞥了司马炎一眼,随即感慨道:“安世倒是大有进步啊。” “这些人能担任将校,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有带兵的能力,只是因为他们的家世好,他们的名声大整日吃酒服散,夸夸其谈,毫无才干,也配担任将校吗?” 这分明是個好消息,可曹髦却并不觉得开心。 魏国军队崩坏的速度非常的夸张,此刻其实还不算厉害,彻底崩坏是在司马炎开国之后,几个流民叛乱都要打好几年,甚至还打不过。 一群胡汉联盟,就将朝野里“赫赫有名”的将军杀的溃不成军,全军覆没,各地的叛乱更是完全压不住,再往后便将战役交给胡人雇佣兵来代打匪夷所思。 “以家世和名望来提拔贤才,就会有这样的结果啊。” 司马炎若有所思,他问道:“那该用什么来提拔贤才呢?” “品德和才能,只是不同时期所要注重的方向不同。” “好了,赶紧将你的甲胄给卸了吧,你伯父都不敢披着甲闯进皇宫里来,伱倒是好,全副武装” 司马炎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那下次东堂宴,陛下能否将王太常给请过来呢?” “那我得去问问他,好了,你且去忙,我也要去东堂等老师过来了!” 曹髦说着,便起了身,司马炎也没有逗留,临走之前,他再次劝说皇帝,看得出,他很希望王祥能参与到往后的东堂宴里,让自己的宴会更有影响力。 送走了司马炎,曹髦再次揉了揉额头。 司马师下手也太快了呀。 得想办法拖一拖后腿,快想想,刘禅会怎么做呢?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妜的叫声却打断了曹髦的沉思。 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司马妜那复杂的眼神。 曹髦很是意外。 自从司马妜进入皇宫之后,曹髦跟她就只谈过一次话,从那之后,两人完全没有任何交流,曹髦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而她也不会对曹髦有什么亲近的念头。 两人各过各的。 当然,司马妜身边的那些婢女们是没有闲下来的,她们以司马妜的名义来拉拢后宫内的力量,分化太后在后宫里的权力,甚至还企图通过其他手段来收买曹髦身边的宦官,探查曹髦在暗中的谋划和想法。 曹髦对此无所谓,他从不曾对身边人泄露过什么事。 哪怕是徐老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这些人还不曾展现出太大的破坏力,目前还是在蓄力阶段,太后在后宫里毕竟经营多年,短期内想要抢她的后宫大权,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 除非是自己和太后都不在了,然后司马妜再变成太后,彻底将后宫的权力交给司马家。 曹髦平静的看向了司马妜。 “您有什么事吗?” 司马妜摇摇头,“无事。” 曹髦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迅速消失在了门口,司马妜没有再开口。 方才她在内屋,也听到了曹髦跟羊祜的一些对话。 曹髦跟羊祜都没有想要避开她,曹髦是不在乎司马师的态度,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自己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说想找个人来说话而已,毌丘俭还没死,你能怎么样? 而羊祜也不避着她,反正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大将军知道,大将军的手段是残酷了一些,可大将军又不是喜欢滥杀的疯子。 曹髦的那些话,让司马妜心里也不由得生起了一些怜悯。 只是,身为苦命人,她也没有精力去劝慰另一个苦命人,况且,自己这身份,谁又敢信任自己? 曹髦迅速朝着东堂走去。 很多事情都要提前了。 首先就是中正制改革的事情,以王祥的谨慎,他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惹事。 自己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思,但是,陈骞就说不准了。 这人比起王祥还要激进。 得想办法跟陈骞见面,让陈骞尽快提出这件事,打乱司马师的部署,让他分心,无法全力对付毌丘俭。 然后就是宗室的问题,这点得依靠太后。 自己稍后就去找太后,让太后帮着下达诏令,从宗室方面给大将军找点事做。 曹髦很快就走到了东堂,此刻王祥还不曾前来。 曹髦令人取来了书,假意看起了书,心里却开始沉思,焦伯应当是已经得到了自己的书信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刘路,有没有及时将书信送往淮南。 这些都只能等宴会上听嵇康告知自己。 焦伯看完书信,定然会将外头的事情告知嵇康,让嵇康来转告自己。 若是这场战事真的拖延不下去了,那就得做好在后方起火的准备了。 就在曹髦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王祥终于来到了东堂。 曹髦赶忙起身,行礼拜见。 王祥正准备要开口,曹髦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急切的问道:“司隶校尉的人选给了谁??” 王祥闻言,眼中满是惊惧。 第162章 是你!钟会! 庙堂并没有在朝议里公布这个消息。 是派遣使者直接向王祥通告了这项任命。 而王祥也不曾告知他人,知道这件事的除却下达诏令的司马昭,负责拟定诏令的中书省之外,大概就只有卢毓才知道。 自己领命之后就前来拜见,皇帝是如何这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呢?? 他询问自己司隶校尉的人选,这显然就是已经知道自己升到了太常啊。 王祥过去一直以为是司马炎无意透露了重要的消息,可问题是,司马炎如今在中军任职,根本就不在皇宫啊。 王祥此刻颇为惊惧。 难道皇帝在皇宫里还有别的大臣? 是在中书省?? 还是在大将军府?? 不对,大将军府的属官不可能轻易靠近皇帝,中书省的官员倒是能在皇宫里待着中书省的孟康?难道会是 王祥瞪圆了双眼,心里却有了个极其可怕的猜想。 当初诸葛诞的事情泄密,王祥就很奇怪,他并不觉得这是贾充所能做出来的。 而现在,有個人,他知道当初大将军的行踪,他能随时跟皇帝见面,他甚至多次维护皇帝,他还得到了皇帝的奖赏,他参与了所有对付皇帝的密谋,甚至还推动了自己的任命过程 钟会?! 曹髦觉得很奇怪,不就是当了个太常吗?那般谦逊的人怎么就变得如此桀骜了呢? 这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直勾勾的瞪着自己。 一时间,王祥只觉得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想法,他再次看着面前的曹髦,一时间,他只觉得这个人身边迷雾重重,高深莫测,自己完全看不破。 如果钟会不是皇帝所安排的,那只能说明皇帝太可怕,早就看穿了这一切,也预测到自己一定成功。 如果钟会真的已经投了皇帝,那只能说明皇帝比他想的还要可怕,都已经背着自己聚集了极大的势力! 王祥迅速平复了下来,朝着曹髦行了礼,又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曹髦的对面。 “陛下臣才刚接到诏令,这司隶校尉的人选,还不曾听他们说起。” 曹髦恍然大悟,看来司马炎是直接从大将军府里带出了消息啊。 他还以为已经宣告群臣了呢。 王祥不动声色的问道:“陛下是对这个位置有想法?” 曹髦笑了起来,摇着头,“能有什么想法呢?” “王公啊,若是庙堂里举荐太守王经来担任司隶校尉,到时候您可以开口支持。” 王祥略微思索,迅速想起了王经是谁。 王经并非是大族出身,但是他的举主颇为不凡,乃是过去的名臣崔林。 这人的名望不是很响亮,跟司马家的关系也不是很亲近,庙堂怎么会让这个人来当司隶校尉呢? 而且,这个人当上了司隶校尉,对皇帝又有什么好处呢? 王祥此刻完全想不通,若是以前,他定然要好好询问一二,可如今,不知为何,他点头答应了下来,居然没有多问。 王祥还是一如既往的说了些治理国家的问题,然后忽然改了口风,问道:“陛下在外,或是别有助力?” 曹髦原本听的很是入迷,王祥这么一说,曹髦的脸色闪过一丝惊诧,又迅速消失。 尽管那惊诧只是一闪而过,可王祥盯的很仔细,将曹髦的神色变化收入眼里。 曹髦自然惊讶,这焦伯,尹大目等人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人知晓。 难道是嵇康那边出了什么纰漏? 曹髦低声问道:“王公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哦,只是觉得陛下处在深宫之内,却能得知外头的情况,故而询问。” 曹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道:“朕也只是听散骑们时而讲起外头的情况。” 王祥对此不可置否,心里却已经笃定,曹髦在外头也有心腹,而且这个心腹的地位并不低。 曹髦又说道:“王公啊,明日的东堂宴,朕想办的热闹一些,不知您能否多邀请一些大臣前来呢?” 王祥皱起了眉头,担忧的说道:“陛下如今这宴会,就已经很盛大了,您若是要借宴会的名义来召集群臣,怕是会引起司马家的警觉,对大事不利啊!” 曹髦很是平静的说道:“无碍,您不必担心,大将军和征西将军不会来管这些事情了,他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能错过。” “您也不要害怕,我并非是让您去邀请尚书台的大臣,只是去找些九卿之类便是了。” 这倒不是曹髦轻视九卿,是因为比起尚书台,九卿的职权没那么重,大多都是来养老和过渡的。 曹髦想要推动正中制革新的事情,可他并没有直接告诉王祥,甚至都没有点名让王祥去找陈骞过来。 因为他知道,王祥虽然有魄力,却不会带着整个家族参与这样的豪赌,他会找准时机再出手。 现在显然不是推中正制最好的时机,司马师都已经决定要对毌丘俭下死手了,若是现在跳出来,搞不好就被司马师盖个反贼的帽子直接处死,故而,曹髦想要见到陈骞,通过他来推动这件事,陈骞更有这个魄力。 如果在宴会上见不到陈骞,那曹髦就会再冒进一些,直接让太后召见陈骞。 如今必须要争分夺秒的推动这些事情。 王祥没有反驳,反而是说起了朝议时的情况。 “荀顗忽然开口支持钟会很是不悦” 曹髦依旧不意外。 他的这个计策,就是个阳谋,司马昭看破了又能如何?如果不办,那曹髦会接手,若是办了,那会引起争斗他没想到荀顗会这么快跳出来,不过,想到这些人都是既得益者,曹髦又能理解他们的急切。 钟会想将诠释经典的权力收回庙堂,这些大族能允许就怪了。 曹髦又跟王祥说了几句,两人便就此告别。 王祥离开了此处,心里却反复回忆着曹髦方才的表情,他居然一点都不意外,难道,钟会真的是心向皇帝吗? 那首赠钟会,是陛下的肺腑之言?? 曹髦自然不知道王祥此刻的想法,他在结束了课程之后,就火速朝着昭阳殿赶了过去。 第163章 果然如此! “陛下?又来拜见太后?今日,你怕是见不到了。” 郭立笑呵呵的说道。 曹髦沉思了起来,司马师会如何杀死这些人呢? 首先,出征毌丘俭肯定不会带着他们一起出发,或者说,会留下一个,带走一个, 司马师若是要出征,大概率要带上司马孚,留下司马昭来驻守洛阳。 如果司马师这边的战事顺利,等到毌丘俭快要被击败的时候,面前这两个蠢货大概就会接到让自己病逝的命令。 或许是给自己灌毒酒? 等自己一死,司马昭将大惊失色,随即开始严查。 这么一查,发现杀害自己的居然是郭家之人,背后还有太后的吩咐,理由也是有的,皇帝迎娶了司马家之女为皇后,太后很是不满,想要废立,可皇帝为人找不出什么过错,故而吩咐自己的娘家人将他毒杀。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抓太后,诛郭家满门,给自己举办一個盛大的仪式,给一个不错的谥号,找一个年幼的宗室,最好是个婴儿,将他过继给自己,再让司马妜担任太后来临朝。 如此一来,皇宫内就平定了,外头的毌丘俭也没了,司马师将权力交给司马昭,司马昭做好接受禅让的准备就好。 太后因为皇帝年幼,无法治理天下,故而主动将天下禅让给大将军。 短短时日里,曹髦已经大概猜出了司马师全部的安排。 不过,司马师大概也不怕曹髦能看出他的安排。 待宰羔羊而已,知道了又能如何? 曹髦再次看向了面前的两人,看着他们这跋扈的模样,曹髦心里却只有对他们的悲哀,并没有多少痛恨。 曹髦沉思了一下,方才说道:“见到自然是能见到的。” “两位,要多保重啊。” 郭立冷笑着说道:“陛下这是在恐吓我吗?” 曹髦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两人也不愿意跟皇帝多说什么,瞪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远,曹髦也是感慨了起来,头次看到有人这么抢着去求死的。 郭老公此刻站在殿门口,开口说道:“太后说,身体不适,请陛下改日再来。” 曹髦点点头,对一旁的徐老公吩咐道:“且去周围戒严,不要让别人靠近。” 徐老公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皇帝直接冲了出去。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曹髦直接冲向了昭阳殿,郭老公大惊失色,赶忙叫道:“不可!!不可!!” 有侍卫想要阻挡,曹髦大喝道:“谁敢对朕不敬?!” 侍卫听闻,顿时后退。 连司马昭麾下的士卒都不敢阻拦曹髦,这些侍卫又哪里敢去阻挡皇帝,他们又不是成济! 曹髦迅速闯进了殿内。 太后很是惊愕,看着闯进殿内的皇帝,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里满是怒火。 “母亲!!” “大将军要杀您!!” 曹髦一开口,硬是将太后的训斥给怼了回去。 太后悚然,“你说什么?” 曹髦示意了一下身后,太后当即下令道:“关上门,勿要让人靠近!” 曹髦这才上前,坐在了太后的身边,他的脸色格外的肃穆。 “母亲今日我从司马炎那里得知,中军开始了频繁的调动,司马炎这些前往镀金的高门子弟,都被临时送了回来,这说明司马师准备出兵了” “他一旦要发兵,那就会对我们动手。” “我们必须要立刻推动革新之事,让大族们为我们保驾护航了。” “我的老师已经升任太常。” “我知道这件事了!” 太后说着,曹髦迅速反问道:“庙堂是直接派人告知老师的,老师也不曾告知别人,更没有宣告群臣,我是从老师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您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是宣德将军” “那宣德将军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是从中书省?还是从大将军府?!” 曹髦严肃的说道:“这些人不知死活,司马师一旦出兵,就会让他们在暗中动手倘若毌丘俭没有被击败,我们还能多活一些时日,可一旦毌丘俭呈现出了颓势,司马师定然会让郭立动手弑君” 曹髦将自己的猜测再次如实的告知了面前的太后。 曹髦说的很真实,连细节都进行了补充,例如郭立毒杀自己之后,被司马逊所撞破制服,羊祜及时稳住皇宫内的局势,再将事情禀告给司马昭,再由司马炎领着驻守洛阳的中军袭击郭家的亲信部队,顺势收走他手里的军权,直接升为护军将军,然后再由司马昭告知群臣,由廷尉钟毓来查这件事 曹髦仿佛化身为司马师,将自己被弑杀的经过讲述的明明白白。 曹髦这些言语,可比郭家兄弟俩的胡扯要可信的多,毕竟,曹髦能用各种细节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郭太后听的目瞪口呆,对于曹髦的讲述,她信了。 同时,她的脸色也变得极为惶恐。 “得告知郭立和郭芝!!” “没用得,他们不会相信得,他们还在做着跟随司马昭发财升官的美梦,不可能清醒过来的。” “那我们要怎么办??” “母亲,不必担心,我们原先的诸多安排,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吗?” 曹髦自信的说道:“等陈公上书开革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要在司马师出征之前挑起来,明日,我就准备告知陈公,让他开始动手。” “这件事在群臣看来,可比讨伐毌丘俭要重要的多,到时候,司马师就必须要分心来处理这件事,司马昭根本无法处理。” “他们兄弟二人,分工不同,司马昭跟群臣的关系都不错,为了日后的上位大计,他不曾对群臣动过手,而司马师是负责压制群臣的那个,如今司马师还活着,不至于让司马昭跳出来跟群臣厮杀” 郭太后担忧的问道:“那若是司马师允许了这件事呢?”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允许了好啊。” “要是连司马师都退让了,那群臣可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接下来就是律法改制,刑不上大夫,再往后就是免税轻税,世家大族的胃口是没有止境的,只要退让一次,接下来就要面对无数个贪婪的想法。” 第164章 此子竟可矣 陛下怎么会知道这个新司隶校尉的人选? 莫非,他在外头的势力已经达到了可以干涉司隶校尉人选的地步了吗? 王祥还在这里胡思乱想,远处的陈骞却是眉头紧锁。 陈骞跟曹髦一样,都认为司马师会在一个月后开始着手对付毌丘俭。 毕竟这战争可不是什么小规模的,要围剿整个淮南,需要各地的配合,这不是说干就能干的。 禀告各地,统筹粮草,确定战略,这都是很有必要的,哪里有说打就打,完全不准备的呢? 司马师的行动打乱了陈骞原先的构想。 陈骞皱起了眉头,他跟王祥不同,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能不能成,他在意的是这件事是不是自己完成的。 实际上,陈骞跟钟会有些相似。 钟会在意的不是天下是否兴盛,他在意的是天下是不是被自己治到兴盛的,倘若是别人治理好了,那钟会也是不乐意的。 当然,陈骞比钟会要收敛很多,起码他不敢对着司马昭一顿批。 陈骞知道这提议肯定能得到很多人的支持,稳妥的进行,也一定能成功,但是,若是由群臣来完成,哪还有他什么事呢? 他不但要当一個提出来的大臣,还要去当完成这件事的人。 不行,必须要跟皇帝见一面! 要先告知太后,然后在出兵之前将提议抛出来,迅速完成这件事。 群臣的反应各不相同。 朝议结束,众人分别离开。 高光跟在裴秀的身边,眼里有些担忧。 他同样也担心毌丘俭若是被击败,自家就会被清算。 他看着身边的裴秀,忍不住问道:“季彦你觉得镇东大将军会接受任命吗?” 裴秀没有说话,只是快步朝着外头走去,步伐越来越快。 高光也赶忙加快了步伐,两人迅速将群臣甩在了身后。 “您现在可以说了。” 高光说着,裴秀却猛地停下来,转头看向了高光。 高光看到他的脸色通红,眼里满是炽热的光。 “啊哈~~” 裴秀怪叫了一声,再次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高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来人啊!快送裴君回府行散!!” 就看到有四五个侍卫冲了上去,可裴秀的速度极快,侍卫都险些没追上,场面很是混乱。 不知何时,高柔站在了高光的身后,看着那些侍卫们将裴秀护在中间,急匆匆的朝着他府邸的方向离开。 高光摇了摇头,“父亲,此人整日服散,虽是雅事,却不知节制,他只怕迟早要死在这件事上了。” 高柔眯了眯双眼,“当初是毌丘俭举荐了他。” “啊??” 高光瞪圆了双眼,“不是曹爽举荐的吗?” “是毌丘俭将他举荐给曹爽的。” “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服散,喜欢装疯卖傻吗?” 高柔看向裴秀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被毌丘俭所举荐,被曹爽所重用,有实干之才,偏偏年纪又不大除却服散,又能怎么办呢?” 高光恍然大悟,随即眼里也多了些怜悯。 “父亲我往后也得像他那样吗?” 高柔摇摇头,“放心吧,不会的。” “你并没有他那样的才能,不会被忌惮。” 一时间,高光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陈骞还没来得及去找王祥,就看到王祥主动来找这些大臣们。 “诸位!” “王公!!” 众人对这位新任的九卿之首也是很客气,脸上堆满了笑容。 毕竟,大家都有以经学求官的族人,而太常是能考核这些经学官员的经学乃是世家大族的立身之本,不能断了传承,他们对王祥不敢不客气。 王祥认真的对他们说道:“是这样的,我听闻庙堂里的年轻士子们,都聚集在太极殿东堂,设立宴会,辩论经典。” “我也是担心这些年轻人会走向歧途,想要邀请诸位大家,给那些年轻人讲讲学,让他们知道是非” 群臣并不明白王祥为什么会忽然邀请他们前往东堂。 他们其实也不太想去皇宫,主要还是不想跟皇帝见面。 生怕给自己招惹祸患。 可这是王祥亲自邀请的,又不能不给面子。 有些大臣以才疏学浅为由婉拒了他,可也给足了他面子,声称改日一定拜访,也有的大臣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陈骞本来还想请求王祥带自己去见皇帝,没想到,王祥居然主动邀请。 这是陛下的吩咐吗? 陈骞忍不住的思索了起来 “进来吧。” “拜见大将军!!” 郑袤走进了书房,当即朝着司马师行礼拜见。 司马师并没有抬头,他面前摆放着三份奏表,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地方。 兖州,荆州,徐州。 郑袤得不到司马师的回应,就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如此过了许久,司马师方才抬起头来,似乎这才看到了郑袤一般,“且坐吧。” “多谢大将军。” 郑袤起身,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他也不知道司马师为什么忽然召见自己。 “郑君啊,这些时日里,为什么没有您的奏表呢?” “啊?” 郑袤惊愕的看向了司马师。 “我已经有半年不曾看过您的上书了您过去常常上奏举荐一些有才能的人,也会劝谏我开设庠序,让更多的人能求学,我还记得您上一次上表,是劝谏我重视教化,勿要以肉刑来恐吓百姓,要先普及律法,让百姓们明白道理我没有说错吧?” 郑袤早已汗流浃背,“您不曾说错,是这样的。” “你当初所说的那些事情,我深以为然,也下令收纳施行,可为什么你现在却一言不发了呢?” 司马师的右眼盯着面前的郑袤,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臣才疏学浅” “郑君啊,讨伐毌丘俭该用什么样的计谋呢?” 司马师打断了郑袤的辩解,忽然开口询问道。 郑袤瞪圆了双眼,司马师这是明确的要自己表态了。 郑袤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从小到大,他看人的目光都很准。 司马师是个干大事的人,这一点,郑袤也承认。 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比他父亲做的还要出色。 可问题是,大将军快要不行了。 郑袤觉得,司马昭根本无法继承大将军的遗志。 尽管司马昭的名声很好,礼贤下士,众人都很爱戴他,可是,司马昭急功近利,性格暴躁,若是一切顺利还好,但凡遇到大事,就会处置不当,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至于司马炎,那就更不用说了,郑袤对这位的评价更低。 就从郑袤对他的了解来说,他认为这位会断送司马家的基业。 倘若司马师身体强壮,还有几十年能活,郑袤绝对不会多说,现在就为他出谋划策,帮着他平定天下 可现在,郑袤并不想被绑定。 面对司马师的逼迫,郑袤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陈骞的脸,还有他的那些言语。 “臣不知也!” 郑袤再次说道。 司马师的右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他再次看着面前的郑袤,许久都没有说话。 郑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等待着。 气氛有些诡异的平静,司马师长叹了一声,“好的,你可以回去了,往后勿要忘了上奏。” “唯!” 郑袤赶忙离开了这里。 在他离开后不久,司马昭出现在了此处,他正要开口,却看到了空荡荡的书房,他赶忙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发现郑袤的身影。 “他人呢?”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已经走了。” “啊?不是说好要我来安抚吗?怎么就走了?” “他没有献策。” 听到这句话,司马昭当即大怒,“这么说,他就是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了?兄长!应当杀了他!” “坐下来。” 司马昭依旧很生气,脸色涨红,骂骂咧咧的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 司马师的脸色比以往更冷漠了一些。 “我实在不明白,伱为何遇到事情就是这般愤怒?愤怒有什么用?能唬住朝中大臣?还是能让你看起来更加威风?!” 司马昭顿时怒火全消,低声辩解道:“兄长,当初父亲对他那般重视,亲自提拔,您对他更是宠爱,委以重任,可他如今却不愿意站在我们这边,我只是气他的忘恩负义” “若是你没有这般暴躁,或许他早就归顺我们了。” “我兄长,那现在怎么办呢?要罢免他还是要杀了他?” 司马师摇着头,“他是个能臣,可以重用。” 司马昭茫然的问道:“还要重用他???” “子上。” “想要治理天下的人,就必须要懂得任用所有的能人,无论他是君子,或是小人,无论他是忠诚,或是有野心” “我不放心郑袤,不是因为他不站队,而是因为他表现的太无欲无求他不贪财,不好名声,不爱女色,不为宗族谋利,甚至连往上爬的野心都没有。” “如果我战胜了毌丘俭,平定了内部的所有事情,那你就重用他,将他的子嗣全部封官,对他要格外尊敬,听取他的劝谏,不要在意他是否亲近你。” “若是我失败了,那你就杀了他。” 司马昭听闻,咧嘴笑了起来。 “兄长怎么会失败呢?” “还记得兄长当初辅佐父亲操办大事,父亲都很是惊讶,指着您说:这竖子居然还不错。” “我这辈子都不曾被父亲夸过一次” “这些事不必多说。” 司马师板着脸,“今日,郑袤居然没有为我献策,他似乎有依仗,我不知道他的底气是什么但是我确定,这几天内,庙堂里要出大事。” “现在就派人偷偷盯着郑袤,看他都跟谁联络,然后及时禀告。” “唯!!” 第165章 北伐 蜀国,成都。 “臣请北伐!” 刘禅坐在上位,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老将军姜伯约,眼里闪过些茫然。 卫将军姜维返回了成都,刘禅很是开心,赶忙召集群臣来犒劳将军。 可是,当姜维出现在朝议中后,第一句话,就是要求再次北伐。 满朝群臣,顿时哗然。 有几个大臣,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只是用眼神来示意刘禅,并不敢亲自反驳。 “陛下!臣以为不可!” 就在此时,就看到一位大臣走了出来,此人模样刚毅,留着长须,身宽体壮,威武不凡。 他的脸色很是肃穆,他看了一眼跪拜陛下的姜维,又看向了刘禅。 “陛下,不能再北伐了。” “上次北伐,荡寇将军张嶷战死,死伤惨重,国库空虚,将士们疲惫不堪,百姓怨声载道,这战事还不曾过去半载,如今卫将军就要再次出兵,就不怕引起民变吗?!” 刘禅皱了皱眉头,没有言语。 开口反驳的这位将军,乃是征西大将军张翼。 张翼是东汉司空张皓玄孙,他的出身还是很厉害的,他们家是张不疑哦,是留侯张良的后人。 他为人耿直,尽责,勇武,深得丞相诸葛亮的厚爱,诸葛亮讨伐魏国的时候,就以他为前军都督。 如今,他被拜为征西大将军,驻守蜀汉的北部边境,这次是跟姜维一同返回成都的。 大臣们不敢当面反驳姜维,而张翼是敢的。 听到张翼的言语,不少大臣脸上有了喜色。 姜维缓缓抬起头来。 老将军姜伯约,今年已经五十有四,比司马师要大了六岁。 “征西将军何出此言?!” 姜维站起身来,看向了面前的张翼。 “先前北伐,我们虽有死伤,可曹贼的死伤更是数倍有余!” “荡寇将军战死,老夫却也砍下了徐质的头颅,使他全军覆没,曹贼大军溃败,不堪一战,我们收服了河关、狄道、临洮等地,将三县的百姓都带回了绵竹和繁县来居住。” “战事的损耗,都可以通过缴获的物资来弥补!怎么说国库空虚?” “将士们连战连胜,收服失地,建功立业,士气高涨,怎么能说是疲惫不堪?!” “百姓们得知大胜,大喜过望,拍手庆贺,怎么能说是怨声载道?!” “贼将郭淮病重,陈泰不过是懦弱的小人。” “司马师废立其君,使得曹贼内部诸贼相疑,上下离心,这难道不是我们北伐最好的时机吗?!” 张翼听到这番话,更是勃然大怒。 “你难道是想要以战养国吗?!纵然战胜,所缴获的物资能使用多久?将士们就是百战百胜,难道就不会疲惫吗?至于百姓,你若是再这么打下去,他们连饭都吃不上,那时他们还会拍手庆贺?!” “郭淮病重,可曹贼之势并未消减,陈泰谨慎,却并非懦弱!司马师有干才,不弱于其父!” “你还想要兴兵北伐吗?!” 张翼这么一说,居然有不少大臣都点起了头。 姜维缓缓看向了这些人,眼神格外的平静,也没有任何恼怒。 刘禅看着麾下两位大将这般争论,苦笑着问道:“两位将军远道而来,要不过几日再议?” 刘禅说完,便看向了朝中另外一个重臣。 尚书令兼镇军将军陈祗。 陈祗比起那两位争论者要瘦弱的多,看起来要更加儒雅一些。 朝中大臣,其实对陈祗还是有些不满的。 此人上位之后,公然结交宦官,改变了庙堂以往打击宦官的倾向,跟黄皓等人的关系非常不错。 尽管与曹魏是对立状态,可蜀汉毕竟也是经历过汉末乱象的,同为士大夫,大家对阉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陈祗的做法给了他降了分。 可陈祗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 当发现皇帝的视线投向了自己的时候,陈祗站起身来。 姜维和张翼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臣以为,应当北伐。” 陈祗开了口。 群臣再次瞪大了双眼,这位尚书令一直都跟宦官很是亲近,懂得讨好皇帝,深得皇帝的宠爱,怎么没看出来,居然也是个主战派呢?? 张翼更加生气了。 “连年北伐,完全不顾及国内的百姓,当初丞相还在的时候,大汉是什么模样?如今又是什么模样?!你们非要毁了丞相的心血吗?!” 张翼愤怒的叫道。 “住口!!!” 姜维的眼里终于有了动容。 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张翼。 张翼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姜维转身看向了刘禅。 “陛下,当初,丞相不因为臣降将的出身而疏远,提拔重用,常领在身边,躬亲教诲,天下沦陷,曹贼篡汉,民不聊生,丞相已逝,而吾等却不敢忘却丞相之遗志,北伐中原,匡扶汉室,还于旧都” 姜维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讲述了起来。 刘禅却有些听不进他后续的话了,他只是打量着面前的老将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少年将军的鬓发也变得灰白。 额头上布满了皱纹。 连声音也变得嘶哑了很多。 只是那眼神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带着锐气,那般的锋利。 姜维还在讲述着北伐的事情,刘禅就只是看着他。 恍惚中,姜维的模样正逐渐与另外一人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那一刻,刘禅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了面前的群臣,随即站起身来。 “北伐!!!” “多谢陛下!!” “老臣定不辜负陛下之厚望!舍身报效陛下!!” 姜维再次大拜。 “起身吧卫将军,朕不要你舍生效力,卫将军也不复力壮,勿要身先士卒,要多保重” 姜维起身,问道:“那调将出征之事” 刘禅挥了挥手,“朕不知兵,全仰赖将军!” 他也不多说,直接结束了朝议,让姜维自己来定夺出征的时候,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自己又不懂什么作战的事情,瞎掺和这些做什么呢?倒不如将这件事交给姜维他们,自己去跟黄皓玩耍,岂不更好? 看着远处等候着陛下的宦官们,姜维脸上的笑容散去了一些,却没有多说什么。 张翼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姜维却一把拉住了他。 “将军。” “北伐的事情,岂能没有您呢?” 张翼还是很生气,“这是将军所主张的,我毫无才干,岂敢与将军共谋之?” “难道将军不愿意去实现丞相的遗志吗?” 姜维再次开口询问道。 张翼顿时沉默了下来,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维留下了几個将军,就让其余人离开。 “车骑将军,此番您可以与我一同出征。” 姜维看向了人群中的一人。 此人正是蜀汉车骑将军夏侯霸。 夏侯霸乃是夏侯渊的次子,他们家也是有来头的,据说乃是西汉车神夏侯灶夏侯婴的后人。 他年少时父亲被蜀汉杀害,因此有要复仇的想法,后来他跟随曹真讨伐蜀国,表现的很是勇武,为人和善,深得士卒和百姓的喜爱。 可后来,他得知司马懿杀害曹爽,清除宗室,害怕殃及自己,就逃到了蜀国。 刘禅见到他,很是开心,急忙安抚他:您的父亲是自己在交战之中阵亡的,不是我的先辈亲手杀的。 随后又指着自己儿子说:这也是夏侯氏的外甥。 夏侯霸就这么留在了蜀国,甚至做到了车骑将军,跟曹魏的郭淮是一个级别的。 夏侯霸类父,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他在这蜀汉庙堂里,其实还是挺尴尬的。 就像方才,姜维一口一个曹贼,夏侯霸只能低着头当作什么都听不到。 他来蜀汉其实就是为了避祸,从未想过自己能被对方所重用。 可这蜀汉压根不按套路来,直接册封车骑将军,如今还想要带着自己一同出征魏国?? 夏侯霸看起来有些迟疑。 他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姜维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握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将军勿要多虑,您是有才干的名将,北伐之事,还要多仰仗您。” 夏侯霸也不敢再迟疑,赶忙点头表示答应。 姜维随即带着他们开始商谈起北伐的具体事务。 曹髦认为,姜维一旦得知毌丘俭跟司马师不和的消息,就一定出兵北伐。 其实这是错误的。 无论姜维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他都会北伐。 先前两次的出征,让姜维看到了希望,过去常常牵制他的费祎已经不在了,而尚书令又是支持他北伐的,姜维认为,如今是讨伐曹贼最好的时机。 “车骑将军,听闻曹魏以司马望为将军,让他辅佐陈泰来作战。” “这个司马望是什么样的人呢?” 夏侯霸皱了皱眉头,“此人性格谨慎,赏罚分明,治军以严,为人朴素宽厚,若是此人来辅佐陈泰,北伐之事,怕是不会太容易。” “那他过去可曾立下什么战功吗?” “不曾。” 姜维当即挥了挥手,“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太担心,此次北伐,定要大获全胜!!” 第166章 盛宴 太极殿,东堂。 因为前两次的宴会,使得东堂宴愈发的出名。 曹髦比一周目时更进一步,不仅是扩大了参会人员,更是直接将这个皇宫名士宴变成了魏国最顶级的名士宴会。 对一个皇帝而言,尽管是傀儡皇帝,这也并不算是难事。 毕竟皇帝的身份摆在这里,能被皇帝召进皇宫里赴宴,就已经是最顶尖的名士了。 随着诸多名士的加入,加上司马炎名声大噪,以及王太常的正式官宣,这宴会已经变成了那些顶级名士们都渴望前往的场所。 而曹髦心里却很清楚。 这东堂宴大概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司马师如今是要全力对付毌丘俭,无暇分心,但是还有个司马昭,尽管钟会能为宴会保驾护航,可司马昭不是司马师,不会对钟会有那么多的纵容,该制止的时候还是会下手制止。 这影响力大概已经超出了司马昭的容忍度。 况且,这次还有大臣来参加会议,司马昭肯定不希望自己跟群臣有见面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曹髦非常的珍惜这次的宴会。 对这次的宴会,曹髦主要是有三個目的。 第一是要从嵇康那里得知外头的情况。 第二是要跟陈骞见上一面,让陈骞帮着自己出手。 第三是要着手对付郭家那两个人。 嗯,第三件事是曹髦临时加上来的,之所以要加上这件事,其实并不是曹髦有多重视那两个人,是因为郭太后的表现。 郭太后在曹髦眼里绝对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治政者,在经过我大魏明皇帝的精心挑选之后,后宫里有才能的女性没剩下几个,最无才能的郭太后冠绝群雄,在无脑竞赛里荣获了一等奖,从而升为皇后。 倘若曹叡能活的久一些,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继承他位置的人能轻松搞定太后,只要那人不是司马衷。 可曹叡就是英年早逝了,庙堂就交给这位太后来打理。 也不知曹叡临死之前,是否会为自己先前的安排而感到后悔? 当今,太后是让曹髦最为担心的一个点,郭立只是随便胡说了些什么,结果她差点被人说服。 这还只是郭立他们出手,若是司马师亲自出马,想要从太后这里找点事,曹髦感觉她会一触即溃,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为了安全起见,得把郭家那两个外戚给搞掉,让郭太后不要再抱有幻想,安心跟着自己,坚定自己的选择。 这次的宴会不同寻常,司马炎带着名士们前来的时候,钟会却还是没有出现。 这让曹髦有些诧异。 按着钟会的性格,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应该不会错过如此重要的名士宴会啊。 莫非他不在洛阳?? “陛下!” 司马炎领着众人笑着参拜了皇帝。 司马炎看起来意气奋发,他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本来群臣就想要捧他,如今有曹髦相助,他想起势实在是太简单了。 司马炎认为这一切都是曹髦的相助,还有自己的付出。 可是,就算没有曹髦,他也能被吹捧起来,哪怕没有做任何事情,他也能拥有巨大的名望,曹髦不过是为他提供了一个更“出师有名”的理由而已。 如今的司马炎,尚且没有参与到任何政务之中,尽管身上挂着职,可并没有经过家族的培训,甚至也没有去做过什么事。 司马炎真正开始被家族培养是在五年之后。 司马昭让他负责迎接曹奂登基的大事,让他担任中抚军,真正开始插手庙堂的事情。 从那时开始,司马炎方才变得成熟了起来,开始主动拉拢裴秀,羊琇等大臣,为自己造势,应对父亲的询问,算是有了些谋略。 而那个时候,司马炎已经是二十四岁了。 司马炎并非是像其余世家那样“少有才名”的典型,他成熟的很晚,成熟的也很有限。 他执政的早期,因为他的母亲还在,庙堂里还有很多能臣,西晋国力算是在增加的,可是当母亲病逝,能臣死去之后,司马炎原形必露。 他鼓励群臣斗富,任由他们滥杀,立极为不堪的儿子继承大位,纵容后宫,放任世家,无视诸侯,生活腐败,纵情享乐,不理国政,奢侈无度,公开卖官,宫中姬妾近万人! 如果说他前期的执政水平还算是中规中矩,中上之色,那他后期的做法简直是天怒人怨。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可能连他儿子都不如,毕竟,他儿子那是疾病,智力缺陷,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开国之君,却愣是将一个本该崛起的新王朝带上了绝路。 当然,此刻的司马炎还保持着自己的淳朴,甚至还没到达他二十四岁时的稚嫩政治水平,硬是要说,如今的他是毫无水平。 名士们与曹髦一一行礼拜见,而曹髦最在意的嵇康,此刻也是站在曹髦的面前。 嵇康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过去的嵇康,仿佛心里藏着说不出的怒火,对谁都很冲,时常在发怒的边缘,只有醉酒时最是开心,浑浑噩噩,只管吃酒。 可现在的嵇康,看起来竟是收敛了很多,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平和。 他的眼神格外明亮,身上居然再也闻不到半点的酒气。 曹髦瞪圆了双眼。 惊讶的不只是曹髦,就是嵇康的那些好友们,看到这个模样的嵇康,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倒也不厌恶嵇康的变化,王戎和刘伶都很是开心。 唯独阮籍,眼神悲哀,浑身的酒气,似乎比以前还要更加放荡。 嵇康此刻有无数话想要与陛下说,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机会。 曹髦也没有再看嵇康太久,毕竟这些人里还是不缺乏司马家的狗,就比如那个一脸正经的王沈,低着头的高光,满脸潮红的裴秀 在诸多名士到达之后,远处方才传来了豪爽的笑声。 曹髦赶忙起身,对众人说道:“这是朕的老师到了。” 名士们也跟着起了身,王祥领着诸多大臣,来到了此处。 王祥身边跟着好几个大臣,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曹髦都有些惊愕,因为其中居然有几个重臣! 太傅司马孚,司空郑冲,这两个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司马孚就不必多说,这位司空向来以不参与任何事情而闻名,这两个人怎么会跟着过来呢?? 除了他们,另外还有陈骞,郑袤等熟人。 王祥领着众人前来拜见曹髦,曹髦赶忙让他们起身。 这些人入座之后,宴会里的名士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若只是几个九卿前来,倒也不至于如此,可问题是,还来了两个三公,这就有点令人不安了。 气氛有些拘束。 王祥也有些无奈,他也没想到这两人会一同前来,他邀请的只有九卿,这两人是后来找上自己的,说是要跟着自己去赴宴,总不能拒绝了他们吧?? 曹髦沉吟了一下,一时间也是拿不定他们前来的目的。 司马炎却很是高兴,此刻正拉着司马孚的手,低声说着什么,脸色很是激动。 片刻之后,司马炎就来到了曹髦的身边,他的脸上还有些小得意。 “陛下!我将太傅公给邀请过来了!如何?!” 原来是你!! 曹髦瞥了一眼司马孚,不过,就算有司马炎邀请,司马孚的忽然到来也是有点令人捉摸不透,除非,他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曹髦将猜测都藏在了心里,随即准备开始这次宴会。 好消息是钟会没有前来,坏消息是司马孚来了! “诸位,此东堂之宴,此处无君臣,无叔侄,大家畅所欲言,辩论经典,饮酒作诗,不必拘束!!” 曹髦大声说道。 “早该如此!” 阮咸最先说道。 名士们大笑了起来,刘伶指着他笑骂道:“你这小子是早就不想认你这个仲父了吧!” 两人这一番话,顿时打破了方才的沉寂,场面也因此热闹了起来,这不禁让曹髦多看了阮咸几眼。 此人乃是阮籍的侄子,他在音律上很有造诣,却继承了他叔叔好酒放荡的这一面,整日跟叔叔跟在一起,饮酒作乐,历史上,当山涛向司马炎举荐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大概是喝醉了去见司马炎的,史书上记载司马炎对他印象很糟糕,觉得这醉鬼难成大器。 可毕竟是司马炎,还是给了他官位。 只是后来此人质疑荀勖的音律,遭到荀勖的记恨,被贬到地方,无疾而终。 曹髦看了看嵇康,又看了看陈骞,看来,得临时改变一下计划了。 司马孚在这里,想要做事就得更加小心。 就在众人彼此辩论的时候,曹髦主动坐在了司马孚的身边。 “太傅公啊,您怎么来了?” “老臣听闻陛下设宴,不请自来,还望陛下恕罪” “岂敢,岂敢,太傅公能前来,荣幸之极!” 曹髦又看向了一旁的郑冲,此人一言不发,神色都有些呆滞,总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司空公,朕听闻您才学极高,不知能否讨教一二呢?” 第168章 这就是淮南精兵吗? 寿春。 城门口排起了长龙,其中有坐车的商贾,有背柴的樵夫,求学的寒门士人,佩剑的落魄游侠。 此处并没有洛阳那般寒冷,可也绝对算不上暖和。 众人皆是瑟瑟发抖。 不怕严寒的人,也不会在这里排队。 “后生!那个后生!” 忽然有人叫道。 刘路一愣,抬起头来,却是看到了一个商贾,正朝着他招手。 刘路累杀了好几匹骏马,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实在不愿意惹事,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朝着那商贾行了礼,“您有何吩咐?” “是来投奔亲戚的?” 商贾打量着面前的刘路,刘路当然不会用游侠的身份进来,游侠的身份会惹来很多的不便,现在的官员们各个不讲理,遇到游侠,顺手杀掉就说自己抓了盗贼。 当然,其实什么身份都不好混,商贾也面临着被官员打劫的风险,就是无辜的农夫,也能被指证为盗贼。 好在,经过司马师那么一杀,各地的官员都收敛了不少,起码不敢再肆无忌惮的随意出手了。 刘路能迅速的赶到淮南,没有遭遇太多刁难,还得感谢大将军的恩德。 他这一路上已经换了数個装扮,此刻,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混在那些平民之中,根本不起眼。 这一路上,多的是这些逃难的百姓。 刘路点着头,“是来投奔亲戚的。” 像刘路所扮演的这类人,不能算是完整的流民,只能算是半个,大多都是家里遭了难,但是没完全破产,还有点财富,就去投奔别处的亲戚去寻个差事。 商贾点着头,令人从一旁取了东西,递给了面前的刘路。 “拿着吧,这是送给你的。” 刘路接过手里的衣裳,眼里满是茫然。 那商贾笑着说道:“我看你饥寒交迫,心里甚是不忍,这里还有些吃的,你也一并吃了!” 刘路表现出了些惶恐,不敢接受。 商贾这才说道:“我唤陆顺,乃是从河北前来的商贾,你有所不知,当初陛下还不曾登基的时候,曾告诫河北群商,要多行善事,救济贫苦,陛下有盖世之德,我们也是一直都遵守他的劝诫,一直都不敢忘却!!” 商贾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围观。 刘路很是惊愕,赶忙拜谢了这位商贾,将那衣裳披在身上,又狼吞虎咽的吃起了东西。 周围的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有寒门士子有些生气,低声骂道:“河北的商贾,竟敢以陛下为噱头,为自己谋取利益!!” “什么行善事,救济贫苦,装模作样,拉拢人心,好卖出自己的东西而已!” 另外一个士子却有不同的看点,“虽是如此,可毕竟是做了不少的善事,怎么能谩骂呢?河北义商之名,各地都已经传开了,他们四处行善,百姓们都愿意与他们交易,听闻,连贼寇都不愿意为难他们” 那人还是不服气,“分明是陛下仁德,这与商贾们有什么关系呢?” “陛下登基不足半年,却已展露出仁德,他派遣官员到各地探查百姓的情况,削减天子的车马服饰和后宫费用,并罢除宫廷及官府中的无用之物,这次又诛杀了各地残害百姓的官员,号令天下官员都不得欺辱百姓足见陛下之仁德!” 这些显然都是庙堂的举措,大多都是司马师所下令执行的。 但是,庙堂的举措,在地方上看来,那就是皇帝的举措。 刘路听着他们的言语,险些就忍不住要拉着那人好好夸赞一番。 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终于是轮到了刘路。 城门口的甲士检查了他的“证件”,刘路的证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都是焦伯亲自出面给他办理的,甲士也只是看了几眼,问清楚他要前往哪里后,就让他进了城。 进了寿春之后,刘路又问了路人,确定了将军府的位置,然后急匆匆的朝着将军府赶了过去。 将军府前,有几个甲士正来回的踱步,道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几乎没有人敢主动靠近这里。 就在此刻,刘路低着头快步靠近了府邸。 “站住!!!” 几个甲士举起了手里的强弩,刘路赶忙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武器。 毌丘俭的府邸,显然不是可以翻墙翻进去的,刘路也很清楚,但凡自己有这样的举动,下场只会是被乱箭射杀。 刘路看着面前的诸多甲士们,开口说道:“赶快去禀告镇东大将军!我有要事要禀告!” 甲士们对视了几眼,有人转身走进了府内。 刘路没有放下手,因为那些强弩依旧是对准了自己,这让刘路有些惶,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引起这些人的误会,直接将自己射杀。 等待了许久,终于,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是个稚嫩的小子,摆着臭脸,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刘路的面前,刘路很清楚的从他眼里看出了不屑,他挥了挥手,让甲士们放下了手里的强弩。 刘路心里有些不悦,却还是说道:“我要见大将军。” “大将军在忙,若是有事,你可以直接告知我。” 刘路摇着头,“不可,我只能告知大将军。” 那人的眼里有些不悦,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破烂的刘路,“你能有什么大事?” “不可耽误,请伱进去禀告一声!我得马上跟大将军见面!” “那你就等着吧。” 那人说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刘路勃然大怒。 他本来是不想惹事的,可是看来,如今不惹事就无法引起大将军的注意了,他的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纨绔子弟。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子弟,但是,请恕我刘路得罪了!!! “大将军!” 有人叩响了书房。 正在跟几个心腹商谈军事的毌丘俭皱起了眉头,“进来。” 下一刻,纨绔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挥手,将一人丢在了地上。 “此人说有重要的机密要告知您。” 毌丘俭看向了那人,只见那人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 刘路只觉得自己的肚子被打穿了。 他这辈子都没挨过这么重的拳头。 他方才刚有了要动手的想法,伸出的手都没有抓住对方,那小子转身就是一拳,一拳击腹,那一刻,刘路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打碎了,一头跪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然后,自己就被这个纨绔一手拎起,一路拖到了毌丘俭的书房里。 嗯,从结果上来看,自己是完成了目标的。 只是跟自己预想的可能有些不同。 毌丘俭看着浑身颤抖的刘路,又看向了文鸯,“你何以下这般重手?” “将军,是他先要袭击我的,而且我也没下重手,根本没用力!” “大将军这不关这位壮士,是我为了见您,特意惹事的” 刘路哆嗦着起身。 毌丘俭看了看周围的将军们,“今日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改日再议,阿鸯,你留下。” 众将军们纷纷告辞离去,文鸯站在了一旁,盯着面前的刘路。 但凡这厮对大将军有出手的想法,自己就掐断他的脖子。 这个时代,刺客还是相当流行的,例如蜀汉的费祎,就是在宴会中酒醉,被魏国降将郭循刺死的 “你是什么人?” “在下刘路,乃是奉陛下之令前来” 刘路说着,小心翼翼的从身上拿出了皇帝的书信,递给了面前的毌丘俭。 在毌丘俭接过书信后,刘路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毌丘俭惊愕的拿起书信,随即认真的翻看了起来。 “果真是陛下亲笔!!” 毌丘俭很是诧异,可他没有继续看下去,将书信藏在了自己的身上,看着面前的刘路。 “我听我的儿子说,当初陛下派遣了一个壮士,千里迢迢的到洛阳送信,您就是那位壮士吗?” “是我!” “好壮士!” 毌丘俭当即起身,“阿鸯!还不扶刘君坐下来!你看给人打的!” 文鸯赶忙上前要扶刘路,刘路却下意识的躲开了,“不必,不必,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对面前这个稚嫩的纨绔子有了些阴影,这厮手太重了。 刘路坐在了毌丘俭的面前,也没有任何的隐藏,将自己这些时日里的经历全部告知了对方。 他知道,陛下对毌丘俭极为信任,而自己也没必要说假话来掩饰,若是被他知道自己说谎,说不定会影响陛下的大事。 听着刘路讲述自己送信,进出府,招募游侠,再次得到诏令,前来此地的事情后,毌丘俭看向刘路的眼神愈发的敬佩了。 就是那桀骜不驯的文鸯,此刻也是不由得动容。 他朝着刘路拱手说道:“方才不知是仁人志士,冒然动手,还望刘君勿要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大将军,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询问” “刘君请说。” “您的淮南精兵,都是他这个样的吗?还是说这位是个特例?若是您麾下的士卒都是这样的,我认为没必要害怕司马师,咱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哈哈哈~~” 毌丘俭大笑了起来,他指着文鸯,认真的说道:“阿鸯的武艺,勇冠三军,只此一家,但是他平定国贼,匡扶社稷的决心和志向!是八万淮南精锐所共有的!!” 第169章 攻守之势异也 “您无恙?” “无恙,无恙,已经好多了。” 刘路揉了揉自己的腹部,看着一旁的文鸯,眼里很是复杂。 “文君力壮,假以时日,定不弱于刚侯!” 当刘路得知面前这人的年纪之后,心里是真的服气了。 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比自己皇帝也就大了几岁,居然就已经这般勇猛,等到他壮年,那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呢? 文鸯眼里闪过一丝傲然,“定然不弱。” 听他的言语,似乎还有要赶超刚侯的想法,若是别人这么说,刘路怎么也会往对方脸上吐个口水。 因为刘路祖籍是雁门的,大魏晋阳刚侯张辽是他的同乡。 但说这话的是文鸯,刘路就没有再反驳。 如此猛将,但凡没有过早夭折,定然会是晋阳刚侯那样天下闻名的猛将吧? 他显然不知道,历史上的文鸯却有着一个并不算美好的人生。 在毌丘俭战死之后,文钦带着儿子去了吴国,结果跟吴国的鼠辈有了些矛盾,后来诸葛诞掀起三叛,文钦赶忙带着儿子领兵去帮助诸葛诞对付司马昭。 诸葛诞本就不喜欢文钦,在合兵作战的时候,文钦跟他争吵了几次,诸葛诞就将他给杀了。 此举激怒了文鸯,他当即投降了司马昭。 将军们因为司马师之死的缘故而愤恨文鸯,请求将他处死。 可司马昭还是赦免了他们的罪行,任他们为将军。 尽管做了将军,可因为过去的事情,文鸯一直都没有得到什么施展才能的机会。 直到后来河西的秃发树机能叛乱,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令人愤怒。当时河西陇西等地连年大旱,当地民众苦不堪言,几十万人陷入饥荒,灾区内胡汉杂居,当事情禀告到庙堂时,司马炎下令悍将胡烈前往“赈灾”,这位胡烈的赈灾方式也是很特别。 召集军队,直接开始讨伐,只要我将灾民杀了,粮食肯定就够吃了! 这就引起了秃发树机能的叛乱,他组建了由受灾地区的百姓所形成的胡汉联军,开始对晋朝发起猛攻。 西晋那些“自幼成名”,被人点评过的猛将们领着一群服散贵族担任军官的大军去应对,胡烈,苏愉,牵弘,杨欣等封疆大吏先后惨死在了联军的手里。 司马炎很是慌乱,外戚杨骏这才想起国内还有一個猛将,就举荐了文鸯。 文鸯领兵出征,一战而大破联军主力,吓破了敌人的胆,最后受降了近二十万的胡人。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升迁,司马炎在用完他之后,就再次罢免了他。 再往后,贾南风发动叛乱,文鸯被诬告为谋反,被诛了三族。 可如今的文鸯,还生活在父亲的保护下,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浑身斗志昂扬,明明是那般的张狂,却又令人无法厌恶。 “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文鸯好奇的询问道。 说起这个,刘路可就不疼了。 “哈哈,你这里有酒吗?若是有酒,我便与你讲述!” “有!可是刘君还能饮吗?” “我打不过你,难道还喝不过你吗?走!” 两人勾肩搭背的离开了此处。 而在书房内,匆匆赶来的文钦坐在毌丘俭的面前,拿起书信,反复阅读了起来。 “陛下认为,这些人都会站在司马师那边来讨伐我们?可他们都是受过先皇恩德的呀” 文钦有些不敢相信。 毌丘俭很平静的说道:“若是连诸葛诞都能在私下里会见司马师,那这些人会帮助司马师,也是正常的。” “我们麾下士卒不多,若是司马师领着中军,再有这五路外军相助我们如何取胜?” 文钦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他原先以为,群臣苦司马师久矣,只要他们能带个头,宣告天下,讨伐司马师,定然会得到响应,号召天下大军来讨伐反贼! 可按如今的局势来看,好像我们才是反贼?? 这可如何是好?? 毌丘俭笑着说道:“陛下当真圣王,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陛下处在深宫之中,通过一些不起眼的事情就能分析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这大概就是韩子口中的圣人吧!” 文钦白了这位大将军一眼,“大将军啊,现在不是奉承陛下的好时机,您若是想要奉承,我们先破了司马师,我跟您一同进皇宫,跟您一同奉承!” 文钦为人很直,不是很有礼貌,因此不被士大夫们所喜爱。 也只有毌丘俭这样不符合当代潮流的士大夫才会包容他。 毌丘俭忍不住笑了起来。 “仲若你怕什么呢?” “我怕什么?我怕这五路近三十万的大军啊!” 毌丘俭摇着头,“这并不重要,司马师如今的情况又能好多少呢?他命不久矣,陛下在书信里说,他动了刀,切了肉瘤,可疼痛依旧,没有多少时日能活,急着要消灭我们。” “你看,这就是作恶多端的报应啊。” “如今的情况,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司马师我们的粮草不足,是支撑不了太久,可司马师的身体,他又坚持多久?” “召我为太尉?有的是理由不去。” “说我谋反,那也好,就让他出兵来讨伐吧,我们坚守不出,让城内那些大族拿出家里的粮食来,他司马师短时日内能攻破我们吗?!” “若是他久攻不下,蜀国,吴国会视而不见吗?” “各路大军还会继续坚持吗?” “等他病死司马昭还能指挥的动这些军队吗?” “仲若啊,不要理会司马师了,想办法去多弄些粮草吧,在周边收购,囤积,多积累实力,等着司马师来进攻。” 文钦有些茫然。 他迟疑着问道:“您先前才说,我们要急攻司马师,不给他喘气的机会,要尽快剿灭国贼,怎么忽然这猛攻就变成了坚守不出??” “因为司马师快要死了啊。” “他这病重已经很久了!我们过去不也是知道吗?” 毌丘俭摇着头,“他家素来有装病的传统,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病来迷惑我们的呢?可如今,陛下都说了他命不久矣,那我们还急什么?囤积粮食,就跟他耗下去,要么是他病死,要么是我们粮草不足,全军崩溃就看天命在谁了。” 文钦沉默了片刻,再次问道:“倘若是我们的粮草先用完了呢?” “那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仲若,伱怕死吗?” 文钦仰起头来,“不怕。” “我儿阿鸯,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让他为先锋,我统率主力,定为大将军诛杀司马师!!” 毌丘俭笑着点了点头。 “好,那便去准备吧。” “唯!!” 文钦行了礼,随即走出了书房。 在他离开之后,毌丘俭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消失了,他从身上掏出了另外一封书信,再次翻看了起来。 “大人居方岳重任,国倾覆而晏然自守,将受四海之责。” “望大人匡扶社稷,报效陛下,勿以儿为念。” “儿绝不负大人之教诲。” 毌丘俭看着手里的书信,长叹了一声,缓缓收起了书信,脸上却是有两道泪痕。 从这日开始,一直都很太平的淮南地区忽然就有了动作,各地官员开始修建谷仓,开始大规模囤积粮食,商贾们四处购粮,甚至有“商贾”开始跟吴国联络,想要换取粮食。 毌丘俭根本就不藏着,也根本不怕引起司马师的什么忌惮,大张旗鼓的就开始操办这件事。 毌丘俭本人更是亲自去见淮南的诸多大族,跟他们称述厉害,说是要以私人的名义跟他们索要些粮食。 所有的这一切,自然都是会传到司马师那边去的。 就在刘路前来后的第三天,庙堂的使者出现在了寿春城外。 华表看着面前这高大的寿春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在心里疯狂诅咒着司马昭,眼里却满是惧怕。 就因为自己先前的请辞,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狗贼,然后就被他往死里用。 先前去兖州请羊祜,刚刚带回来,又派自己来寿春请毌丘俭过去。 羊祜也就算了,也只是赶个路,有些疲累,却没有什么危险。 可是这毌丘俭 谁不知道毌丘俭跟司马师已经撕破了脸?毌丘俭的儿子都被司马师给抓了。 这种时候来这里宣读诏令,让毌丘俭放弃兵权,自愿跟着自己去洛阳? 华表很是绝望。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会拿我来祭旗吗? 不当华表多想,就有一队骑士飞奔而来,为首那人,年纪不大,面相却很凶狠,此刻冷冷盯着他,很是无礼的询问道:“你就是司马师的使者??” 华表完全不敢训斥这竖子的无礼,赶忙辩解道:“乃是庙堂之使。” 那家伙挥了挥手,当即就有骑士在前方开了道路,他也不下马,看着华表,“使者,那就请进吧。” 华表的脸上露出了些假笑,随即领着众人走进了这寿春城。 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将军府内,其余众人都被带走了,只有华表被单独带到了毌丘俭的书房内。 “拜见镇东大将军!!!” 第170章 司马家也配? 毌丘俭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华表。 “原来是华君啊,不必多礼,请坐吧。” 华表再次拜谢了毌丘俭,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模样很是乖巧。 毌丘俭打量着他,笑着说道:“当初在洛阳的时候,我们常常相见,算不得友人,也能算是旧识,今日再见,何以这般拘束呢?” “大将军神威,先击胡酋,屠其王城,又败吴贼,斩获数万,天下谁人不敬呢?” 毌丘俭没有回答,严肃的说道:“当初你的父亲还在的时候,文帝在吴国取得大胜,他却曾上奏说: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应该注重农业生产,安定百姓,只要为百姓们解决了饥寒的危机,积累十数年,外贼不攻自破。” “文帝听从,收兵养国,废除旧的制度,安定百姓,鼓励农桑,使得大魏国力大涨。” “我常读博平敬侯诸多奏表,每一次都觉得受益匪浅。” “如今你带着诏令前来淮南,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又或是为引起战乱而来呢?” 华表顿时无言以对。 华歆因为负责禅让的仪式,故而在后世名声不是很好。 可是在曹魏这边,他的名望是非常高的,他的私德极高,为人清贫,举荐提拔都很公正,不结党营私,甚至,作为世家大族的他,曾上书曹丕,认为提拔官员只看道德是不对的,要对他们进行考试,考察他们的才能,然后再委任。 虽说知识被世家大族垄断,这样的选拔还是对世家有利,可能不会考出一群只懂得服散的狗贼。 同时,他还劝说曹丕,让他不要总是打仗,劝说他改变曹操时的军管制度,放宽社会环境,将精力放在让百姓吃饱的事情上。 曹丕之所以在曹魏民间的名声不错,其中还是有华歆的功劳。 王朗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在后世的名声不是很好,可他的私德也不差,也曾多次劝说曹丕,让他减少对百姓的刑罚,扶助幼弱,帮助人民休养生息。 华表赶忙说道:“镇东大将军,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的。” “哦?愿闻其详。” 华表这才大声说道:“将军,您的功劳,天下人都是知道的,当今庙堂想要以您为太尉” “好了何必再说这些呢?你是个君子,我不愿意在你的面前说谎。” “司马师的行为,人神共愤,他让我前往庙堂,不就是想收走我手中的淮南精锐吗?” “你还怎么说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呢?” 华表茫然,欲言又止。 他看着凝视着自己的毌丘俭,苦笑着说道:“将军,我真的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的,既然您以实言告知,那就请允许我用实言回答。” “将军因为自己私人的喜怒,就想要引起一场战事,这将会牵连周边数个州郡,最后获利的只能是蜀贼和吴贼。” “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平息这场战乱啊。” “我前来的时候,大将军几次叮嘱我,若是他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他可以亲自向您请罪,只要您愿意到庙堂里担任三公,他不会再说起过去的事情,您的宗族之人,都能封侯,大将军愿意与您共治天下,保我大魏江山。” “大将军乃是仁德之人,实在不愿意看到我大魏同室操戈,无端的给了蜀吴方便。” “大将军有言,可以授予您土地,给与您官爵,可以与您联姻,让您的宗族与国同贵,他可以发誓,绝对不会追究过去的事情。” 华表硬着头皮说着这些话。 毌丘俭忽然大笑了起来。 “是要指着洛水来发誓吗?” 华表顿时哑然。 可此刻又不能退缩,他再次说道:“将军,我可以担保,大将军绝对不会谋害您,大将军对您还是非常敬重的他曾多次说,您是大魏栋梁” 毌丘俭无动于衷,只是轻轻摇着头。 “这不是我所重视的。” 华表再次问道:“大将军,那您到底还有什么顾虑呢?您到底想要什么呢?只要您开口,大将军都可以给您” 华表实在是无法理解面前这个人,他到底为什么要铁了心的跟大将军作对呢? 名望,官爵,土地,大将军什么都能给你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毌丘俭看向了远处,回忆着过往。 “我父亲出身贫寒,太祖皇帝不在意他的出身,提拔了他,使我一家不再为衣食而忧,文皇帝又重用他,给与重任,使治一郡之地。” “父亲逝世之后,文皇帝看我幼弱,就提拔我来陪伴明皇帝。” “明皇帝不在意我才能短浅,对我甚是信任,恩宠有加。” “我食魏禄者也,安敢弃大义与不顾,与篡国之贼同流合污?!” “君问我所求,我所求者,乃是辅佐我大魏圣主,铲除国贼,匡扶社稷,安定百姓,开不世之太平!!” 毌丘俭低着头,俯视着面前的华表。 “不知大将军可能予我?!” 华表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可回想着大将军在临行之前的嘱托,他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恐惧,继续说道:“将军此言不妥!” “将军,我听闻,天命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终归有德之人,您如今这般仇视大将军,难道在您看来,当初太祖皇帝的行为,也是篡国吗?” “伱说什么?!” 毌丘俭猛地站起身来,华表吓得也赶忙起身,脸色惶恐。 “当年汉帝昏庸,亲信阉人,卖官授爵,横征暴敛,终失其天下,汉家名存实亡!” “秦失其鹿,汉高祖得之,汉失其鹿,群雄逐之!” “诸侯四起,征伐不断,众人国内称王。” “我太祖武皇帝起以微末,战胜强敌,选贤举能,平定北方,停息战乱!” “我高祖文皇帝废旧制,与民安息,鼓励农桑,定安百姓,使海内繁荣!” “我烈祖明皇帝增设痒序,改革汉法,制订新律,减免肉刑,使民上书,惩治豪强!” “此谓神器更易,天命所归也!” “司马师算是個什么东西?也配与太祖皇帝并列?!” 毌丘俭一步步靠近华表,神色愈发的激动。 “他家对社稷有什么功劳?!自己有什么德行?!” “死在他们手里的贤士竟比死在敌国手里的还要多!” “残害忠良,背信弃义,杀妻弑兄,用酷烈的手段,征收极高的税赋,对地方豪强视而不见,任由其拦路为贼,提拔小人庸人,使他们为祸一方,牵连士卒,清除异己,滥杀无辜!” “当今之天下百姓,当今之国力虚实,比起高祖烈祖之时如何?!” “文帝明帝,皆有大恩与司马家,司马师却废立有恩之君的儿子,欺辱年幼的君王,趁机把持庙堂,本身毫无建树,为人不见品德!” “就这样的小人,也配称有德之人?也敢称天命吗?!” 华表不断的后退,不敢反驳,大概是因为惊惧,却是摔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毌丘俭,眼里满是绝望,看到毌丘俭将手放在了剑柄上,更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毌丘俭却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华表惊愕的看着面前的毌丘俭,“将军您不杀我吗?” 毌丘俭皱着眉头,很是诧异的问道:“你也是清白家世,华公天下敬仰,为何要跟随司马师这样的人呢?” 华表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君才德具备,司马师视而不见,今日又派你来做这样的事情,方才那些话,都是司马师所教的吧?他分明就是想激怒我,逼我杀了阁下,用阁下的性命来作为讨伐我的理由而已!” 听到毌丘俭的话,华表又惊又怒。 毌丘俭这才请他再次坐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和善了起来。 “您勿要认为,司马师必胜无疑,他联系五路大军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他当真以为这五路大军都是铁了心的跟随他吗?” “天下贤人,早已对他的行为不满!” “司马师本人,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他麾下的将领,都是些酒囊饭袋,中军很久都没有经历战事,而淮南军多次与东吴作战,司马师岂能是我的对手呢?” 华表迟疑的看着他。 毌丘俭拉住了他的手,“本来想留下您来为我出谋划策,只是,司马师这个人狡诈,让您出使,肯定是不许您的家人外出了,我不愿意谋害您的家人,所以,我要放您回去。” “不过,华君啊,司马家既然对您有了杀心,无论我胜负,只怕您都要被他暗害。” “您为什么不弃暗投明,与我一同来消灭司马家呢?” “我虽不才,却也熟知经典,绝非是司马师那样的歹人,况且司马师一死,司马昭不成大器,他是守不住这基业的,朝中诸公,何以要跟与他陪葬呢?” “若是诸公能助我,我可以发誓,事成之后,定然报答!” “我为人言而有信,绝非是司马家那样的无信鼠辈!!” 华表看着面前的毌丘俭,心里无比的纠结。 第171章 大将军已经很收敛了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孚坐在了侄儿的身边,正悄悄打量着他。 司马师的脸上,简直没有半点血色。 那皮肤无比的苍白,白的有些吓人。 他的呼吸也并不平稳,每一次呼吸,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费劲。 他浑身仿佛就只剩下了骨头,就连放在案上的手,看起来都像是枯朽的树枝,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 此刻,司马孚的内心,格外的复杂。 尽管司马孚也不讨厌这个犹子,可是听闻司马师病重的时候,司马孚还是会有浑身一轻的感觉。 或许连司马昭都会如此。 可同样的,司马孚又不由得担心起了往后。 司马师还很健康的时候,司马孚从不担心往后的事情,无论是宗族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安危。 可是对司马昭,他就没那么放心了。 司马昭的为人,司马孚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看起来比司马师更温顺,实际上,那只是他所呈现出来的外在而已,伪装终究是伪装,不是真的。 他比他兄长要暴躁的多,也谨慎的多。 司马孚知道,一旦司马师不在了,自己怕是要先被司马昭给忌惮上了。 虽是同族,可在皇位面前,连父子情都不是那么牢靠,何况只是仲父呢? “仲父” 司马孚赶忙看向了司马师。 司马师问道:“郑袤当真没有什么异动?” “当真没有宴会也没有什么问题,郑袤也不曾与人叙话,只是饮酒,后来他们各自离开,也不曾相聚。” 司马师因为郑袤的反应,判断郑袤那里有问题,就派人去盯着他。 结果发现不久之前陈骞曾拜见过他,又得知他要跟陈骞一同前往皇宫里赴宴。 司马师认为其中有大问题,于是就让郑冲跟司马孚也前往皇宫内,主要就是看看郑袤和陈骞还会跟什么人联络。 郑冲是去看他们的经典辩论是否存在隐患的,司马孚就是去查参与宴会的人与郑袤有没有联系的。 郑冲已经给司马师上了书,里头详细的讲明了经典辩论的诸多事宜。 郑冲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只是如实的告知了诸多经过,以及自己所注意到的地方。 他就是让司马师自己来判断。 而司马孚这里,也是带来了同样的消息,并没有什么问题。 司马师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可以派人去他们府邸,看住这两个人。” 司马孚大惊失色。 “子元为何要抓他们?” “他们也不曾犯下什么过错,难道只是因为两人有来往,就要将他们抓起来吗?” “如今大敌当前,这么做定然会生乱!” 司马师认真的说道:“不是要直接捉拿他们,只是派人去他们的府邸,吩咐他们做些修整礼仪之类的事情,让他们短期内不要外出。” “就如仲父所说的,如今大敌当前,朝中绝对不能生乱。” 司马孚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师,他此刻都觉得司马师是不是因为重病而昏了头。 以自家的权势,如今想要抓哪个大臣,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好歹得师出有名啊,无缘无故的将御史中丞和光禄勋兼宗正软禁起来,群臣又不是傻子! 他们俩也不是什么善类。 “大将军请慎思!” “那陈骞乃是已故司徒公之子,朝中不少大臣都受过他父亲的恩惠,本身又很有名望,好友众多。” “他的兄长陈本,更是担任镇北将军,手持大军!” “当今四征四镇,除却征西征北,还有谁能完全信任呢?” “若是将他们家逼到毌丘俭那边,会坏大事!” “郑袤就更是如此了,他家世不凡,被华太尉抚养长大,被王司徒所举荐,他名望更大,所举荐的人更多,其中荆州刺史王基也是被他所举荐的” “那王基是讨伐毌丘俭的利器,岂能如此??” 这就是当下世家强势的问题了,他们彼此都有着极强的联系,动一個就会招惹一大群。 原先司马师杀了一个夏侯玄,就弄得诸多大族离心,只好将他们全部诛族,送去陪夏侯玄。 那时司马师的病情还没有如今这么严重,现在要是对这两个人动手,别的不说,镇北将军可能就要先反了,毕竟司马师杀人向来是诛族。 镇东将军的问题可还没解决呢! 可别再加个镇北将军啊! “仲父,我并非是要杀了他们,只是给他们找点事做,那镇北将军与他弟弟不和,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谋反,至于王基,郑袤虽举荐了他,却并不往来,也不必担心。” 司马孚皱起了眉头,“可为什么要如此冒险呢?也无罪证,就因为你的猜测??” 司马师认真的说道:“能让郑袤有底气的事情,定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事情,不可不防。” “仲父,您勿要担心,我知道此刻不能过激,不然,王祥,卢毓,荀顗这些人当初傅尚书还在的时候,曾告知我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很怀疑他的底气就是来自当初卢毓准备去做的事情。” “不过,以卢毓的性格,他想要做这件事,应当会在我死了之后才去做不该如此急切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冒然动这些人,得收敛些。” 司马孚的眼角跳了跳,合着这还是你收敛后的选择? 若是不收敛,你是想要直接囚禁满朝文武吗?? 司马师却继续说道:“仲父,此番出战,我准备带着您一同前往,留守后军,负责全军补给,若是我出了事,就由您来执掌大军。” “当初,父亲将大业交予我来操办,我才疏学浅,终是没能完成父亲的遗愿。” “倘若我出了事,请仲父继续护持宗族” 司马孚神色复杂,“勿要说这些了,且安心对敌吧。”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忽有甲士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放在了司马师的面前。 司马师打开了书信,认真看完,随即放在了一旁。 他看向了面前的司马孚,“仲父,有人去找毌丘俭禀告大事,毌丘俭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筹备粮草了。” 司马孚点点头,“接下来,就全力对付毌丘俭” “不,仲父,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居然开始大张旗鼓的筹备粮草。” “若是他安排的细作带去了册封太尉的事情,他自然是要筹备” 司马孚的话还没说完,猛地反应过来,随即脸色大变。 若是毌丘俭要起兵了,那他应当是迅速袭击,不给庙堂反应的机会,尽快突破防线,杀向洛阳,可现在大张旗鼓的筹备粮草,这是怕庙堂不知道他要动手吗?? 他这不是要进攻!他是要防守啊! 司马孚惊愕的看向了司马师。 “是因为你的病情” 司马师眯起了右眼,“他如何能笃定呢?” “仲父,这陈骞和郑袤的事情且交给您来操办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便不挽留了。” 司马孚领命,随即离开了此处 东堂内,王祥板着脸,认真的说道: “陛下,司马孚和郑冲乃是主动找到老臣,自愿前来的。” “宴会里的异样,想必您也是看在眼里的。” “这必定是司马师起了疑心!” 王祥果然也是看出了不妥。 曹髦神色很是平静,王祥,陈骞,郑袤都不是什么愚笨的人,他们大概都能看得出来。 曹髦认真的说道:“想来,是陈君那边露了怯,使司马师发现了端倪,不过,他应当是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否则,早就派人抓捕了,根本不会迟疑太多。” “他只是怀疑我们图谋不轨可即使如此,也是不能不提防。” “司马师为人狠辣,就算他手里没有什么证据,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谋害我们的。” “老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如今是最好的机会,毌丘俭尚且没有起兵,司马师也不曾对我们下手。” “得把握现在的机会,及时去完成我们的大事。” “若是拖到他们开战,您再提起这件事,司马昭定然会直接以勾结毌丘俭的名义来下手,而若是拖到司马师起了杀心,照样也是一死。” 曹髦不断的劝说着王祥。 王祥并非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先前不愿意太激进,是因为赢面太小,怕自己搭上整个宗族。 可正如曹髦所说的,如今是很好的时机。 尽管还是有些冒险,但是,值得一试。 王祥渐渐下定了决心。 “陛下,不必担心,明日的朝议,我就联通陈骞等大臣来发出提议” “太后那里?” “王公不必担心,我会去告知太后,太后定然全力支持,不会耽误大事。” 君臣两人皆下定了决心。 曹髦的内心有些激动,毕竟,这是他最关键的一环了。 倘若能在朝议里将群臣大族都争取过来,绝对能动摇司马师统治的根本。 以司马师的性格,大概是不会做出退让的,而有太后撑腰,若是司马师选择拖延,那群臣就可以直接改投太后,让太后直接下令推行。 这会将司马师推到一个十分不利的位置上,进退维谷! 这可不是你那个什么五等爵位就可以压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就准备好遭受这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吧!!! 曹髦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王祥同样很是激动,若是这件事顺利,他就能一跃成为群臣所拥护的贤臣,将来的王家,定然会比司马家更加显赫!! 第172章 箭在弦上 王祥结束了今日的课程,随即起身朝着自家走去。 如今的王祥,还是挺忙碌的,既要操办太常府的事情,还要给皇帝讲学。 当然,讲学并非是每日都要进行的,除非是皇帝主动联系他,说自己有不明白的地方。 王祥坐在马车里,心情难以平静。 果然,陈骞还是太激进了,他没有询问自己就去联系了郑袤。 当然,对陈骞拉拢郑袤的行为,王祥本身并不反对。 郑袤平日里一直都不参与争斗,可他在庙堂里颇有影响力,他举荐过很多能臣,即使他不怎么与这些人来往,可这也是一股潜在的巨大势力。 司马师屡次想让他站队,也是担心他站错队会影响自己的诸多部署。 郑袤毕竟不曾经历过太多的争斗啊。 王祥结合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心里就断定,问题是出在了郑袤这里。 可是王祥也不觉得沮丧。 他当初下定决心要操办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 当他的马车靠近自家府邸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行人,正站在自家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 王祥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太傅司马孚。 王祥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笑容,他赶忙令人停车,又火速下了车,朝着司马孚的方向走去。 司马孚一愣,也赶忙朝着他这里走了过来。 “臣拜见太傅公!” 王祥当即就要行礼,司马孚赶忙扶起,“不敢,不敢,怎可称臣?” “太傅公大贤,三公之首,何以当不得?” “反而是我,如何敢让您在门外等候呢?这都是我的过错,没有教导好家里的下人” “非也,非也,是我不进去的,勿要怪罪他们。”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府内,当两人走进了书房后,王祥几次要求司马孚上坐,司马孚执意坐在客位上。 两人又寒暄了起来。 说了许久,王祥方才问道:“太傅公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司马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他看着面前的王祥,凝视了许久,方才长叹了一声。 “王公啊,庙堂里有大臣走上了歧途啊。” 王祥满脸的茫然。 “太傅公说的是何人啊?” “王公,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只是大将军如此言之。” “当今大魏也不太平,听闻蜀国正在调动军队,姜维或许又要入寇劫掠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大将军是不会饶恕那些助纣为虐的人。” “王公觉得呢?” 听到司马孚的话,王祥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太傅是在暗指臣吗?” “臣做了什么助纣为虐的事情?” 司马孚一愣,司马师怀疑卢毓,王祥,荀顗等人,可面对这三人,司马孚也不能无端去找事,毕竟这些都是亲近自家的盟友,何况这三个人比起那两个还难对付。 卢毓不必多说,抓了他尚书台就得崩溃,王祥的名望太大,囚禁他会招惹天下名士群起而攻,荀顗家族势力太大 对这三个人,司马孚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打压一下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恐吓,只是让他们在短时日内不要闹事就好。 司马孚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开口,王祥就直接戳破了这层纸。 他苦笑着说道:“我并非说您做了这样的事情” “那您是想要说什么呢?” “我只是想要跟您商谈,若是此时庙堂内出现了乱臣,该如何应对呢?” 王祥很是严肃的说道:“诛族。” 司马孚目瞪口呆。 您会不会有点太激进了?? 司马孚顿时也就不敢再继续这個话题了,比起王祥,倒是卢毓的反应最是令人疑惑。 卢毓在听自己讲述之后,表现的很是焦躁,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荀顗跟王祥差不多,两人都表示直接杀,自己一定支持大将军。 这让司马孚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若是这三个人里有跟贼人们勾结的,大概就是那位尚书仆射? 也对,只有他有这样的威望,能召陈骞和郑袤为自己所用。 那他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是想通过大将军与毌丘俭的战事来获利?还是想要争取更多的东西? 司马孚只觉得脑子里很是混乱,当今这局势是越来越混乱,他甚至都有些搞不懂司马师的想法。 司马孚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在送走了他之后,王祥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知道,陈骞和郑袤大概是出事了,可司马师真的敢动他们吗? 在这种时候,他就不怕引起群臣的反扑吗? 王祥看着远去的司马孚,神色却变得更加坚决。 看来,必须要及时动手,否则,若是等司马师从他们两人口中问出了什么情况,根本就不会给自己开口和辩解的机会了。 司马孚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打压居然会起到这般反作用。 次日,天刚刚亮,王祥已经上了车,准备前往朝议。 一路上,王祥都表现的很是平静,如此一路来到了皇宫,群臣早已在这里等候着。 王祥开始打量着面前的人群,果然,群臣里找不到陈骞和郑袤的身影。 若是平时,这两个人应该早就出现在这里了。 王祥更加坐实了自己的判断。 就在他打量着周围的时候,就看到卢毓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卢毓眉头紧锁,看起来格外的愤怒。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革新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大臣知道,当初王祥最先是告知给了卢毓,卢毓告知了几个尚书,傅嘏告知了大将军。 因此在大将军眼里,革新之事的挑起者是卢毓。 王祥后来又找了陈骞,卢毓又找了荀顗,陈骞又找了郑袤。 这些人都是知情者,都想要推行这件事,可他们各自的想法都不同。 卢毓是想不慌不忙的推行,想等到司马师死了,司马昭上位的时候,可以没有阻拦的推行。 王祥本来是想安稳发育,等到司马师平定了毌丘俭的时候,主动提出这件事来,逼迫司马昭做出让步,然后在庙堂里扶持太后派,取代司马家。 陈骞是想现在就办,让司马师做出让步,掌握庙堂实权,架空司马家。 就是因为这些人的想法和做法不同,才导致司马师看不穿这些人的目的。 卢毓跟司马师之间存在着默契,司马师知道卢毓想要做什么,卢毓也知道司马师现在需要什么,卢毓给他安稳的时日来平定外敌,而司马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至于往后的事情,就看谁下手更快了。 可当卢毓意识到司马师开始出手,打破了两人的默契时,卢毓就知道,是王祥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 王祥看着愤怒的卢毓,无奈的解释道:“卢公,不是我,乃是陈骞和郑袤。” 卢毓咬着牙,“他们怎么会知道?!” “卢公,是太后,太后将这件事告知了他们,希望他们相助。” 卢毓未必相信这句话,可他还是开口骂道:“蠢物!坏我大事!” 王祥哪里听不出他的指桑骂槐,可此刻确实不是争执的时候。 “卢公,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若是司马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我们的事情定然不会饶恕我们。” 卢毓冷笑着,“傅嘏早就告诉了他,他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 “不过是提议之事,他又能做什么呢?” 王祥平静的看着卢毓,大将军只是知道您要做什么,他可不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要是知道自己想在朝中搞个太后派,组建太后,皇帝,大族所组成的同盟来取代司马家,怕不是现在就得将我们都给射杀了。 王祥点点头,“我明白了,请卢公放心。” 卢毓此刻也是格外的纠结,他现在有种被王祥强行推上战场的感觉。 太后有胆魄来跟群臣谋划这样的事情吗?她要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还有司马家什么事? 这都是王祥一手操办的,自己明明告诉他多等些时日,不要乱搞,他却非要偷偷联络大臣。 卢毓对王祥的不满达到了极点,可此刻确实不能卖队友。 如果自己现在对付王祥,王祥再将那件事带出来,那自己的定位就会变成反对为大族谋利的自私之人,看看如今的高司徒,就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了。 他勉强挤出了笑容,温和的看着王祥。 “王公啊,我会出手将那两个人带出来,这件事,一定不能着急啊,司马师时日无多了,不能被他临死反扑,若是因为急着要名望就搭上自己全族的性命,那多不值得呢?” “卢公!!” 司马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呵呵的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卢毓再次用眼神示意王祥,随即也朝着司马孚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远处热情寒暄的两个人,王祥低着头,神色很是平静。 抱歉了,卢公。 矢在弦上,不可不发。 为了天下大义,只能是请您站出来,为国除贼了。 想来您家世清白,海内鸿儒,定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义举! 第173章 不得不发 “母亲!” “为您恭贺!” 曹髦脸上满是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他激动的走进了昭阳殿,坐在了太后的身边。 看着曹髦脸上那洋溢的笑容,郭太后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我儿有何喜事啊?” “母亲!王公准备今日朝议时向司马师发难!” “啊??” 郭太后的眼里闪过了惊惧,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这些年里,司马师可谓是恶名远扬,司马懿做事,还懂得网开一面,司马昭对亲近自己的人,还知道要庇护可司马师可就不同了,这人一动手就是诛族,不会对任何人留情,就连许允这样已经认怂服软的,他也不会放过,硬是要杀。 中书令李丰,因为当面辱骂司马懿和司马师,被司马师用刀柄给亲手砸死。 如此暴虐,如此狠辣,谁人不惧呢? 曹髦笑着说道:“母亲所向往的时日,终于要到来了!” “当今司马师内忧外患,王公定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方才决定出手。” “群臣定然是会站在王公这边,司马师那暴虐的小人,定然不会同意这样的仁政。” “到时候,母亲就可以下诏来赞同这件事。” “群臣自然就知道该去支持谁了得到群臣的支持,司马师又算是什么呢?” “儿恭贺母亲!终于可以不被奸贼所欺辱了!!” 曹髦越说越是开心。 郭太后心里的惧怕也在曹髦的笑声中消失了一些,她迟疑的问道:“真的能战胜司马师吗?” “母亲,倘若是半年之前,定然没有机会,可现在,司马师病入膏肓,根本无力与我们作对,根本不必怕他!” “我们已经撑过了他的临死反扑,现在,就该是我们来出手了。” “母亲,请您做好准备!” 曹髦的脸上满是自信,郭太后终于不再迟疑,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曹髦笑着说道:“大魏天下,本就因为司马师的缘故,动乱不止,群臣今日就会知道,若是母亲来执掌庙堂,定然不会如此,天下大兴,就在今日!” 郭太后的眼里也有些期待。 曹髦笑呵呵的坐在她的身边,继续给她画了各种大饼。 可在内心里,曹髦并没有他所表现的如此自信和乐观。 他在庙堂里根本就没有心腹,无论是王祥,或者陈骞,他们所在意的都是他们自己,绝对不会为皇帝所考虑,除非皇帝能带给他们某种好处。 而曹髦也完全没有参与庙堂诸事的能力。 庙堂里的所有行动,都得交给这些人来决定。 曹髦完全无法预料结果会是怎么样的,那些人各自的诉求不同,采取的行动也不会不同,还有一个司马师虎视眈眈。 可曹髦已经不担心了。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是看王祥等人的发挥。 曹髦相信王祥等人在历史上的成就并非是偶然。 若是成功了,再接再厉。 若是失败了,不过奋死一战而已! 真到了那个时候,乃公非要溅你一脸血,死也不会让你安心去讨伐毌丘俭! 曹髦此刻便很是轻松,甚至跟郭太后说起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传闻啊,过去有个皇帝,生了孩子,就赏赐群臣,有大臣为了奉承,便哭着对皇帝说:臣没有任何功劳,就得到您的赏赐,实在是不敢收下。” “皇帝反问道:这件事上您还想要有功劳吗??” 郭太后顿时笑了起来。 “都不知你是从那里听来这些不正事!还编排过去的皇帝,这是哪一個皇帝?我怎么不曾听说过?” 曹髦笑了笑,“传闻耳。” 嗯,实际上这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晋开国皇帝所经历的事情。 曹髦又说起了其余的趣闻,“传闻啊,过去有个皇帝,他后宫里养了一万个美女,结果连人也记不清了,不知道谁是谁,也不知该去宠幸谁,为了解决这件事,皇帝想了个妙招,就令人找来了羊,给自己驾车,羊停靠在那个妃子的门前,他就去宠幸谁。” “美人为了得到皇帝的宠信,开始认真的钻研羊,有人在门前插树叶,有人在门口撒盐,有人更绝,直接偷人家母羊的羊羔,藏在家里,那母羊急眼了,拉着司皇帝就冲进她的屋内” “后宫一群美人,也懒得勾心斗角了,整日都是在研究羊,有的开始下地种草,干上了农业,有的开始养羊放羊,干上了畜牧业” 郭太后再次笑出了声。 “亏你编的出来,还一万个美人?怎么会有这般荒唐的事情呢?” “传言耳。” 曹髦再次说着。 嗯,实际上,这又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晋开国皇帝所做的事情。 郭太后原本那紧绷的状态顿时就得到了舒缓,听着曹髦讲述各种奇奇怪怪的传闻,时不时就放声大笑 跟昭阳殿内轻松欢乐的氛围不同,此刻的朝议,却是格外的压抑。 司马昭终于没有再藏在群臣之中,他直接坐在了原先兄长的位置上。 这一幕,让不少大臣眼角直跳。 这是什么意思?? “诸位,兄长尚且有事,今日朝议,是他委托我来进行的,我暂且待在这里,代替他来处置庙堂的大事,还望诸公勿要怪罪。” 司马昭笑呵呵的说着。 当即就有狗腿起身,一顿恭维。 司马昭再次看向了面前的群臣,这次的朝议,开头居然都不是吃瓜的传统项目了,足见事态的紧急。 司马昭严肃的说道:“原先,尚书荀顗曾言,淮南或有大变。” “大将军不曾在意,这是因为相信镇东大将军的为人,不愿意同室操戈,使得生灵涂炭,蜀吴获利。” 此番话一出,荀顗的脸顿时黑了。 司马昭倒是没有说假话,荀顗确实是这么跟大将军说过。 可问题是,这种私下里的劝谏,你不能当着群臣的面来说啊。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伱不能公然绑架我! 荀顗没有说话,顶着群臣那狐疑的眼神,心中格外愤怒。 “大将军宅心仁厚,上奏皇帝,陛下亲自以太尉之职,召镇东大将军前来庙堂。” 司马昭直接无视了荀顗的表情变化,再次大声说道:“淮南的贤人禀告庙堂,说镇东大将军此刻正大规模囤积粮食!” “河北的商贾们被他所劫掠,所携带的粮食被哄抢一空!” “淮南的豪族被他所逼迫,强行缴纳粮食!” “他甚至派人去勾结吴国,想要从吴国购买粮食!” “镇东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呢?!当初拥立皇帝的时候,是他先上书庙堂,表示要支持当今的陛下,可如今,他却开始大举的囤积粮食,厉兵秣马!” “不臣之意显露!令人愤恨!” “大将军仁德,实在不想激起战事,想要再次劝说毌丘俭,让他勿要辜负陛下的信任,不要做出不臣的举动!” “群臣以为,当下该如何?!” 司马昭看向了众人,外头忽然传来了甲胄碰撞的声音。 群臣大惊失色,伸出头来张望着周围,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将士。 司马昭这是要他们现在就表明自己的立场啊。 坐在群臣里的司马孚脸色复杂,不断的摇着头。 司马昭这件事办的也太粗糙了。 群臣本来就没有要跟随毌丘俭的想法,你这是干什么? 彰显自己的权威?逼迫群臣?? 下一刻,司马孚就发现这位犹子居然看向了自己,要我表态?? 一瞬间,司马孚就明白了。 这厮不是在恐吓别人,这是在震慑自己啊!! 司马师这几天一直都在跟自己会面,让自己帮着他去做事。 本该是作为家族后路的司马孚,此刻却只能被迫站在最前头,干起了最不该去触碰的脏事。 而这一幕在司马昭的眼里,又是怎么样的呢? 兄长快要病死了,然后叔父天天往兄长的书房里跑,忽然间变得主动起来,四处找大臣,跟他们密谋,积极参与庙堂的大事 这犬入的竖子是以为自己要接替司马师的位置?! 司马孚怒火中烧。 群臣都等着司马孚起身跟司马昭打配合,可是,等了许久,司马孚都是一言不发。 司马昭的脸色冷了下来。 “诸位,天下即将遭遇大变,难道国内就没有一个忠臣了吗?!” 司马昭愤怒的质问道。 就在此刻,就看到有一人站起身来。 群臣的目光顿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起身的人正是王祥。 王祥最近做的事情很多,名声很大,群臣有些惊愕。 王祥起身,却是先看了一眼远处的卢毓。 卢毓心里一寒,当即就感觉到了事情不妙。 “臣以为,派往淮南的使者还不曾返回,而淮南乃是久战之地,吴贼常年入寇,这半年来,庙堂愈发的轻视淮南,镇东大将军囤积粮草,也不能就说是有不臣之心,或许,是要囤积粮草,来抵抗吴贼!” “在天使还不曾回来的时候,将军冒然说起这件事,未免有离间君臣,挑起战乱的嫌疑!” “臣以为,不可轻举妄动,还要告知群臣,勿要泄露这些事情,免得因为揣测的缘故,而逼反了庙堂大将,使得吴蜀获利!” “如此,岂不是有罪与天下吗?!” 第174章 天下事在列位忠臣 疯了? 疯了吧! 他怎么敢的?! 王祥此番话一出,满朝文武,瞠目结束,大惊失色。 不只是他们,就是司马昭,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庙堂顿时寂静了下来。 王祥再次看向了卢毓一眼,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之中,群臣方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征西将军要让群臣站队,一同讨伐毌丘俭的不臣之举,结果新任太常王祥直接起身,对着征西将军就是一顿训斥反驳?! 自从夏侯玄等大臣被杀之后,有多久时日,没有人敢这么对司马的人了?! 这位太常是疯了吗? 他是不怕死?还是有什么依仗? 就在众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捉摸不透的时候,司马昭终于反应了过来。 司马昭看着远处的王祥,忽然,他大笑了起来。 他的脸色通红,笑得很是大声。 “好,好啊。” 司马昭说着,猛地站起身来。 “将军。” 钟毓赶忙起身,挡在了司马昭的面前。 钟毓此刻也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可看到司马昭破防,他还是赶忙阻拦,王祥是不能轻易去动的。 王祥的家族虽然算不上最顶尖,可琅琊王氏并非是好欺负的。 王祥的名望太大,一旦要动他,定然会引起极大的舆论反击。 琅琊王氏里还有凉州刺史王浑,平北将军王乂,清河太守王览等人。 何况,王祥今日这般反常,身后定然有支持他的人,按着他方才的神色来看,这件事大概率跟尚书仆射卢毓有关,这牵连可就更大了。 若是司马昭现在对王祥出手,那是要真的引起大乱了! 钟毓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司马昭的双眼。 司马昭那滔天的怒火,终于是被他收了起来,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眼神这次是落在了卢毓的身上。 卢毓此刻的心情,实在难以用言语来诠释,他也不明白怎么了,忽然间,一顶好大的黑锅,直接就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卢毓完全懵了,他看向了远处的王祥。 他想知道,王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的目的总不会是拉着自己去自杀吧? 可王祥完全没有要多做什么的想法,他很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卢毓气急败坏。 他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这是要逼自己上奏啊。 如今的局势,如果现在不说革新,将群臣拉到自己的身边来,那下朝之后会是如何,卢毓完全不敢想象。 哪怕他是当朝尚书仆射,实际上的尚书台控制者,可问题是,司马师不在乎这个啊!! 那许允还是中书令呢!你看司马师可有迟疑过?? 司马师的铁腕统治,固然是稳定了庙堂,增加了司马家本身的权势,可是,也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 群臣一直都生活在强压之下,犹如惊弓之鸟。 过去那些惨死的大臣们证明了一点,只要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让他觉得自己产生了威胁,那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否真的参与,乃至主动服软认输,都是没有用的。 他一定会杀了你,诛了你的三族。 那在这样的情况下,群臣但凡发现自己引起了司马师的警惕,就会不假思索的认为,司马师想要杀了自己。 卢毓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着远处的王祥,终于是站起身来。 “臣有奏!” 王祥低着头,哪怕是卢毓起身,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原先的想法,是要自己主导这件事,让陈骞提出来,自己站在后头收益。 可是如今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指不定就要被杀,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思路,将用陈骞来打头的思路改成用卢毓来打头阵。 当然,卢毓不是陈骞,跟他合作,想要完全占据主导权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如今事情紧急,若是自己直接上奏,影响注定不会如卢毓这么大。 跟卢毓平分主导权,让他站出来跟司马家对抗,这是目前王祥的最优解。 而想要逼迫卢毓主动站出来,那就只能采取这样的狠招了,你今日要是不提出来,我们就一同赴死,你就算澄清自己跟我没关系,完全不支持毌丘俭,司马师会相信你吗? 他可以保证不杀伱吗? 出卖盟友,背信弃义,滥杀大臣。 这样的司马家,卢毓敢去信任吗? 王祥一点都不怕卢毓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卢毓看着群臣,大声说道:“当下最重要的,并非是淮南之事。” “淮南之事,还是得等天使返回,如实禀告。” “如今天下的问题来自于官吏的选拔之事!” “自宣文公定中正以来,中正不曾更改,野有遗贤,官员不足,这才导致了如今的诸多乱相!” “河南官员的滥杀,河北百姓的乱局,都是因为这个问题。” “我认为,应当对中正行革新。” “当今中正,名额太少,贤明与否,中正官亦难以划分,以个人好恶而断,有诸多不公,我认为,不可以人来定品,或可定品宗族,予尚书铨选入仕之大权” 当卢毓将完全体的中正制抛给群臣的时候,在座大臣,眼里满是精光。 实际上,九品中正制最初诞生,其实是对汉代官员提拔制度的弥补,汉朝的孝廉制度,使得人才提拔权落在了地方的手里,地方把持着孝廉的名额,而九品中正是要收回这种权力,收到庙堂之手,可是因为变相的妥协,导致门阀政治愈发的强势,最后才导致了只看门第,无视個人的情况。 这是一步一步发展而来的结果。 这种发展结果对晋朝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对庙堂里的这些人来说,这是很令人鼓舞的。 能坐在这里的大臣,几乎都能确保自己的宗族是世家大族,哪怕原先不是,就凭他们如今坐在这里,往后也是了。 这最后的结果,对中下层的世家豪族不利,可是对坐在这里的人来说,这可太棒了! 代代富贵,甚至可以直接通过尚书来选拔,考核都节省了。 群臣原先因为五等爵位而平静下来的内心,此刻忽然躁动了起来。 爵位是很重要,可是这只能由一个人来继承,可这革新就不同了,族内所有人都能受益,每个人都能出头,都能为家族弄来爵位,这两个结合起来,那就更香了! “卢公所言有理!!” 到这个时候,王祥最先起身,大声的说道。 群臣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方才要一同反对司马昭,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用这件事来逼迫司马家让步?! 群臣的脸色当即就发生了变化。 “臣以为,卢公所言有理!” 当即就有另外一位大臣站起身来,“臣以为可!” 司马昭转过头来,顿时眼前一黑,因为起身的这位大臣,正是被他所信任的荀顗。 在这三人起身之后,朝中一片哗然。 司马昭深吸了一口气,他先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可他并不惧怕,这些反贼无视庙堂的礼仪,可自己在庙堂里,终归是强势一派! 他皱起了眉头,果然,下一刻,就有大臣起身,“臣以为不可!” 起身的乃是侍中赵酆,他是故太常赵咨的儿子,赵咨是河内人,跟司马家的关系极为亲密,双方同进退,而作为他的儿子,赵酆也是司马师的铁杆心腹之一,对司马家言听计从。 他此刻愤怒的说道:“天下哪有给宗族定品的道理?!大族出身,就定然是贤臣吗?” “如王凌,夏侯玄,李丰这些逆贼,哪个不是大族出身呢?” “若是单以宗族来取士,甚至由吏部直接招纳,那还能招得真正的贤才吗?定然都是一些无能之辈,这是祸害天下的事情,绝对不能推行!” 群臣沉默。 他们在乎这个吗? 王祥却开口反驳道:“革新,并非是要以门第来取士,这是为了取士公正!当今的官员为了拉拢亲信,无视贤才,当下贤才何其多,贤才皆优,难以分优劣,定品宗族,宗族既定,自不必再评,如此使宗正官只看贤人的才略,这才是真正选拔贤才的手段啊!” “反而是原先的政策,会使得庙堂招纳无能之人,祸害天下!” 赵酆看着王祥,气急败坏。 无耻老贼! 这种话你都能说的出口?! 定品宗族,居然还成了公正公平的好制度?? 这不是纯粹看谁的家族厉害就让谁当官吗?! 司马昭伸出手来,让准备反驳的赵酆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司马昭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群臣的中间,随即看向了远处的卢毓。 “我不许。” 他终于放弃了过往那温和的模样,脸色很是冷漠。 乃公不答应,你要怎么办呢? 这就是司马昭的底气了,庙堂里的事情,都是我家在管,我就是不答应,你能怎么办?军队都在我的手里,你要谋反?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你们的官位,我说撤就可以撤。 不过都是无能之人,这些阴谋诡计,在我堂堂正正的军队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卢毓眯了眯双眼,还不曾开口,王祥却再次大声说道:“将军!您并非庙堂之臣!” “庙堂大事,在陛下,在太后,在大将军!” “今日,大将军病重,这件事,我曾告知太后,太后言:可!!!”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第175章 他来了 司马昭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愤怒之外的其余表情。 他开始惊愕,有了些慌乱。 太后?? 不只是司马昭,卢毓同样如此,卢毓此刻也是瞪圆了双眼。 当初王祥来找他的时候,就曾说过这件事乃是皇帝和太后所吩咐的,而卢毓也提醒过他,不要站错队,皇帝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可以逼迫司马家,但是不能站错队。 他没想到,王祥居然敢这么干! 王祥的意思很明确。 你司马昭说了不算,你就是个征西将军而已,说起来,也就是外臣,这内朝的事情,你说了不算,得让大将军和太后来。 轮不到你同不同意,就算是大将军来了,那也得问问太后愿不愿意。 太后愿意,这件事就可以继续推行。 群臣看向了卢毓和王祥等人,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本以为只是趁机逼迫司马家让利,可如今看来,这是要动司马家在庙堂里的话语权啊。 你司马家不答应的事情,自有太后来支持。 你们在朝中的话语权并没有那么的牢固! 这几乎就是跟司马师直接撕破脸了,司马师可以容忍群臣为自己谋利,但是他会允许群臣来动摇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吗? 这些人是想要扶持太后来跟司马家对抗?? 好大的胆子啊! 若是在过去,群臣定然会认为他们失心疯了,可是此刻,想到中正制革新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他们的内心也不再是那么的坚决,眼神飘忽不定。 司马昭强行平静了下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 “王公慎言啊,勿要忘了,是大将军将您提拔到了太常的位置上!!!” 王祥很是平静的说道:“同朝为臣,何以称提拔?当是举荐,任命官员难道不是陛下的诏令?” 他再次看向了群臣,说道:“除却官吏的问题外,其实大魏还有很多的问题要解决。” “我跟太后商谈这件事的时候,太后非常的担忧大魏国情,她认为庙堂的税赋太重,对百姓不利。” “她认为,或许可以按着定品,结合先汉鼓励农桑时的政策,免除有德有功之族的税赋,减轻他们的负担,让他们有能力去帮衬贫苦百姓,使大魏的百姓脱离苦海,从此衣食无忧,不受饥寒之苦。” “我深以为然。” “太后要我举荐贤才,当我举荐了一些贤人之后,太后感慨:天下的贤才何其多,大魏并非是过去的先汉,人才辈出,贤才济济,过往的官职如何能充分的取纳全天下的贤才呢?” “太后认为,爵位并非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官职,应当革新当下的官职,使得诸多贤才都有机会来担任官员!” 王祥也不藏着掖着。 若是这次没能得到群臣的赞同,那么下朝之后,定然就是非常悲惨的结局。 故而,此刻绝对不能有什么保留,所有能吸引群臣的事情,最好都给说清楚,让群臣知道,接下来的政策调整会对世家有多大的好处。 其实王祥的行为,就是提前让门阀接替执政者,直接参与到庙堂的治理之中,接手管理权。 这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皇帝成为了天下最不重要的那一个,大事完全都是门阀联盟来决定,由他们来操控,好处是他们的,背锅让皇帝来。 这跟大汉是反过来了。 大汉那会,出事先斩三公祭天,到了以后,就是出事先让皇帝背锅。 帝国可以毁灭,而门阀长久。 如今的皇帝本来就是傀儡,实际掌控者是司马家,也就是说,司马家成为了那個被门阀们架起来的皇帝,而门阀要抛开他们,自己来管理。 若是将大魏比作一个集团,头号股东此刻被架空,第二大股东手持管理权,准备成为第一大股东,而集团其余的股东们,则是准备借用第一股东的名义,联手接过第二股东的管理权,然后瓜分集团的利益,将集团的资产变现成自家的,集团若是破产了,他们就带着自己的资金去投资下一家集团。 而第二股东此刻都快彻底将集团变成自家的了,如何能允许这些股东们破坏集团呢? “住口!!” 司马昭大声呵斥。 他直接打断了王祥的言语。 可是,王祥已经将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他平静的看着司马昭,脸上没有半点惧怕。 卢毓惊愕的看着王祥,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失控。 这让卢毓又惊又惧,事情被王祥带到了这一步,那接下来就是要死战了,退一步都会被司马师所杀。 不愿意冒险的卢毓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没有准备的他显得有些慌乱。 不只是他,荀顗此刻也是如此。 他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卢毓提前发难,想要趁火打劫,因此早早跳进去,谁能想到,王祥一出手就是王炸,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卢毓,这可跟伱当初给我说的不一样啊?? 我只是想跟着你谋取点好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要跟司马家争权吗? 庙堂里格外的寂静,群臣都在看着司马昭。 司马昭指着王祥,质问道:“你这是要谋反吗?!” “岂敢如此?!!” “来人啊!” 司马昭当即就要下令,却看到有一人缓缓起身。 “将军,何以动怒呢?王公所说的,也不无道理,群臣深以为然,若是推行,定然是大魏之福,难道就因为王公的直言,就要对他动手吗?” 司马昭抬头看去,开口的人正是中书监孟康。 “你!” 司马昭刚指向了他,却又有一人起身。 “将军,您准备以什么身份来抓捕当朝太常呢?难道这内朝之臣,还能为外将所治吗?” 这次起身的是大鸿胪鲁芝。 不等司马昭反驳,他再次开口问道:“今日的朝议如此重要,却不见光禄勋郑公,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呢?莫不是因为直言而不能出府?” 司马昭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惊惧。 他印象里的忠臣们,此刻突然有了獠牙,他们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般的凶狠,贪婪。 这让司马昭说不出话来,这些人是疯了吗?! 他们就不怕自己麾下的大军将他们诛杀干净吗?? “说得对,还有御史中丞陈公,他今日也不在朝中,将军甚至都没有询问他在哪里,或许将军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群臣逐渐站起身来。 司马昭看着平日里那些温顺模样的人忽然变了脸,他大叫道:“尔等是要谋反吗?!” “荒唐!” 就看到有人再次起身,这次起身的却是司徒高柔。 高柔看着面前的司马昭,不悦的说道:“群臣直言,便是谋反吗?!” “庙堂自有规矩,朝议之事,还轮得到征西将军来呵斥群臣吗?!” 高柔看向了众人,认真的说道:“当初,我也曾拜见太后,太后每次说起夏侯公的时候,脸色很是哀伤,她一直都认为,应当废除肉刑,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过错而牵连他的宗族!” “这是不仁义的行为。” “征西将军以为如何呢?” 高柔这么一起身,事情顿时就不对了。 这位可是当朝司徒啊,权势并不弱,王祥终于露出了些笑容,就当今起身的这些人,就足够让司马昭让步了。 他敢对这么多大臣动手吗? 别以为就司马家的手里有军队,天下四征四镇,哪个手里没有军权? 哪个不是大族出身? 各地的刺史,太守们,哪个不是庙堂这些大臣的族亲? 要杀他们,片刻之间,天下的义士就会簇拥毌丘俭杀进洛阳,就连洛阳的中军,中军里有多少将领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呢? 杀了他们,中军都得失控。 这些年里,司马师的手段实在是太残酷,高压政策使得群臣都憋了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当王祥和卢毓开了头,又说出了那么多令人心动的条件,当下又是司马师跟毌丘俭对决的时候,群臣顿时就不忍了。 所谓法不责众,你司马师再冷血,还敢屠了满朝大臣吗? 来啊,有种的继续杀啊,看谁先灭亡?! 司马昭看着瞬间失控的庙堂,眼里终于有了惶恐,他不安的看向了上位,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司马孚。 仲父!! 帮帮我啊!! 司马孚板着脸,司马昭今日的应对,让他无比的失望。 平日里人模狗样,给自己立下各种人设,而私下里却暴躁好杀,急功近利,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却又是如此不堪。 这样的人,真的能带领司马家走的更久远吗? 殿门外传来了咳嗽声。 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激动不已的群臣们顿时冷静了下来,那噪杂的声音瞬间寂静。 群臣们看着那瘦弱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进殿内,沉默不语。 “兄长!!” 司马昭看到来人,犹如看到了救星。 他再也不怕了。 第176章 欢迎来到门阀的时代 来人正是司马师。 司马师低着头,一步一步走进了殿内。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几个大臣都是莫名的心慌。 司马师的眼神扫过面前这些大臣们,却没有在他们任何人的身上有停留,穿过诸多大臣,直勾勾的盯住了藏在人群后的王祥。 然后,他就朝着王祥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王祥只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浑身都不由得抖动了一下。 “大将军!” 好在,高柔挡在了司马师的面前。 高柔此刻看向司马师的眼神有些不对,在接连被司马师各种恐吓打压之后,这位当朝司徒终于不再忍耐了。 有如此之多的大臣在,高柔不怕司马师会动手。 司马师是凶残,可他不是疯子。 他不敢当董卓! 何况,高柔原先因为钟会的鬼话,失去了群臣的拥戴,从那之后,他就被司马师各种拿捏,毫无还手之力。 司徒公看到当下这个机会,却是怎么都不愿意放弃了。 他要重新成为群臣的主心骨,他要接过这件事的主导权,这次,别说是钟会,就是钟繇来了,自己也绝对不会再放权的! 司马师看着面前的高柔,神色依旧平静。 “司徒公想要做什么呢?” “当初您忽然想要派遣你的儿子高光前往淮南。” “如今毌丘俭囤积粮草,您又领着群臣来惹事。” “毌丘俭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背叛庙堂?” 高柔脸色大变,“大将军!此庙堂议政,与毌丘俭有什么关系呢?大将军若是不愿意推行,可以理而拒之,何以血口喷人?!” 司马师看着他,“我早就听闻,毌丘俭赠送司徒钱财,就藏在您的府邸之中。” “这样吧,若是我派人去搜查,您大概会觉得是我栽赃陷害吧。” “您看这群臣之中,可有您能信任的人?” “若是有,可以使其前往您的府邸搜查,若是没有毌丘俭给与您的贿赂,我愿意辞去大将军之位,若是查出来了,那就按着律法来处置,司徒公觉得如何?” 司马师很平静的询问道。 高柔的眼里却满是惊恐。 司马师曾替换了他府内的下人,他本以为,这只是为了盯防自己,现在他才知道,司马师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他当初就预料了这么一天?? 高柔的脸色变得惨白,却没有回答,周围的大臣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狐疑。 “大将军,这件事并非是司徒公所提起,与他无关!” “他与毌丘俭将军是否有交情,与当今所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 此刻,荀顗主动上前为高柔解围。 荀顗心里很清楚,现在还不能失去司徒公,这位明面上最强大的盟友,是一定要保住的,同时也不能让司马师通过高柔来破掉这次的朝议。 司马师依旧看着高柔,等待着他的回答。 看到高柔不回答,他冷哼了一声,随即看向了一旁开口的荀顗。 “荀公啊” “您忘记了当初父亲对您的恩德了吗?” 荀顗皱着眉头,平静的说道:“此番为国事,继宣文公之志,使天下兴盛。” 司马师点点头,“有理。” “那荀公是想通过太后来治理天下吗?文帝有令,后宫不得已干政。” “您到底是想要治理天下,还是想要当侯封?” 侯封是指当初西汉时吕后麾下的鹰犬酷吏。 荀顗一愣,回答道:“是为了治理天下,只是征西将军不从,当今陛下年幼,自然是只能由太后出面。” “那您何必多言呢?” “庙堂内,还有我在,难道一定需要太后出面吗?!” 孟康开口反驳道:“大将军病重,我们只能请太后出面来下达诏令,我们又不知大将军要来,难道这就能说我们是要当侯封吗?!”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诸位勿要自误,善事,我自当推行,恶事,我也绝不饶恕。” “若是群臣都认为是有利于天下的善事,我怎么会拒绝呢?” 卢毓当即上前,“既是如此!还请大将军现在就下令,推行这件事!” “群臣都认为这乃是有利与天下的善事!” 随着这几个人开团,其余大臣也是纷纷开始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总结起来,就只是一句话,要求司马师同意这次决策! 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就去找太后,让太后来推行! 司马昭站在远处,他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敢对自己的兄长出手。 在片刻之内,群臣就围绕在了司马师的身边,各個都是据理力争,看他们的模样,像极了一头头贪婪的恶狼,正在不断的试探着面前的猎物,来回的进行拉扯。 而司马师,犹如一头病虎,被群狼围在中间,却是不慌不忙,忽然往前一步,就能吓退一众恶狼。 病虎亮着獠牙,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是步步禁闭,狼群呜咽着,不断的后退,蹦蹦跳跳的,想要恐吓面前的病虎。 司马师凝视着面前的众人。 “当下的问题是,有些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推行这样的善事!他们只是为了违背文皇帝的诏令,去当侯封而已!!” “诸位何以与这样的小人同流合污呢?” “倘若真正利于天下,我怎么会拒绝呢?” “勿要成了毌丘俭手里的刀刃!他起自州郡,淮南多士族,若是毌丘俭得利,对诸位会有什么好处吗?” 司马孚终于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司马师。 “大将军,臣以为,群臣的上奏也是为了庙堂,断然不能因为毌丘俭就迁怒他们,将他们当作是毌丘俭的同党。” “按着大魏律法,谋反乃是重罪,可上书是无罪的。” “群臣既然有了好的想法,理当认真商谈,然后推行。” “但是事情得有个先后次序,当今毌丘俭囤积粮草,谋反的心思已经浮现,我认为,应当等天使返回洛阳,询问其结果,然后再做决定,这样的变革,并非是小事,一旦革新,定然会引起动乱,若是被人所利用,便是再大的仁政,也会变成恶政。” 司马孚看向了群臣,“诸公,我是赞同这些政策的,只是,这样的大事,难道是几天内就能决定好的吗?具体的定策,难道不需要商谈和思索吗?何况大敌当前,实在不该为了急着操办而耽误了军事啊。” 司马昭有些不服,正要上前反驳,却被钟毓死死拉住。 卢毓看着司马孚,说道:“您也提到了,上书者无罪,这件事可以慢慢商讨,可就担心有人趁机动手,不给再议的机会啊。” 司马孚严肃的说道:“若有这样的情况,群臣共击之!!” 群臣没有再反驳,算是接受了这个缓缓商议的建议。 朝议结束,群臣纷纷离开。 王祥混在群臣之中,眼里闪烁着精光。 他成功了。 活着走出这里,就代表着自己成功了。 司马师接下来,但凡敢动他,就算是直接撕毁了如今对群臣的妥协,那群臣当即就会反水。 不对,应该说,群臣已经反水了。 司马家的信誉太差,他们给出的承诺,没有人会相信。 群臣已经知道了太后的立场,也知道了该用什么来对抗司马师。 接下来,群臣会主动联系太后,他们会自动的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司马师做出让步。 而司马师怎么可能让步呢? 王祥平静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司马师不让步,群臣就会团结在太后身边,这个联盟,什么都不缺,还要你司马家来做什么? 司马家用了很多年所建立的权威,在一天之内全盘崩溃,大臣们不会再害怕司马师了。 无论这次司马师能不能压得住,司马家都完蛋了,他们已经失败了。 太后的时代不,世家的时代,要由自己来亲手开辟了。 大殿内,司马师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一一离去。 司马孚,司马昭,还有几个心腹大臣留在了此处。 司马昭瞥了一眼司马孚,快步走到了兄长的身边。 “兄长,怎么能就这样放走他们呢?” “那高柔勾结毌丘俭的证据既然就在他的家里,就该将他们都打成谋反的同党,就算不能全部杀掉,那也该诛了高柔啊,何必要多言?高柔一死,其余人又怎么敢反叛呢?!” 司马师没有说话,钟毓却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只怕是因为高柔家里并没有什么赃物。” 司马昭大惊,再次看向了司马师。 司马师却没有反驳。 司马孚无奈的问道:“大将军,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群臣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司马昭不悦的说道:“您方才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就不该让他们轻易出这个门!别的不说,起码应该将卢毓和王祥那两个狗贼留下来!” “闭嘴!!!” 司马师呵斥了一声。 他正要说些什么,脸上却忽然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他的嘴里忽然冒出血来,沿着嘴角一路滑落,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司马师摇摇晃晃的,他一把抓住了司马昭的衣裳,死死抓着,挣扎着没有倒地。 “兄长!!!” “勿勿要叫嚷扶扶我上车” 司马师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抓住司马昭衣裳的手,几乎将那衣裳抓破。 第177章 变天 大臣们急匆匆的走在小路上,他们皱着眉头,脸色格外的肃穆。 众人也不言语,步伐很是急切。 放眼望去,竟是有足足四十多位大臣,他们彼此也不交谈,刚刚从朝议里走出来的他们,此刻居然是毫不迟疑的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赶去。 走在最前头的大臣乃是卢毓。 高柔的脸色阴晴不定,盯着面前的卢毓,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当这些大臣出现在了后宫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止步!!” 有人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挡路的人乃是殿中校尉司马逊。 司马逊领着甲士堵住了道路,他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群臣,还是朝着他们行了礼,“拜见诸公。” “诸公为何而来?” 卢毓还不曾开口,当即就有大臣抢先说道:“我们要前往昭阳殿拜见太后,速速让路!” 司马逊一愣,随即询问道:“诸公,可有大将军之令?” 卢毓冷笑着说道:“群臣来拜见太后,还需要大将军同意吗?!” 这一刻,司马逊惊呆了。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平日里你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需要大将军的命令? 看着茫然的司马逊,高柔勃然大怒,指着他谩骂道:“还不让路?!” 司马逊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又大声说道:“我奉大将军之令来镇守诸殿,若无大将军的命令,不能放诸公入内!” 高柔大笑了起来,“他司马师都不敢拦着群臣不见太后,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敢在这里放肆?!” “来人啊,将这厮押下去!” 站在司马逊身后的那些甲士们当即就懵了,他们看了看司马逊,又看了看高柔,眼里满是惶恐,纷纷后退。 高柔大声呵斥道:“尔等不敢违背大将军的命令,就敢违背司徒的命令吗?!” 司马逊此刻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自从司马懿大权在握之后,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他可是司马家的人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尊敬,哪怕没有官职,当朝三公都不敢对自己无礼! 如今这是怎么了,押自己下去?? 你不知道我姓司马吗? “且慢!!” 远处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司马逊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去,羊祜领着甲士们快步朝着这里走来,羊祜的神色更加的肃穆,他走到了最前方,朝着众人行礼。 “拜见诸公!” “不知为何而来?” 羊祜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高柔再次回答道:“是为拜见太后而来。” 羊祜看了看他们,随即摇头说道:“只有侍中方可无诏而进殿,其余大臣,是不可通行的。” 高柔还想说话,卢毓却抢先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入殿面见太后,太后下诏召见,羊君总不能再阻拦吧?” “可。” 羊祜让开了身位,司马逊大惊失色,赶忙说道:“不可” 卢毓根本不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经过,朝着昭阳殿的方向走去。 司马逊眼睁睁的看着他经过,却始终不敢伸出手去拽他。 群臣就在此处等候了起来。 卢毓快步朝着昭阳殿走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站着不少的阉人,看到自己前来,这些阉人们顿时让出了道路。 郭老公赶忙走进了昭阳殿内,很快,他就走了出来,朝着卢毓行礼,让他入内。 当卢毓大步走进了殿内的时候,太后正坐在上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进来的方向。 皇帝坐在太后的身边,此刻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卢毓,沉默不言。 卢毓朝着太后行了礼。 “拜见太后!” “卢公!请起!快请起!” 郭太后难以掩饰心里的激动,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若是在从前,她想要见到这個尚书台的实权大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太后的诏令也很有力量,但问题还是得看群臣认不认,他们认了才是真的,若是不认,就是皇帝亲自下诏也没用。 可是在今日,这位大臣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神色还如此的恭敬。 郭太后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险些就变得语无伦次。 看着如此失态的太后,卢毓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多了。 他们不需要司马师,他们需要郭太后。 比起动不动诛人三族的司马师来说,这样和善,淳朴,看到自己行个礼都能激动的声音发颤的太后,难道不是更值得辅佐的吗? 在离开朝议的时候,卢毓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跟王祥说。 卢毓这次是被坑惨了,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推到了最前头,跟司马师直接开打。 这种事情,一旦出了差池,那就是三族消消乐。 卢毓对王祥的愤怒几乎达到了极点。 可是在走出朝议后,卢毓却没有去找王祥,他也不准备再去找王祥理论。 事情已经做了,那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只能是继续走下去。 当然,王祥这样会坑害自己的属下,往后定然是不能再信任了,但是,赏赐和重用都不能落下,毕竟,在外人眼里,王祥是代替自己冲锋的猛士,若是自己事后不答谢,又如何能坐稳新的位置呢? 当下的局势,想要跟自己争夺起事领袖位置的人有很多。 方才高柔那么急着出头,不就是为了抢领袖位吗? 冲死冲杀的时候你躲在后头,现在压制住对手了你就跑出来?真当我是好欺的? 卢毓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太后,语气变得更加温和了。 “太后,今日朝中,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大将军病重,实在是无法继续治理天下,臣以为,当今只有太后出面,才能不辜负烈祖皇帝的遗志” 果然,卢毓这么一开口,就将所有的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搬。 就连王祥,在他口中都变成了按他命令来做事的先锋。 郭太后却还是有些惧怕,她问道:“那大将军可会同意?” “太后!大将军也定然会同意,请您勿要担心,庙堂里还有臣,往后君臣一心,当大兴天下” 曹髦安静的看着卢毓的表演。 卢毓等人当然不会现在就推太后上来,只是,他们需要尽快站在太后的身边。 从大义上来说,能压住大将军之令的只有太后诏令,皇帝诏令其实也可以,但是曹髦太年幼了,还不到亲政的年纪,亲政之后他的诏令才能具备实效。 群臣需要用太后的名义来对抗司马师。 倘若太后不在了,大义就会落在司马师的手里,这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 司马师跟董卓不同,司马师麾下没有自己的军队,中军那是庙堂的军队,不是他司马家的军队。 目前军权在司马师,他是大将军,可以指挥中军,当然,中军的将校几乎都是世家大族子弟来担任的,倘若司马师下令中军来诛杀朝中的所有大臣,中军会哗变。 而同样掌有军权的就是太后了,作为大魏太后,她也可以下诏来指挥中军。 最高指挥权有两个,为了反对另一个,世家就得拥有一个。 曹髦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卢毓能跑到这里来胡说八道,就说明,事情已经成功了。 果然啊,当门阀政治这个庞然大物跑出来的时候,强如司马师,也无力对抗。 当然,这是因为司马师快要死了,倘若司马师能拖得起,大概率还是能逐一击破,拉一批打一批,打的他们不敢抬头。 可如今的司马师,能不能撑半年都是大问题。 拖也拖不起,想要迅速平定也不可能,外头还有毌丘俭,同样如此。 这本该是由安世来享受的待遇,提前由大将军和司马昭来享受了。 曹髦都忍不住摇着头,希望朕的大将军不要这么快就死掉,挣扎一下,好歹给门阀政治留点伤口再走啊。 给点力啊! 大将军!! 卢毓此刻依旧在侃侃而谈,郭太后被他这番鬼话说的是心花怒放。 卢毓在充分讲述了自己的功劳和以后的想法之后,方才不慌不忙的说道:“太后,群臣还在殿外,想要拜见太后,不知太后可要召见?” “召见!召见!!” 郭太后赶忙下了令。 此刻,群臣尚且站在外头,卢毓一去不回,群臣却并不担心,只有高柔看起来有些急切,他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到那些大臣们平静的脸,没能说出口。 郭老公出现在了这里,大声说道:“太后召群臣觐见!” 羊祜一声不吭,很是干脆的让开了位置,群臣大摇大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看都没有多看司马逊一眼。 只有一个大臣在羊祜面前停下了脚步,笑呵呵的看着他,“叔子啊,怎么来洛阳之后也不拜见我呢?” 羊祜一愣,赶忙行礼,“改日定然拜访大人。” 此人是庙堂九卿之一的卫尉辛敞。 羊祜十二岁丧父,是叔父羊耽将他抚养长大的,而这位叔父羊耽,则是迎娶了陇西辛氏出身侍中辛毗之女,辛宪英。 羊祜对叔父非常的敬重,将他当作自己的父亲来孝顺,而对叔父的妻,自然也是格外的尊重。 而这位卫尉辛敞,就是辛宪英的亲弟弟。 门阀就是如此,彼此联姻,盘根错节,别说是在魏国内了,就是在吴蜀之中,也有他们的亲戚。 第179章 大将军要争气 曹髦看向了众人,目光在那两个黄门官身上逗留了片刻。 现在曹髦就等着自己渴望的那两个人前来,顶替掉这两个蠢货。 当着太后的面,曹髦自然不好对那两人吹捧太多。 太后认为张华就是個擅长文赋的小名士,这不假,他确实很擅长文赋,不过,他并非只是擅长文赋。 此人的记忆力极强,学识渊博,对天下古今的事物都了如指掌。 安世曾向张华询问汉朝宫室制度及建章宫千门万户的情况,张华都应对如流,让旁听的人都忘了疲倦。 他又在地上画出图样,竟然是分毫不差,使得群臣惊愕。 此人乃是安世以及他儿子跟前一等一的能臣,少有人能媲美。 阮籍对他“王佐之才”的评价,不全是吹捧,若是能遇到合格的君王,他未必就不能是真正的王佐之才,在安世和他儿子手里,他都能做成事,这就不是一般大臣能媲美的。 而另外一人,魏舒。 他也没有跟太后说谎话,此人确实身材高大,特别能喝酒,为人木讷。 可是,此人只是不表达出自己的才能来,并非是没有才能,这是个奇才! 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人物。 他从小就被人轻视,他的族人甚至认为他做不了一个管理百户的小官,因为此人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当他说要去参加考试的时候,宗族的人都说他没有学问,别去丢人。 此人自学功课,一百天研习一部经书,因而成功通过答策 后来钟毓举办射箭比赛,人数不足,就让他来充数,结果此人百发百中,差点惊掉了钟毓的眼珠子。 最后官至司徒。 而这两个未来的能臣,一个还在太常里当博士,负责教导学生,尚且没有被举荐到司马昭面前,一个正准备辞职回家,因为尚书郎要进行筛选,尚且没有被钟毓所提拔。 这是得到他们最好的时机了,晚一步就得错过。 这两个人,一人行事以急,一人行事以缓,一个为人刚硬,一个为人柔和,两人互补相成,简直是最好的左右手。 曹髦就这么朝着西堂走去。 这一路走来,只觉得一切似乎与过去没什么区别,又觉得一切都与过去不同。 曹髦走的很慢,打量着远处那些急匆匆赶路的甲士,宦官。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老公忍不住询问道。 曹髦笑了笑,“听闻是大将军病重,要由太后来执掌大权了。” 那一刻,他看到徐老公的眼里亮起了光芒,不只是他,其余那些阉人,此刻也是忍不住了,险些就要欢呼了起来。 而司马回和司马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再也没有平日里那趾高气扬的模样。 徐老公颤抖着问道:“陛下,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件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一切如旧便是了。” 曹髦说着,转身就朝着西堂走去。 到了此刻,朝议的内容正在逐渐的扩散,而卢毓所提出来的那几个政策,已经是在整个洛阳的大族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将军的这次退让,让群臣看清了司马师的虚实。 这就是为什么群臣敢来找太后,甚至直接罢免司马逊的原因。 司马师尽管表现的很强势,却依旧暴露出了自己的乏力。 所谓门阀就是如此,不断的试探,不断的逼迫,他们不会懂得知足,也不会停下来,直到将猎物完全吞噬。 既然知道了司马师的无力,那群臣自然就不会客气。 一时间,整个洛阳都热闹了起来,街道上的骑士们狂奔而过,各地都是响亮的马蹄声,无数骑士从城门离开,或者穿梭在道路间。 各大家族此刻都在商谈着接下来的谋划,同时派人去唤醒自己在各地的实力,免得真跟司马家对上的时候来不及。 他们将消息传递到大魏各地,让自己的宗族都做好对应的准备。 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忙碌,彼此串门。 而王祥此刻也是开始了串门。 不过,他并没有去找卢毓,或者去找曹髦。 他来到了陈骞的府邸上。 “陈公” 王祥行了礼。 陈骞却是黑着脸,坐在上位,甚至都没有起身。 “事情已经办成了对吗?” 王祥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是啊,我们的大事已经办成了。” 陈骞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陈骞跟王祥不同,他只在意个人的得失,这件事没有经过自己的手,哪怕办成了,他也不开心,他甚至觉得很愤怒。 王祥仿佛看不出他内心的不满,反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昨日就有人到了我的府邸,说是大将军下令,让我整理律法,他交代完,就待在府内不离开。” “当时我就知道,自己被大将军给怀疑了。” “可是方才,那人接到了命令,惶恐不安的离开了此处。” “我心里就明白,王公终于办成了大事。” 陈骞尽管不满,此刻却无法发泄。 陈骞是何等聪明的人,心里自然明白,自己被怀疑是因为郑袤的原因。 而陈骞去联系郑袤,这完全是他的个人行为,最后只是通知了王祥一声,这件事怎么也不能怪在王祥的头上,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过着急,过早的去联系了司马师的眼中钉。 如今他摆出臭脸来,只是单纯的对这个结果不满而已。 当然,其实也是在表达自己的诉求。 王祥认真的说道:“在卢公的带领下,这件事算是办成了,司徒公也出了不少的力。” 陈骞当即就收起了脸上的不满,赶忙令人吩咐酒菜。 聪明的人,就不需要过多的去说什么。 陈骞对这个结果不满,而王祥自然也是不希望将成果拱手让人。 在此刻,两人还是能成为盟友,从卢毓高柔这些老牌大族手里抢来自己的利益。 两人吃起了饭,王祥缓缓说道:“大将军这次虽然退却了,可是他一定会展开反击的。” “他们出力最多,就怕大将军会先对他们出手啊。” 陈骞点点头,“若是如此,还得我们多帮衬一些,他们毕竟出了大力,是对社稷有大恩德的,岂能让他们为大将军所欺负呢?” “嗯,其实不只是他们两个人,我看,荀尚书似乎也有别的想法,也是想要帮衬他们,免得他们为大将军所欺。” “这么说来,卢公和高公完全不用担心大将军了,有这么多的贤才去帮他们。” 王祥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就怕有大臣争利,使得大事半路断绝” 陈骞摇着头,“谁敢呢?如今,谁要是为了私欲去破坏这样的事情,那谁就是天下共敌啊。” 王祥笑了起来,“您说的对啊。” “我就是来看看您的,您既然无碍,那就要去看看郑公了,您要一同前往吗?” “好啊。” 只是几句话,两人再次形成了联盟。 在这洛阳之内,同样的事情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在失去了大将军的强势镇压后,群臣们开始彼此结盟,开始积极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而曹髦,则是很平静的坐在了西堂内,吃着果子,喝着茶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陛下您什么都不做吗?” 成济站在曹髦的身边,看着颇为享受的皇帝,心里很是不解。 现在就开始享受,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洛阳剧变,这不是该去做点事吗?比如册封我和兄长什么的 曹髦笑了起来,“成君啊,勿要着急,这是诸多大臣跟大将军在斗争,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就安心看着他们争斗就是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这难道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曹髦问道:“那按着您的想法,我们该去做什么呢?” 成济沉思了许久,然后笑着回答道:“我听陛下的。” “您看,连您也看不出怎么做对我们有利,那我们还何必去参与呢?倒不如安心等待,肯定会有更好的机会,您认为呢?” “是这样的。” 成济若有所思。 曹髦再次看向了殿外,他知道,此刻,诸多家族定然是在疯狂的找盟友,开始想着瓜分利益,就那大将军的位置,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提前盯上了。 而司马师那边,曹髦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大概率是要及时去控制中军吧,趁着群臣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自己的人来替换世家大族的将校们,多控制住几支军队不过,这件事也没那么好办。 话说钟会消失了很久司马师不会利用他来安排了什么后手吧? 曹髦想到了很多,可他却并不担心,他甚至希望司马师能振作一些,能重创世家联盟。 只可惜,当今这局势,对司马师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一天之内,他的盟友们就变成了恶狼。 原先是他带领着世家们来啃食大魏,如今是太后直接跳过中间商,自己领着世家不对,她是指挥着世家来啃大魏,她本人跟宗族都划清关系了,没有啃食的牙口了。 她还不只是指挥世家去啃食大魏,她是要让世家连着司马家一块给啃了。 这么说起来,其实太后才是那个大魏第一狠人啊。 第180章 为之奈何 “兄长?!兄长!!” 司马昭的脸上满是绝望,他不断的叫嚷着。 而司马师只是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在朝议吐血之后,司马昭赶忙将兄长带回了府内,刚回府,司马师便晕了过去。 太医前来查看后,也是无奈的表示,病入膏肓,这基本上没有办法再医治了。 大将军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刚动了刀,还不休息,整日忙碌,在这寒冬腊月四处奔波,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司马昭气的当即就要砍杀太医,被司马孚所拦住了。 “兄长!勿要吓唬我!醒醒啊,兄长!” “子上勿要再叫嚷了。” 司马孚打断了司马昭的鬼哭狼嚎,他板着脸,坐在了一旁,脸色很是肃穆。 “子元没醒来,可群臣却不会停下来,得尽快想办法去制止他们。” 司马昭看了他一眼,随即很是暴躁的问道:“钟会呢?钟会去了哪里?!” “将军勿要叫嚷我来了。” 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司马昭抬起头,就看到钟会快步走进了此处。 他看起来很是疲惫,双眼通红,精神颓废。 “士季!你终于来了,那些反贼” 司马昭看到他,顿时激动,赶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就要说起庙堂里的事情,钟会却打断了他,“不必多言,我已知晓。” 司马昭当即闭上了嘴。 钟会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司马师,眼里同样闪过一丝悲伤,缓缓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 “三天前,大将军就派人给我书信,说是朝中大臣似有不轨,让我尽快返回。” “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朝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钟会此刻皱着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司马昭看着生死未卜的兄长,不由得咬着牙,“这都怪那曹髦!我过去就曾说过,留下此子,终会是我们大患兄长也曾下令,若是他出了事,就杀了曹髦,我认为,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钟会冷哼了一声,“这件事与陛下有什么关系呢?” “群臣是因为陛下的原因才来与我们作对吗?” “杀了陛下有什么用?” “唯一的作用是让我们死的更快。” 司马昭只觉得这句话格外的刺耳,他知道钟会跟皇帝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可现在,他又不敢再训斥钟会了。 “那就杀了太后?” “那就死的更快了,甚至,您派遣的人可能都冲不进昭阳殿” 司马昭更加暴躁了,“那要怎么办呢?就这么拖延下去吗?方才司马逊已经回了府,那蠢妇人居然下诏罢免了他!再拖延下去,她的诏令越来越多,怕不是连大将军的位置都被罢免了!” “我准备代替兄长拟定大将军令,让司马逊继续去担任!我就不信大将军令不如那狗屁太后诏令!” 钟会皱了皱眉头,没有回话。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若是只论大义,那大将军令还真不如太后诏令。 大将军统率全国军队,尚书令执掌全国的政治。 但是,大将军的命令也只是大臣之令而已,而太后的诏令,那就超越大臣这个层次了,大将军令无法废立皇帝,而太后诏令却可以。大将军令无法废掉太后,而太后诏令却能废掉大将军! 钟会迅速沉思了起来,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缓缓看向了司马昭。 “将军,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保下宗族,对抗世家。” 司马昭眼前一亮,“士季且说!” “结盟。” “跟谁?” “皇帝。” “什么?!你疯了?!” 司马昭瞪大了双眼,险些跳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可他司马昭是看的清楚啊,那太后哪里有什么胆魄勾结反贼来对付司马家呢? 能做到这一切的,就是那個曹髦! 是他推动了这一切,是他造成了如今这局面。 他当即问道:“钟君!您可知道我兄长想要做什么样的大事?!” “知道。” “那您可知道如今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也知道。” “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要让我去跟我们最大的敌人去结盟呢?!你也想要谋反吗?” 司马昭终于忍不住了,他原先就因为钟会跟曹髦走得近而感到愤怒,他觉得钟会这是彻底摊牌了,他就是皇帝的人! 钟会没有生气,他说道:“将军,从今日的朝议开始,陛下就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了,满朝文武才是我们的敌人。” “当今这局势,群臣裹挟太后,想要架空大将军。” “而大将军之令,是无法阻拦太后之令的。” “能在大义上跟太后诏令作对的,就只有皇帝的诏令了。” 司马昭不服气,他说道:“我有十余万中军精锐,太后有多少人马?” 钟会摇着头,“将军实在是太轻视这些大族了,中军的问题,远比您想的要复杂,虽然中领军,中抚军,中护军等等都是我们的人可是,自他们往下的军职,可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在担任。” “您下令让他们来攻杀群臣,您觉得他们会跟随您吗?” “除却中军外,各地的刺史太守,哪个不是世家大族出身?四征四镇,哪个不是跟朝中大臣有关联?” “现在的局势,根本就不是蛮力所可以破解的。” 司马昭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他更没想到,有一天他甚至需要跟皇帝联手,想到这一点,司马昭甚至想要发笑。 “钟君皇帝的诏令根本不如太后之诏,而皇帝也不会跟我们联手。” “未必,实权皇帝的诏令,如何就比不得太后?况且,皇帝这边还有毌丘俭” 司马昭的眼角跳了跳,听你这意思,还要跟毌丘俭联手?? 钟会继续说道:“而且,世家大族这么做,陛下与我们都不是得利者,毕竟,世家想要啃食得就是陛下和我们陛下为人聪慧,定然能看破这个道理。” 司马昭摇着头,他还是不相信钟会的这些胡说八道。 怎么会有人跟要篡夺自己江山的人联手对付朝中大臣?? 司马孚此刻却若有所思的盯着钟会。 跟司马昭不同,司马孚却觉得这件事有可行性。 皇帝确实很聪慧,卢毓的做法,不只是危害司马家的利益,更是危害皇帝的利益。 但是,一旦跟皇帝联手,跟毌丘俭讲和,大家联手对世家,那司马家这些年里的准备全部白费。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开口说道:“将军,我倒是有个办法。” 司马昭看向了开口的人,正是司马昭的心腹荀勖。 因为荀顗背叛的缘故,司马昭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君有什么办法?” 荀勖坚定的说道:“我受了大将军的恩德,是绝对不会背叛大将军的,但是如今的局面,臣窃以为,不能再与群臣相争,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与其按着钟君所说的与陛下联手,倒不如直接同意群臣之言!” “不过,答应之前,得要让群臣放弃太后,站在自己这边甚至可以利用他们来平定毌丘俭。” 荀勖说的很是激动。 钟会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荀君果真大才啊,大将军一旦答应了群臣,那接下来的事情,还轮得到大将军来下令吗?” “那也比鱼死网破要强啊,就算不成大事,也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世家!不失为一条退路啊!” 荀勖信誓旦旦的说道。 钟会却指着他,对司马昭说道:“将军可以将这个小人乱棒打出!” “大将军的大业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还有放弃的机会吗?这种事,不进则死,他现在这番言语,是将我们都当成了曹爽!让我们主动交出手里的权力,融入到他们之中!” 荀勖勃然大怒,指着钟会骂道:“你这厮分明是投奔了皇帝,方才想要利用我司马家来为皇帝成大业!!” 司马昭却听不进他们的争吵声了,他满脸绝望的趴在了司马师的面前,眼泪不由得滑落。 司马师双眼紧闭,呼吸愈发的虚弱。 “师!将你手里的竹马给我丢掉!回书房!读书!!” “师!任由弟弟犯错,是伱这个长兄的过错!伸出手来!” “师,你连这都不懂?唉~~你将来要如何成大事啊。” “阿师,今日的事情,绝对不能外传,是她该死,知道了吗?” “哈哈哈,子元,我们三人,定能干成大事!且饮一杯!” “子元!我是如何教导你的?!整日跟夏侯玄,何晏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你迟早要给我惹出事来!” “子元,你得迎娶他的女儿,这对宗族有利。” “良人?头还疼吗?为何事而忧?” “阿父!阿父!” “子元!我先前是如何说的?!让你不要跟那两人来往!!如今如何?!” “子元,此女不能再留了,如今是好机会,做的干净些,勿要留下痕迹。” “阿父,我找不到阿母~~~” “阿师,你父亲已然不要我了,就让我这么死去吧,不要劝我了。” “老东西不值得可惜,要不是为了你们,哼。” “子元,你准备些死士,不能再拖了” “你这竖子居然还不错啊!” “子元宗宗族就托付给你大业,大业托付” “大将军” “唯!” “大将军!” “大将军。” “没想到,大将军居然亲自来抓我。” “父亲!求你了!看在您孙儿的份上!” “兄长没怕,我怎么会怕你呢” “啊!!!” 司马师浑身颤抖了起来,他挣扎着睁开了眼。 却看到了司马昭那布满了泪痕的脸。 “兄长?!您醒了!!” 钟会脸色一沉,心里却浮现出了一个词。 回光返照。 第181章 不必担心 太常府门外。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抱着厚厚的书籍,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这年轻人面相很是清秀,气宇轩昂,他的神色肃穆,走路的姿态都是那么的挺拔,令人不敢轻视。 当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宾礼博士正要出门,看到年轻人,宾礼博士一愣,赶忙行礼拜见。 “茂先?你怎么来了?” 宾礼博士狐疑的问道。 这年轻人,正是太常博士张华。 张华不解的问道:“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宾礼博士笑了起来,“朝中大事,莫非你还不知道吗?” “哦?出了什么大事?” 宾礼博士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听闻是说大将军病重,要让太后掌权呢!” 张华点点头,再次问道:“这跟我来太常府办事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还办什么事啊,太常都没来,官吏基本都回府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就不要想着那些琐碎的事情了” 张华回答道:“庙堂生变,就可以荒废自己的事情吗?” “我以为,身为太常博士,太常府内的仪物是否有破损,比在意朝中太后执掌大权的事情更加重要啊。” 宾礼博士惊愕了片刻,方才苦笑着说道:“您啊这番话可勿要在外说起。” 看到张华根本不在意,还是要继续上班,博士也没有再劝,告辞离开了此处。 张华走进了太常府,原先热闹的府邸,此刻却是空荡荡的,张华根本不在意这些,先是去查看了各类的仪物,确保这些东西都完好无损,方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了书籍。 太常博士是一个闲职,日常的工作就是查看仪物。 只有大臣们死掉的时候,他们才会忙碌起来,他们还负责商谈谥号。 当然,还有就是出现礼仪之争的时候,需要进行大规模祭祀的时候,就需要这些人站出来工作了。 其余的时候,他们就是在府内看看书,偶尔去太学讲述一下当朝的诸多礼仪什么的。 张华手持书卷,看的很是入迷。 朝中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张华出身范阳张氏,他父亲是做过太守的,先祖还是那位西汉的留侯。 留侯家族的后裔并不少,遍布大汉各地。 虽然是大族出身,可张华的生活却并不好,主要是因为他父亲死的很早,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似乎都不长寿,大概是因为服散的缘故。 在他父亲逝世之后,张华就从云顶跌落,他甚至沦落到要为别人放羊来维持生计的地步,这对贵族子来说,不知是多大的打击。 可是遭遇了这种打击之后,张华却变得更加坚韧了。 他在少年时即注意修养身心,言行谨慎,见义勇为,周济危难,深得众人的喜爱。 他的同乡大族都很赏识他,其中就包括了卢毓的儿子卢钦,以及他的岳父刘放。 而最关键的是,他的学识非常渊博,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后来写了一篇文章来抒发自己的政治观点,被阮籍点评,从而名扬天下,渔阳太守鲜于嗣亲自举荐,让他担任太常博士。 有非凡才能的能臣,大多都是吃过苦的。 张华正低头看着书,忽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张华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群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们手持各种仪物,张华站起身来,他认出了那些东西代表着什么,不等对方开口,便先行了礼。 带头的是一个宦官,看到张华如此识趣,心情也是好了不少,拿出了诏令,大声的宣读了起来。 “授太常博士张华为黄门侍郎” 张华有些惊讶。 这是太后的诏令。 不是说太后很忙吗?怎么会有空来给自己下达诏令? 黄门侍郎,陪伴在皇帝的身边,传达诏令,专职为皇帝跑腿。 张华来不及多想,赶忙再次行礼,“臣遵旨。” 郭老公很是开心,又说了几句,就领着人匆匆离开了,他们还有下一站要去。 张华此刻还是有些愕然。 尽管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这么做,可身为人臣,太后的诏令,是不能不从的。 得了诏令,他却没有收拾东西离开此处,继续在此处等待了起来。 等到晚上,到了可以休息的时日,张华方才离开了自己的岗位。 回到家里,张华便开始为明日的事情准备了起来,就在这個时候,有贵客登门。 “茂先!茂先!” 张华听着声音,走了出来,就看到一人站在庭院里,神色很是无奈。 此人的年纪比张华要大的多,相貌与卢毓有七成相似,此人就是卢毓的儿子卢钦。 卢钦当初是被曹爽征辟的,朝中不少能臣,其实都是原先曹爽的属官,作为大将军,理所应当的能召集天下最厉害的贤才为自己所用,当年的何进是这样,后来的曹爽是这样,司马师同样是这样,不过,就看是否能用好这些人了。 后来因为曹爽被杀,他也被罢免,辞官在家。 可毕竟还有他的父亲在,庙堂再次征用他,先后担任侍御史,琅琊太守,后来司马懿考虑到他父亲的身份,就征召卢钦担任自己的属官,又外放太守,淮北都督,伏波将军,积累了极大的功劳和资历。 司马师上位后,征他为散骑常侍,在曹髦入仕后,他更是要迁往大司农的位置,来代替完成三连跳的王祥。 父子两人同朝为臣,可彼此公私分明。 甚至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都不相同,卢毓跟司马家的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而卢钦跟司马昭走的比较近。 当然,这并不妨碍卢钦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大臣,卢老师家这三代人,就没有一个滥竽充数的,三代能臣,分别辅佐了三个朝代,卢植扶汉,卢毓治魏,卢钦安晋。 看到张华走出来,卢钦无奈的摇着头。 “你这不肯将家里人接过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些下人都不要呢?我在门外敲了半个时辰的门!” 张华赶忙行礼,“是我失礼了。” “无碍,无碍。” 卢钦倒也没有真心问罪的意思,他很欣赏面前这个年轻人,在卢钦眼里,这年轻人简直就是一块璞玉,将来定然大放异彩,未必就不能成为下一个时代的留侯。 当然,这是他过去的看法,按着如今的局势来说,下一个时代能否到来,问题很大啊。 卢钦跟着张华走进了书房,张华为人清贫,不喜欢铺张浪费,而卢钦同样是如此。 “茂先啊,当今庙堂动乱,正是用人之际,我准备向父亲举荐你,让你直接尚书台,那里是真正做事的地方” 张华一愣,随即解释道:“卢公,今日接到了太后诏令,要我前往皇宫,担任黄门侍郎。” “什么?!” 卢钦惊呆了。 他当即皱起了眉头,自己看中了许久的俊才,怎么被别人提前下手了?? 他再次问道:“太后的诏令?” “是的。” 卢钦沉默了片刻,他沉思了起来。 “这定然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向来好文赋,定然是从阮公那里得知你的才学,想要将伱留在身边。” 卢钦想到了最合理的解释,他无奈的说道:“茂先啊,这样吧,你先待在府内,我现在就去找阿父,让他去劝说太后,由他出面,太后定然不会反驳,这天下擅文赋的人何其多,若是让你在陛下身边饮酒作赋,实在是太屈才了!” 张华摇着头,“卢公,我已接令,如何能不去呢?” “哎呀,陛下尚且年幼,你这样的贤才,岂能虚度时日?尚书台才是贤才云集,你可以为尚书郎,直接参与庙堂大事,过几年,外放太守,回来就可以直接升任尚书” “再说了,我也不是让你拒绝诏令,父亲出面,太后定然会改变想法。” 卢钦解释着。 张华的脸上却没有动摇,他认真的说道:“陛下看重我,派人征辟,我岂能因为官职大小而不从呢?况且,官职并不轻重,皆是为天下事,尚书郎与黄门郎,何以分高下?” “多谢卢公的厚爱,只是,我既然已经接了诏令,想法就不会再变了。” 卢钦看着面前的张华,长叹了一声。 他是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性格的,既然是他决定好的事情,那就定然不会改变。 卢钦有些失落,感慨道:“君这般大才,不知何时才能施展抱负啊。” 张华没有回话,两人聊了一会,卢钦方才说起了庙堂的事情。 “大将军病重,尚书台的事情没有人来管理,父亲想要让庙堂选择一个贤明的人来担任尚书令。” 这话说的已经很露骨了,简单来说,就是卢毓想要当尚书令。 这尚书令是司马师的根本,某种意义上,比他大将军的位置还要重要。 卢毓跟高柔不同,高柔在想着如何将自己的人安排到各个部门里,而卢毓则是觉得,那些都是虚的,不必在意,真正重要的控制尚书台,得到天下的治理权。 尚书台在手,还用得着在意你个区区司徒? 张华听着他的话,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卢公,大将军并非软弱可欺不能操之过急啊。” 卢钦大手一挥,“勿要担心!大将军病重,听闻到如今尚且还没醒来呢!” 第183章 留侯! “唉,两位何以要走呢?” 曹髦看着面前的两位黄门郎,眼里颇为不舍。 司马回的神色有些尴尬。 就在今日,太后直接下诏,罢免了他们的官职,让他们滚回家去。 司马回和司马车也得知了外头所发生的情况,面对太后的诏令,更是不敢不从。 他们不安的看向了远处。 在太极殿门口,一位披甲的将领正死死盯着他们,他的手就放在了剑柄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来砍杀了他们。 在他的周围,还站着诸多甲士,他们看起来也是跃跃欲试。 司马回深吸了一口气。 他赶忙朝着皇帝行了大礼,“陛下,臣无才能,本来就没有资格来服侍陛下,今日让贤,也是理所应当,这些时日里,陛下对臣有大恩德,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司马回当即认怂。 司马车却一声不吭,跟司马回的惊惧不同,他看起来很是不满,毕竟这几年里,这些司马家的人过的都是顺风顺水。 还从来不曾受过如此委屈。 司马车怒火中烧,连带着对皇帝都没有什么好态度。 曹髦扶起了司马回,笑着说道:“往后要保重啊。” “多谢陛下!” 司马回再次行礼,虽然自己是奉令来监视皇帝的,可是平心而论,这些时日里,皇帝对自己还是非常不错的,此刻要离开了,皇帝又亲自送别,司马回心里多少有些小羞愧,他行了礼,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司马车却很是愤怒,跟着司马回一同走出了太极殿,走到门口,看着站在门前的男人,更是没有好脸色,气呼呼的就要从他身边离开。 “嘭~~~” 在司马车经过的时候,那人一拳打在了司马车的脸上,司马车闷哼一声,随即就被周围的甲士直接按在了地上。 司马车懵了,不断的挣扎着,却起不了身。 司马回站在一旁,惊愕的看着他们。 “高校尉!您这是要做什么?!” “方才陛下好生与你交谈,你为何不回话?”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行?” 那人压根不理会司马回,直接蹲在了司马车的身边,朝着他的脸上拍了几下。 司马车怒目而视,他猛地作势要用手指戳司马车,司马车吓得赶忙闭上了双眼。 “怎么?怕了?” 那人笑着起身,“将这厮给我打出去!” 甲士们直接将他拽起来,又是推搡,又是捶打,司马车完全不敢还手,更不敢回头,就这么一路被甲士轰出了太极殿。 男人这才笑了起来,快步朝着曹髦的身边走去。 “殿中校尉高诞,拜见陛下!” 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这第一次见面,高诞就给曹髦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居然是直接将司马车给打了一顿。 曹髦当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是司徒高柔的第二个儿子,跟胆小谨慎的高光不同,这位大小就是個暴躁的愣头青,生性放纵没有规矩,果断刚烈超过常人,说的简单些,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二代。 他自幼就不安宁,对自己的亲弟弟高光更是看不上,觉得他懦弱无能,总是辱骂他,高光也不敢还口,只能是更加恭敬的对待他。 而此人在历史上,跟石崇喝酒时闹了矛盾,直接跟对方打起来了,然后两人一同被罢免。 不过,最后还是凭借着父亲的名望,做到了太仆的位置上。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高诞,点点头,“高校尉果然胆识过人。” “哈哈哈,我很早就想打他们了,这些人算什么?仗着自己是大将军的族亲,平日里对我们是连番挑衅,现在大将军失权,此人还敢如此张狂,不打他打谁呢?” 高诞看起来颇为得意。 这些二代们,平日里大概是积累了不少的矛盾,可是因为司马师的缘故,不敢发泄,如今司马师病重,他们就跳出来了。 “高校尉果然勇武!” 曹髦夸了他几句,高诞顿时大喜,他并没有高光那样的城府。 “陛下,往后就是我来负责诸殿的安全,请您放心吧,有臣在,没有人敢来这里惹是生非!” “再有人敢对陛下不敬,我非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倘若有什么大事要吩咐,尽管找我就是了!” 高诞表现的很是亲近。 曹髦大笑,并没有拒绝此人的善意。 高诞跟曹髦说了很多,方才离开了此处,他再三表示,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来操办,他个人非常愿意为皇帝效劳。 曹髦笑着将他送走,心里却格外的平静。 高诞肯定是受了他父亲的指示,特意前来靠近自己的。 高柔和卢毓分别想走两个路线。 卢毓想走尚书台群臣路线,通过执掌尚书台的方式来获得领导权,而高柔知道在尚书台拼不过卢毓,就抓一个上层路线,也就是走太后和皇帝的路线,通过他们的诏令来确定自己的领袖位置。 他们的争斗定然会非常的凶狠。 但是,这跟曹髦有什么关系呢? 朕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啊。 曹髦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想法,当然,如果他们斗的不够凶狠,自己倒是可以去添把火什么的。 就在曹髦拿着书在西堂内阅读的时候,成济走了进来。 “陛下,说是有两个新来的黄门侍郎” “啊?!” 曹髦大喜,抓着手里的书就跑了出去,衣裳都不算是太整齐。 当曹髦走出西堂的时候,却看到两个官员,正被侍卫们挡在不远处,安静的等着诏令。 曹髦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哈哈哈,张君!魏君!” “你们总算是来了!” 曹髦一手抓住一个人。 这两位官员,正是那张华和魏舒。 张华看起来有些惊讶,不知道曹髦是如何一眼就分出他们两人身份的,而魏舒只是呆滞的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魏舒为人很是高大,甚至比满长武还要高大一些,容貌秀美,体型伟岸,他的年龄要比张华大了很多,他留着很好看的胡须,已经有四十多岁。 只是,他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反应有些迟钝,眼神略微呆滞。 事实上,在使者前往尚书台,要带走这个尚书郎的时候,他的同僚们都很惊讶,不知道这人哪里能被太后所看得上。 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很能饮酒。 他在朝中没有朋友,甚至都没有什么人重视他,都觉得此人不够聪慧。 可曹髦心里却很清楚,此人是那种外表上看不出才能,但是实际上什么事都能做的人,历史上,他参与庙堂的朝议,一个人就能压住整个朝臣,众人聚在一起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弄得司马昭都为之惊叹,最后甚至达到了朝议结束后主动起身目送他离开的地步。 司马昭对群臣说:魏舒容貌堂堂,是群臣的领袖。 可惜,这位才不外显的大才,并没有在司马炎的手里做出太多的事情来,他几次上奏,都没有通过,后来就说自己年迈,想要请辞离开,司马炎就是不同意,两人来回拉扯了很久,方才无奈的放他离开。 曹髦拉着两人的手,直接就朝着西堂走去。 两人也不敢拒绝,就这么一路被曹髦带着返回了屋内,曹髦让他们两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看向他们的眼神格外的明亮。 “朕期待许久,终于是将你们两人给请到太极殿里来了!” 曹髦笑着问道:“你们两人还不相识吧?” 他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就指着张华,对魏舒说道:“此人乃是朕的留侯!张茂先!” 张华瞪圆了双眼。 随即,曹髦又指着魏舒,对张华说道:“此人乃是朕的酂侯!魏阳元!” “陛下,臣不敢当!” 张华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说道。 曹髦却摇着头,“何来什么不敢当,朕知道茂先乃是留侯之后,难道你就没有复先祖之名望的志向吗?” “臣才疏学浅” “茂先勿要谦逊,朕可是知道茂先的才能,茂先之能,不弱其先祖!” 这还真不是曹髦吹捧,这人确实是能臣,大晋最后一个能臣,堪称大晋裱糊匠,这还是在司马炎司马衷这样的君王手下,若是放在自己手里 曹髦眼里亮起了光芒。 张华有些懵,他以为,陛下让自己前来,是因为自己的文采,可听陛下这意思,好像有点不对啊? 曹髦又看向了魏舒,魏舒愣了一下,说道:“陛下,臣非酂侯之后。” “哈哈哈,朕知道,不过没有关系,假以时日,您就是我大魏之酂侯!” “来人啊,准备酒菜!朕要款待这两位大贤!” 这两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是如此的热情,曹髦没有跟他们聊什么文学经典,也没有大肆的饮酒,吃着饭菜,喝着小酒,曹髦却谈论起了庙堂的大臣。 曹髦的点评非常的毒辣,对每个大臣都入木三分,有着很深的认知。 这并不像一个沉迷在宴会之中,整日跟名士们游玩的少年皇帝。 “朕一直都觉得身边无人可用,哈哈,没想到,满朝文武里最出色的那几个人,此刻都在朕的身边了!” 第184章 陛下之过也 大将军府。 前院最西侧的院落是府内最特殊的一处地方,院落四周都是甲士日夜坚守,值守力度比司马师的院落还要大。 院落内并不是很大,只有面对院门的两座房屋,仓房溷藩都省下了,空荡荡的院落内,站着七八个甲士,全副武装,此刻,他们的神色也颇为尴尬。 就看到对面的房门敞开着,一人就坐在门内,手持书籍,大声的朗读了起来。 “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徙其威而倾其国!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是故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 甲士们面面相觑,又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人推开了门,走进了院落内。 来人正是钟会。 看到钟会,甲士们也不敢阻拦,赶忙退到了两旁。 钟会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落内,抬起头看向了毌丘甸,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好,好!不亏是毌丘君,如此处境,尚且这般中气,声音洪亮,便是在大将军寝屋,也能听到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啊!” 钟会拍着手,笑着走进了屋内。 毌丘甸停止了朗读,缓缓收起了书籍,侧着头,很是无礼的看向了钟会。 毌丘甸自从那天被“征辟”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大将军府,他被直接扣押在此处,不许出门,不过,司马昭对他倒也不算太坏,也是吩咐甲士,不许为难,若是他有什么要求,尽量去完成。 毌丘甸整日待在这里不外出,也没有吃苦,整个人居然还胖了不少。 他也是不客气,每日都要求一些上好的饭菜。 其他时候,就是让甲士们给他拿书来,他就坐在府内读书。 钟会笑着坐在了他的面前,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问道:“毌丘君,外头天寒地冻的,您怎么还把门给开了呢?” 毌丘甸冷笑着说道:“倘若关上门来,定惹得小人生疑,故而敞开了大门,让他们能看的明白!” 钟会看向了那些甲士,不悦的说道:“谁允许你们监视毌丘君的?不知道他是大将军的贵客吗?!” 甲士们不敢言语,钟会冷哼了一声,叫道:“都给我出去!往后不许再来了!” 甲士们大喜过望,他们也不想来盯着这個毌丘甸,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时不时对他们破口大骂,要求又多,能离开好啊,他们不敢耽误,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毌丘甸有些惊愕,看着那些甲士们离开,又看了看面前的钟会。 钟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早已清楚。 他为什么要让甲士们离开呢? 这又是来耍什么诡计? 毌丘甸冷笑了起来,他低声说道:“钟君,我敬您是名士,若是您是来为说客,劝说我去背叛父亲,劝他来降,那您最好还是离开吧,我不想侮辱您。” 钟会眼前一亮,毌丘甸说了那么多,他却只听到了一句“敬您是名士”。 他笑着说道:“毌丘君敬我是名士,我也敬您是刚烈的君子,怎么敢让君子去做小人的事情呢?” 毌丘甸若有所思的问道:“庙堂给我父亲发了诏令,让他前来担任太尉,是这样的吗?” 钟会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毌丘甸笑了起来,“那我父亲是怎么说的呢?” “还不得知,可他大肆囤积粮草。” 毌丘甸浑身忽然放松了下来,就仿佛卸下了某种重任。 钟会看到他笑了起来。 “您何以发笑呢?” “大肆囤积粮草,看来大将军是命不久矣了啊,父亲这是准备转攻为守,跟大将军耗时日” 毌丘甸看向了面前的钟会,“早在我被抓住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怕耽误父亲的大事,不敢赴死,今日终于撕破了脸,那我也不必再等待了。” “不要想着能通过我来要挟父亲,在父亲的眼里,我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钟君!” “我听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们父子甘愿为大义而死,愿行舍生取义之事!” “您的父亲也食魏禄,何以要坏自己一生之清名呢?!那司马师,篡国之贼也,无功德与社稷!司马昭更是不堪,为他爪牙,乃是自寻死路!” “我听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钟君高洁之士,还望能慎思,勿要遗臭万年!” 毌丘甸大声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我不愿受辱,请赐我利剑!” 钟会出神的看着他,正要伸出手解下腰间的佩剑,猛地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赶忙停了下来。 “毌丘君且慢!我不是来杀你的!” 毌丘甸一愣,“那阁下是为何而来?” “我是来放了您的。” 钟会笑着说道:“方才您说的实在太令人动容,我险些都忘了来意,来,毌丘君且坐下来,听我详细跟您说” 毌丘甸不太相信这番话,“来放我??” “这又是什么诡计?想诈称我已降?还是想坏我父亲的名誉!” 看着如此警惕的毌丘甸,钟会苦笑了起来,“您就是不相信征西将军,也该相信我,且坐下来,听我与您说。” 毌丘甸将信将疑的坐了下来。 钟会便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大将军病重,司马家分裂,已经是无力再与镇东大将军交战了” 钟会说完,看向了毌丘甸。 毌丘甸一脸的不屑,“我不信!” 司马家的信誉实在太差,而且毌丘甸也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你现在跑进来说司马师有意跟自己父亲讲和?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恨不得将司马师拨皮抽筋? 钟会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若是不信,您可以与我一同去见皇帝。” “你们是想栽赃我弑君?!” 毌丘甸再次警觉。 看着面前怎么都不相信的毌丘甸,钟会揉起了自己的额头。 信誉太差就是这样的下场,根本不相信。 钟会站起身来,“算了,您若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话已经给您带到了,您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出洛阳,洛阳之内,您去哪里都无碍。” 第185章 忠臣钟会 钟会这么一开口,张华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质问,魏舒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钟会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黄门侍郎,瞥了他一眼,方才对曹髦说道:“陛下,商谈大事之时,奉承阿谀之臣不必并列。” 张华平静的反问道:“既如此,无德欺君,口出狂言者当何处?” “正处于我侧。” 钟会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张华正要再次开口,魏舒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张君,勿要对钟君无礼,钟君大才,品德境界之高,实遥不可及,岂能无礼?” 钟会的脸也变得阴沉了下来。 在这个时代,是不能对着人说对方父母名字的,包括同音字,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而魏舒却在“遥”字上发了重音,这是直接开始人身攻击了。 曹髦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了,茂先,阳元,钟君并非是个无礼的人,他这么说,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他随后看向了钟会,笑着说道:“张茂先年少,钟君勿要在意。” 这就相当于孩子还小,不懂事,是很明显的偏袒。 说起来,钟会的年纪也并不大,他只比张华大了七岁,而羊祜和杜预都比钟会的年纪要大! 可是,钟会实在太猛了,以至于他在后来总是跟姜维,邓艾这样比自己年长了二十多岁的人放在一起比较。 而在如今,众人也下意识的遗忘了他的年龄,总是将他放在一個重臣的位置上,仿佛羊祜杜预等人在他面前都变成了晚辈。 对此,钟会很是得意。 钟会深深的看了张华跟魏舒一眼,方才看向了曹髦。 这两个人这么一插嘴,愣是将他方才的思绪都给打断了。 曹髦让他们都坐下来,随即开口问道:“钟君方才说朕有大过,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钟会这才说道:“陛下,因为您的缘故,大魏江山将不存矣。” 张华眯了眯双眼,再次忍了下来。 曹髦大惊失色,“钟君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诅咒我大魏江山吗?!” 钟会无奈的说道:“陛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勿要再藏拙了。” “大将军病重,已经不比当初的英明,众人都以为,这件事乃是群臣密谋,勾结太后,一同发难。” “可我是看的清楚,卢毓等人顾虑的事情太多,绝对不会如此鲁莽,太后更是全无这般胆魄,王祥并非是受了太后或者卢毓等人的委托,这一切,都是陛下所为。” “若是我没有猜错,陛下应当是暗中为太后与王祥连线,再利用王祥来笼络朝中群臣,利用大将军的谨慎,让王祥误以为大将军即将发难,迫使他提早发难,卢毓等人,是被裹挟其中,不得不为,这才有了当下的情况。” 钟会认真的说道。 张华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他看向了一旁的魏舒。 魏舒还是那老样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曹髦满脸的困惑,“士季在说什么啊?” 钟会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快要破防了。 那个毌丘甸是这样,皇帝也是这样! 这个洛阳,就找不到一个敢说实话的人了是吧? 难怪社稷动乱,有这么多虚伪的人在,这大魏要亡啊! 钟会当即忍不住了,他说道:“陛下!我这次来,不是来问罪的,是来帮助陛下匡扶社稷的!” 曹髦大喜,“好啊,士季来辅佐朕,朕是求之不得,那就托付给君了” 钟会脸色一黑,知道不能跟着皇帝的思路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认真的说道:“陛下如今是不是觉得自己击败了大将军,心中洋洋得意呢?” “陛下这番行为,乃是饮鸩止渴。” “岂不知这些群臣,却比大将军要可恨数十倍?” “这些人只顾及自己的利益,不在意社稷的存亡,他们所提出的政策,也是陛下所授意的吧?” “陛下可知这些政策会引起什么后果?一旦开始推行新中正制,那些寒门底层的士人,就再也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了,天下大族,何其多也,从地方到庙堂,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会被世家出身的人所霸占。” “这些人的德性,陛下或许看的清楚,饮酒服散,哪里能治理好天下?!” “这会导致各地崩坏,庙堂政令不通,地方民不聊生。” “而税赋问题,则是会彻底压垮百姓,若是豪族不缴纳税赋,那庙堂的收入就要全部转接到平民百姓的头上,百姓们不只是要缴纳自己的税,还要将大族那部分的一并给交了如此一来,不出五年,百姓们纷纷破产,叛乱四起,庙堂还得通过那些服散的高门子弟来镇压这些人!” “刑法之事更是可恶!若无刑法来管束,大族的行为将比如今还要放肆百倍!” “若陛下不制止,十年之内,纷乱四起,大魏定亡!” 听到钟会这些话,无论是张华还是魏舒,都没有在意其中的无礼之处。 曹髦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比钟会更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这些事情不只是会灭亡大魏,甚至可能会灭亡民族。 可是,这是自己所造成的吗? 自己不出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吗? 一上来给自己按个这么大的罪行,这些隐患又不是这几月内忽然出现的,之前你们做什么去了? 钟会看到曹髦不为所动,眼里也是有些惊诧。 这可是你自己的江山啊,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曹髦认真的说道:“若真是如此,钟君该去找太后,去找高公,卢公,跟他们说清楚,何必来找朕呢?” “朕尚且年幼,也不曾亲政,朕就是同意您的说法,又能有什么用呢?” “陛下只要同意就好,其余的事情,可以交予臣来操办。” 曹髦很是惊诧,“难道是用朕的名义来对付太后吗?!” “那可是朕的母亲!” “安敢陷朕于不孝?!” 曹髦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恼怒。 钟会平静的说道:“别人不知道,可我心里清楚,陛下绝非庸碌之君,陛下的才能,不弱于大将军,是不会放任大魏江山就这么灭亡的。” “陛下本是可以做山阳公的,可陛下没有这么做,足见,陛下心怀天下,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大将军病重,性命垂危,而征西将军,虽能知人善用,而遇事则急,急躁则乱,大将军若是不在,他定无力面对当今局势。” “臣愿意辅佐陛下,匡扶社稷,建立不世之伟业!” “臣毕生之志,乃是匡扶圣王,名留青史,如今的情况,难道不正是大丈夫建立无上功勋的好时机吗?!” 钟会的眼神愈发的明亮,甚至有些激动。 钟会这个人,局势越乱他越开心,大概是因为纷乱的局势会让他有更多施展的机会。 在他眼里,自己如今可以做的事情忽然就多了起来,他不愁事多,只愁无用武之地。 钟会继续说道:“陛下有治理天下的志向,臣有治理天下的能力,若是陛下不嫌弃,臣愿从此跟随在陛下左右,为陛下先驱!!”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朝着曹髦行礼。 听到他的话,曹髦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钟会这个人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是也不会这样来骗他,他可能是真的想要辅佐自己。 司马师已经不行了,司马昭这个人,不能说笨,只是情绪控制太差,太容易上头,一上头就智商清零,变得跟儿子差不多。 倘若是一帆风顺,他会是不错的继承者,可如今这局面嘛,只怕他是天天上头,理智不存。 况且,因为钟会这恶劣的性格,司马昭并不像司马师那般信任他。 两人过去的关系就不是很好。 当初司马昭跟陈骞,陈泰等人去游玩,经过钟会家门口,就让他上车,可等钟会出门,他们的车子已经走远,当钟会追上来后,司马昭问道:“与人期行,何以迟迟?望卿遥遥不至。” 当着钟会的面前,显然是不该说这个“遥”字。 钟会当即回答:“矫然懿实,何必同群?” 陈骞的父亲是陈矫,司马昭的父亲司马懿,还有陈泰的父亲陈群,一句话同时直呼了三个人的名。 司马昭很生气,又问道:“皋繇是怎样一个人?” 钟会直接回答:“比上不如尧舜,比下不如周公和孔子,但也是当时的懿德之士” 可见,钟会对司马昭压根就没多少敬畏,甚至敢对他的父亲直呼其名,直接反击。 钟会大概也知道司马昭不值得自己辅佐,为了他心里的那些抱负,他愿意跟随曹髦。 曹髦知道此人的性格,倘若现在自己迟疑,一定会将他得罪至死,他还不想过早的招惹上这个疯子。 “善!!” 曹髦叫着,他赶忙起身,将面前的钟会扶了起来。 “士季,有你来辅佐,朕就再也不必担心不能完成父祖的伟业了!” “请起!请起!” 钟会起身,脸上带着笑容。 “陛下那这大将” “士季啊,既是辅佐朕,那就勿要再谈大将军的事情了,且任由他们争斗!咱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情!” 钟会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了。 第186章 煽风点火王老师 钟会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次就说服曹髦跟大将军联手。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为曹髦分析了一波当今局势后,就匆匆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曹髦这才看向了自己的两位黄门郎。 张华若有所思,魏舒精神恍惚。 曹髦开口问道:“你们觉得呢?” 张华看了一眼魏舒,看到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说道:“陛下钟会此人,不可轻信。” “哦?你是觉得此人是在骗朕?” “并非如此,他或许是真的想要辅佐陛下,可是,此人骄横跋扈,任意妄为,陛下若是太过信任,一定会酿成大祸。” 曹髦苦笑了起来,“茂先说的很对啊,只是此人性格桀骜,若是方才朕有迟疑,此人定然怨恨,到时候反而会被他设计谋害” 张华皱了皱眉头,“陛下不必担心,钟会不过一郎,若是陛下觉得此人有不轨之心,罢免就是了!” 曹髦摇着头,“朕宁愿跟大将军正面争斗,也不愿意让钟会这样的人在背后记恨” 他又看向了魏舒。 “您觉得呢?” 魏舒当即回答道:“天下贤才,理当辅佐陛下,这是需要专门来说的事情吗?” 曹髦当即笑了起来。 他也看明白了,目前的这两位大贤,张华尽管聪慧,可年纪还是太小,没有经过磨砺,还没成长到以后那个国家顶梁柱的地步,但是魏舒却已经有了那个苗头。 魏舒的意思很明确:陛下完全不必在意这件事。 曹髦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根本不急。 现在该着急的是司马师跟司马昭,自己急什么呢? 现在跳出来跟司马师联手?然后给司马师当马前卒,跟太后过招? 曹髦对此不屑一顾。 这门阀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他要走的道路,跟司马师等人要走的道路是不同的。 这处理门阀的事情,必定是一个长期且复杂的过程。 他对此也有着很长远的谋划,甚至跟蜀吴有关,还跟外头的胡人有关。 自己不该是为司马家所用,反而司马家该为自己所用。 曹髦并不担心未来的事情,到了如今,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能差的过衣冠南渡吗? 好歹安世跟他儿子是没机会再上来了,而世家领袖则是要经过层层争斗,是由最有能力的人来担任的。 况且,自己跟安世他们不同啊,世家还不曾成长到最巅峰的时候,中下层的大族里依旧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力量,太后这里也好掌控 曹髦站起身来,“您说的很对,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必理会了,走,去东堂!” 今日又是该上课的日子了。 当曹髦到达东堂的时候,王祥还不曾赶来,因为上课时间还没到,可曹髦每次都会提前在这里等待老师,皇帝对老师的恭敬态度也是得到了不少人的称赞。 曹髦捧着书籍,安静的看了起来。 两位黄门郎此刻就站在门口。 张华询问道:“魏公,您觉得,当下这些事情,真的是陛下一人所为吗?” 魏舒低头看向了张华,“不知。” 张华不由得感慨道:“倘若真的如钟会所说,陛下当真是千载难遇的圣王啊。” 在跟陛下正式接触之后,张华对陛下的感观非常不错。 在今日,听到钟会的那些话,他更是有了些震撼。 可同样的,他也开始思索了起来,倘若真的是按着群臣所言,那大魏江山还能久远吗? 就在年轻的张华沉思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王祥却已经来到了此处。 张华跟魏舒赶忙让开了道路。 曹髦赶忙起身行礼拜见,“老师!” 王祥皱着眉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出了什么事?” 曹髦疑惑的问道。 王祥坐了下来,方才幽幽的说道:“殿中校尉有意为难,不让我进来” 曹髦很是惊诧,猛地站起身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敢对我的老师无礼呢?!” “陛下,勿要动怒。” 王祥让曹髦坐下来,随即认真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位高司徒,同样野心勃勃,他让自己的儿子来担任殿中校尉,又每日前往拜见太后,任命自己的亲族心腹在皇宫内外任职他的心思,便是路人都知晓!” “臣遭受如此待遇,倒也无碍,就是怕太后会误信贼人,葬送这大好局势啊,那高柔的长子,如今就在司马师麾下为属官” “陛下,这可要怎么办呢?” 曹髦听着王祥的话,心里却很是清楚。 高柔跟卢毓争权,而王祥在群臣眼里是卢毓的人,高柔不想让别人接触太后跟皇帝,因此安排自己的亲信积极进入皇宫。 不过,有两点,第一高柔在意的是太后,而不是自己。 第二,事情还没办完,高柔不可能吩咐自己的亲信去切断太后与群臣的联络。 他要敢这么做,群臣下一個要打的就是他了。 再说了王祥只是照常来给自己上课,没理由被高诞无故的阻拦。 他又不是去见太后。 认真一想,这大概是王祥故意跟高诞多说了什么。 而高诞那直性子,定然是跟王祥有了争执,然后在王祥这里,就变成了高柔派遣亲信来切断大臣与太后皇帝的联系。 “高司徒,岂敢如此?!” 听到曹髦的话,王祥再次开始了自己的控诉。 “陛下啊,如今能见到太后的就只有您了,还请陛下能告知太后,可勿要轻信了恶人,当初司马师行恶,可是有不少人相助,如今却又这般行事,实在令人不齿!” 王祥完全没有隐藏,直接对着高柔就是一顿批判。 “老师!请您放心吧!这件事我定然不会轻视的!” 得到了皇帝的保证,王祥方才继续了今日的课程。 还是老一套的东西,都是些如何治理国家的空话。 在讲述完这些之后,王祥方才说起了局势。 “陛下,听闻司马师病重,已经无法起身,司马孚跟司马昭彼此不和,司马孚已经离开了大将军府,司马昭后来几次派人去请,他都不愿意前往,还上书要辞掉官爵” 哦,这是准备启用后手了? 现在才启用不会太晚了一些吗? 看着面前的王祥,曹髦心里也清楚,世家大族会想让司马师死,却未必会诛其宗族,因为,司马家也是世家大族的成员,大族就不希望诛族这种事成为惯例,今日可以诛了司马家一族,那明日是否又会轮到自己呢? “原来如此,这是好事啊。” “是啊,听闻卢公准备上门拜见,要跟他一同来对付高司徒。” 王祥将卢毓和高柔都点了一下,好像是要告诉曹髦,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髦也就按着他的思路走,露出了些担忧的神色。 王祥这才说道:“陛下不必担心,朝中还有陈骞,郑袤这样的能臣,他们都很想与您见面他们也愿意全力辅佐陛下” 这些时日里,自称想要辅佐皇帝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曹髦跟王老师又商谈了许久,方才将他送了出去。 在王祥离开后,曹髦却没有急着去昭阳殿,他让张华去将高诞给叫过来。 高诞快步走进了东堂,脸色比王祥还要差。 “高君,且坐下来吧。” 高诞拜谢了皇帝,方才坐在了一旁。 曹髦严肃的问道:“听闻您方才拦着朕的老师,不许他进来,这是为什么呢?” 高诞听闻,勃然大怒,他说道:“陛下!勿要信他的鬼话!” “我与他行礼拜见,他却问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答说保护陛下,他竟然质问我过去在何处?!” “我气不过,方才与他争论了几句!” 果然,就如曹髦所想的那样,王祥就是在刻意制造高柔跟卢毓的矛盾,他是想让这两个人尽快打起来。 曹髦当即皱起了眉头,对高诞说道:“勿要解释了!朕已经知道你父亲想要做什么了?!是想要将朕和太后困在这皇宫里,让群臣都无法与我们相见吗?!” “高司徒是想要当下一个大将军吗?!” 这一刻,高诞的脸色憋得通红,他正要发作,可猛地想起了什么,赶忙低下了头。 “陛下,并非如此!这都是那卢王祥!是他陷害!是他陷害啊!陛下!” “哼,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朕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曹髦大声说着,高诞再拜,随即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送走了他后,曹髦的脸色方才平静了下来。 这些人想要内斗,自己总不能拦着他们吧? 再说了,老师交代给自己的事情,自己怎么能不做呢? 放心吧,老师,这把火,我替您放,我还会再加点油,让这火烧的比您想象的要更猛烈! 曹髦这才领着众人,朝着昭阳殿的方向缓缓走去。 太后近来跟高柔走的有点近,其实这对曹髦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朝中的事情,他不必过多参与。 但是吧,太后如今有点太飘,却是忘记了自己身边的不安稳因素。 郭立,郭芝等人,可是至今都没有露面。 自己得时不时给太后提醒一下,免得她被太早整垮。 第187章 悔之晚矣! 郭太后这些时日里过的非常不错。 群臣对她都很爱戴,整日都是说希望她能早开朝议,临朝听政。 高柔更是时不时就往昭阳殿内跑,每次前来都是大义凛然的对太后劝谏上奏。 他劝谏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比如说太后穿的衣裳不符合季礼,希望她能改正,又说什么太后对宦官宠幸太多,总是派遣他们来做事,应当多用士人之类的。 可听到这些劝谏,太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乐在其中。 曹髦也搞不清楚,或许是太后觉得这样能像一个君主? 有直臣来劝谏上奏,会让她觉得更有存在感? 或许觉得人家是真心为了自己着想? 只能说,高司徒的谋略差了点,但是对太后那是看的真透彻,在他之前,谁能想到直谏太后居然还能刷她的好感度呢? 而当曹髦领着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郭老公正守在门口,看到皇帝前来,他赶忙行礼拜见。 随着太后的地位上升,这位宦官的地位也迎来了极大的加强。 可郭老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再次变得张狂。 再次面对皇帝的时候,他的脸上已满是恭敬。 别人看不清楚,可郭老公是知道的,当今这一切,都是出自面前这位少年皇帝的手笔。 连不可一世的大将军都在对方手里吃了亏,郭老公每当想起这件事,就愈发的不安,毕竟过去他曾得罪过这位少年皇帝。 皇帝看到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 曹髦笑呵呵的将他扶起来,“郭老公何以行这般大礼?您也是郭家的一员,按辈分来说,就是宣德将军,也当称您为兄长啊。” 郭老公沉默了一下,尽管这些时日里前来联络他的人忽然变多,可是那些人心里的鄙夷,郭老公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唯独陛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曾对他表达出过不屑和鄙夷的神色。 他低声说道:“陛下,殿中校尉派人找过奴婢” 曹髦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无碍,却是勿要收人钱财,否则必被反制。” 郭老公附身再次行礼,随即便进去为他禀告。 曹髦其实并不厌恶这位宦官,这人原先对自己有些无礼,可好在人家看得清形势,有点脑子,不像是那几个郭家的老蠢物。 曹髦正思索着,郭老公就走了出来,请陛下入内。 “母亲!!” 曹髦走进殿内,赶忙行礼拜见。 “哎呀,我儿何需多礼?又无外人,快来,来!” 郭太后笑呵呵的招手。 如今的郭太后,仿佛年轻了十岁,浑身都充满了活力,皮肤上的皱纹都少了不少,笑起来很是温柔,真正有点母亲的模样了。 曹髦乖巧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郭太后问道:“那个张” “张华。” “对,张华和另外一人如何啊?符合你心意吗?” 曹髦点着头,“母亲,他们确实犹如传闻里的那样,一個擅长文赋,一个擅长饮酒,儿臣与他们玩的很好。” 郭太后再次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在郭太后眼里,曹髦就是跟两个无足轻重的士人玩名士过家家的游戏。 郭太后又问了几句,曹髦这才问道:“母亲,殿中校尉换了人?” “是啊,现在是司徒公的儿子担任,怎么了?” “无碍!这司徒公当真忠臣也!” 曹髦笑着说道:“我当初前来庙堂的时候还没有发现,现在知道了,司徒公果然是个忠臣啊,派遣自己的儿子来保护我们。” “看来这个人是可以重用的。” “真天下名士,庙堂重臣!” 曹髦对着高柔吹捧了起来,郭太后愣了一下,笑呵呵的点点头。 曹髦随即又说道:“母亲,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宣德将军这些人,若是他们前来找您,假意哭诉,假装自己已经后悔,然后骗取您的同情” “呵,我没有杀他们,便已经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 郭太后板着脸,正说着话,郭老公就再次走了进来,有人前来拜见。 前来的自然是高司徒。 郭太后赶忙请人进来。 高柔大步走进了殿内,眼睛扫过了曹髦,又落在了太后的身上。 “拜见太后!” 郭太后让他起身,给他赐座。 高柔坐下来后,便严肃的说道:“太后,陛下尚且年幼,为什么要耽误他的学业呢?” “啊?” “陛下如今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不该常来此处。” 郭太后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曹髦却起身说道:“是我自己要来,与母亲无关” 他又看向了太后,“母亲,我先告退,明日再来拜访。” 郭太后对这个懂事的孩子是愈发的喜爱,就吩咐了几句,让他离开了。 等到曹髦离开,高柔这才赶忙说道:“太后,我不知陛下与您说了什么,但是,这些并非是实话。” 高诞将曹髦的话派人告知了高柔,高柔于是急忙来到了皇宫内。 到了昭阳殿,就看到曹髦坐在太后的身边,而太后的脸上又有些愠怒。 高柔当即就知道,这厮定然是给太后说了高诞拦着王祥不许入内的事情。 高柔对卢毓更加痛恨了,双方要争夺领袖的位置,无碍,各凭本事,可是你要使这样的阴招,就实在是太可恨了。 王祥故意栽赃,再告知皇帝,由皇帝来转告给太后。 他防住了太后,却忘了太后身边的小皇帝! 可郭太后听到他的话之后,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高柔继续说道:“陛下毕竟年幼,是受了那王祥的蒙蔽,太后勿要多虑!” 郭太后脸色一沉,“司徒公,出了什么事?” 高柔一愣,难道皇帝没有告知太后?? 一瞬间,高柔的脸色变得有些差,“是这样的,王祥今日来教导陛下的时候,与殿中校尉争执了几句,臣生怕太后误会” “所以您就将皇帝给轰走了?还说什么学业为重?!” 郭太后的语气顿时就有些不对了。 高司徒哑口无言。 郭太后冷哼了一声,“司徒公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高柔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在此刻,曹髦走在返回西堂的路上,脸上满是笑容。 司徒公不愧是重臣,当初司马师强势的时候,是司马师得力的爪牙,如今司马师势弱,司徒公转身一变,又成为了太后得力的爪牙。 不稍微打压一下,此人怕不是想将自己都一并给管了。 就高柔目前的表现来看,他根本就不是卢毓的对手。 或许在很多年之前,高柔也是一个能臣。 可是岁月耗尽了他的谋略,如今的高柔,只是凭借着自己司徒的位置,肆意妄为,卢毓对付他,应当不会太难。 嗯,今日自己这么一说,往后太后对这位司徒公也会留点心。 郭立他们想要再次回来也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这几个蠢人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吧 郭府。 郭立坐在上位,郭芝和郭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 郭立的脸色极其的难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强大,力压群雄,使得群臣不敢出声的司马师,为什么会失败的如此之快,只是一天之内,大魏江山就变了天。 而被他们所抛弃的太后,在此刻居然成为了执政者,得到了群臣的拥护。 这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郭家这几个人完全看不懂,也完全不明白。 可是,有一件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他们似乎做出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郭立抿了抿嘴,说道:“当下该怎么办呢?” “要去拜见大将军吗?” 郭芝沉默了片刻,他的状态看起来比郭立还要糟糕,他低声说道:“不能去,现在群臣都要司马师去死,连司马孚都不愿意跟随他了,司马家四分五裂,不少人都跟了司马孚。” “倘若现在去拜见司马师,是要被群臣给嫉恨的。” “你以为现在他们就不嫉恨吗?!” 郭立反问了一句。 他无奈的说道:“现在群臣都已经将我们恨死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郭建看着他们两人,恍惚的说道:“或许可以去找阿姊” “竖子!闭嘴!若不是你” 郭立当即就要谩骂,郭建却猛地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满是怒火,对着郭立怒目而视。 “若不是我?!当今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我辱骂太后?是我追随了司马师?!” “当初若是没有将太后得罪到那个地步,现在太后大权在握,大将军的位置就是我们的!可现在呢?你们当初说的天下无双的大将军在哪里?!” 郭立瞪圆了双眼,指着面前的郭建,“你个忤逆不孝” 郭芝也忍不住说道:“少说几句!这是伱的父亲!” “你也闭嘴!我们本来就是一群罪人,因为太后的缘故得到了赦免,你呢,多次去辱骂太后,还不许她参与国事,代替她来跟司马师决定大事!” “你们比我强到哪里去了?!” “我忤逆?我不孝?!好歹我没有带着家族去赴死!” “可现在呢?!你们整日跟在后头吃其失的司马师已经要死了!被你们所放弃的太后要上位了!” “郭家灭亡在了你们两个人的手里!!!” 郭建愤怒的咆哮着。 郭立脸色一白,嘴角溢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188章 合肥!合肥! 吴国,建业。 “我奉镇东大将军之令前来,愿从吴国购进粮食辎重” 群臣分别站在两侧,年幼的皇帝孙亮坐在上位。 孙亮比曹髦还要小了一岁。 他此刻的处境比起曹髦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权臣当道,本人没有半点的权力。不过,不同的是他可以上朝,只是没有话语权,只能坐在上位,形同摆设。 孙亮模样俊美,颇有君王威仪。 他坐在上位,倒还是像模像样。 其实,孙亮根本就没有继承大位的权力,孙权的太子孙登早逝,孙权就立下了比较受宠的孙和来当太子,结果孙和跟孙霸争夺储君之位,惹出了极大的政治风波,满朝文武都被牵连。 在这个时候,孙权本人基本处于半疯状态,他直接处死了孙霸,罢免了孙和,立小儿子孙亮为皇帝。 两年前,孙权逝世,孙亮正式成为了吴国的皇帝。 只是,这个皇帝却没有任何的实权,好不容易送走了诸葛恪,却又迎来了孙峻。 历史上,这位皇帝有着跟曹髦相同的悲惨命运,先是被权臣所废,随后被毒杀,死时年仅十八岁。 孙亮看着远处的使臣,眼神却看向了不远处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 自己要如何才能除掉这厮呢? 而这位高大威猛的男人,就是目前东吴的丞相大将军,孙峻。 孙俊笑呵呵的听着这位使者的话,眼里闪烁着精光。 这位使者是毌丘俭所派来的,前来吴国,是为了购进粮食。 跟众人所想的不同,三国时期,各国之间常常相互来往,孙权就一直跟费祎、宗预、邓芝等人有来往。 而当初曹丕也曾跟蜀汉的大臣们写过信。 曹爽甚至还派遣大臣到吴国去做生意。 在没有正式交战的时候,他们之间联系还是挺多的,毕竟是世家崛起的时代,各国之内都有大族的子弟在,这些人彼此就会经常来往。 毌丘俭这次派遣使者,来跟吴国购买物资,这是因为毌丘俭已经做好了全面坚守的准备,而淮南缺少粮食,为了防止司马师的大军,他就派人四处购买粮食,其中也包括了吴国。 孙峻听使臣说完,当即开口说道:“那毌丘俭与我大吴为敌,死在他手里的将士何其多,到这個时候,他以为我们会帮助他吗?!” 使臣大声说道:“战事之中,当各为其主,如今司马师把持庙堂,废立皇帝,忠义之士诸多不满,大将军这才派人前来求援,只望吴国大将军能以天下大义为重,给与帮助!” 什么天下大义,当然都是屁话,这只是一个口号而已。 孙峻冷笑着说道:“既然司马师作乱,毌丘俭为什么不投降吴国呢?若是他愿意投降,我可以让他统率大军,去杀死司马师。” 使臣继续说道:“大将军,我家大将军深受大魏皇恩,岂敢投吴?” “那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呢?就为了天下大义??” “大将军,魏国内战,这难道不是有利于吴国的事情吗?当下我家大将军手里有军队,却没有粮食,若是您可以给予我们一些粮食,我们就能重创司马师,这对您来说好事。” “倘若我们输了,司马师不费吹灰之力,接手淮南,接下来不就是要对吴国动手吗?” 孙峻不悦的说道:“也就是说,毌丘俭什么都不想给,就想从我们这里骗走粮食物资?!” “大将军,您若是不愿意相助,又何必开口羞辱我家大将军呢?” 使臣看起来有些愤怒,他说道:“我家大将军以为您是义士,认为您会以大义为重,方才派我前来,可您却要跟我们索要好处,这难道是道德之士的做法吗?!” 孙峻眯了眯双眼,随即说道:“你且去休息吧。” “这件事,我会跟国内群臣商谈的。” 使臣没有多说什么,朝着他们拱手行礼,随即大步离开了此处。 孙峻沉思了片刻,方才看向了坐在身边的年轻将军。 这位将军看起来比孙峻还要威严许多,极为英武,坐在孙峻的身边,却比孙峻更像是大将军。 “幼节你觉得呢?” 而此人,正是当今吴国的奋威将军陆抗。 他正是吴国丞相陆逊的儿子。 作为陆逊的儿子,此人并没有辜负父亲的名望,他为人正直,心怀仁义,是个很不错的好人。 而在后来,他也成为了东吴的顶梁柱,号称东吴最后一个能臣名将,力挽狂澜,跟西晋的张华一样,是一个很有悲剧色彩的英雄。 而在此刻,他还只是一个杂号将军。 因为他父亲的缘故,连大将军孙峻都对他非常的看重。 这个时代的大族,是有自己的私兵的。 魏国律法禁止大族养私兵,因此他们通常以奴仆的名义来隐藏这些私人军队,结果就是一些大族的奴仆数量能达到数万人,非常的恐怖。 蜀国并不曾禁止过大族去养私兵,他们的律法不是很完善,导致益州的本土大族实力滔天,根本不将外来派放在眼里。 至于吴国呢,他们最干脆,直接承认大族拥有合法的私兵。 像陆抗在父亲死后就直接继承了父亲留下来的五千精锐。 大将军孙峻既是看重他的才能,也是看重了他的实力。 陆抗听到孙峻的询问,当即说道:“大将军,这对吴国来说,并非是坏事,我们并不缺乏这些粮草,毌丘俭虽然与我们有仇,可是魏国内战,这确实对我们有利。” “毌丘俭抵抗的越是凶猛,那魏国的国力就越是会被削弱。” “曹魏经过曹丕,曹叡两人的治理,国力已是非常的强盛,能用这样的机会来削弱他们,这是好事,等他们两败俱伤,就是我们获利的好机会了,到时候或许可以接纳毌丘俭,为我们所用” 孙峻点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虽然杀掉了诸葛恪,把持了庙堂大权,可毕竟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难以服众,只能通过孙鲁班的关系来维持自己的统治。 倘若这次能击败曹魏,取得成果,那他这个大将军位就会无比的坚固。 他非常的需要一场胜利。 “好!那就给他粮草!!”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臣以为不可!!” 第195章 无耻之尤 司马师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脸,在此刻却有了变化。 司马师原先对皇帝的评价有很多。 他认为这个皇帝鲁莽,聪慧,有胆魄,而如今,他又对皇帝多了个评价。 无耻。 合着你大张旗鼓的来我大将军府,是为了接收我的遗产?? 看着面前瞬间沉默的司马师,曹髦再次说道:“丈人,我知道您现在依旧能出手重伤卢毓高柔之流,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这一步,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就算您现在将卢毓高柔等人全部杀了,又有什么用?” “等您不在了,他们会卷土重来,而且还会比这一次更加凶猛,到时候,我们家不就危险了吗?” “仲父真的有能力来面对当下这种局面吗?而且,仲父的身体也并不是很好,倘若是安世,他可以吗?” “丈人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家上位,已然是不能,与其耗费这些实力来跟世家对决,您倒不如将这些都留给我,丈人若是将大业托付给我,我定然会领着他们对付这些世家大族,解决内忧外患,如此一来,倒也不辜负宣文公之志啊!” 听着曹髦如此正义凛然的话,司马师久久不能平复。 “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 司马师下令逐客。 曹髦再次说道:“丈人还是再想想吧,这对我们都没有坏处,我与安世乃是至交,等我把持了庙堂,就可以在暗中行废立大将军之事,拥立他为大将军!” 司马师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陛下请回吧!!” 曹髦有些不舍,他还想多拖延些时日,多给大将军上点强度,早日送大将军离开。 他索性又爆料道:“对了,大将军,高柔已经开始对我出手了,想要劝说太后,将我囚禁起来,往后想见您可能就不容易了,这件事也希望大将军能费心,帮我想想该如何解决!” “小婿告退!” 曹髦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内屋。 司马师还活着的时候,曹髦是不会跟他们结盟的,他信不过司马师,谁知道如今的司马师不是在装病呢? 若是自己现在跳出来为他跑前跑后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背刺。 司马家没有信誉可言,不能当盟友。 曹髦不想结盟,只是等司马师死后,去继承他的遗产,谁说只有儿子才能继承遗产呢?女婿不行吗? 他想要司马家为自己所用,这并非是以联盟的方式,而是以君臣关系来进行。 换句话来说,这厮就是想要把持司马家,拥立傀儡大将军,然后权倾朝野。 想要当司马师的人不只是有高柔,卢毓。 曹髦也想当! 走出内屋之后,当即就有侍卫走进了屋内,司马昭等人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外等着。 “仲父” 曹髦笑着走上前。 “丈人的情况我也看到了,您要多照顾他,勿要让他起身,要时常陪在他的身边我会常常来看望丈人,帮助他早些康复!” 听着曹髦的话,司马昭不可置否,只是点着头。 司马昭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吩咐道:“你送送陛下,我还要去陪着你伯父。” 曹髦大手一挥,“无碍,我去看看丈母和孩子,仲父且去忙,稍后再来找您。” 司马昭走进了内屋,司马炎看到父亲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我一直都想去找陛下,奈何,父亲不许!” 司马炎抱怨了起来,“他不许我出门,派了十余個甲士跟着我,这朝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闻是群臣趁机谋反?我询问身边的人,却也没有人告诉我。” 曹髦示意司马炎跟上自己,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仿佛他才是这府邸真正的主人。 “安世啊,丈人病危,群臣这是在争夺他的位置啊。” “大将军之位,多吸引人啊,连高柔那样快要入土的老人,此刻都活蹦乱跳的,双眼发红。” 司马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曹髦继续说道:“这都是因为我年少,群臣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都想着要争夺权势,扰乱庙堂” 司马炎也有同样的苦恼,“唉,谁说不是呢?” “我每次跟父亲询问大事,他总是说我还年幼,会坏了他的事情,不肯告知,身边的人知道父亲的话,也不肯告诉我,我总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也看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司马炎看起来有些茫然。 曹髦严肃的说道:“他们是在忙着匡扶社稷!” “尽管朝中奸臣势力庞大,可是大将军从未想过要退让,此刻拖着病体,也要跟这些人死斗!” “安世啊,在这种时候,你可勿要给你伯父添乱!不可坏了他们的大事!” 司马炎赶忙点头,“我明白了。” “我儿子是住在哪里?” “啊??哦我来带路。”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院落,这里是羊徽瑜所居住的地方。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曹髦跟司马炎一同走进了院落内,当即就有人出来迎接,领着他们走进了内屋。 屋内的人并不少。 一位妇人坐在上位,神色和蔼,正是那羊徽瑜,她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皇帝,眼神很是明亮,看不出半点恶意来。 而司马妜此刻正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却是在大声的讲述着自己这些时日里的事情。 在司马妜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孩子。 看这孩子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司马昭的亲儿子,长得跟司马昭很是相似。 曹髦也是在一瞬间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司马炎同父同母的堂兄弟司马攸。 还不等其余众人反应过来,司马攸就先朝着曹髦行了礼。 “拜见陛下!!” “起来吧。” 曹髦笑了笑,又瞥了身边的安世一眼,嗯,难怪安世会觉得如此不安。 曹髦主动拜见了羊徽瑜。 羊徽瑜是初次看到皇帝,在看到曹髦的时候,她眼里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是个这般英武的孩子,长得真俊。 司马妜大概是没想到曹髦会过来,依旧是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曹髦。 曹髦却看向了她怀里的小家伙。 “平?是你吗?” 小家伙看起来有些害羞,看到陌生人,顿时将头藏在母亲的怀里,不敢说话。 曹髦笑了起来,对着司马妜说道:“且坐下来吧,勿要累着了。” “一家人”就这么坐了下来,围绕在羊徽瑜的身边。 羊徽瑜率先问起了曹髦在皇宫内的情况,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曹髦也是如实回答,没有什么纰漏。 司马攸却偷偷拽了拽司马炎的衣袖。https:/ “兄长,陛下怎么来了?” “是来接伱进宫当宦官的。” 司马炎说着,司马攸白了兄长一眼,嘟囔着嘴巴。 曹髦跟羊徽瑜交谈了片刻,又将郭平给骗了过来。 “阿平啊,你在这里过的还好吗?” “好。” “那你想念你母亲吗?” “想。” “那要不要跟我们去住啊?” “好啊!” 郭平大喜,又说道:“谢谢大兄!” 曹髦抿了抿嘴,提醒道:“要叫阿父。” 郭平有些惊愕,他再次打量着面前的人,“可是我已经有父亲了。” “你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委托我,让我照顾好你,所以啊,你得喊我阿父,知道了吗?” “可是你没有胡须” 郭平盯着曹髦那光滑的下巴,曹髦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说当阿父的就一定要有胡须呢?” 羊徽瑜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妜,司马妜也很惊讶,不明白曹髦到底想做什么。 曹髦看向了羊徽瑜,“丈母,我想将平接到皇宫里,让他跟着我们住上一段时日,虽然您照顾的也很好,但是毕竟孩子还小,也需要父母在身边” 羊徽瑜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终是妇道人家,这件事啊,还是得听你丈人的,你丈人很喜欢这个孩子,多有不舍,你若是就这么带走了,他肯定是不开心的。” 司马妜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羊徽瑜,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马炎却拍着手,“就该如此!就让这小家伙去皇宫里吧,往后召见名士,还可以让他出来露个面,让名士们给他点评一下!” 司马妜心里一颤,赶忙说道:“平哪有那般才能” “这要什么才能啊名士们都是这般,互相吹捧而已,全无实才,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定然让他年少成名!” 听到哥哥的话,司马攸惊呆了。 “兄长,岂能这般轻视天下名士呢?” “你懂什么?!你才见过多少名士?!” 司马炎严肃的说道:“勿要被那些人给欺骗了,你要记住,这些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被兄长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司马攸很是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羊徽瑜的眼里再次出现了惊诧。 司马炎居然都有了这般长进? 曹髦笑着说道:“正如安世所说,在皇宫内,平迟早成大器!” 第196章 权势之前 “兄长,他为何而来?” 与此同时,司马昭却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满脸的疑惑。 他并不觉得曹髦是为了结盟而来的,若是真的要结盟,应当在私下里进行啊,哪有大张旗鼓来操办这件事的。 司马师躺在床榻上,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方才在曹髦面前,他显然是没有暴露自己真实的状态。 “他本来是为了加剧大族跟我们的争斗而来的。” “本来??” “也就是说,他改变了自己前来时的想法?” “嗯,我吓唬了他一下,他便意识到,若是加剧矛盾,我会将他也给一并卷进来。” 司马师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的说道:“他目前并没有出手的想法,他大概是想要积累自己的势力。” “兄长,那他现在的想法呢?” “他想收司马家。” “什么?!” 司马昭猛地起身,眼里满是愤怒,“竖子岂敢?!” 司马师却一把抓住了司马昭的手,“不可着急当初父亲也曾在曹爽面前低头,隐忍,隐忍并非是” “兄长,勿要着急,我知道了,知道了,要隐忍。” 司马昭看到兄长的模样,当即改了口。 “子上,你不是群臣的对手啊。” 司马师说着,司马昭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兄长,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勿要惊慌,当今的群臣,也并非齐心你是安安全的。” 司马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将军之位,你怕是保不住了,但是尚书台,尚书台不能放!” “往后面对皇帝,你要多听从他的吩咐,假意以他为首,可以将安世送到他的身边,让他放松警惕。” “倘若为他做事,勿要使坏,全力办事,他这个人,对有用的人很是宽容。” “只要你手里有尚书台,那就有翻盘的希望。” “我的名声差你的名声却不是这样所有的事情,我会亲自去安排,伱不要参与” 司马师认真的吩咐了起来。 司马师只是说了片刻,便又昏睡了过去。 司马昭的眼神很是复杂。 他哪里不知道,兄长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关头,如今,他一天之内清醒的时日并不是很多,时不时就陷入昏睡之中,他的眼疾愈发严重,痛苦难忍,手脚无力,无法起身,说话都很费力气。 在这种状态下,若是要求兄长继续为自己保驾护航,那未免有些太过分。 司马昭就坐在司马师的身边,开始想起了对策。 既然大将军的位置留不住,那是否能通过大将军来做文章,换取尚书台呢? 还是得问问杜预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好的想法。 自己身边有那么多的贤才,就算自己想不出对策来,他们总是能的。 就在司马昭沉思的时候,忽然有侍卫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司马昭板着脸,大步走出了内屋。 司马炎和司马曹髦正站在门外,看到司马昭走出来,曹髦赶忙问道:“丈人的情况好了些吗?” 司马昭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比方才要热情很多。 “陛下不必担心,兄长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那就好。” “仲父,我有事想要求你。” “哦,陛下请说。” “皇后对平很是思念,我想,不如将他接到皇宫里,有我们两人陪着,母子俩都能好受些,当初武皇帝也曾抚养了何晏秦郎等人,我准备效仿先祖,将他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司马昭迟疑了一下,随即点着头,“好啊,理当如此!” “陛下想要接回自己的孩子,谁能说不可呢?” 曹髦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司马昭,看来,这是司马师让他暂时向自己表达善意了? 曹髦心里大喜,再次抓住了司马昭的手。 “仲父,说起这件事来,这平还需要个老师来教导他呀,若是跟着我去了皇宫,就怕身边没有贤人来教导。” “这样吧,不如让杜元凯跟我前往皇宫里,担任我的黄门侍郎,有空的时候就来教导一下孩子,您觉得如何呢?” 司马昭脸色大变。 杜预可是他如今最信任的心腹谋士,岂能给皇帝? 曹髦却赶忙说道:“若是您有什么事,可以在闲暇时日召见他,朕平日里就是上学读书,也用不到黄门,况且我已经有了两个黄门,他也不会太忙碌” “陛下,将军府内尚且还有很多事,不如您换一個人?” “我麾下的杨公,过去曾是您的监国谒者,不如让他跟着您前往皇宫?” 曹髦一愣,“您不说,我险些忘了还有这个大贤!” “仲父,您将这两个人都给我吧!” 这一刻,司马昭的嘴都差点气歪了。 乃公给你俩耳光! 可局势毕竟不同了,方才兄长的吩咐,他还是记在心里的,司马昭只好说道:“这件事,还得问问元凯,陛下不知,元凯为人孝顺,常有辞官回去照顾母亲的想法臣会好好跟他说,让他早些去皇宫之中。” 司马昭这番话就是典型的拖延,高举着孝的旗帜,让曹髦也不好多说什么。 曹髦有些失望,不过也不着急。 这让曹髦想要掌控司马家的想法变得更加坚定了,司马师和司马昭的遗产,真的是很庞大,不只是这些贤臣,还有各地的太守,军中的将领,若是能得到这些 虽然没能带走杜预,但是从这里带走了司马妜的儿子,这让曹髦还是挺开心的。 司马妜待在皇宫里,或许比待在大将军府会更好,将她儿子接过来之后,她也就没有什么顾虑。 而曹髦此刻却很需要司马妜,毕竟,司马妜就代表了曹髦跟司马家的联姻关系。 在过去,这种联姻关系是为了司马家而服务的,可到了如今,曹髦完全能利用这种联姻关系来反制司马家 “父亲,出了大事!” 高俊匆忙走进了书房。 此人乃是高柔的长子,目前就在大将军府内任职,给司马师当属官。 高柔此刻正在低头书写着什么,看到儿子如此慌忙,他再次摇着头,“你们都是这般模样,让我如何放心未来事呢?”https:/ 高俊也顾不上别的,直接说道:“父亲,今日皇帝前来找大将军,他们在房间里谈了很多,跟众人都见了面,最后还带走了司马妜的儿子” 高俊将这些事如实的告知了高柔。 高柔却很是平静,“果然如我所预料啊,想要借助皇帝力量的人并不少,卢毓,司马昭,他们都想如此。” “不过,皇帝毕竟年幼,不必如此紧张。” 高俊有些惊讶,“可三弟曾说,父亲对皇帝的评价极高为何如今屡次轻视呢?” 高柔抬起头来,很是生气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 “皇帝天资聪慧,文武双全,谋略非凡。” “但是,他毕竟年幼,毫无经验,我有大势加身,乃三朝老臣,他如何能是我的对手呢?!” “我也没有司马师那样篡夺江山的想法!我只是想要治理好天下而已,皇帝既然聪慧,那就不会来阻拦我的事情!” “俊,你要记住,聪慧而出色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是在权势面前,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高司徒的眼神火热,他继续说道:“以大将军录尚书事,我便能大治天下,讨伐蜀吴,使天下一统,建立不世之功勋到时候,陛下定然也长大成才,我就可以还权与陛下” 看着父亲这高亢的模样,高俊的眼里满是错愕,没有半点的欣喜和激动。 父亲这是被冲昏了头啊。 在这巨大的权势面前,几乎失去了自我。 他皱着眉头,却又不敢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些时日里,父亲都遭遇了多少事,先是被钟会所谋害,使得他瞬间从庙堂领袖变成了孤家寡人,差点就晚节不保。 随即想要反击,又被司马师几次击破,反复羞辱。 而高柔此时已经有八十岁了。 以这般年纪,遭遇了这些事情,忽然间看到大将军之位在朝着自己挥手,高司徒的内心顿时就失守了。 高柔又讲述了很多,方才说道:“皇帝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我现在想要解决的是卢毓的事情。” “你知道吗?” “卢毓那个蠢物居然去拜见了司马孚。” 高柔笑了起来,“这是他自寻死路,这下,他勾结司马家,出卖群臣利益的事情,就要为天下人所知晓了。” 高俊的眼角跳了跳,他说道:“父亲,我觉得卢尚书敢去找太傅,就定然是不怕这些的况且,群臣对司马家,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想法,他们只是想要尽快落实那些政策而已您现在满门心思都在太后的身上,可一旦卢毓勾结了司马孚,然后开始在尚书台着手推行新政策” “那满朝文武,自然就归卢毓所有了,父亲的谋划,就要全部落空” “哼!你个毛头小子,你能懂什么呢?” “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明日就在洛阳内散布谣言,就说,卢毓勾结司马孚,司马家许诺给他尚书令,而他为了尚书令背叛了群臣” 第197章 只要马隆到来,一切都会好的 “来,平,见过你的大母!” “姑母!!” 郭平开心的冲到了太后的身边,直接投进了太后的怀里。 太后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又抬起头来看了看曹髦。 “你怎么来了?” “姑母,是阿父带我来的!” 这一刻,郭太后只觉得脑子里有点乱。 曹髦倒是不在意,这些都是小事,往后大家各论各的,倘若真的要在辈份上较真,那如今的天下就会出现很多匪夷所思的情况,举个例子,曹髦的妻子是司马妜,她的母亲是夏侯徽,夏侯徽的父亲是夏侯尚,夏侯尚是夏侯渊的侄子,而夏侯渊还有个侄女嫁给了张飞,他们的女儿嫁给了刘禅,从这个角度来看,曹髦跟刘禅还是远方亲戚呢! 就算抛开这個角度,也有很多角度可以跟这些人攀上亲戚。 这些年里大族互相联姻通婚,关系已经是复杂到捋不清了。 郭太后看着郭平,心里很是复杂,看着他那开心的模样,却是再次想起了早逝的堂弟,眼里也有了些悲伤。 她的语气变得温柔了很多,“可曾吃了东西?” “想要吃些什么啊?” “姑母,我来之前便吃过了,我不饿。” 郭太后逗了会孩子,方才看向了曹髦,这是要曹髦给她解释一下情况。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妜,说道:“你先带着孩子回殿里吧,我还有要事与母亲商谈。” 司马妜此刻俨然就是一个贤妻,带着孩子便离开了。 “母亲我探清了司马家的虚实。” “哦?” “我到达司马家之后,他们对我很是客气,不曾怠慢,我就去见到司马师,我看到司马师已经病重在榻,动弹不得,我想,大概也就这几天,他就得上路了。” “为了试探他们的虚实,我故意说要将孩子带走。” “母亲或许不知,这司马妜本来是不想前来皇宫的,只是因为她的儿子在大将军府,不得不来,故而,我想通过这件事来确定他们的态度。” “结果我刚开口,司马昭就爽快的同意了,完全没有迟疑。” “司马家已经没有了威胁!” “恭贺母亲!终于是彻底击败了这强敌!” 曹髦朝着她再次大拜。 郭太后却忍不住问道:“那司马昭为什么要派兵驻扎在洛阳城门呢?” “这是为了对付朝中那些大臣啊。” “母亲,您如今虽然得到了庙堂群臣的支持,可是我们的手里并没有真正忠于我们的军队。” “朝中大臣彼此之间联系太深,实在无法委以重任。” “当今司马昭跟群臣都在争夺军权,卢毓可曾给您上书?” 太后点点头,她认真的说道:“他上了书,说想让王观等人来统率军队。” “可是司徒公说这些人原先都亲近司马家,不可重用,故而不曾提拔。” 曹髦眯起了双眼,说道:“这高司徒也是想要安排自己的人来统率军队啊。” 郭太后此刻也是有些心烦意乱。 她本以为击败了司马师,大事就能成,自己就能驾驭群臣,过上一人独尊的生活,不会再有什么烦恼。 没想到,这司马师病重之后,朝中的事情却变得愈发混乱了起来。 她感觉这些事似乎有些失控,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自己的谋划。 她无奈的看向了一旁的曹髦,“我儿啊,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母亲,朝中群臣各自有自己的想法,那我们为什么不提拔一些出身不高的人来为我们所用呢?” “我们应当拥有自己的直属势力!” “不会为群臣左右的人,来为我们统率军队!” 曹髦坚定的说道。 “您看当今这局势,高柔,卢毓,司马师都在争夺军权,您作为天下共尊,手里没有军权定然是不行的。” “只要能控制了中军,那群臣面对母亲也不敢多说什么!” 郭太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该怎么去做呢?” 曹髦严肃的说道:“儿臣想要为母亲举荐几个人!” “卢若令焦伯,中军的校尉李昭,曾跟随在我的身边,后来因为不愿意向司马家效力而被罢免,这两个人都是您所可以信任的!” “母亲,可以下令让焦伯在中军领一营!” “洛阳内还有嵇康,此人乃是我曹家的联姻,海内名士,可以让他也领中军一营。” “还有名士吕安,此人乃是先冀州牧吕昭的儿子,为人勇武,常有报效庙堂的决心,此人也可以领一营。” “若是算上李昭,中军十营,母亲有四营在手!” “我们就先以这个四个营为基础,将这四营变成您的绝对直系!” 郭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却又问道:“我儿啊,就算任命了校尉,可你从前说,校尉下的将校都是大臣的亲属,这要怎么办呢?” 曹髦回答道:“此事很简单,让他们四个人整军,提拔过去立下功劳,有能力的甲士,找个借口来清除掉世家出身的将校就是了。” 郭太后瞪圆了双眼,“那群臣会允许我们这么做吗?”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 “母亲,这件事是司徒公为了遏制卢公而做的,再不济,也是司马昭拉拢儿臣后为了遏制群臣去做的,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郭太后恍然大悟。 “可是这么做会不会将司徒公得罪的太狠了?” “不会啊,母亲,可以如实告知他,让他去操办这件事!” 看着郭太后那睿智的眼神,曹髦再次开口说道:“这样吧,这件事就交予我来做,怎么能让您为了这些事情而烦恼呢?这类的烦心事,我替您来操办!绝对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这些时日里,曹髦确实出力不少,而他跟太后说的很多事情,也就如他的预测那般发展。 在目前郭太后这里,曹髦的可信任程度还是非常高的。 起码高柔需要三四次才能动摇她对曹髦的信任,而曹髦只需要一次就能弥补回来然后顺带动摇一下她对高柔的信任。 只是曹髦的年纪拖了后腿,若是曹髦再年长个二十岁,只怕郭太后会无限的信任他,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做,只要曹髦能表现出如今这样的恭敬。 郭太后这个人,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想要得到别人的重视,想要被人所尊敬。 她并没有什么改朝换代,或者建立千年宗族这样的野心,她是一个严重的缺乏安全感,需要被人在意,得被人需要,证明自己价值的一个人。 她如今参与了这么多的事情,所做的最超格的事情,也不过是在皇宫里显摆,让那些甲士将校们朝着自己行礼而已。 这跟朝中那些恶狼猛虎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羊羔。 曹髦可太喜欢这位太后了。 好啊,太好了。 曹髦并没有想要除掉太后的想法,对于现在的曹髦来说,太后还是非常不错的靠山,尽管她不是那么的靠谱,但是她不会主动惹事,群臣在她这里做文章,曹髦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这多好啊。 曹髦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又给太后讲了些趣闻,等到太后有些疲乏了,就请辞离开。 走出昭阳殿后,曹髦就继续想起了自己的方案。 现在这个乱局,是提升自己势力的最好时机。 中军十营,皆是大魏之猛士。 若是可以,曹髦不希望掀起内战,这些人本来就是他自己的甲士,为什么要为了那些群臣的私人矛盾而去流血呢? 曹髦想要拥有中军,而无论是中领军,中护军,中扶军这些位置,都实在是太重要,被无数人盯着。 曹髦就是想要下手,手里也没有能够得上这些职位的人。 想夺取这个职位,只能是跟郑袤见一面,然后释放宗室身上的压力,找几个名望和资历都足够的人来接任。 校尉的位置也很重要,但是这个所引起的影响没有上头那几个大。 当今的中军,格外的混乱。 司马昭将郭立罢免,他自己以征西将军的身份兼中领军,算是中军最高统率,又以弟弟司马干来接任中护军,又上表请兖州刺史邓艾入京担任中抚军。 而在校尉的人选上,他将儿子司马炎,心腹尹大目,成倅等亲信之人安插在中军诸多校尉的位置上。 可卢毓也在不断的谋取这些位置,不断的上表,拉拢原先的诸多校尉。 如今的中军校尉,成分很是复杂,又因为彼此的亲戚关系,很难想清楚谁是谁的人。 曹髦可以将一部分人推出来,让他们接任校尉的位置,然后徐徐图之,对中军完成清洗,让他们变成真正的天子之师。 可是现在让曹髦最为担心的是,他这些亲信都不知兵。 他们没有统率军队的经验,虽然这不妨碍他们上位,但是接下来的清洗将校,操练军队,都需要一定的水平,除却李昭这个军旅出身的,其余人还真的不一定能做好这些。 但是,曹髦这里却有个极好的人选。 马隆。 此时的马隆,正郁郁不得志,因为出身太低,得不到进步的机会,曹髦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马隆来到了洛阳,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98章 司马师早已出手? 当曹髦回到了西堂的时候,他都有些疲倦不堪了。 可张华跟魏舒却还在等着他。 “陛下,事情如何了?” 曹髦示意他们进去,带着他们走进了屋内,这才将大将军府内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他们,对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隐瞒。 两人听着曹髦讲完府内的事情,张华的双眼顿时变得明亮,而魏舒还是老样子。 张华笑着说道:“陛下,当下您最缺乏的就是对抗庙堂群臣的贤才。” “若是能继承司马师的衣钵,这遗产能派上大用场。” “别的不提,就说那邓艾,王基,羊祜,杜预等人,这些人都能拉拢过来。” “可惜,司马孚已经撇清了关系,不然,司马望也能拉过来。” “这些都是当世的大贤啊,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何愁大业不成呢?” 曹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司马家的人在各地担任太守刺史,庙堂各处也有他们的人,这些人都是可以被重用的。” “司马昭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司马师的病情恶化到了这个地步,想要改变局势是完全不可能了,他定然是安抚了司马昭,想要保下他弟弟的性命” “可司马师不会是轻易放弃的,接下来,他很可能会以私人的名义,发动最后一击。” “朕本来认为他会对卢毓出手,可现在我却不确定了,他甚至提到了王祥,陈骞这些人。” “你们觉得呢?” 张华沉思了起来,他说道:“陛下,司马师提起王公,应当是在恐吓,他完全没有理由将您牵扯进来,我认为,他还是会对卢公出手,大将军的位置,司马昭肯定是保不住了。” “下一步,他们很可能会利用大将军的位置来索要尚书台的掌控权。” “哦?他们会如何出手呢?” 张华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方才不太确定的询问道:“陛下,您说他们会不会向四征四镇许诺大将军的位置,将他们也牵扯进来,然后用他们的力量来压制群臣,接手尚书台?” 曹髦眼角一跳,猛地抓住了张华的手。 “非常有可能!” “朕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司马师为什么迟迟还没有动手!” “现在看来,不是他没有动手,是他已经动手了!而我们却不知晓!!” “他很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各地,要将大将军的位置留给诸多将军里的一个外军得知庙堂的情况,定然都会坐不住。” “卢毓之所以不惧怕,是因为外军的力量大多在世家大族的手里,倘若这股力量开始跟司马师勾结” 曹髦看着张华的双眼,认真的说道:“茂先,还好朕的身边还有你啊,不然,只怕我们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迎接司马师的反击,到时候想要暗中积累实力都成了空谈司马师这是直接豁出去了啊。” “不愧是朕的留侯啊!” 张华谦逊的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此不过是智者之一失,愚者之一得。” 两人又互吹了一番,曹髦又看向了魏舒。 “阳元,你觉得呢?” 魏舒自从来到曹髦麾下之后,几乎没有主动献过策,做的也就是一些跑腿的事情,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怎么也看不出是有才能的模样。 魏舒只是茫然的说道:“我认为张君说的对。” 曹髦点点头,神色一如既往,并没有失落或者质疑,曹髦从不曾轻视过他,常常会询问他的看法,哪怕他很多次都是赞成张君的看法,并不曾说出其他的见解,曹髦也是乐此不疲,依旧会询问他。 “那接下来,就是得去见钟会了。” 曹髦认真的说道:“目前朝中有很多事,我们都不好出手,得让钟会跳出来去办,以他的做事风格,吸引火力肯定比茂先还要出色。” “等到马隆前来,我们就可以将中军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还有那位司隶校尉” 他们几个人开始低声谋划了起来。 与此同时,有流言在洛阳内传播开来。 有士子说,卢毓出卖了群臣的利益,从而为自己换取尚书令的位置。 这件事最开始还只是由几個人来说,只是在一天之内,忽然就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有好几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可群臣的反应并不激烈。 此刻的尚书台,依旧是处于半瘫痪的局面。 因为庙堂里的大事,群臣都在忙着结盟,忙着搞事,就算是没有这些想法的,也是躲在家里,不想要卷进麻烦之中。 可诸多尚书却还是每天都会来尚书台。 只是他们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处置天下大事,这就导致尚书台堆积了很多的工作。 卢毓坐在书房内,听着属下禀告洛阳内的传闻,眼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笑容。 这高柔果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自己这年纪都已经有些扛不住,力不从心,他以八十岁的高龄还能继续参与庙堂内的事情,也算是少有的能人了。 只是,他这个做法嘛。 卢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属下,严肃的说道:“我一心辅佐君王,治理天下,何惧这些闲言?” “不必理会!” 听到他的话,属下点点头,走出了书房。 卢毓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方才站起身来,赶忙出了门。 在离开尚书台后,卢毓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府邸,反而是朝着司马孚的府邸赶了过去。 这些时日里,卢毓已经拜见了司马孚整整三次。 可这三次,司马孚都不曾出来与他相见,只是说自己病重,无法会见客人。 卢毓觉得,他可能只是没准备好而已,倒也不气恼,再三前往拜见,此刻,驭者很是配合的询问道:“卢公啊,太傅公既然称病,又上表辞官,您为何还要屡次去拜见他呢?” “如今大将军病重,尚书台要推行那些有利的政策,治理好天下,想要完成这件事,那就需要群臣齐心协力,太傅乃是群臣之首,更应该要听取他的建议,为了天下大义,太傅公就是回绝我更多次,我也定然会去拜见!” 很快,马车就停靠在了司马孚的府邸前。 卢毓亲自上前叩门。 开门的奴仆看到他,顿时苦笑了起来,“卢公,我这就去为您禀告。” 卢毓已经来了很多次,连这些下人都已经熟悉流程了。 可这次,奴仆却带出了不同的消息。 “卢公,太傅公病重,无法亲自出来迎接,请您入内。” 卢毓点了点头,在奴仆的带领下,走进了司马孚的宅院。 司马孚的宅院里并没有多少人,算上下人也并非很多,格外的空旷,当卢毓跟着下人走进书房的时候,司马孚正在等着他。 司马孚看起来比卢毓都要硬朗许多,完全没有重病的模样。 可卢毓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笑着问道:“得知太傅公病重,特意前来拜访。” 司马孚起身,请卢毓坐在了客位。 两人再次坐下来,司马孚看着面前的卢毓,不由得叹息。 “我知道卢公的来意,但是,我并不愿意与自己的侄子们为敌,当初兄长逝世之前,曾将他们托付给我就算他们做了错事,我也不能对他们动手。” 司马孚的眼里满是悲伤。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因为兄长的恩德,我已经决定要辞掉官爵,再也不出这个府邸之门” 卢毓平静的说道:“太傅公,我并非是要您出面来讨伐大将军,我与大将军,并非是敌人,况且,大将军病重,受到小人挑拨,做错了一些事情,您作为大将军的长辈,应当去帮助他,让他改正,这才不会辜负宣文公对您的嘱托啊。” 司马孚看着面前的卢毓,他这次被司马师留为后手,那肯定是要参与到这起事件里的,但是,现在并非是参与的最好时机。 要再次被世家所接纳,这并不难,无论是高柔还是卢毓都很欢迎他的到来。 而问题是,司马孚不想求着世家们接纳,他得让世家们求着接纳自己。 他很了解自己的犹子,司马师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他一定会对世家出手,到那个时候,挨了揍的世家就需要一个能抗衡司马师的人,比如说自己。 那个时候,才是自己出山的最好时机。 卢毓此刻却笑呵呵的看着司马孚,卢毓虽然是尚书台的能臣,完全可以升任三公,但是跟高柔比起来,资历和功勋还是差了不少,但是,司马孚可以做到这一点,无论是资历还是人望,他都不怕那高柔。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司马家这些年里得罪了太多的大族。 世家大族就算对他们不完全杀绝,也绝对不会允许另外一个司马家的人来担任世家领袖。 故而,卢毓完全可以将司马孚叫出来,帮着自己压制高柔,对付司马师,获得自己所想要的位置,司马孚根本不可能代替自己来成为群臣领袖,这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 而作为报酬,卢毓可以保障司马孚这一脉的安全。 第199章 那你完了 这两个人的思路显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司马师。 卢毓等人坚决认为司马师不可能在这种局势下有什么反击,故而也不会觉得司马孚会有什么谋划。 此刻,他还在费尽心思的向司马孚讲述着跟随自己的诸多好处。 “太傅公啊,我如今坐镇尚书台,各地的官员们,纷纷上奏,总是说起一些对大将军不利的话。” “过去大将军做了不少的错事啊,手段太过暴虐,屡次诛族,您说,这些大臣们彼此都是联姻,这么多的族诛,这是得罪了多少人呢?” “可是这些都被我压了下来。” “我当初在朝议时就说,往后对待犯下过错的人,要以怜悯为本,不可轻造杀戮一旦杀戮,就算日后想要平反,也是悔之晚矣啊。” “我向来主张废除肉刑,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过错而牵连到他的宗族。” “您的儿子,我知道他的才能,他跟我的儿子关系极为亲近,常常来往,将来定然都是国之栋梁。” “我听闻车骑将军病重,时日无多,若是车骑将军去了,那他的位置,自然是需要有人来接替的。” “至于您,也能继承宣文公的遗志,继续发扬司马家,不让宗族毁在几個毛头小子的手里啊。” 卢毓今年有七十岁,他说司马师和司马昭是毛头小子,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毕竟这两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 司马孚颇为感激的朝着卢毓行礼,心里却不屑一顾。 司马家怎么也是世家之一,只要这些世家没发疯,就不会将司马家诛族,司马家的联姻何其多,诛族?那羊,杜,王,杨,陈这些家族呢? 所有跟他们有联姻关系的家族都会被牵连进去,谁也不敢这么做。 这根本就不需要卢毓来给自己保证什么,司马孚一直都是很安全的,哪怕是皇帝,也会为了抵抗群臣而留下司马家。 所以,卢毓的保障,在他这里什么都不是。 他无奈的说道:“多谢您的相助,只是,我已年迈,能做到如今的地位,又完全是因为宣文公的缘故,老夫本身并无能力,如何能帮着您来对付” 卢毓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您看那高柔,年近八十,尚且敢兴风作浪,你我又何以言老呢?” “您这些时日里闭门谢客,大门不出,想来还不知道吧?那高司徒,今日里嚣张跋扈,派自己的儿子驻守殿前,不许外臣参见,还多次蛊惑太后,想要以太后之诏接任大将军之位” 卢毓将高柔所做的事情一一说出,最后说道:“太傅公,倘若高司徒当政,那对您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跟大将军,结怨已深。” 司马孚眼前一亮,再次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卢毓。 司马孚这些时日里确实没有关注外头所发生的事情,因为司马孚知道,等到自己侄儿开始动手的时候,这些人会跑过来告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然后请求自己来帮助他们。 对于高柔的这些做法,他还真的就不知道,甚至也不曾想过。 毕竟高柔这个年纪,安安稳稳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干到死,让自家的孩子们能继承大位就不错了。 何以要跳起来搞事呢? 对这位高司徒,司马孚还是挺了解的,七十岁之前的他,堪称一代能臣,能文能武,刚正不阿,秉公执法,就连曹叡都对他称赞不已。 而在七十岁之后,这位就是昏招乱出,一步一步的将自己送下了神坛。 这位只是犯下了一个自古以来贤君能臣都会犯的错,活得太久了。 像自己兄长那样越活越精的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如高柔,如孙权 司马孚忍不住问道:“高司徒当真做了这些事??” “这岂能有假?说起来,庙堂里能压制他的,也就只有您了。” “为了天下大义,还望太傅公勿要再拒绝,不能再纵容高司徒犯下这样的过错了。” 听到肯定的答复,司马孚看向卢毓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 如果高柔真的做了这样离谱的事情,那你是要出大事了。 司马孚实在是太清楚自家的犹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最后一次出手,定然是下重手,不会让这些坑害他的人好过。 如果高柔开始犯病,那他反而是安全的,司马师会解决掉那个最有威胁的人,如此看来,卢毓你是命不久矣啊! 司马孚当即沉思了起来。 如今卢毓找自己,显然是要将自己推出来,将自己当作第一战力,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可如果说,司马师忽然暴起,给与他致命一击。 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从他手里接过烂摊子,领着群臣去平定司马师的事情,然后成为世家领袖呢? 在司马师正式跟自己断绝之后,司马孚的心里就没有了谋天下的想法了,他将自己当成了世家的一员,处处都开始往世家的方向来思考。 这不是因为他自私,这是司马师和司马孚共同做出的决定。 在接下来的斗争里,司马孚若是遇到了司马师,双方都不会留情,司马师会下重手,司马孚也会严厉的还击。 因为他们不再是一家。 在这一瞬间,司马孚的脑海里有了无数个想法,他甚至想到了卢毓惨死,庙堂遭危,随即由自己安抚混乱的庙堂,挺身而出,平定司马师的画面。 卢毓眯着双眼,看着沉思的司马孚,也没有急着打断他。 卢毓也在想着自己心里的美好画面。 卢毓的美好画面比司马孚更简单,更直接。 目前卢毓维持着尚书台的基本运作,却又故意留下了一些事情,让尚书台处于半瘫痪,而高柔的这次攻势,让他很是开心,这甚至帮了他很大的忙。 接下来,自己就要因为不堪谣言而主动躲在家里,高柔帮助他省下了一步环节,他不会再继续负责尚书台的事情,让司马孚来拖住高柔。 而当自己离开的时候,群臣会发现,尚书台瞬间崩溃,无法正常运行,事情堆积如山,各地的奏表犹如雪花,各地告急,在这种情况下,群臣若是还想保证自己的利益,就得求着自己继续治理尚书台然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成为尚书令。 两人忽然对视,都在彼此的眼里发现了欢喜之色。 司马孚赶忙皱起了眉头,“卢公,因为我管教不严,使得朝中生了如此大乱,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混乱再次出现,司徒公乃是天下闻名的能臣,如何能做出这般事来?” “若是此刻我还在府内不出,岂不是坏了我司马家的名声吗?” “我愿意与您一同来操办这件事。” 卢毓大喜,他只觉得自己的谋划更加牢靠了。 “好!有太傅公助阵,大事可成也!” 气氛当即就变得融洽了起来,两人笑着商谈起了庙堂内的事情,卢毓并没有如实的告知自己的全部想法,却也是委婉的提出,当今的尚书台诸多事情,全靠自己来维持,抽不出身来做其他大事。 司马孚若有所思,他也是开始警告面前的卢毓,讲述自己那位侄子的诸多后手。 就在这两人密谋的时候,曹髦也是在跟钟会商谈一些大事。 在曹髦派人召见后,钟会很快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纵观朝中群臣,他似乎是最没有受到影响的那一个。 他很是随意的坐在了曹髦的面前,再次瞥了一眼张华跟魏舒。 “陛下,这般匆忙的召见臣,是有何吩咐?” 曹髦笑了笑,这才说道:“士季啊,大将军病重,群臣争斗,朕是不愿意参与的,但是,作为大将军的女婿,朕也想要继续大将军的伟业,匡扶天下” 曹髦刚开口,钟会便询问道:“陛下是想要夺大将军的根基?” 曹髦皱起眉头,“怎么能说是夺呢?朕只是想要继承而已,士季,朕对大将军向来仰慕,勿要再这般言语!” 钟会眯起了眼睛,“陛下是想吩咐我做这件事?” “并非如此,是想要问问士季的看法。” 钟会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他不屑的说道:“陛下,您这谋划也不知是何人所作,实在简陋不堪。” “但是,可有可取之处。” “倘若您想要夺大将军之根基,为自己所用,那这件事的重点就不在大将军的身上了,而是在司马昭和司马攸的身上,在两位夫人的身上。” 曹髦一愣,“钟君的意思是?” “哈哈,陛下若是不懂,也没有关系,若是陛下想要夺下大将军的根基,这件事,就交给臣来操办吧,臣定然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只是,夺下大将军根基之后,陛下就得全力对付庙堂奸臣了。” 钟会又提醒道:“陛下已经错过了跟大将军联手的最好时机,我看陛下是不愿意联盟,而是想要吞并,既然如此,短时日内,陛下最好不要参与庙堂的争斗,不然,您会吃大亏的。” 曹髦盯着面前这自信且强悍的钟会,若有所思。 第201章 卢毓出招 “什么?” “他没来?” 卢毓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卢毓的府邸之内,坐着很多的大臣,他为了迎接华表,亲自设了宴会。 卢毓虽然不在意华表,但是对华廙非常的重视,他认为此人会是他儿子往后接手尚书台时的重臣,甚至可以在儿子卢钦之后接手尚书台,争取让自家做到三代都是世家领袖。 华廙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无奈的说道:“阿父执意要去皇宫,我实在是没能拦住。” 卢毓笑了笑,“无碍,长骏啊,你阿父向来是庙堂的直臣,不愿意跟群臣结交,你应当效仿他的为人才是!” “唯!!” 卢毓说完,再次看向了麾下的诸多大臣们。 这些大臣们在这些时日里完成了结盟仪式,现在他们彼此之间形成了无数个小团体,就是卢毓,也看不清他们如今到底谁跟谁是一伙的,庙堂已经彻底混乱。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大家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大家也都在等着同一件事。 他们在等司马师死掉。 司马师只要还活着,他们就无法彻底推行那些政策,更别说掌握庙堂大权了。 司马师的情况,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了,听闻是已经无法起身,连吃饭和便溺都无法自己进行,需要别人来服侍。 这样的司马师,已经不能再让他们忌惮了,他们只是安静的等着他死掉。 只要司马师死掉了,他们就能瓜分司马家的大权,他们就能把持庙堂,他们就能推行所有的政策。 不只是卢毓这边,高柔也是在等着大将军死掉。 他那边更直接,大将军一死,他就要让太后下诏,以自己为大将军。 卢毓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他长叹了一声,低声说道:“今日内,老夫听到了不少的传闻。” “今日华公进城,却不愿意来见我,难道不就是因为这些传闻吗?!” 卢毓这么一开口,当即就有人很配合的问道:“卢公那传闻是真的吗?您在私下里会见司马孚的事情,众人都已经知道了” 卢毓勃然大怒,“这些时日里,大将军病重,而太后又被小人所隔绝!” “天下的大事,却是没有人来关心!群臣们只想着自己的事情,那些本该治理天下的人,整日勾心斗角,为了官爵和财富,使小人之手段!” “我可曾为自己着想过?” “当初是我最先提出了这件事,面对司马师,可曾退让过?” “随后的时日里,我每日都在尚书台,全力操办庙堂的大事,可曾有一日怠慢过?” “我先后的几次任命,可曾任命自己的儿子或者亲族?不都是选择最合适的人吗?” 卢毓指着一旁的女婿,大声说道:“此人是我的婿子,我却将他派往城门,让他负责最危险的事情!” “某些大臣派人霸占皇宫,让我们的上奏达不到太后的面前,为了这件事,我几次前往拜见司马孚,请求他能站出来遏制群臣,他三次闭门不见,我都不曾放弃!” “我明知道会有小人因此而来找茬,也不曾退缩!” “这都是为了天下大义!” 卢毓越说越激动,脸色通红,浑身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喷出血来,他颤抖着说道:“到了如今,我却成了勾结司马师的小人?” “好,好老夫辞官,从今日起,庙堂的事情,再也与我无关!” “诸位且都回去吧!” 卢毓大手一挥,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这一刻,屋内一片哗然,群臣议论纷纷,这噪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王祥坐在群臣之中,眼神很是平静。 以退为进,看来这厮在尚书台埋了不少雷啊。 卢毓进了内屋,便锁上了门,下令不见任何人。 这使得群臣都有些茫然,他们完全不知道卢毓为什么忽然就不干了,而失去了这个当家之人,众人的眼光却缓缓聚集在了荀顗的身上。 荀顗脸色一黑。 好你個老匹夫! 王祥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当然也能想明白。 现在去接手尚书台,定然会出大问题,可若是现在拒绝,那就失去了往后去争夺的资格。 荀顗真的很想将这老贼大骂一顿,何其无耻啊!!云九小说 可迎着群臣的目光,他却不能没有反应,只见他站起身来,“这件事,都要怪传播谣言的那些小人!诸位且不要担心,卢公心怀天下,绝对不会无动于衷,我会亲自劝说他,让他再次出来处置庙堂政务!” 卢毓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谋划。 而在群臣各自离开之后,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高柔这里。 正在想着该如何继续刷太后好感度的高柔在从儿子这里得知情况的时候,险些将嘴里的茶喷了出去。 “卢毓退出了??” 高柔满脸的愕然,自己正将卢毓当成大敌来演练呢,怎么就退出了? 自己的后手可还没出呢。 高光点着头,又说道:“此定然是卢毓的以退为进之策!” 高柔却大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 “庙堂里的这些人,竟是使一些险招,他们看不起我的谋划,认为我的谋划太过简单,太过简陋,却不知,这手段,越是简单越是实用。” “像卢毓这样自以为聪明,想要以阴谋来上位的人,怎么会成功呢?” “好,好,他要退出是吗?” “给我准备马车,我现在就去太后那边,我要让他的假退变成真退!我倒是要看看,等太后诏令到他的手里,让卢毓返回自己的老家去修养的时候,卢毓是从还是不从!” 高柔此刻笑得很是开心,完全不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 高光也不敢反驳,赶忙准备了马车。 高柔再度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高老头看不起卢毓的行为,凭借着多年的经验,高老头认为,想要办成什么事,就得采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想要当大将军,那就让太后下诏封自己为大将军就好了。 像卢毓那样乱搞,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而当高柔气势汹汹的来到了昭阳殿的时候,高诞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父亲” “怎么了?” “司马孚刚刚进去,我不敢拦” 这一刻,高柔的脸顿时就黑了,他终于明白卢毓去找司马孚是为了什么事了。 是找来对付自己的! 他却也没有后退,直接令人禀告。 当高柔走进昭阳殿的时候,司马孚正跪坐在太后的身边,脸色诚恳,太后满脸的欢喜,笑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臣拜见太后!” “哈哈哈,是高公来了,且坐,且坐。” 太后说着,又指着一旁的司马孚说道:“今日太傅跟司徒一同登门,这是很多年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啊!” 司马孚看向了高柔,脸色却忽然变得严肃。 “我知道高司徒为何会来的这么快,我才刚进昭阳殿,司徒公后脚便来!” “您就这么害怕群臣跟太后联络吗?!” “当朝司徒,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公欲何为?!” 司马孚对着高柔就是一顿质问。 高柔冷哼了一声,“您不陪在您犹子身边去照顾他?何以在这里大放厥词?!” 司马孚摇着头,“司马家之人,并非都是如司马师那样的人!” 郭太后点着头,有些不悦的对高柔说道:“司徒公,可勿要这般说太傅。” “太傅与司马师等人是不同的,这些年里,太傅对我照顾有加,过去遇到什么事情,我都是派人去找他,太傅向来都是直言,从不偏袒,当初要拥立皇帝的时候,太傅也是站在我这边,是第一个为我开口的大臣您怎么能如此说他呢?” 高柔气急败坏。 你个蠢女人,你就看不出他是司马家留下的后手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呀!! “太后,我并非是对太傅无礼,是他先对臣无礼!” 司马孚站起身来,大声的呵斥道:“你让儿子镇守在殿门外!群臣交给太后的奏表都被伱派人拦下!整日盯着太后与陛下,但凡有大臣前来拜见,你就要前来说他们的坏话!” “你这番行为,跟司马师有什么区别呢?!” “我身为司马家的人,本该不参与庙堂的事情,但是听到朝臣跟我说起你的事情,我便前来了此处。” “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如此欺辱太后!” 郭太后看向高柔的眼神愈发的不对了。 高柔摇着头,“何以这般构陷我呢?” “我让儿子来保护太后,是为了他们不受庙堂之乱的影响,至于奏表的事情这奏表乃是尚书台的事情,我何德何能,怎么能阻拦?!要断绝太后与群臣联络的人,乃是尚书台的人!” “是你司马家的人!” “怎么到了太后这里,却反咬我一口呢?” “我时常派人询问是否有大臣前来,就是生怕有小人来蛊惑太后!做出威逼太后的事情!!” 两人再次争斗了起来,互不相让。 第202章 鱼变,饵不变 太极殿,东堂。 “陛下,卢毓说是要辞官,躲进了家里,闭门谢客。” 王祥在上完课后,对曹髦说起了尚书台的事情。 曹髦一愣,“竟有这种事?” 其实,曹髦昨日就知道了这件事,毕竟昨日司马孚忽然前来皇宫里,又跟高柔大吵了一架,据说最后双方各自离开,气氛很不友好。 曹髦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些事情的。 曹髦大概能明白卢毓的想法,他是确定了司马师再无力反击,故而开始进行自己的谋划,想让群臣们主动请他上任尚书令。 曹髦唯一没想到是司马孚,居然会如此干脆的跳出来帮助卢毓。 他以为司马孚会在司马师动手之后再出头呢。 不过,他们的这些争斗,跟曹髦完全没有关系。 他甚至很乐意看到群臣的争斗激化。 王祥摇着头,不屑的说道:“陛下,这些群臣,眼里没有社稷,没有天下,只有他们个人的利益,实在可恨” 王祥照例在曹髦面前贬低了一下这些人。 曹髦也没有反驳,认真的听着老师的讲述。 在王祥准备离开的时候,曹髦方才说道:“老师,我今晚跟陈公见面。” 王祥即刻看向了曹髦,“陛下为何要召见陈公呢?” “是这样的,太后说此人跟司马昭乃是莫逆之交,先前的朝议也不曾参与,生怕他们有不同的想法我想这些大概是高柔所告诉太后的,太后让我跟他和郑少府见一面,想让我试探一下他们现在的立场。” 曹髦挠了挠头,无奈的问道:“老师,我该如何跟他们问话呢?” 王祥的神色松懈了一些,认真的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真心跟随太后的,是不可能有问题的,陛下不能对他们无礼啊,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跟他们询问一些经典的事情,他们都很擅长经学” 王祥刻意将他们往经学上引导,曹髦也适当的做出了期待的表情。 很快,曹髦就送走了这位老师。 曹髦颇为无奈,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总有一天要跟老师对上。 毕竟,老师的想法,曹髦非常的清楚,比起司马师,他的想法显然更加可怕,不过,若是自己足够强势,能压得住他,是否能让他一直为自己效力呢? 老师啊但愿未来的我足够强,强到不会杀害您。 曹髦没有起身,张华守在了门口,魏舒却走了进来,坐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我已经跟李昭,焦伯,嵇康,吕安等四個人谈论过了,他们都愿意为您效力,也愿意服从您的安排。” “嗯,具体的事情,可都说清楚了?” “都已经讲清楚了,陛下,何时开始推行?” “不急,我还需要最后一个校尉,此人不来,这四个人也顶不上司马昭麾下的一个邓艾。” 曹髦低声说着。 “张君,您现在就去找陈骞吧。” 陈骞跟着张华走进了皇宫里,得知皇帝召见自己,陈骞完全没有任何迟疑。 陈骞很早就发现,自己跟皇帝很合得来。 他们都是急性子,都有胆魄,都愿意去干大事。 王祥的性格实在太稳妥,不被陈骞所喜,在陈骞看来,若是王祥能早点下定决心,场面就不会那么被动,这些功劳完全可以被自己人吃下去,根本不会落在卢毓那些小人的手里! 陈骞还是很期待能与皇帝在私下里见面的。 当陈骞到达东堂的时候,曹髦早已准备了丰厚的佳肴。 “臣陈骞,拜见陛下!” 曹髦笑呵呵的请他坐下来。 “陈公啊,我们也终于有了可以私下里谈话的机会啊。” “您有所不知,朕是多么的期待这一天啊!” “那日的东堂宴上,朕不好直说,只能是酒水来比喻。” 陈骞点点头,“确实不易。” 曹髦随后就说道:“陈公,您愿意当大将军吗?” 陈骞此刻都有些愣神。 他再次看向了曹髦,却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点着头说道:“臣有匡扶天下的志向,自然也愿意肩负大将军之重任。” “哈哈哈,好!” “您就是朕的大将军了!” “朕就是喜欢您这样的人,敢说敢做,不像那些畏畏缩缩的人!” 曹髦举起了酒盏,“大将军,这是朕敬您的!” 两人饮了酒,曹髦这才继续说道:“您也看到当下的局面了,您跟我的老师不同,朕也就不瞒您了,朕先前的政策,都只是为了对付司马师,并非是真的要为世家大族去出头。” “那些政策在执行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您心里最是清楚。” “您父亲虽然贵为三公,但是临淮陈从您父亲开始,底蕴终究还是有些不足。” “这些政策,未必对您会有什么好处。” 在曹髦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陈骞的脸色格外平静,他完全不在意这些。 曹髦只好改口说道:“当今天下的局势,最是需要您这样的贤才,内有群臣把持朝政,地方有手握重兵的将军,外有蜀贼吴贼,这不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吗?” “若是公愿意为朕解决这些事情,朕愿意以您为大将军,将来伐蜀灭吴,将军可立不世之功也!” 到这个时候,陈骞的眼神方才有了变化。 “陛下想要臣做什么呢?” “目前还不需要,往后,我需要您来接替中军。” 陈骞点点头,“臣愿意为陛下效力。” 陈骞的态度其实很明确了,他愿意跟曹髦建立临时的合作关系,但是不会完全倒向皇帝,这跟张华魏舒等人的投奔方式不同,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位毕竟是当朝大臣啊。 曹髦觉得这就足够了,等到自己缓缓露出獠牙的时候,陈骞自然就会变得坚定起来。 曹髦问道:“先前朕吩咐您的事情,如何了?” 陈骞愣了一下,“是那位马隆的事情吗?” “正是。” “按着陛下所说的,臣已经安排他做了自己的属吏” “什么??他在洛阳??” 曹髦眼里有些惊讶。 陈骞点点头,“兖州距离洛阳并不遥远他先前就到了,一直都在御史府陛下想要见他吗?” 曹髦笑了起来,“是很想要见他,我当年在元城的时候,总是听说此人的义举,难得他来了洛阳,朕非要见一见他!请您回去之后,就让他过来吧!” “对了,张华,你跟着一同去,免得那马隆进不来。” 陈骞并不知道曹髦为什么对一个地方武夫如此上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皇帝,就匆匆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曹髦方才开心的对魏舒说道:“朕所等的那个人已经到了!” 张华并没有让曹髦等候太久,只是在半个时辰内,张华再次回到东堂,而他身边却跟着一个高大壮硕的壮汉。 那汉子身材高大,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桀骜之色,打扮上也是很类文士。 他看起来有些惶恐不安。 马隆并非是大族出身,平日里在地方上,在兖州倒是有一定名望,可出了兖州,就没有人认识他了。 就算在兖州,他因为出身不好,也得不到什么立功的机会,也不是很被人看得起。 可就在先前,他忽然接到了庙堂的征召,这让马隆很是惊愕,茫然的来到了洛阳,随后又迅速进了御史府,马隆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位陈公甚至还赐给他一处院落,这让马隆很是不可思议。 自己跟他明明没有多少交际,可当自己去找他表达忠心的时候,陈骞又表现的很是冷漠,似乎完全看不上自己。 马隆很是纠结,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看不上自己,为什么又要征召自己? 而现在,他居然进了皇宫。 这是皇宫啊 “高呼姓名,行大礼参拜” 马隆低声念叨着,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皇帝要召见自己,自己何德何能啊,怎么会被天子所召见呢?? “来者可是马孝兴?!” 马隆抬起头来,呆愣的看着面前的皇帝,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直到张华推了他一把,他才惊醒。 “臣马隆!!拜见陛下!!” 他的声音倒是很响亮,曹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髦看着面前这位虎将,越看越是满意。 马隆是底层出身,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天生的就会有敬畏,这是很正常的,皇权的神圣性还没有消失,在地方上还是很有力的。 曹髦将他扶起来,打量着他,认真的说道:“朕还在元城的时候,可是屡次听到关于孝兴的传闻啊!” 听到皇帝的话,马隆的脸顿时就红了。 马隆因为出身贫苦,早年想了各种办法来出名,到了如今的年纪,过去那些事看起来就有些尴尬了。 但是,此刻,马隆也明白了自己能前来洛阳的原因。 自己的名声虽然在别的地方不显露,但是在兖州周围还是不错的,应该是皇帝在不曾登基的时候就听说过自己,所以如今才想要提拔自己。 就在马隆胡思乱想的时候,曹髦忽然询问道:“孝兴啊,可愿为朕的大将军吗?” “啊???” 第204章 尚书台没我得散 时间在进入正元二年之后,外头那银装素裹的大地也开始逐渐恢复本来面目。 铺天盖地的大雪终于收敛了一些。 烈日高照,在这寒冬之中,提供着一些微不足道的火与热。 曹髦笑呵呵的站在太极殿前。 尽管他穿的很厚实,可脸依旧是通红,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堆着面前的雪人。 郭平和司马攸分别站在他的两旁,看着面前这逐渐成型的雪人,连连惊叹。 曹髦的双手被冻得发麻,可他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看着面前的雪人,曹髦沉吟了片刻,又上前开始修修改改,不断的拍打,让雪人的身体更加凝实。 “树枝呢?” “在这里,这里!” 郭平赶忙将准备好的树枝递给了曹髦,曹髦便将树枝插在了雪人的身上,形成了两个手。 司马攸羡慕的看着这雪人,脸上满是迟疑。 曹髦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怎么样?学会了吗?” 郭平高呼道:“学会了!阿父,我想给它披上甲胄!” “那你就做呗,可以用木头来做,挖出几个孔,然后用绳子连起来,不过,我不知道这雪人能坚持多久披了甲,会融化的更快。” 就在几个人继续在雪地里玩耍的时候,司马妜忍不住叫道:“平!” “明日再玩!” 郭平看着远处的母亲,赶忙躲在了曹髦的身后。 司马妜的脸色有些无奈,“你阿陛下已经很累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不要再打扰纠缠了!” “快过来!” 曹髦牵住了郭平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跟前,又看了司马攸一眼,“无碍,今日就到这里吧,外头这般寒冷,跟着你阿母先吃些东西。” 郭平看了一眼司马妜,忍不住说道:“阿父,我们一起吃吧!” 曹髦愣了一下,正要回绝,司马妜却说道:“陛下忙碌了半晌,也不曾吃饭,现在吩咐下去,怕是要等上许久,我那边饭菜已经做好,不如一同吃吧?” 曹髦笑了笑,没有再回绝,拉着郭平的手,大步走向了式乾殿。 曹髦跟司马妜,关系近乎于陌生人。 两人并没有交谈过,甚至也不曾在一起过,曹髦对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当他们走进式乾殿的时候,宫女们早已准备好了吃的。 司马妜如今的身份很是尴尬,司马师还没来得及坐实她的皇后身份,就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司马妜住在了皇宫里,而她的皇后名分却并不受认可。 别的不说,群臣肯定是不认的。 司马妜也不理会这些事情,如今能跟儿子待在一起,衣食无忧,她便已经很知足了。 司马攸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拘束。 就在几天前,羊徽瑜忽然将他送进了皇宫里,说是孩子思念姐姐和犹子。 曹髦大概明白,这应该是钟会在出力。 钟会在努力帮自己夺继承司马家的大业。 对钟会这個人,曹髦的看法是相当复杂的。 此人的能力极为耀眼,可以说,在司马师倒下之后,庙堂里他应该算是独一档的能臣。 第205章 司徒公,我们非敌 看着面前的少年皇帝,高柔的眼神很是复杂。 当初这位皇帝刚刚来到洛阳的时候,高柔只是觉得他异想天开,好高骛远,认为他迟早会弄死自己,因此就远离了他,生怕被他溅了一身血。 可后来,高柔愈发的感受到这个家伙的不同凡响,他逐步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这厮分明就是个司马懿那样的人物! 高柔越看越觉得这皇帝像司马懿。 就连那相貌,都有点像司马懿。 说起来,高柔之所以会那般冲动,也是有曹髦的原因在,看着比自己孙子还年幼的人都做出了这样的大事,高柔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想要大干一场,想给这些年轻人们看看上一个时代的强者所带来的震撼。 今日,自己的儿子高诞忽然派人告知,说是皇帝想要见自己一面,高柔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想要见自己,可在当前的局势下,他还是决定跟皇帝先见一面,看看他要说什么屁话。 “高公!!” 曹髦率先对着高柔行礼,以表现自己对老臣的恭敬。 到了高柔这個年纪,你别说是三公了,哪怕就是个平民,曹髦也得行礼,毕竟我大魏是靠着道德来治理国家的,尊老也是传统道德之一,传承自大汉的规矩。 当然,前提是平民得能活到这个岁数才行,在这种生活环境下,在那么多的欺压之下,底层百姓们能活到五十岁都算是极为高寿了,至于八十?那还是洗洗睡吧。 在当下这个时代,人均寿命当真是很神奇,百姓们的寿命低的令人发指,而这些豪门大族,只要不服散,长寿的却很多。 高柔这老头活了九十多岁,他起码还能再活十年,连他的长子都被他给熬死了。 而司马孚也是活了八十多岁。 或许往后可以效仿某位“圣王”,搞一搞千叟宴? 为了彰显我大魏的国力,召集各地出身很好并且“道德高尚”的年过八十的老头来洛阳赴宴,这么一来一回就能送走他一半人。 高柔也不知道曹髦此刻在想什么,缓缓起身,朝着曹髦回礼。 曹髦坐在了高柔的面前,打量着他,忽然长叹了一声。 “司徒公啊,朕到底是何时得罪了您呢?” 高柔一愣,“臣怎敢有这样的想法?陛下何出此言呢?” “司徒公啊,朕对您仰慕久矣,当初刚来庙堂的时候,就想要借助您的力量来平定天下,只是那时朕刚登基,不敢冒然打扰。” “现在大将军病重,群臣争权夺利,朕一直都在等着司徒公能来找我,可司徒公为什么从不肯来见朕呢?” “是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司徒公吗?” 曹髦看起来很是委屈。 高柔一时语塞,他这些时日里为了独霸太后,一直都将曹髦当作假想敌来对待,觉得他会帮助那些外人来抢夺太后的“控制权”。 可是曹髦现在这么一开口,他却忽然意识到,似乎两人从不曾有过什么不合啊 曹髦很是无奈的说道:“司徒公啊,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呢?” “陛下,臣从未想要对陛下不敬,只是庙堂事杂,故而未曾前来拜见,还望陛下勿要怪罪。” 高柔迅速圆话。 曹髦点点头,他认真的说道:“司徒公啊,今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朕将您当作长辈来对待,也就不说什么假话了。” “陛下请直言。” “司徒公觉得,太后有谋朝篡位的想法吗?她会换掉朕吗?会安排自己的宗族来接手吗?” 曹髦问出了三个问题。 高柔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不会,太后对陛下很是宠爱,陛下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司徒公啊,我说这番话,不是对母亲不敬重,正是出自对母亲的敬重啊。” “您认真想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高柔摇了摇头,“绝对不会。” 曹髦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朕跟母亲之间还有什么矛盾吗?朕现在还年幼,母亲掌权对朕有什么坏处呢?将来这一切不都是要给与朕吗?” “司徒公不是想要扶助母亲,治理天下吗?” “那司徒公可有谋朝篡位的想法?” 高柔猛地瞪圆了双眼,“陛下勿要这般吓唬老臣” “您看,您也只是想要治理好天下而已。” “既然如此,那朕跟太后,跟司徒公,有什么矛盾?有什么争执?” “朕坐在皇帝位上,看着你们将天下治理好,然后名正言顺的当一个千古一帝,这不好吗?” 高柔抿了抿嘴。 曹髦再次说道:“司徒公不该防着我,更不该派人盯着我,您总是担心我与他人联手,却为什么不想着要跟我联手呢?” 高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面前的皇帝,却没有急着回答。 皇帝可跟太后不同啊。 跟太后联手,那高柔相信自己是能控制住太后的,可是面对皇帝,高柔就没有那样的自信了。 再说了,你这些时日里跟司马家,跟卢家的人都来往亲密,谁知道你是不是他们派来搞自己的呢? 面对谨慎的高柔,曹髦的脸色更是苦涩。 “司徒公啊,司马家想要夺我的江山,卢家那些人是想要把持庙堂算了,我再说您也不会相信。” “这次叫您前来,朕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哦?什么事?” 曹髦说道:“当今的中军,格外混乱,这是太后跟我都不愿意见到的,我打算让焦伯,嵇康,吕安,马隆,王戎,阮籍,刘伶,山涛,向秀等人任为校尉,安排在中军之中。” 高柔眯起了双眼,盯着面前的曹髦。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曹髦认真的说道:“这些人前往中军,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他们到达中军后,就会开始整顿军队,将那些不懂得战事的人军法从事,提拔真正的能战之士。” 高柔摇着头,笑着说道:“陛下,您不会觉得一道诏令就可以委派中军十个校尉吧?” “这些诏令,可是要群臣去审的,若是群臣觉得不妥,照样能退回来,当初烈祖皇帝连推行辅佐大臣的遗诏都能被群臣阻拦,您怎么会觉得太后的诏令会更有用呢?” 第208章 莫非他真的是个天才? “陛下这” 郑袤现在只想要将方才所说的话给收回来。 什么稳重,这比你当初要给夏侯玄平反的事情还要极端! 大魏耗费了近三十年的时日来打压宗室,这是说放就能放出来的吗? 您觉得庙堂群臣会答应吗? 郑袤差点就将“痴心妄想”这四个字给说了出去。 郑袤的定位跟王祥陈骞等人都不同,他是一个自保派,他想要的是能安稳生活,不卷入这些争斗之中。 好不容易摆脱了司马师的漩涡,可皇帝却又抛出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这宗室的事情,绝对是那种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几乎没有人愿意看到宗室强势。 宗室力量强大,就会压制世家大族的力量,就像是司马家那样,为了压制这些世家豪强,司马家大封宗室,大权加身,这些诸侯们在地方上果然很强势,可一旦庙堂出现了动荡,即刻就是八王之乱 郑袤认真的说道:“陛下出身宗室,对宗室的怜悯,臣是能明白的,只是,陛下,您如今是天下的皇帝,而非是大魏的诸侯。” “臣知道您对文皇帝的政策有其他看法,可是陛下觉得,文皇帝为什么想要推行那些政策呢?” 曹髦认真的说道:“遏制宦官来避免出现十常侍,遏制诸侯来避免出现七国之乱,再通过中正制来将地方的征召权收回庙堂。” 在曹髦看来,其实当初文皇帝所推行的诸多政策,也并非就是为了使劲祸祸大魏。 他的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曹丕的成长环境是士人跟宦官斗争最为凶猛的时候,而曹操本身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摆脱了阉宦之后的帽子,努力的融进士子之中。 曹丕在掌权之后,急着来稳定国内的局势,他并没有父亲的威望和军功,故而就想要一一铲除那些潜在威胁。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阉宦,他大概是回忆起了汉末的乱局,当即废了十常侍,用那些优秀的年轻人来代替,这也是为了拉拢这些民间的贤才,让他们陪在皇帝的身边,培养感情,建立皇帝的直属力量。 他然后想到的是外戚,为了避免再出一個外戚大将军,他又下令外戚可以拥有爵位却不许担当重任。 他又担心后宫的势力会太强,杀了贤明且有势的甄皇后,另立皇后。 为了防止地方操控孝廉,把持人才选拔,他用中正制将人才选拔收回庙堂之手 在收拾了这些人之后,曹丕最后又盯上了宗室,开始不留余力的打压宗室,使得诸侯们苦不堪言,最后就出现了宁为司马太守而不肯为曹魏诸侯的情况。 曹丕的这些行为,可以说不够聪明,但是绝对不能说失了智,很多的制度在创立的初期都不是朝着坏的方向去设立的,在当时都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只是,曹丕大概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早早逝世,他更没料到自己的儿子同样如此。 曹髦觉得,曹丕跟孙权相反,他若是能活得久一点,说不定在历史上的名声会好上很多。 他在那个时代已经开始接受华歆王朗等人的劝谏,开始安心治理国家,恢复民力,也废除了很多曹操在战时所设立的极端政策,倘若正常发展,曹丕再活个二十年,或许情况就会不一样吧。 第209章 不谋而合呀! 你莫非是个天才? 曹髦看向司马炎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过,我就算是想用你父亲,你父亲也得乐意啊。 郑袤举荐的彭城王曹据,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他并非是曹髦心里最好的人选,自己往后有很大的精力都要放在这宗室的身上。 如此一来,宗正的位置就变得极为重要了。 郑袤根本不适合担任什么宗正,在曹髦的眼里,此人是担任吏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尚书台里必须要给他挂一个吏部尚书,在九卿之中,可以再让他领个太常。 郑袤所擅长的是识人,举荐,他适合去干官员提拔和教育方面的东西。 他本人偏向中立,无论是司马师与曹髦,或者群臣与曹髦,他都想要保持中立,这样的人是无法跟着曹髦在宗室问题上下重手的。 他需要一個激进,胆大妄为,年纪大,有资历,而且跟自家有亲,愿意为宗室出力的人。 像彭城王,他的资历,年龄,亲情都达标了,可他的性格嘛,这是一个懦弱的人,可以让他背锅,但是想让他冒着危险为宗室和自己来出力,嗯,还是省省吧。 如果实在无人可用,倒是可以考虑他,让他当个摆设。 其实司马昭还真的就完美的附和所有的条件,但这是不可能的,反正就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 曹髦认真想了想,其实人选并不多,扬州刺史文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的年龄,资历,暴躁程度,各方面都完美达标,至于他是不是宗室? 这好说,朕的猛将文鸯还不曾娶妻吧? 但是目前的局面是毌丘俭比自己更需要文钦,故而也只能作罢。 倘若夏侯霸没有跑就好了。 羊祜倒是也能跟宗室扯上关系,但是他资历又不够。 曹髦眯起了双眼,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几个名字。 “陛下??” 司马炎问道:“莫非陛下觉得有什么不妥?” 曹髦摇着头,很是平静的说道:“并无什么不妥。” “征西将军是最适合担任这个位置的,只是啊,还不到那个时候。” 司马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曹髦问道:“下次的东堂宴,你可有准备?” 自从司马炎发现自己跟不上名士们的思路后,曹髦就给他推荐了好几本书,让他将这些书籍吃透。 司马炎是有些不愿意的,他不喜欢读书,他认为,治理天下并非是凭借这些经典。 而曹髦告诉他,经典乃是治理天下的入门条件,哪怕是司马师司马昭,都是用经典来做台阶,当敲门石,你又怎么敢不学呢? 曹髦当即使用了孙权劝说吕蒙的桥段:我难道是让你治学去太常当博士吗? 司马炎也就不敢反驳,拿了些书回去,时不时就拿出来背诵。 此刻听到曹髦的质问,司马炎很是茫然。 “陛下,宴会还要继续吗?” “父亲都不许我出门了,我这次前来,有三百多个甲士一路护送到皇宫门口,我都无法赶走他们,这种时候我们还能开宴会吗?” “再说了,我伯父病重不起,就算人家愿意来,我们在这里饮酒作乐的,岂不是不孝?” 曹髦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安世,勿要被那些沽名钓誉的人所欺,他们的孝,只是展现给他人去看的并非是真心的,这样的孝,有什么好推崇的呢?有什么好效仿的呢?” “他们的孝,只是他们想要升官的手段而已。” “当初宣文公逝世的时候,大将军可曾去搞什么辞官服丧三年?” “这是因为大将军不孝吗?大将军继承宣文公的遗志,继续代替他治理天下,这才是最大的孝行,今日丈人病重,我的心里也很痛苦,可是,丈人所在意的是这个天下!” “与其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给外人彰显自己的孝道,帮着大将军治理天下,继续他的志向,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孝行吗?” 曹髦一番话,顿时就说服了司马炎。 “陛下说的对!” 司马炎当即有了精神,他问道:“可是,陛下,东堂宴只是我们用来拉拢名士的,如今庙堂大乱,只怕群臣也不敢前来,只是召见一些名士,又如何能帮得上伯父呢?” 曹髦笑了起来,“朕一直都在等着伱询问呢。” “朕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只会追逐名望的人,大丈夫,定然是要去做大事的,岂能整日去邀名求望呢?” “安世长大了啊。” “陛下就说我们去做什么吧!” 司马炎已经开始亢奋了。 曹髦这才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东堂宴,若是操办得体,是可以成为天下名士的鼎盛之宴,点评名士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宴会来改变天下的思想。” “当今玄学兴起,众人迷信鬼神,不理实事,服散饮酒,清谈无为这些都是对治理天下不利的事情。” “我们得一步一步改变这些。” “玄学也并非是一无是处,朕熟读经典,对这些还算是比较有研究的,想要治理天下,光从政策上来治理,那是远远不够的,还要从思想上来治理。” “我想要总结过去和现在的诸多学术思想,改变当下思想颓废的趋势,我要将公羊的勇武,将左传的有教无类,将玄学的本末体用全部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意在开疆扩土,教化天下,自然有为的先进思想!” 曹髦终于说出了自己设立东堂宴的真实想法。 司马炎愣了一下,急忙拍手。 “好!陛下说的太好了!臣深以为然!” “就该如此,凝聚他!” 曹髦点点头,又问道:“安世觉得第一步该做什么?” 司马炎不确定的说道:“说话?” 曹髦拍着手,“对啊!你的看法太对了!跟我不谋而合!” “现在的士人们非常的迷茫,因为过去的思想都无法来支撑他们的信念,信仰崩塌之后,庙堂又一直在疯狂打压他们,不许他们阐述内心的想法,不许他们质问反驳,一旦有违背,就诛杀流放,他们生怕被杀,只能去搞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第210章 回收 “宣德将军?何至于此啊?!” “起来!快起来吧!” 曹髦赶忙说着,就要上手搀扶。 跪坐在殿门口的两个人,自然就是郭立和郭芝。 他们神色不安的跪坐在殿门前,郭立的头发变得灰白,浑身都瘦了一圈,而郭芝也好不到哪里去,胡须杂乱,眼神暗淡无光。 看他们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做司马师的上客,肆意指点江山,训斥太后,不可一世的模样? 看到皇帝,郭立眼眶一红,竟是流下了眼泪。 “陛下!!” “救救我郭家吧!!” 曹髦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家里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郭立只是哭着,也不说话,郭芝喃喃道:“三天之内,我们族内有四个人被罢免抓捕,连带着兄长也被罢免了” 作为一个大家族,当然不会只有他们寥寥几個人,除却这些核心成员外,家族还会有一些亲戚朋友,例如旁支,外嫁,门生故吏等等,这些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除却这些坐镇庙堂的大人物,通常还会有一些担任了县令,或者县尉这样算是底层官员的族中子弟。 听郭芝这意思,他们家族是开始遭受攻击了,原先所安排的官员被罢免抓捕,而宣德将军也不再是宣德将军了。 曹髦有些惊讶,没道理啊。 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会闲的无聊对他们出手?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司马家的人这些狗贼!!当初连司马师都不敢对我们无礼,我们帮了他们那么多,我们对他们有恩,可如今,只是一些跟随他们的小人,就敢骑在我们的头上” 郭芝的眼里满是绝望。 曹髦顿时明白了,看来他们只是卷进了司马家跟群臣的暗中斗争里。 其实从朝议之后,双方就开始不断的暗斗,就是找出对方的罪证,然后拉对方的官员下台,将自己人安排上去,大家都是如此,就是太后诏令跟大将军诏令不断的互攻。 而在司马家的那些追随者看来,郭太后是发动这一切的主谋,而作为她的家族自然是要重点关照的。 可世家大族这边又厌恶郭家的人,非但不愿意出面,还跟着司马家一起踩。 曹髦再次摇起了头。 他看向了郭芝,“当初文皇帝,烈祖皇帝,对他们家是有多大的恩德呢?烈祖皇帝甚至让他们家来担任辅国大臣,将自己的孩子都托付给了他们” “您对司马家的恩德,比他们如何?” 郭芝顿时说不出话来。 曹髦看了一眼昭阳殿,“算了,你们且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出手的。” 郭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曹髦,他不太敢相信。 可当曹髦看向他的时候,他却不敢再询问,赶忙起身,“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曹髦这才走进了昭阳殿内。 郭太后看起来很是愤怒,此刻就坐在上位,看到曹髦到来,顿时开始了抱怨。 “这些人,当初背弃了我,投奔司马家,如今司马家不要了,却又来找我,希望我能保护他们,这是何等的无耻?!” 曹髦安静的听着太后的谩骂。 等到太后骂的差不多了,曹髦这才开口说道:“母亲啊,尽管如此,可他们都是您的长辈,若是在这皇宫里出了事,那就对您不利,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 第211章 请大将军让位 荀顗的脸色非常难看。 本来一切都在按着计划中的进行,可是那老头一喘气,他就不敢再继续多说了。 高柔目前最大的资本,不是他的名望,也不是他的官爵,是他的年纪! 这是朝中唯一的八十岁老头啊! 就算知道高柔可能是装的,荀顗也不敢去赌。 倘若那老头真的倒下来了呢?要是真的死在那里了呢? 那自己这一生的清名,直接毁于一旦,他不是司马家的人,他还是在乎名誉的,他可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什么逼杀老臣这样的恶名。 荀顗不敢,那些大臣们也不敢,看到高柔不对劲,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在这种重视孝道,有着浓郁的尊老传统的时代,除非是遇到司马师那样六亲不认的狠人,不然倚老卖老还是非常管用的。 高柔这手段显然也是因人而异,对荀顗他就敢装出快死的模样,将他们吓跑,倘若是司马师,司马师可能会让他的装死变成真死。 荀顗等大臣再次聚集在了尚书台。 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再拖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荀顗惶恐不安,他看着远处的卢钦。 “卢君啊,必须要让卢公出面了,我们无法让司徒公来劝说卢公,你是卢公的儿子,应当由你来出面啊。” “这件事若是继续拖延,那我们都是天下的罪人啊!” 荀顗很是激动,神色悲切。 卢钦无奈的说道:“这不是我父亲想不想出来的问题了,以现在的局势,是司马家执意要与我们作对,尚书台实际上还是在他们的手里,就算我父亲回来,也是要受他们的遏制啊” 嗯,卢钦这是在跟他们谈条件。 高司徒的事情,其实也是条件之一,但是高柔直接一手碰瓷让他们迅速逃走。 这是另外一个条件,卢钦的意思很明确,我阿父得当尚书令。 荀顗看向了周围的大臣们。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卢毓的这个吃相实在是有些太难看了。 这几乎就是用天下毁灭来作为要挟手段,逼迫群臣来接受他成为尚书令。 虽然这种的交易和妥协在世家里很常见,可卢毓的做法还是有些太坏人缘。 群臣又不是傻子,卢毓的手段,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事情还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的,荀顗率先做出了妥协。 “卢公执掌尚书台,是我们所希望的事情,但是,如今大将军还在,他兼领尚书令,这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事情啊!” 荀顗的意思也很直接,我们同意,可是我们做不到。 群臣也没有僵持,群臣们本来就没有想夺尚书令的意思,有这个想法的也就荀顗和高柔等少数几個人。 王祥坐在群臣之中,看着对面的卢钦,眼里有些笑意。 太粗糙了呀。 我理解你们急着想接受尚书台,生怕夜长梦多的想法。 也知道这些交易都是世家所常常经历的事情。 可惜,有个东西叫人望啊。 尽管世家都是利益动物,可毕竟是个人,是人就有喜怒,你这么一搞,就把原先都亲近你的群臣给主动推远了,想要当尚书令,直接跟他们说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呢? 第212章 司马师之死 “老夫何德何能啊实在不敢啊!” “太傅公勿要再为难老夫了,司徒公道德高尚,三朝老臣,德高望重,是群臣里的贤长,群臣都将他当作是自己的老师来对待。” “当今天下事危急,难道不该是让他出来主持大局吗?” “尚书令的位置,就交予他来做,如何啊?” 卢毓看着面前的群臣,脸上满是谦逊,率先提起了高柔的名字。 群臣板着脸,没有说话,司马孚却很上道,很是认真的说道:“在找大将军之前,群臣已经找过司徒公,司徒公年迈,已经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群臣多次劝谏,他都不曾听从。” “还请卢公勿要谦逊,朝野之中,有谁能比您更适合这个位置呢?” 卢毓再次摇着头,“不敢当,尚书台里的贤才济济,荀公!您的父亲就曾担任尚书令,荀令君的美名,至今被天下所称赞,就算要接任尚书令,也得是您来接任啊。” 卢毓这次是直接看向了荀顗。 荀顗在心里骂出了声,你个该死的老狗,是想要彻底堵上我的道路是吧? 我将你当作盟友,帮了你那么多,你却将我卖的如此干脆?! 他很是冷漠的说道:“不敢当,还是卢公亲领吧。” 荀顗甚至都懒得装出亲近卢毓的模样了,可见,这次的事情将他得罪的不轻。 卢毓又看向了下一位。 他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甚至连司马昭都点到了。 “征西将军有仁德,何不让他来担任呢?” 群臣心里都很不爽,你这以社稷来要挟,现在给你拿来了,怎么还装上了呢? 伱以为这是在登基吗?还要给你搞個三辞三让不成? 王祥继续看着这一幕,心里又警觉了一些。 这天下名士们,在还不曾成功的时候往往都是很谨慎,谋略非凡,可当临近成功,或者形势大好的时候,却很容易犯病。 现在的高柔和卢毓是这样,当初的三位皇帝也差不多是如此,甚至那些逐鹿天下的群雄们也是如此。 这似乎是自古以来都不曾改变过的事情,大多数的英雄豪杰们都是如此。 王祥暗自在心里提醒自己,日后若是得了势,万万不可骄傲,不可自大,绝对不能乱了心志。 而此刻司马孚还在给卢毓打配合,“征西将军已经自愿放弃了,他年纪还小,尚且没有这样的能力。” 卢毓这才无奈的表示:“既如此,那我就愧领了。” “往后还请诸公多劳心,庙堂大事,愿与诸公一同操办。” 他朝着群臣行了礼。 群臣赶忙回礼。 “拜见尚书令。” 卢毓再次抬起头来,春风得意,再也不隐藏这脸上的笑容了。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现在,谁也不敢反对自己的上位,哪怕是高柔和太后也不敢! 除非他们不想要这社稷了,社稷的存亡,完全跟自己绑定在了一起。 有了尚书台的实,那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群臣之首,天下政令,皆出尚书。 自己要先推动那些政策,将来整顿军队,统一天下,卢家将从此崛起 在这一刻,卢毓的脑海里有了无数个对未来的憧憬。 “诸位,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拜见太后!” “然后开始操办尚书台的大事!” 卢毓立刻进入了角色。 卢毓带着浩浩荡荡的大臣前往拜见太后,连高诞都不敢再阻拦他,而太后是个相当听劝的人,当她听卢毓说已经从司马师手里抢过了尚书台的时候,郭太后甚至很开心。 她完全没意识到,从今日开始,天下迎来了一群更加贪婪的恶狼。 他们没有司马师的能力,可数量却更庞大,行为更加恶劣,眼光更加狭隘,祸害无穷! 郭太后只是很开心,她吩咐卢毓要做好尚书台的工作,不能出了差池,又大大方方的亲自下诏,坐实了卢毓的尚书令。 卢毓高高仰着头,大步走出了昭阳殿,迎着群臣那敬畏的目光,卢毓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极殿内,曹髦缓缓抬起了头,“外头怎么如此热闹?” 张华赶忙走出了太极殿。 过了片刻,他走了进来。 “陛下,卢公领着群臣前来拜见太后,说是司马师已经让位与他,太后已经下诏以他为尚书令。” 曹髦手里的笔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张华。 “这么快啊,司马师看来是真的要走了啊。” 张华问道:“怎么?陛下有些不舍?” “不舍??朕巴不得他现在就死掉。” 曹髦认真的说道:“朕也知道,他活着对朕更有利,他能帮着我狠狠打群臣和大族,也知道如今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可即使如此,他的恐怖还是让朕很忌惮,哪怕是那些利益,也不能让朕动心。” “朕不怕那些群臣,也不怕那些小人,自以为能看穿他们的想法,可面对司马师,朕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哪怕是如今,朕也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后手,我认为他的后手应当是在地方的将军那里” “可我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做。” “我总是觉得在他面前藏不住任何的事情,他要是下一刻出现在殿门口,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你不明白,那种无力感” 曹髦说了许多,张华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认为,他比之卢令君如何?” “噗嗤~~” 曹髦听到这句话,顿时笑出了声。 “过去不太肯定,可现在嘛,我断定,卢毓活不过一个月。” “他太轻视司马师了,你就等着看吧,他现在有多嚣张,日后就会有多惨。” “司马师此刻指不定在密谋着什么呢!” 与尚书台的欢呼雀跃不同,大将军府里的气氛很是安静,安静里透出了一种无言的悲伤。 就连那些甲士们,都是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司马昭和司马炎跪坐在了书房内,看着昏迷不醒的司马师。 “兄长,都是我无能,我将尚书台给丢了大将军的位置我也保不住” “我无能,我辜负了你们的厚望。” “兄长” 司马昭闭着双眼,脸上是两道泪痕。 司马炎却低声抽泣了起来,擦拭着眼泪。 “哭什么?” 司马昭愕然,他猛地睁开双眼,却看到兄长睁开了双眼,此刻正幽幽的盯着自己。 那一刻,司马昭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兄长!!您无碍?!” 司马师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目瞪口呆的司马炎,“你且出去!到门口守着!” 司马炎点点头,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 “兄长,我” “卢毓终于上门了,我也放心了,你勿要多问,且听我说。” 司马师严肃的说道:“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全力收缩人马,为我发丧,然后提出要为我守孝,主动辞掉自己的位置,不与群臣们争执。” “不久之后,群臣会来求你来接任大将军。” “到时候你要拒绝两次,然后答应他们,当上大将军之后,不要效仿我的行为,不要跟世家大族混在一起,要远离他们,要跟仲父敌对,仲父赞成什么,你就去反对,他反对什么,你就得支持,要有不死不休的态度。” “尚书台和大将军绝对不能有要妥协的趋势。” “你要安心辅佐陛下,不要展现出任何的不悦,要执行他所说的每一件事,要亲近寒门和出身平民的人才,多提拔他们,逐步跟大族们切割关系,钟会,陈骞,郑袤三个人,不必切割。” “你要让炎去跟随皇帝,不要告诉他家里的事情,就让他全力辅佐皇帝,让他去做皇帝的诸葛亮!” “但是司马攸,你要自己抚养,不要让他对皇帝和群臣产生什么亲近的想法,等他稍微长大点,你就将他派到地方去磨砺,你要将我们原先的想法,最后失败的经过全部告诉他,让他且先隐忍下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继续我们的遗愿!建立我司马家的大业!” “曹髦最大的弱点是他完全不在意礼法,并非是轻视,是无视,他的想法看法不同于士大夫,如今他的事情还不曾成功,快要成功的时候,他一定会犯下大错。” “到那个时候,你和仲父应当是都不在了,不过还有炎和攸。” 司马师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司马昭听的很是认真。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时不我待,倘若再有一年的时日我目前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再也不许发怒,不许任性,做事之前先想想我是如何应对的,要保持你的名声,多帮助贫苦出身的人,做些善事,改变家族的风评。” “勿要怪罪自己。” “是我无能,没能完成父亲的遗愿,没能完成司马家的大业。” 司马昭的眼泪再次滑落。 “兄长” 司马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司马昭只是哭着。 过了片刻,司马师的脸色有了些变化,脸上的肃穆和凝重仿佛消散了一些。 “子上,你将安世叫进来。” 司马昭赶忙大叫道:“司马炎!!进来!!” 司马炎赶忙闯进了屋内,惊愕的看着他们。 司马师示意他靠近些。 司马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 他看到伯父的眉宇舒展开来,脸色也变得平静,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些似有似无的笑容。 “安世这个给你。” 司马师颤颤巍巍的从枕头下掏出了东西,递到了司马炎的手里。 司马炎低头看去,那是一小块甜饴。 “这是你幼时爱吃的,拿去吃吧。” “谢谢你先前送的柳皮。” “很好用。” “不疼了” 司马师的嘴角缓缓出现了一抹笑容,他闭上了双眼。 “终于不疼了。” 终于,他也彻底不动了。 第213章 你的后手呢?? “兄长!!!” 司马昭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大将军府。 司马昭飞扑上前,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司马师却再也没有了反应,他的叫嚷声引起了外头的人的警觉,当即就有医者冲进了进来,足足有八九人,他们赶忙冲到司马师的身边,开始诊断了起来。 只是片刻之后,他们就松开了手。 “快救我兄长!快些!!” 司马昭大叫道。 那医者畏惧的看着司马昭,低声说道:“大将军已经没有了脉搏征西将军,大将军本就性命垂危,能坚持到如今,是我们众人都不曾想到的请节哀。” 司马昭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愤恨的盯着面前的医者们,“若是救不了,我便让你们都陪” 司马昭刚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脸上的愤怒。 他沉默了许久。 “出去吧。” 医者赶忙拜谢,匆匆离开了书房。 司马炎哭的泣不成声,司马昭却缓缓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在这一刻,司马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他此生都不曾如此害怕,仿佛是有人从自己的骨子里抽走了什么,浑身都变得不协调,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踩在地面上,双腿发软。 他闭上了双眼,不断的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兄长所交代的事情。 父亲不在了兄长也不在了。 从今往后,一切就要靠自己了。 父亲的遗愿,兄长的遗愿,都由自己来进行。 高柔,卢毓,曹髦,毌丘俭,王祥所有那些害死我兄长的人,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司马昭再次睁开了双眼,他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去发丧吧。” 当整个大将军府内都开始响起了哭声的时候,那些蹲守在大将军府外的人,激动到难以言表,他们都想要放声的嘶吼。 司马师逝世的消息飞速在洛阳内传播。 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这里,不断的有人得知这个消息。 “父亲!!” 尚书台内,传来了一声叫嚷。 正在率领群臣迅速“办理业务”的卢毓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不悦,就看到卢钦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尚书台,迎着群臣纳闷的目光,他看向了卢毓,哆嗦着说道:“大将军死了。” 原本还想要训斥他的卢毓此刻也是愣住了,他猛地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大将军逝世了!是真的!已经发了丧,正在四处发告” “呵” 卢毓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一度扭曲,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低着头,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只剩下了悲伤。 “大将军!!” “速速给我备车!!” 卢毓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准备前往司马师的府邸。 事实上,并非是卢毓一個人是这么想的,很多大臣都是如此,在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多都出现了情绪上的失控,随即就是火急火燎的要前往大将军府。 他们就是想要确定这件事,非要亲眼看到司马师断了气,他们才肯相信这件事。 尚书台的群臣纷纷跟上了卢毓。 崔赞刚走了几步,一转头,却看到司马孚待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太傅公,一同去吧,就算过去大将军犯下了过错,如今他已经逝世,逝者为大,该去祭拜。” 司马孚摇了摇头。 “我不有此犹子,你们且去吧。” 崔赞还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司马孚那严肃的脸,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整个尚书台内的大臣们都已离去。 只剩下了一个司马孚,沉默着坐在了原地,坐了许久许久。 而高柔这里也得知了司马师的死讯。 高柔甚至比卢毓还要激动。 高柔先前之所以不敢跟卢毓闹得太僵,是因为司马师还活着。 他知道就算让太后下令,也没有办法取得大权,何况,群臣的心没有安定,不会允许内部开战,他一直都在期待着大将军的逝世。 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高柔可是高兴坏了。 尽管在朝议里赢了司马师,也知道了司马师半瘫痪的事情,可高柔一直都很害怕,每次外头有风起吹动,他的心脏都是狂跳不止,生怕司马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府邸里。 或许不只是他,很多大臣都有这种感觉,尤其是那些将司马师往死里得罪的那些人。 其实大家都在等着司马师的临死反扑。 他们都很害怕司马师会在死前拖走他们之中的一个人。 可现在看来,司马师大概是病的无法再出手了,他死了。 高柔松了一口气,那张老脸上洋溢着笑容,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他也赶忙反应过来。 “备车!” 高光问道:“是去大将军府吗?” “不!去皇宫!!” 此刻,曹髦正坐在东堂,王祥这次说起了财政对庙堂的重要性,王祥终于不再糊弄曹髦了,他终于开始教一些真正治理天下的东西,例如天下的财政,货物流通,市价等等东西。 就在王祥讲述的时候,张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面前的曹髦,欲言又止。 王祥停了下来,曹髦却说道:“学业最重,不可打扰,在外头等着吧。” 王祥笑着说道:“无碍,让他说吧。” 曹髦点了点头,张华开口说道:“陛下,大将军死了。” 这一刻,王祥差点失态,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 曹髦迅速捡起了书,递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转头看向了张华。 “知道了。” “去外头等着吧。” 张华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了此处,王祥惊愕的看着曹髦,曹髦却说道:“请老师继续说吧。” 王祥在讲述,曹髦在听。 只是与方才不同的是,王祥此刻有些乱,他的话断断续续的,没有方才那般通顺,他的思路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司马师的死,让他有了很多的想法和谋划,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心二用,自然就会乱。 可曹髦却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会开口询问。 站在门口的张华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起了头。 “成事者如陛下。” 魏舒还是老样子,一脸的呆滞。 在曹髦的带动下,王祥终于也冷静了下来,完成了今日的课程。 在讲述好了课程后,王祥方才问道:“陛下,大将军逝世,可要前往奔丧?” 曹髦摇了摇头,“我不着急,老师是想要过去看看吗?” 王祥点着头,“臣要前往。” 曹髦也没有多说什么,很是恭敬的送王祥离开了此处,在王祥离开后,那两个黄门官方才走了进来。 “陛下” 曹髦的脸色也变得异常肃穆,“司马师还不曾出手呢,怎么可能死?其中或许有诈!” “以司马师的为人,就是诈死也不是没有可能,且再等等吧。” 张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当王祥离开皇宫,急匆匆的赶到大将军府的时候,街道都因为马车而被堵塞,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里头传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大将军府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王祥谨慎的朝着里头看了看,当即就有人走了出来,此人乃是司马干。 司马干跟司马师与司马昭都不太像,他似乎更像他的母亲。 作为司马师的同胞弟,他此刻站在门口,负责迎接来奔丧的群臣。 王祥赶忙行礼,也擦起了眼泪。 “我特意前来为大将军送行。” 司马干安排了人,领着王祥前往祭拜。 走在路上,王祥还看到了很多大臣,他甚至看到了陈骞,陈骞看到他前来,也有些惊愕,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朝着王祥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当王祥走到了灵堂的时候,大臣们正跪在司马师的面前,哭的很是厉害。 光看他们哭的模样,不知道的都会认为他们才是司马师的亲戚。 毕竟司马师的那些亲戚们此刻反而更收敛些,没有哭的死去活来的。 王祥看着上头的大将军,眼泪顿时滑落,比那些挤不出眼泪只能干嚎的大臣们要高了好几个档次!云九小说 他失魂落魄的跪在了大将军的面前。 看着上头那一动不动的大将军,王祥闭着双眼,默默流泪。 卢毓坐在最前头,哭的最是大声,他几次扑到了大将军的面前,抓住他的手,就差伸出手去探司马师的鼻息了,在确定面前的司马师是真的没有了脉搏之后,卢毓哭的更加大声了。 司马昭平静的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群作秀的大臣们,眼神格外的冷漠,甚至有点司马师的那个意思。 王祥此刻却觉得很奇怪。 自己这躲在后头,就是不想遭遇司马师的重击,司马师还不曾出击,怎么会就这样死掉了呢? 就算他失去了朝野的支持,麾下还有一大群心腹啊。 对了,他还有很多死士啊! 王祥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周围。 那些人此刻又在哪里呢? 王祥实在是想不明白,司马师这死的也太容易了吧,难道他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要是不反击,光靠着自己,如何能接替卢毓上位呢?? 王祥看向了安静躺在上面的司马师。 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214章 他并没有输 “贤侄啊节哀。” 卢毓上前扶起了司马昭,一脸的悲伤。 “大将军逝世,吾等皆哀恸不已,不知大将军逝世之前,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司马昭摇了摇头,“不曾。” 卢毓再次长叹了一声。 “天下绝对不会忘记大将军之功,我定会上奏庙堂,请求一个附和他品行功德的谥号” 司马昭没有心情再听卢毓胡扯,他开口说道:“兄长病逝,我已经没有心思继续治理天下了,我要辞掉官爵,安心为兄长守孝。” 听到司马昭的话,卢毓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面前的司马昭。 卢毓本以为,司马师逝世之后,更加激进的司马昭会顶替他的位置,开始跟自己正面斗争。 他都已经做好了防备,可司马昭此刻居然要退?? 卢毓都有些不敢相信,他问道:“此言当真??” “卢公是认为我不孝吗?!” “当初父亲逝世的时候,我因为忙于大事,未能收孝,当今兄长的儿子尚且年幼,达不到守孝的年纪,我当为父兄守孝” “好啊!!” 卢毓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征西将军实乃孝顺!将军的孝心,实在令人感动!” 谁都能看得出,卢毓此刻内心的狂喜。 竞争对手死了,下一个竞争对手退出了。 在庙堂斗争里,只要是退出了权力的核心,想要再次返回就极为困难了,除非司马昭能做到他父亲的那种地步,否则这么一退基本就宣布政治生命被终结。 卢毓是真的难以叙说此刻的心情,双喜临门,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成事就在今日了! 卢毓当即就拉着司马昭,将司马昭的想法告知了群臣,似乎是怕司马昭会反悔似的。 群臣同样很是惊讶,他们不明白,司马师虽然死了,可司马家还是那个庞然大物,无论是在庙堂,还是在地方上,都是有着极为强盛的势力,没有任何一個大族能跟他们单挑。 群臣甚至认为,先前司马师的病情拖累了司马家,让司马家无法有力的反击,而他现在死了,司马昭又很健康,应当是领着司马家开始全面斗争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退让呢?? 看到群臣们那狐疑的眼神,司马昭同样无法理解这件事。 可他还是遵守了兄长的遗令。 此刻,有人急忙站起身来,拉住司马昭的手,将他拉到了一旁。 此人正是赵酆,赵酆咬着牙说道:“将军这是想要做什么啊?” 同样作为河内大族,赵家的命运早就跟司马家的命运绑定在一起,无法轻易割舍,赵酆完全不明白司马昭此刻的决定。 司马昭让司马炎负责迎接的事情,就带着赵酆走出了这里。 他低声说道:“请您勿要多虑,这不是我要放弃父祖的遗愿,此是我兄长的命令。” “兄长逝世之前曾说,让我辞官,等着群臣来劝我再次担任大将军” “什么??” 赵酆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群臣对我们格外忌惮,他们此刻大概都庆幸大将军逝世,怎么可能会让将军来担任呢?还是求着让将军上位??” 司马昭说道:“他还说了很多,听他的意思,似乎尚书台和大将军还会是我们家的。” 赵酆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大将军会不会是有些神智错乱了” 司马昭忽然瞪向了他,赵酆赶忙解释道:“我并非是对大将军不敬,我只是担心大将军所说的事情,实在是令人” 司马昭平静的说道:“我相信兄长。” “他绝对不会神志不清,他很清醒,他也肯定做了安排,你不必担心,此刻,我们不能再出手了,让麾下众人都安静一些,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且让他们再蹦跶些时日吧。” “那些不够坚定,迟疑不决的,就让他们出去投奔卢毓这倒也是一件好事,如今还留在我们身边的,都是真心亲近我们的贤人了。” 听到司马昭这么说,赵酆也没有再反对,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此刻的群臣已经确定了司马师的死,甚至还得知了司马昭不愿意再争,这些消息都让他们十分的开心。 渐渐的,这些聚集在大将军府的大臣们就离开了。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操办。 司马师这么一死,就留下了很多遗产,这些都需要他们来瓜分继承。 人来人往,前来祭拜的大臣们却越来越少。 而在昭阳殿内,高柔正在绘声绘色的跟太后讲述着司马师的死讯。 郭太后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而接下来就是狂喜了。 她实在是太开心了,就跟庙堂里的群臣一样,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庆祝。 高柔很是聪明,他将自己的作为跟司马师的死联系了起来,下意识让人觉得,好像是因为他,司马师方才死了。 郭太后激动的说道:“好啊,往后,庙堂里就再也没有敌人了。” 高柔认真的说道:“太后,尚且不能太早庆祝。” “司马师虽然死了,可他的势力依旧庞大,他的弟弟司马昭将会接替这些势力,而司马昭为人激进,急躁,说不定就会引发更大的矛盾,此刻,太后应当趁机收回大权,让司马家彻底没有反击的可能。” 郭太后深以为然,赶忙点着头。 “对,对,是这样的!” 高柔赶忙说道:“故而,臣以为,现在最关键的是,应当将军权收回庙堂所有。” “大将军逝世了,那他的位置就当由您来安排一个合适的人来担任。” “以大将军的身份,号令天下的军队,让他们臣服,不敢再闹事。” “如此也能避免司马昭等人作乱。” 高柔认真的分析了起来,并且不断的暗示着。 郭太后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乎,她赶忙询问道:“您觉得若是以王太常来担任大将军,如何??” 高柔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顿时出现了青筋。 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太后,自己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你在这里给我说王祥?? 那老匹夫何德何能来当大将军?你现在将他叫过来,你看他敢不敢当! 这蠢妇人到底是在跟自己装糊涂,还是说她真的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 高柔无奈的说道:“太后,王公的资历怕是不够,他才担任九卿不久,又没有军功” 说起军功,太后恍然大悟,“那王尚书王观如何?!他有资历!也知道带兵打仗的事情!” 高柔沉默了许久,“太后,您觉得臣如何呢?” 郭太后愕然,“您年过八十,还能带兵打仗吗??” 高柔默然,事情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顺利,郭太后在大将军的人选上,并没有那么轻易会被说服,她觉得这个位置得慎重考虑。 高柔也就打消了今日就说服她让自己上任的念头,暂时打道回府,也留给太后一些庆贺的时间 大将军府。 到了晚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大臣前来祭拜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大臣来到了府前。 司马干赶忙起身,此番前来的人,是钟会。 钟会皱起了眉头,神色格外的复杂。 司马干亲自领着他来到了灵堂。 司马昭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前来,他起身,行礼迎接。 钟会只是平静的看着躺在上位的那人,随即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钟会有些愣神,在他非常年幼的时候,就常常听兄长说起洛阳里最厉害的三个士人。 何晏,夏侯玄,司马师。 钟会跟他的兄长,都很崇拜这三个人,或者说,当时的洛阳士子们,就没有不欣赏崇拜这三人的。 钟会屡次哀求兄长,让他带着自己去参与他们的聚会,就为了能见他们一面。 司马师对这位神童很是欣赏,还曾指点过他的学业。 当钟会年长之后,就直接投靠了司马师,从此成为了他的心腹。 钟会很喜欢给司马师办事的感觉,他也一直都坚定的认为,司马师就是自己这样的贤臣所需要的圣王。 他认为他们俩会开辟出不世的伟业,当今的天下,谁能敌得过我们的联手呢? 天命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我们将会开辟新的时代。 可是,贤臣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才能来,而圣王却已经逝世了。 钟会坐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哭,只是很平静的坐着。 “士季” 司马昭开口说道。 钟会却看向了他,“大将军没输。” “嗯?” “今日所有弹冠相庆,洋洋得意的那些人,他们都没有能战胜大将军。” 钟会自顾自的说道:“大将军没有败给卢毓,没有败给王祥,也没有败给陛下。” “他只是输给了时间,倘若他还能再活二十年,你觉得那些人有机会吗?” 司马昭一脸茫然,他不知道钟会为什么要说这个,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钟会说完,就起了身,“我也没有输。” 他转身离开了此处。 司马炎看向了父亲,“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司马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第215章 你们是怎么敢惹我的呀 “他真的死了啊。” 曹髦喃喃道。 一开始,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相信。 他觉得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当众人都这么说,甚至群臣已经去祭拜过他之后,曹髦就有点相信了,当然,还不是完全相信。 这不是曹髦胆小,这是他对自己最强大对手的最高敬意。 他得亲眼看到司马师被埋进地下。 尽管只是有可能已经死了,曹髦都已经觉得轻松了很多,有一座压着他的无形大山,在此刻缓缓崩塌,这让他很是舒爽,浑身都是那么的舒爽。 仿佛捆绑在身上的铁链被解开,又仿佛是一双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被松开,曹髦终于能大口的呼吸了。 从内而外,曹髦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祥和。 西堂内,张华,魏舒,成济等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 看着许久没有言语的曹髦,也没有开口去打扰。 曹髦问道:“你确定司马昭要为父兄守孝?不再过问政事?” “群臣都是这么说的,有人说司马昭是自愿,有人说是被逼迫,不过臣以为,这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卢毓不可能逼迫的了司马昭,司马昭虽然有才能,可是容易恼怒,当下司马师逝世,他的情绪应当是最不稳定的时候,这种时候他不会接受要挟逼迫。” 曹髦点点头,深以为然。 “可问题是,司马昭为什么会想要退呢?他明明还有实力来抵抗。” 张华顿时沉默了下来,他也不明白司马昭的用意。 “是他兄长的命令?” 此刻,魏舒忽然开口说道。 在座的几个人都大吃一惊,魏舒很少会主动开口,今日他竟然开口了? 曹髦赶忙看向了他,“魏公的意思是?” “这件事不符合司马昭的为人,他很可能是听从了他人的吩咐,而他兄长刚刚逝世,哪怕是他最亲近的心腹,此刻也不敢劝说他主动放弃。” “那么,这大概率就是司马师逝世之前所告诉他的,因此司马昭方才决定退让。” “想来司马师是有什么后手,所以让司马昭退让。” 魏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想法与曹髦不谋而合。 曹髦皱着眉头,略微不安,很快却又笑了笑,“他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杀了我,现在他死了,我还会怕他吗?” 忽然有一人推门而入。 司马师!! 曹髦只觉得头皮发麻,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在座众人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定睛一看,乃是司马妜。 司马妜手持热汤,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外头没有人我等了很久” 在座几个人,除却魏舒一动不动,其余人都是被吓得不轻,尤其是曹髦,此刻心脏还在疯狂的跳动,他当即皱起了眉头,“徐老公他们呢?!” “成君,去找到今日值守的宦官,打十军棍!” “唯!!” 成济站起身来,赶忙往外走。 张华说道:“陛下对宦官恩宠太过,为君者不该只是一味的表示恩德,也当让他们感到惧怕,否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第216章 清谈之辈 寿春。 文钦大步走进了府内,又朝着毌丘俭的书房走去,这一路上,府内官吏们纷纷行礼拜见,文钦只是点头回礼,就这么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口,叩响了书房大门。 “将军。” “进来吧。” 文钦随即走进了书房内,关上了门,然后笑着坐在了毌丘俭的面前。 毌丘俭并非是独自一人,他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那毌丘甸。 “那几个重要目标都已经杀干净了,人我已经召回了,是不是该派人去整顿了?” 若是有外人在,听到这番话,结合在各地所发生的动乱,定然是会吓得跳起来。 地方上的动乱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日,这并不是最近才出现的。 在王元起事之后,河北最先效仿,各地都出现了杀官造反的情况,这才导致司马师急忙将何曾派往河北,来镇压当地叛乱的农民,游侠,商贾等群体。 而这样的矛盾不只是存在与河北,中原各地其实都有,但是规模没有河北那么大,也没有那么广。 听到文钦的话,毌丘俭点了点头。 “淮南毕竟是直面东吴,不能将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也不能让百姓们遭受太大的伤害且去镇压吧,但是要保密,对各地交通的把守不能取缔,就说郡内大乱,正在平定。” 文钦点点头,随即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那几个人平日里仗着在庙堂有人,可是相当的蛮横,先前我们找他们囤积粮食,他们都说无粮可用,只是用一些牛羊来糊弄我们。” “作恶多端,勾结官吏,相互庇护,想要彻查都是那么的麻烦。” “这下可好,连官吏带着这些狗贼,一并给清除了。” “大将军可知从他们那里弄到了多少粮食?说起来您都不会相信这些奸贼居然” “好了。” 毌丘俭打断了面前的文钦,严肃的说道:“此番乃是庙堂迟迟不派发春耕之物,导致百姓叛乱,其中有些士卒,是因为边军所需的粮食没有拨发,有功将士没有得到晋升,加上东吴的挑拨,故而参与了叛乱这完全是因为庙堂的过错,是尚书台的失职!” “尚书台导致民变,使得这么多人死伤!还使的我军心动乱,不听诏令!” “大族们家里的粮食,都被那些叛贼所劫掠,我并不关心他们家中的粮食有多少,我只是需要尚书台给我一個答复!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毌丘俭皱着眉头,神色极为严肃。 文钦听闻,赶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大将军说的对,此番叛乱,使我淮南遭受了极大的损失,最贤明的官吏都被杀死了,有贤名的大族被攻破,我们军队都遭受了动乱,无法及时安抚,司马师是如何治理尚书台的?!” “定然要上奏!!” 毌丘俭没有开口反驳。 文钦“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此处,再也没有方才的神色。 毌丘甸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毌丘甸才刚回来,直到他回到此处,毌丘俭方才相信了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然后,他就再次接见了胡奋,胡奋将司马师的命令告知了他。 然后,不久之后,淮南几个县就爆发了民变。 这种民变并非是强行产生的,这是本来就存在的。 他们所做的只是催化了一下。 就如门阀政治一样,曹髦提前将门阀政治拉到了司马师的面前,让司马师看着办,而司马师则是将门阀政治会引起的民变也提前带到了群臣的面前,让群臣看着办。 毌丘甸的神色很是悲伤。 “父亲河南之地倒也还好,被牵连的郡县不过寥寥几个,但是河北,大概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动乱,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要被杀死,不知多少房屋会被烧毁,耕地将被破坏,唉,这都是大魏的子民” 毌丘甸显然是有些心疼。 他心疼的不是那些世家大族,而是那些被牵连进来的百姓,那些被破坏的建筑 毌丘俭却板着脸,他严肃的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 “自从文皇帝以来,地方恶政,堆积的越来越严重,大族子弟各个担任官员,这些人到了庙堂,又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宗族谋利,他们的族人在地方上,无恶不作,包庇豪强,独霸一方,他们夺走了所有的东西,越发的不给百姓们留下活路。” “扬州在诸多州郡里,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都已经糜烂到了这种地步。” “地方吏员都是豪强来担任,官员则是世家,他们的土地数不胜数,粮食更是不用多说,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迫成为了流民,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这民变也迟早会爆发,会死掉更多人。” “可现在,事情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这些豪族平日里豪横,不就是因为手里有强弩吗?” “那强弩能让他们要别人的命,也能要了他们的命,就算再高贵,再自命不凡,强弩也是一发一个!将这些吸血的蛀虫杀干净了,起码三十年内,他们无法缓过劲来,这能拯救更多的人。” 毌丘甸没有再反驳他。 “大臣们又不傻,他们会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推动吗?” “看出来了又能如何?” “他们敢来杀我吗?” “至于司马师那些人,你担心他们做什么?他们就是被群臣灭了门,那也是活该!” “再说了,地方上的四征四镇,除却我跟诸葛诞,大多都是司马师的心腹亲近,最重要的是,他们在庙堂里没有人呵,司马师狡诈,群臣根本威胁不了他。” 毌丘俭不再多说这件事,他看向了儿子:“你不必在意这些事情,且安心休息吧,你这快马加鞭的,到来之后也不曾休息。” “孩儿不累。” “父亲这里也需要有个人来帮忙,我还是留下来吧。” 毌丘俭更加欣慰,他对这个儿子是相当的满意。 “可。” 徐州,下邳。 征东大将军府内。 胡遵看着面前的诸多奏表,又看向了一旁的胡奋。 “你是说,青州完全没有动静?” 胡奋赶忙说道:“父亲,并非是完全没有,是有动乱,但是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不曾有大族出事。” 胡遵冷笑了起来,“石苞原先不过是贩铁的小人,若非宣文公提拔,他岂能有今日?” “今日居然敢不从?” 胡奋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父亲,应当不是他不从,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得到大将军的命令。” 胡遵狐疑的看向了儿子,“我与他皆是宣文公的旧臣,为何大将军不对他下令呢?” 胡奋挠着头,“反正大将军让我在见过毌丘俭之后就直接来您这里,我询问石苞,大将军让我不要理会。” “大将军向来不是很信任石苞,认为他品行不端,为人好色薄德,就是才能还不错。” 胡遵若有所思,他轻轻抚摸着胡须,“或许是如此。” 同样是世家,世家也分地域,像出身中原地区的世家,就不太看得起出身边塞的大族,其中最受歧视的就是关西的那些大族,他们也很难在庙堂里获得一定的地位。 胡遵出身安定胡氏,就是属于不被中原大族所待见的那一类人。 他跟随司马懿多年,立下了诸多战功,这才成为了都督徐、青二州的征东大将军。 可是在群臣这里,你光会打仗是不行的,你得治经啊,整日骑马打仗,粗通文事,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有经学传承的大族?云九小说 胡奋同样问道:“父亲,既然大将军提名的那几个大族已经没了,剩余的几个也是损失惨重,是不是该出手了?” “出手?出什么手?” 胡遵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质问道:“民乱是我所引起的吗?为什么要我来平息?!” “庙堂里的群臣何其贤明,应当他们手持孝经来平息这些百姓才是!” 胡奋抿了抿嘴,没有敢多说什么。 胡遵眯着双眼,“接下来,庙堂群臣就要给诸多宗族定品,按着宗族的品级来招募贤才。” “这些高品的人不死,哪有我们的位置呢?” “不要停手,继续,他们死得越多越好。” 胡奋有些迟疑,他忍不住说道:“父亲大将军说” “哼,将在外,令有所不受,大将军也不能因此而治我的罪。” “可庙堂那些大臣?” 听到儿子说起群臣,胡遵的眼里更是不屑,“当初我跟随宣文公去砍胡人首级的时候,他们还在服散裸奔呢,就他们这样的人,得罪了又如何?他们除了清谈和骂人还会做什么?” “他们有胆量来我面前找麻烦吗?” “大将军杀的比我都多,他们可曾敢辱骂?趁着大将军病重对他不利,呵,这等小人,我还不曾放在眼里。” “奋,伱要记住什么虚名,什么经典,那都是假的,唯独军权是真的,当初我让你以平民的身份参军,就是想让你明白这一点。” “只要你会打仗,只要你手里有军队,只要你身体健康,谁都不是你的对手,那些名士们,都会来吹捧你,会为你辩经!” “勿要理会这些小人!” 第217章 被杀就会死 “将军!压不住啊!!” “又有两个县被攻破了!” 斥候急匆匆来到了营帐内,向征北将军何曾禀告道。 何曾板着脸,脸色极为难看。 此刻的他,浑身披着甲,坐在案前,身边站着数位将校。 司马师以他为征北将军,让他总督河北,可此刻,河北的局势却有些失控,这位新上任的征北将军,都有些压制不住。 “陈本呢?!他在做什么?!” 何曾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愤怒,他抬起头来质问道。 陈本是陈骞的兄长,镇北将军,负责幽,冀,并三州的防务,屯驻蓟州。 而何曾是屯驻在冀州的。 四征在官位是要高于四镇的,四征仅仅在三公之下,拥有出兵之权。 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那就是四镇将军只是负责镇守,他们无权自主出征,除非是得到了庙堂的军令,让他们去出兵。 而四征将军拥有一定意义上的自主出兵权,这就不是四镇所能媲美的。 听到何曾的质问,有将领怯生生的说道:“他的军队也出现了哗变,有部分参与了叛乱,说是正在整顿军队,无法出兵” “出兵!让他出兵!他要是再敢不出兵!我就上奏庙堂,要治他的罪!” 何曾捶打着案牍。 实际上,何曾跟司马昭的关系比其余几个将军都要亲近很多,其余将军们跟司马师亲近,他是跟司马昭亲近。 何曾出身陈郡何氏,博学好学,事亲至孝,名声很大,他的父亲乃是太仆何夔,他跟毌丘俭一样,在年少时担任了曹叡的文学掾。 魏明帝即位,历任员外散骑侍郎、典农中郎将、黄门郎,主张“为政之本,在于得人”,颇为时人称颂。 他为人非常的受礼,孝顺,对朋友呵护,很有君子的风范,只是吧,跟司马昭一样,这都只是外在的,他其实是一个外宽内忌的小人,在历史上,他面对后来居上的贾充,居然主动低头,以他为首,还帮着他来对付朝中的直臣。 说起来,也就是一個合格的大族继承者,不要脸,有野心,懂伪装。 可架不住司马昭喜欢他,总是一副心腹大臣的模样,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去拜见他,就是各种宠爱有加,搞得连司马昭内部的人都觉得何曾是四征四镇里最亲近司马家的。 可显然,司马师并不是这么想的。 何曾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觉醒来,就听到冀州发生了叛乱,何曾一开始还是挺开心的。 他觉得这是自己可以立军功的好时机,当然,何曾明面上做不出屠杀百姓来冒充军功的事情,但是如果麾下有人去做,他也不会太去制止就是了。 可是,事情与他所想的有些不同,这次的河北之乱,似乎跟以往的有些不同。 河北的矛盾实在是太多了,矛盾积累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地步,当有心人以此做文章的时候,星火燎原,令人惊愕。 只是几日之内,各地都爆发了极大的动乱,叛贼四起,县衙被击破,河北诸多大族惨遭屠戮,这个时候,何曾就开心不起来了。 他跟庙堂大臣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私下里很是不错。 此刻河北大族遭受这样的屠戮,他作为当地的最高军事长官,那定然是要承担责任的。 就在他派兵前往各地镇压的时候,陈本居然不为所动。 只是很平静的封锁道路 何曾的官爵虽然高,但是手里的军队并不多,因为他的驻区是冀州,陈本还要负责对外头胡人的防备,手里的军队会更多一些。 另外就是何曾麾下这些士卒,嗯,战斗力不是很高,毕竟,这边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 雍凉战区天天打姜维,豫扬战区打东吴,幽并战区打胡人,这个冀州的新任征北将军就略微有些尴尬了。 何曾在此刻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甩锅,将责任怪到那位镇北将军的头上。 何况,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虽然河北的叛乱一直都有,但是如此大规模的,还是头次见到,何曾总觉得这里头似乎还有点事。 何曾赶忙写了表,令人再次送往洛阳。 而在上表里,何曾严厉的训斥镇北将军的治军不力,认为当今河北的事情都是因为陈本的缘故。 同时,他上奏庙堂,请求派人前来相助。 与此同时,远在幽州的陈本,还坐在自己舒适的将军府内,吃着茶,跟左右的心腹们聊着天。 如今的陈本,还是陈家的掌门人。 他们的父亲陈矫,本姓刘,过继母族而改姓陈,家族里没有担任过两千石官员的高官,也没有治理经典而扬名的大人物,跟毌丘俭的父亲毌丘兴一样,宗族是从他们开始崛起的,属于是宗族的第一个代表性人物。 他们不能算是老牌大族出身,老牌大族是可以一路往上追溯的那种,例如说何曾,他出面就可以说:乃是先汉安帝车骑将军之后,故太仆之子。 陈本跟他弟弟的性格皆然不同。 陈骞为人阴沉,不爱交友,重视自己超过重视家族,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家族人不多。 而陈本为人务实,朴素,谨慎,对他人很是有礼,兄弟两人,有点像是钟毓跟钟会,而陈本还真的也当过廷尉。 “将军,征北将军再次下了令,要求我们尽快镇压。” 有谋臣开口说道。 陈本不悦的说道:“我这些时日里难道没有派人去与乱贼交战吗?” “还要我如何出兵呢?放弃所有的要塞,无视外头的胡人盗贼,全力去攻杀各郡的叛贼?若是胡人打了进来,他何曾敢去击退吗?!” 众人皆不言语。 在河北,接到司马师命令的人,不是何曾,而是陈本。 司马师派来死士前来相助,陈本也就派了人手,暗中推行了这些事,那些亲近他的官员们,早就因为“重要会议”离开了。 可让陈本没有想到的是,河北的叛乱规模有些超出他原先的预料了,甚至有好几个自称将军,自称王的,陈本已经开始着手打击了,他的军团跟何曾不同,战斗力还是有的。 虽然这么做有了些风险,可陈本认为很值得,只因为,那些死士们不只是带来了命令,还带来了任命的诏令。 第218章 罪人!! “出了什么事?!” 原本还想要训斥卢钦的卢毓,在看到儿子流泪之后,神色变得愕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出了事。 卢毓的小儿卢珽,担任泰山太守。 也只有他出事,才会让儿子这般失态。 而看到卢毓询问,卢钦却说不出话来,他将手里的上表递向了父亲,卢毓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拿过了那书信。 远处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父子俩是在搞什么名堂。 卢毓低着头看了起来,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苍白如纸,浑身颤抖,那书信都抓不稳了,直接掉落在地上。 卢毓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捡起地上的纸张,可还来不及弯下腰,嘴角便溢出血来,他痛呼了一声,一头栽倒。 群臣们手忙脚乱,赶忙跑来,将他扶起,卢钦也顾不得哭泣,赶忙冲到了父亲的身边,不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众人将卢毓送进了内屋,卢毓此刻尚且没有睁眼,又有人去叫了太医令。 “卢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荀顗最先察觉到了异样,赶忙询问道。 卢钦张开了嘴,却什么都没能说的出来。 他不知该如何讲述。 何曾在书信里说道:河北发生了严重的叛乱,叛贼们攻打县衙,纵火焚烧,河北诸多大族已经遭受了荼毒,其中甚至还有很多的宗室,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而叛乱者的数量极多,按照何曾的形容:河北有近十万人参与了叛乱,他们声称庙堂不公,要讨伐大将军,清君侧。 其中有农民,有商贾,有游侠,甚至还有外军。 他们叛乱的原因是因为镇北将军治军不严。 书信上是这么说的,可他们为什么会叛乱,卢钦大概能想到。 河北本来就不太平,这次父亲为了上位更是耽误了尚书台的正常工作,以天下社稷为由逼迫众人承认自己对尚书台的管辖,可是,这却耽误了很多的事情。 尚书台是直接管理机构,尚书台瘫痪,代表着庙堂的一切政令都会陷入停滞。 除非是当地官员自作主张,不等尚书台的命令。 物资调配出现了大问题啊!! “叛乱河北发生了叛乱,有数十万人。” “我的族人都被叛贼所屠了” 卢钦说了几句,顿时再次流泪。 可群臣此刻却没有安抚他,尚书崔赞猛地跳了起来,也不顾众人的忌惮,直接捡起了那掉落在地上的书信,开始看了起来,只是看了片刻,崔赞双眼通红,险些捏碎了手里的书信。 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了卢钦。 “还我宗族命来!!!” 崔赞怒吼了一句,就要冲上前,荀顗赶忙将他拦住。 崔赞还在大吼大叫。 崔赞的宗族同样是属于河北宗族,博陵崔氏。 魏晋继承了大汉独特的地缘政治,相同地区的人会抱成团,自发的凝聚在一起,就像河内大族全部依附司马家那样,而到了庙堂上,这种地缘划分通常是以庞大一个地区概念来构成,如关西人,关东人这类的,当然,仔细划分的还有很多。 第219章 不必惊慌! 过去群臣前来拜见,都是一一进门,或者选个领袖进去,其余人在外头等候着。 这是因为文皇帝曾有令,不许后宫干涉朝政。 群臣在明面上还是要遵守这些规矩的,因此不敢集体前来拜见。 对外就说是群臣请求太后过目,而非是由太后参与朝政。 这也是群臣愿意支持太后的原因,太后的诏令在如今管用,那是因为皇帝年幼,群臣完全可以合理的让太后的诏令不管用,因为文皇帝有诏令。 但是如今,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文皇帝的诏令了。 群臣跪倒在太后的面前,各个神色惶恐,有人还在哭泣,有人则是神色冷酷。 看到这般场面,太后当即被吓到了。 别说是太后,曹髦此刻也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些不都是尚书台里的大佬们吗?? 荀顗最先抬起头来,声音嘶哑的说道:“太后!天下各地爆发了叛乱!!” 荀顗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原因,却又将邓艾在书信里告知的事情详细的说出。 郭太后的脸色苍白,瘫坐在上位,瑟瑟发抖。 曹髦此刻看起来也是有些呆滞。 在荀顗开口的时候,曹髦就断定,这是司马师所为。 他跟群臣不同,尽管司马师在朝议之后就一直病重,整日都躺在自己府内,也不出门,甚至无法起身,无法离开床榻,可曹髦依旧很警惕司马师,总觉得司马师在秘密操办着什么。 当得知河北叛乱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司马师利用先前王元的事情来搞事。 毕竟这次河北的叛军所打出的旗帜里,除却庙堂不公外,就是要讨伐司马师,清君侧。 这跟当初王元他们打出的旗帜是一样的。 然后曹髦开始以这个结果来反推司马师的部署。 首先,司马师在朝议之前可能就做好了准备。 因为司马师很早就知道卢毓想要提出什么事情,可司马师在知道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应对,甚至都没有去找卢毓聊聊天。 而在那之后不久,钟会消失了一段时日。 至今都没有人知道钟会当时去做了什么,只是说钟会去了中军。 那么,司马师很可能在得知卢毓的想法后,就开始进行部署,他不知道群臣会发难,但是他还是做好了应对准备当时的应对准备可能没有这么激烈,是后来才进行调整的。 所以这件事很可能就是钟会负责部署的。 因此,在司马师病重,府内有诸多内线,甚至都没有几次外出接见大臣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继续准备活动,改变应对,因为他不是负责人。 直到卢毓开始尚书台下功夫,外头的钟会就开始调整对策,想到了从根本上进行犁地。 没错,司马师的这個行为就是在犁地。 他直接将河北豪族整个犁了一遍,就算幸存下来的那些,也是伤亡惨重,而在中原地区,叛乱虽然也有,但是规模远不如河北,只是几个大族受到了些影响,这里就谈不上是犁地,只是打击了一下,杀一杀豪强什么的。 第221章 如鱼得水 听到曹髦干脆的拒绝,钟会的眼里却没有出现任何的不满。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曹髦的脸。 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难言的激动之中。 “衣食无忧,老少皆有养,外无敌,内无患” “盛世!这方才是盛世!” “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大丈夫可为也!!” 倘若曹髦是因为私人恩怨而不愿意跟司马家联手,那钟会一定会翻脸,非圣王也! 可是,当曹髦说起了一个更有挑战的目标,甚至因此而看不起司马昭的目标,故而不愿意跟他联手时,钟会只觉得,真圣王也!! 钟会向来就不是个害怕难度的选手,他是难度越高越兴奋,毕竟,只有完成这样的大事,他才能成为千古无人,后无来者的顶级贤才。 曹髦的志向,这挑战难度比平定世家,统一天下还要难得多,而这正附和钟会的想法。 钟会当即改口说道:“陛下,不必联手!” “司马昭外强中干,并没有他兄长的才能!这样的人哪里配与我们联手呢?有我们两人在!足矣!” 曹髦认真的看着钟会,“士季,你愿意辅佐朕,来完成这样的盛世吗?” “臣定当全力辅佐陛下!!” 钟会再次行礼拜见。 曹髦决定接纳钟会,这并非是曹髦临时起意,这是曹髦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思索的事情。 用钟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就像是驱赶老虎在前开路,一旦前方没有了前进的道路,或者说力弱拿不住绳索,这猛虎即刻反噬。 但是,曹髦如今真的很需要这么一头猛虎。 这是一头强大,凶猛,且不会受到恐吓的猛虎! 曹髦再次扶起了钟会,这一次,他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笑容。 “士季,朕接下来的想法,是释放宗室。” “宗室?” 钟会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对啊,各地的宗室,遭受欺压已经很久了,若是陛下能改变他们的困境,哪怕事情不成,只要传出陛下有这份心思,这些宗室就会以您为主。” “原先那些辅佐君王的宗室老臣还不曾死绝,可以将他们叫过来,让他们跟司马孚,高柔等人对垒。” “然后逐步取缔对诸侯的禁锢,让他们在地方上跟世家大族争夺大权。” “还可以提拔一些聪慧的宗室进入庙堂和地方为官。” 钟会迅速说着,他猛地抬起头来,说道:“陛下,想要操办这样的事情,就必须要有一個很有能力的宗正。” “从逐步接触禁锢到最后的重用诸侯,这都要遭遇极大的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去做的。” 曹髦点点头,无奈的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目前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有人举荐彭城王。” “彭城王用以揽过足矣,办事则不成。” 钟会看了看周围,随即指着魏舒,“陛下可以现在就将此人派往卫尉担任公车司马。” 曹髦一愣,说着宗正,怎么又扯到了卫尉? 钟会又说道:“我看此人,外拙内秀,谨慎明智,可以委托大任,只是资历不足,可先往卫尉处任职,两年后可以出任宗正。” 第222章 请征西将军 曹髦跟钟会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 钟会直接离开了此处,说是要去找郑袤,准备好上任宗正。 曹髦却没有想再去打扰太后,且让太后休息一天,让她有时日平复一下内心的惶恐,明日再来跟她说一说这些任命的事情。 曹髦知道,如今是自己安排人手最好的机会。 如今的庙堂群臣犹如一盘散沙,司马师之死加上地方的动乱,以及他们内部的利益争斗,弄得他们完全没有凝聚力,在这种情况下,曹髦可以肆意妄为。 可一旦他们平静下来,开始凝聚在一起,那曹髦再想要做点什么就很困难了。 群臣所形成的势力会比司马师更加强大,从方方面面来包裹住曹髦,原先跟司马师斗,曹髦喜欢拖,拖得越久对司马师越是不利。 而现在嘛,越往后拖,反而对皇帝越是不利。 好在有司马师帮忙,他的最后一击,使得很多宗族伤亡惨重,尤其是河北那几个大家族,几乎被干没了,而最重要的是,这会引起下一波的群臣内斗,他们会去抢夺这些大家族留下的遗产。 当然,什么土地人口就别想了。 此刻的宗族地盘还是以地缘为核心,你一个河南的世家,不可能将手插进河北,哪怕是跟河北联姻,也闯不进去,本地人会跟你拼命。 大魏自有独特的地域政治,不同地区的人互相敌视,各种地域黑横行,大家都是老乡帮老乡,老乡扶持老乡,本地的大族倒下了,会有其余小家族崛起,但是绝对不会允许外来者插手。 他们要继承的东西,会是官爵,经典,乃至称号这类的东西。 嗯,因为一个宗族会有好几個脉,主脉倒下了,那次脉自然是要抢走主脉的“宣称”,正儿八经的变成某某人之后。 比如蜀国的张翼跟张华都是留侯的后代,倘若现在不是分裂的局势,而张华的宗族又足够强大,那留侯之后的称号是属于张华的,张翼对外就不能这么说,得说留侯之子或者之孙谁谁的后代。但是一旦张华没了,那张翼摇身一变,就是留侯之后! 反正留给他们抢夺的东西很多,曹髦不怕他们打不起来。 张华看了看面前的皇帝,皇帝一脸的呆滞,陷入了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看了看一旁的魏舒,魏舒也是如此模样。 这个不奇怪,他一直都是如此。 张华只觉得有些尴尬,看着发呆的两个人,他迟疑了片刻,随即也开始陷入了呆滞。 “阿父!!” 门外传来了郭平的叫嚷声。 屋内的两个人终于清醒了过来,魏舒是叫不醒的。 曹髦笑着看向了他们,点点头,张华和魏舒就离开了。 郭平很快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一同出现的还有司马攸。 “阿父!你看!” “我做的甲胄!” 郭平举起了手里那用木头所做的甲胄,曹髦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雪人都化了,你这甲胄才做好?” 郭平认真的说道:“无碍,等到明年不就好了?” “可等到明年,若是雪人长大了,是否又能披的上你这甲胄呢?” 第223章 本来面目 群臣最终还是决定通过朝议来解决这件事。 这次的朝议格外紧急。 司徒公高柔亲自主持,群臣几乎全部到齐。 群臣的脸色各异,有的人一路都在哭泣,有的人脸色愤怒,正在四处搜寻,有的人沉默不言,眼里亮着光芒。 当群臣聚集在这里的时候,外头所发生的事情,也基本已经在群臣之中传开了。 司马孚一脸平静的坐在上位,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家那犹子,临死能来这么一手。 他此刻当真是汗流浃背,司马孚心里很清楚,这一招就是速战速决,倘若等内部的大臣跟外头的将军们进行了对接,那其中有不少人应当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妥。 若是再往司马师的身上去想,那司马家就得出大事。 你都敢去灭别人满门了,别人还会容你吗? 真当这豪族是泥捏的吗?? 司马孚心里忐忑不安,脸色却很平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量着周围的群臣,他并没有从任何一个大臣的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凶狠或者愤怒的神色,这让司马孚暂时松了一口气。 还有时日来解决这一切。 群臣再也没有去吃别国的瓜了,现在是蜀吴两国该吃他们家的瓜了,多少年了,不曾发生过这样的大规模的动乱。 河北一直都不平定,在曹操时期就不平静了,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动乱。 高柔也不浪费时日,当即开始了这次的朝议。 现在各地叛乱四起,连外军都出了问题,该怎么去平定呢? 到这个时候,群臣方才想起了司马师的好,倘若大将军还在,怎么会群龙无首?不对,他若是在,根本就不会出现叛乱。 但是死掉的大将军才是好的大将军,尽管想起大将军的好,却也没有人希望他再活过来。 而现在要选出一个合格的平叛者,那是多难的事情? 随便找個人来,能让那些骄横的地方将军们听话吗?他们连司马师的话都不怎么听啊! 那个毌丘俭被征召为太尉都不愿意前来。 而其余几个也都是司马家的亲近。 朝中大臣跟他们的联系也很有限。 就在群臣议论纷纷的时候,荀顗再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司马昭! 他认为,司马昭适合这次的平叛任务,首先是因为他乃是司马师的弟弟,能让外将听话,然后就是他执掌中军很长时日,可以在最短时日内领着中军出去讨伐叛贼。 听到荀顗的提议,群臣心里很是不悦。 好不容易将司马师赶下来,难道现在又要扶上去吗? 有很多大臣都是反对这个提议的。 群臣就此争论了起来,而他们也不想让叛乱继续扩大,气氛愈发的暴躁。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有官宦叫道:“群臣行礼,迎接太后!!” “什么?” 群臣茫然,看向了大殿门口,就看到有甲士迅速跑来,站在了两旁,随即有两个人一同走进了殿内。 其中一个是太后,而另外一个,正是皇帝。 曹髦搀扶着太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殿内。 第224章 卫将军司马昭 “将军” 辛敞满脸堆笑,此刻正站在司马昭身后。 司马昭穿着很朴素的衣裳,他在兄长的坟前结庐而居,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曾跟自家的属下们来往了。 当辛敞出现在此处的时候,他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太后有诏,请您来担任卫将军,平定各地的叛乱。” 辛敞硬着头皮,说起了正事。 自从太后下令之后,群臣就做出了决定,他们也知道此事不能拖延。 群臣需要一个做决定的人。 郑冲尽管不是很情愿,却还是成为了如今做决定的那个人。 群臣都觉得郑冲可以担任这个位置。 他的名望资历各项都达标,而最重要的是,此人向来不争,本身宗族势力极为薄弱,都不能说是薄弱了,他根本就没有宗族。 郑冲没有儿子,就从亲戚里找了個会读书的过继给自己。 但是他对这个儿子从不关心,也不培养,一切都是顺其自然,郑冲这个过继的儿子如今年龄也不小了,混了几十年,却还是在地方上担任郡吏,连太守都没混上。 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家族了,被灭了门的卢家都比他们要庞大。 郑冲不会抢占太大的利益,为人还听劝,好说话,群臣都不反对他上位。 群臣商谈之后,当即令卫尉辛敞带着太后诏令去找司马昭。 这是因为辛敞跟司马昭的关系不错,而且辛家在中军的人脉也比较广。 司马昭此刻没有回答,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兄长当时所交代的事情。 司马师所做的这些事情,司马昭以及他麾下的众人都是不知情的。 意识到这是兄长最后的安排,司马昭的心里便更是苦涩。 他很快就收起了心里的悲伤,如今家族需要他来支撑,失去了父兄的保护,他没有时间再去有别的什么情绪了。 他严肃的说道:“我已辞官归家,庙堂里的事情,自然还是要群臣来解决。” “您可以回去告知太后,多谢太后的厚爱,但是这诏令,请恕我不能接受,我要为父兄尽孝,就是太后,也不能阻拦这件事。” 辛敝无言以对。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这玩意确实不好弄,辛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将军,宣文公和大将军有大功于社稷,您岂能眼睁睁看着叛贼来毁掉这一切呢?” 司马昭没有答应,是因为兄长曾告诉他,要拒绝几次。 兄长既然说了让自己当大将军,那肯定就是大将军,自己多拒绝几次,或许能迫使群臣低头? 就在司马昭思索的时候,有一人匆匆来到了此处。 辛敝看了一眼此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好像是杜家的那个后生。 杜预看到辛敝还不曾离开,松了一口气,赶忙走到了司马昭的身边,低声说道:“将军,各地叛乱四起,还请您不要拒绝庙堂的诏令,为了天下社稷所着想” 司马昭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辛敝大喜过望,他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行礼说道:“我在屋外等候将军的答复!” 辛敝连忙走了出去。 司马昭这才说道:“元凯,你不明白,我现在还不能答应。” “不,将军,庙堂以及地方上所发生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 杜预皱着眉头,神情非常的严肃。 他没有迟疑,继续说道;“我知道地方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将军不必解释,事以密则成。” “只是,如今的进展却与大将军所想的不同。” “大将军应当是想让您和太傅共同执掌庙堂,一人尚书令,一人大将军。” “但是,太后出面了。” “尚书令成了郑公,而您则是被征为卫将军。” “卫将军虽然也能统率大军,可是限制太多,从官爵论起,大将军略高于三司,而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仅次于三司。” “您如今可以号令天下的军队,却要受到三司之限。” 司马昭听到杜预的话,也没有继续隐瞒,他说道:“兄长当初吩咐我,要拒绝几次征召,我想,可能就是为了逼迫他们以大将军位来召我。” “不,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 杜预严肃的说道:“当初大将军的想法,应当是速战速决,趁着地方混乱,群臣惊惧,群龙无首的时候,让群臣来召您出面,让您拒绝,也只是为了加剧庙堂的混乱。” “可现在不同了,尚书台重新运作,郑公虽然不争,可他并非是没有能力的,群臣有了领袖,自然就会冷静下来解决问题。” “您现在不能拒绝,若是拒绝征召,很可能会被其他人替换。” “您是群臣眼里最好的人选,却并非是唯一人选。” “现在应当改变策略,先答应下来,无论怎么说,卫将军也是能开府并且干预庙堂政务的,有了这个位置,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变多了。” 听着杜预的话,司马昭的脸色愈发复杂。 原来卫将军不是兄长谋划里的吗?兄长的谋划失败了? 看到沉默下来的司马昭,杜预只好说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将军,大将军的谋划实在是太激进,我想,这或许是执行者的缘故,倘若按着原计划行事,您跟太傅公确实能及时接任庙堂。” “但是,群臣很快就会发现,司马家才是幕后的黑手。” “因为整件事下来,就司马家的受益是最大的,谁受益大,谁就是操控者。” “可现在就不同了,如今的最大受益者并非是您。” “那是谁?” “是高公,郑公,王公,乃至地方的诸多将军。” 司马昭再次沉思了起来,他很信任自己的兄长,却也非常的信任杜预,他知道杜预的能力和为人。 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好,就按着你说的来办吧。” 杜预赶忙出去将辛敝叫了进来,而司马昭也表示愿意接受诏令,在更换了衣裳后,司马昭便急匆匆的朝着尚书台出发。 当司马昭赶到尚书台的时候,重臣们早已在此处等候着。 郑冲坐在上位,他的脸色有些愁苦。 郑冲跟高柔,卢毓等人都不一样,他就不曾想过要执掌尚书台,号令天下。 第225章 举荐 卢钦还是沉默着。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就算明白过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群臣会相信他们?会让他们开口解释? 司马师都已经死了,就算知道是他做的,又能如何? 将罪过迁怒到司马昭身上?真不把司马家的势力放在眼里? 卢钦长叹了一声。 “父亲勿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离开。” 卢毓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离开洛阳,回老家。” “你得辞官,你弟弟也是。”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我们放弃官爵返回老家。” “当初父兄逝世,我也不曾让卢家灭亡如今更不会。” 卢毓咬着牙,艰难的坐起来。 当初形势大好,一切顺水顺风的时候,卢毓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可当他再次落寞,一无所有的时候,卢毓忽然又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了一旁的儿子,眼里有些自责。 卢毓一直都觉得,自己儿子的才能超过了自己。 尽管嘴上不提,可他一直都很为这个儿子所骄傲。 他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总是能看到当初父亲的影子。 卢钦比起卢毓来说,少了些功名心和私心。 卢钦为人豁达,并不是很在意功名,做事向来以公平为主,常常用俸禄救济别人,也不为自己谋利,做事有自己的准则,比起卢毓来说,他更像卢植。 当然,这也是因为卢钦没有遭受过卢毓那样的生活,卢毓年少失父兄,独自支撑一个宗族,将家族带到如今的规模,他不可能做到像父亲或者儿子那样淡泊名利,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卢毓此刻在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自家这個儿子,迟早都能入住尚书台,成为大魏真正的治理者吧。 自己已经很年迈了,就是现在死了,也算不上什么遗憾,可是自家这儿子,还不曾走到自己最巅峰的时候,如今带着他离开,他从此也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难道要让他跟着自己提前养老? 卢钦看着父亲那复杂的眼神,心里大概也能猜出他的想法。 他勉强挤出了些笑容来,“父亲,我家毕竟是经学起家,我们一同回去,安心经典,或许还能取得更大的成就,您不是一直都说,我在经学上很有天赋吗?” “这些年里,我都没能安心治学,这次终于可以去做这些了” 卢毓知道儿子是在安慰自己,他现在还没到将自己关在府内治经的年纪。 就在此时,忽然有仆人走了进来。 “卢公,有客上门求见。” 卢毓皱了皱眉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是何人?” 仆人将名刺递给了卢毓,卢毓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随即将其递给了卢钦。 卢钦看到,顿时苦笑了起来。 来人乃是张华。 卢钦跟张华的关系十分不错,当初张华刚刚来到洛阳的时候,就是卢钦发现了这个人才。 对他很是关照。 还有了举荐他的想法,而在历史上,也确实是他将张华举荐给了司马昭。 第226章 真正的敌人 “叛乱的事情,全权交予卫将军来处置。” “可是这平叛的物资之类,还是需要我们来协助。” 尚书台内,群臣们再次聚集在了这里。 这里本是只有尚书才能出现的地方,可此刻,朝中的重臣却几乎都出现在了这里,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群臣正在试图将朝政都聚集在尚书台之内解决,他们想要跳出朝议的圈子,将所有的治理权都留在群臣的手里,毕竟,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都不能进这尚书台。 此刻,群臣们开始商谈起了春种,物资分发,以及平复河北民生的诸多问题。 庙堂内的群臣私心很重,但是并不是没有才能。 在短短的时日内,他们就拿出了好几套可行的办法,毕竟,这些人都是世家中的精英。 在彼此没有太强的利益冲突时,他们的能力就很轻易的被彰显出来。 郑冲坐在上位,一言不发,犹如一尊木雕。 在群臣商谈好了接下来要操办的所有大事后,终于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中正制的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王祥忽然开了口。 群臣顿时看向了他。 这些时日里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都没来得及去思索这件事。 他们尽管也很想操办,可眼里却有些迟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王祥认真的说道:“得先为宗族定品。” 大臣们对视了几眼,方才问道:“现在是做这件事的时机吗?” 王祥再次开口说道:“这次各地叛乱,将军们立下诸多功劳,他们的家族,自然是可以定高品的。” 听到这句话,群臣眼前一亮。 他们也明白了王祥的想法,他们对视了几眼,高柔随即说道:“王公说的很有道理。” 高柔眯着双眼,“胡遵,何曾,陈本,诸葛诞等人的宗族,是该先定品的。” 群臣没有迟疑,纷纷点着头。 “理当如此。” 司马孚看了看众人,随后也说道:“除却给这些人定品,还有河北的诸事我们也得上心,河北诸族受难,我们理当帮衬。” “是极!是极!” 群臣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众人商谈的时候,高柔忽然开口说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陛下的事情了。” “陛下当今年幼,却整日与阉宦混在一起,这实在是令人心痛,我认为,理当更换陛下身边的阉宦,得挑选出一些有才能,道德优秀的阉人,让他们服侍在陛下的左右。” “另外,陛下的黄门官,必须要以有道德的人来担任。” “毕竟是整日服侍在陛下身边的,若是没有才学,如何能教导好陛下呢?” “还有诸多散骑!”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高柔这才看向了王祥,“王公,您是陛下的老师,应当多费心才是啊。” 王祥摇了摇头,看向了对面的司马孚,“我不过是为陛下启蒙,太傅方为帝师,这教导陛下的事情,自然还是应当由太傅来负责。” 群臣再次点头,深以为然。 司马孚也没有拒绝,坚定的说道:“我会教导陛下向善,诸位不必担心。” 大将军已经死了,那么太后的问题就得解决了。 司马孚认真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在于陛下身处皇宫,皇宫之内,极为奢侈,而陛下身边,又多阉宦,这些人蛊惑陛下,使得陛下无心学业。” “我以为,可以将陛下所进学的地方设在玄武堂。” 这一刻,群臣惊愕。 高柔大喜过望,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司马孚的手给他敬杯酒。 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太后很好对付,难对付的是皇帝! 太后对皇帝又极为信任宠爱,自己每次跟太后谋划,这家伙总是坏事。 可自己又没办法不让两个人见面,皇帝去见母亲,这是尽孝,谁敢让皇帝不孝?? 可是,若是将求学的地方设立在城外的玄武堂,再多安排点学业,让皇帝无法频繁的前往昭阳殿不,是直接让他住在玄武堂学习,隔一段时日再让他回太极殿,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日。 这样一来,太后不就完全变成了自己的人吗? 高柔大声说道:“太傅公说的很对,我看当今陛下,文采非凡,聪慧异常,定然是大魏贤君,我们应当多用心,不能使他荒废了学业,定要对得起先帝” “对!” “就该如此!” 而钟毓忽然开口说道:“不只是陛下,太后身边也当有贤人来服侍。” “大将军逝世后,他的诸多属吏都要重新委任,可以从这些人里找到贤名的人来服侍太后。” 他看向了一旁的荀顗,“您族中的荀勖便不错。” 郑冲坐在上位,听着群臣讲述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坐立难安。 群臣现在的想法,那是路人皆知。 他们就是想要完全架空皇帝,他们甚至比司马师还要过分,什么去玄武堂学习,这是要将皇帝驱赶到城外?? 郑冲人都傻了,怎么敢这么做呢?? 这些大臣是一点都不怕恶名,反正善恶好坏是他们来说的,只要大臣们都说是好的,那肯定就是好的。 他们也没有什么限制,也没有什么底线。 郑冲却有些坐不住了,他们现在这些事可是顶着自己的名义来做,天下人会说这是尚书台的命令,是尚书令郑冲的命令,可不会说是什么群臣商谈出来的。 郑冲是不喜欢出头,可也不喜欢背锅!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群臣的商谈,缓缓说道:“这些想法都很好,但是还是要先以地方事为重,等平定了叛乱,再做这些事情也不迟,尚书台所堆积的事情很多,不必分心来做这些事情。” “若是被外军所误会,终归是不好的。” 郑冲没有明说,可群臣却知道他在说谁。 毌丘俭。 群臣却并不担心毌丘俭,毕竟,毌丘俭本来就该是与他们一伙的,将他的家族定为二品,他是疯了才会继续跟群臣作对! 尽管如此,可现在的关键确实是在地方上,皇宫里的事情尚且不能太急躁。 尚书台内部会议,就这么匆匆结束了。 王祥看着言谈甚欢的高柔和司马孚,却没有主动凑上前。 管教皇帝的事情,最好还是推给他们去做。 自己的这位得意门生,可没那么好对付,到现在,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藏了多少底牌,别的不说,就那个钟会,就足以让很多人吃苦头,朝臣都不知道此人已经归顺了皇帝。 王祥缓缓朝着门外走去,心里却出现了很多的想法。 自己已经爬到了九卿之首的位置上,在名义上还能压他一头的,也就剩下了高柔,郑冲,司马孚,司马昭这几個人了。 而想要对付这些人,就得给他们找个对手。 现在让他们互相争斗是不太可能了。 就让皇帝跟他们好好斗一斗。 “王公。”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王祥转过身来,正是荀顗。 荀顗笑着说道:“王公,若是没有什么急事,何不跟着我一同回府,我家里备了好酒” 王祥说道:“现在还要去皇宫里教导皇帝,只能是改日再去拜访。” 荀顗当即笑了起来,他拉着王祥的手,“这事不能耽误,不能耽误,王公可要好好教导啊!” 王祥又跟他攀谈了几句,约定好改日再相见。 王祥随后就前往了东堂。 曹髦正在东堂等着他。 看到曹髦,王祥就皱起了眉头,长叹了一声。 “老师?出了什么事?” 王祥示意张华出去,这才低声对曹髦说道:“陛下,今日尚书台内商讨大事,说起了陛下的事情。” 王祥将司马孚,高柔等人所说的话如实的告知给了曹髦。 曹髦眼里闪过了一丝愤怒。 即使早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听到他们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对自己下手,曹髦心里还是极为愤怒。 这些人的手段当真是比大将军都要可恶,司马师都不曾想过要将自己赶出皇宫去! 堂堂大魏天子,甚至无法待在皇宫里? 这是何等的胆大妄为啊。 可是群臣跟司马师不同,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他们又不是要谋朝篡位,他们可都是为了皇帝好。 皇帝迟早会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 听他们这意思,他们是想完全囚禁自己,将自己身边的人都给替换掉,甚至不让自己与太后相见 王祥认真的说道:“陛下,您也勿要惧怕,朝中还有老臣,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肆意妄为!” 曹髦感动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师。 还好有这个老师啊,想来也是这位老师主动在尚书台提起了分权的事情,不然他们连地方的事情都没有平定,哪有心思来搞这些事情? 自己的这位老师实在是太想进步了,高柔,司马孚,郑冲等人都挡在了他的前头。 所以想要让自己跟他们死斗,最好拖一个下水,给他创造出一个空位? 曹髦忽然松懈了下来,他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太好了!” “有老师帮助朕,朕还担心什么呢?” “那朕就不理会了,这些事,就交给老师了!” 第227章 新的战场 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是让你放心去跟他们斗!! 我跟他们斗什么?要是斗得过还需要让你出面吗? 不过,王祥并不慌。 那些人现在要搞得不是我,是你。 王祥跟自己的得意门生也是接触了一段时日,他很清楚自家弟子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如此简单。 反正自己不着急,任由他们来做事,又不是非要通过你来搞定这些人,就看最后是谁先急就好了。 看着王祥那平静的脸色,曹髦直接拿起了书,准备学习,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将王祥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王祥的心情很是糟糕。 他的打算似乎又落空了,皇帝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这是彻底放弃了吗? 可是,皇帝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吗? 王祥从这位得意门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东西来,最后也只能是失望的离开了这里。 当他离开之后,张华方才走进了东堂。 “陛下,出什么事了?” 曹髦摇着头,“还能出什么事,大将军不在了,群臣准备对朕下手了。” “这么快?” 张华有些诧异,他同样没想到群臣会如此迅速。 曹髦笑着说道:“难怪大将军认定了我会跟司马昭联手。” “想来他是早就看到了这些大臣的真面目,知道他们的贪婪,凶残,才会认定我会与司马昭联手抗敌。” 张华皱起了眉头。 当今的局势对曹髦来说非常的不利,当群臣联合起来之后,整个庙堂就是他们说了算。 若是没有应对的准备,那么很快,曹髦就会再次被囚禁起来,这次的力度肯定会比大将军时期更加强大。 他们完全没有忌惮,而一旦被囚禁起来,断绝与外的联络,那事情将会走向一个非常可怕的方向。 曹髦却看向了张华,“茂先啊,你也得尽快离开了。” “陛下的意思是?” “他们要对付我,最先就是将伱罢免,一旦发现无法拉拢你,那你就会被赶出洛阳,可能再无相见的机会。” “所以,得在他们没有行动时,给你更换位置。” 张华的脸色极为难看。 大魏的皇帝啊,居然会被群臣欺负到这种地步! “茂先,勿要动怒,当下生气并没有什么用,你且想想,你现在适合去什么地方?” 张华认真的说道:“哪里都不必去。” 曹髦一愣,“你勿要倔强” “陛下,尚书台的事情后,不知会有多少眼睛盯着此处,倘如我现在离开,那他们就会认定您安排我做事,我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与其如此,到不如陪在您的身边,继续任职。” “臣以为,此刻不应该赶走黄门郎,应当是多招黄门侍郎。” 听到这句话,曹髦就有些无奈。 他先前召见了华表,想要用他儿子来担任黄门令。 可惜,华廙并没有前来,按着华廙的说法,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放弃自己的老丈人。 华表同样很无奈,请求皇帝原谅。 曹髦问道:“那该召谁呢?” “司马炎,王恂,胡奋,何劭,陈稚。” 当张华说出这些名字的时候,曹髦顿时大笑了起来。 司马炎不必多说,那王恂是王肃的儿子,胡奋是胡遵的儿子,何劭是何曾的儿子,陈稚是陈本和陈骞的弟弟。 “张君啊,安世倒是愿意来,那其余几个人,他们会愿意在这個时候来朕的身边吗?” 张华认真的说道:“陛下,您不下诏,怎么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来呢?” “他们愿不愿意臣不知道,但是群臣大概都希望这些将军们的子嗣能待在洛阳” 曹髦再次看了一眼张华,“真不愧是朕的留侯!”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朕连司马师都不怕,还能怕他们这些人?” “母亲就是这里了,怎么样?” 司马炎笑呵呵扶着王元姬下了马车,向她展示着面前的皇宫。 司马攸此刻也下了车,站在了母亲的身后。 王元姬点点头,“好,不错。” 他们随即朝着式乾殿走去,司马妜早已得知他们要前来的消息,带着郭平等候着。 王元姬跟司马妜并不熟悉,此刻却露出了最温和的笑容,“这些时日里,劳烦您了,这孩子总是往您这里跑,说是想念姐姐” 司马妜看了一眼司马攸,对这个弟弟,她倒也不厌恶。 他们走进了皇宫内,刚刚坐下来,司马炎就说道:“母亲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司马攸跟郭平再次混在了一起,王元姬笑着看他们玩耍,又询问起了司马妜的生活情况。 如今有儿子陪在身边,又没有来自宗族的逼迫,司马妜的生活也算是很惬意。 司马妜并不知道王元姬为什么会突然来自己这里,她也不是善于跟别人交谈的人,她的态度算不上太亲近,但是王元姬口才不错,一直都在主动引导着话题,没有冷场。 “陛下!!!” 司马炎很快就来到了太极殿。 曹髦刚走出来,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朝着式乾殿的方向拖拽而去。 “走,走,我母亲来了,就在式乾殿!” “啊??” “她来皇宫里做什么?” “不是陛下让我叫她来的吗?” “我是让你告诉她,朕想跟她见面” “对啊,不进来如何见面呢?”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解释,就这么被司马炎一路拉到了式乾殿内。 “阿父!” 郭平看到曹髦到来,自然是很开心的,赶忙上前。 曹髦捏了捏他的脸,随即朝着王元姬附身行礼。 王元姬笑着点点头。 司马妜却明白了王元姬的来意,她赶忙起身,对着两个孩子说道:“走,我给你们弄些吃的。” 司马妜带走了那两个小家伙,曹髦这才坐在了王元姬的面前,司马炎坐在了他的身边。 “陛下,许久不见,可还无恙?” “朕无恙,夫人无恙否?” 两人寒暄了一下,王元姬方才问道:“安世说陛下有急事要见我,不知是有什么事呢?” 曹髦板着脸,往后是再也不能让司马炎来给自己传话了。 “是有要事想与您商谈。” “我想让钟士季担任宗正。” 王元姬皱了皱眉头,“若是庙堂大事,陛下应当去找群臣,或者找卫将军,何以找我呢?” 曹髦挠了挠头,“现在哪里还敢见卫将军啊。” “您是不知道,母亲不许我见他,母亲因为大将军的缘故,对卫将军有偏见。” “这么说来,您是想通过我来与卫将军谈话?何必呢?不是有安世吗?” 曹髦认真的说道:“夫人既然让阿攸前来皇宫,那自然是明白我为什么会找您的。” “王公先前回家养病,王公的身体向来硬朗,如今也应当恢复了不少,朕觉得,或许庙堂该召王公回来。” 王元姬的脸色很是平静。 “陛下既然不愿意与卫将军联手,又何必来说这些事情呢?” “夫人,朕向来是公私分明的。” “这庙堂里的事情,并不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们是一家人。” 司马炎听着这两个人的谈话,完全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王元姬却轻笑了起来,“陛下的想法倒是不错。” 王元姬心里很是生气,曹髦这行为,无疑是在白嫖。 他在政治上不跟司马昭结盟,私下里却还想让司马昭去帮他,这算什么? 一家人就该帮你? 再说了,这个一家人,你看卫将军他认不认。 曹髦却说道:“群臣当今议论大事,是在尚书台。” “夫人想来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卫将军能参与朝议,还能参与尚书台会议嘛?” “如今我们就算没有联手的名义,可因为要对付的敌人是一样的,因此帮我就是帮自己,我现在有了不错的办法来对付群臣,我不求卫将军能因此夸赞我,只希望他能帮我一把。” 王元姬没有再反驳。 司马昭也是在为群臣的事情而头疼不已。 群臣明显的想要抛开其他人,将庙堂变成自己的,不许他人过问。 现在地方上还有叛乱,一旦叛乱结束,他们就一定会全力削弱司马昭,会打压他的亲信,安插自己的人,将他变成孤家寡人。 王元姬再次问道:“钟会担任宗正跟群臣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曹髦笑了起来,“过几日您就知道了洛阳将有贵客前来,足够让群臣头疼。” “朕本来是想让太后直接下令的,只是,我与卫将军你毕竟是亲戚,就想要与卫将军一同来操办这件事,他刚刚担任卫将军,还不曾有什么功劳,朕也是好心。” 王元姬从不见过如此无耻的人。 分明是太后的诏令不管用了才找司马昭。 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要卫将军拜谢你的恩德似的呢? “那我该怎么跟卫将军说这件事呢?” 尽管心里很生气,但是王元姬还是忍耐了下来,她是个非常聪慧的人,很清楚当下的局势。 她就算不为娘家着想,也得为两个儿子所考虑。 司马家若是倒下,她的两个儿子也会遭受大难。 “您就告诉卫将军,钟士季可以担任宗正,夏侯献和曹宇不日将到达洛阳。” 第229章 曹宇,夏侯献 就在钟会跟高诞纠缠的时候,曹宇等人已经走进了昭阳殿内。 曹髦不给他们叙旧的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来解释洛阳内所发生的一切。 “大将军已经死了,群臣把持庙堂,他们在尚书台内议论大事,不许别人干预” 当曹宇和夏侯献听到曹髦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都有些用不过来了。 大将军死了?? 叛乱是卢毓引发的?? 现在是郑冲在掌权?? 曹髦迅速说完了所发生的事情,然后又说道:“这次请两位前来,是有两个目的。” “朕很清楚地方宗室所遭受的苦难,说起来,这苦难的原因,都是那曹爽所造成的!” “他肆无忌惮,欺压自己的同族,方才使得天下到了这种地步!” 曹髦将一口黑锅直接盖在了曹爽的身上,反正这人又不能跳出来反驳自己。 曹宇和夏侯献赶忙点着头,对,对,这都是曹爽干的。 不管是不是,反正从今往后就是他了。 至于文皇帝,那只是太关心宗室了,想要磨砺一下自己的弟弟们,这不怪他。 “朕很是关心宗室” 听到这句话,曹宇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故而,决定废除原先的诸多限制,允许诸侯生活在自己的封国,不改变他们的封地,不让他们来回奔波,允许他们出仕做官,允许他们以书信联络友人,允许他们经营,允许他们招纳贤人” 曹髦张口就来,夏侯献瞪圆了双眼。 “不妥!!” “嗯?” 曹髦看向了这位老人。 夏侯献摇着头,“陛下,不能如此,过去的政策却是有弊端,但是也不能效仿汉初啊” 曹髦的这些想法,就连宗室都看不下去,我们是受了不少苦,但是你也不能搞出个七王之乱什么的吧。 曹髦笑了起来,“您不必担心,朕自然是知道分寸的诸侯国内有相国治理,您不必担心。” 夏侯献就不再反驳了。 一旁的曹宇却激动了起来。 他险些落泪,不容易啊,我曹家居然能出一个真正关心宗室的皇帝? 自从开国之后,每一個皇帝都要打压一下宗室,曹魏宗室都快被打没了。 曹宇认真的说道:“陛下仁义!” 曹髦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不能让朝政落在这些大臣们的手里。” 他看向了太后,“母亲准备让两位领尚书,进尚书台。” “就是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曹宇此刻又迟疑了起来。 曹宇的锐气已经被司马家给抹掉了,他本来就是个温顺的人,此刻听到太后要他担任尚书,直面来自群臣的压力,再一次迟疑。 夏侯献看了他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激动。 “大王莫非是忘了当初的事情吗?!” “当初您就是这么一迟疑,使得我们众人都被罢免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们被囚禁,无法出门,我们的子嗣亲朋都无法出仕,甚至都无法读书!” “司马家把持庙堂多少年?!” “如今司马师死了,群臣逞凶,大王又想要退缩了吗?!” 夏侯献的质问,顿时让曹宇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了这些年里所发生的事情。 当初就是因为他的迟疑,让曹叡对他产生了信任危机,随即决定另选他人,而后来曹宇也尝试过去得到这个位置,但是没用,曹叡已经不行了。 从那之后,他们这些原本内定的辅国大臣,就过上了极为悲惨的生活。 曹爽对他们很是提防,司马懿更是如此。 曹宇咬着牙,“臣愿意辅佐陛下!” 曹髦略有深意的看着他们,当初曹叡没有用曹宇果然是有原因的,此人优柔寡断,缺乏胆魄,就这个模样,丢到尚书台里,绝对会被群臣吃的死死的。 反而是夏侯献,或许是因为真正打过仗的缘故,看起来更可用一些。 曹髦在心里对两个人都有了判断。 曹髦并不担心他们是否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在司马师倒台之后,宗室对司马家就没有了威胁,甚至宗室人才凋零,在庙堂里对群臣也很难有威胁。 唯一的优势是在地方上,他们可以起到限制世家大族的作用。 曹髦也不指望短期内宗室就能跳出来跟群臣对打。 群臣很快就要对曹髦动手了,可曹髦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着急。 他不怕被世家弄到城外去,这些世家大族,总是会轻视那些“贱民”的力量,倘若到了玄武馆,曹髦说不定还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 哪怕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也没有用,现在的曹髦可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中军和毌丘俭是闹着玩的吗? 群臣跟司马师是不同的,司马师是想要替代自己,可群臣并没有谋朝的想法。 他们只是希望皇帝能拱手而治天下,不要参与政务,让大臣们自己来处置,如今是以皇帝年幼为借口,等到自己年长了,自然还会有其他的理由,若是到时候自己还是不从,那可能就是溺水或者病逝。 然后他们再找一个年纪更小,更听话的人。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因为当下这极为特殊的情况,若是曹髦死了,权臣上位,群臣就得听从新皇帝的,跟对方合作治国。 但是现在的局面,皇帝没势力,权臣死掉了。 最高权力出现了真空,无论谁想要触碰,都会被其他人一同拉下来。 然后群臣就开始联合起来,以整体来代替从前个体的最高权力。 如今的领袖,是群臣共同选出来的,曹髦听说过“奴隶民主制”,却还没见过这般的“封建民主制”,是自己见识短了。 曹髦只是交代了这两件事,就退到了一旁,让太后来继续谈话。 太后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见到这两个人,只是很开心。 甚至跟他们聊起了家常。 “家里的情况如何啊?孩子都还好吗?” 太后倒是完全不在意,笑呵呵的询问着他们的情况。 可曹宇和夏侯献就没这么轻松了,他们长途跋涉的来到这里,又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往后还要与群臣为敌,只是想着他们都觉得头疼 “父亲!” “不好了!” 高诞急匆匆的走进了司徒府内,此刻天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寒冷,高柔正在院落内舞剑,他的剑法并不算快,也不算太凌厉,慢悠悠的,却是他养生长寿的秘诀。 这些年里,他一直都努力的锻炼身体,熬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能臣,连司马懿都被他给熬走了,要说熬老头战术,那高柔才是集大成者。 高诞赶忙说道:“燕王曹宇和夏侯献今日进了皇宫” 高柔一顿,缓缓收起了佩剑。 他看向了面前的儿子,表情略微惊愕,“曹宇?他们不是在河北吗?怎么会来皇宫?我为什么不知道?” 高诞咬着牙说道:“我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钟会领着他们进了皇宫” “半个时辰?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 高柔摇了摇头,脸色很是平静。 “不要惊慌,钟会带人进城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早想到是河北宗室,只是没想到会是曹宇和夏侯献。”云九小说 “外军都听司马昭的诏令,这一路上的关卡也都没有阻拦,看来这皇帝还是跟司马昭联手了啊。” “说是要让钟会担任宗正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因为还要依靠司马昭来平定叛乱,故而没有反对,果然,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高柔轻声说着。 高诞大惊,“那我们要怎么办呢?要召集群臣,将他们驱赶出去吗?” 高柔顿时笑了起来,“你怕什么呢?” “当初司马师还在的时候,这些人什么都不敢说,躲在河北不敢出头,如今司马师死了,他们也跳出来争利,既然他们要争,那就给他们丢一点就是了他们所要的跟我们所要的不同。” “就算要对付他们,也得等到诸事平定之后。” “连司马师都不是我们的对手,那曹宇算什么?他那般怯弱的人,你在殿门的时候,倘若要是强硬一些,他都不敢进去!” 高柔对这些人似乎很是熟悉。 他根本就不将曹魏宗族放在眼里,这些宗室自文皇帝时开始被打压,这都被打了多久? 现在的他们能有什么本事? 皇帝对群臣忌惮,难道对他们就能无比信任? 当初执政的曹爽也是宗室,他这个权臣可不比司马师好上多少。 高诞看到父亲的模样,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又说道:“父亲,当初钟会仗着司马师的宠爱,作恶多端,如今大权在手,应当设法罢免了他!” 高柔瞪了他一眼,“等外军站在我们这边后,别说是钟会,就是司马昭也得一同离开!” “你以为王祥为什么要说先给外将定品?不就是为了让这些人都站在我们这边吗?” “我们跟这些将军们并没有利益冲突,反而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当初惧怕司马师,可他们未必会惧怕司马昭。” “如今中军不足为惧,中军的将校,都是我们的人。” “只要外军落入我们的手里” 高柔的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笑容,这笑容竟与当初的卢毓一模一样。 第230章 实不知也 太后分别给曹宇和夏侯献赠送了两套府邸。 因为两人是长途跋涉前来此处的,很需要休息,太后也就没有再拦着他们,让他们前去休息。 当两个人手持诏令离开之后,曹髦方才对太后说道: “母亲这些人怕是不会再轻易让我们相见了。” “我听王公说,朝中大臣们想让我前往玄武馆居住” 听到这句话,太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玄武馆对太后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烈祖皇帝曹叡就常常居住在那里。 这是因为当初群臣们不允许曹叡动工翻修太极殿,纷纷上书劝阻,曹叡也不敢跟满朝群臣反着来,就在郊外修建了玄武馆,在这里养美女和美男,嗯,文皇帝只是继承了大汉的江山,而明皇帝还继承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玄武馆内部的装饰比太极殿还要奢华。https:/ 群臣居然觉得太极殿太奢侈要将自己送到更加奢侈的玄武馆? 这件事说着就令人发笑。 郭太后皱着眉头,“我儿休要担心,这些人真当我是好欺的?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谁敢将你带走!” “若是皇帝都不在了,这里还能叫做皇宫吗?” 曹髦许久没有言语,郭太后显然是有些搞不清楚现状。 群臣跟司马师可不同,司马师需要担心的东西很多,可群臣就不需要在乎这些了,群臣垄断了知识,垄断了话语权,整个舆论都是以他们为导向。 哪怕他们做出了囚禁皇帝这样的事情,天下的舆论依旧会说群臣是为了皇帝好,一心教导皇帝之类的。 与群臣为敌,那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太后的诏令,得看群臣自己认不认,他们认了才有用。 曹髦笑了起来,“母亲,无碍,这些奸贼,在危难的时候会凝聚在一起,可诸事在手就会互相争斗” “尚书台并非是一心,我们就看他们做事吧。” “这天下难道还没有贤臣了吗?” 曹髦又补充道:“儿臣主要还是担心您,我听闻群臣想要派人在您的身边,可能是要监视您的言行举止” “他们敢?!” 郭太后勃然大怒。 “母亲,这件事不能不提防,倘若他们真的派人前来盯梢,您就假装不知情,安抚好那些群臣,让他们不再对您有戒心。” “唉” 郭太后忽然长叹了一声。 “我儿啊,我们折腾了这么久,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可到现在,怎么情况却愈发的恶劣了呢?” “我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白白耗费精力,一事无成就连司马师都是自己病死的。” “他在的时候,我还能对朝政插手,如今做了那么多,却连插手都做不到了。” 郭太后很是沮丧。 当初她是被曹髦的那番话所蛊惑,逐渐有了野心,想要干掉司马师,成为真正的执宰者。 可是“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之后,郭太后却发现自己的权势尚且不如从前了,这无疑会让她觉得失望,甚至动摇自己的信念。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呢? 曹髦听闻,神色也恍惚了一下。 曹髦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挫败,在元城积攒了实力,几天之内一无所有,来庙堂后积攒了心腹,几天之后再次一无所有。 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信,能在皇宫里随意走动,眼看着群臣又想让自己一无所有。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 “母亲,在过去,司马师,或者群臣,都不屑于对我们出手,他们不屑一顾,认为我们不值一提而现在,他们开始重视我们,开始想要对我们出手了。” “这就是我们所做出来的事情。” “我们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薄弱。” “整個庙堂,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我们的人,只是我们没有正式反击,还在积攒实力。” “等到时机成熟,您会惊讶的发现,我们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您会成为大魏建国以来最强大的太后。” “起码,您现在下达诏令,群臣是不敢不来的,也是不敢不低头的。” “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向您保证,那一天不会太遥远,我会让他们跪在昭阳殿外,向您请罪。” 曹髦的眼神无比的坚定。 郭太后望着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当曹髦走出昭阳殿的时候,钟会正在门口等候着。 看到曹髦,钟会赶忙上前,笑着问道:“是太后有些失望了吗?” 曹髦愣了一下,这厮还真的厉害。 “无碍,我已经劝她了。” 钟会就跟在了曹髦的身后,两人一同朝着西堂走去。 曹髦将王祥所告诉自己的事情告知了钟会。 钟会顿时冷笑了起来,“陛下,您勿要觉得那王祥是什么好东西,这件事,肯定都是因他而起,他想利用您来除掉三公,自己取而代之。” “他若是坐在三公的位置上,一定会比如今的那些大臣更加可怕,更加难以对付。” 曹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钟会又说道:“您也不必惧怕群臣,群臣不敢强迫您做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您得收服镇护将军为自己所用。” 镇护将军是羊祜。 曹髦摇了摇头,羊祜是很有能力,私德也不错,可是他并没有张华等人的胆魄,过去他忌惮司马家,如今他又会忌惮群臣。 况且,他是天下头号的大家族,是天生的得利者,跟群臣的利益相同。 他跟钟会不同,他是个顾家的人,不会为了自己而背叛宗族。 至于跟司马家的联姻关系,天下诸多大族,谁跟司马家不是联姻? 荀顗的大哥就是司马懿的女婿,如今他照样带头反抗。 “此人怕是不会为我所用” 钟会笑了起来,“他会为您所用的。” 曹髦赶忙看向了他,“士季啊,羊君乃是朕的舅父,他本人也极为聪慧,您可勿要” “陛下不必担心,我并非是要以阴谋逼迫他。” 钟会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群臣容不下他。” “他跟群臣完全不同,他虽然是个怯弱的人,却算得上正直,跟群臣格格不入,群臣会很忌惮他这样的人,如果他不能跟群臣同流合污,那群臣就会排斥他,他所能投奔的也就只有陛下了。” 第231章 道不同 “哈哈哈,朝中又多了几个贤才啊!” 群臣笑着起身,恭迎了新来的三位大臣。 除却曹宇和夏侯献之外,又有一位大臣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人正是新任司隶校尉王经。 而众人的目光多集中在了曹宇和夏侯献的身上,对这位新来的司隶校尉却有些冷淡。 王经的皮肤黝黑,身材也并不高大,看起来是一个很严肃,不苟言笑的人。 他的出身很低,他是一个农夫的儿子。 年少时跟着父亲去耕作,在休息的时候跑去同乡的崔家偷听,崔林很欣赏这個好学的小家伙,就资助他完成学业,又提拔他担任官员。 他的书读的非常多,很快就成为了天下名士,官职也是越做越大。 后来他为曹爽做事,曹爽让他带着布匹去吴国做生意,王经很是不满,就辞官回家。 等到司马懿掌权,他再次被启用,去当了太守。 在王祥升官后,司马师又提拔他做了司隶校尉。 可惜,他人还没到,司马师就已经死了。 群臣面对这个司马家的亲近派,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高柔此刻笑呵呵的拉着曹宇的手,眼里满是激动。 “大王,我们可是有很多年不曾相见了。” “高公啊” 曹宇温顺,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起码,他在群臣里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群臣对待他这位诸侯王,甚至比对皇帝都要客气的多,他很快就混进了群臣之中,开始跟他们嘘寒问暖,夏侯献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他们,不太好相处。 也并非是所有大臣都围在了他们的身边,王祥此刻就出现在了王经的身边。 “彦纬!海内名士!久仰大名!” 王祥笑着打起招呼。 王经赶忙回答道:“不敢,怎么敢在王公面前妄称什么名士。” 说起名声,王经的名声其实也不差,他跟当初的许允并列,被称为河北两大名士。 要不是因为出身太低,早就进朝担任要职了。 “你我还是得多走动啊,得知您前来,老夫心里是很开心的,这司隶校尉也并不好当,我可以将府内众人介绍给您” 王祥对他展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显然,王祥看上了面前这个人。 王经却有些冷漠,对王祥的回应并不是很积极。 群臣各自坐了下来,气氛非常的融洽。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孚忽然开口说道:“听闻最近陛下整日召见散骑常侍,与他们饮酒作乐,轻视学业,王公啊,您可知这件事?” 王祥赶忙回答道:“并不知晓。” 方才还热烈的氛围顿时冷寂了下来,群臣的目光看向了曹宇和夏侯献。 就像是在等他们的反应。 曹宇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不敢多说,一旁的夏侯献却冷笑了起来。 “太傅公是不是管的有些太多了?” “陛下要跟散骑常侍见面,难道还需要禀告您吗?” “怎么,您是准备代替大将军来管教陛下?” 司马孚笑了起来,“老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学业,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看向了辛敞,认真的说道:“辛君啊,镇护将军那里,还得劳烦您跑一趟,不能让常侍影响陛下的学业啊。” 在当下,群臣都不希望皇帝惹事,而常侍们天天往皇宫里跑,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做什么,群臣对此很是忌惮。 辛敞赶忙答应了下来。 从始至终,他们压根就没将夏侯献放在眼里。 夏侯献极为愤怒,看着众人将自己无视,当即起身,转身就离开了尚书台。 群臣似乎没有看到他,一动不动。 曹宇皱着眉头,还是没有说话。 尚书台继续了自己的会议,王经坐在群臣之中,打量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众人,眼里忽然出现了些厌恶 当羊祜回到家的时候,还不曾进门,就听到院落内传来了交谈声。 羊祜有些迟疑,却还是推开了门。 果然,辛敞正坐在院落内,周围还有几个仆从,手持木盒,羊祜的妻正站在这里,听着大人的教诲。 看到羊祜到来,辛敞的脸上满是笑容,他赶忙起身:“叔子来了啊!” “我等你许久了!” “拜见卫尉!” 辛敞佯怒,“此处又没有外人,何以称官职?当称大人才是!” 羊祜无奈的改口:“拜见大人。” “来,来,且坐下来。” 辛敞很是温和的让羊祜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又拉起了家常,还是那些老话,说一说自己的姐姐是多么欣赏羊祜的,是如何将羊祜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照顾的。 羊祜毕恭毕敬的坐在他的身边,听着他讲述。 羊祜的妻也意识到了辛敝有事要交代,赶忙离开了。 “叔子,你在皇宫里掌禁卫,我呢,则是看守皇宫,我们一内一外,本身又是近亲,理当多往来,可这些时日里,你却很少来找老夫,这是为什么呢?” “实在是事务繁杂。” “哦,对,对,差点忘了,皇宫里的事情确实很多,我听闻,这几天里,陛下屡次召见诸多散骑,在西堂内商谈大事,是有这件事吗?” 羊祜的眼角跳了跳,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是有这样的事情。” “那你知道他们在商谈什么吗?” “不知道。” 辛敞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叔子,陛下如今还年幼,群臣都不太希望庙堂里的事情打扰到他。” “他还是得以学业为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羊祜严肃的说道:“我明白,您说的很对。” 辛敞大喜过望,可羊祜随后说道:“可让王公教导陛下。” 辛敞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叔子啊,我虽然是卫尉,但是也不好出面去挡住这些散骑,可伱就不同了,你都不需要出面,只要派遣些甲士” “大人,散骑常侍本就是该陪在陛下的身边,我的职责乃是保护陛下,怎么敢去阻挡常侍?” “不是阻挡,这也是在保护陛下,免得陛下为他人所蛊惑。” “还请大人谅解,散骑要见陛下,这不是我所能阻拦的。” 辛敞脸色有些愁苦,他再次说道:“叔子,现在的情况跟过去不同,你们可是大族,我都已经谈妥了,这次定品,你们肯定是二品高门,封爵晋升,就在今年之内,我还准备让你来统率中军这可都是你的大好前程。” “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精通政务军事,不就是为了得到提拔吗?” 羊祜看向了辛敞,“大人,我觉得这定品并非是什么好事,贤才不以宗族而兴,宗族反而以贤才兴,庙堂选拔官吏,怎么能以宗族为标准呢?宗族出身的就一定是贤人吗?这件事对那些出身不高的人很不公平。” “倘若实行这样的政策,不出五十年,将不知兵,相不知政,贤人无法出仕,朝野皆是庸碌之人,大魏定当灭亡。” 辛敞板着脸,眼里的温柔顿时消失。 “叔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贤人必出于经典,而经典必出于大族,以大族定品,选拔贤才,这也是对天下有利的。” 羊祜再次摇着头,“大人,您不觉得这些政策都是饮鸩止渴吗?” “不提别的,就是那刑不上大夫,若是真的推行下去,那天下该混乱到什么地步呢?豪族肆意妄为,鱼肉百姓,哪怕杀了人,也不会受到责罚,当今只是河北发生了叛乱,若是这些政策全部推行,我不知道这种叛乱” “够了!” 辛敞打断了羊祜,他站起身来,脸色也变得冷漠。 “叔子,你还年少,不知道真正的道理,你的宗族里,并非是只有你的姐姐。” “大人,我说这些,并非是因为我的姐姐,是为了所有人,这次叛乱,大族死的还少吗?若是逼的天下皆反,那我们还能活下去吗?大人,当初秦行暴政,使得天下皆反,随即有了大汉,汉末皇帝昏庸,再次逼反了百姓,导致了灭亡,难道我们还不能吸取这些教训吗?” “当今要推行的政策的破坏,甚至都超过了当初的桓帝灵帝之时。” “我不敢想象,往后若是爆发叛乱,规模将会有多大” “哼!!” 辛敞冷哼了一声,甩了下衣袖,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羊祜欲言又止,只能看着他离开。 等到他离开后,夏侯氏方才走出了内屋,“大人呢?饭菜还不曾上” 羊祜茫然的看着辛敝离开的方向,脸上满是纠结。 “不必准备了。” “这顿饭,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去吃了。” 夏侯氏大惊失色,“良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唉,终究是道不同,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非要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呢?” 羊祜感慨了几句,夏侯氏看起来有些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仆从走了进来。 “家主,有客求见。” 羊祜接过了名刺,眼里再次闪过了惊诧。 “钟会??” “他来这里做什么?” 羊祜忽然就明白了这一切,难怪这些时日里陛下不断的召见散骑,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原来是在此处等着我呢。 他苦笑了起来,看着一旁的妻,“你还是继续准备饭菜吧,这一顿饭是要与他人来食了。” 第232章 偶像听我说 钟会满脸笑容的走进了羊祜的家里。 “拜见钟宗正!” 羊祜赶忙行礼拜见。 钟会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他摇着头,“何以如此生分呢?你就唤一声士季便是是了。” “岂敢,岂敢。” 羊祜在钟会面前显得有些拘束,明明他的年纪比钟会要大很多,可此刻,他完全就是一副晚辈的姿态。 钟会对此见怪不怪,同龄人在他面前都是娃娃,大十岁的那是晚辈,大二十才能成为朋友。 “无碍,我说可以便是可以。” 钟会说着,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方才辛敝的位置上,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羊祜。 “怎么,跟卫尉聊的不太开心?” 羊祜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叔子,来,且坐下来。” 钟会俨然一副主人家的模样,羊祜也不敢多说,坐在了他的身边。 钟会摇着头,“你的才能是很不错,人也聪明,眼光什么的都很好,可是我不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庸碌之人,岂能为钟公所爱?” 羊祜低声回答道。 “并非如此。” “只是你这个人,优柔寡断,虽然有才能,却干不出大事来,自从我跟你见面后,你就一直很怕我,事事都退缩,远远见到我就要躲避,伱看看那杜预,他也不喜欢我,可是他敢当面说,你呢?” “我与你都是一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钟会询问道。 羊祜此刻只觉得面前这人有点毛病,怎么着,你不喜欢我还不许我躲着你?非得当面骂你是吗?那不是更得罪你吗? 看着羊祜那复杂的目光,钟会认真的说道:“做大事的人不能迟疑,更不能惧怕,时不我待。” 他轻轻抚摸着下巴,“你是个聪慧的人,故而我也没有掩饰,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 “跟着我一同来操办大事吧。” “钟公是要做什么大事?” “治理天下,辅佐圣王,建立前所未有的功勋,让后人听到我的名字就要感慨膜拜,对我念念不忘让所有大臣都以我为目标,却永远都追逐不上” 羊祜沉默了一下,“钟公的志向,非常人所能比。” 钟会瞥了他一眼,“你若是没有这样的志向,那你还读书做什么呢?” “再说了,群臣是容不下你的,你是个有长远目光的人,也是個重视名誉的人,你若是想被后世所唾弃,你现在可以跟着他们去做事,等到国破家亡,后人都会感慨,羊祜乃是一个祸国殃民之人。” “那些群臣短视,他们根本不在乎以后的事情,按着他们的政策,五十年,不,三十年,大魏就要灭亡,谁都无法挽救。” “他们总是太轻视别人,高门子弟,就不会被杀吗?就中不了箭?呵,等到天下皆反,那些他们所看不起的人,杀他们犹如屠鸡宰狗” 钟会很是不屑,他看了看面前的羊祜,“他们容不下你,你也不舍得隐居山林,那你就只能跟着我来干了。” “我有胆魄,你有能力,你决定不了的事情,我可以为你去决定。” 羊祜的内心更加的复杂。 羊祜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当然,他也有自己的雄心壮志,虽然出身大族,可羊祜并不是个短视的人,他也不会去做那饮鸩止渴的人,倘若真的按着他们所说的来操办,满朝大臣都要背负万世恶名了。 就算抛开这名望,他们的人身安全也是一个问题,三十年后,他们可都还在啊,到时候地方叛乱,会管你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吗? 羊祜长叹了一声,“钟公,我实在是不愿” “你勿要多说,你这个位置,若是哪边都不投靠,那最先死的就是你了,你别以为那些人会看在亲情的份上饶恕你别的不说,你就看看司马孚和司马昭,两人定会斗个死活,彼此再无和好的可能。” “若是不想拖累身边的人,那就听我的吩咐。” 羊祜沉默了下来。 钟会却也不急,等到夏侯氏令人上好饭菜,他大口的吃了起来。 “你若是不信,那就看着吧,等到他们对你出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羊祜苦笑着,“也不必等到那个时候了,我答应您就是了。” 羊祜心里很清楚,钟会既然说那些人会对自己出手,那他们就一定会出手,倘若他们没有出手,那钟会就会逼着他们出手 羊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都在躲着这个凶神,躲到最后,却也没有躲得过去。 钟会匆匆吃完了饭菜,站起身来。 “钟公,这么急着要走,我家里还有茶” 钟会大手一挥,“不必吃茶,对你也不必多交代什么,反正皇宫里的禁军,你要把控好,倘若群臣真的要逼迫皇帝,强行让皇帝前往玄武馆,那你就挡着他们!” “这些群臣也不敢召集中军来攻打皇宫,只要你还在皇宫里,跟陛下在一起,那就没有人可以威胁到陛下。” “我的事情还不曾办完,便先行一步!” 钟会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羊祜站在门口,看着匆忙上车的钟会,再次长叹了一声。 往后,怕是要成为群臣的眼中之刺了 “好,好,停,就在这里停下来!” 钟会连忙叫道。 驾车的人赶忙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钟会当即跳下了马车,下车之后,他就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冠。 整理了许久,方才看向了面前的驭者。 “可有不妥?” 驭者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未有不妥,十分俊美。” 钟会这才露出了自信的模样,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府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上前叩响了大门。 很快,就有下人开了门。 “贵客有何吩咐?” “我前来拜见嵇君。” 钟会说了一声,那人一愣,正要跟他要名刺,钟会却先一步闯进了府内。 下人大惊失色,却也不敢直接上手阻拦。 钟会快步朝着院落内走去,走进了内院,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打铁声。 那人正是嵇康。 嵇康此刻赤裸着上身,衣冠不整,正在安心的锻造着什么,也完全不在乎是否来了客人。 钟会笑呵呵的站在了一旁,看着嵇康卖力的打铁。 等了片刻,钟会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嵇康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何所闻而来?” 钟会看着嵇康这冷酷的模样,却没有发火。 “闻所闻而来。” “钟君是有什么要事?” “我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拜见您的。” 嵇康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示意钟会跟上自己,两人走进了内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陛下说您不懂治兵,管不了悍将,就让马校尉代劳,自己则是回到府内暂住,故而我直接来您府上拜访。” “那为何不让下人禀告呢?” “倘若禀告,定然是见不到您的。” 钟会笑了起来,对嵇康倒是很客气。 嵇康也知道这些时日里所发生的事情,听说钟会当上了宗正,而他也曾听皇帝说过想要解开诸侯身上的限制。 嵇康虽然不喜欢钟会,但是他若是要辅佐皇帝操办大事,嵇康也不会无视他。 当今还愿意辅佐陛下的大臣实在是不多。 “那钟君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您唤士季就好,我这次来找您,是为了一件大事。” “当今的洛阳,尚且还不知道朝中所发生的事情,而您与诸多大贤,在士子们中的影响力极强,我想让您为陛下造势,让天下人都知道如今的情况。” “群臣将朝议直接改为尚书台会议,不许陛下和太后知道政务,甚至想要监视陛下,将皇帝送到城外的玄武馆来居住。” “什么?!” 嵇康猛地站起身来,眼里满是愤怒。 “你说的都是真的?” “事情只会比我所说的更加严重,不会比这个更轻。” 嵇康当即就有些坐不住了,钟会却笑着说道:“您不必担心,群臣跟大将军还是不同的。” “大将军根本不怕士子,倘若有人胡言乱语,直接杀了就是。” “可群臣不同,他们不能杀掉士人,不能对士人下手,别的不说,就是洛阳内的那些太学生,就足以让他们震动。” “他们是靠着自己的名望来争夺位置的,倘若在士林的名望臭了,那他们自己就会被轰下去,这就是他们跟大将军本质上的不同。” “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跟他们争夺舆论。” “这件事,不用您亲自出面,您在中军的位置很是关键,一切的依仗还是军队,而您的诸多好友里,可以信任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几个,可以请他们出面,在太学里讲一讲庙堂里的事情,只要在群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这些事弄得人尽皆知那他们就有了顾虑。” “郑冲在太学里的名望很高,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却唯独不能不在意太学生。” “我们得给群臣找点事情来做,他们若是闲下来,就会想着如何对付陛下。” “接下来,我会教您如何对付这些人,请您听我说” 嵇康收起了平日里的无礼,认真的听了起来。 钟会再次坐近了些,看着身边的偶像,语气愈发的激动了起来。 第233章 顺眼 洛阳,钟府。 司马孚,高柔两人分别坐在两旁。 钟毓就坐在了他们面前,一旁有下人端茶服侍。 司马孚率先开口说道:“稚叔啊。” “当今天下群臣都在为了治理天下而努力,可你这弟弟,近来的行为,实在多有不妥。” “你若是任由他这么做,钟家怕是不能为群臣所相容啊。” 高柔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也是忍不住说道:“当初定陵侯还在的时候,对我很是照顾,我常常聆听他的教诲,将他当作自己的老师那样对待,我们两家关系不错,我的几个儿子都是与你一同长大的。” “可是你这个弟弟,先前对大将军言听计从,不惜利用我们两家的关系,来哄骗老夫。” “如今大将军不在了,本想着你弟弟有才能,可以为天下所用,就没有在意他过去所做的事情。” “可是,这几天里,他可是一刻都不消停啊。” “先是带着曹宇等人强闯洛阳,使得我们没有应对,只能接纳他们,然后是离间镇护将军,让他跟自家长辈翻脸,如今又教唆太学生,在洛阳内传播谣言!现在又躲进了中军大营内,不知在做什么” “稚叔,就算我与你父亲再亲善,也不能容忍他的这些行为了!” 高柔皱着眉头,脸色是相当的难看。 就在这短短几天内,钟会给群臣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先是曹宇和夏侯献的事情,他们两人得到诏令后,群臣方才得知曹宇跟夏侯献已经来了洛阳。 他们根本无法阻拦这件事。 他们可以不承认太后的诏令,但是他们并非是司马师,做不到不要脸,这两个人同样很有名望,群臣迟疑了许久,最后认下了他们的尚书位。 反正只要无视掉他们就好了。 可群臣也没想到,这会是他们噩梦的开始。 皇帝开始疯狂的召见散骑常侍,他们派人去说服羊祜,没想到,第二天羊祜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嗯,誓死要保护皇帝的立场。 群臣这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太学那边又出了大事。 吕家的两個兄弟居然公开了庙堂内所发生的事情,他们甚至造谣抹黑,说什么群臣要囚禁太后,要毒杀陛下,还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篇文章来辱骂群臣。 他们又告知诸多士人们,称自己将要为群臣所杀。 这些文章迅速在太学里流行风靡,当天就引发了太学生的游行,他们差点闯进了尚书台。 还是郑冲出面安抚好了他们。 而吕家的俩兄弟至今还在不断的宣传这些东西,尚书台对这两个人是恨之入骨,却偏偏不好下手,还得保护他们,免得他们被司马昭给杀掉,给自己扣上一口大黑锅。 这还在忙着太学的事情,中军又出了事。 司马昭携带中军的四个营离开了洛阳,跟在兖州的邓艾汇合,而中军忽然出现了剧变,留守的校尉马隆忽然将军中几个大族子弟抓起来,宣布他们亵职不从令,以军法处置,打死了两个人顿时引发了群臣的哗然。 一时间,遍地起火。 这跟群臣们所想的情况完全不同,也跟高柔所想的情况有些不同。 高柔本以为司马师死了,自己就能迎来好日子,可现在这情况,还不如司马师活着的时候呢! 最可恨的是,这个马隆还是高柔自己给任命上去的。 可现在有了卫将军司马昭,他却拿不掉这个人了!! 纵观这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一个人的影子,他活蹦乱跳的,四处搞事。 没错,就是那犬入的钟会!! 钟会实在是太年轻了,朝中群臣都跟他差了辈分,群臣不觉得自己的才能不如他,只觉得自己的精力远不如他。 群臣的思路已经跟不上这个家伙了,他们总是跟在钟会的身后跑,他们还没能灭掉钟会引起的第一把火,他就已经在别处点燃了第二把火。 高柔不愿意再继续跟在钟会身后跑,决定直接抄了他的家。 于是乎,这两位大佬出现在了钟府。 钟毓无奈的看着他们,长叹了一声。 “太傅公,司徒公我这弟弟年幼,自幼被溺爱,故而无法无天,我也曾多次劝说过他,只是他不愿意听从,两位放心,我绝对不会包庇他!” “若是钟会犯下了大错,两位只管处置就是,我绝对不会插手!!” 钟毓很是严肃的说道。 高柔脸色一黑,我们要是能解决还来找伱?? 司马孚也忍不住说道:“稚叔,你如今是廷尉,掌握刑罚,钟会又是你的亲弟弟,管教他的事情,于公于私,都该是你来操办,怎么能让我们来呢?” “我们要是对他出手,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误会?认为我们是对定陵侯不敬?” 钟毓大义凛然的说道:“不会的,你们尽管动手,倘若有人这么说,我会出面解释的。” “我虽然是廷尉,可钟会的事情,并不能算是违法,他并没有违背律法啊。” “若是两位要我出面抓捕那造谣的吕家兄弟,我现在就可以派人,但是钟会又不曾前往,而军队那边,廷尉无权过问啊” 司马孚眯起了双眼,这钟毓是不想配合啊。 他正要开口,钟毓却直接看向了他,“太傅公,钟会做错了事,群臣该去找他,即便是同族,想法也未必会是一样的,您说对吧?” 司马孚愕然,根本无法反驳。 就只许你们司马家留后手,还不许我钟家留后手吗? 高柔冷笑了起来,“话虽如此,可有些罪行可是要诛族的。” “您现在不管教,等事情闹大了,可不会有人在意是否齐心。” 钟毓惊讶的问道:“不是说刑不上大夫吗?都说高公仁慈,准备废除诛族之律法,难道这件事是假的?” 高柔同样语塞,脸色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钟毓却还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模样。 两个人都生了一肚子的闷气,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回头再看钟毓一眼,钟毓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附身行礼,“多谢两位代替我管教弟弟。” 他们俩直接上了车,匆匆消失在了道路上。 在他们消失后,钟毓方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变得阴沉。 对于这个才华横溢,却总是在搞事的弟弟,钟毓比高柔司马孚还要无奈,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钟毓皱起眉头,在众人站队的时候,他是站在了司马昭那边。 直到如今,他也不算是被群臣完全接纳。 可钟毓并不失落,他并不打算跟这些群臣厮混在一起,他一直都不看好这些人,卢毓勉强有这个资格,但是你高柔呵,当初大将军在的时候,你可是跑前跑后,恨不得将全家托付给他。 如今大将军不在了,就出来四处抖威风,自诩为击败了大将军的能臣贤人。 跟这些目光短浅的人厮混,迟早会招来祸患。 对比之下,司马昭虽然受损严重,可是他听得进劝谏,重视贤才,懂得宽恕,司马师离开之后,司马昭的势力得到了一次“淬炼”,如今还留在他身边的,都是最坚定的跟随者,钟毓觉得,对比群臣,司马昭的胜算反而会更大。 只要能缓缓掌握了军队,这些群臣将会再次回到司马师的时代,再一次变得乖巧温顺。 至于自己那个弟弟,且任由他去胡闹吧。 若是真能闯出名头来,算他有本事,若是坏了事,也勿要想着自己会帮忙。 在大族之中,这种兄弟分裂的情况很常见。 例如陈骞跟他的兄弟们就很不合,至少在明面上吵得很厉害。 这其实跟司马孚的意义是一样的,都是互相作为退路 与此同时,钟会正坐在太极殿内,擦着额头的汗,讲述着自己这几天里所做的事情。 “来,来,士季,且坐下,来人啊,给士季取茶水来” 曹髦坐在钟会的面前,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就连站在门口的张华,看向钟会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这也太凶悍了吧。 “陛下,不必如此,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士季可要照顾好身体啊!” 曹髦赶忙拉住了他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 “可勿要为了这些事而熬坏了身体,还是要以身体为重,需要我派几个太医跟着你吗?” “不必,陛下不必担心!” 钟会很是自信的说着。 曹髦如今看向钟会的眼神就像是看什么珍贵的财宝。 “得士季一人,胜得十万大军啊!” “短短几日内,尚书台都快被士季搞垮了,朕听闻那太学生差点强闯尚书台,弄得诸多尚书连门都不敢出” “还有那中军里的高门子弟,被马隆这么一收拾,愣是有三十余人辞官,还有十来个直接跑,完全不敢再留下来担任将校。” 钟会这疯狂的办事效率,让曹髦都有些头皮发麻。 还好先前没有急着去拒绝这个人,得罪这个人,这人办事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呀,一个人耍的整个尚书台团团转。 这钟君简直是越看越顺眼。 谁说钟君性格急躁的?这分明是他为人务实勤恳! 谁说他文青的?分明是志向远大,爱贤举能! 谁说他狂妄骄横的?这分明是他洒脱不羁,高洁不群! 第234章 绝不饶恕 钟会看着皇帝那欣赏的眼神,心里格外的开心。 最近这几天里,嵇康和皇帝对自己的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哦,对了,还有这个张华。 嵇康一直都对钟会爱答不理,很是高傲,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嵇康居然会主动约他吃酒了。 当他询问钟会,是否有什么能帮得上对方的时候。 钟会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他希望嵇康能为自己弹奏一曲广陵散。 嵇康不含糊,当即就拿了琴为钟会弹奏。 钟会听的十分享受,这比当三公还要让他开心。 至于皇帝陛下,这几天也是如此,看向自己的眼神愈发的亲切,有些时候抓住自己的手,都不舍得松开。 每天都会写大量的诗赋来称赞自己,还给了很多的称号。 曹髦觉得,钟会其实跟郭太后有些相似,他很在意被人重视的那种感觉,当然,这句话不能说出来。 但是钟会确实给了他极大的惊喜。 此刻,钟会说起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陛下,现在群臣都已经忘记了我宗正的身份,都在盯着我的言行,想要坑害我,寻找罪证。” “正好,我已经派人告知了何曾,很快,宗室就会从河北前往他们自己的封国。” “群臣如今盯着我,就不会及时发现外头的事情。” 曹髦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对对对。 钟会笑着说道:“等他们发现了宗室的问题,他们就会疯狂开始反扑,想将这些人送回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到这个时候,蜀国的大军就该打来了,他们现在大概就已经出兵了。” “等到他们正在宗室问题较劲的时候,就会忽然发现,雍凉出了大问题,他们就不敢再继续搞什么宗室了,会全力对付蜀国的事情。” 曹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对我们有利吗?” “哈哈哈,有利,当然有利。” “陛下,臣以为,陈泰和司马望并非是姜维之敌,想要阻挡姜维,就需要一个军事才能足以匹敌他的主帅,让此人来统率西北大军。” “陛下,这件事才是我们如今该提前准备好的。” 钟会眯起双眼,“陛下可知谁能抵挡姜维?” “钟君定能!若是您前往,早晚能大破姜维,灭了蜀国!” 钟会听到曹髦的话,忍不住仰头大笑。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臣如今尚且不能离开洛阳,臣以为,如今还能抵抗姜维的人,乃是兖州刺史邓艾。” “哦?邓艾?朕知道这個人,听闻乃是宣文公的门生,为人谨慎,善兵,秉公执法,上任兖州之后,多处置那些高门子弟,重用寒门之士,文武双全” “不错,就是此人。” “说起来,就是卫将军亲自过去,也未必能挡得住姜维,况且,卫将军还得看着洛阳的事情,是不能亲自过去的,若是过去,或许可以让司马孚担任主帅,但是现在他们分家,司马孚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因此,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邓艾。” 钟会眯着双眼,“陛下,此人虽然出身大族,可少时经历了灾祸,为人务实,厌恶那些清谈之人,在兖州的政策,也能看出此人跟世家大族并非是同道之人。” “若是陛下能拉拢到这个人,让他来担任镇西将军。” “那大魏最精锐的军队就在陛下的手里了。” “邓艾加上毌丘俭,陛下完全不必惧怕天下的任何人!” 曹髦瞪圆了双眼,他本以为自己想的就够远了,这钟会一环套着一环,怎么比自己想的还要遥远呢? 钟会认真的说道:“只是此人贪功,懂得治理,却完全不懂朝政,陛下若是要用他,就必须要当心” “好,朕知道了,那此人该如何拉拢呢?” “哈哈哈,此人生性耿直,拉拢他比拉拢羊祜还要简单一些。” 曹髦自然都一切都听从钟君之言。 钟会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操办。 送走了此人后,张华终于忍不住说道:“陛下过去我对此人还有些不服,自以为不弱与他,如今看来,我远不如他啊。” “茂先勿要菲薄,茂先只是年少,等到年长一些,却也未必就弱了钟士季。”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现在?” 曹髦想了想,好像计划里的事情都被钟会一个人给做了。 “现在就安心准备好东堂宴吧。” “唯!” 曹髦走出了西堂,成济赶忙跟上了他。 成济最近还是挺开心的,他的兄长当上了校尉,如今跟着司马昭前往平叛。 他们家族再次登上了一个台阶。 最近又有不少大族子弟来找成济,跟他打听一些皇宫内的情况。 “最近找你的人还多吗?” “多,越来越多了,哈哈,平日里相遇时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人,如今却提着礼物前来,不断的示好,询问皇宫里的情况。” 成济笑着回答道。 “难怪你这些时日里如此开心,看来是斩获颇丰啊!” 成济赶忙说道:“这不都是陛下所吩咐的嘛。” “臣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来找我送的礼我都收下,可问起皇宫里的事情,我就按着陛下教的去回答他们!” 曹髦笑了起来,“对,他们送礼,自然是得收的。” “你只管放心去做,朕是定然相信你的。” “这些人忽然变得热情,完全是因为朕将你留在身边,当作心腹,他们都想从你这里得到些消息,弄明白我的谋划。” 成济又说道:“陛下,最近找我的不是有那些大臣,还有些名士,那些人都问我太学生的事情” 曹髦大手一挥,“都一样,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伱就按着我教你的回答就是了。” “唯!!” “你可要抓紧机会啊,再过半年,你可是要前往雍凉去建功立业了,就不能再这般收礼了!” 成济大喜过望,赶忙再次称是。 曹髦就这么一路走出了西堂,又出了太极殿,高诞不敢阻拦。 终于在皇宫里拦住了羊祜。 羊祜此刻还在亲自巡视,看到陛下前来,赶忙行礼拜见。 “舅父啊,何以如此幸苦呢?这种事情,您交给那些甲士不就好了?” “守护皇宫,岂敢怠慢?” 曹髦看了看张华,张华就领着人站在了四周,不许别人靠近。 曹髦这才低声对羊祜说道:“舅父,我听闻尚书台已经开始商谈,要罢免您的官爵,想让典军校尉杨嚣来接替你,担任镇护将军。” “杨嚣?” 曹髦冷笑着说道:“乃是弘农杨氏,杨修的儿子。” “此人名声不显,此刻要用他,群臣是有别样的想法啊。” 羊祜皱起了眉头,“倘若尚书台下了令” “您不必遵从。” “反正他们想要对付朕的心思已经展现了出来,朕也不怕与他们作对,这皇宫内的禁军,必须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岂能让出去?” “倘若有人宣读诏令,您就抓了他来见朕,朕当面下诏,让他滚回去就是了。” “往后您要多注意,勿要被人暗害,这些人若是无法罢免您,说不准就会在背地里下手,要提防他们用刺杀这样的手段” 曹髦认真的讲述了起来,羊祜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些事,脸色一如平常,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您也不必害怕,还有我丈人的关系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高柔,汝妄为三朝老臣!安敢欺君犯上?!” “你为群臣之首,怎敢不忠?!” 有三十多人聚集在高柔的府邸门前,正在大声的谩骂。 这些人的年纪都不是太大,大概跟张华差不多的年纪,此刻却很是激动,跟高柔门前的甲士们对峙着,愤怒的谩骂了起来。 高柔就坐在府内,听着外头所传来的谩骂声,脸色愈发的漆黑。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管家都有些忍不住了。 “司徒公,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丢给廷尉处置吧!” “您是堂堂司徒,怎么能被这些小人所辱骂?!” 高柔瞪了他一眼,“你当老夫是司马师不成?就因为士人说了几句,就要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处死?” “士子们敢聚集在我的府邸前谩骂,不正是说明当今推行仁政,情况跟司马师之时已经不同了嘛?” “他们敢这样辱骂,我是最高兴的,怎么会因为去抓他们呢?” 高柔说的很好听,可看他的脸,却一点都看不出开心的意思。 很快,外头就出现了很多马车,有人跳下马车,对着那些士子们大骂了起来,这些都是他们的家中长辈,士子们顿时一哄而散。 高柔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冰冷了。 没想到啊,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竟被士人所辱骂取笑。 吕家那俩兄弟是搞不出如此大的动静的。 那些文章就不是他们所能写出来的,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多人的参与。 阮籍,嵇康,山涛这些人,还有那个钟会!!! 老夫绝不会饶了你们!! 绝不!! 第235章 混乱 这件事不只是发生在高柔这里。 司马孚的府邸同样被围住了,甚至包围他府邸的人更多,似乎是要将多年里对司马师的不满都宣泄在他的头上。 吕家兄弟在两天内连着丢出了十七篇文章。 而这十七篇文章,词语简练,以笔为刀,每一章都是在批判当朝大臣,揭露庙堂内的诸事。 这些文章将群臣的底裤都给掀开了。 其中最惨的就是司马孚了。 十七篇里有三篇都在骂他。 文章里说司马孚伪善,当初跟司马师勾结,装模作样,作为司马家的退路,明明自诩为忠臣,却参与废立皇帝这样的事情,处处都不公正,而在司马家垮台后又急忙转变态度 司马孚当初在尚书台里所说的事情,也被抖搂了出来,说是司马孚想要效仿司马师,囚禁皇帝,逼迫皇帝前往玄武馆,更是想要毒杀皇帝,拥立彭城王曹据,来完成司马师没有完成的大业。 司马孚对此很是愤怒,他不知道尚书台的会议内容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王祥。 毕竟只有这个人能见到皇帝。 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去辱骂王祥十七篇文章里,没有一篇文章是说王祥的。 这些年轻人不知好歹,自己这些人明明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而奔波,他们却反过来辱骂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喧哗声,那辱骂声少了很多。 片刻之后,有大臣走进了府内。 来人正是荀顗。 司马孚赶忙前往迎接,荀顗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他上了车,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得让郑公亲自出面,来安抚好这些人,郑公的名望极大,这些人都愿意听他的话。” 司马孚瞥了一眼荀顗,问道:“您那边也是这样的情况?” 荀顗咬着牙,愤怒的说道:“我派人去堵住街口,不许他人靠近,结果我自家的两个侄儿,居然跑进来训斥了我一顿,说我的行为给宗族抹黑!!” “若非看在他们父亲的面子上,我非要打死这两個竖子!” 司马孚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 他赶忙安抚道:“这两人,倒也算是一心为国,只是年纪尚小,容易为人蛊惑。” 荀顗一言不发,他眯着双眼,脸色很是阴沉。 “是王祥对吧?” “这件事肯定是钟会做的,是陛下吩咐钟会去做的,陛下为什么能那么详细的知道尚书台里的内容呢?” “当初的重臣,也就那几个人。” “是王祥将这件事告知了陛下。” “他想让陛下干掉我们这些人,然后自己来执掌尚书台。” “呵呵,我们都被骂的这么惨,就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听着荀顗的话,司马孚则是说道:“不是王太常,太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荀顗看向了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王祥开脱。 司马孚解释道:“现在需要有个人来安抚士子,一个名望极高的人。” “郑公为人温和,向来不参与争执,他未必会出面解释,就算他要出面,我们也该拦住他才是,他现在可是尚书令,言语要格外谨慎”https:/ 荀顗有些不甘。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最适合出面的人是王祥,无论是他那太常的职位,还是说他本人的名望,都是最适合来做这件事的。 当他们来到尚书台的时候,国内几个重臣板着脸,早已等候着他们。 王祥也坐在他们之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敌意。 王祥当初将事情告诉曹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群臣所知晓的准备。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迟早都是要跟他们开战的,王祥如今的势力并不小,他跟陈骞,郑袤形成了联盟,又将王经拉到了自己的联盟里。 庙堂九卿,有四个联合在一起。 而在尚书台内,崔赞也已经动摇,王观在卢毓之后被排挤,王祥正在跟他联络。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王祥已经不是那么的害怕朝中那三位大佬。 王祥之所以没有完全撕破脸,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军队。 王祥并不担心这件事,他会将各地的将军也收入麾下的,毕竟,他这里有吏部尚书,还有一个经典考核的特权,靠着这两个东西,他可以拉拢所有他想要的人才。 卢毓的遗产,几乎要被王祥所完整的继承。 几个大臣坐在了屋内,彼此都没有开口,气氛很是肃穆。 “王公。” 荀顗最先开了口。 众人的目光顿时看向了王祥。 “荀公有何吩咐?” “您身为太常,难道就任由那些太学生四处闹事嘛?!” “我们这尚书台都快被他们强闯,这大魏可还有王法?” “再这么闹下去,大魏焉能长存?!” “您理当出面,压制这些胡闹的士人们!” 荀顗的话说的很重。 高柔却冷笑着说道:“这种话,怎么能当着王公的面说起呢?” 王祥神色平静,认真的说道:“我身为太常,这太学生的事情,定然是不能不管的,诸位不必担心,这些士子都是好心的,他们也是为了大魏江山,只是被人所蛊惑而已,现在的关键是那两个吕家的人。” “吕安这个人我不太清楚,但是吕巽这个人,为人贪婪好色,乃是无德之人。” “这些事情定然是因为他而起的,我会尽快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诸位勿要担心。” 王祥看起来很有自信。 群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柔再次开口说道:“既然这件事由王太常来解决,那中军的事情,该由谁来解决呢?整整三个营,都出现了同样的事情。” “那马隆故意找事,用一些不存在的理由来污蔑将校,对他们施行残酷的折磨,再将他们更换为自己的亲信!” “只是短短几天之内,就有半数以上的将校离开,就是为了躲避马隆的残暴酷刑。” “再这样下去,这三个营都要归他马隆所管了。” 王祥反问道:“当初是司徒公将他提拔到校尉的位置上,司徒公现在为什么不直接罢免了他呢?” 高柔瞪圆了双眼,正要训斥王祥,却又放下了手指,沉闷不言。 荀顗忍不住说道:“那马隆如此肆无忌惮,将士们难道就没有怨言嘛?” 陈骞开口说道:“此人上任之后,整日跟着甲士们一同操练,同衣同食同住,不克扣粮草,还将自己的赏赐分发给甲士,深得将士们的喜爱。” 荀顗大怒,“此人何其善于伪装?!此贼分明是在装模作样,拉拢那些甲士,这些甲士也是愚蠢,居然会被这样的手段所欺骗!” 陈骞没有明说,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此人很是公正,提拔了真正有才能有功劳的人,严惩了那些整日服散,连甲胄都披不上的人,将士们不服他就怪了。 荀顗反问道:“难道我们的人就不能像他那样去拉拢将士们嘛?” 群臣沉默了片刻。 好像还真的不行。 他们所安排的那些人嗯,带着甲士去服散倒是可以,跟着他们一同操练?? “如何罢免马隆呢?” “现在我们还做不到,尚书台的诏令,对他来说,跟废纸没有区别,除非是卫将军亲自下令。” 群臣再次商谈了起来,就在此时,忽然有人闯进了尚书台内。 “呵呵,有会议怎么没有通知我们呢?” 闯进来的人正是夏侯献,曹宇就跟在他的身后。 群臣看到他们两个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在这一刻,他们心里都对钟会是恨到了极点。 夏侯献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他们之中,脸色很是得意。 他和曹宇在天下还是有些名望的,他不怕群臣对自己出手,以如今的舆论压力,要是自己横死,呵,你就看天下人会怎么想吧! 群臣沉默了许久,高柔冷冷的开口说道:“尚书台召集大臣前来,宗正钟会却数次不来,这分明是藐视陛下,轻视国事。” “这样的人,如何能担任要位呢?” 不管他什么吕家兄弟,也不管他什么马隆,咱得先干掉钟会!! 群臣深以为然,随后就开始了对钟会的谩骂。 就连钟会的兄长钟毓,此刻也是站在了群臣这边。 “我倒是觉得此人颇有才能,他有资格来担任司徒公,区区宗正,倒是有些屈才了。” 夏侯献适当的开口说道。 尚书台的会议在夏侯献还在的情况下,都无法正常的进行,这厮一直都在捣乱。 高柔终于忍不住了,所有的糟心事都将他的情绪逼到了一个极点,他猛地站起身来,指着不远处的钟毓。 “你要负责这件事!” “倘若再出现了什么动乱,就休要怪我无情!” 钟毓顿时板着脸,“司徒公,您是准备要诛了我的族吗?” “我犯了什么过错?!” “司徒公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尚书令?” “郑公还不曾开口,司徒公又着什么急?” 那几个亲近司马昭的大臣此刻纷纷起身,站在了钟毓的身边,高柔的眼神愈发的冷酷。 第236章 中军校场 洛阳,中军大营。 “都给我操练起来!” “冲!!” 马隆身披重甲,大声呵斥,随即开口带头冲锋。 甲士们披着甲开始了冲锋,另一边的甲士们则是举起了盾牌,双方狠狠撞在一起,人仰马翻。 “撤!给我撤!!” 马隆又朝着原先的方向狂奔,甲士们纷纷起身,开始跟着撤离。 操练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基本的行军要领,如冲锋,撤退,还有一些很简单的列阵,举盾,举矛,让路,听从号令等等。 这些东西放在外军,那都算是基本功了。 可是在中军,这些东西居然已经有许久不曾练过,这让马隆极为惊讶。 他带头开始了操练,他披着重甲,负重比那些甲士们还要多,而且分别操练,基本都没有休息的机会。 那些无法参与操练的,平日里都不怎么来营帐的将校们,被马隆打的很惨,有几个直接被活活打死。 而在操练中表现出色的人,则是被马隆委以重任,得到了不少的赏赐。 光是赏罚分明这一点,就让他得到了中军将士们的拥戴。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校尉了。 向来这禁军是最容易被腐蚀掉的,只因为他们不需要常年在外头打仗,因为很多高门子弟都将这里当作镀金的地方,而一旦这样的人多了,整个军队就很容易丧失战斗力。 司马师拥有着中军的情况下还会对毌丘俭那么忌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今大魏最能打的军队是雍凉的外军和扬淮的外军。 中军的战斗力反而有些不好说,在后来,西晋在面对地方叛乱的时候,中军的战绩差点惊掉了司马炎的眼珠子。 最后还是靠着外军来拼掉了那些鲜卑人。 马隆看着面前的中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禁军居然还不如兖州的地方军兖州的军队那是州郡兵啊,甚至都不能算是有编制的外军! 要是自家州刺史看到这样的军队,怕不是要当即气晕了过去? 马隆再次开始了新的操练。 而听着校场里所发出的咆哮声,几個军官站在了远处,完全不敢靠近。 “我不回去绝对不回去。” 一个身材高大,却极为瘦弱的年轻人摇着头。 他的眼里满是惊恐。 “那个粗鄙的武夫,他不是什么将军,就是个活屠夫,不将我们当人看,将领居然要整日披甲,不能卸,还得参与操练,这分明是想要我们的命!” “是极!是极!” “他个武夫皮糙肉厚,倒是不怕这事,我们如何能行呢?” “不管了,这次仲父就是提刀逼我过去,我也不去了,若是见到他,他会以逃兵的借口杀了我们的。” “就像他杀了杨君那样!” “我们回去!” 当马隆将中军当作真正的军队开始强力操练的时候,那些混在中军里的寄生虫就不敢再多待了,马隆对甲士很是严厉,而对将领则是更加严厉,甚至以身作则,让众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如此操练了整整一日,马隆方才卸掉了身上的甲胄,回到了营帐内。 “哈哈哈,马孝兴当真猛士!” 营帐内,有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满脸堆笑,等着马隆回来。 此人便是司马昭的弟弟司马干。 司马昭带着四个营离开了洛阳,他带走了尹大目,成倅,以及另外大族出身的校尉。 而司马干则是被留下来盯着其余的中军将领们。 司马干看着面前的马隆,眼里满是赞赏。 “将军。” 马隆赶忙低头行礼。 “孝兴请起,不必如此。” 司马干请马隆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随即认真的说道:“孝兴治军有方啊,短短几日内,竟是让营中发现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若论这练兵的才能,孝兴之才,军中当真是无人能比,我觉得,孝兴做这校尉,实在屈才!应当为将军才是!” 马隆的表情很是平静,“寸功未立,何以为将军。” 听到这句话,司马干嘴角抖动一下,只当没听到,笑着说道:“卫将军非常的欣赏您,他让我来看看您,代为赏赐,您这次是要被重用了!” 司马干其实也是不想来的,架不住他兄长亲自下令,让他前来。 中军所发生的事情,司马昭也听说了,而对马隆的行为,司马昭极为开心,马隆让司马昭看到一个掌控中军的可能,如今在外的司马昭也是准备效仿马隆,将那些世家安排进来的人都给踢出去。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世家出身的人都是服散的,当然也有真正的精英。 不过,终究是在少数,真正的世家精英都在边军立功呢,谁会来这里虚度时日? 而马隆所表现出的才能,也是让司马昭很是动心。 他决定拉拢这个人为自己所用。 马隆心里比谁都清楚司马昭等人的想法,他看着面前这满脸堆笑的司马干,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感动。 因为他能从对面这个人的眼神里看出那种不屑。 马隆自认为不弱于任何人,可是这么多年里,他一直都没有得到往上爬的机会,皇帝是第一个发现他才能的人,也是第一个不计较家世,重用他的人。 他并不愿意辜负皇帝的信任。 “多谢卫将军的厚爱,只是我寸功未立,实在不敢受赏。” 被马隆连着怼了两次,司马干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你一口一个寸功未立是在暗讽什么呢? 就你会打仗是吧??一介武夫,耕地出身,怎么还装起来了? 司马干很想发作,可是想起司马昭在书信里对此人的厚爱,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悦,“马校尉,既然如此,那我就如实告知卫将军,等卫将军返回之后,再亲自赏赐吧!” 司马干拱了拱手,板着脸离开了此处。 马隆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居然是中军的统率,这些时日里,他就不曾出现在中军大营,自己甚至都不曾见过对方披甲的样子,这样的人真的能统率中军去作战吗? 出身好能力就好? 就一定可以做高官? 马隆忽然朝着地面上吐了口痰。 “哈哈哈,马校尉为何不往他脸上吐呢?” 门外传来了声音。 马隆转过头来,来人却是嵇康。 嵇康此刻居然也披着甲,看起来不伦不类,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几乎瘫坐在地上。 “何其难也,看校尉披甲连战一天,我这披上半个时辰,便感觉要被累杀!” 看着气喘吁吁的嵇康,马隆笑了起来,“嵇校尉能坚持下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您平日里饮酒过度,熬坏了身体,这些时日里,您倒是精神了许多。” 嵇康一愣,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确实,我这弹曲的手都愣是被练成了持刀的手!你这是把我都变成武夫喽!” 对比司马干,马隆却更喜欢嵇康。 因为嵇康很直接,他会跟自己开玩笑,时不时就喊自己粗鄙武夫,却没有什么恶意,更不会那么的虚伪。 “嵇校尉,等操练好了,您就是弹奏乐曲也会更加有力啊!” “我又不是击鼓的,要什么力气啊!” 嵇康很是无礼的瘫坐在地上,问道:“那厮怎么来了?是来训斥你的?” “是来拉拢我的,说是要给我赏赐,还要让我做将军。” 嵇康一愣,随即不屑的说道:“孝兴可勿要被此人所骗啊,你出身太低,在司马昭那里,就是立下了再大的功劳,也不可能被完全重用,出事的时候会让你去顶着,等事情解决就会把伱换掉分功劳的永远会是别人。” “我这可不是在骗你,你出身太低,司马昭就是再喜欢你,也不可能重用,因为他身边还有很多大族,他不能不在意那些人的感受。” 马隆听着嵇康的话,认真的说道:“您不必担心,我是知道这些道理的。” “这样的事情,我当初在兖州经历了很多次,当初刺史还不曾到来的时候,出了盗贼,就是让我们去平定,解决之后,就是他们来分功,好处永远不会轮到我们。” “那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我不会被他们所收买的。” 嵇康点着头,又问道:“你总是说你那刺史,那刺史难道比你还懂得操练吗?” 马隆说起自家刺史,眼里满是敬重,“邓刺史到来之后,赏罚分明,不再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他精通军事,远胜于我若是他来统率中军,那中军就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局势。” 嵇康安静的听着马隆吹捧邓艾,眼里也有了些莫名的神色。 当初司马昭就曾说想要让邓艾前来中军担任护军将军。 等邓艾前来,这位马校尉不会直接投奔了他吧? 嵇康的眼神有些复杂,马隆这些时日里的行为,让嵇康也挺敬佩的。 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为陛下所用,那就太可惜了。 他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我听闻,那位刺史可能真的要来中军。” 马隆听闻,顿时大喜。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到时候,我可以去劝谏他,让他一同来辅佐陛下!!” “嗯??” “嵇校尉可是觉得不妥?” “不,不,很好,你的想法非常不错!!” 第237章 真正的反贼 王屋山。 “吾等特意前来投奔郭太傅!!王大将军!!” 简陋的房屋内,郭责坐在上位,看着跪拜在面前的壮汉,欲言又止,他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王元。 王元同样如此,他此刻很是纠结。 看着那几个跪拜的壮汉,王元还是赶忙上前将他们扶起。 “哈哈哈,好,好,诸多壮士前来投奔!” “吾等甚是欣慰!” “将来清君侧,拯救社稷之后,诸位定然都是辅国之重臣!” 那几个壮汉被扶起来,脸上满是愤怒。 “那司马师不当人子,按着五人的标准来征收税赋,却按着三人的分量留下粮食,这次又不发种,不许我们耕作我们一怒之下,就反了他,被官兵追杀,知道您在这里匡扶江山,特意前来投奔!” 此人一口的河北口音,郭责听着很是耳熟。 王元看向了郭责,让他开口安抚。 郭责说道:“好,听闻忠义之士多出燕赵,果然如此!” “那司马师欺君罔上,鱼肉百姓,迟早要领着人杀了他,拯救陛下与水火!” “您这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不多!只有两千多人!” “两” 郭责的笑容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认真的说道:“我现在就上表陛下,册封您为破虏将军!” 那人一愣,赶忙问道:“太傅公啊,这将军是几品?比之县令如何?” “嗯此军职五品,但是往后会有更多立功的机会!县令远不如此官!” “多谢太傅公!!” 那人大喜,赶忙再次行礼。 郭责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方才让这位大魏破虏将军离开了内屋。 “王君!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人刚刚离开,郭责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严厉的说道:“这可是本月第八个前来投奔的人了!你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的招收人马!” “我们的粮食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的人,这才多长时日啊,我们麾下的人都已经过了万!!” “你敢让他们饿着吗?!” “何以如此贪心?!” 听到郭责的质问,王元很是无奈。 他也没想到,河北会突然发生大规模的叛乱,刚开始的时候,王元还想着要不要带人过去打劫,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個想法。 因为开始有大量的难民和叛贼往他这里跑,都是来投奔他的。 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庙堂的大军已经开始平叛,王元并不觉得自己麾下这些人能打得过大魏的军队。 他选择利用这个机会来接纳那些叛贼,壮大自己的势力。 可王元也没有想到,前来投奔他的人会那么多,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打过仗,流过血的,有些人拿着强弩,有些人甚至有抢来的甲胄,实力完全失控。 就这么收着,王元麾下的叛军数量直接破了万人大关,这还不算那些老弱妇孺呢! 整个王屋山都变得热闹了起来,当初的小村落俨然是容纳不下这些人,他们已经开始修建城池要塞,开始开垦耕地。 王元痛并快乐着。 “郭公啊,我哪里不知道您说的这些事?” “不只是粮草啊,这人一多,各种矛盾接踵而至,而且我们这个规模,定然会引起庙堂的警觉,等他们平定了外头的叛乱,接下来就是该收拾我们了。” “我们这规模,想要躲避都不容易,而且这些都是凶人,都有上位的意思!” “我现在可是比您要苦,我要考虑的事情比您还要多!” 听到王元的诉苦,郭责忍不住询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招纳这些人呢?” “难道要我们将他们拒之门外?” “我们现在面对那些奸臣还有什么优势呢?就是面对那些盗贼,我们有什么优势?不就是最先打起反抗的旗帜吗?” “现在这些人千里迢迢的前来投奔,倘若我们不接纳他们,那我们连这最后的优势都没有了!” “没有粮食,我们可以去抢,可以去种,敌人来讨伐,我们可以凭借着有利的地形来反击,可若是丢了这个名声,那就真的要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尸骨无存了!” 王元认真的说道。 郭责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反驳王元的这些话。 他长叹了一声,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变成真正的叛贼头子 跟陛下分别已经有很长的时日了。 不知他的武艺磨练的如何了,是否又对经典有了新的想法? 司马师有没有羞辱他,他又是否孤苦伶仃 看着忽然陷入沉默的郭责,王元赶忙收起了方才的锐气,低声说道:“郭公,这些事还是要依靠您,我过去只是带着十几个人,从未统率过这么多的人,对粮食分配什么的更是一无所知。” “如今我们在此处,距离洛阳也不远,若是经营得当,将来定然有机会救陛下与危难。” 听着王元的话,郭责眼里的迷茫逐渐消散。 “好,我会尽力的,但是你要当心,庙堂的大军肯定会前来讨伐的,这些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安抚好了郭责,王元方才走出了内屋。 他的几个下属赶忙走来,这些人各个都是将军,官爵一个比一个要高。 整个山里,几乎囊括了天下几乎所有的将军,王元觉得,要是再多来几批人,这将军位怕是都不够用了,得临时编造了。 “大将军,现在可怎么办啊?” “粮食完全不够用,我们这点粮食就连这个月都熬不过去。” 几个人脸色紧张,“狩猎也远远不够啊。” 王元听着他们的话,看了看周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内,令人关上了门,方才让他们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今的情况,只能是主动下山了。” “来的人太多,却又没带多少粮食,倘若不能喂饱他们,那就会被他们所杀。” “如今河北叛乱,大军都在河北,我们得下山了。” “大将军,去雍凉如何?” 有人询问道。 王元惊愕的看了他一眼,“不如何!你是想要被雍凉的大军追杀吗?那些人每年都跟蜀国交战,跟他们遇上了,你想跑都跑不掉!” “那就去河北?” “去河北跟何曾的大军硬抗?要是真的能打得过,这些人会来投奔我们吗?” “那怎么办?总不能还是去河南吧?” 众人很是无奈。 王元眯起了双眼,“他们说,在河北攻破了那些大族的府邸,就得到了大量的粮食,河东河内的大族,是不是还没有被攻破?” 众人的眼里皆出现了些贪婪。 “这么做会不会风险太大?我听闻那些人的邬堡极难攻破,各个都有数万的仆从,还有强弩甲胄,比我们还像反贼,河北数万人攻打准那些邬堡,都险些没能拿下来” “所以,我们得好好谋划一番,若是强攻,定然不会太顺利,但如果是奇袭” 王元当即跟众人商谈了起来 太极殿内。 “各地都传来了捷报,各地的叛乱很快就被平息了,尤其是扬,青等地,就是青州的大族受损极为严重,朝中大臣对胡遵的意见很大。” “现在就河北还有叛贼,但是在何曾与陈本的夹攻下,要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处处溃败,听闻都在往山里跑。” 成济将自己弄来的消息告知给了曹髦。 听到这些话,曹髦却忽然想起了躲在深山里的郭责。 各地发生了叛乱,这些叛贼被击溃之后,只能是往山里跑,而他们很可能会去投奔郭责他们,毕竟这些人在所有反贼里名声最大。 听闻郭责还给自己封了个太傅,如今这成为了群臣用来对付太后的一大利器。 司马师压住了这件事,不想引起太大的影响。 但是群臣完全不在意,在司马师死后,群臣直接将郭责定义为谋反,他不再是被裹挟的无辜了,他已经是大魏所承认的叛贼首领了。 大魏的官方认可,让他们的影响力变得更大。 这却让曹髦有些担心,他们前往山里才多久啊,有能力接手这么多的人吗? 接下来有能力迎接司马昭的讨伐吗? 若是能跟这些人取得联系,其实也能作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这些盗贼会成为自己手里最好用的军队,毕竟,他们之中完全没有世家大族,让他们去杀掉那些大族,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曹髦目前并没有什么太好的人选。 若是刘路能回来,倒是可以让他去通风报信,建立跟郭责之间的联络,让他们作为自己的后手,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能效仿一波司马师。 等这平叛事结束,自己也可以跟外将们正式联络一下,尤其是朕的镇东大将军。 曹髦的眼神很是明亮。 而就在这个时候,成济忽然说道:“还有一件大事。” “哦?” “车骑将军郭淮病逝了。” “什么?!” 曹髦惊愕的看着他,“为什么朕不知道这件事??伱是如何知道的?” “是我兄长派人给我说的,据说是卫将军不许外传陛下不是说要让我前往雍凉吗?” “郭淮死了,那是不是该派人过去了?” 第238章 我们真的是太强了 雍州,长安。 车骑将军府内。 名将郭淮在床榻上躺了近半年,终于没能抵抗住这时日的流逝,在长安病逝。 而他的逝世,对整个雍凉军团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此刻,两个人跪坐在灵位前,看着上方那一动不动的车骑将军,眼里皆是悲伤。 纵然是郭淮这样的强人,在病痛的折磨下,同样是痛不欲生,曾多次下令身边的人,要求他们不要再使太医令接近自己,也多次抗拒治疗。 那个勇猛刚烈的将军,最后也是如司马师那般,骨瘦嶙峋,在床榻上躺了足足半年,终于闭上了双眼。 而这件事,对他麾下的众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雍州刺史陈泰的脸色苍白,眼里满是不安。 陈泰是陈群的儿子。 出身大族,在当初高平陵之变的时候,他去劝说曹爽投降,因此得到了司马家的信任。 可是,曹爽被诛族,使得陈泰的名声直接崩塌。 虽然食言的事情不是他做的,可毕竟是他跟曹爽保证投降之后可得富贵。 富不富不知道,反正跪是真的跪了。 司马懿的行为让陈泰懵了,可他不敢再追究,也不敢再多问,更不敢继续跟着司马懿,赶忙上奏,请求外调,就来到了这雍凉之地。 陈泰打过很多仗,而他并非是一個嗜杀的人,他曾担任过并州刺史,护匈奴中郎将,在面对境内胡人的时候,他采取怀柔政策,深得民心,在胡人之中有很高的威望。 在郭淮病重之后,陈泰一直都在努力抵抗来自蜀国的入侵。 尽管他的军事才能远不如郭淮,但是也算是恪尽职守,比庙堂里那些寄生虫是要好很多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跟司马师,司马昭等人一同长大,是多年的玩伴。 而他身边的人,则是司马望。 此刻,两人跪坐在郭淮的灵位前,皆是不安。 他们刚得知了大将军病逝的消息,还没缓过来,又得知各地叛乱的消息,正担心着呢,郭淮没了。 陈泰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事居然会同时发生。 大将军病逝,对士气的打击就已经够大了,地方的叛乱,会影响物资的运输,而如今军中支柱的郭淮也没了,倘若姜维来攻,就以这样的士气,该如何阻挡呢? 陈泰看向了一旁的司马望。 这位被大将军所派来的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让人心安。 他的身份让很多将领都不信任他,觉得他就是来这里混军功的。 而他本身没有带兵作战的经验,还不如陈泰呢! 司马望注意到陈泰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认真的说道:“姜维要来了,我们得做好部署,等待庙堂前来支援。” 陈泰问道:“您认为姜维会出兵何处呢?” 司马望赶忙回答道:“或出狄道,取洮西” 陈泰一愣,再次看着面前的司马望,看来也并非是完全来混军功的。 当下诸多将军们都认为,姜维会军分三路向祁山、石营、金城攻来,希望陈泰能早些分兵。 但是陈泰按着自己对姜维的理解,认为姜维肯定不会分兵,会大军压上,进军狄道,应当部署重兵进行阻击。 司马望现在的看法居然跟陈泰是一样的。 陈泰开口说道:“姜维这次前来,定然是以重兵来犯,我们最好是坚守不出,挫了他的锐气,只要他短期内无法取胜,就一定会退回去。” 司马望认真的说道:“我都听从您的吩咐!” 陈泰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这样的话,仗勉强还是能打的。 “那就全线防守,只守不出,等待庙堂的命令吧。” “唯!!” 两人随后又沉默了下来,陈泰跟司马望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这些时日里,两人也是没有太多的来往。 就是那种见面了会点点头的交情。 比起司马望所担心的,陈泰所要担心的事情显然更多。 司马懿上次的行为,将陈泰坑的很惨,险些就失去了做名士的资格,倘若司马家一直都很强势,甚至得到了天下,那大概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可现在这局面。 尽快陈泰还没有返回洛阳,却已经能感受到事情的危机。 这从大将军病逝之后,司马昭只是担任卫将军就可以看的出来,为什么没有继承大将军?https:/ 倘若司马家真的倒台了,那他对曹爽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成为政敌进攻他的罪证呢? 他会不会跟着司马家一同倒台? 倘若现在司马家来一个更加激烈的操作,那被锁定在司马家战车上的自己,会不会被牵连的更深呢?? 有史料记载,陈泰将来在得知司马昭弑君之后,大惊失色,请求司马昭诛了贾充的全族,可司马昭不许,陈泰悲愤而死。 他并非是完全不要脸的人,他也怕司马家的骚操作会让自己遗臭万年。 比起姜维,陈泰此刻也很担心庙堂里的情况。 他试探性的询问道:“司马君,我听闻,大将军逝世之后,太傅公与卫将军有不和倘若卫将军临时将您召回,我这里可怎么办啊?” 他是用这个话题来问一问司马望个人的想法。 司马望却严肃的说道:“倘若庙堂真的要召我回去,那我只能回去,但是请您勿要担心,我若是回去了,定然会将事情的紧急告知他们,让他们派人来增援,绝对不会让您独自去承担。” 司马望这番话跟没说一样,陈泰只好再次说道:“就怕这庙堂不和,使得边军出现混乱啊。” “刺史勿要担心,我阿父是个明是非的人,如今大敌当前,绝对没有人敢找边军的事情,我们安心对敌就是了。” 陈泰再次叹息。 这外敌倒是有办法击退,可这内敌,又该怎么办呢? 太极殿,东堂。 这次前来的名士就没有从前那么多了。 连竹林七贤都没能到齐。 王戎和山涛两人就不曾前来。 而洛阳内的那些名士,所到来的人也不到一半。 东堂宴顿时就没有了从前那般的热闹。 但是曹髦并不在意这些,司马炎骄傲的坐在曹髦的身边,看着前来的诸多名士,眼里很是得意。 不知不觉,司马炎也变成了洛阳内的一位名士。 对司马炎来说,来的人少了未必是坏事,人一旦多了,就开始辩论那些经典,司马炎听的很是艰难。 曹髦打量着周围的诸多名士,轻声说道:“诸位,这几日,朕听闻有太学生在外谩骂朝政,得知这件事,朕心里极为的欣喜!” 听到这句话,名士们很是安静,不敢搭茬。 曹髦却继续说道:“不是因为他们为朕说话,是因为他们敢谩骂!” “先汉之时,就有律法,不可以言而获罪!” “可到了我大魏,敢说实话,敢骂人的贤才却越来越少了。” “这如何能行呢?” “朕听闻,当初齐威王治理齐国的时候,曾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 “就是因为他的从谏如流,使得百姓们畅所欲言,最后使齐国大治。” “故而,朕听闻太学生们的举动,心里是无比的激动。” “朕有心效仿那齐威王,如今朕尚且年幼,有诸多不明之处,登基以来,或许也有不当之处,朕要下诏,令天下群臣吏民,面刺朕之过错,若是能做到,朕就赏他十金!!” “当初大将军曾轻信贼人的蛊惑,用残酷的刑法来对待贤人,朕是不会这么做的。” “朕要下令廷尉,不可以言而获罪!” “从今日起,大魏上下,可畅所欲言,不必惧怕,倘若对朕有什么不满,尽管言语,朕皆赦免!!” 曹髦大声的说着。 名士们大惊失色,就在此刻,蹩脚的捧哏司马炎却忧心忡忡的问道:“陛下,您如今是这么说,可若是真的说了不足,您又要问罪该怎么办呢?” “朕怎么会失言呢?” 司马炎迟疑着起身,朝着曹髦一拜,随即说道:“陛下自登基之后,常言要继烈祖皇帝之嗣,可到如今,却都不曾祭拜列祖皇帝,更没有举办继嗣的仪式,难道陛下成为了皇帝之后,就要不顾当初的誓言了吗?陛下的这个举动,实在不妥!!” 曹髦笑了起来,点点头,“好,司马散骑所言有理!来人啊,赏十金!” 当即就有宦官拿着钱送到了司马炎的手里。 司马炎很是感动,赶忙拜谢。 名士们的脸色很是复杂,陛下的演技那是没的说,可这位司马散骑就实在是太尴尬了,那言语,那动作,令人无法直视啊。 不过,作为名士的基本素养让他们做不出揭别人底的行为,毕竟名士们就是互相表演,哪怕演的再差,你也不能拆台,不然往后你来演了,观众也不会配合你。 名士们开始纷纷效仿,或多或少的提出了一些劝谏,曹髦也是如实的给了他们赏赐。 名士们得到了名声,皇帝则是达到了目的。 双方心知肚明,却都没有挑明。 唯独司马炎,看着完全被自己哄骗的名士们,忍不住仰头傻笑了起来。 我们真的是太强了!! 第241章 早有准备 “愿闻其详。” 曹髦认真的说道:“首先是那个君王失其德,我倒是听闻,非君王失其德,乃是治者失其德。” “自夏商周以来,驾驭百姓的也绝非是君王一人,此称治者。” “天下灭亡,乃治者之过,绝非君王一个人的过错,君王再昏庸,也不可能独自霸占所有百姓的耕地,让百姓们无家可归,君王再凶残,也不可能去扣押百姓的粮种,私自提高税赋,君王再无道,也无法独自使天下寒门无出头之日。” “当然,众人之智是胜于一人之智,但是这个众人,却并非是真正的众人,他们依旧是一人之治,依旧是门户私计,他们如何能称之为众呢?” “他们与君王有什么区别呢?” 王祥严肃的说道:“有贤人说:大臣皆磨砺而出,才能非凡,少有昏庸之臣,外贼由群臣而平,内患有群臣来治,如何不能称之为众?” “哈哈哈,平定外贼的是那些甲士,开垦修水利的是农夫,往四处运输物资的是商贾,倘若要说众人之智,那应当是由甲士,农夫,商贾,匠人来治理天下,如此可称为众。” “不过一些利益熏心的人,眼里满是個人的得失,不顾天下的百姓,这样的人,不称为众,与那无道君王无二,甚至,他们会比无道君王更加凶残,无道君王将天下视为己物,而他们只是将己物视为天下。” “老师所说的贤人,会以天下为代价来谋取自己的利益吗?” 王祥笑了起来,“任何政策,都是可以进行调整的。” “如中正之制,给家族定品不假,可定品并非不变。” “为谋取家族之高品,群臣定然全力作为,不敢怠慢,人人皆用功,为提升家品而修习,不会有所害。” “如刑法之制,免肉刑,轻责罚,天下人皆当受益,士人敢言,不会屈服,天下皆是直臣,定然大治。” “如税赋之制,高品宗族攒积钱财,使其子弟安心就读,拉拢更多的黔首在身边,选取其中好学者来培养,若有灾害,则不必庙堂亲治,若有外敌,则豪族先平之,天下怎么不会兴盛呢?” “君王乃世袭,不可知其才,而臣者亲为,为众所好者,可知其德行。” “陛下以为有什么不妥呢?” 曹髦看着面前的王祥,心里有些惊讶,他这是准备说服自己?? 是想让自己投降? 为什么呢? 王祥的心里同样很是惊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皇帝去说这些事情,他明明还不想过早的去表明立场。 或许是因为怜惜弟子的才能?又或者担心不是他的对手? 无论怎么说,王祥终于是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祥认为,由群臣来接管这个天下,一定会比皇帝独断专行更好,他甚至觉得那些政策都不会破坏天下,他完全可以将这些政策调整过来,让其成为仁政。 曹髦摇了摇头。 “老师,这位贤人只看到了诸多政策好的那一面,看的并不全面,诚然,天下间不曾有过一无是处的政策,任何政策都是有其优点的,只是,这几个优点却并不能改变其弊政的特性。” “那位贤人的想法其实很好,只是,他大概还不知道何谓众。” “群臣来治理天下是不错,可群臣倘若都出自大族,那问题可就大了。” 王祥苦笑了起来,“陛下是这么以为的。” “那老师的想法呢?” 王祥再次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很是平静的说道:“臣赞同陛下的话。” 他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如今的尚书台,整日都是在商谈如何对付陛下,老臣实在是无法忍受。” “先前陛下将大事托付给臣,让臣来对付这些人,臣准备今日就动手” 曹髦大喜,“好啊,这件事就交给老师了。” “陛下,臣绝非短视之人,庙堂的大事,完全可以商谈后进行,这绝非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去做决定的。” “就如那些政策,也是需要谨慎,不能坏了天下的根本。” “庙堂里的诸公,他们是不知道这些道理的。” “老臣要与他们理论,还望陛下能安心等待老臣的捷报。” 王祥的意思很明确,简单来说,就是告诉曹髦,我跟那些人不同,政策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不会对你不利,不会对天下不利,我去对付他们的时候,你不要背刺我,停止你现在的活动。 曹髦再次模仿起了司马炎的表情,一种高深的,似懂非懂的模样。 王祥随后就说起了他的一些应对办法。 曹髦很是认真的听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自己这位老师大概不知道,在曹髦心里,王老师的威胁程度跟司马师是持平的,这不是因为王祥的个人能力,而是因为他所代表的思想和势力。 其实高柔和司马孚都还停留在上个版本,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什么,只有王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比高柔什么的要难缠多了。 当初司马师为什么要对卢毓出手,却对高柔无视呢? 因为卢毓的威胁比高柔要大,倘若现在还是卢毓当朝,呵,只怕连军权都被他给收走了。 如今曹髦也是如此,若是让他在王祥跟高柔之间选一个敌人,他会义无反顾的选择高柔。 在王祥离开之后,曹髦就找来了张华。 “去告知钟君,王太常要对我们出手了,还不知道他会先对什么事动手,让士季当心,倘若遇到了突发情况,可以不等我的命令,直接行动!” 张华一愣,惊愕的问道:“太常为何会对我们出手?” “他不该利用我们来解决司马孚等人吗?” 曹髦笑了起来,“还不是因为高柔这些人不给力,他们也不愿意跟我对面厮杀,一直都在推卸责任,甚至想让钟会的哥哥来对付钟会,我的老师要是想等我们自相残杀后再掌权,只怕要等个好几年了。” “所以,他换了个策略。” “我看他,是想要通过彰显自己的能力,平定庙堂的混乱,来将群臣拉到自己的身边。” “有什么比收拾了钟会更能让群臣归心的呢?” “尚书台混乱对我们是最有利的,他们彼此拉后腿,在重要的事情上迟迟不能做出决定来,我们就可以积累更大的力量。” “现在还不能让老师将庙堂平定下来啊。” 张华皱起了眉头,他迟疑着说道:“只怕不太容易,王太常跟其余几个大臣不同,他若是出手,钟公就是再强,怕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迟早会露出破绽。”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 “我这位老师啊,可能是忘记了是谁让他有了当太常的资本的。” “我怎么可能不做好反制的打算就让他上来呢?” “父亲不能去!不能去啊!” 王恺挡在了王肃的面前,脸色很是急切。 “这道路上满是贼寇,四处都有叛军,再说了,大将军都不在了,现在返回庙堂,是要惹上天大麻烦的” 王肃很是愤怒,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儿子。 “怎么不能去?连你姐姐都派人告知我可以回,就你在这里说不能去!” “当初,别人说我能当上三公!这绝对不是妄言!” “我必须要回去!” 王肃的胡须一颤一颤的,王恺很是头疼,他无奈的说道:“父亲不是最厌恶那位吗?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这次要是回去,可就很难再离开了” 说起那个人,王肃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你懂什么?!” “乃公一生的学问,就这么被人所盗,居然还有人说是我借鉴了王祥狗贼的学问!那王祥狗贼也配谈学问?!” “老夫非要前往洛阳,将那狗贼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他跟皇帝勾结,盗走了我的学问,倘若就这么待在洛阳不走,等我死了,那这学问就真成了他家的!” “伱可知这经典有多重要?失此经典,我家如断一臂!” 王肃怒气冲冲的说着。 自从离开庙堂之后,王肃每天的日常都是在骂王祥,他再次拿起了自己的诸多经典,开始重新研究,并且迅速修补了很多的漏洞,他一直都咬着牙,满脑子都是在想着要回洛阳,跟王祥算账! 王恺起初还能拦住父亲,不让父亲回去,可是王元姬的一封书信,却是打破了这种现状。 王肃看过书信之后,当即开始收拾东西,说什么都要去洛阳。 王恺欲哭无泪,这司马家的事情,我们跟着去掺和什么啊,倘若出了事,他司马昭能护住我们吗?他怕不是连自己都护不住! 留在这里,我们还是大家族,能在庙堂革新后得利。 去了洛阳,那可就是群臣之敌了! 可看着面前这暴怒的父亲,王恺觉得自己似乎拦不住他了。 王肃看了一眼儿子,冷冷的说道:“你勿要担心,这次前往洛阳,也未必就不是我们的机会。” “要真的论起来,我可比王祥之流要更适合担任三公。” “况且,卫将军也不会反对我上位。” 第242章 从不说谎 “司徒公,钟会之事,臣愿为代劳。” 当王祥开口的时候,尚书台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高柔,司马孚等人惊诧的看着王祥,不知道王祥为什么会忽然要接手这件事。 尚书台的大臣可都是在互相推辞,都不肯去主动承担。 王祥忽然这么说,反而让群臣有了顾虑,不敢轻易答应他。 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平日里恨不得推给大臣来做,而当大臣主动请缨时却又不敢给他了。 看着迟疑的众人,王祥表现的很是坦荡。 “夏侯公,您既然病重,就勿要参与庙堂大事了,都知道您一心为国,还是请您先回去修养吧,我们实在不忍心看着您拖着病体继续在这里劳累。” 王祥看向了夏侯献,认真的说道。 夏侯献大怒,“我不曾有恙!!” “夏侯公!勿要倔强!王公,派人送他回去吧。” 王经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看向了夏侯献,夏侯献的眼里满是惊愕,“尔等岂敢” “请夏侯公回去修养。” 王经说着,当即就有人扶着夏侯献走出了尚书台,隔着老远,还能听到他那暴怒的吼叫声。 王祥长叹了一声,“夏侯公都病到这个地步了,尚且忧国忧民,不肯休息,可毕竟是宗室,我们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积劳成疾呢?” 群臣此刻都有些沉默,自从曹宇和夏侯献来到尚书台之后,夏侯献就一直在给众人捣乱,让尚书台会议都难以进行,谁也没想到,王祥会如此干脆,完全不怕引起什么争议,直接就将夏侯献送了回去,看样子,这是想要将他直接囚禁起来啊? 王祥看向了一旁的曹宇,认真的说道:“大王,我这么做,您觉得可以吗?” “毕竟是宗室,臣也不敢无礼,还是要问您的想法。” 曹宇的脸色苍白,王祥把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来询问他的看法? 王祥直勾勾的盯着他,曹宇顿时觉得有些压力,忍不住点着头,“是该休息几天。” 王祥再次看向了群臣,“吾等只能遵守大王的命令了。” 群臣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就连高柔也是忍不住点着头。 “是得遵守大王的命令。” 群臣看向王祥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不说别的,就是弄走这个烦人精,已经让群臣很是满意了。 高柔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太常为何想要接手这件事呢?” 王祥认真的说道:“诸公,庙堂的事情,已经拖延了太久,这跟我们当初所想的完全不同。” “当初我将这件事告知给卢公的时候,卢公不许我擅自行动,而到了如今,我们却都忙着平定混乱,迟迟没能推行,这是不对的。” “不能再任由事情如此发展了。” “钟会不过是小疾,怎么能因为他而荒废了大事,任由他去做,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他不攻自破。” “太学的事情,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请尚书令允许我来推动其余的事情。” 王祥认真的说道。 这是伸手要权了,高柔看向了他,又看了看郑冲。 郑冲没有急着答应,反而是看向了群臣。 除却少数几个大佬,其余大臣的眼里满是赞许,王祥的挺身而出,算是近期内不多的好事。 王祥说的也很对,干嘛总是跟在钟会身后跑呢?群臣既然联合,那就应该去做大事! 高柔有心反对,他一直都很忌惮王祥,此人毕竟是最先开口要革新的那個人,是曾直面过司马师的,而且最近,他越发的不听话,隐隐有招收卢毓势力的架势。 司马孚同样皱起了眉头,这事情的发展完全不在司马孚的预料之内。 王祥此刻出面,让司马孚也极为难办,司马孚原先的敌人只有高柔,现在又多了个王祥,王祥虽然没有三公的名分,但是有一大批的九卿支持,这事就有些难办了。 司马孚看向了远处的钟毓,他想知道司马昭这一派的人是怎么看王祥的。 钟毓果然不悦。 毕竟,他们此刻也不想看到一个精诚团结的尚书台。 司马孚就没有开口反对,现在群臣都希望推行这件事,自己不好出面,且让司马昭的人先出手吧。 郑冲从众人的脸上看出了大概,方才开口说道:“好,既然如此” “且慢。” 钟毓忽然开口打断了郑冲。 王祥很是平静的询问道:“怎么,钟君是想要保下自己的弟弟吗?” 钟毓笑了起来,“并非如此,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前几日卢公离开洛阳,我带着人送他,离开之前,他告知我,原来这革新的事情,都是王公告知他的,而且他不曾吩咐王公去庙堂上书。” “他若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您还有这般的才能。” “而我还听说,当初陛下在元城的时候,就曾对人说过这些事情,后来王公还召开了名士宴,召集了很多大臣和名士,然后就发生了庙堂里上书的事情。” “我想了许久,这些事情之后,没有一个大臣受益,反而是陛下,受益最多。” “王公啊,您是陛下的老师,陛下对您极为的恭敬,甚至连尚书台内所发生的事情,陛下都能知晓。” “您现在说要主动解决这些事情,您是要对付钟会等人,不是要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对吧?” 王祥板着脸,“钟君这是什么意思?!” “卢毓倒下之后,您是最大的受益者!!!” “王太常!这场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叛乱刚刚发生的时候,您就在尚书台里说要给外将先定品!!” “难道您跟外将早有约定吗?!” “吏部尚书跟您走的近,御史中丞整日在您府邸里,您更是担任太常,这定品和提拔的事情,隐约都在您的手里了!” “您不该给我们解释一下各地叛乱的事情吗?!” 钟毓的语速越来越快,群臣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王祥。 司马孚脸色平静,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弟弟是个怪才,这哥哥也不寻常啊。 王祥此刻终于不再是原先那平静的模样了,他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钟毓。 “这些话可不太像是您会说的倒像是您弟弟的口吻。” “为什么不让钟会当面来质问呢?” 钟毓冷笑了起来,“我与他不合,这是众人都知道的,王公勿要多说什么,且将这些事情解释清楚,然后再去操办所谓的大事,不然,我担心这大事还没办成,就又是叛乱四起!” “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王太常啊,您现在若是领命了,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是要去给那些外将定品,来拉拢他们吗?您是拉拢,还是在实现给他们的承诺?” 王祥此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他十分确定,这一定是钟会所说的。 钟毓这个人,虽然心思深沉,有大局观念,但是绝对不是那种能颠倒是非,尖牙利嘴的人,他不擅长搞这类的事情。 反而是他弟弟钟会,最擅长搞这样的无耻诡计! 时机还如此恰当。 看来,是皇帝将这件事告知了钟会,钟会又找到了他的兄长,在这里给自己来了一出阻击。 钟会虽然跟钟毓不和,但是两个人的利益诉求是一样的,司马昭同样不希望庙堂平静。 看来,自己还是轻视了那位少年皇帝。 这一刻,王祥分析着所发生的一切,他看向了周围的群臣,这一刻,他发现群臣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怪异了起来,哪怕是崔赞,也是如此,他的眼里甚至出现了些愤怒。 王祥暗道不好。 “钟君啊,这件事到底如何,您应当是最清楚的,倘若没有这些事情,只怕卫将军还在守孝,不会像现在这样,兵权在手,各地的外将,都是听从他的吩咐,我却是没这个本事来调动他们。” “至于您说陛下的事情,吾等皆是陛下之臣,难道还敢对陛下不忠吗?!” “钟毓!你难道不是陛下之臣吗?!你难道想要谋反?” 王祥大声质问。 钟毓笑着摇摇头,再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既然王太常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再反对,群臣可以自己看着办。” 群臣顿时沉默了下来。 尚书台内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郑冲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大臣,心里更是为难。 此刻,郑冲已经有了辞官的想法,他完全不想参与这些事情,过去有大将军,自己还能安心为官,可如今这局势,不能再留下来了,得快点走。 他开了口,“这件事,日后再议。” 王祥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他的脸色再次变得平静了下来。 尚书台的会议匆匆结束,王祥也没有理会别人,直接就追上了钟毓。 “钟君明明是高门,何以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钟毓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他。 “王太常,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您想要怎么办?在我的家乡掀起一场叛乱吗?” 王祥笑了起来,“您的这些谎言,是欺骗不了群臣的,群臣只要冷静思索,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您是在做无用功。” “我这个人,从不说谎。” 第243章 愚者 邺城。 司马昭坐在上位,何曾,陈本此刻都坐在了他的左右。 司马昭看向了何曾,忍不住问道:“这叛贼先前闹得那么厉害,怎么我一来,就是触之即溃呢?” 何曾赶忙回答道:“这都是因为卫将军神威,叛贼听闻您前来,心里惊惧,不敢再与庙堂为敌。” 听着这奉承,陈本都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这厮当真是一点士人的节操都没有。 偏偏出身大族,却还是这般小人模样。 可架不住司马昭就喜欢这一套,听到何曾的吹捧,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又急忙板着脸,严肃的说道:“这是因为河北诸多大臣,不能齐心协力,各怀私心的缘故!” “诸太守各自为政,不从上者之令,将军们彼此争夺军功,甚至拦截物资,简直胆大包天!” 何曾这才看向了陈本。 “卫将军有所不知,实在是因为有小人作祟。” 司马昭只当没有看到何曾的动作。 河北的局势算是平定下来了,何曾说的非常严重,在他的上书里,好像河北已经彻底回到了黄巾之乱的时期。 可实际上,动乱虽然发生的很快,但是大魏并非是大汉,魏国充分吸取了汉朝灭亡的弊端,其中也包括了对起义军的解决办法。 大魏的刺史和太守都是有兵权在手的,还有四征四镇手持大军镇守各地,像黄巾之乱那样迅速席卷半个江山的情况很难发生,哪怕河北的军队比不上西北淮泗的军队,那也是全副武装,规模数万的大军啊,想要平定叛乱并没有那么困难。 何曾将事态形容的很严重,很大程度是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何曾不善军略,不懂打仗,这次那么多豪族出事,他不愿意去承担责任,更不愿意成为河北豪族的公敌。 他只能将事情都推给别人,例如陈本,例如卢毓。 司马师和钟会在操办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去告知何曾。 这里有很多原因,一来是钟会根本就不喜欢何曾。 二来是钟会想找个有地位的人来背刺卢毓。 三来是此人性格怯弱,家族势力极大,倘若知道了这件事,很可能会背叛,不配合。 而何曾总是慢一步得到庙堂的消息,他现在才知道司马师已经死了,并不知道群臣争锋的时代已经来临。 陈本就不同了。 陈本是河北行动的主要策划人,他本来就跟何曾合不来,这次又假意争夺军功,处处给何曾找麻烦,让他的平叛之事无法顺利开展。 而何曾以己度人,倘若是自己发现陈本惹上了大麻烦,也一定会处处跟他作对,让他一蹶不振,故而,他并没有怀疑陈本的立场,只是觉得此人是在落井下石。 而在司马昭这里,他对河北所发生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他知道陈本是因为兄长的吩咐而执行了河北的这一切,也知道何曾大概是不知情的。云九小说 故而,如今的质问,只是司马昭给何曾所看的,并非是要追究责任。 这也算是对陈本的变相保护了。 司马昭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兄长虽然逝世了,可我还在,河北诸臣,有怠慢政务,以私坏公者,我绝不轻饶。” 何曾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仰起头来看向了陈本。 陈本依旧很平静,一言不发。 “好了,尔等都先回去吧,我得休息一下,何将军且留下来。” “唯!” 群臣鱼贯而出,何曾留在了司马昭的身边。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司马昭方才收起了方才的严肃,他笑着看向了何曾,“颖考,你勿要担心,庙堂里有我,不会让你来承担什么过错,地方出现叛乱,都是因为卢毓的一意孤行,而平叛不利,那是因为镇北将军。” “我知道,河北若是没有你,是无法如此迅速平定的,你这番是立下了大功啊。” “就是那些河北大族,也当感谢你,若无颍考,河北诸族,岂不是要遭受更大的伤亡?!” 何曾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他跟贾充是一类人,明明都是顶级大族出身,却是一副小人模样,阿谀奉承,而且此人的才能尚且还不如贾充,否则也不会在历史上给贾充当舔狗,贾充又一直给司马昭当舔狗,何曾这就是舔狗的舔狗。 司马昭却很喜欢跟这类的人当朋友,也不只是为了听他们夸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敢去做一些寻常大臣不敢去做的事情。 就说贾充,除了他,谁敢做出弑君的事情来? “将军,这都是我该做的,再说了,平定叛乱的人是您,怎么能说是我的功劳呢?” “颍考啊,要是朝中群臣也能像您这般忠心该多好啊。” 他忍不住说道:“群臣之中,却是没有多少如你这般明事理的人了。” 何曾一愣,随即愤怒的说道:“莫不是这些人看到大将军不在了,就敢为难卫将军?” “这些奸贼,哪个不是得到了大将军的恩情,安敢如此?” “将军,可有什么我能效力的事情?!” 看着跃跃欲试的何曾,司马昭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此人虽然好奉承,本身也没多少才能,但是自己用起来却不需要太忌惮。 “颍考勿要急躁,朝中这些人,胡闹不了几天了,也不需要伱多做什么,只要看好河北,勿要再出什么乱子就是了。” “将军,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只是,将军有所不知,那陈本这次故意为难我,让我的很多事情都难以进行” 何曾直接告起了陈本的状,司马昭听着他抱怨,压着心里的笑意,也表现出很是愤怒的模样来,“颍考勿要担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严查!!”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而司马昭再次将话题带到了群臣的身上。 他很是隐晦的表示,返回庙堂后会跟群臣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而何曾也是很坚定的表示,一定会跟司马昭站在一起,不会允许他人来欺辱。 事情说的很是很成功的,司马昭送走了他。 方才将杜预叫进来,商谈其余的事情。 而何曾离开此处后,急匆匆的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父亲!您终于回来了!” 何曾的儿子何遵看起来很是着急,看到父亲回来,赶忙就要开口,何曾却令人关了门。 何曾有两個儿子,何遵虽然是长子,但是并非嫡出,家族的资源并没有在他身上浪费太多。 他过去也曾担任了散骑,但是因为他喜欢奢侈品,私自勾结皇宫匠人给自己打造皇帝专用的奢侈品,被群臣弹劾后罢免。 像何曾这样的将军,儿子肯定是要留在洛阳的,何曾的嫡子何劭就留在了洛阳内,甚至是待在大将军府内。 但是这个被罢免的长子,就留在了父亲的身边。 何遵赶忙说道:“父亲,我都问清楚了。” “朝中的事情就没那么简单,我听闻大将军还在世的时候,群臣就已经开始争斗,卢毓等人把持了大权,包括这次的事情” “闭嘴!” 何曾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质问道:“谁让你去询问这些事情的?” 何遵无奈,赶忙解释道:“父亲,这些事情很重要,朝中现在的局势” “你是什么身份?被罢免的白身,也敢去谈论庙堂里的大事吗?” 何遵心里很是憋屈,他也是为了宗族的利益而四处奔波,父亲怎么就看不透这庙堂里的事情呢? 到现在还跟那个陈本去纠缠。 可面对父亲,他又不敢去开口反驳,只是无奈的说道:“父亲,朝臣想要给我们家族定品,定二品,您有所不知,中正制要革新了” 他迅速将庙堂里的几个政策告知了父亲。 何曾终于没有再打断他,耐心等着他说完。 等到何遵讲述好了庙堂内的诸多事情,何曾方才冷笑了起来,“所以不是你去跟他们询问情况,而是他们找到了你,想让你来当说客?”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何遵不可置信的说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如何能说是说客?” 何曾板着脸,“你这孺子,又懂得什么?” “这河北的事情,分明就是因为那陈本,至于什么庙堂的事情,哼,这些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有空去想这些,还是多想想你自己该如何摆脱原先的恶名。” 何曾很是不悦,谩骂了几句,转身就走向了内屋。 何遵看着离开的父亲,欲言又止。 他再次长叹了一声。 唉,这本来是宗族崛起的好时机,却愣是毁在了父亲的手里啊。 走进了内屋,何曾的脸上出现了些不屑。 蠢货。 这些事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现在的情况有什么不妥?是饿着你了?还是冻着你了? 真以为那些好处都是唾手可得吗? 爬的太高,太过聪明,都不是什么好事。 愚蠢一点多好啊,也没有人忌惮你,大家都会拉拢你,做个跟在主君身后的小人,无忧无虑,保全宗族,何必去掺和这些糟心事? 自己这两个蠢儿子都看不清自己的本事,又急着出头,自己逝世之后,宗族怕是要出大事啊。 第244章 联盟与吞并 “将军,河北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们来费心了。” 杜预皱着眉头,坐在了司马昭的身边。 如今的杜预,已经经过了甄别,成为了司马昭身边真正的头号谋臣。 司马昭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而杜预虽然不太愿意帮着司马昭去对付皇帝,但是对付群臣的事情,嗯,他还是没什么心理压力的。 杜预很反对王祥等人所提出来的政策。 尽管他们有着自己的解释,将现在的宗族定品往过去的军功制身上靠拢,说是为了调动积极性,让大族们更加卖力。 可事实上,他们要推行的东西跟军功制完全不同啊。 当今朝中这些大族,一定会成为高品,同时兼任最高执政者,而往后的最高执政者只会从这些人里出现,什么上下浮动,呵,进行判决的人和参与判决是同一批人,这还能调动积极性?? 按着目前的情况来说,一品是不会出现的,最高为二品,重要的掌权者宗族都是二品,你准备如何浮动? 杜预这些时日里一直都陪在司马昭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曹髦的事情会那么顺利,其中也是有杜预的原因。 司马昭点着头,看向了杜预,“叛乱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是要带着军队回去吗?” “不能回去。” “您跟大将军不同,您在外,比在庙堂更有用。” 杜预认真的说道:“这是我们的一个好机会。” “首先,将军应该收服河北的世家大族。” “哦?元凯的意思,是要我去杀了卢毓?” 司马昭冷笑着说道:“我听闻此人刚带着儿子离开了洛阳,他的小儿子也被罢免了,准备定居在徐。” 杜预赶忙摇着头,“不,不能杀,非但不能杀,将军还要收留他们,重用他们。” “啊?” 司马昭有些懵,他问道:“方才元凯说应当拉拢河北大族,可这卢毓已经得罪了整个河北宗族,如何还能收留他们?若是收留了他们,岂不是会招惹很多麻烦?甚至要与河北大族为敌?” 杜预解释道:“将军,河北宗族原先都是跟随卢毓。” “卢毓出事之后,庙堂的群臣想要对他们下手,瓜分他们的家产,他们如今都投奔了王祥,王祥继承了卢毓的家底,靠着这些人来与高柔等人争锋。” “现在将军想要拉拢这些河北大族,已是不可能,倒不如去收服卢毓,卢家已经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在这种时候,他们是不敢拒绝将军的。” “庙堂里的豪族毕竟只是少数,倘若将军能扶持河北诸多大族,不说让他们再度崛起,只要让他们能略微牵扯河南大族,不会轻易被吞并,那就算是成了。” “况且,卢毓的儿子和女婿都是非常有才能的人。” “将军可以利用他们来对付庙堂大臣。” 司马昭若有所思,“好,我这就派人去接卢毓。” “另外一件事,就是这中军的事情,将军这次出征,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可以效仿那個马隆,整顿跟随我们出征的这几个营,将这些营彻底掌控在我们的手里。” 杜预对这位马隆很是看重,多次在司马昭面前说起他的名字,还提议让司马昭对他进行赏赐,如今更是要司马昭来效仿他的行为。 司马昭自然也知道军权的重要性。 先前他会被群臣遏制,主要也是因为军中的大族子弟太多,无法让中军完全的执行自己的命令。 这次的平叛,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趁机提拔一些有才能的人,打压那些敌对派大族出身的将校,多用一些自己人。 司马昭当即再次答应。 杜预又说起了下一件事,“将军,车骑将军逝世,这次蜀国来犯,定是来势汹汹,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让群臣低头的好机会,但是面对姜维,绝对不能怠慢,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认为,可以让兖州刺史邓艾做好准备,一旦事情有变,就让他前往雍凉,协助陈公,提防姜维。” 司马昭全部都答应了,他此刻又摇头感慨道:“若非元凯,只怕我已是焦头烂额,还好身边还有您这般的贤臣啊。” “将军,想要对付群臣,最关键的还是要有陛下相助。” “若是能跟陛下联手,就不必担心这些事情” 当杜预再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司马昭顿时变了脸色。 “是我不愿意吗?若不是我,他的人能进中军吗?若不是我,钟会能担任宗正吗?” “若是没有我,他连性命都难以保全!群臣根本就不会放过他!” “我出手相助了这么多次,可是他却是什么态度?” “难道还要我去求他联手不成?” 杜预也不知该怎么去劝说司马昭了,如今大将军不在了,庙堂的平衡不复存在,皇帝和司马昭若是能联手,还能在庙堂上硬抗群臣。 甚至能进行反攻,逼迫群臣再次变得乖巧。 可杜预也不知为什么,皇帝始终都不肯走出这一步来,明明双方的利益相同,司马昭也出手了几次,可皇帝就是不肯正式联手。 而司马昭自然也不会去求着曹髦联手。 杜预有些担心,如今的群臣形不成威胁,那是因为他们内部的争权严重,一旦有人像卢毓那样掌握了群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群臣领袖,那自家就要陷入劣势了。 如今他让司马昭所做的诸多准备,只能算是给自己增加筹码,不至于太早被击破,却并非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想要真正解决他们,就需要双方合作,弥补权力真空,一个实权天子,或者一个实权大将军,就可以解决掉这麻烦事了。 司马昭看到满脸担忧的杜预,也是略微收起了怒火,他说道:“元凯勿要担心,先回兖州,跟邓刺史谈一谈整顿中军的事情,然后我再派人跟皇帝联络。” “他若是真如众人所说的那般聪慧,就该助我平定群臣!” 太极殿,西堂内。 “哈哈哈,不愧是钟君啊!” “尚书台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那一番话,愣是让王祥斗志全无,他自己麾下都出了大问题,听闻崔赞都不愿意再去他府邸了!” 曹髦看着面前的钟会,很是开心。 他确实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钟会还能倒打一耙,直接将河北动乱扣在王祥的头上,无论王祥怎么解释,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刺已经种下来了,再洗也回不到最初的清白。 钟会却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这并非是臣所为。” 曹髦一愣,“这么说是廷尉自己的计策?” 钟会不屑的笑了起来,“他就是想将事情推到我的头上,他一直都是如此,想要去做大事,却又不敢承担责任。” 若不是钟会的话,曹髦都没想到,这居然真的是钟毓自己的谋划。 尚书台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在洛阳之内被传的沸沸扬扬,曹髦不想多都知道,这是司马孚或者高柔在背后用力,想要将王祥再次按下去。 初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曹髦当即认定这是钟会让他兄长去说的。 真的没想到,那钟毓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模样,居然比钟会还要狡聪慧。 曹髦并不觉得钟会说了假话,他这样的人,倘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巴不得告知给所有的人,根本不会推到他兄长的身上。 这么说来,自己还是轻视了这位廷尉啊。 钟会继续说道:“司马家同样不希望看到尚书台平定,如今,司马家应当更想与陛下联手了。” 曹髦笑了起来,“是啊,司马昭估计都有些坐不住了,又不好拉下脸主动开口。” 钟会点点头,曹髦跟钟会都没想过跟司马昭联手,他们想的是继承司马师,将司马家变成自家的,不要联盟,要的是合并! “既如此,陛下,接下来我们就不能再去做事了。” “哦?钟毓是想让群臣跟卫将军过过招?” 钟会不悦的说道:“我这个兄长,将事情都推到我的头上,是明摆着要看到我们跟群臣对战,他们站在后头得利。”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要收渔翁之利,那也得是我们来收!” “我们这些时日里做的事情够多了,接下来我就在暗地里继续操办宗室的事情,任由王祥去搞事,司马昭若是不想失控,就得主动出面。” “陛下可一定要坐的住,勿要急着出手。” 曹髦笑着点头。 “士季且放心吧,朕知道了。” 钟会忽然又骂道:“那位燕王实在无能!” “夏侯献虽然鲁莽,却有些胆魄,而这位燕王,却变得比以往更加怯弱了,面对群臣,只懂得点头退让,甚至还成为了王祥等人用来对付夏侯献的利器。” “若不是还要依靠宗室的力量,我就要劝陛下直接除掉他了。” 说起曹宇,曹髦的脸上也是有些失望。 本以为经历了多年的囚禁,这个人能有所醒悟,没想到啊,比原先更加令人失望。 合该你做不了辅国大臣! 曹髦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士季不必担心这个人,我会让他坚定其立场的。” 第245章 新一年的小目标 严寒已经过去,虽说还没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却也比过去更适合出行。 皇宫内,曹髦扶着太后,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小路上。 身后有诸位宦官,黄门跟随。 “母亲,这平日里还是要多出来走一走,整日待在殿内,岂不是要憋坏了身体?” “等到天下皆定,朕定然要给您修建一座最奢华的皇宫,将天下最好看,最好玩的东西都聚集起来” 郭太后听着曹髦的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啊,作为君王,岂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当初烈祖皇帝也是这么想的,群臣纷纷上书劝谏,始终没能盖成。” 曹髦笑着说道:“那不一样,烈祖皇帝是给自己盖的,群臣敢去反对,我是要给母亲盖的,这是孝,群臣哪个敢反对呢?” “就你会说!” 郭太后笑呵呵的说着。 沿路所遇到的甲士内侍,纷纷行礼拜见,退让到两旁。 曹髦说起了一些天下的趣事。 母子俩聊的很是融洽,郭太后心情大好。 曹髦赶忙说道:“母亲啊,上年就曾谈起继烈祖皇帝之嗣的事情,只是因为气候寒冷,各地有变,未能进行,如今,卫将军讨伐叛贼,使得天下平定,这祭祀之事,是不是也该早些推行了?” 郭太后这才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曹髦当上了皇帝,可这皇帝登基的性质还是不够清楚,到底是继承了烈祖皇帝的嗣,以烈祖皇帝儿子的身份来继承大统,还是说以文皇帝之孙的身份来登基,或者是以宗族贤人,群臣推崇的名义来登基。 这是必须要给个说法的,因为这会影响到很多东西。 司马家过去大概是不想让曹髦继承烈祖皇帝的嗣,在曹髦登基之后,也没有带着他进行祭祀大殿。 可无论别人怎么想,曹髦是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以烈祖皇帝儿子的身份来继承大统的。 倘若是以文皇帝之孙,那自己并非是文皇帝的嫡孙,这个太容易被取代。 倘若是以单纯的宗室,那问题可就更大了。 只有说是以烈祖皇帝的过继子嗣来继承,才能极大的增强正统性,这对曹髦往后治理天下会有很大的好处。 这祭祀是很重要的事情。 郭太后说道:“这种典礼,应当是在秋时操办。” “母亲,春时也未必不可啊。” 郭太后有些不理解,“我儿何以如此着急呢?” “唉,群臣准备将我送到玄武馆,不许我与母亲见面,倘若没有这個身份,我就没有正当理由来拜见母亲了,只有通过祭祀,真正成为您的儿子,他们才不敢拦着!” 曹髦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宦官们,问道:“母亲没有发现吗?” “近些时日里,皇宫里的宦官调动极多,更换了不少人,包括内侍也是如此。” 郭太后瞪圆了双眼,急忙看向了那些跪拜的内侍们。 “是这样吗?” “母亲,我平日里总是在皇宫里游玩,对皇宫内的众人都极为熟悉,最近这些时日里,皇宫里多了很多的生面孔。” “这些人都是来盯防我们的。” “看来群臣是不敢再让我陪在母亲身边了,他们开始怕您了!” 郭太后的好兴趣顿时烟消云散,她板着脸,严肃的质问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母亲,这谁能知道呢?” “尚书台蠢蠢欲动,想要架空我们母子。” “母亲啊,我觉得,不能再如此放纵他们了,起码在这皇宫之内,得要我们自己说了算。” 郭太后看向了他,“你有什么办法?” “母亲,这些时日里,司马昭与群臣过招,我们就先不要理会这些人,可以对这些视若不见,先将祭祀的事情给办完。” 曹髦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母亲,办完这场祭祀之后,我会给您一个巨大的惊喜。” “面对司马师,要尽可能的拖延时日,不能速战,而对待这些大臣们,办事要越快越好,绝对不能迟疑。” “上一年打败了司马师,今年,也得给自己定个小目标。” 郭太后对这个屡次创造了奇迹的儿子还是很信任的,她好奇的问道:“今年的目标是什么呢?” “执掌尚书台,号令天下!” 郭太后张开了嘴巴,许久都没能合上。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郭太后已经看清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号令天下的难度。 此刻听到儿子说一年之内要收回大权,郭太后就是再信任他,心里也是不由得打鼓。 “真的能做到吗?” “母亲,其实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而已。” “我们还是先将祭祀的事情办妥,等到完成这件事后,您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 郭太后对此将信将疑,“好,祭祀的事情,我同意了,可这件事乃是太常来负责的,你还是要多劝说你的老师,当初他对我们都很友好,现在为什么要变成敌人呢?你要说服他,让他继续来辅佐我们” “唯!!” 曹髦的心里有一条明确的路线,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刚刚进入庙堂,孤立无援的人了。 要不是怕群臣狗急跳墙,被群臣和司马家联手对付,曹髦现在都可以动手了。 没有人能想到他此刻手里的底牌有多少。 一旦继承了岳父留下来的遗产,曹髦会毫不迟疑的动手,变成真正的实权天子。 在经历了一周目之后,曹髦收起了自己的冲动,尽管现在已经有了些胜算,但是还不能冒然出击,群臣不知道自己手里的底牌,可自己同样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今还有多少力量,先让他们跟司马昭斗一斗,看看成色,然后再做出决定。 在送母亲返回了昭阳殿后,曹髦就提前前往东堂等待。 今日又是上课的日子。 曹髦很在意对时间的规划,每次都是提前到达东堂,在这里等候老师到来。 王祥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很是平静,一点都看不出他刚经历了尚书台的挫败,他看向曹髦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恼怒,一如既往。 看到王祥的模样,曹髦顿时更加忌惮了。 不愧是晋书群臣列传里排第一的男人啊。 这让曹髦又不由得想起了排第二的何曾,排第一的王祥如此难对付,排第二的何曾,真的是一个纯粹的奉承小人吗? 曹髦已经不敢轻视任何一个人了。 “老师来了!” 曹髦笑着站起身来,赶忙起身请王祥坐下来。 王祥笑着坐在他的面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随即开始了课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而此刻的曹髦,看起来却有些不安,神色恍惚,听课时远没有过去那般的专注。 王祥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书籍,看向了曹髦。 “陛下是有什么心事吗?” 曹髦长叹了一声,看起来很是迟疑。 “老师,我有一件事,想要告知您。” “陛下请说。” “其实老师,钟士季他是我的人。” 王祥有些纳闷的看着曹髦,“陛下,您是天子,天下之中,谁不是您的人呢?老臣不太明白” 曹髦从王老师身上学到最多的,其实还是这炉火纯青的演技,曹髦刚出山的时候,演技能骗得过安世,而现在,在长期跟王老师学习之后,曹髦已经明白,骗别人之前,得先骗了自己。 他一脸严肃的说道:“老师,您不知道,我是说,他并非支持司马家,一直都是支持我的。” 王祥恍然大悟,点点头。 “原来如此。” 曹髦又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他来找过我,士季非常的生气,说他兄长害了他。” “殿中校尉高诞告诉我,尚书台内,钟廷尉说了些话,对您很是不利。” “士季说,这些话根本就跟他没有关系,乃是他兄长故意这么说,想让我们起冲突。” 王祥一头雾水,他完全不知道曹髦到底在说什么。 “陛下臣在尚书台,说要解决诸多乱事,钟廷尉认为老臣引起了河北的叛乱,可这跟钟会,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曹髦苦笑着说道:“朕就怕您会认为这是我暗中传授的。” “这件事跟我真的没有关系,钟毓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想坐收渔翁之利,我听士季说,其实各地的叛乱已经结束了,卫将军不愿意回来,是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 王祥摇着头,“陛下,您勿要再说这样的话,老臣不曾与任何人有仇怨,哪怕是廷尉,他误会了老臣,老臣也不恼,更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猜忌钟会。” “至于陛下,您是天下的君王,谁敢怪罪您呢?” 曹髦苦笑着说道:“可是朕本来还想举办继承烈祖皇帝嗣的祭祀就怕您误会。” “这是好事啊,陛下应当去操办,臣定然全力而为。” 王祥平静的说着。 曹髦大喜过望,他说道:“老师,请您放心吧,我已经给钟会下了令,他不会再多做什么了,至于钟廷尉,若是老师需要朕做什么,可以随时告知!” 第246章 这一次,我听您的 而在这个时候,庙堂里也已经给司马师定好了谥号。 经过群臣的反复定夺,最后司马师的谥号被定为了“忠献”。 因为司马懿的郡公爵位乃是追封的,故而无法被司马师所继承,司马师的爵位依旧是长平乡侯。 由他的儿子司马攸继承了司马师的爵位。 朝中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曹髦都没有在意,他在盯着自己的仪式,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王祥在嘴上答应的很快,可是离开庙堂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显然,王祥就算相信尚书台里的事情跟曹髦没有关系,也并没有想要帮助曹髦的想法。 曹髦便决定给王祥上点强度。 当天,曹髦就派人去将陈骞请到了自己的太极殿,他甚至没有任何的隐瞒,大张旗鼓的前往。 陈骞也很快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曹髦跟陈骞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曹髦也曾多次拉拢过他,陈骞跟钟会有些相似,就是想要出头,想要建功立业。 陈骞本身能力也非常出色,是一个很值得拉拢的对象。 可问题是,如今曹髦所能给他的并不如王祥所能给他的,陈骞如今跟着皇帝,也跟着王祥,曹髦作为天下共主,除非是与王祥产生了正面的冲突,否则陈骞不需要去考虑二选一的问题。 “陈公啊,许久不见,最近是在忙着做什么呢?” 曹髦笑着问道。 陈骞顿时沉默了下来,这些时日里,他好像什么都没做。 钟会倒是做出了好多的事情。 曹髦看着沉默不言的陈骞,有些惊讶的问道:“尚书台的事情,难道还是没有进展吗?” 陈骞摇了摇头,“群臣只顾着个人利益,并不想着要做大事。” 曹髦皱起了眉头,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倘若以您为安西将军,您愿意吗?” 曹髦忽然开口问道。 陈骞猛地抬起头来,“臣愿意!” “庙堂之争,并非我所愿,若是陛下以我为安西将军,我绝不会让蜀国的贼子靠近我雍凉之界!!定然全力辅佐陛下,建功立业!” 陈骞很直接,他在这庙堂里,确实有些束手束脚,让他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本事来。 庙堂里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忍耐,都需要等待,陈骞却不想看着别人去表演。 曹髦点着头,“这件事还请您勿要告知他人,朕会劝说母亲,让她直接下诏,卫将军想来也不会反对,只是群臣那里倘若您是孤身一人,倒也好说,可您现在跟着我的老师,参与到了庙堂的争斗之中。” “像高柔这样的人,定然会担心您是否是要为老师去掌控西北的军队。” “唉” 曹髦长叹了一声。 陈骞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臣非太常所属,臣乃陛下之臣也。” 曹髦苦笑了起来,“只怕群臣不会这么想啊。” “陛下且放心吧,若是太后真的能下诏,群臣这里,臣会来解决。” 曹髦点了点头,“好,您也勿要着急,卫将军还不曾回来,我一定会为您办成这件事。” 第247章 全怪那弟弟 曹髦对王经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 在一周目的时候,曹髦忍无可忍,决定带头冲锋,杀掉司马昭。 他招来三位大臣密谋这件事,只有王经没有出卖他,劝说他忍耐,可曹髦没有听从。 王经明知道其余两个人会出卖皇帝,却没有跟着他们去告密。 最后被司马昭所杀。 用性命守护了自己的德操。 因此,这一次,曹髦会听他的话。 在曹髦的眼里,这人跟毌丘俭一样,都是值得信任的忠臣,他是被司马家一手提拔上来的,那时的司马昭势力滔天,无人能治,群臣都已经归顺。 其余两位大族出身的贤人,瑟瑟发抖,招呼王经一同去告密,王经却义无反顾的拒绝了他们。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经依旧选择跟着皇帝一同赴死。 最后等司马炎上位的时候,司马炎说起王经这个人,说他是难得的忠臣,就赦免了他的罪行,并且召他的孙子担任郎中,陪在自己的身边。 “王公,您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谋划呢?” 曹髦询问了起来。 王经此刻皱起了眉头,严肃的说道:“陛下,朝中群臣虽有争斗,可倘若是陛下对他们出手,他们定然会联合起来。” “先前在尚书台的时候,群臣曾多次商谈要对付陛下的事情。” “司马孚说要替换您身边的人,将您送到玄武馆,将您囚禁起来,不能与外联络。” “您如今有镇护将军相助,因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不敢更换镇护将军,就派人去更换其麾下将校,那些从中军逃离的无能之人,都被群臣安排到了皇宫宿卫之中,企图通过他们来架空镇护将军。” “一旦群臣觉得足以抗衡镇护将军,他们就会即刻动手,将陛下囚禁起来,陛下只怕难以与外联络。” “陛下可以联手卫将军,卫将军如今也不愿意看到群臣把持朝政,倘若有他盯着,群臣就不敢这么对待陛下。” “一旦陛下与外无法联络,以太后的性格,定然是倒向群臣,群臣有了太后在手,就可以直接跳过卫将军来治理天下,甚至还能将他再次罢免。” “卫将军自以为有军队在手,可军队的维持,都是需要庙堂相助的” “况且,太后的诏令若是被群臣传到军中,将校们就未必会听从卫将军的命令。” 王经分析起了如今的局势。 曹髦点着头,“您说的很有道理。” “等卫将军回来,朕会跟他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王经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陛下,想要完成这样的大事,绝对不能着急,陛下尚且年少,等陛下到达亲政的年纪,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曹髦也知道王经说的很对,可问题是,群臣也得让自己成长到那个时候吧? 就以大族如今的作风来看,只怕自己熬不到那個时候,不是被罢免就是出意外。 原先是只有一个权臣,现在这就是满朝权臣。 但是曹髦也没有跟王经明说自己的诸多想法,这并非是信不过对方,主要是怕对方暂时还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尚书台的混乱已经扩散到了整个洛阳。 太学变得乌烟瘴气。 有数百人聚集在太学的门口,分成了两派,彼此对骂。 “不孝!不孝至极!自古以来,就不曾听闻小辈可以去辱骂大人的道理!” “大逆不道!” “忤逆小人!” 有太学生脸色赤红,对着周围的太学生们大声辱骂着。 东堂宴所带来的影响还在发酵,最先席卷的就是太学了,自从皇帝亲口点评了荀家的那两个人,又有司马炎大义灭亲,堵在太傅的门口破口大骂之后,整个洛阳的氛围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诸多年轻的士子们开始刷自家长辈的名望。 其中当然也有翻车的,例如高柔的孙子高韬,就因为当面训斥高柔,被高柔挂起来一顿打,打完就给丢进中军磨砺去了,还是直接送到了马隆的营,扬言敢跑就打断他的腿!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成功了,这里头也有长辈对他们的纵容。 毕竟如今世道不同了,往上爬需要名望,自己都到这个位置了,被骂几句又不会掉下来,帮着自己晚辈提一提名声,让他们日后好进步,何乐而不为呢? 持续了多年的高压政策忽然被松开,士人们顿时变得亢奋了起来。 先前司马师执掌大权的时候,是不允许士人们谈论国事的,甚至在曹髦书写了空城雀之后,直接下令禁止士人们谈论这首诗,谈论者要被治罪。 而如今,已经没有人管他们会说什么了,皇帝都亲自要求他们直言上谏。 在群臣看来,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原先的高压政策不只是针对那些年轻的士人,就是他们这些大臣,也遭受此政策的迫害。 群臣跟年轻士人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士大夫,而曹髦想要解开士大夫身上的枷锁,这对群臣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或许会对他们如今的统治有些不利,但是并不致命。 再怎么闹,毕竟还是自家的晚辈。 而这种对长辈的重拳出击,在某些群臣看来甚至是一件好事,这可是你亲自让我们上书劝谏的? 既然我们的晚辈可以直言劝谏我们,那我们自然也可以直言劝谏皇帝。 这是将利刃主动递给我们。 或许是因为沉默了太久,当士人们开始说话的时候,整个洛阳变得极为热闹。 而太学内部也是分出了多个派系。 如今指着众人谩骂的,就是传统派,他们还是推崇汉朝的德治模式,对礼法看的很重。 哪怕是在司马师执政的时候,他们的地位也是很高的,毕竟统治天下还是需要礼法来辅佐的。 何曾就是这类名士的代表性人物,何曾严格的遵守礼法,他的礼法遵守到了什么地步呢? 他按着礼法,一年跟妻见三次,他去见妻的时候,总是衣冠整齐,相待如宾,自己南面,妻必须要北面,上酒,方才做些别的事情。 阮籍的母亲逝世之后,阮籍没有遵守礼法,大吃大喝,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眼里,何曾极为愤怒,请求司马昭将此人流放,他认为阮籍“污染华夏”,破坏了华夏的道德社会。 第248章 坑啊 看着坐在身边的裴楷。 何劭很想骂他几句,但是,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裴楷,何劭选择暂时放过他。 两人被关押在了同一间牢房内。 何劭从未来过环境这般恶劣的地方,四周的恶臭让他作呕,远处似乎还有老鼠在蠕动,在这一刻,何劭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领着人去跟这些人搏斗呢? 他忽然间就觉得呼吸都变得不顺,坐立难安。 跟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脸坦然的裴楷。 裴楷很是平静,坐在牢狱内,也没有多看何劭一眼。 看着对方的反应,何劭也勉强平复了内心,他打量着这位年少而闻名的名士。 其实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年少出名并不是什么难事,有这个出身的,基本都是年少出名,被名士点评几句就可以。 但是裴楷是真的不同,他出名不是因为点评,而是因为他在经学上的造诣。 他如今这个年纪,却已经做到了精通《老子》和《易经》,可谓是道家儒家一把抓,他的名气是通过辩论和治学打出来的,跟何劭这种靠亲戚点评的还是不同。 何劭原先没有在意,如今认真打量着裴楷,却有些移不开眼神了。 这犬入的真特么好看啊! 何劭心里很是生气。 学问好也就算了,名声大也就算了,怎么这模样还如此出众呢? 裴楷的相貌出众,哪怕是不穿帽子,披头散发,穿着最简陋的衣裳,都比别人要俊美,他有個外号叫玉人。 见过裴楷的人都说: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钟会会如此看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名士了。 想要被钟会看上,需要有三个条件,第一是要有才能,钟士季不喜欢无才无能的人,第二是要有骨气,钟士季不喜欢软骨头,第三士要有颜值,钟士季不喜欢丑人。 如此说来,司马师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相貌堂堂,否则不会被钟会所欣赏。 “你家也是经典传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何劭忽然开口询问道。 裴楷惊讶的看向了他,仿佛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您是想要与我辩论经典吗?” “额你得罪了家里人,等着吧!我很快就能出去!你就勿要想出去了!” “这就是不孝的后果!” 何劭大声的说道。 裴楷的好友很多,他跟钟会的关系很好,跟王戎,荀寓,杜默等人相善。 何劭也有自己的朋友,他跟大名鼎鼎的司马安世是很好的朋友。 从两人的交际圈就能看出他们之间还是有一点点差距的。 裴楷瞥了一眼此人,何劭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擅长做诗,但是嘛,在经典面前,作诗就实在是不值一提了,如阮籍这些人,也不是靠作诗而扬名的,本质还是精通经典。 裴楷忽然叹息。 “你有自己的志向嘛?” “有过自己的想法嘛?” “你也读了不少书,有没有想出一些只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呢?” “过去的人所书写的著作,是否还能适合当今的时代呢?” “伱懂得思考嘛?” 裴楷连着问出了几个问题,何劭冷笑着说道:“圣贤的道理就是不符合如今的时代,也比你瞎想出来的东西要强吧?难道你敢说自己能比肩圣人了嘛?” 裴楷摇着头,“看,这就是我们会争吵的原因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敌人,你只是我敌人手里的刀而已。” “你勿要浪费在这里的时日,我离开之后,好好想想我所问的问题吧。” “你离开?我都没走,你凭什么能离开?!” “我兄长担任了廷尉正。” 裴楷平静的说道。 也就是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攀谈声,有甲士匆匆来到了这里,大开了牢狱大门,笑着请裴楷离开。 何劭瞪圆了双眼。 “你个” 裴秀将裴楷带出来之后,揉了揉自己那通红的双眼,“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用心治理经典,却要跟人斗殴?这是君子该去做的事情嘛?” 裴秀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对于堂弟做出的这件事,他十分的不满。 “你知道你耽误了我多少事嘛?” 裴楷瞥了兄长一眼,兄长平日里最大的事情就是去服散,当然,人家前来捞自己,他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低着头说道:“往后定然不会再如此了。” “嗯,如此最好。” 裴秀仰起头来,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他说道:“堂叔如今也不是很好过,冀州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这个刺史很是为难。” “何曾到达冀州后,本来就对堂叔有所不满,你如今还带着人殴打他的儿子。” “你啊这辈子也与尚书台无缘了。” 裴秀感慨道。 裴楷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在裴楷离开之后,何劭却一直都留在了廷尉内,没有人来捞他。 何劭都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廷尉大牢的时候,捞他的人姗姗来迟。 看到那熟悉的面孔,何劭几乎要哭了出来。 “安世!!你来了!!” 来捞他的人正是司马炎。 何劭年少时整日跟着司马炎混在一起,两人的关系远胜他人,只是略微年长之后,何劭却开始主动结交那些大名士,虽然还是朋友,却没有孩时那般亲近了。 历史上,司马炎对这位朋友还是非常重视的,从太子中庶子开始,后来担任散骑,又任侍中,反正一直都是待在他的身边,就没有放外过。 “敬祖,勿要惊慌,我来了。” 他说着,当即就有甲士将何劭放了出来。 何劭被司马炎带出来,上了马车,此刻,他看着面前的童年玩伴,眼里有些愧疚。 “公安世。” “这次多谢你了。” “这算什么事啊!” 司马炎大手一挥,“我们是多年的好友,这何必要答谢呢?” 司马炎的眼神很是明亮,没有半点的生疏,看着面前的司马炎,何劭愈发的不安,都不敢多说什么。 司马炎的宽厚属性,虽然很容易被群臣骑在头上,但是对那些有点良心的大臣来说,作用还是很强的,跟着这样的人倒是很令人安心。 何劭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跟安世整日厮混在一起,是父亲告诉自己,不能将安世当作朋友,要对他恭敬一些。 这才导致两人逐步生分。 父亲还总是告知自己,跟司马炎结交要注意分寸,勿要太亲近,否则会招惹祸患。 可当自己有难的时候,却是这个好友挺身而出。 这算什么带来祸患? 何劭越发的不满,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司马炎笑着说道:“我们到了!下车!” 何劭跟着司马炎下了车。 “多谢安世,我这衣冠不整实在不该到你家这是哪儿??” 何劭刚说了一半便看到了周围的那些甲士,顿时懵了。 司马炎拉住他的手,“皇宫啊!” “我要给你介绍个朋友!” “我曾多次给他讲述你的事情,他也很喜欢你,想要与你结交,正好,这次就带着你去见他,往后,就没有人再敢将你关起来了!” 何劭茫然的看着周围,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司马炎拉着往里走去。 “安世!安世!” “你且等等!我还不能” “哈哈哈,这就是那位何敬祖嘛?!” 何劭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就走来了一个少年郎,光是看他身上的穿着,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何劭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司马炎大大方方的朝着他拱手行礼。 “拜见陛下。” 何劭也只好跟着行礼,“拜拜见陛下。” 曹髦上前,一把抓住了何劭的手,抓的很是紧,不给他跑掉的机会。 “哈哈哈,朕原先几次设宴,你怎么都没来呢?” “朕对你可是仰慕已久的,听闻你好诗,朕也好诗,来,来,跟朕进去!” 何劭强行挤出了笑容,被两人夹在中间,直接朝着太极殿走去。 何劭的身份特殊。 他跟当初的诸葛靓,毌丘甸等人一样,说起来,就是暗中的质子,不然庙堂也不会放心的将军队交给他们。 作为征北将军的儿子,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跟皇帝谈笑风生。 何劭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司马炎的脸上满是笑容。 似乎在为自己的两个好友能和睦相处而感到欣喜。 坑啊!! 何劭只能是在心里无力的叫着。 三人进了太极殿,司马炎笑着说道:“敬祖啊,陛下对你很是看重,得知你出了事,当即就派我去救你出来。” “我知道你是有才能的,都到这个年纪了,也不能整日无所事事,我跟陛下举荐了你。” “陛下说了,要给你个黄门郎。” “往后,你也可以陪在陛下的身边了,过几年再给你个散骑,我们三人就可以整日饮酒作诗,岂不妙哉?!” 何劭惊慌的看向了皇帝,“陛下,臣无才能,实在无法担任这样的要任啊!” “哈哈哈,无碍,当黄门郎不需要太高的才能,只要懂得饮酒,懂得作诗就好了,就如安世所说,我们只管快活就是了!” 第249章 低头? “陛下,我怎么看他似乎有些不情愿呢?” “怎么会呢?” “你没看到他离开时笑得多开心吗?” 曹髦笑着说道。 两人坐在太极殿内,曹髦忽然问道:“你这几天还在去骂你大父吗?” “哦,没有了,仲父将我叫去一顿训斥,让我不许胡闹。” 司马炎所说的仲父,是留守在洛阳的司马干。 曹髦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又问道:“那你外大父呢?” “啊?连他也要骂?这不好吧?” “谁让你去骂他了,我是问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司马炎摇着头,“还没有,这赶路不太容易,道路上还有叛贼,不知何时才能到呢。” 曹髦点点头,“原来如此。” 司马炎看着一旁的曹髦,欲言又止。 “怎么了?” “最近有不少士人都在骂陛下,说陛下亲近阉宦,不用心学业,贪图享受说什么的都有。” 司马炎讲述着洛阳内最近的变化,自从被打破禁锢后,士人们开始疯狂宣泄,在骂过自己的亲族之后,他们又将矛头对准了皇帝。 想要通过反对皇帝来刷名望。 曹髦笑了起来,这不就是明末大臣的套路吗? 故意激怒皇帝,来给自己塑造忠君的人设,趁机扬名? 司马炎很是不解,“陛下,伱就不怕往后亲政了,群臣会疯狂上书劝谏,让你什么都做不成吗?” 曹髦摇着头,“倘若真的亲政了,大权在握,谁还听什么劝谏啊。” “安世,你要记住,只要你本身够强,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限制你,可倘若你很虚弱,那任何东西都能限制你” “重要的还是自己啊,安世,你如今名扬洛阳,是很多人口中的名士,就是裴楷王戎这些年少成名的,你也能上去比一比了,但是,你还是不能松懈啊。” “要不断的提升自己,提升自己的办法有很多,你可以多练武艺,可以多读书,可以继续去扬名,总之,用尽所有的办法来提升自己。” 司马炎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们的年纪都不大,何以着急呢?” “不急不行啊。” 曹髦认真的说道:“当初蔡桓公见扁鹊的时候,倘若他能及时听话,也不至于暴死。” “疾之居腠理,汤熨之所及;在血脉,针石之所及,在肠胃,酒醪之所及;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 “当今的大族危害,已经到了血脉,若是我们再不急,就治不好了。” 司马炎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王祥板着脸,坐在案牍前,拿起了茶,轻轻吃了一口。 他再次看向了面前,几个案牍空荡荡的,只有王观坐在了一旁。 陈骞没来,郑袤没来,王经没来,崔赞也没有来。 崔赞没有过来,王祥尚且知道原因,他因为钟毓的话而有了些波动,现在还没想通,等想通了就会回来。 但是其余几个人。云九小说 王祥今日召集自己的势力,想要从太学下手,来给尚书台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是,等了这么久,最后前来的居然只有王观一个人。 纵然是王祥,此刻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了。 有甲士走了进来,站在王祥的身边,耳语了几声。 王祥的脸色在一时间变得极为复杂。 王观好奇的看着他,“太常,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王祥笑着回答道:“无碍,只是说府内出了些事情。” 王观也不戳穿,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卢公的家底可不好接啊。” 王祥知道曹髦接见了自己几個盟友的事情,可王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认为,这只是皇帝逼迫自己来完成祭祀的事情。 皇帝手里虽然有筹码,可是没有大权,自己能给盟友的,他根本就给不出去。 自己这些盟友又不是司马炎那样的愣头青,当朝九卿,定然也不会因为皇帝画了个大饼就背叛自己。 因此,王祥很是自信的没有理会这件事。 他不怕皇帝的威胁,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当他的那些盟友们拒绝他的召见时,王祥顿时懵了。 皇帝能给他们什么?如何能如此迅速的将他们说服?只用了一番话,就让他们以礼来降? 这情况有些不对啊。 王祥自认没有轻视过皇帝,已经对他非常重视了,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祥一直都认为皇帝跟群臣的联络是在自己的掌控下进行的,他认为自己才是整个事件的直接负责人,无论是陈骞还是郑袤,都是通过自己方才能跟陛下取得联系。 可他并不知道,曹髦已经假接各种名义与他们多次相见,甚至多次表示自己才是真正的负责人。 皇帝与他麾下这些人的关系,并没有王祥所想的那么薄弱。 王祥看着空荡荡的内屋,神色复杂。 他对这个皇帝,是愈发的看不透了,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他只是跟这些人见了一面,自己就瞬间变成了孤家寡人,那庞大的足以抗衡高柔的势力瞬间消失。 这是不是说明,倘若皇帝下了决心,也可以在朝中单独建立一个保皇党?跟群臣进行抗衡? 看着顿时沉默下来的王祥,王观也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论资历,王观足以跟三公争雄,就是面对高柔也不怕。 高柔并非是朝中唯一的三朝老臣,王观同样是曹操时期就开始辅佐庙堂的老臣。 此人什么都做过,从地方县令到御史台,再到中领军,尚书台,论功劳,论资历,在朝中也算是大佬级的人物。 可这位大佬并非是大族出身,曹操时期,曾多提拔寒门,唯才是举,王观当时也被征召了。 但是他没有一个强大的宗族来作为自己的靠山,而且他从不结交好友,也不养门生故吏,也不与大族联姻,只是在尚书台里本分的做事。 这次跟着王祥,大概也是因为王祥是目前唯一想要做实事的人。 他并不想参与这类的争斗,他希望这样的事情能早点结束。 王祥反应过来,看向了他。 “王公,我有一事想与您商议。” 第250章 如高平陵故事 两人坐在内屋里,很是热情的寒暄了起来。 有仆从端来了茶水,放在了他们的面前,随后又是各种的美食。 两人相谈甚欢,司马孚甚至亲切的拉住了王祥的手。 他们谈了会家常,王祥说出了来意。 “太傅公啊,我这次前来,是有求于您啊。” 王祥也不藏着,直接就将陛下召见自己,以及后来再召见自己麾下大臣,到如今麾下众人拒而不见的事情都告知了司马孚。 他完全是实说实说,没有半点的隐瞒。 司马孚很是认真的听他说完了这些事情。 “原来如此陛下是急着想要举办祭典啊。” 司马孚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对群臣很不放心,是认为自己会有被废立的风险。” “太傅公啊,我是真心想要操办大事的,可是如今这情况,实在难以做事,这改制的事情,已经提了多少次?可每次都无法成功。” “我认为,若是群臣不能齐心协力,就无法办成这件事。” 司马孚缓缓看向了王祥。 “王公您平日里很是聪慧,此刻怎么却想不透呢?” 司马孚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下来,他对着正在端茶倒水的仆从说道:“你先出去吧,关上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仆从一愣,随即赶忙离开了这里。 当内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司马孚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了。 “太常,那齐王是烈祖皇帝的儿子,可他还不是照样被废立?” “当今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去在意这些东西吗?” 王祥皱起了眉头,“您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看当今皇帝,总是会莫名的想起我的兄长。” “你或许不知道,这位皇帝在很多方面,都与我的兄长相似,总是示敌以弱,出手的时候却又那么的迅速,雷厉风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给我说起这些事情后,你知道我最先想起了什么吗?” 王祥摇了摇头。 司马孚幽幽的问道:“要举办这样的祭祀,群臣得去什么地方呢?” “那自然是要去高平” 王祥顿时醒悟,“您是说,陛下想再来一场高平陵之故事?!” 司马孚冷笑了起来,“中军的那个马隆,嵇康,都是皇帝的亲信。” “皇宫内的羊祜,钟会,都早已投奔了皇帝。” “你说群臣此时外出,前往明帝的陵墓,皇帝忽然封锁洛阳,以自己的亲信来担任大将军,诏令天下的军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王祥只觉得背后冒出一股寒意,直冲脑袋,一瞬间,竟是毛骨悚然。 “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不敢?他手里有军队,有大臣,有太后。” “当初他什么都没有,就敢跟大将军龇牙咧嘴,不肯退让,如今他什么都有了,我们的力量尚且不如大将军,他会怕我们吗?!” 司马孚很是严肃的说道:“没想到,连伱这样的人,都被他吊着走。” “你还是太轻视这位皇帝了,总是觉得他不敢杀人是吗?” “再说了,你麾下的那些人??” “能被皇帝一番话所说服的,那还是你麾下的人吗?” “你居然还要为了他们跟我联手帮助皇帝?皇帝今日能以一番话说服他们不见你,明日也能通过一番话来劝说他们投奔自己!” 王祥被司马孚当面训斥了一下,脑海里顿时再次变得清晰。 他想起了得意弟子那個温柔的笑脸,在这一刻,那个笑脸变得如此狰狞,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就等着自己钻进去。 看着脸色煞白的王祥,司马孚再次摇起了头。 “想想吧,因为轻视皇帝的缘故,有多少人倒在了他的面前,你身为他的老师,怎么也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呢?” 王祥说道:“我并没有轻视他,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敢再来一场高平陵故事?” 司马孚笑了起来,“确实,我兄长告知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也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做。”云九小说 王祥再次说道:“太傅公,我这个弟子,为人很是谨慎,就算有这样的可能,我想他也未必会去做,他做事向来很稳妥,不喜欢冒太大的风险” 司马孚挥了挥手,“这不重要。” “你有所不知,这些时日里,我将中军回来的那些人,都安排在了皇宫之中。” “羊祜是没有办法拉拢的,只能通过替换的方式,让他失去对宿卫的掌控力。” “另外,我还准备更换他身边的黄门与阉人,只是这件事不太容易。” “若是你要与我联手,那就别再想着去帮助皇帝了,跟随你的那些人,如果他们不是真心跟着你的,那就早点舍弃,免得惹祸上身。” 司马孚大义凛然的说着,王祥却在心里骂出了声。 你方才那么恐吓我,其实就是为了削弱我的势力吧? 你和高柔倒是不怕,可我要是没这些人帮忙,我怎么跟你们去争? 想让我安心辅佐你吗? 王祥面露难色,“太傅公,群臣还是要齐心协力,不能谈什么舍弃,否则如何操办大事呢?” “我大概能想到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蛊惑,陈骞好名,郑袤自保,王经大概是因为河北之事的缘故。” “他们不会跟随皇帝的,因为他们所想要的,我们能给更多。” 司马孚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太常还是准备帮助皇帝?” “不,你方才那么一说,我也想通了,不能受他的恐吓,尽管高平陵的事情很难二次发生,可我们不能给这个机会。” “太傅公,我愿意跟您一同来成就大事。” 司马孚有些失望,他本来是想让王祥主动削弱他本身的势力,然后收服他为自己所用的。 可这老贼居然不上套。 不过,联手的事情,司马孚也不排斥,他如今的胜算越来越低,先有高柔,现在有王祥,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现在两人联手,是王祥有求于他,是以他为主的,司马孚也能接受。 两人当即开始谈论起了如何对付这位帝国的皇帝。 在私下里,两人都脱掉了平日里的面具。 他们的表情变得凶恶且狰狞。 他们拿出了很多的办法,足以让这位年轻的皇帝陷入僵局,步步走向失败,走向灭亡 河内郡,轵县。 平日里懒散的士卒此刻警惕的守在城门口,警惕的看着远处。 行人在城门口排成了长龙。 这些人里有商贾,也有流民,还有不少游侠。 “大兄,不太好办啊。” 王元站在队伍之中,听着面前的人低声说道。 他们此刻都是商贾打扮,站在马车的身边,车上满载着货物。 看着远处的那些士卒,王元顿时觉得不妙。 河东郡跟河内郡都加强了县城的防务,尤其是河内郡,因为生怕冀州的叛乱会影响到这里,故而各地都是加强了守备力量。 想要攻破这县城,难度比以往要提高了很多。 “大兄,可要动手?” 按着原先的计划,他们是准备发动突然袭击,杀掉城门的士卒,然后让自己的队伍冲进县城里来的。 可是,如今那城墙上满是巡逻的甲士,手持强弩,防守森严。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是突然袭击,只怕有难以攻破,说不定都得留在这里了。 “不能动手。” 在评估了敌我的实力后,王元还是取消了攻打县城的想法。 起码,面前这个县肯定是不能攻打了。 “让兄弟们先带着东西离开这里吧,我们进城看看情况,若是可以,换些粮食出来” 城门口的盘查力度也很大,也是王元丝毫不惧,利用抢来的验传和钱财糊弄过了甲士,方才进了城。 王元是真的不怕被甲士抓起来,他曾经在地方上担任过县尉,他很清楚这些人的德行。 在城内转了几圈,城内的巡视的甲士也并不少,一波接着一波。 这让王元彻底打消了去攻打县城的想法,他派了心腹去打听,看看能不能通过别的门路弄些粮食。 “大兄,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呵,谁说的?” 王元眯着双眼,“打不了县城,还打不了邬堡吗?” “且看看哪家大族的邬堡在城外我们也不贪,就只劫掠那一家,拿到了粮食就往山里跑。” “我看这诸多县城都被河北的事吓破了胆,他们未必敢出城去追,等他们接到命令,我们早就跑回山里了。” 几个心腹一脸推崇的看着他,不愧是大哥啊,这么快就拿出了一个好办法。 “对了,兄长,司马家就在河内吧?不如,我们直接去击破了他们家,他家的粮食想必是堆积如山” “放屁!” “我们要是动了别人,这些人还不敢轻易出城,若是动了司马家,他们敢不出城来追击吗?到时候,别说粮食了,我们的命都得丢在这河内了!” “都别闲着,派人四处打探,就要找那种家境富裕,守备力量薄弱,另外不是特别有名的那种!” “半个月内,我们必须要完成大事,返回山里,否则,山里的人就该造反了!” “唯!!” 第252章 反击的号角 “华公,您现在就召集诸多散骑,大夫,让诸多内臣前来东堂拜见。” “张君,您去联系司马干,钟毓,钟会,将这件事告知他们,让钟会前来东堂。” 两人领命,当即转身离开。 曹髦却忽然看向了成济。 “成君,你且去将羊将军叫来。” 在众人分别离开之后,曹髦开始思索起了反制的事情。 现在让毌丘俭带兵前来洛阳是不行的,且不说还要抵御吴国,这么做的下场会是跟司马昭开战,到时候中军跟毌丘俭就打起来了。 曹髦倒不是怕毌丘俭打不过,他是不想跟司马昭开战,从而便宜了庙堂里的那些乱贼。 他想要继承司马师的财富,杜预,邓艾这些人都是良才,白白消耗在内斗之中,实在不妥。 而司马昭这里,得想办法将司马昭彻底架空,让自己变成司马师的继承者,想要完成这件事,其实要靠司马攸。 按着法理来说,司马攸是司马师的儿子,肯定比弟弟更有继承权,而自己若是能得到羊徽瑜的支持,将司马师的势力一分为二,然后再逐步去拉拢司马昭麾下的能臣。 最后,哪怕司马昭不愿意低头,自己也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倘若他要反对自己,那就想办法杀了他。 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庙堂里的这些,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着诸多矛盾的群臣会忽然放下成见,但是既然他们打算对自己下手,那就让他们先知道利害。 让他们看看自己跟司马师的不同,否则,他们就不会知道害怕。 真当乃公如此在意自己的权势和大魏的江山吗? 逼急了乃公,就拉着你们这些人一同下葬!! 曹髦决定将斗争提升更高的一个台阶,他也是想要看看,自己积攒了大半年的势力,是否能跟群臣碰上一碰。 “徐老公!” 曹髦忽然开口叫道。 顿时就有几个宦官走到了曹髦的面前。 他们低着头,脸色愁苦。 曹髦原先跟他们很是亲近,可他们却逐渐得意忘形,原先更是擅离职守,从而被曹髦所疏远。 而曹髦身边也有了张华等人,就没有急着原谅他们。 “陛下!”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曹髦,都是希望能重新得到皇帝的宠爱。 曹髦板着脸,严肃的说道:“现在就去告知各地的宦官,让他们都留心皇宫内的情况,有什么事情记得要随时来禀告朕” 徐老公赶忙行礼,“唯!奴婢绝不辜负陛下!” “嗯,这次可勿要再出纰漏,否则,这中常侍之类的事情,就不必再谈了。” “唯!!” 宦官们也离开了这里。 曹髦沉思了起来,群臣肯定是要杀的。 光是吓唬不能让他们感到害怕,但是现在还不到杀人的时候,想要杀了他们,起码要等到跟邓艾这些人见面,安抚住西北的陈泰。 陈泰这个人也算是司马师的遗产,而且他算是個群臣里为数不多的要脸的大臣。 本身能力出众,文武双全。 当初司马懿的洛水盟誓让他丢尽了脸,自请往边塞,有点自我流放的那个意思。 不然,以他的身份和资历,早就该进入尚书台,成为大魏的实际统治者。 若是能得到陈泰,邓艾两个人,再加上毌丘俭,中军里的马隆,尹大目,成倅,李昭,嵇康。 自己就可以直接血洗庙堂了,完全不用迟疑,管你什么世家大族,司马师已经告诉了自己最好的办法,对待这些人,屠其宗族就好。 曹髦正沉思着,却猛地听到了外头的喧哗声。 有阉宦急匆匆的走进来,“陛下!成君等人被挡在了殿门外!” 曹髦再次笑了起来。 “跟我来!” 曹髦领着诸多宦官跟侍卫,快步走出了西堂。 当他们来到了太极殿正门的时候,成济正在大声跟着高诞叫嚷着什么。 高诞领着殿中的士卒,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想谋反吗?!” “给我让开!” 成济正在嘶吼着。 高诞却不怕他,只是冷冷的说道:“我奉令保护陛下,朝中内官,作恶诸多,已经被罢免,尔等回去等待诏令吧!” 成济气极,“我不曾听到这诏令!这是谁的诏令?是你那个老狗父亲的诏令吗?!” 高诞勃然大怒,“狗贼岂敢辱我父!” “这是尚书之令,朝中内官,纵容陛下亲近阉人,离间母子,使陛下的行为愈发放荡,沉迷女色,对太后有不敬,对群臣不信任,在祭祀时日里饮酒,在殿内射箭时将箭头对准昭阳殿!!” “陛下尚且年幼,他的过错可以理解,但是内臣对此视若无睹,纵容陛下犯下过错,尚书令已经下诏,罢免尔等!” “既然出了太极殿,那就勿要再进来了!” 成济目瞪口呆,他见过栽赃的,却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 皇帝对太后的孝顺,谁人不知?每天早上都要去拜见。 什么行为放荡,不孝,沉迷女色,射箭时瞄准昭阳殿,祭祀时饮酒,简直张口就来! 本以为朝臣都是有头脸的大人物,没想到,居然是这般的为人。 羊祜皱起了眉头,平静的问道:“这是尚书台的命令?是郑公所下?还是司徒所下?” 高诞看向了羊祜,眼神有些警惕,可看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他又有了些信心。 “羊君,你也在被弹劾的人之中,伱已经不是镇护将军了,这是尚书台群臣商谈后所下达的命令,你初来乍到,因为不知道情况,犯下了过错,但是过错不大,可以原谅,且回家等待!勿要错上加错!” 羊祜恍然大悟。 “是群臣之令啊。” 尚书台内。 群臣聚集在一处,脸色很是慎重。 郑冲坐在上位,不满几乎写在了他的脸上。 他是非常反对群臣这次的行动的。 奈何,郑冲这个尚书令,比曹髦更像是群臣的傀儡。 高柔,司马孚,王祥等几个人对视了几眼。 就在今天,司马孚跟王祥找到了高柔,三人密谋了许久,司马孚还是用高平陵故事来进行恐吓。 高柔本来就对皇帝的行为极为不满,而王祥也打消了用皇帝跟他们的冲突来让自己上位的想法。 因为他发现皇帝根本就不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行动,而高柔和司马孚也不会独自对皇帝出手。 在这种情况下,王祥提出先安定群臣,先别争夺以后的位置了,先将事情办好了。 王祥认为,若是群臣再这样内斗下去,最后一定会是司马昭跟曹髦两人得利,现在的局势对群臣非常的不友好。 在经过密谋之后,三方终于达成了一致。 先办妥大事,先将权力都收回尚书台,然后再争夺名次。 三人彼此之间未必是绝对信任的,可是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故而能暂时放下彼此的个人得失,齐心协力的来对付皇帝。 在确定好联手之后,司马孚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给当今的侍中定了罪,那些罪状,听起来是在说华表跟诸多内臣,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都是在暗指陛下的过错。 他们指责成济为首的侍卫任由皇帝朝着昭阳殿的方向射箭,几次将箭矢射到了昭阳殿的门口。 他们训斥侍中华表容忍阉宦,使得皇帝与阉人来往亲近。 他们训斥诸多散骑常侍,声称是他们离间母子,导致陛下与太后不和。 三位大佬联合起来,那诏令下达的就很迅速。 当他们共同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群臣都是很开心的。 终于不用再内斗了,当初可都是说当权之后能带来多少好处,群臣方才跟随的。 可如今,好处一点没看到,整日就是在争斗,大臣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大霉。 像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他们早就受够了。 如今这三人决定停止内斗,全心办事,这是众人的福气啊! 好日子要来了! 群臣对此很是期待。 就是连陈骞这样的大臣,此刻都有些动摇,毕竟尚书台若是太平,他就可以去做大事了,不必等着皇帝来任用他。 郑袤同样如此,庙堂太平,他就可以自保。 在众人之中,只有王经,心里格外的愤怒。 这些人是想要罢免皇帝啊! 他们给皇帝编造的罪行实在是太大了,光是照着昭阳殿射箭,这稍微扭曲一下,那就是想要弑母,可以直接剥夺皇帝的一切权力,甚至可以罢免他为平民。 想到自己不久前还在劝说皇帝冷静,勿要出手,王经只觉得无比的愧疚。 倘若陛下真被这些小人所害,那自己不就成了帮凶吗?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跟朝中那些雀跃欢呼的大臣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柔开口说道:“我已经下令给我的儿子,让他提防那些小人狗急跳墙,对陛下不利。” 司马孚接着说道:“说起来,陛下还是太年幼,分不清是非。” “大王,您是宗室里的长者,您认为呢?” 司马孚看向了曹宇。 群臣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宗室大臣的身上。 年迈的曹宇迎着那些充满了敌意的眼神,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没完没了是吗? 还想要借我的手对皇帝不利吗?! 第253章 人善被人欺 王经看了看周围。 如钟毓等大臣都没有到来。 显然,这次的尚书台会议,他们只叫了那些值得信任的大臣,司马家的势力被排斥在外。 这些人里是否还会有司马家的暗子,这谁也不知道。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司马昭在外,而司马干完全起不到带头的作用,钟毓虽然出色,但是他一个九卿,也无法跟群臣抗衡。 司马孚,高柔,王祥等人直勾勾的看着曹宇。 看到他沉默不言,高柔率先说道:“大王身为宗室,不愿意多说皇宫内的事情,我们也是能理解的。” 曹宇这次没有再低头,这让司马孚有些失望。 他还是想要通过这位宗室里的长者来让皇帝背负上恶名,让他无法摘下来。 高柔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已经决定废掉曹髦了。 可不是现在。 他们现在只是要先手控制皇宫,切断皇帝与外的联络,然后操控太后去对付司马昭,最后是收服各地的外将,等做好了这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帝国再挑选一个统治者。 这次,他们会挑选一个比较弱势,能配合他们的人。 其实,这位曹宇就是個不错的人选啊,他多听话啊。 就是年纪大了些。 随即,高柔开始安排起了对司马家的预备措施。 “辛公啊,还得劳烦您前往镇护将军的家里,勿要让他的家人牵扯进来,要保护好这些人。” “太傅,大将军府那边就交给您了。” 三人一致认为,如今最要提防的是司马家的反扑,倘若司马昭在洛阳的心腹们得知了情况,一定会去阻止他们,让他们无法完成对皇宫的占领。 不过,他们已经联络了中军的将领,并且准备下诏让王观来取代司马干。 王观在中军里有威望,在天下有名望,中军的那些将领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支持王观上位,然后罢免如马隆等人,安排自己的亲信。 等司马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肯定还以为朝臣还在内斗,等他发现朝中情况的时候,他的表情定然会很精彩! 这一刻,群臣胜券在握,脸上挂满了笑容。 可如今真正在执行他们命令的高诞,就不是这么轻松的模样了。 站在他面前的羊祜,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高诞忍不住再次说道:“您并非是孤身一人!将军,可勿要自误!” 羊祜笑了起来,“难道司徒公想要诛我的三族吗?” 高诞顿时看向了羊祜的身后,“此人已经被罢免!可以拿下此人!” 站在羊祜身后的两个小校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面前的羊祜,神色有些复杂。 他们是被司马孚等人安排进来的,可他们进来之后,羊祜对他们关照有加,将他们当作自己人来对待,他们此刻格外的纠结。 高诞有些急了,就在他准备让自己的甲士动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高诞转过头来,却看到大步前来的皇帝。 曹髦的脸上挂着很诡异的笑容,几步就走到了高诞的面前。 “殿中校尉高诞何在?!” 曹髦大声的呵斥道。 “臣在!” 高诞赶忙跪拜在了曹髦的面前。 “给朕让开!让镇护将军入内!” 高诞咬着牙,“陛下,臣奉令保护陛下的安危” “冗从仆射成济何在?!” “臣在!” “拿下此抗旨不从之人!” 曹髦指向了面前的高诞,高诞大惊失色,刚转过身来,就看到成济飞扑而来,成济直接将他压倒在身上,随即抡起拳头就往此人身上招呼,高诞被如此偷袭,只能是狼狈的抱着头,周围的甲士们惊呆了,正要上前。 曹髦拔出了佩剑,直接对准了面前的诸多甲士。 “平日里朕待尔等不薄,尔等是要造反吗?!” 甲士们惊愕的看着皇帝,手里的长矛都颤抖了起来,当曹髦再往前一步的时候,甲士手里的长矛都掉落在了地上。 “满长武何在?!” 当即有人从羊祜身后走出来,朝着曹髦行礼,“臣在。” “朕令你假殿中校尉!你统率这些人,负责诸殿的安全,不许任何人进出!” “唯!!” 满长武没有丝毫的迟疑,这就是个认死理的人,皇帝的诏令下达,就没有抗旨不从的道理。 高诞此刻已经被五花大绑,成济仍不解气,又朝着他的头上来了几拳,高诞似乎都被打懵了,浑浑噩噩的。 曹髦冷笑着,“将此人给我押下去。” 高诞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甲士强行带离了此处。 曹髦这才看向了面前的羊祜。 “舅父,您觉得如何呢?” 羊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惧,他很是平静的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高诞那番话一说,羊祜就知道了群臣的想法,这明摆着是要囚禁皇帝,若是过去,皇帝或许就忍了,可现在嘛。 情况可就不同了。 看皇帝的行为,他似乎并没有想跟群臣直接翻脸。 否则,高诞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 皇帝是以抗旨不从来罢免他,而非是高家谋反这样的大事。 这就能看出皇帝这次的态度。 羊祜很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在群臣不断更换他的属下,步步紧逼,在皇帝脸上的怒火越来越浓郁的时候,他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曹髦吩咐道:“请你召集军队,将那些老鼠抓出来,一同捆绑,将您原先举荐的那些人提拔上来,让他们勿要巡视了,封锁皇宫大门,披甲持弩,戒备外贼。” 羊祜点点头,“那皇宫门口” “传朕的诏令,让公车令魏舒指挥禁卫,关闭大门,让他不必听从那卫尉的命令!” “除却朕所召见的人,其余人一律不得入皇宫!” “唯!!” 羊祜当即领命,转身离开。 成济跃跃欲试,“陛下,那我呢?” “你负责领着侍卫在皇宫内巡视,若是遇到有任何异动的人,不必禀告,就地处死!” 成济赶忙领命。 曹髦这才带着诸多的宦官朝着昭阳殿的方向走去。 曹髦并没有感受到惧怕,他很早就开始了谋划,不敢说天下和洛阳城,就说这皇宫里,还没有什么人能奈何的了自己。 皇宫内有羊祜的大军,再加上魏舒的禁卫,以及如今满长武的甲士,足足有两万多人,这两万人守着皇宫,你群臣除非是发动整个中军来攻打皇宫,否则还能怎么办呢? 你们敢来攻打皇宫吗? 敢跟乃公拼个鱼死网破吗? 司马昭会眼睁睁看着伱们乱搞? 遇到这种情况,他不借谋反的名义直接开杀? 呵,群臣谋反,攻杀皇帝,卫将军长途跋涉的返回,平定叛乱,这剧本多好啊。https:/ 反正自己是不怕这个剧本,倘若变成了真的,自己也没有什么遗憾,能将世家给换下去,那可太值了! 曹髦的眼神变得愈发明亮。 当他快步来到昭阳殿的时候,荀勖笑呵呵的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曹髦一愣,对徐老公问道:“此何人也?” 徐老公瞥了一眼对方,回答道:“此太后舍人荀勖。” 曹髦顿时仰头大笑。 “朕听过太子舍人,听过中书舍人,却从未听过有什么太后舍人!” 曹髦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位荀勖,“你是何时来的皇宫啊?” “臣今日赶到。” “我说呢,以往怎么没有见过你,原来是今日才到的,那你这个太后舍人是做什么的啊?” 荀勖的品行虽然不太好,但他并非是傻子。 在司马师死后,他当即就变换门庭,站在了司马孚那边。 他看到曹髦身边那些宦官不善的眼神,又看着皇帝眼里那若有若无的嘲讽,下意识觉得皇宫里发生了什么。 他赶忙说道:“我是来辅佐太后的。” “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来离间母子,来监视太后的吗?!” 曹髦的声音瞬间变得严厉,他猛地走到荀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怒目而视。 曹髦对高诞没有出手,因为那厮高大壮硕,自己虽然武艺不错,可毕竟是半大小子,弄不好要翻车。 但是对面前这个服散饮酒弄得自己骨瘦如柴的家伙,曹髦可就不客气了。 荀勖大惊失色,“陛下!决非如此啊!” 曹髦却不顾他的反驳,就这么拽着他,直接闯进了昭阳殿内。 当两人走进昭阳殿的时候,太后正坐在上位,脸色憔悴。 “我儿来了!” 看到曹髦,太后仿佛看到了救星那般,赶忙站起身来。 “我儿啊,你有所不知,他们不许我外” “母亲,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曹髦将手里的荀勖直接丢在了地上,缓缓拔出剑来,“你对朕不敬,朕可以原谅,但是你对太后不敬” 看到曹髦眼里的杀意,荀勖只觉得浑身发颤。 “陛下饶命!饶命啊!” “太后饶命啊!” “臣乃是受群臣蛊惑!臣愿意辅佐陛下!!” 曹髦举起了手里的佩剑。 “我儿!” 郭太后赶忙开了口,她看起来很是惧怕。 “母亲?” “还是勿要杀人。” 第254章 想法很美好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 荀勖此刻快要哭了出来,他朝着太后的方向,不断的磕首行礼。 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都怪那司马孚,说什么皇帝为人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只需要担心司马昭就好。 看皇帝方才的模样,像是谨慎的人吗? 他都准备直接砍杀了自己! 曹髦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押下去。” 顿时就有士卒押着他离开了此处。 曹髦收起了脸上的凶猛,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笑呵呵的走到了太后的身边。 “母亲,让您受惊了,来,且坐,且坐。” 郭太后被扶着缓缓坐下来,惊魂未定。 “我儿,群臣这是要动手了?” “母亲勿要担心,群臣今日本准备要下手,却被我所看破,我已经制服了欲行不轨的高诞,对了,请母亲罢免他的位置,立满长武为殿中校尉!” 太后很是惧怕,“你制服了他?” “镇护将军已经在皇宫内戒严,母亲勿要担心,朝中的乱贼,是无法前来伤害我们的,如今这皇宫里,是您说了算!” 曹髦认真的说道:“他们都将自己当成了司马师。” “若是司马师还在,那皇宫里谁说了算还不好说,可现在那些人,他们在皇宫里能有什么根基?” 曹髦对群臣的这次行动很是鄙夷。 司马师还在的时候,皇宫里的军队都是由郭家人来指挥,他尚且插不进手,你们才当政多久啊,有多少实力啊?就敢来玩这一套? 这是真以为自己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可以随意拿捏自己了。 好,那就看看,到底是我们谁先坐不住。 看着信心满满的曹髦,郭太后终于是缓了过来。 “我儿啊,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 “我都已经想过了,我已经派人去召集散骑等诸多内臣了,等这些人到了,就让他们来想个对策。” “卫将军的人现在大概也知道了群臣的事情,他们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母亲且放心吧,群臣会低头的。” 曹髦眯起了双眼。 而在此刻,皇宫大门处,有甲士匆匆跑出来,找到了驻守在此处的公车令魏舒。 魏舒一脸茫然的看着外头,等到甲士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转过头来。 “陛下有令,关闭诸多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去。” “除却陛下所召见的内臣,其余众人都不许靠近,若有违背者,可当场射杀。” 听到甲士带来如此劲爆的消息,魏舒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嗯。” 他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向周围的禁卫们下令。 皇宫各个大门很快就被关闭,大量的甲士冲上了城墙,全副武装,手持强弩。 皇宫的异变,顿时惊动了洛阳城内的甲士。 与此同时,张华也是来到了中军。 他很顺利的来到了司马干的营帐内。 “拜见将军!” 张华赶忙行礼拜见。 张华在洛阳内还是有些名望的,司马昭离开之前,也曾让司马干注意这個人,若是此人前来,不可怠慢。 司马昭当时这么说,完全就是怕弟弟会耽误联手的事情。 司马干对张华也算是客气,脸上堆满了笑容,请他坐在了身边。 “司马公,皇宫内出了大事。” 张华完全没有要跟对方寒暄的意思,直接就将皇宫内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 司马干大惊失色。 “此言当真?!” “当真,我离开皇宫的时候,高诞的眼神很不对,同时,我发现大量的将领都被更换,我想,他们就是想要在这几天内动手,将陛下彻底囚禁起来。” “不过,陛下那里我并不担心,有镇护将军在,群臣无可奈何,我是很担心您这里。” 司马干此刻很是迷茫。 这张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找到自己,说什么群臣要罢免内臣,囚禁皇帝,抢占皇宫,要行废立之事。 可这话锋一转,又说什么自己才是最危险的? 看到司马干眼里的狐疑,张华无奈的解释道:“司马公啊,这群臣心里都知道,倘若对陛下动手,那你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还敢这么做,这分明是有办法来对付你们啊。” 司马干这才反应过来,可他还是不服气,“我麾下有中军六个营,他们能如何?!” 张华问道:“倘若是别人来取代您的位置呢?” “这六个营莫非都是您的私兵吗?” 司马干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支支吾吾的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庙堂如今没有其他的办法,他们定然会派人来接替您的位置,他们应当也是联系好了军中的心腹,让他们摇旗呐喊,请您现在就将马校尉叫来。”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他。” 司马干不敢迟疑,急忙令人去找马隆。 马隆前来的也很快,不等他行礼,张华就开口说道:“马校尉,请您派人去接手中军的防务,不要让任何人进出,哪怕是高柔亲自来了,也不要让他们进来,直接抓起来,秘密关押!” 马隆一愣,他看向了司马干,又看向了张华。 张华解释道:“群臣想要囚禁皇帝,故而会派人来接管中军,不能让那人出现在诸多将校面前。” 马隆恍然大悟,“唯!” 他赶忙离开了此处。 马隆担任中坚校尉以来,整个中坚营的战斗力就在不断的提升,已经能做到对号令完全执行,不假思索。 马隆迅速带着自己的营开始接管整个中军驻地的防务。 在大将军逝世之后,中军的诸营是驻扎在同一地区的。 他们的大营就是一个小型的城池,能驻扎二十多万人,另外,他们在各地还有单独的校场,但是因为司马昭带兵前往平叛,故而让剩下来的营聚集在一起,好让司马干能随时盯防。 中坚营有一万多人,马隆这个校尉,实际上比很多将军都要厉害。 按着大魏的军事编制,二裨为军,三千二百人的总指挥就可以称为将军了。 而中坚营下的裨将军就有很多个。 马隆的行动力极强,在张华匆匆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的军队就已经完成了接管任务,同时,司马干也是赶忙召集了自己的亲信,开始协助。 司马干这么做也不是完全相信张华跟马隆,他是出于怀疑,方才召集了自己的亲信。 而当他们做好了部署后不久,就看到一行人朝着这里走来。 为首者坐在马车上,神色很是庄重。 司马干站在城墙上,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王观! 看到此人大张旗鼓的前来,司马干当即就相信了张华所说的。 若是庙堂真的要找个人来替换掉自己,那肯定是非王观莫属。 无论是资历,功勋,还是威望,自己都比不上此人啊! 司马干看向了一旁的马隆,而马隆手持长矛,直接冲下了城墙。 王观看着远处的雄伟的中军大营,眼里满是笑意。 早就该如此了。 庙堂里的争斗持续了太久,自从司马师逝世之后,群臣就什么都没做,光顾着争吵了。 只要完成了今天的事情,往后就没有那么多的争斗了,自己就能安心来办事了。 还是王祥靠谱啊,倘若不是他,只怕群臣还会继续吵下去。 就在王观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城门忽然打开,一行骑士朝着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 “我乃” 王观刚刚开口,就看到远处的将领抬手就是一箭。 为王观驾车的马夫直接被贯穿了脖颈,应声倒地。 血液迸溅在王观的脸上,王观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城墙上的司马干只觉得眼前一黑,可不能伤了那王观啊!! 那可是三朝老臣!! 这马隆是疯了不成?! 这突然的变化,使得王观身边的人都尖叫了起来,他们准备逃亡,可是,他们的速度显然比不上那些骑士,马隆迅速带着人,将他们一一制服,五花大绑,最后,他连着王观也给捆绑了起来。 王观冷冷的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马隆朝着他行了礼,“王公,我奉令而为,有得罪之处,还望宽恕。” 王观摇着头,“袭击当朝尚书,射杀他的马夫,绑架其随从,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行吗?” “我不知道。” “这是要弃市的罪行。” “原来如此。” “派人囚禁皇帝,妄图把持庙堂,想要行废立之事,权倾朝野,王公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罪行吗?” 王观脸色一僵。 “伱不明白,我来这里是为了平息斗争,你这么做,会让斗争加剧。” “让天下变混乱的不是我,使事情变得严峻起来的更不是我。” “我只知道忠君辅国的道理。” “另外,我想告诉您,我方才所说的那些罪行,是可以诛三族的。” 马隆说着,就令甲士们将那些人带上,又亲手将王观丢进了马车内,令人带着这些人前往中坚营的单独校场,在那里看守起来。 王观忍不住叫道:“马孝兴!大魏天下要因为你们这些人而灭亡了!!” 马隆依旧平静,看着王观的方向,认真的回答道:“尔等三朝老臣尚且不顾这些,我们又如何能顾得上呢?” “轻视陛下,罪有应得!” 第255章 内臣入宫 马隆令人送走了王观,随即对身边的骑士说了什么,那骑士离开了此处,马隆随即转身回了大营。 “如何了?如何了?” 司马干此刻慌了神,司马干并没有他大哥的胆魄,也没有他二哥的心胸,此人性格比较平和,不太喜欢搞事。 如今中军的几个校尉,大多都姓司马,不是司马昭的弟弟,就是他的侄子。 而他的叔叔和堂兄弟们,有不少是跟了司马孚,当然也有继续跟随司马昭的。 司马干在这些跟随司马昭的亲戚里,才能并不算突出,主要就是因为一母同胞,深受司马昭的喜爱,故而能担任护军将军。 可他本身的资历,军功,乃至年龄,各方面都不达标,完全达不到中军副统率的资格,他做个扶军就已经很勉强了,更别提是护军。 此刻,看到那远道而来的王观,司马干的内心是真的慌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司马干知道自己的底细。 倘若王观来中军跟自己争夺中军大权,在对方联系好将校的前提下,自己必输无疑,他在中军压根就没什么威望,可能还不如刚来的马隆! 马隆却一脸的严肃。 “将军,出了大事啊!” “来人正是尚书王观,他与我说,大魏将灭亡在卫将军之手。” “末将以为,他们这是要对卫将军动手了。” “什么?!” “安敢如此?!” 司马干当即红了脸,双手都颤抖了起来,这位司马干老气横秋的模样,实际上,他还不到三十岁,要不是司马昭对他的绝对信任,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 无论是在争斗还是军事等方面,他都是相当的稚嫩。 历史上,他这個年纪刚刚尚且还没出任扶军,还得等五年,才能出任扶军中郎将。 马隆劝说道:“将军勿要急躁,这件事并非是没有转机的。” “如今我们要担心的是中军里的那些将校,这些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将军,我会分兵加强各地的防务,不会让群臣的手伸进军中,处置那些将校的事情,还得您亲自来做。” 司马干当即点着头,他看了一眼马隆,指着一旁的人说道:“也不能让您太过疲惫,让子悌来帮着您分担一些压力吧。” 那人正是司马逊,他原先在皇宫里担任殿中校尉,后来被罢免离开,如今被司马昭安排在中军担任校尉。 马隆赶忙行礼,“唯。” 司马干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司马逊看着面前这位高大威猛的将军。 马隆虽然刚来中军不久,却是深得将士们的喜爱,司马逊也不敢轻视,开口说道:“马校尉善兵,我愿听从您的吩咐!” 这是主动表示自己不会跟马隆起冲突。 马隆的内心很是平静,司马家向来如此,几乎每个将领身边都有几个姓司马的,否则他们心里就不会太平。 哪怕是毌丘俭身边,都有几个姓司马的,当然,那些人早就变成了毌丘俭的心腹,没有变成心腹的都死在了跟东吴的鏖战之中。 “不敢,我初来乍到,尚且不知实情,司马校尉,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https:/ 马隆开口询问道。 司马逊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马校尉勿要自谦,我都听您的吩咐。”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负责四个营的防务,如何?” “两个营便可。” “好。” 大营是由六个小营所构成的,各个营分别部署在四周,如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 两人迅速商量好了各自的防守范围,随即分别。 与此同时,有人出现在了皇宫门口。 看到来人,魏舒打开了城门。 “派人去迎接众人进城。” 魏舒开口说道。 来人并不少,华表,郑小同,阮籍,司马炎,裴秀,王沈,高光,钟会等等。 看到皇宫城墙上那巡视的甲士,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有甲士冲了出来,围在他们的周围,“请”他们走进了皇宫。 在他们进来之后,皇城大门再次被关闭。 看到皇城内那些全副武装,甚至将强弩上弦的甲士们,这些人的表现就更加剧烈了。 华表的眼里有些担忧。 郑小同眉头紧锁。 阮籍板着脸,裴秀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王沈眼里满是惧怕,高光浑身轻微发抖,钟会跟司马炎一脸的惊喜。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羊祜麾下的一个裨将。 那人一言不发,领着他们就朝着太极殿走去。 皇城内部的主殿大门都有人把守着,各地都能看到巡视的甲士,他们步伐匆忙,从众人的身边轻跑而过。 来到了太极殿正门,就看到了披坚执锐的满长武。 高光浑身一颤,赶忙左右张望。 “哈哈哈,群贤已至!” 曹髦笑着走出来。 此刻的曹髦,换上了一身劲装,腰佩长剑,气质与以往不同,看起来英武更甚,犹如少年将军。 “拜见陛下!!” 众人行了礼,曹髦这才请他们进了太极殿,一路来到了西堂,随即坐了下来。 等到群臣落座,曹髦直接开口说道:“尚书台不先询问朕与太后的诏令,就要下诏罢免诸位,还指出了朕的很多罪状,这些罪状,都是栽赃嫁祸,这分明就是要谋反!!” “镇护将军羊祜,公车令魏舒,殿中校尉满长武等人,不愿意为虎作伥,已经拿下了不轨之人,如今皇宫内已经是平定了。” “诸位不必再担心了!” 曹髦仰起头来,神色是那么的自信。 可听到他的这番话,在座众人的神色可就不同了,眼里满是惊愕。 高光最先站起身来,他不可置信的说道:“陛下!您是被小人所蛊惑啊!朝臣皆忠与陛下,怎么可能会有人要谋反呢?” “陛下如此行为,实在是不妥当!”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勿要做出残害忠良的行为!” 高光急了。 不只是因为他那下落不明的哥哥,还是因为他们家如今的处境。 高柔跟其余两位巨头商谈好后,没有通知太多的人,除了必须要执行事情的人,像孟康,高诞,王观,荀勖等人,就是群臣,也是在高柔他们动手之后才在尚书台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故而,高光根本就不知道父亲做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局势有些失控了,皇帝都直接说外头有人谋反了,那这人还能是谁?? 别提皇帝如今的举动有多危险了,就算这次将皇帝给压下去了,那自己父亲怕是也要一同完蛋。 看到高光的反应,曹髦还没有说完,司马炎就忍不住骂道:“什么蛊惑!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你父亲谋反!大魏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你们家这样的人太多了!” 高光气急败坏,我家这样的人? 你家里都是圣人? 你父亲,你伯父,伱大父是什么样的人?大魏的铁杆忠臣?? “司马散骑勿要这般羞辱我!” 曹髦冷哼了一声,当即说道:“将此人给朕拿下,送他去跟他兄长团聚吧!” 高光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被人按在地上,直接拖走。 这一下,其余几个大臣就更加惧怕了。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王沈,此刻脸色煞白,浑身哆嗦,什么都说不出口。 司马炎大喜,“陛下!动手吧!” 他大声的说道:“奸贼把持庙堂,如今皇城内的大军都归我们所有,就不必惧怕这些人了,我们直接冲杀出去,先斩高柔,再杀郑冲!” “让群臣都服从天子的诏令!” “陛下!!不可啊!!” 华表当即起身,他要是知道皇帝会直接动手,他就不会来皇宫里找曹髦了,更不会去将这些人拉过来了。 他以为皇帝会选择跟司马昭联手,平息这件事。 没成想,这是要直接翻脸啊? 这就杀了高柔的两个儿子? 高柔那大儿子身体不好,这是要直接将高柔绝后啊! 不死不休! 此刻,华表心里无比的苦涩,他很想跑。 但问题是,在群臣动手之后,他是第一个来皇宫里找皇帝的,然后又是第一个出皇宫为皇帝找人的。 现在就是能跑出皇宫也保不住性命了,群臣就算不诛自己的族,也一定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华表惊惧到了极点,而在司马炎提议之后,他更是眼前一黑,赶忙阻拦。 曹髦看向了他,态度还算是恭敬。 “华侍中有何妙策?” 华表急忙说道:“陛下,姜维大军逼近了雍凉,吴国的大将军急着立功威慑其君叛乱虽然被终结,但是各地依旧动荡,外将虎视眈眈。” “在这种时候,若是要直接诛群臣,一定会引起各地的叛乱,最先叛乱的就是中军,然后是各地的刺史太守,大魏的刺史太守,哪个不是大族出身的呢?” “到时候,陛下就只剩下了洛阳一城,要对抗整个天下。” “而姜维和吴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大魏就要灭亡了呀!” “况且,卫将军还在外” 第256章 坐山观虎斗 大概是因为司马炎还在这里,华表并没有直说。 现在要跟群臣开杀,那最开心的就是司马昭了。 他直接领着心腹就回来清君侧了,连带着皇帝一同清了。 华表开口之后,王沈方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说道:“陛下,臣以为,华公说的很对。” “陛下万万不能冲动啊,我认为,陛下应当召集群臣,跟他们好好谈一谈,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群臣知晓利害,是不敢对陛下不忠的。” 随后,他又大义凌然的说道:“若是陛下允许,我愿意亲自前往尚书台,说服群臣,让他们前来认罪!” “陛下乃是大魏之主,群臣怎么敢对您不敬呢?” “只需要您的一封诏令,群臣自然前来认罪。” 曹髦恍然大悟,又看向了其余众人。 阮籍板着脸,依旧是一言不发,郑小同倒是欲言又止。 “郑公,您认为呢?” 曹髦开口询问道。 郑小同迟疑了一下,还是毅然的说道:“臣已经被群臣所罢免,就如陛下所说,奸贼既然动了手,那就没有什么认罪的道理了。” “王沈只是想要保全自己,想要跑出皇宫,向奸贼们告密而已。” 听到郑小同的话,王沈惊愕,他猛地跳起来,骂道:“郑小同!你妄为经神公之孙!作为贤人之后,居然敢在这里蛊惑君王,挑拨离间,你就不怕先祖来问罪吗?陛下贤明,怎么会听你的谗言!” 郑小同的大父郑玄,因为太擅长经典,故而有个外号叫经神,经典之神。 众人都有些惊讶,甚至连曹髦都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这个郑小同跟郑冲阮籍等人一样,只是想着如何自保,不会强行出头,他也将司马昭毒杀郑小同当成了寻常的权力斗争。 可如今看来,此人的立场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模糊。 这人还是有点魄力的,有点道德的。 曹髦笑了起来,“郑公所言有理啊。” “将此人给我押下去!” 曹髦这次指向了王沈,王沈此刻的表现尚且不如那高光,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声的求饶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豪迈与胆魄。 曹髦压根就不理会他,任由他被甲士们拖下去。 在座的众人,脸色都变得慎重,再也不敢轻易开口。 曹髦这次看向了裴秀,似笑非笑。 “裴君,前来拜见朕的时候,没有服散吧?” 裴秀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他很是认真的说道:“陛下召见,岂敢服散?” 他本来是有服散裸奔的想法的,但是看到连着两个人被拖下去,他就打消了这個想法。 皇帝这显然是不打算给众人留什么颜面了,现在自己要是再装疯卖傻,在这里如服,那被拖下去的几率极大。 “那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办呢?” 曹髦再次问道。 裴秀连忙回答道:“陛下,臣以为,对待群臣,要进行拉拢和分化,不可逼迫太过,否则,就如华公所言,天下皆反,最后受利的也绝对不会是陛下。” “哦,是这样啊。” 曹髦看了看这些内臣们,心里大概也有了思路。 “士季,怎么办?” 曹髦直接问道。 钟会笑了起来,他就喜欢皇帝的这个脾气,钟会此刻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都不害怕。 “群臣若是想要对陛下动手,那肯定会对中军动手。” “陛下可曾派人去告知?” “张华已经过去了。” 钟会点点头,又问道:“那皇宫里参与叛乱的那些人呢?” “都已经拿下,还不曾处死。” 钟会再次了然。 “请陛下与我入内,我有事要说。” 钟会这显然是不相信在座的群臣,曹髦也没有再去装模作样的说什么都是心腹之类的屁话,很是干脆的跟钟会进了内屋,只是片刻之后,钟会跟曹髦一同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时候,钟会笑得很是开心。 “陛下就不必担心了,臣还得出去一趟,臣会带着群臣前来拜见您的。” “好。” 曹髦回答的很是干脆,也没有询问钟会要去哪里。 群臣惊愕,对视了几眼,看向钟会的眼神都有些古怪,这厮是想要做什么呢? 钟会看向了他们,“尔等可以想想如何处置那些叛贼!” “然后清扫太极殿,等待大朝议!” 他吩咐完,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此处。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众人,他的脸色很是平静。 “诸公,勿要担忧,稍后,还有要事需要你们来协助。” “陛下!尽管吩咐!需要我做什么呢?!” 司马炎迫不及待的坐在了曹髦的身边,他期待建功立业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机会。 曹髦笑了笑,“安世,勿要着急,你要操办的事情是最多的。” “伱现在就出皇宫,我封你为军师中郎将,参军事,给你五百甲士,你现在就带着人返回大将军府,我要你统率大将军府内的甲士,关闭大门,辅佐你的母亲,不许任何人进出。” 司马炎大喜过望,赶忙起身,朝着曹髦行礼。 “唯!!” 司马炎此刻可是开心了,众人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我大魏压根就没这个官职啊!! 这官职是刘备弄出来的,嗯,是给诸葛亮担任的。 这司马炎算个什么军师?还给个军师中郎将?? 曹髦是有考虑的,在他的继承大将军遗产的计划里,司马攸和司马炎都是重中之重。 此刻,司马昭不在城内,用司马炎可以很好的拉拢司马昭的势力,可以制衡司马孚所带领的另一批司马家的人。 至于这个官职大魏有没有,从今日起就有了。 司马炎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太极殿。 曹髦最后看向了郑小同。 “郑公啊,朕想请您前往尚书台,将皇宫内发生变乱的事情告知群臣,就告诉他们,这些人都已经被关押,让他们前来朝议,商谈接下来的处置事项。” 郑小同略微惊讶。 曹髦在华表,裴秀,郑小同三人之中,选择了郑小同,华表的胆魄不够,难说出去后敢不敢跟群臣对质,裴秀只要一出去,怕是就要如服,直接裸奔,郑小同目前看来还是有些胆魄的,曹髦也不怕对方会不会泄露机密,反正也没什么机密可言。 现在派人前往尚书台,也只是为了将真实的情况告知给台内的大臣而已。 当消息到达尚书台的时候,那三个老头说不定就会想办法来隐瞒。 不让其余人知道真正的情况。 而在尚书台里,不只是有那些奸贼,还有曹髦的自己人,有不少人的立场还是偏向曹髦这边的。 曹髦自然是需要告知他们一声,自己这里的情况不错,而且也不是群臣所想的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郑小同点点头,“臣愿前往。” “哎,勿要着急,对这些奸贼还有很多要提防的事情,且听朕慢慢告知” 而张华此刻已经坐在了钟毓的府内。 钟毓听着张华的话,却是面带微笑,没有半点的慌张。 钟毓也是刚得知群臣的行为。 在知道这些事情后,钟毓的第一个反应是想要喝酒来庆祝。 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自从大将军逝世之后,诸多心腹都给司马昭献出了不同的计策,其中杜预等人认为应当与皇帝联手,一同对付群臣。 可钟毓的想法截然不同,他认为司马昭应当远离庙堂。 这不是为了帮着司马昭收服外头的将军们,只是为了让群臣能安心跟皇帝去斗。 钟毓很早就知道这位皇帝不好招惹,他认为,皇帝的威胁要高于群臣,只是,司马昭并不认可。 一个傀儡皇帝而已,我们能推他上来,自然也能推他下去。 钟毓一直都想要引起双方的争斗,先前他阻止王祥,就是要给群臣放出一个消息,再放任皇帝,那皇帝可就要跟自己联手了,他还将这件事直接推给了自己的弟弟。 相亲相爱的兄弟俩人,改变了大魏的局势。 钟毓一直在压制司马昭这边的势力,就是给群臣创造出机会来,就是想要看到双方火并。 终于啊,群臣还是出手了。 这些群臣,服散饮酒还行,做事就不太行了,看看他们这操作,粗糙的令人想笑。 他们真的以为皇帝那么好对付? 当初大将军能行废立之事,这些人觉得自己也能办。 他们是完全将自己代入到大将军的角色里了,哦,不对,在他们的认知里,大将军是被他们所击败的,因此,他们的实力要高于大将军。 那皇帝是什么人,能乖乖让你们囚禁再废立? 只怕此刻皇宫里已经出了大问题。 嗯,很好,接下来,如果皇帝杀了大臣,那卫将军就号召天下的大族,以平定庙堂的借口进军洛阳。 以各地的刺史太守外将的实力,皇帝就算有了部分中军和毌丘俭,也是打不过的。 若是群臣杀了皇帝,那卫将军就号召天下的外将们,以清君侧的借口杀进洛阳。 坐山观虎斗,怎么都不亏! 这些人斗得越狠越好,斗得越凶越好。 反正天下的局势不是几个人能动摇的,群臣只是世家的代表,却并非是整个世家的力量。 钟毓淡定的吃了一口茶,看向了面前的张华。 第257章 惊闻剧变 “尚书台操办这些事情的时候,不曾召我,我不知情。” “有卫将军在外,群臣定然也不敢肆意妄为。” “你勿要急躁,请回去告知陛下,外头有臣等,定然不会让他们乱来。” “让他安心等候吧。” 钟毓的态度很是敷衍。 也是在这一刻,张华明白了他的想法。 张华勃然大怒,“钟公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大魏社稷吗?!” “群臣妄图谋害陛下,而您身为廷尉,却在此处悠闲的吃茶,您心里就没有廉耻吗?!” 这话说的很重,但是钟毓一点都不在意。 他瞥了一眼张华,“与其在这里做无用之功,你倒不如早些回到陛下的身边,为陛下出谋划策。” 张华愤怒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 看到他走了,钟毓这才不急不慢的叫了自己的心腹,低声吩咐了起来。 张华离开此处后,脸上的愤怒顿时消失。 他方才的愤怒,只是为了迷惑钟毓。 钟毓不愧是钟会的亲哥哥,看似性格跟弟弟皆然相反,实际上都是那种为了成事不择手段的人。 张华忽然有了更多的想法,是否能连带着司马昭的人一同给收拾了呢? 走出这里之后,张华却没有急着返回皇宫。 他知道,此刻返回皇宫怕是也帮不了陛下太多的忙,他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随即匆匆上了车 “哈哈哈,诸位,那诸事就这么定下了!” 尚书台的会议总算是结束了。 群臣商谈了很多的东西,从如何对付皇帝,到如何收服司马昭,再到往后的诸多政策,他们甚至将各个大族的品级都给商谈好了。 群臣在这些时日里,因为没有统一的领导者,导致四分五裂,勾心斗角,使得很多事情都无法谈拢。 今天终于是不同了。 当高柔,司马孚,王祥三人都放下了自己的不同意见,决定联合起来做事之后,很多事情就变得顺利了起来。 郑冲依旧是坐在上位,充当傀儡。 而这三人制定了接下来的诸多大事。 最重要的尚书令之位,三人一致认为,还是应当由郑冲来担任,而王祥跟司马孚分别担任尚书台的左右仆射。 除此之外,高柔将兼任中书令,这会让高柔真正拥有下诏权,加上他司徒的身份,那就是头号大臣了。 另外,荀顗也分到了侍中的蛋糕,在群臣的构想里,侍中将拥有代替年幼皇帝做出决策的权力。 群臣是准备瓜分掉庙堂的执行,决策,下诏等权。 其余诸多大臣,也分别从中获得了一定的好处。 他们将即刻推行新的中正制,然后再改进律法,而这需要郑冲来拟定。 如此形成一个群臣互相制衡,共同发展,其乐融融的局面。 王祥自然也不会继续待在自己的太常位上,他将升任司空,而原司空郑冲则是升任太尉。 太常的位置将会交予崔赞,陈骞和郑袤将进入尚书台。 看着群臣仰头大笑的模样,王经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们的谋划,王经是从头听到了尾,这些人并非是临时起意,他们很早就有这些想法了,在联手的情况下,他们表现的很是激进。 甚至已经有人隐晦的提出了皇帝缺乏德行的言论,这显然就是为下一步的废立而做好准备。 就在高柔笑呵呵的准备起身总结的时候,有人匆忙的闯进了尚书台内。 那人张望了一下左右,即刻走到了高柔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一刻,高柔的脸忽然变得苍白,浑身一個哆嗦,眼里满是震惊。 群臣看到这等变故,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王祥皱了皱眉头,顿时察觉到不妙,他看向了司马孚。 司马孚赶忙说道:“诸公且先休息片刻,司徒公身体有恙,可稍后再谈。” 高柔也是反应了过来,赶忙咳嗽了起来,艰难的呼吸着,群臣却不相信。 就是敷衍,也不能这样敷衍吧? 朝中发生的事情,我们也得知道啊,不然,若是你们几个胡乱一说,让我们去送死,那我们岂不冤枉? 荀顗率先问道:“司徒公?出了什么事情?” 显然,通过这样的办法是无法糊弄这些大臣的。 高柔摇了摇头,“无碍,只是罢免的事情不太顺利,有几个大臣不应允,我们会解决的,不必惊慌。” “且先休息片刻,我们先商谈好对策。” “为何不与群臣一同商谈呢?” “荀君!!” 高柔当即站起身来,脸色变得不悦,“倘若内臣出了问题,那我们的谋划就要全部落空!勿要纠缠!” 荀顗眯起了双眼,没有再追问什么。 高柔跟司马孚,王祥离开了此处。 在他们离开之后,群臣忽然开了口,各自猜测了起来。 “坏事了!坏事了!” 走出内屋,高柔就恢复了真正的模样,他看起来极为惶恐。 “皇城诸多大门紧闭!没有任何的消息!王观失去了联系!不久之前,诸多内臣进了皇城!” 高柔的声音都在发抖,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 “什么?!” 听到这句话,王祥和司马孚同样错愕。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皇帝”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高柔方才的失态了,他们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祥最先反应过来。 “不好,皇帝这是要占据皇城而守!”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王祥此刻很是激动,他们方才还在谈论着美好的未来,崭新的时代刚刚看到了雏形,这还没动手呢,现实就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要是皇帝占据皇城,宣布群臣叛乱,那司马昭跟外将们可就高兴坏了。 这是要拉着群臣同归于尽?? 为什么啊?! 我们怎么招惹你了?当初司马师都骑在你头上了,也没看到你这么生气,我们甚至都没想真的废立! 司马孚此刻也觉得内心有些乱。 三人都意识到了自己这危险的处境。 皇帝与群臣直接撕破脸,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真刀真枪的开干? 群臣要怎么办?去攻打皇帝吗?? 高柔此刻愤怒的叫道:“这肯定是司马昭的安排!那羊祜本就是他的亲戚!肯定是羊祜从中作梗,蛊惑皇帝,想要与我们开战,如此便宜司马昭。” “否则王公那里怎么会出问题呢?” 王祥赶忙说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 “如今必须要安抚好皇帝,绝对不能真正的开战,君臣混战,这会使大魏灭亡。” 司马孚只觉得头疼,“群臣这里要怎么办呢?” 按着三人的最初构想,第一步是罢免内臣,第二步是换掉羊祜,第三步是让皇帝移居到城外,在整个过程之中,他们所猜测的皇帝的动向,应该是联系司马家。 他们觉得,内臣跟皇帝根本不亲近,而且都不在皇宫,可以直接罢免,皇帝知道后,就会去联系司马家的人。 这个时候,他们就进行第二步,强行换掉羊祜,通过原先安排好的人,以及羊祜在外的亲戚族人来逼迫他。 当皇帝失去内臣和羊祜后,他就失去了一切抵抗力,群臣直接开始第三步,将他移居到玄武馆,软禁起来。 因此,他们派遣王观前往中军,接管中军,保护群臣。 同时让司马孚出面安抚司马家的其余众人。 就是为了应对皇帝的出招。 可是,如今的事情变化完全失控,在第一步就失败了。 只能说,他们实在是太高估自己麾下的行动能力了,中书台的诏令还没有下达就先泄露了出去,使华表提前找到了曹髦,曹髦当即做出了应对,打了群臣一个措手不及。 可高柔和司马孚依旧认为,这是司马昭的安排,是司马昭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 他们不觉得皇帝有跟群臣同归于尽的想法,他又不是疯了。 可只有王祥觉得不对,他认为这是皇帝所做的。 可现在去想这是谁做的,已经没有了意义。 王祥深吸了一口气,“趁着事情没有变得严重,先瞒住群臣,让他们离开,我们去召辛敞前来,让他去安抚皇城的士卒,再派人跟陛下联络,安抚好他,勿要让他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 司马孚担忧的问道:“隐瞒群臣是否不好?” “尚书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倘若被群臣知道如今的情况,定然会再次混乱,到时候,尚书台再次四分五裂,情况会更加危急!” 王祥说着,心里很是不甘。 若是能多给自己一点时日,将群臣凝聚在一起,怎么会如此艰难? 三人商谈好了接下来的事项,赶忙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 “皇城的内臣,不愿意接受尚书台的诏令!派人去联系卫尉,我们必须要解决这件事!” “诸公勿要担心,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到明日,就会有结果。” 王祥满脸自信的对群臣说道。 对于他们的话,群臣将信将疑,尤其是荀顗,此刻最是觉得不妥。 这跟他们方才所说的可不一样啊。 “太常公,是皇城里的哪个大臣不服从呢?是镇护将军,还是陛下身边的黄门令?” 此刻,王经忽然站起身来,大声询问道。 第258章 自己人 王祥当即皱起了眉头,最先看向了崔赞。 崔赞有些懵,王经说的,你看我做什么?? 王祥提醒道:“王君,您是司隶校尉,监察诸多外官,却不是监察内臣,这件事,我们自会解决!” 群臣却说道:“太常公,难道连这都不能告知我们吗?” 这重要吗?这当然重要! 那羊祜抗拒跟张华抗拒是一个性质吗? 羊祜可是能号令整个皇宫内宿卫的。 就在王祥准备劝说众人回去的时候,有人禀告道:“侍中郑公求见。” 王祥脸色一沉,还不等开口,荀顗就下令道:“请他进来!” 高柔,司马孚,王祥三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 而郑小同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了尚书台。 郑小同一直都很纠结。 他身上背负了两种身份,郑家崛起的希望,郑家经学的传承者。 当初他的母亲刚刚怀上他,当时孔融为黄巾军所包围,他的父亲前往救援,战死沙场。 郑小同并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他是被郑玄所抚养长大的。 郑玄对这个孙子非常的宠爱,大概也是失去儿子后将全部的情感都投给了孙子,给他取了個小同的名字,意思是像自己。 而自幼跟在“经神”身边,郑小同在经典上的造诣非常深厚,他学综六经,年少时就已经有了大儒之资。 后来进入庙堂,一直都是负责经学方面的事情,他的学问造诣跟郑冲齐名,甚至在《礼》上还能盖对方一头。 而如今的他,遇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时代,玄学崛起,他过去所学的东西愈发不受重视。 世家崛起,他的家族却极为薄弱,没有跟诸多大族争锋的实力。 他想要继承大父的学问,宣扬儒家的道理与天下,他也想要保护自己的宗族,承担一个家主的责任。 可这两个身份,有些时候是截然相反的。 他每日都在学着忠臣匡扶社稷的道理,每日却都在跟着权臣做着违背道义的事情。 作为著名的经学家,司马家对他一直都寄以厚望。 他们想让郑小同来当下一个郑冲,一个能为司马家辩经的大儒。 只要郑小同愿意,以他的经典造诣,以他大父的名望,他们家很快就能崛起,几十年后,或许就会有一个顶尖的家族诞生。 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郑小同做好跟他们同流合污的准备,准备去执行的时候,眼前却总是不由得浮现出大父的笑容来。 “小同,以学为本,化民成俗。” “小同,始生之性皆正直,当践履所学。” “小同,你父为大义而死,治学者首重节,汝当效之。” 那时,郑小同却忽然又放弃,就这么开始了反复拉扯,这举动最终使得想要拉拢他的司马家失望,不再重视他。 今日,当皇帝询问他的看法之时,不知为何,他再次失去了自己宗主的身份,大声呵斥王业的行为。 他站在群臣面前,看向了这些治经典几十年,深明经典大义的诸公。 郑小同的脸色忽然变得肃穆了起来。 “陛下有诏,皇宫内有诸贼作乱,以高诞,高光,荀勖,王业等贼为首。” “诸贼皆已认伏,皇城戒严!” “令群臣前往太极殿,拜见陛下,商谈处置之事!” 郑小同担任侍中多年,曾代表庙堂的身份,宣读过很多的诏令,可从未如今天这般畅快。 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腔调,都是那么的符合礼。 可群臣却顾不上这礼仪了,在郑小同开口之后,群臣大惊失色,有几个已经跳了起来。 他们看向了高柔。 “司徒公?!这就是您所说的内臣不从?!” “这是什么意思?!” 尚书台内仿佛有惊雷闪过,群臣皆起身,大声的喧哗了起来,他们的脸色急躁,大声的训斥着。 王经此刻也是目瞪口呆,可随即,他的脸上就闪过了一丝笑容。 好在,自己并没有坑害了陛下。 看着面前混乱的局势,三位大佬绷着脸,久久没有言语。 高柔看向了郑小同,愤怒的说道:“内臣挟持皇帝!妄图行不轨!来人啊,将此贼拿下!” 当即有甲士冲了进来,从后抓住了郑小同。 “司徒公欲何为?” 当即有人大臣站起身来,对高柔怒目而视。 主要是当初郑玄曾收下了很多的弟子,名望也足够大,这人可不是你高柔说抓就可以抓的。 郑小同并不惧怕,只是看着远处的高柔。 看着这混乱的局势,王祥急忙起身,“这是做什么?放开郑公!” “诸位,皇城大门紧闭,我们只当是内臣不从,如今看来,这是有人裹挟了陛下啊!” 他亲自上前,推开了甲士,扶着郑小同坐下来。 “不知陛下可还安好?” 王祥很是担心的问道。 郑小同再次沉默了下来。 群臣也都看向了他。 郑小同看向了王祥,“不曾有人裹挟。” “陛下安好无恙!不曾有人裹挟!内臣皆奉陛下之令,欲除天下奸贼逆臣耳!!” “高柔,你枉读诗书,如今更是妄图谋害陛下,你有何颜面自诩三朝老臣?!” “你必身死族亡,无葬身之处,徒留万世恶名!为后人所唾弃!” 高柔双眼通红,大口的呼吸着,司马孚急忙挡在了他的面前,免得他动手。 王祥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郑小同,神色有些惋惜。 “是奸贼还是逆臣,难道是由您说了算吗?” “哈哈哈,王公能用手里的刀去堵后人之口吗?” 王祥摇了摇头,“将此人带下去吧。” 这一次,群臣却没有再出口阻拦。 尚书台内的氛围变得异常的肃穆,众人皆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王祥看向了众人,“诸公勿要多虑,陛下为人聪慧,定然不会为奸贼所挟持,只要群臣齐心协力,事必成。” 中军大营外。 一辆马车前后有骑士跟随,再次朝着大营的方向冲锋而来。 马隆站在城墙上,眯起了双眼,周围的甲士已经拎起了手里的弓弩,马隆说道:“不可轻举妄动。” 这几个人方才收起了武器。 第259章 用事实说话 司马干惊恐的看着夏侯献。 而此刻前来此处的将校们,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其中有些人,对视了几眼,眼里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让王公前来吗? 司马干当即大声呵斥道:“钟会!我们只听从卫将军的诏令!你是奉何人诏?” “愚蠢!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钟会板着脸,看向司马干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的宗正是何人所赐?!” “马校尉的位置是谁赐的?” “夏侯公又是如何从河北前来的?” “如今,陛下受到了朝中逆贼的威胁,被囚禁在皇宫!洛阳大乱!卫将军在外,无法及时插手这件事,难道不该由夏侯公率领大军来讨伐逆贼吗?” 司马干有些晕。 钟会的位置是二哥给的,马隆是二哥安排的,若是没有二哥点头,夏侯献也到不了洛阳,而现在群臣跟皇帝开战了,二哥不在洛阳,让宗室出头,直接镇压群臣,连带着将皇帝也一起收拾,然后收回大权?? 钟会并没有直说什么谋划,只是说出了所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些还都是实话,他就是要对方结合这些实话来想。 司马干却还是觉得不对。 若是马隆和钟会都是自己的人,那二哥为什么不给自己说呢? 这不对,不对劲! 钟会看到还在迟疑的司马干,脸色更加愤怒,“好,好!” “既然不服从,那我就不管了,请司马将军亲自出面,讨伐朝中逆贼!” “如今群臣已经前往皇宫,若是耽误了时日,错失机会,呵呵,一切由你来承担!” 司马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了身边的司马逊。 司马逊将信将疑,他所知道的事情没有司马干这么多,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就在此时,一位近日里跟司马家走的极为亲近的校尉站在了司马干的身后。 “将军,我认为钟会说的有些道理。” “这职位不过是虚设,诸将都是我们的人,就算让夏侯献担任护军将军,中军依旧是我们说了算,随时可以号令众人去对付他。” “先前王观前来,显然是真的想要夺权,若是错失了机会,只怕对我们不妥。” 听到这位心腹的话,司马干脸色苦涩,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这钟会最是狡诈,就怕被他所欺” “我们已经收拾了群臣所安排的那些将校,都换上了我们的人,您担心什么呢?我们就跟在他们的身后,若是真的有所不妥,就直接号令诸将,拿下他们!” “马隆不过一个营,如何能与我们作对呢?” 听到这些话,司马干终于安心了下来,对呀。 在王观事件之后,司马干猛地反应过来,他认为军中那些出身大族的,也就是那几个姓荀,姓王,姓高的有问题。 这些人分明是想要等到王观到来之后,直接逼迫自己来认可,不给自己辩解的可能。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司马干决定先动手。 他依靠身边这些姓司马的以及外姓心腹,将这些人一锅端,如今他们还被捆绑在营帐内,有甲士看管。 他按着心腹的意见,提拔了一批真正的人才来担任各个要位。 如今留守在洛阳的中军,几乎可以说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这局面还需要担心一個空降的临时指挥官吗? 若是这厮真的别有用心,直接号召众人除掉他不就好了吗?这些部将都是自家人,还会听从一个临时指挥官的命令吗? 司马干有了胆气,赞许的看向了一眼身边的心腹李昭。 “还是李校尉深明大义,庙堂忠臣!” 他看向了钟会,赶忙换上了笑容,“钟公,吾等愿意接受任命!” 司马干一低头,其余那些姓司马的自然也不敢多言,纷纷表示接受。 钟会这才手持诏令,正式的宣布了命令。 夏侯献披上了甲胄,佩上了甲胄,手持将印虎符。 到这个时候,夏侯献都觉得有些晕。 夏侯献是夏侯惇的孙子,是曹操的外孙。 他过去就统率过中军,可自从曹叡临时更换诏令后,他就被变相的囚禁起来,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这次前来洛阳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一天能重新获得对中军的指挥权。 直到如今,他看着面前行礼的校尉们,看着手里的将印虎符,他终于相信了这一点。 这一刻,这老头身上的气质顿时发生了惊天的转变。 他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眼神也变得锐利。 “中军!听我号令!” “步兵,射声二营即刻封锁京师,以及周围诸多县城关卡,严加盘查!不许任何人进出!” 嵇康和司马逊走出来,朝着夏侯献附身行礼。 “唯!!” “武卫,中坚,中护三营,跟着进城!” “越骑与屯骑坚守大营,听我号令!” 夏侯献迅速下达了诏令,诸校尉称是。 听到这安排,司马干没有多想,他看向了那些亲信们,虽然没有开口,可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军大营随即热闹了起来,校尉们纵马,各自朝着自己的营所走去,有将校高呼着,甲士们匆匆集合,远处更有骏马嘶鸣。 一直都处于死寂状态的大营活了过来,四处人声鼎沸。 钟会就站在夏侯献的身后,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这种苍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群臣忽然对陛下动手,这不是巧合。 这是大哥所一手促成的事情。 早在大哥当着王祥的面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钟会就知道了大哥的想法。 大哥想要坐山观虎斗,看着皇帝跟群臣争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领着大军来收拾残局,让卫将军再次变成大将军。 这个想法好啊,太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领着一帮司马家的将领们去杀群臣,带着他们去投奔皇帝。 钟会的眼神愈发的狂热,面对这样的逆境,面对这样的局势,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我当辅佐圣王!! 他现在很想要看到兄长得知这一切后的表情。 夏侯献此刻忽然看向了他,“士季,稍后该怎么办呢?” 钟会的眼神顿时清醒,他笑了起来,“封锁了京城内外之后,就可以直接攻打尚书台,然后带着他们去拜见陛下。” 夏侯献的眼神很是狐疑,“就这么简单?” “其余的事情,自有我来操办,公不必担心。” 钟会的态度有些敷衍,夏侯献却不敢多说什么。 对钟会,夏侯献如今只想要惊叹:我外祖父!这年轻人! 钟会和张华领着人杀掉看守自己的甲士,然后吩咐接下来的诸事的时候,夏侯献就已经心服口服了。 时代发展的太快,过去的那些后生跟现在的后生可是没得比。 钟会这是打了一个成功的消息差,利用司马干对城内消息的滞后,再利用一些事实,已经在他身边的心腹们,直接让他自己说服自己。 而此刻的尚书台里,群臣还在吵架。 在魏晋时期,庙堂的行动力和办事效率当真是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雍凉巴蜀等地发生叛乱的时候,庙堂的物资总是会在自家人全军覆没后准时到达对方的手里。 仿佛整个魏晋的大臣们都是服了散后去工作的,包括他们的史官,他们所留下的史料,也被后人所耻笑了千年。庙堂号召史官撰写的正经官方史料里,通篇都是不正经的妖魔鬼怪,事情前后对立,人物与时间完全对不上 此刻的尚书台乌烟瘴气,被吓破了胆的群臣分成了七八个不同的立场,彼此争吵。云九小说 而这就是王祥所期待的“贤人”治理天下。 “必须要尽快跟卫将军联系,现在就去找廷尉!” “不能找廷尉!得去大将军府!” “不,还是要先安抚镇护将军!” 群臣意见不一,若不是有甲士挡在门口,只怕已经有人要开溜了,享福他们可以一起来,而受难是不行的。 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呈现出服散的状态来,扯开了衣领,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也未必就服了散,只是如裴秀那般,不愿意参与而已。 看着面前混乱的局面,王祥始终一言不发。 终于,卫尉辛敞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尚书台。 他到达之后,群臣方才停止了争斗。 他已经从去找他的甲士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赶忙朝着三公行礼,“诸公,我来迟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请您速速前往皇宫!重新统率您的部下,下令让他们打开皇城的大门,再安抚镇护将军,让他勿要做出傻事。” 高柔迅速开始吩咐了起来。 辛敞急忙领命。 高柔又看向了荀顗,无奈的说道:“荀君,廷尉府那边,还是得您亲自前往” 荀顗却看向了司马孚,“太傅公前往岂不是更好吗?” 司马孚板着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辛敞却无法继续等待,他已经转身离开了这里。 尚书台内忽然有些寂静,王祥缓缓站起身来,“如今的情况,与过去不同。” “诸公,当今的情况,与当初十常侍挟持皇帝一般,不可再迟疑,吾等先收中军,再进皇城,清剿陛下身边的奸贼。” 第260章 陛下糊涂啊 辛敞领着人,火急火燎的来到皇城门口。 过去三台都是设立在皇城内部的,是方便辅佐皇帝,而司马家得权之后,则是单独在城内划分出办公区域来,将两台搬离皇城。 这显然是为了防备尚书台与皇帝走的太近。 也是多亏了宣文公的仁政,不然尚书台直接被拿下了。 辛敞到达皇城门口的时候,皇城大门紧闭,城墙上能看到全副武装的甲士。 辛敞并不惧怕,他仰起头来,指着远处的甲士说道:“给我打开城门!” 城墙的甲士一愣,看向了一旁的魏舒。 魏舒一脸的平静。 “开城门,跟我来。” 他叫上了几个人,走下了城墙。 就在辛敞还在大声恐吓的时候,皇城门口缓缓被打开了。 这让辛敞极为开心,他领着甲士快步朝着城内走去。 自己这些年里担任卫尉,对禁卫的掌控力还是有的。 那司马昭在中军的号召力是很强,可是在这省中,还是得自己! 他脸上的担忧消散了不少,魏舒领着人从城内走了出来。 看到魏舒,辛敞当即仰起头来,“公车令!你岂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魏舒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魏舒一把抓住了辛敞的手,魏舒极为高大,这力气也不小,还不等对方说完,他拖着对方就朝着城内走去。 辛敞差点摔在地上,他身后的那几个甲士,也是直接被包围,在强弩的逼迫下,不敢有任何的迟疑,直接交出了身上的武器。云九小说 魏舒的左手放在剑柄上,右手抓住辛敞。 辛敞自然是明白了事情的不对劲。 “辛公,言多必失,您这些时日里不曾为难我,我不愿意杀您。” 魏舒说起来话来,很是庄重,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者恐吓。 “请您勿要逼迫我,我可以保下您的性命。” 看着魏舒的表情,辛敞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闭上了嘴。 三公挑起的事情,凭什么要我在这里赴死? 他们自己怎么不来呢? 这魏舒平日里少言寡语,为人很是实在,他说要杀人,那就真的是杀人,绝对不会是恐吓。 自己还有大志向,得留下性命来做大事,岂能死在这里呢? 辛敞如此想着,当魏舒拉着他走进来的时候,他居然是一声不吭。 魏舒将他交给了负责巡视的成济。 成济狞笑着,他的身上有股很浓郁的血腥气,身上有好几处都染了红。 辛敞很高兴自己方才没有选错道路。 成济带着他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陛下!我带来了” 成济正要闯进殿内,就被满长武拦了下来。 “我要派人去禀告陛下,陛下答应后,君方才能入内。” 成济很是不悦,你个傻大個,在这里装什么呢?陛下还能不见我吗? 但是看了看这个家伙的身高体魄,成济还是没有跟他计较。 曹髦身边两个最为高大的人,就是魏舒跟满长武了。 当甲士出来后,成济方才带着辛敞进了太极殿。 辛敞有些奇怪,这人带着自己来太极殿做什么?不应该是去见钟会或者羊祜吗? 到现在,群臣还认为这是司马昭从中作梗,想让皇帝与自己两败俱伤。 辛敞深吸了一口气,他甚至想到了该如何面对皇帝,他要揭露司马家的阴谋,让皇帝不再被他们所蒙蔽,弃暗投明!! 若是能完成这件事,那以这份功劳,要个三公的位置也不是不行吧? 辛敞方才还低落的内心,此刻忽然又振奋了起来。 他就这么被带到了皇帝的面前。 曹髦坐在上位,几个内臣坐在了他的左右。 看起来他们正在商谈着大事,而看到辛敞,曹髦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人还真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送啊。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诏令会比不上他们的命令呢? 这人前来,分明是为了收服省内禁卫,可就你这连着几天都不来一趟皇宫的工作态度,禁军里谁会服你? 辛敞也在打量着在座的几个人。 钟会居然不在? 华表,裴秀,阮籍,还有几个默默无名的大夫之类的内臣。 辛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匆忙的朝着曹髦行礼。 “臣拜见陛下!!” 曹髦大笑着说道:“可谓是患难知忠良啊,来,来,请起身。” “辛公能弃暗投明,前来辅佐朕,朕是很高兴的!” 辛敞一愣,却也不敢反驳,总不能说自己不想辅佐皇帝吧?连高柔都不敢这么说。 他赶忙说道:“陛下,臣此番前来,乃是为了辅佐陛下,免受奸贼所害!” “好,很好,来,坐在朕的身边。” 看到这般得意的皇帝,辛敞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抱怨了起来。 明明是被司马昭当成了手里的刀,如今还如此得意。 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找个稍微稳重些的宗室来担任皇帝。 这少年皇帝,就是如此。 容易得意忘形,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好高骛远,总是将诸事都想的很简单,肆意妄为! 辛敞坐在了曹髦的身边,随即开口说道:“陛下,您被那奸贼所骗了。” “群臣想要更换内臣,只是因为内臣对陛下不忠,并没有谋反的想法,卫将军在外,若是此刻因为误会而开战,那卫将军会怎么想呢?” “他一定会认为群臣对陛下不利” 曹髦点着头,“是啊,卫将军定然会这么想,这有什么不妥呢?” 辛敞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司马昭派来的。 他也不敢将司马昭得罪的太狠,他只能隐晦的说道:“只怕会引来中军,冲进洛阳,大开杀戒。” 曹髦笑着问道:“这不是很好吗?” “王师入洛阳,诛杀恶贼,平定庙堂。” “有何不妥?” 辛敞差点就忍不住了,你问我有何不妥?你是真的将司马昭当成自己的心腹爱将了是吧? 那个司马炎蠢笨如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跟伱倒是亲近,可他父亲可未必如此。 他要是带着军队杀进洛阳,指不定是先杀谁呢! 可这番话,他又不敢明说。 他的表情一时间非常的复杂。 第261章 卫将军之计也 “尔等要做什么?!” “射箭!” “嗖~~~” “我投降!我投降!!” 只是在双方遭遇的功夫,城门校尉荀彪就丢掉了手里的武器,直接跪坐在一旁,表示臣服。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城门侯的尸体,有七八支羽箭插在他的身上,血液横流,很快就流到了荀彪的脚下,可荀彪却不敢动弹。 中军迅速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甚至有几个城门的城门侯根本就不在岗位上,此刻不知在哪里服散。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的朝代都是很匪夷所思的,可是发生在魏晋却又不令人惊讶。 毕竟这是个半疯的时代。 中军的将士们很快就控制了所有的洛阳城门口,执行禁令。 夏侯献坐着战车,领着诸多士卒,冲进了洛阳城内。 当这几万人从各个城门冲进洛阳的时候,整個洛阳内顿时鸡飞狗跳。 百姓们惊恐的四处逃亡,士卒们也是大声的呵斥,让众人都返回府内,不许外出,校尉们领着自己的士卒,开始建立各自的管辖区,甲士们冲进了一条又一条街,所有的道路口都有甲士停下来把守。 夏侯献的战车迅猛的冲锋在洛阳的道路上,有几个将领骑着骏马,跟在了他的身后。 跟随在夏侯献身后的乃是最精锐的中坚营。 当听到外头的士卒声时,钟毓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妥,他急忙领着人走出了大门,可刚出了门,就看到有人站在门前,正笑吟吟的盯着他。 “张华?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盯着钟公,免得您出去坏事。” 张华笑了笑,身边几十个猛士举起了手里的强弩。 一把把强弩对准了钟毓。 钟毓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是甲士,反而像是市井游侠。 可也不全是,其中还有几个是官员打扮。 而在远处,能看到甲士们正在不断的前进,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钟毓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站在这里有多久了?” “从您府邸出来之后,就派人留在了这里,一直盯着您,我去见完人,就来了此处,就在您于府内商谈大事的时候,您派出去的人,都已经被我制服了。” 钟毓看了看这些游侠,忽然想要发笑。 “你还真的是饥不择食啊,连这些小人都要任用?他们的强弩是怎么来的?” 张华笑而不语。 他领着众人,步步逼近,愣是将钟毓逼回了府邸内,张华就挡在门前。 “您最好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包围尚书台!” 夏侯献高高举起了手里的佩剑,将士们顿时将尚书台包围了起来,水泄不通。 外头的声响早已引起了台内群臣的注意。 高柔此刻领着群臣走出来,就看到了外头那密密麻麻的甲士,完全看不清他们的数量到底有多少,目光所能触碰到的地方,都是那些脸色凶狠的甲士们。 高柔的脸色苍白,浑身摇摇晃晃,这一次,他终于没有伪装,他是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这些士卒是怎么回事? 夏侯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的人呢? 无数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却又没有什么答案。 夏侯献就这么站在马车上,低着头,看向了这些大臣们。 崔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钟会,心里恍然大悟。 “我们都中了卫将军的计策啊” “他故意派钟会挑拨陛下,让陛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使我们交恶,然后再以相助陛下的名义来平定庙堂。” 崔赞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我们这次算是栽在卫将军手里了。” “难怪钟毓对我们的行为根本不在意,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所安排好的。” 周围的几个大臣同样点着头。 看着远处的那些甲士们,他们的眼神里都是无奈。 不过,他们也不害怕,卫将军是不敢将他们全部处死的。 别说卫将军了,就是大将军来了也不敢。 只是,自己费尽心思,弄了这么多的事情,唉,当真是可惜啊。 大臣们此刻交谈了起来,言语里满是失望。 高柔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孚,司马孚看出了他眼里的狐疑,赶忙说道:“司徒公!勿要多虑!” “多虑?!这件事是你提出来!!” “司马孚!我还以为你已经改邪归正,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此言一出,群臣看向司马孚的眼神顿时就变得不同了。 司马孚只觉得憋屈。 他承认自己过去的确是跟着司马师打配合,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啊! 他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司马孚的脸色很是难看,但是他没有去解释什么。 大权若是重新回到司马昭的时候,对整体司马家也是好事,虽然他这一脉可能会被压制,司马昭不会对他留情,但是,为了整体,他愿意牺牲。 夏侯献看着面前的群臣,心里很是愤怒。 他没想到,群臣居然敢如此轻视自己。 自己都将他们包围起来了,他们居然还敢在这里低声密谋? 这是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啊!云九小说 就在他准备下令的时候,王祥忽然走了出来,朝着夏侯献以大礼参拜。 “拜见夏侯公,不知何以到此?” 夏侯献看到王祥,眼神更是凶狠。 “当初病重,被您好心的送回府内,今日大病痊愈,特意出来拜谢。” 听到夏侯献这句话,王祥却赶忙解释道:“夏侯公,若非这场大病,您也不会拿到这将印啊” 群臣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祥,群臣是不怕司马昭,司马昭不会将他们全部杀了,可这挑事的三巨头嘛,这可就不好说了。 司马孚很可能是司马昭所安排的,他不会有事。 那就是高柔跟王祥了。 这两人平日里跳的最高,此刻怕是要摔得最惨。 难怪王祥会迫不及待的出来弯腰屈膝。 而王祥此刻心里却骂出了声,什么司马昭啊,这是皇帝的阴谋啊! 那钟会老早就是皇帝的人了,尔等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稍后见到了皇帝,我看伱们弯不弯腰! 第262章 登车拔剑起 皇城大门缓缓被打开。 魏舒平静的站在了城墙上,他那高大的身躯让他看起来犹如皇城的守护神灵,风吹起他的衣袖,使他更加威武不凡。 群臣犹如牛羊那般,被甲士们驱赶着进入皇城。 有大臣抬起头来,看向了城墙上的魏舒。 崔赞忍不住说道:“看来辛敞早就归顺了卫将军。” “我们只想着让辛敞来劝说羊祜来投降,却忘了羊祜同样可以劝说他去投诚啊!” 群臣纷纷叹息。 此刻,夏侯献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些人一一走进皇宫。 司马干站在他的身边,他看起来甚至比钟会还要开心。 若是说先前他还对夏侯献的行为有所怀疑,可是当看到群臣的反应之后,他是真的相信了。 连群臣都这么说,难道还能有假吗? 看来二哥是怕自己多想,因此没有告知自己啊。 他现在看向夏侯献和钟会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 “夏侯公钟公,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 钟会瞥了他一眼,司马干和群臣算是互相证明自己的猜测,群臣看到司马干后坚信这是司马昭所为,司马干听到群臣的言论后坚信这是兄长所为。 这个傻子的价值也达不到就到这里了。 钟会忽然笑了起来,他看向司马干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了很多。 “司马君,不错,我原先还担心这些事情会因为你的缘故而失败,也曾劝谏卫将军不要让你知道太多,免得泄露。” “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人。” “你没有妨碍我的大事,反而是出力不少,以你的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不错。” 得到了钟会的夸赞,司马干只觉得受宠若惊。 他可是知道钟会的脾气,就是自己的二哥,都在钟会这里听不到什么好话,时不时就被他各种隐喻暗讽。 就是这么一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今日对自己居然是和和气气的。 司马干赶忙说道:“不敢谈出力,只要没妨碍就好。” “嗯,自然是没有妨碍的。”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了,我的兄长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庭审众人,公事公办,你明白吗?” 司马干此刻哪怕是不明白,他也得点头。 看到他点着头,钟会问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司马干一愣,赶忙说道:“蠢笨之人,不敢妄加猜测,还请您吩咐。” 钟会吩咐道:“在惩罚了群臣之后,他们的位置是需要有人来顶上的,召集各部校尉吧,先让他们假领朝中关键职位,尚书台和中书的尚书郎是不能再让出去了。” “然后就等卫将军回来,对了,还有一件脏事要伱动手的。” “这件事乃是为了司马家,你必须要操办!” 司马干浑身一颤,他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是什么。 是要对皇帝动手了呀! 这一刻,司马干对钟会已经是极为信任了。 在群臣被驱赶进皇宫之后,钟会看向了夏侯献,“将军,我们先等一下那些校尉,给我兄长些时日,先让他帮着皇帝处置了叛贼,然后正好趁势取代他们。” “好。” 夏侯献没有拒绝,有甲士四处去召见校尉,而钟会也招来了几个亲信,对着他们吩咐了起来,当面密谋,却没有一個人敢过来偷听。 司马干站在众人队列里,看着远处的钟会,忍不住感慨道:“钟公真乃我大魏之留侯!” “如此计策,就拿下了庙堂群臣,实在令人感慨!” 夏侯献瞥了他一眼,你先别急,等会还有更加要感慨的事情呢。 在众人等候着校尉的时候,群臣已经被押解着进了殿内。 当即就有皇宫内的宿卫接管了这些群臣,押着他们一路朝着太极殿走去。 当群臣走到了太极殿的时候,满长武却挡在了这里。 满长武大声说出了曹髦的诏令:“陛下在昭阳,群臣可前往!” 群臣抱怨了起来,这徒步走了一路,大家的年纪都不小了,这司马昭何以如此折腾自己呢? 当群臣如此走到了昭阳殿的时候,却看到辛敞站在昭阳殿门口,身边还有不少的甲士,他满脸的苦涩。 郑冲看着他,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失望。 看到群臣的下场,辛敞顿时知道,大势已去了。 司马昭的中军杀进了洛阳,群臣彻底失势,他想离开这里,一旁的甲士却拉住了他。 “陛下有令,请您驻守在这里,保护太后。” “陛下的诏令?你没看到卫将军的人都来了吗?” 辛敞此刻只想骂人,这些甲士莫不是都疯了? 甲士却冷冷说道:“请您照办。” 辛敞深吸了一口气,黑着脸看向了群臣,“陛下有诏,群臣有过!!”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还是王祥反应最快,最先跪在了昭阳殿前,“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此刻群臣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昭阳殿的方向跪拜。 “臣有罪!!” “请陛下责罚!!” 辛敞想起皇帝的吩咐,提醒道:“可向太后请罪!” 群臣改口,再次高呼道:“臣有罪!!请太后责罚!!” 昭阳殿内,郭太后脸色通红,她坐在上位,浑身都哆嗦了起来,群臣此刻真的在外头请罪。 当初曹髦给她说,一定会让群臣跪在昭阳殿门外向她请罪。 郭太后很开心,可她只是觉得曹髦是在哄自己。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办到了! 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大臣们,此刻却跪在殿门外请求自己来原谅他们。 要不是曹髦提醒过她,她是现在就想要出去,好好看看那些群臣的脸。 群臣就这么跪坐在了昭阳殿外。 毕竟上了年纪,又长途跋涉而来,群臣此刻都有些顶不住了。 就在他们等的着急之时,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群臣赶忙回头,却是看到了一辆战车,朝着他们的方向行驶而来。 可来人并非是夏侯献,因为那战车跟夏侯献的战车截然不同,而夏侯献的战车也不可能开进这皇城之中。 一个少年站在了战车上,他披着甲胄,手持长剑,神色坚毅。 这人正是曹髦。 曹髦此刻,威风凛凛,气势无二。 而在看到这甲胄的那一刻,高柔的脸色就变了,他的眼神顿时惊恐,他几乎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郑冲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目瞪口呆。 司马孚满脸的呆愣。 群臣从未见过皇帝披甲的模样,更不曾见过曹髦如此强势的模样。 他们此刻都有些愕然。 王经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王祥看着远道而来的皇帝,却沉默了下来,眼神里透露出了些复杂。 不愧是我的得意门生啊。 战车一路从群臣之中行驶而过,群臣们不敢起身,曹髦就这么来到了群臣的前头。 他站在战车上,看着面前的群臣,群臣看到了他身边的将军,那人正是羊祜。 羊祜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非要披上武皇帝的甲胄。 可他既然想这么做,那羊祜也只能为他取来。 曹髦看着这与未来完全不同的场景,还是熟悉的战车,熟悉的甲胄,熟悉的长剑,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人敢对自己怒目而视了,群臣此刻都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曹髦一一打量着面前的大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群臣方才被曹髦震慑了一次,可现在却回过神来。 你在这里装什么威风呢? 你也不过是司马昭手里的刀而已。 在这里抖什么威风?还披着甲,你想要杀人不成? 你以为司马昭为什么不敢动你?还不是因为有我们这些贤臣。 现在你帮着司马昭将我们都给弄没了,看你接下来能过什么日子,司马昭不会要我们的命,反而第一个要你的命! 群臣的心里大多都有些恼怒,此刻却也不敢发作。 辛敞此刻也是很绝望,陛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而就在此刻,远处的大股人马终于走了过来,夏侯献带着将领们快步朝着这里走来,钟会就站在众人之中,他看到了站在战车上的皇帝,眼前一亮。 众人到达此处,却没有越过群臣,只是站在了群臣的身后。 司马干此刻有些激动,正左顾右盼。 不久之后,钟毓出现在了此处,他带着两个官员,其中一人正是张华,他板着脸,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司马干大喜过望,急忙上前拜见。 钟毓却只是皱着眉头,目光直接绕过了他,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钟会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他仰头大笑了起来。 “孝兴!动手吧!” 这一刻,马隆一声令下,周围的甲士们扑了上去,司马干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地上,其余几个校尉,此刻也是很快被制服,都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司马干惊呆了,不只是他,群臣此刻也惊呆了。 为什么司马家的人会被抓起来?? 当失去了军队簇拥之后,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抵抗力。 在制服这些人之后,钟会呼出了一口气,他快步朝着皇帝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到了战车面前,钟会俯身行礼。 “陛下!!奸贼皆以伏法!!” “请您下诏!!” 高柔浑身一颤,缓缓看向了战车上的皇帝。 整个昭阳殿外顿时寂静了下来。 群臣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难道说 曹髦举起了手里的剑,对准了高柔。 “老贼!!!” “还敢轻视君王吗?!” 第263章 奋跃搏乱臣 昭阳殿外,死寂无声。 众人跪坐在殿外,惊惧的看着站在战车上的少年皇帝。 皇帝举起手里的长剑,怒声训斥。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身体仿佛被光晕所包围,格外的刺目。 高柔看着那熟悉的甲胄,听着那愤怒的质问。 在这一刻,高柔终于明白了。 当长剑对准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对手不是卫将军,而是面前的少年天子。 高柔不知道曹髦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他孤身一人来到此处,没有任何帮手。 皇宫内外,天下各地,明明都是我们的人。 可为什么,如今被长剑所指的人却是自己。 崔赞的脸色苍白,他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啊” “难道是司马昭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他是想要借皇帝的手来杀了我们?” 可这一次,却没有大臣来附和他了。 只要司马昭没有发疯,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司马昭没有必要来承担这样的风险,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布局,那他已经做到很完美了,何必多此一举? 解释只有一个。 一切都是面前的皇帝所做的。 在群臣准备对皇帝出手的时候,他就开始想要反杀了。 他控制了中军,哄骗了司马干,在拔掉尚书台后,又制服司马干,将洛阳内的两大势力全部打趴下。 辛敞目瞪口呆,看着这剧变,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皇帝不是卫将军的刀吗? 难道卫将军是皇帝的刀? 想到自己先前还傻乎乎的劝说皇帝弃暗投明,又想到皇帝先前语重心长的那些话,辛敞忽然瘫坐在了地上,双腿无力。 曹髦却没有理会其余大臣,眼神只是死死盯着远处的高柔。 当初曹髦前来庙堂的时候,曾多次想要拉拢这位名满天下的司徒公为自己所用。 在元城的时候,郭责常常说起此人的名字,说他是大魏的周勃,是铲除曹爽的第一大功臣。 曹髦也曾幻想过,这位三朝老臣,刚正不阿的名臣,能否帮助自己,再次出手来打倒庙堂的权臣。 可惜,高柔的刚正,只是在利益分配缺乏时才能看的出来。 曹爽不肯重用他,那他就是刚正不阿的勇士,而当司马师废立皇帝时,他亲自将废帝送到封地,当司马昭弑君的时候,他则是忙着接受爵位。 高柔认得曹髦身上那层甲胄。 “今让汝领一县之长,汝年少,为左右诸公轻视,地方又多奸吏,望汝执政以公,不可徇私,勿要使吾失望啊!” 曹髦的身躯与高柔心里某个身影渐渐重合在一起。 那一刻,高柔老泪纵横。 他缓缓朝着曹髦的方向低下了头,跪拜在地上,失声痛哭。 “臣认罪!臣认罪!!” 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高柔,曹髦继续开口说道:“今有逆贼高柔,指使他的两个儿子来谋害朕,他们父子所犯下的过错是不可饶恕的!即刻罢免他的官职!剥夺他的爵位!诛其三族!” 群臣顿时惊恐,纷纷看向了尚书令郑冲。 这判罚未免有些太重了,先前有個动不动诛人三族的司马师,好不容易送走了他,这又来了一个! 他们希望郑冲能开个口。 可郑冲面对群臣的眼神,视而不见。 你们怎么不求情呢? 我现在自身难保,作为尚书台的一把手,我才是主谋啊! 当初强行将我推上去,现在还想让我来求情? 司马孚抿了抿嘴,几次想要开口,却没敢开口。 曹髦宣判了高柔,缓缓看向了这位大魏忠臣司马孚。 司马孚浑身一颤。 对司马孚,显然不能诛其三族,不然就无法继承司马师的遗产了,这三族的范围太广,连羊祜杜预都得跟着一起斩。 “太傅公,你可认罪?” 司马孚赶忙低下头,“陛下,老臣认罪!” “太傅司马孚,参与反逆,本该诛其三族,念及宣文公之功劳,且赦免其宗族之罪,受髡刑!流放辽东!” 这个髡刑,是指剃掉司马孚的头发,对一个名士来说,这比剁了命根子还要严重,是对士人极大的羞辱,而以司马孚的这个年纪,前往辽东,未必能撑得过一年。 这显然是直接判处了他死刑,却不是直接要他的命,是让他以一种极为羞辱的方式死掉。 司马孚眼眶顿时湿润。 这还不如直弃市!! 他养了几十年的名望,千辛万苦所立下的人设,此刻完全崩塌,可他却不敢反驳。 只死他一个,已经是皇帝极大的宽容了。 司马孚朝着曹髦的方向缓缓长拜,“多谢陛下!!” 群臣有些坐不住了,先前还权倾朝野的三位大佬,一下就没了两个。 曹髦最后看向了自己的老师,王祥。 曹髦还是很感谢自家老师的,毕竟,在绊倒司马家的道路上,这位老师出力甚多,若不是他,曹髦根本就没办法将庙堂变得如此混乱。 可也是因为他,曹髦被迫提前开始了反击。 王祥是曹髦的老师,可曹髦干掉他依旧没什么压力,师又如何?朕是君! 你猜哪个在前? 王祥不等曹髦发问,直接跪拜在了他的面前。 “老臣认罪!请陛下责罚!” 王祥心里很清楚,此刻大势已去,起码在这皇宫里,群臣就是待宰羔羊,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天下的世家会不会反叛,他直接选择了低头,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宗族,他都能接受。 曹髦也很清楚他的想法,老师跟司马师有些相似,他们的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宗族,并不是那么的怕死。 曹髦认真的问道:“太常执掌礼法,何以做出这般无视礼法的事情呢?” 王祥当即老泪纵横,这表情比前两个人都要真实。 “老臣愧对了陛下的厚望,请陛下责罚!!” 曹髦摇了摇头,“太常乃是朕的老师,朕不愿意以刀兵相加,罢免其官职爵位!” 嗯?? 这一刻,众人都有些惊讶。 前两个责罚那么重,对王祥就是高高举起木板,轻轻落下? 这是什么意思? 王祥同样很惊讶,可他反应迅速,赶忙拜谢皇帝,同时哭的更加愧疚了。 钟会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笑了起来。 钟毓此刻就站在弟弟的面前,板着脸,一言不发。 终于,到了郑冲。 郑冲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曹髦叩首,“老臣认罪,请陛下责罚。” 作为主谋,郑冲自认跟皇帝没有什么交情,这一次,就算不是族诛,只怕也是免不了剃头发的重刑了。 自己这把年纪,难道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吗? 郑冲的眼里满是绝望。 曹髦却摇了摇头,“司空公,朕知道您是被逆贼所裹挟,朕尚且被奸贼裹挟,不能顾及自己,又如何能追究同被裹挟的人的罪行呢?” “朕赦免您的罪行,请您起身吧。” 郑冲瞪圆了双眼,他想过很多结果,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自己可是主谋啊,就这么赦免吗? 难道不该狠狠震慑群臣吗? 群臣也对这个责罚有些茫然,可不知为何,他们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连郑公都能被赦免,那我们这些被裹挟进来的无辜之人,应该也不会遭受什么责罚吧? 郑冲哆嗦着朝着曹髦大拜,“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在这些人里,他的这句话大概是最真诚的。 曹髦没有动郑冲,这是因为他还有自己的考量,郑冲往后能派上另外一个大用场,跟王祥一样,还有剩余价值。 郑冲在经典上的造诣,在以后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短短一番话,大魏的庙堂却已经变了天。 曾经叱咤风云的三位大人物,全军覆没,唯一仅存的三公级大臣郑冲,还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头。 群臣不安的看向了皇帝,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曹髦看向了群臣。 “尚书台的主谋,朕已经宣判,而其余从犯,则是要经过廷尉御史等群臣来甄别。” “今三公无首,大将军病逝,朕欲亲政。” 曹髦先是看向了郑冲,“司空公,您以为如何?” “陛下英明,可亲政!” 郑冲急忙开口附和,曹髦看向了王祥,“老师,您认为呢?” “陛下当亲政!” “燕王,您是朕的长辈,您认为呢?” 曹宇不假思索的回道:“陛下当亲政!” 曹髦最后看向了群臣,“诸公以为呢?!” “臣等叩请陛下亲政!!” 王经率先开了口,在他之后,群臣纷纷叩拜,都是请求曹髦亲政。 曹髦笑了起来,这才走下了战车,走进了昭阳殿内。 很快,他就带着太后走了出来。 郭太后激动的看着外头这乌泱泱的群臣,眼里满是激动,激动的几乎要落泪。 曹髦温柔的说道:“母亲,叛贼都已经被我所处置,如今尚书台无主,大将军病死,群臣皆求朕亲政,您觉得如何呢?” 郭太后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我儿虽年幼,却天资聪慧,对我极为孝顺,你若是不亲政,谁又能治理好大魏天下呢?” 她看向了群臣,“传我的诏令!从今往后,我儿亲政,群臣当全力辅佐!不可忤逆不忠!!” “唯!!!” 第264章 再分配 高柔,司马孚,王祥三个人已经被带走了。 其余群臣则是来到了太极殿。 自从曹髦来到洛阳之后,从未参与过朝议。 而这次的大朝议,曹髦却坐在了上位,群臣纷纷跪坐在了两侧。 钟会就坐在皇帝的身边,这里本该是高柔的位置,钟会毫不在意,直接坐了下来,身边的郑冲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曹髦即使不会杀掉满朝的群臣,也定然不会再维持原先的局面。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廷尉这个位置,这个审判权。 曹髦可以自己下令去处置高柔等人,但是对群臣,曹髦还是希望能走廷尉的路。 倒不是说曹髦怕承担什么恶名,要主动弄一個酷吏出来给自己当打手,主要是作为皇帝,以后的亲政者,他必须要维持一个公正的立场,充当一个裁判的角色,不能什么事都亲自下手。 这次处置叛贼,也算是一个巨大的功劳了,这功劳对曹髦本人没什么用,他的威望不需要再通过杀其余的小喽啰来树立。 三公干掉了两个,九卿之首也被打下去,这就能刷满威望了,其余的小喽啰,可以让自己的大臣们来刷一刷。 他看向了钟毓。 很难说此刻钟毓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的想法被弟弟所利用,将城内的势力给一波送出去了。 而钟会一直都是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似乎还想听哥哥夸自己几句。 钟毓的廷尉,自然也是到头了。 这个位置上,其实最适合的还是钟会,可惜啊,位置实在太多,而钟会只有一个,总不能让他领宗正兼廷尉,再加个侍中,通中书郎,进尚书吧? 就算钟会自己愿意,怕也是要被自己累杀了。 咱不能说谁好用就往死里用啊。 廷尉的人选,必须是亲近自己,为人正直,有铁血手腕,不惧怕群臣,敢抓敢杀的人,以酷吏为首选。 但是到了魏晋,很难再出现先汉那样的酷吏了。 大家都是亲戚,互相给个面子,自罚三盏,乐呵乐呵就完了,怎么能真杀呢? 想要找个敢杀人的很容易,成济就可以,但是,想要找个有资历,能担任九卿,还敢杀人的可就不容易了。 曹髦看向了陈骞。 “陈公,廷尉钟毓有失职之责,且不知是否有高柔共谋,且先罢免他的官职,以您来假行之。” 陈骞为人聪慧,有谋划,本身才能出众,也愿意往上爬,不是王祥那种满脑子都是自己宗族的人,他若是为廷尉,应当是能很好的配合自己。 钟毓不为所动,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陈骞一愣,他这次算是站在了王祥这边,本以为要遭受惩罚,没想到,皇帝还是愿意用他。 如今的廷尉,可是有着大功劳在等着。 陈骞自然是不愿意错过,他心里也知道皇帝为什么想要让自己来担任这个位置,他赶忙起身,“唯!” 曹髦这才说道:“陈廷尉,此番高柔领着凶党作乱,有哪些人是可以明确为他的凶党呢?” “中书监孟康,他暗中投奔高柔,矫诏作乱,可以确认为高柔的同党!” 陈骞不假思索的说道。 曹髦对陈骞的反应很是满意,聪明人啊。 中书监孟康未必就真的投靠了高柔,但是中书是曹髦第一个要收服的地方,拟定诏令实在是太关键了,这是曹髦的口舌,他的话能不能下达到地方,就得看中书的脸。 这里要是没有自己人,那曹髦的话随时还会失效。 曹髦认真的说道:“卿说的很对,可以将此人拿下治其罪。” “华侍中何在?” “臣在!” 华表赶忙站起身来,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华表都没有反应过来。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曹髦已经坐在了上位,成为了大魏真正的皇帝,这反差让华表都现在都觉得有点晕。 他当初是觉得跟随皇帝能有大作为,但是他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令你来担任中书监,尽快清查孟康的党羽,不可使中书藏奸!” 这是要华表去掌控中书,换上自己的人,华表大喜过望。 这中书的权力有多大,当初坑了夏侯献他们的刘放孙资两人是最有机会开口的。 他们愣是不让皇帝的诏令下达,才有曹爽上台。 华表从侍中调往中书,看似是平级调动,但是中书令是空着的,这个中书监就是中书一把手,他一跃而起,手持大权。 他赶忙朝着曹髦行礼大拜。 “臣遵旨!!” 华表此刻也是忍不住感慨自己当初的选择,错了那么多次,终于是选对了一次啊。 曹髦很放心的让华表来接手中书,一是因为华表的资历完全足够,二是他的功劳,这次能成功,要算华表大功! 赏罚分明,这是必须要的。 不然其余人怎么来为自己效命呢? 而三来,也是因为经过这件事,华表彻底跟自己锁死,他将大臣跟司马家都给坑了,从此只怕是要跟着自己一路走到黑了。 何况,他也没有刘放孙资那种的胆魄,敢违抗自己的诏令。 群臣此刻都有些担心,三公被搞了,那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们,可他们都想要保住自己手里的权力。 曹髦再次问道:“那尚书台之中呢?” 陈骞当即回答道:“尚书仆射王观,为高柔帮凶,妄图执掌中军,谋害陛下,罪不可赦。” 曹髦点点头,“可拿下此人,治其罪行。” 果然,陈骞是可以跟自己完美配合的。 他没有说郑冲,反而说了王观。 他知道谁对自己有用! 尚书台是重中之重,这才是治理天下的地方,尚书令郑冲可以先留着,毕竟就是个摆设,可这左右仆射,就不能乱来了。 过去的左右仆射分别是卢毓和王观。 现在这两个人都被自己弄下去了,尚书台就需要两个新的仆射来为自己治理天下。 “荀公。” 曹髦忽然看向了荀顗。 荀顗此刻有些茫然。 荀顗很害怕,因为,被关押起来的逆贼里有荀勖,此人是被高柔派去盯防太后,完成换防的廷尉一定会将他判为高柔同党,若是诛他宗族,荀顗就要跟着一同被处死了。 整个荀家都要跟着一同倒霉。 荀顗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看陛下这意思? “尚书台内,忠臣不多,您多次劝阻高柔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朕欲册封您为尚书台左仆射,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荀顗的眼里满是困惑。 什么东西?让我当左仆射? 自从曹爽开始录尚书事,自领尚书令之后,这尚书台里真正做事的人就变成了左仆射。 尚书令一直都是由权臣自己来担任,包括郑冲这个尚书令,那也完全是一个水货。 现在出任尚书左仆射,这几乎就等同于执掌尚书台。 如此重要的位置,怎么会给自己呢? 荀顗这些时日里苦苦追求这个位置,先有卢毓,后有高柔,再有王祥,他几乎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当他完全放弃的时候,这位置就这么落在了他的头上。 荀顗反应过来,顿时狂喜。 “臣遵旨!!” 荀顗也懒得去想皇帝是什么想法,反正皇帝随时都可以通过荀勖的事情干掉自己,如今能捞个尚书仆射,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看着欣喜若狂的荀顗,曹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荀家作为曹魏庙堂里的庞然大物,同样是曹髦心里可以拉拢的那一批人。 曹髦对天下的掌控力还达不到司马师的那种地步,想要坐稳位置,还得有大族成为自己的利益共同体。 况且,尚书台的事情,往后可没那么简单了。 荀顗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立场不立场的,他挺起了身子,看不出方才的惶恐,看向皇帝的眼神里满是激动。 明君啊! 您怎么没有早点亲政呢? 而这个变化,也瞬间带动了群臣。 群臣脸上的不安顿时消失,他们抬起头来,猛地意识到,好像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 如今的庙堂,三公只剩下一个,九卿怕是也剩不了多少,好像,有很多的空位啊! 皇帝新亲政,肯定是要大批的轮换官员,现在跟随皇帝,跟从龙之功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就如曹髦所评价的,这群贪婪且恶心,短视没有立场,眼里只能看到利益的狗,在看到曹髦挂出去的肉后,就迅速放下了恐惧,看向曹髦的眼里满是火热。 曹髦看到这些人的神色,轻笑了起来。 要的就是这个。 等把蛋糕重新分下去,形成了新的利益既得者,你看司马昭回来后还有没有人会继续支持他。 “陛下,臣以为此举甚是妥当!” 崔赞此刻大声的说道。 其余大臣们纷纷点头,“荀公有才德,当初苦劝高柔那奸贼,高柔不听,他的功劳,确实能配得上这个位置!” “陛下!还有其余跟随高柔作乱的贼子,应当一并拿下!!” 庙堂顿时活了过来,从方才的死寂,到如今的活跃,变得完全不同。 王经依旧沉默着,看着这些上午还在夸赞高柔,下午却开始谩骂起高柔的众人,眼里更是不屑。 满朝尽是鼠辈!! 第1章 输的不冤 “兄长,你这坐山观虎斗的计策当真是不错!” “你在尚书台开口训斥王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想法。” “这想法太好了,若不是你故意纵容群臣,又按着司马家的势力,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好机会呢?” “哈哈哈,兄长这招叫率群狼观虎斗,我这招就叫驱狼吞虎,驯狼为犬。” 钟府内,钟毓板着脸,坐在了上位,钟会就坐在他的面前,正挥着双手,激动的讲述着自己此刻的心情。 “兄长,我这招如何?比起兄长如何?” 看着面前满脸得意的弟弟,钟毓并没有生气,他点了点头,“还不错,不过,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首功是华表儿子华廙所立下的,卢毓出事之后,此人不愿意归顺群臣,就盯着朝中诸事,他反应迅速,察觉到群臣即将出手,就让他的父亲从后门逃走,来皇宫里报信。” “若不是他提前将事情告知了皇帝,等皇帝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算敢撕破脸,也不过是对峙之势而已。” “接下来是张华,若是我没有猜错,放出夏侯献来执掌中军的想法,应当是他与你密谋的吧。” “他跟着伱去找了夏侯献,随即找到焦伯,武装了一批游侠,堵在我这里,让我的命令无法传到中军。” “他可以算次功。” “还有羊祜,马隆,嵇康,魏舒,李昭,郑小同等人。” “我认真想了想,你这次做的还不错,功劳能排进前十。” 钟毓开口说道。 这一刻,钟会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羊祜是我拉拢的,马隆是我安排的,夏侯献是我救的,张华是受我委派,至于华廙,就算没有他提前告知,我也不会失败!他不过是锦上添花!” 钟毓听着弟弟这全力狡辩的模样,很是干脆的打断了他,“陛下准备怎么处置我呢?” 这让钟会相当的难受。 要是别人让钟会这么难受,钟会早就送他入土了,可钟毓不同,钟会年少时就失去了父亲,是钟毓将他抚养长大的。 虽然钟会总是很叛逆,不爱听哥哥的话,但是不至于到敢怨恨哥哥的地步。 “大兄勿要害怕,有我在,陛下不会杀害你的。” 钟会说道:“等到收拾了司马昭,我会跟陛下举荐你,以大兄的才能,做个洛阳令也是绰绰有余。” “若我只能做洛阳令,你岂不是只能做个里监门?” 看着面前憋了一肚子气却又不敢宣泄的弟弟,钟毓的心情终于是好了不少。 “你啊勿要觉得事情会如此容易。” “陛下这次动了太傅公,他的儿子可还在雍凉。” “外将之中,如胡遵,石苞,何曾,陈本,诸葛诞,王昶等人,都未必会听从皇帝的诏令。” “若是陛下对卫将军动手,保不准天下又变成了诸将割据,刺史太守并起” 钟毓笑着问道:“还有这满朝群臣,你以为,抓住了他们就可以随意拿捏他们吗?” “天下能用的人就是这些人了,陛下若是不能凭空变出官员来,那就得听从他们的言语,否则,这满朝大臣皆不在,光靠皇帝和寥寥几個大臣,就能治理好天下吗?” 第3章 能臣 “陛下,您看这名单” “这些就是反贼高柔在中书里的亲信,先前的矫诏,就是出自这些人的手笔!” 崔赞自然也不会空着手来见皇帝。 而跟辛敞不同的是,崔赞带来了另外一份大礼包。 曹髦惊讶的看着手里的名单,高柔老贼的底细都给挖出来了啊。 重要的不是这名单上的名字,重要是此刻崔赞的行为。 崔赞刚刚向皇帝出卖了一部分的世家大族。 而有了这样的行为,崔赞往后定是难以再被群臣所接纳,这是他在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决心。 曹髦有些无法理解,崔赞这个人,有治政的能力,同时,为人沉稳,很少会主动出手,他跟荀顗这样想出头的不同,一直都是安心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点像郑袤。 怎么会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呢? 崔赞的脸上此刻满是决然。 “陛下臣的宗族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皆是朝中乱贼所害也。” 曹髦这才醒悟,崔赞跟卢毓是老乡,都是河北大族的代表人物。 原先司马师的后手,直接挖断了他们的根,崔家元气大伤,虽然不至于沦落到卢家那种只剩下了一家人的惨况,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逃出来的人只有十几个。 他们过去枝繁叶茂,自然是不急着出头,那么多的宗族子弟,继续养望积累,迟早能一飞冲天,不需要给自己增加额外的风险。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 他们家摇摇欲坠,而群臣的德性,曹髦也很清楚,面对这样受创的大族,他们最先想到的不是去帮衬,而是吞掉。 崔家需要一个有足够地位的领袖,也需要有人来庇护。 因此,崔赞很是干脆的决定了自己的立场,趁着皇帝需要用人的时候,直接站在曹髦这边,帮助曹髦来做事。 想清楚关键,曹髦心里再次有些感动。 说起来,这还是因为我丈人的仁政啊。 感谢大将军,哪怕是逝世之后,都是这么不留余力的帮助我。 我一定会继承好您的遗产,继续完成您的志向。 曹髦现在确实很需要人才,尤其是这样大族出身,有能力在尚书台做事的大臣。 曹髦当即拉住了他的手,悲痛的说道:“唉,您勿要伤悲,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曹髦安抚了许久,崔赞方才收拾好了心情。 曹髦接受了崔赞的投诚,实际上,曹髦不会拒绝任何大臣的投奔,无论是否真心。 曹髦坚信,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用处。 可曹髦却没有急着让崔赞来担任右仆射。 尚书台的顶层也不能都是这些后来的投奔者来担任的,必须要有自己完全信任的人,例如,王经。 王经目前还缺乏治理天下的经验,他治理地方倒是不错,可治理地方跟治理天下完全不同。 但是王经的年纪并不大,完全可以给他挂个尚书,先让他熟悉一下尚书台,然后再去做尚书仆射。 其实,毌丘俭也可以录尚书事,别看这位是个猛将,其实人家还是个能臣,文武双全。 不过,崔赞可以在尚书之外,再加个别的官,例如侍中。 侍中可以有两位,原先是华表跟郑小同。 曹髦将华表送到了中书台,至于郑小同,曹髦想让他去当太常,接替自家老师。 那侍中的两个人选就空下来了,崔赞可以顶替其中一个,而另外一个,曹髦决定让钟会来。 钟会的宗正可以撤掉了,让燕王曹宇退出尚书台,去当宗正。 钟会担任尚书,再加个侍中。 如此一来,钟会既能参与定策,又能去执行,可谓是物尽其用,而最重要的是,以钟会的性格,只怕很快就能收集一大批的内臣,带到自己的身边。 其中唯一的问题就是钟会的年纪。 他太年轻了,尚书领侍中,直接到了顶级,很难再往上升了。 但是,曹髦比钟会还要年轻,只要自己身体没有出问题,曹髦就自信能压住他。 曹髦不怕他立功太多了,立功就赏,官位顶级了就赐爵,爵位顶级了就加食邑,再不行给他名誉官爵,只要不断的给他各种荣誉,这人就不会轻易谋反。 曹髦这里正想着钟会呢,张华就再次前来禀告,说是钟会前来拜见。 曹髦只好送走了崔赞,亲自出去迎接钟会。 钟会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手里抱着沉重的文书,钟会看起来心情不错,笑着拜见了皇帝,随即一同走进了西堂内。 “陛下,请看这些!” 钟会指着那些文书,随即不悦的对张华训斥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出去等候!” 若是先前,张华或许还会顶撞他几句,但是大概是因为这次钟会立下的功劳,张华并没有顶嘴,在看到曹髦点头后,就离开了西堂。 “这是什么啊?” 曹髦拿起了那些文书。 随即,他惊讶的发现,这些居然都是供词,是高柔的供词!无论是笔迹还是口吻,都能确信这是高柔所写的。 而每张供词上的名字都不同,甚至还有不少的开头是空着的,没有写名字。 钟会笑着说道:“陛下,这是我刚从高柔手里弄来的,有了这些,满朝大臣,您可以随便用,但凡有不听话的,直接用此拿人,这都是高柔老贼的亲笔供词,名正言顺!” 曹髦笑了起来,“士季啊,你这真的是唉,高柔怎么会帮你写这种东西呢?” “我答应他,要帮着他偷偷保下他孙子的性命。” 曹髦沉默了一下,钟会的能力是很强,但是这种不过问皇帝就私自动手的行为,也不是每个皇帝都可以接受的。 哪怕他是真的为了皇帝去操办的,可这还是会引起大多数人的忌惮。 曹髦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将这些东西重新盖上,随即感慨道:“有士季在朝,朕还担心什么呢?” “士季啊,你这次立下了大功,朕在想,这宗正的事情,你就不要干了,专心在尚书台,再加个侍中吧。” 钟会眼前一亮。 这侍中可是内臣之首,负责决策,性质上跟尚书令是平级的。 在皇权强盛的时候,说是丞相都不为过。 钟会大喜,赶忙起身,朝着曹髦行礼拜见。 “多谢陛下!臣定当全力辅佐陛下!开创不世之盛世!!” 曹髦再次将他扶起来,“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钟会还是很好哄的,此刻早已忘记了皇帝先赏焦伯李昭的不悦,心里开始想自己该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帝国丞相。 曹髦正要开口,钟会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陛下,您再看看这个。” “这是?” 曹髦拿过书信,翻看了起来,随即惊愕,这是司马孚给司马望的书信?? 钟会笑着说道:“司马孚乃是司马家的退路,此刻他倒下了,他自然是希望他的儿子能继续担任这个位置,这封书信,就是他劝说司马望,要以自己为戒,要好好辅佐圣王,勿要做辜负您的事情,要感谢您赦免的恩德。” “有了这个,雍凉的事情就可以平定了。” “臣以为,可以让荀顗派人前往雍凉,将这封书信带给司马望,再劝说陈泰投奔陛下。” “陛下或许不知,陈泰的母亲乃是荀顗的姐姐,陈泰本就失其名,此刻对他也是将功补过的好机会,有荀顗来劝说,他不会拒绝。” “而司马望,还要继续担任后路,也不能违抗他生父的命令,如此一来,雍凉则平。” 曹髦再次看向了钟会。 伱这效率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难怪一周目的时候司马昭都被你弄得苦不堪言,照这个效率继续立功,这爵位够封吗?? “陛下认为呢?” “士季大才!士季奇才!天下能臣,莫有如朕之士季者!!” “哈哈哈~~” 钟会很是受用。 曹髦又说道:“士季,你要是身上还有东西,就都拿出来吧,就勿要再一个一个拿了” 钟会听闻,顿时笑着从衣袖里再次拿出了一封书信来,放在了曹髦的面前。 你还真拿啊? 曹髦此刻都有些麻了,拿过书信,这封书信竟然是写给诸葛诞的。 “陛下,被抓获的校尉司马伷,乃是诸葛诞的女婿。” “今日我顺路见了他一面,臣跟他有些交情,就答应他给诸葛诞送份家书。” 曹髦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里这封家书。 这还真的就是封家书,让诸葛诞勿要担心自己和妻子,孩子。 还劝说他不要急着听信别人的话,要等一等卫将军的命令。 “士季这是打算恐吓一下诸葛诞,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此人比之镇东大将军差矣,对其余外将,不能急着让他们知道洛阳内的情况,但是对诸葛诞,一定要让他及时知道,这样他才不会跟着去闹事,他本来就只是想要继续在豫州作威作福,只要他不急着跳出来,我们以后就有很多机会来收拾掉他。” 钟会眯着双眼,根本没将这位手持重兵的将军放在眼里。 “陛下,您如今虽然亲政,但是庙堂的事情您无法轻易更改,地方上都是世家大族的人,各地还有手持重兵,桀骜不驯的外将陛下万万不可自满,戒骄戒躁,谨慎行事。” 曹髦瞥了他一眼,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要说骄傲自满,谁能比得上你啊! 第4章 正是时候 “哒,哒,哒。” 道路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密集。 一行骑兵出现在了远处,这些人全副武装,一看就是精锐的骑兵,数量接近千人。 三位将领行驶在最前头,此刻正飞速前进。 为首的将领,虽然披着甲胄,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来,正是镇东大将军毌丘俭的儿子毌丘甸。 而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一个是膀大腰圆的壮汉。 正是那文鸯跟刘路。 “校尉,过了诸葛诞的地盘,可以不再藏着了吧?” 文鸯暴躁的开口询问道。 这些时日里,他们就跟老鼠一样四处藏匿身体,悄无声息的从豫州境内通过,文鸯很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诸葛诞有什么好怕的?豫州兵就是有十万,自己也能冲杀几個回合。 何以要如此狼狈呢? 毌丘甸看着暴躁的文鸯,急忙安抚道:“阿鸯啊,我们躲避不是因为害怕诸葛诞,是为了尽快的完成目的。” “你再忍耐,快了,进了司隶,就不必再躲藏了。” 听到毌丘甸的话,文鸯冷哼了一声,说道:“迟早要砍了诸葛老贼的头!” 刘路苦笑了起来,“阿鸯,我们只有一千人啊,你还想一路大张旗鼓的杀到洛阳城下不成?那诸葛诞再无能,麾下几万精锐总是真的吧,我们哪里打得过啊。” 文鸯没有多说什么。 刘路却摇着头,尽管他跟文鸯相处的很好,可他还是觉得,文鸯为人太鲁莽了,战争的胜利,怎么可能靠着个人的勇武就来决定呢? 你就是再能打,你的骑兵也不能像你这样以一敌十啊,到最后还不是要失败? 就阿鸯这个性格,怕是难以成为真正的统帅啊。 刘路为人也很莽,但是他的莽跟文鸯的还不同,他做事之前会想想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不会像文鸯这样不顾生死的乱来。 毌丘甸此刻的内心格外的沉重。 在得知司马昭带兵前往河北的时候,毌丘甸就跟父亲商谈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他们认为,当今朝中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群臣,皇帝,司马昭,三者互相牵制。 而对陛下不利的是,陛下手里并没有自己的亲兵,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冲突,只怕陛下会吃大亏。 毌丘俭当即决定,让儿子带着一千骑兵,前往洛阳。 他连理由都想好了,押解俘虏和斩获物品。 淮泗也发生了叛乱,毌丘俭抓住了不少的反贼头子,斩获了很多的东西,这些当然是要送到洛阳去献给皇帝的。 这是毌丘俭的明牌,他就是要派兵给皇帝,让皇帝身边有一支自己的骑兵。 他坚信无论是司马昭还是群臣,都不敢在这种时候对自己的人动手。 除非他们都做好了跟自己开战的准备。 当然,这件事还是有风险的,司马家向来不要脸,或许真的会下黑手,会害死自己派去的人,所以,毌丘俭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去。 任何事情都有风险。 他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来承担。 文鸯和刘路是自荐要前往的,毌丘俭本来是不同意的,架不住文鸯天天前来诉苦,而文鸯的父亲文钦在得知毌丘俭的决定之后,也是大手一挥,表示可以让儿子前往。 您的儿子可以为了国事而死,我的儿子就不可以吗? 这就有了如今的这一幕,足足一千人的精锐押送战俘和斩获前往洛阳。 毌丘甸倒是很自信,自己绝对不会有事。 外将派人来皇宫送斩获和俘虏,你司马昭敢对我下手??伱就不怕彻底失去各地外将的支持? 他要是这么干,往后外将还敢来庙堂吗? 自己父亲能忍耐吗? 这大概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毌丘俭父子俩都不要命,司马昭也不敢轻易动手。 而之所以要躲着诸葛诞,还是怕这个小人提前通知司马昭。 刘路忍不住感慨道:“不知这次是否能见到陛下,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先是司马师,随即是群臣,陛下命苦啊。” 毌丘甸严肃的说道:“陛下身怀天命,岂能说命苦呢?” “是我失言失言。” 毌丘甸认真的说道:“到了洛阳,我会带着你们去拜见陛下的,群臣不敢拦着我们的,若是真敢拦,我们就闹事。” “这庙堂里的群臣,我早就看穿了,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酒囊饭袋。” “这些人能居于高位,不是因为他们本身的能力出众,是因为他们父祖的能力出众,他们根本不敢真的动手,否则,也不会有如今的局势。” 毌丘甸过去在御史府内,对这些大臣很是熟悉。 文鸯对庙堂的事情不感兴趣,此刻脸上写满了无聊。 “阿鸯啊,你要收敛一下你的性格,到了洛阳,要听我的命令,我让你急躁的时候你再急躁,其余时候,一定要心平气和” “我知道了!” 他们就这么攀谈着,距离司隶也是越来越近。 当他们又行驶了几天后,终于换上了官道,继续前进,可只是前进了半日,就遇到了列阵以待的大军。 “止步!!” 远处传来将领的呵斥,毌丘甸看到远处的甲士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强弩,他们的数量很多,开始从两边包围自己,行动果断。 这让毌丘甸有些意外,听说中军的战斗力不是很高,今日看来,倒也没有传闻里的那么不堪。 就看到一个将领骑着骏马,快步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人正要质问,却忽然愣了下来,翻身下马。 “毌丘君!!!” “真的是您啊!” “毌丘君!!” 看到毌丘甸眼里的狐疑,那人赶忙拿下了自己的铁胄,毌丘甸眼前一亮。 “焦君!!” 毌丘甸当即翻身下马,刘路也是喜出望外,一同下马。 毌丘甸一把抓住焦伯的双手,对这位勇士,毌丘甸一直都是不敢忘记的。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哈哈哈,这话我应该问您啊,您不是回了淮泗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焦伯说着,猛地想起了什么,朝着身后的甲士们挥了挥手,他们顿时放下了手里的强弩。 第7章 我自前往 宴会结束,毌丘甸,文鸯等人都离开了。 “陛下” 东堂之内,就只剩下了曹髦和刘路两个人。 刘路终于开了口,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陛下高了不少,也胖了些。” 曹髦拉着他的手,心里同样激动,难以平复。 “你却是瘦了很多啊,这皮肤都变得这般黝黑了让你受苦了呀。” “不敢,陛下身处虎穴,在陛下面前,怎么敢说出苦字来?” “都是臣等无能,使陛下遭了罪” “若不是你,此刻我早就死在了司马师的手里。” 曹髦拉着刘路的手,眼里满是感慨。 满朝的文武,皆是熟读经书的,名门出身,看起来那般的儒雅可敬,天下闻名。 可是看他们的作为,却是那么的令人不齿,眼里只有个人的利益,毫无大义可言。 刘路是底层出身的游侠,这些时日里却是一直都在全力为自己做事,出生入死,这其中的对比,实在是令曹髦感慨不已。 刘路认真的说起了这些时日里的行为。 曹髦没有开口打断,只是平静的听着。 刘路从自己前往洛阳,一直说到了到达淮南,刘路在这些时日里,增加了很多的见识,比以往更加的成熟。 曹髦听完他的讲述,再次感慨道:“就是当初那些有名的豪侠,也远不如你啊。” 刘路忽然问道:“对了,陛下,那郭君怎么上山为王了?” “有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让我来吗?怎么会让他来呢?” 曹髦苦笑了起来,“这并非是我让他去的,他是被人裹挟了。” “啊,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郭君都上山去当盗贼了,这世道当真是” 刘路忽然又问道:“那如今陛下亲政,是不是就能召他回来了?” 曹髦摇着头,“还不行。” “为什么呢?” “庙堂还不稳定,而且,他在山里,大有作为。” 刘路皱起了眉头,“他在山里还能帮得上陛下不成?” “当然是可以的,有很多事情,朕不好去操办,山贼却是可以肆意去做。” “我原先就想要派人去跟他们联络,但是身边实在没有能完成这件事的人,这次你回来了,朕就不担心了。” 刘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陛下,那杨公呢?” 曹髦顿了顿,当初在元城的时候,他身边有三大心腹,而杨综后来被司马昭所征辟,成为了司马昭的属官。 曹髦后来得知,杨综在司马昭麾下,整日服散饮酒,不干正事,到现在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贡献来。 曹髦知道,其实当初在元城的时候,杨综是有过动摇的,他想过要跟随自己。 但是,曹髦并没有拉拢他,是将他作为了一个后路,若是自己死了,好让他劝谏司马昭,阻止一些悲剧的发生。 可以如今的局势来说,嗯,似乎不需要杨综再继续担任后手了。 不过,以这個老头的性格,只怕也不会轻易改变门庭,再来投奔自己 曹髦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他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好!陛下,那我今日就先准备好,明日就去找郭君!您最好现在就写好书信” 曹髦一把拉住了他,“勿要着急,你远道而来,就在洛阳内歇着吧。” “我令伱为黄门郎,往后就待在我的身边,听我差遣。” “多谢陛下,不过” “不过什么?” “臣想知道,这黄门郎的俸禄是多少啊?” 曹髦仰头大笑,“你且放心吧,不会饿着你的!” “来人啊,取酒来!” 邺城。 刺史府。 “将军。” 杜预皱着眉头,神色严肃的出现在了内屋。 司马昭此刻正拉着胡奋的手,言谈甚欢,看到忽然出现的杜预,司马昭感觉到有大事发生,赶忙对胡奋说道:“你远道而来,且先去休息吧,明日再议!” 胡奋拜谢,转身离开了这里。 胡奋从徐州来到了河北,前来拜见司马昭。 这性质跟毌丘甸前往庙堂拜见曹髦是一样的,这代表着司马昭收服了驻军在徐州的征东将军胡遵。 胡遵父子俩,都跟随司马懿打过仗,尤其是胡遵,资历极老,战功赫赫,曾经是司马懿的头号战将,跟着司马懿打过匈奴,打过诸葛亮,打过公孙渊,跟何曾这样的还不一样,人家是靠着真材实料当上的征东将军。 在司马师引起的这次“叛乱”中,胡遵下了重手,他甚至都没隐瞒,就差亲自带着人去烧杀劫掠了。 他的这种行为顿时引起了诸多大臣们的愤怒。 可胡遵不在意这一点,他乃是边塞大族出身,本来就被中原大族所轻视,何况,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胡遵,压根不将这些腐儒放在眼里。 乃公就是杀了,尔等能如何? 有种的来我面前叫嚣,看你们敢不敢。 在杜预的建议下,司马昭最先派人去拉拢这位征东将军。 司马昭拉拢对方的方式也是简单粗暴,直接很明确的告诉他,只要能站在我这边,您儿子就是下一位征东将军,徐州还是您儿子来监督。 于是乎,没过多久,胡奋就出现在了司马昭的面前。 胡奋同样是个猛将,当初也跟着司马懿打过仗,虽然资历没有他父亲多,但是也算是后起之秀,放在诸多二代里,那是顶尖的。 可贵的是,此人跟司马昭的关系很不错。 在胡奋离开之后,司马昭方才说道:“那位老将军,胃口极大啊,我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既想支持我,又想要改革中正制,想要二品。” “什么都想要,却也不怕撑死了自己。” 杜预板着脸,很是严肃的说道:“将军,且先勿要理会这些事情,洛阳内出大事了!” “啊??” 司马昭大惊失色,“干送来了书信?” “不是。” “那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都不曾送来书信。” 司马昭有些狐疑,“您的意思是?” 杜预解释道:“将军,洛阳内的情况,错综复杂,当初我劝您离开,勿要急着回去,就是因为这一点。” “奸臣贪婪,欲行不轨,您在洛阳的时候,他们尚且不曾安分,您如今离开了洛阳,难道他们会平静下来嘛?” “可这些时日里,洛阳再也没有书信前来此处,告知群臣的情况。” “这定然是群臣出了手,已经制服了中军诸将校,他们是刻意隐瞒了消息,等着我们回去的时候忽然袭击。” 司马昭目瞪口呆,“您会不会太武断了些?中军六个营,将校可都是我家的人,群臣怎么能如此迅速的制服他们呢?我那弟弟虽然没有才能,但是为人也算谨慎,不会有太大的失误” “何况,庙堂内还有钟毓等人,这些人都是有谋略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失败呢?” 杜预认真的说道:“您离开洛阳,对群臣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他们会趁机动手,到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对奸臣进行反击,这是我们最初的构想。” “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从洛阳传来,这只能说明,群臣已经成功了。” “他们不会拖延这么久的。” 司马昭此刻是真的有些慌了,他的族人,他的家人可都在洛阳! 各地的外将子嗣,包括他麾下将士们的家人也都在洛阳,这洛阳要是出了事。 司马昭再也无心去想胡遵的事情了,他来回的踱步。 “不行,我现在就领兵返回洛阳!” “不可。” “将军,我们麾下只有四个营。” “那就叫上何曾和陈本的军队!” 杜预欲言又止。 司马昭呼出了一口气,平复了心里的怒火,思绪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何曾与陈本此刻表现的很是服从,可一旦到了洛阳,发现群臣占据洛阳,那情况可就不同了,搞不好援军就成为了敌军。 想到这里,司马昭更是觉得头疼难忍。 司马昭再次看向了杜预,强忍着所有的不安,“元凯,接下来要怎么办?” “将军此刻无法再打内战,西有姜维来犯,南有吴贼蠢蠢欲动大魏经不起内战啊。” “那要我投诚不成?!” 杜预摇着头,“臣并非是这个意思,攻心为上,将军可以派人去联系毌丘俭,群臣若是动了手,陛下定然也被他们所囚禁,毌丘俭定然会站在陛下这边。” “将军,这联系外将的事情,就先交给您来操办。” “臣愿前往洛阳,说服当朝三公,且试着逼迫他们收手” 司马昭皱起了眉头,“元凯啊,还是派别人前往吧,你若是走了,我这里可怎么办呢?” 杜预无奈的说道:“将军,请您勿要担心,群臣也不愿意看到大魏灭亡,他们不敢激怒将军的,想来我们的家眷也只是被囚禁起来我会去说服群臣,让他们想清楚如今的局势,那王祥等人也不是蠢人他会明白此刻的危急。” “将军此刻多联系亲信,让他们整顿军队,给与群臣压力。” 司马昭很是不舍,他对杜预极为的信任,做事也都是先询问他的建议,如今杜预要是走了,他做事都没有人可以询问。 看到司马昭忧心忡忡的模样,杜预说道:“参军事杨公,乃有谋之人,他服散作乐,只是因为不愿意对陛下出手,如今群臣对陛下出手,他是不会有什么顾忌的,我离开之后,您可以多询问他的想法。” 第8章 我们是朋友 “安世!!” 曹髦站在车上,笑着挥起了手。 司马炎此刻跟着弟弟司马攸就站在大将军府门前,毕恭毕敬的等着皇帝前来。 看到曹髦到来,司马炎眼前一亮,正要呼喊,却又想起了母亲的吩咐,收起了笑容,行大礼拜见。 “安世这是做什么啊?” 曹髦赶忙将他扶起来,眼里有些惊愕。 司马炎欲言又止,脸色有些复杂,眼里满是落寞。 一旁的司马攸更是低着头,完全不敢与曹髦对视。 曹髦长叹了一声,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他心里明白,这大概是王元姬临时给司马炎补了课,让他看清了很多他从前不曾看清的东西。 例如说他们家这些年里的谋划,他们家与皇帝真正的关系等等。 司马炎到如今都没有参与政事,司马昭不曾让他参与到家族的谋划之中,就如司马师在保护司马昭的名望那样,司马昭也在保护司马炎的名望。 可现在的情况,司马昭不在洛阳,庙堂又遭遇了这样的剧变,王元姬大概也是担心司马炎做出什么傻事,及时给他科普了一下政治。 司马炎沉默着,不敢跟曹髦多说什么了。 “安世莫非是不将朕当成朋友了嘛?” 司马炎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司马攸此刻有些急,他赶忙开口说道:“大兄跟陛下最是要好,只是这几日身体有恙。” 曹髦看向了司马攸,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马车,“那些马车里都是大人,你可以去拜见。” 司马攸不敢违背,赶忙前往。 曹髦则是拉着司马炎的手,一同走进了这大将军府内。 “这大将军府内,现在是你母亲做主嘛?” “嗯。” “那便先去找你母亲,我还有很多话要与他说呢。” 曹髦带着司马炎走在道路上,原先亲密无间的好友,此刻却都不说话,仿佛在几天之内,两人的关系就疏远了。 甲士们跟着曹髦一同进了府内,成济等人跟在他们的身后,警惕的看着周围。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后院,曹髦令其余众人守在门口,自己则是跟着司马炎走进了院落内。 王元姬正坐在这里,她板着脸,脸色很是肃穆,曹髦走进来之后,她就直勾勾的盯着曹髦来看。 曹髦行了礼,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请您勿要担心,朕已经将中军的将校都给带过来了,今日开始,他们就可以待在这府内,陪在您的身边。” “他们也没有吃什么苦,还都胖了不少。” 曹髦笑着说道。 王元姬眯起了双眼,“陛下谋略超凡,他们败给您,并不冤。” 曹髦摇着头,“我们不曾敌对过,谈何输赢呢?” “朕根本就不曾想过要跟任何人敌对,朕只是想要治理好这个天下,让天下不要遭受苦难而已。” 曹髦平静的说道:“朕不会为难他们,也不会为难您,更不会为难卫将军。” “大魏将来的敌人有很多,除却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还有更多的灾害,在危难的时候,我们应当联手,一同对付强敌。” 王元姬点点头,“陛下说的很对。” 曹髦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每当他说实话的时候,这些人总是不会相信,相反,若是说了假话,他们就会深信不疑。 往后要对抗的事情有很多,人祸当然可怕,天灾却也不可轻视,瘟疫,雪灾,旱灾,这些灾害将轮番上阵,若是没有及时做好准备,这会给天下带来巨大的伤害。https:/ 王元姬看了一眼司马炎,说道:“炎,你且先出去吧。” 司马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内屋。 曹髦看着司马炎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喃喃道:“夫人就不该给他讲述那么多的东西,他一直都很想当武侯,治理好天下的。” 王元姬却开口说道:“若是再瞒着他,就怕他要成为陛下手里的刀,用来对付他自己的父亲了。” 曹髦摇着头,“夫人想错了。” “怎么?陛下敢说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 曹髦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确实没有。” “想要对付司马昭,何以需要这般繁琐?” “当初朕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尚且敢与大将军较量,如今朕羽翼已成,麾下猛将贤良,难道还会惧怕司马昭吗?!” 曹髦忽然质问道。 他的脸色凶悍,眼神凌厉,再无平日里的温柔。 王元姬脸色苍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看到明显惧怕的王元姬,曹髦再次收起了脸上的愤怒,重新露出了那温和的笑容。 “夫人,朕这次前来,是为了跟卫将军联手。” “朕并不惧怕卫将军,但是也不想要冒然开战,朕会让司马攸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也会将安世留在身边,让他能成长为真正的武侯,您的两个儿子,都不会吃亏。” “卫将军已经没有胜算了,若是能及时醒悟,忍不失封侯之位,朕不会杀死他,会重用其余的司马家族之人。” “若是卫将军此番不从,朕就是拼着两败俱伤,也要灭掉司马家全族,鸡犬不留。” 曹髦认真的说着。 王元姬完全不敢插嘴,哪怕是得知皇帝成事的时候,她心里依旧对曹髦有些不服,她的脑海里依旧是那个温和的皇帝模样,可当曹髦露出了自己狰狞的一面之后,王元姬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自己此刻面对的,乃是洛阳内真正的实权者。 他若是愿意,随时都可以将整個大将军府屠成平地。 王元姬问道:“陛下想让我怎么做呢?” “请您出面来安抚洛阳内的司马家族人,让他们都不要有反抗的想法,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至于卫将军那里,或许以后还需要安世亲自前往,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王元姬不敢多说,再次沉默了下来。 “还是请您好好想想这件事,朕是大将军的女婿,自然也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动手,我所想要的,只是希望得到过去那些追随大将军的人,杜预,司马望,邓艾,王基,胡奋” “让这些人死在内战里,实在是可惜。” “还有您的父亲,他明明是有三公之才的,当今庙堂三公之位尚且有空缺,朕最先想到的就是他。” 第13章 我不逼你 “老师说的很对!” “朕便告辞了。” 曹髦听到王祥的话,当即赞同的点着头,随即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 王祥却急了,赶忙挡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 曹髦是一点都不着急,自家老师似乎有点没搞清楚现状,自己这次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跟你商谈这些事情的。 这件事对我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王肃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宗族蒙羞,那都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该怎么还是怎么样。 你要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来反驳王肃,那好吧,都由你。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王祥,态度也冷淡了不少,“王公还有什么事嘛?” 王祥此刻的悲愤,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王祥作为这个新时代的开拓者,他自然知道经典的影响有多大,他不愿意为皇帝手里之刀,去对付自己人,可问题是,现在要是不去当这个刀,那他的宗族就得出事。 这是被挂在了悬崖上,想要爬上去,就只能将自己人给拽下来,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去。 王祥看着面前这一脸平静的皇帝,只觉得心里发寒。 难道他当初扶自己上太常之位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他看着这张脸,那微眯着的双眼,看不出变化的脸色,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 何其类宣文!!! 王祥没有了退让的余地,他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臣不曾盗取。” 曹髦挥了挥手,一点都不在意这些,“这是您与王公之间的事情,若是您真的没有盗取,纵然是王公,也不能诬陷您,朕是会为您出头的。” “过不了多久,王公应当就会来找您,还请您略微做好准备。” “朕那边的东堂宴,其实就是个辩论经典的好地方。” 曹髦似有所指,却也不多解释,离开了王祥的府邸。 在皇帝离开之后,王祥方才收起了所有的伪装,他满脸沮丧的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此刻的眼里满是绝望。 皇帝这是将他逼到了绝路啊。 可王祥还是不想要按着皇帝的思路来进行,他现在大概已经看明白了皇帝的思路。 皇帝显然是想要插手经典的解释权。 王肃说自己盗取,自己解释每個人都有解读权,然后皇帝就会亲自下台,说伱们都别吵了,听我来给你们当裁判。 这对世家的新时代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皇帝操控经典,就可以很轻易的在庙堂里引起群臣的内斗,无论是给经典排序,还是说给经典设标准,都可以引起大族的内战。 若是被拿掉了经典,那大族跟豪强就没区别了呀,任由皇帝打杀。 王祥皱着眉头,绝对不能让事情按着皇帝的思路来进行,还得要保全自己的名誉。 必须要想个办法! 曹髦坐在马车上,认真的思索了起来,以王祥的性格,只怕不会轻易就范,最好还是能多收点这方面的人才来为自己打擂台,竹林七贤,这些人可以尝试着去进行拉拢了。 王肃的返回,一定会在庙堂里引起极大的影响。 但是自己并不怕他们。 曹髦看向了远处,这是他的下一个目的地。 中军大营。 随着政变结束,河南尹内部的交通已经恢复了正常,中军离开了洛阳,重新回到了大营内。 洛阳县城的防务主要还是由县衙和城门校尉来负责。 洛阳令尚且没有换人,但是城门校尉已经不再是荀彪。 如今的城门校尉唤作诸葛冲。 此人乃是泰山太守诸葛绪的儿子,当然,这位依旧是诸葛亮的同族。 而诸葛冲能担任城门校尉,是因为他在这次政变时立下了功劳。 他原先在廷尉当差,当进城的中军控制廷尉府的时候,此人积极配合中军将士,提供了廷尉府对高柔等人的暗中审查资料,坐实了高柔谋反之事。 因为这样的功劳,在众人皆丢官的时代,诸葛冲非但没有丢掉官爵,反而还得到了皇帝的接见,又得了赏赐,成为了城门校尉,俨然一副皇帝心腹的模样。 诸葛冲站在城门口,看着远处那些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大族子弟,只觉得有些晕。 他现在的名声可是臭大街了。 那些大族子弟想要出门,却又不敢直接走,就在远处试探,显然,城门侯不会允许他们随意出门。 他们将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诸葛冲。 好你个小人! 一脸的忠厚老实,平日里胆怯怕事,竟是将我们都给骗了! 没想到竟是个这般翻脸无情的小人,关键时候居然给了我们一刀,利用我们爬到了皇帝的面前,成为了他的心腹。 诸葛冲面无表情,只是在心里叹息。 当初父亲将他送到洛阳,吩咐他全力辅佐司马家,多养名望,日后振兴家族。 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在廷尉深受钟毓的信任,钟毓将自己的部分想法告诉他,说是朝臣会对陛下动手,到时候就会召集中军,铲除奸贼。 当他看到中军杀来的时候,还能怎么想呢? 他真的以为这是钟毓派来铲除奸贼的王师,于是乎,他果断拿出了钟毓提前准备好,用来讨伐奸贼的诸多卷宗,将这些都给献了上去。 想到这些,诸葛冲就想给自己几个耳光。 他还记得当初那校尉看向自己时狐疑的眼神,当校尉拍打着自己的肩膀,说自己真是庙堂忠臣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劲的表达忠心。 他就这么将高柔给送了进去,顺带着连自己人也给送进去了。 稀里糊涂就成为了皇帝的心腹,群臣的叛徒。 还因此得到了赏赐。 现在居然还成为了城门校尉,主抓洛阳的防务,完了呀,要是阿父知道这些,肯定是要将自己绑起来打死的。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吧? 当时杀进来的分明就是司马干等人,谁会觉得他们是在帮着陛下做事啊?! 就在诸葛冲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就看到一行人马朝着城门前来,诸葛冲赶忙放下了心里的想法,领着人前往拜见。 出城的自然还是曹髦。 曹髦看着不远处行礼的诸葛冲,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倒霉蛋。 曹髦还记得自己拉着他的手,感慨他的忠诚时,此人那精彩的表情。 曹髦不可能让荀顗一家独大,诸葛家在曹魏的势力其实也不小,不说诸葛诞,就是诸葛冲的父亲诸葛绪,那也是两千石,以后担任了九卿的大人物。 诸葛诞这个人,他既不是毌丘俭这种的忠臣,却也不是司马师这样的反贼。 他介于两人之中,说起来就是一个有野心,追逐名声和地位,又顾忌颜面和身后名,不敢将事情做的太过分的人。 司马昭让他前来庙堂,他敢谋反,可曹髦让他前来庙堂,那就不好说了。 如果可以,曹髦还是希望能通过温和的手段来收服这位诸葛诞。 他麾下的士卒虽然没有毌丘俭多,但是毕竟也是常年征战的精锐,曹髦完全不希望看到本国力量无端的消耗在内战之中。 如今庙堂里的空缺很多,倘若自己能给与诸葛诞足够的尊重,让他名列三公之列,诸葛诞未必会愿意继续在地方上当个土皇帝。 历史上,司马昭让他前来庙堂,给的官爵是司空。 司空虽然是三公之一,但是跟镇南将军这个官爵比起来,对他显然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庙堂官爵当然是要高出地方官爵的,但是失去了兵权,司马昭就可以随意收拾他了。 四镇将军的地位略低与九卿,四征将军跟九卿持平,卫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是高于九卿,低于三公。 而大将军则是跟三公平起平坐,甚至比三公还高出一头来。 诸葛诞很在意官爵和名望,或许能通过这一点来收回他在豫州的军队。 镇西将军的人选,完全可以让文钦来担任。 文钦和毌丘俭坐拥豫淮,那在中原几乎就是无敌了。 让诸葛冲来担任城门校尉,就是皇帝对诸葛家所释放的善意。 曹髦从洛阳出发,朝着中军大营的方向飞快奔驰。 中军大营内。 夏侯献皱着眉头,坐在战车上,有骑士们高举着将旗,夏侯献就这么在大营内来回的奔驰,前往各营的驻地,巡查各营的操练情况。 对于如今的中军,夏侯献是差点要骂出声来。 就这表现还敢说是中军?倘若我大父还在世,非要被你们气死不可! 他的大父夏侯惇,乃是曹魏第一个大将军。 在他的时期,中军还是曹魏最强的战力,什么外军都得让步,军中皆是跟着武皇帝一路杀出来的精锐,百战之师。 这才过去多少年啊,中军就变得如此拉跨! 这也是夏侯献没能看到四十年后的中军,那个时期的中军表现才是真正的能气死夏侯惇。 夏侯献在十余年前也曾领过中军,而此刻的中军跟那时的完全不同了。 夏侯献在执掌中军后,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操练。 他将马隆的操练方法推广到了整个中军,先将那些前来镀金的害虫逼出来,将这些人清除干净,然后提拔那些操练时表现出色的甲士和底层军官。 第14章 非正道 今日的中军甲士们,操练时格外有激情。 战鼓阵阵,在将领们的大声呵斥下,披着重甲的士卒开始了狂奔,甲胄碰撞,双方遭遇,人仰马翻。 四处都弥漫着浓郁的汗臭味。 甲士们的高呼声犹如惊雷,不断的在大营内响起。 中军的甲士并不厌恶这种操练,曹魏的中军跟过去不同,他们并非是征,而是招。 他们不是后汉时那种来当兵三年强制服役的农夫,他们是被庙堂所招募的全职甲士。 故而两者的想法也是不同的,服役的农夫所想的只是早点熬过这时日,然后返回家乡,而这些职业战士,他们并没有熬过时日这样的说法,要么就杀出战功来,出人头地。 要么就是在底层甲士的位置上干到老,拿不动长矛为止。 可原先的中军,却没有了可以通过战功来出头的道路。 随着统治阶层的腐化,中军的位置逐渐被那些服散饮酒的高门子弟所占据,他们直接空降,不讲道理。 平日不参与操练,作战时躲在最后,而功劳却是他们最先拿到手。 而甲士们有不再去忙着操练什么的,只是想着办法去奉承这些人,去行贿,获得这些人的宠爱。 真正有才能的甲士被埋没,那些奉承小人纷纷高升。 就是连那些高门子弟们所看不上的位置,例如官长,火头,列长这些最基层的位置,也是由他们的爪牙来代替,到了曲侯,那就开始由士人来担任了,部司马就更没有寻常人的份,至于校尉什么的,呵。 不只是赏罚上的不公,在其他方面,待遇也极为不公,连伙食上都有克扣,还常常被军官们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来吞掉他们的赏赐补贴。 世家大族会变成天下巨富,就是因为他们能不择手段的吞钱。 连带着士兵抢劫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克扣俸禄对他们来说算是什么呢? 自从马隆等人到来之后,情况明显发生了转变。 过去的将校们很少会往死里操练,就算操练了,也不会有什么赏赐和提拔。 但是马隆亲自领着士卒们参与操练,提拔出色的人,责罚完不成的酒囊饭袋,一批又一批关系户和草包被马隆揪出来,有的被砍了脑袋,有的被驱赶出去。 那些明目张胆的搞克扣的人被斩首示众,高门子弟抱头鼠窜。 中军的风气顿时就变得不同了。 而当夏侯献成为统帅之后,他全力开始用马隆的办法来整顿大军,一时之间,中军各营是鸡飞狗跳,大量的鼠辈被驱赶出去,那个冯紞就是这么滚蛋的。 他被罢免的原因并非是他说的受到司马家牵连,实际上,中军里依旧有司马家的校尉。 “马校尉!操练如何?” 夏侯献的战车停靠在了中坚营,马隆赶忙上前,说道:“按着您所吩咐的操练,设立名次,赏赐了优异者,惩罚了落后者。” 马隆很是谦逊,夏侯献却点着头,“做的很好!” 他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人,是越看越满意。 他不知道皇帝是从哪里找来了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马隆给自己上书,其中提到了诸多的练兵办法,他认为要保持有战斗力的军队,就当以赏赐紧密联系,效仿当初的前汉,隔着一段时日进行比试。 马隆在上书里如此说道:“先比列火,又比对官,后比曲部,再以诸营相比。” 这是按着不同的级别来进行比赛,名次好的得到赏赐,名次不好就惩其军官。 夏侯献深以为然。 马隆跟文鸯不同,文鸯是个很厉害的猛将,而马隆是个优秀的军事家。 马隆在历史上曾写过军事著作,阐述带兵打仗,操练军队的道理。 就在夏侯献在跟马隆交谈的时候,忽然有斥候急匆匆的赶来。 “将军!陛下前来!” “啊??” 夏侯献瞪圆了双眼,脸色有些诧异,“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夏侯献当即皱起了眉头,他赶忙领着人朝着大营门口飞驰而去。 而当他匆匆赶到大门的时候,曹髦却一脸惬意的站在几個甲士面前,正低声询问着什么。 那几个甲士看起来相当的拘束,此刻哆嗦着,语无伦次的回答着皇帝的问题。 “陛下,已经有有十二年了,还不曾不曾” 夏侯献赶忙下了车,走到了曹髦的面前,打断了那甲士的言语,“陛下!!” 甲士再也不敢多说,赶忙站在了一旁。 曹髦笑呵呵的看向了夏侯献,“仲父,朕在太极殿都能听到各营将士们操练的声音,” “这些时日里,实在是劳烦仲父了,仲父果然是能治军的名将啊!” 夏侯献连称不敢,曹髦笑着朝那甲士说道:“赵家二郎对吧,朕记住你的名字啦,往后还会来找你的!” 那甲士受宠若惊,赶忙再次行礼。 曹髦拉着一头雾水的夏侯献朝着营内走了过去。 夏侯献看了看远处的那个甲士,忽然开口问道:“陛下,可是那人有什么不妥?” “未有不妥,朕看他颇有胆量,口才也不错,就跟他攀谈了几句。” 夏侯献有些迷茫,你一个皇帝跟甲士有什么好谈的?? 不过,夏侯献也没有多问这件事,他更好奇陛下的来意,他又问道:“陛下怎么来了这大营呢?” 曹髦平静的回答道:“自然是来看看他们的操练,这些大事,也不能都劳烦仲父啊。” 夏侯献顿时反应过来,他当即苦笑了起来。 “陛下,您贵为天子,中军本就该听从您的诏令,您不必如此的。” 夏侯献知道了皇帝的来意,这分明是来施恩与中军,是来拉拢将士们的,可何必呢? 你是皇帝啊,这些人本来就是你的人马。 夏侯献顿时又对司马师有了些恨意,都怪这厮,让陛下如此不自信,甚至还要亲自来中军大营,自从文皇帝之后,天子已经有多少年不曾来过中军大营了? 曹髦却说道:“中军如今全力整顿,自然需要朕前来安抚。” “这对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有帮助的。” 夏侯献没有再反驳,他也并非是想要独自执掌军权,不让皇帝过问,他只是觉得皇帝想的有点太多了,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曹髦就这么一路来到了第一个营,也就是马隆所在的营。 当天子黄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顿时引起了诸多将士们的哗然,他们停下了操练,纷纷踮起脚尖看向了那黄盖所在的方向。 马隆更是带着诸多将校赶忙拜见。 “哈哈哈,马校尉,不错,这中军的变化很大啊!” “您果然有古之名将的风范!” 曹髦夸赞道。 马隆连称不敢,曹髦又跟其余将领们寒暄了几句,最后看向了面前的甲士们。 “可有操练优异者啊?” 马隆一愣,赶忙叫来了几个甲士,这几个甲士看起来都极为惶恐,浑身哆嗦。 “这几个就是这次比试里最优异的甲士!” “哈哈哈,有这样的比试,为什么没有叫上朕呢?下一次,可一定要叫上朕,朕要亲眼看看!” “唯!!” 曹髦看向了那几个人,问起了他们的姓名和籍贯,他们连忙回答。 曹髦很是开心,拉着他们的手,一一鼓励。 “天下有这样的猛士,朕还有什么担心的呢?来人啊,赏十金!绢布十匹!宝剑一柄!” 夏侯献瞪圆了双眼。 那几个甲士脸色通红,不知所措。 马隆却严肃的说道:“为什么不拜谢?!” 甲士赶忙拜谢了曹髦。 “哈哈哈,不必如此,往后还要更加用功,夏侯将军的比试做的很好,往后还要继续推广,朕下次将亲自前来观看!若是你们还能获胜!朕还有重赏!” “多谢陛下!!” 那几个甲士都要乐疯了。 曹髦让马隆继续操练,自己则是在一旁观看,有皇帝观看,整个营内,从上到下,都非常的卖力,没有一个人敢耽误。 曹髦看着他们,脸上满是感慨。 他又大声说道:“甲士们如此勇猛,朕心里很是欣慰。” “他们都是为了天下,为了朕而征战,不能亏待了他们。” “朕决定提高他们的俸禄,增加对他们的赏赐,改善他们的伙食,给与他们休假归家的机会,还要妥善安排好年迈离开,因战事受伤的老卒。” “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马隆深深的看着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夏侯献此刻却有些急了。 他赶忙挡在了皇帝的面前,低声说道:“陛下,不可啊!!” “圣人云: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 “陛下治理大军,应当以汤武之仁义,怎么能以秦之酷烈?以赏赐来诱之呢?” 第15章 道德之世 夏侯献所说的这个圣人,乃是指荀顗的老祖宗,荀子。 这段话出自议兵篇,大概意思就是说:个人武艺强的打不过操练狠的,操练狠的打不过被利益驱使的,被利益驱使的打不过仁义的王者之师。 这道理本身没有毛病。 但是随着汉朝的道德社会不断的加强,这说法就逐渐被士大夫们给扭曲了。 他们认为,给与将士们太多的赏赐,给他们太好的待遇,那就是在效仿暴虐的秦国,是在用利益来驱使士卒,是不对的行为,要用仁义来感化军队,让军队为了大义而战。 但是曹髦就有反对的意见了。 诚然,心里有信念,为大义而战的军队是无敌的,可这跟待遇并不冲突啊! 待遇好了就会失去信念和大义? 粮食堆积如山,却非要士卒们受苦,吃不饱肚子去为大义而战? 不给他们好的待遇,那凭什么让他们为自己死战呢? 曹髦的视角跟这些士大夫们会有些不同,在夏侯献看来,曹髦是皇帝,甲士们本来就该为他死战,无论待遇是否好,都该如此。 但是在曹髦看来,自己算是大魏最大的领导,而这些都是自己的下属,自己要做的,就是提升大魏的规模,让员工们拥有更好的待遇,让他们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好。 这样一来,大魏集团才能蒸蒸日上。 天下哪有说光让员工们拼命死干,不给任何待遇,光张嘴给他们说仁义福报的道理呢? 士大夫们对甲士们是如此看待的,要让他们成为真正的仁义之师,不受钱财的诱惑。 可到了他们自己,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要是真的要贯彻仁义的信念,那要不要让你们这些士大夫也尝一尝苦?让你们也带头来贯彻一下仁义,成为仁义的官员呢? 就是因为这扭曲变态的礼法思想,导致自从后汉开始,就很少有皇帝会前往军营里安抚将士们,说了就是怕他们成为秦国那样的利益之师。 曹髦看着一脸焦急的夏侯献,顿时大笑了起来。 这些自大的士大夫们啊。 强如司马师,也不能摆脱这样的自大,他们很轻视这些底层的力量,他们总是自诩道德仁义,出口成章,嘴里说的头头是道。 他们自以为天下的精英,对这些真正做事的底层人民视而不见。 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力量。 曹髦的脸色是如此的坚决,他开口说道:“夏侯公,朕以为,这待遇好的军队,并非就是过去秦国那样的军队。” “这些都是仁义之师,他们是为了仁义而战的,朕听圣人云: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导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 “如今将士们做到了仁义之事,若是朕不给与他们赏赐,不就跟当初的子贡一样了吗?” “对仁义的军队,要进行赏赐,这不是要将他们变成利益之师,而是要让他们坚定信念,更继续为了仁义而战啊。” “往后,当以按着荀子的道理来治理大军,要以孔子的道理来鼓励此法,此为仁政也。” 若是说让曹髦跟夏侯献这老头打一架,那曹髦不敢说稳赢,但是要是说这辩论经典,你十个夏侯献绑在一起也未必说的过曹髦。 夏侯献此刻也是有口难辨,他觉得曹髦这番话有些不对劲,可他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很是无奈,只能任由陛下宣布了这件事。 马隆反应极快,迅速将这件事告知全军。 果然,这些“利益之师”变得更加激动了,他们纷纷高呼了起来,斗志更加昂扬,尽管皇帝都没有真正施行,只是给他们画了個大饼,就已经让他们如此的激动。 毕竟,在道德治世的观念下,自从武皇帝逝世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想过要提升士卒的待遇了。 大魏的底层士卒,商贾,农民,甚至是基层的小吏,都过的很惨。 而高层这些人的待遇又极高。 他们活得很是奢侈,奢侈到了扩建厕所,在厕所里准备香水香膏,设绛色蚊帐、垫子、褥子,再安排十个美女站在厕所里,让她们打扮的艳丽夺目,服侍客人上厕所的地步。 在客人上过厕所之后,美女们会将他们的衣裳脱下来,给他们换上新衣裳再送他们出去。 只要是上过厕所的衣服,就不能再次穿上。 有一次,司马炎得到一块珍贵的火浣布,将其做成衣裳,特意去石崇那里炫耀,石崇穿着很普通的衣裳,却让五十个仆从穿着同样的火浣布去迎接皇帝。 类似这样的事情,那是数不胜数,魏晋狂士,这些人的狂是建立在无数底层百姓的血汗之上。 他们是一个个巨大的寄生虫,就盘踞在社稷之上,疯狂的吸取底层的血液,在民间的百姓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子因饥饿而惨死的时候,他们却在用糖水来洗锅 曹髦发誓要改变这一切。 大魏此刻并不贫穷,经过了文皇帝和明皇帝的积累,国库相当的富裕,这完全可以改变一些底层百姓的生活。 提升底层士卒的待遇,减轻底层农民的税收压力,保证商贾们的安全,给基层小吏们出头的机会。 这些人所组成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这股力量是无比的庞大,若是能做到这些,就是司马师和司马懿一同从坟墓里爬出来,也无法动摇曹髦的地位。 此刻的这些甲士,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他们看向皇帝的眼神火热,纷纷交谈了起来,浑身斗志昂扬,跟半年前的状态完全不同。 马隆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看向皇帝的眼神里满是赞许。 其实,马隆很早就想要改善士卒们的生活待遇,只是,作为一个军中的新人,空降的校尉,他不敢冒然开口。 这件事,实在不好让将军去开口,否则就是有拉拢将士,打造自己私兵的嫌疑,而且,夏侯献这样的士大夫们,也不会开心,这跟他们的道德观念不符。 如今陛下亲自出面,说了这件事,马隆心里颇为振奋。 经过今天的事情,往后中军的操练会更加的顺利,战斗力一定会得到极大的加强。 曹髦并没有只在马隆这里待着,他又去看望了其余的几个营。 他也没有厚此薄彼,对各营内表现优异的甲士都进行了赏赐,欢呼声逐渐在中军各地响起。 甲士们从未想过,天子会亲自前来中军,他们更没有想到,天子居然会想要提高他们的待遇,给与他们如此赏赐。 等曹髦到了最后一个地方的时候,夏侯献已经是彻底麻木了。 可他还是说道:“陛下,现在各营都是我们自己人,可唯独这越骑是不是要找个理由来换掉他?” 曹髦听着他的话,看向了远处。 远处有个校尉,正披着重甲,跟着士卒们一同操练。 此人的模样跟司马师极为相似,只是眼神要柔和的多,此刻很是卖力,看到皇帝前来,他赶忙停止了操练,带着几个将士前来拜见。 这人叫司马骏。 他是司马懿的第七个儿子。 不得不说,司马老贼生孩子的水平还是不错的,他这些儿子都还不错,没有那种特别拉跨的。 最强的自然是司马师,而第二个强的,并非是司马昭,而是这位老七司马骏。 司马骏自幼聪慧,在整个司马家的年轻人里,是最有名望的,文武双全,能治经典,又懂得战事,历史上,启用文鸯就是此人上奏的,而且他劝谏司马炎,做了很多有利于百姓的事情。 历史上,西北的百姓得知他死了,一路都在哭泣,当地的百姓自发为他树碑,年长有德望的人见到碑后没有不下拜的。 而此人,如今还在中军担任校尉。 马隆所说的操练办法,只有他是可以贯彻的,跟着甲士们一同操练,赏罚分明,在更换司马家诸多将领的时候,曹髦开口:可以留下这个人。 夏侯献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家伙是司马昭的弟弟,就这么留在中军当校尉,保不准哪天就要叛乱了。 但是曹髦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在他眼里,此人也是司马师所留下的诸多遗产之一。 自己连司马炎都可以用,司马骏又如何? 此人有才能,无论是拿来治政或者打仗都可以,最重要的是,此人对百姓不错,知道社稷的力量来自哪里,在高门子弟里,有这样想法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拜见陛下!!” 司马骏行礼拜见,曹髦却赶忙扶起了他。 “校尉何以这般多礼呢?” “妜常常提起您来,怎么也不来皇宫里看望我们呢?” 司马骏认真的说道:“陛下,中军操练,臣岂能私自离开校场呢?” 曹髦笑了起来,又说道:“夏侯公跟我说,您的营在上次的表现非常不错,仅次于马校尉下次比试,可能拿第一啊?” 司马骏严肃的说道:“定然全力以赴!” “好!下次,朕会亲自来看,校尉不可怠慢啊。” “唯!!” “嗯,上次的比试,可有表现优异者啊?” 第17章 有诏! 鲁芝发现,自从大将军逝世之后,群臣的口才是越来越好了。 不只是口才,就是胆魄也忽然出现了,各个都变得正直,勇武,令人刮目相看。 过去那些跟在王肃身后低头弯腰的人,此刻居然要召集群臣来逼走他。 面对大将军瑟瑟发抖的人,此刻想要赶走皇帝身边的司马妜。 听到大将军三个字就不敢抬起头的人,此刻居然想要拥立大将军了? 鲁芝对当今的群臣非常的失望,他的脸上满是无奈。 他一直都觉得庙堂里的这些事情毫无意义,他的想法其实跟王观有些类似,认为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实事上,尽快平定庙堂的混乱,不要耽误正事。 这次群臣前来他的府邸,主要是因为群臣敢去争夺大权,却不敢在自家府内商谈这件事。 想偷肉,又怕挨揍。 郭彰找到鲁芝,对他一顿吹捧,说他是如今群臣之望什么的,说想要在他府内聚集起来商谈大事。 若是别人这么说,鲁芝一定会将他赶出去。 但是郭彰不同,郭彰是郭淮的侄子。 当初鲁芝还很年轻的时候,郭淮担任雍州刺史,郭淮非常看重这个年轻人,就举荐他为孝廉,并提升他为郎中。 严格来说,鲁芝就是郭家的故吏。 尽管郭淮已经不在了,可对他的侄儿,鲁芝还是念着昔日恩情的。 只是,比起郭淮,这位侄儿的表现实在是不堪,鲁芝听了他的想法都忍不住摇头。 此刻听到辛敞说出更为炸裂的话,鲁芝都无法保持淡定了。 “辛公,我不知道这是何人所提起的,我也不想要知道,我只是看在同僚的情谊上劝您几句,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他认真的说道:“这是取死之道。” “陛下对您极为看重,那您就安心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勿要参与庙堂的密谋,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能保全性命。” 鲁芝说着,就起身送客。 他是再也不会跟这些人纠缠了,简直就是疯了! 还拥立大将军??你们何不干脆重新拥立一個皇帝呢? 他明白这些人的想法,皇帝如今肆无忌惮的执行人事任免权,大张旗鼓的换人,却没有过问群臣的想法,群臣对此极为不满,可三公空缺,没有人能硬怼皇帝,他们就想弄出一个大将军来限制皇帝。 他们也是真的敢想!! 不能跟这些人厮混了,若是再混在一起,迟早三族不保! 鲁芝很是急躁的将辛敞如同驱赶一般的送了出去。 站在门外,辛敞苦笑着看着面前的府门,看来,自己也得稍微躲着这些人了 次日,天蒙蒙亮,曹髦就已经驾车离开了皇宫。 今晚的东堂宴不能耽误,而在开宴之前,他还要去拜访一个人。 当曹髦忽然出现在了华府的时候,华表惊慌失措,赶忙令人将府门大开,又强行拉着儿子一同出门来拜见。 升到中书监的华表,已经成为了群臣的领袖之一。 若是能再加个三公,以司徒或者太尉来录中书事,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魏权相了。 华表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他也成为了皇帝最忠实的大臣,在短短几日内,他已经执掌了中书台,对中书台进行了从上到下的清理,在关键的位置上都换上了自己人。 “臣拜见陛下~~~” 华表将声音拉的很长,还是没改掉担任侍中的习惯,几乎以宣读诏令的口吻来说出了迎接词。 曹髦笑呵呵的将他扶起来,感慨道:“这些时日里,朕所下达的诏令没有任何的耽误,能及时到达群臣的手里,政令畅通,这都是因为您的功劳啊!” “中书台有您,朕高枕无忧也!” 听到这句话,华表顿时有些惭愧。 他支支吾吾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中书台这几天的表现很是亮眼,但是吧,这其实跟华表的关系不是很大,可以说,基本无关。 中书作为大魏拟定诏令的核心机构,他们的工作内容总是被人误解为就是简单的书写诏令,然后送出去。 可这具体的工作显然没这么简单,曹髦下达诏令,并非是要亲自书写,他是要将想法告知中书,由中书来完成拟定和下发的任务。 如何正确理解皇帝的意思,如何用最简练的语言,让诏令表达精准,不使诏令为人误解,如何减轻群臣对诏令的抗拒,如何将诏令正确的下放到指定人员的手里,这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事没点能力还真的做不到,既要担心误解皇帝的意思,又要担心群臣找茬,权力很大,但是责任也很大,诏令出了问题,那可是要找中书令和中书监来顶罪的。 可这几天里,曹髦下达了几份诏令,其中包括人事的任免,调动,还有部分政策的调整,中书台完成的都很出色。 曹髦看着面前的华表,又夸赞了几句,华表终于忍不住了,他开口说道:“陛下,这非老臣之功也。” “哦?您怎么会这么说呢?” 华表这才解释道:“原先我一直都轻视郑公,如今方才得知,他擅识人的名声,并非是空谈,他所举荐的那个卫君,极有才能,中书台的事情,都是他在操办,不曾耽误” 华表这个人,其实本身才能并不算太突出。 曹髦也早就想到了会是卫瓘在其中发力。 他之所以没挑明,就是想要看看华表在往后能否继续重用。 华表虽然表现的很是忠诚,但是这治理天下,还是不能只看忠诚,还得看能力,若是华表会吃掉属下的功劳,那就说明此人不适合担任要位,往后可以找个人来换掉他。 可如今华表说了实话,嗯,即使本身的才能不足,可能不嫉妒属下的才能,主动为其邀功,此人还是可用的。 当初曹髦让郑袤担任吏部尚书更换诸多官员的时候,华表曾表示过怀疑。 曹髦让郑袤举荐一个人来辅佐华表,郑袤就举荐了年轻的卫瓘。 卫瓘出身大族,他的高祖卫暠在汉明帝时是著名的儒士,经典传家,到了他的父亲卫觊,已经是担任尚书的要任了。 只是,卫瓘跟曹髦身边的很多能臣一样,都有不幸的童年经历,十岁丧父,自幼开始独立的生活,少年时就受到他人的称赞,认为此子定然了不得。 曹髦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能臣的共同特点,同样是大族出身,可从小顺风顺水,生活在大人庇佑下的那些人,几乎都是酒囊饭袋,反而是自幼失去庇护,独立自主的那些人,有了极大的成就。 卫瓘跟其余那些被吹起来的人还不同,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当了尚书郎,这开局就是比钟会也不遑多让。 尚书台可是要办实事的,这不是一般的酒囊饭袋可以混进来的地方,随后,他又前往各个重要的位置上磨砺,先后担任通事郎,中书郎,几乎将所有办实事的机构都转了一遍,这给他打下了成为能臣的基础。 倘若不是因为曹髦的变化,那他此刻就应该是被司马昭所看重,成为皇帝身边的散骑常侍。 这人的一生都很生猛,四十岁就担任了侍中,又转九卿,虽然跟某个四十岁当三公的挂壁差了一点,但是实操经验拉满,文武双全。 后来钟会谋反,也是此人出面,平定了益州,却没有接受赏赐,在司马炎时期,他在东北为庙堂解决了鲜卑的问题。 只可惜,最后还是惨遭冤杀死,据说是因为此人当初反对司马衷上位,从而得罪了贾南风。 此人为人公正,才能杰出,而最重要的是,曹髦知道,这是魏晋时第一个跟司马炎上奏,要求废除九品中正制的官员。 他认为这样的选官制度会破坏庙堂的根基,当初只是权宜之策,不该继续执行。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死的那么惨了值得一提的是,古代四大美男子之一的卫玠,就是卫瓘的亲孙子。 这个年轻人还是能重用的,他比钟会都要稳健的多。 不过,曹髦这次前来,却不是为了卫瓘。 曹髦看向了同样跪坐在一旁,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华廙。 他这次是为了华廙而来的。 安世手里的贤才是真的多啊! 明明是人才济济,却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包括面前这位华廙,他在历史上是安世的尚书令,为人正直,不阿权贵。 贾南风想要将自己的亲戚嫁给华廙的孙子,华廙直接开口辱骂,说不愿意同流合污。 从那之后,他就不断的遭受来自贾南风的打击报复,直到他逝世,都没让他登上台司,做上三公。 明明官爵和能力都名列前茅,就是不愿意,最后顶不住群臣的压力,给了个仪同三司 曹髦笑呵呵的看着华廙,开口问道:“华君,卿这次立下了如此大功,为什么却不愿意来见朕呢?” 华廙抬起头来,“陛下,臣并无德行,先前的事情,都是因为父亲的吩咐,我本人不曾立下功勋,实在担不起陛下的看重。” “朕这次来,就是要给君一个立下功勋的机会。” “朕有诏,卿当从之!” 第18章 道德绑架 华廙就不明白了,这当官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吗? 怎么还强行征召呢??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是吧?? 华表满脸的苦涩,他这个儿子,从小就头铁,当初还在太学的时候,就敢写文章来讽刺曹爽,后来又讽刺宣文公。 当时也就是华歆的余威还在,曹爽和司马懿都没有计较。 卢毓就是看中了他的头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而卢毓一直压着他,不许他出仕,一方面是在给这个女婿养望,另外一个方面,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 他这個性格若是当了官,怕不是要出大事! 在卢毓等人失败后,华廙没有接受来自任何一方的邀请,直接回到了家里。 在朝臣动手的时候,华廙又提前为父亲谋划,让华表有了头功。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华廙准备辅佐皇帝,事实上,华表劝说了他很多次,让他跟着自己去拜见皇帝,奈何,此人就是不肯。 他的想法很明确,就是觉得自己要始终跟卢毓站在同一个阵线里,作为他的女婿,受了其恩德,那也要一同承担责任。 华表看到儿子的脸色,心里就暗叫不好。 果然,华廙直接回怼道:“陛下强召,安知臣没有亡绵山之决心呢?” 华廙说的这个典故是指当初的介子推,据说他为了隐居躲在绵山里,晋文公纵火搜山,结果他被烧死也没有出来见文公。 华表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这个中书监是要到头了。 可曹髦却大笑了起来,“那介子推是因为文公不曾封赏方才逃离,如今朕刚亲政,既没有犯下过错,也不曾像文公那般轻视能臣,亲自前来征召,君怎么就要效仿介子推呢?” “臣当初跟随卢公,犯下大错。” 曹髦再次说道:“既然是君犯下过错,并非是朕犯下过错,那就不能说是避征亡绵山了,应当说是脱罪藏绵山。” 华廙虽然头铁,但是口才并非很出色,被皇帝这么一怼,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曹髦严肃的说道:“既知犯下了过错,不想着去弥补,却要躲在家里,这算是什么君子的行为呢?” “当初因为卢公的政策,河北死伤了多少百姓?!你身为婿子,没有去劝谏他,却纵容他以私心来坏大事,如今还想要躲避自己的过错吗?!” 华廙脸色通红,华表赶忙说道:“陛下,是臣管教不力” 曹髦收起了些怒火,看向了华廙,“朕这次来征你,就是让你来将功赎罪的,朕不要你的性命,你一个人的命也顶替不了河北数百万百姓的性命,伱接下来就安心辅佐庙堂,去拯救天下的黎民百姓,等你的功劳足以弥补你的过错,朕就让你回那绵山!” “起身从令!” 华表猛地拽了一下儿子,华廙这才起身,弯下腰,“臣受令。” 曹髦很开心,他身边就缺这样头铁的人。 此人在将来正好可以顶替陈骞,来担任廷尉,他的上限在司空,司空也就是过去的御史大夫。 曹髦这才跟着华表走进了府内。 曹髦在敲打华廙的同时,又给了华表一些赏赐,最后开始交代正事。 “华公啊,群臣对最近的任免诏令有些不服,认为朕一意孤行,没有听从群臣的建议,您觉得呢?” 华表惊讶的问道:“我是按着侍中的吩咐来做的,怎么能说是没有听从群臣的建议呢?” 曹髦大笑了起来,“倘若群臣都能如华公这般贤明便好了!” 华表赶忙回答道:“陛下,这是朝中小人贪恋权势,可以从重的惩治这些人!” 曹髦却摇着头,“这件事且不急。” “朕这次前来,乃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哦?” 曹髦认真的问道:“朝中这大司农的人选,不知华公认为何人可以担任呢?” 曹髦手里现在有很多事要操办,最先要操办的就是军队待遇的事情,而要完成这件事,就需要有大司农来帮衬,大司农主抓庙堂财政,少府主抓皇帝的私人财政。 自从司马师逝世之后,朝中出现了大量的空缺岗位,大司农同样如此。 可曹髦现在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担任这个位置的人。 说起来,这也真的是皇帝的悲哀。 历代皇帝都是人多官少,汉武帝更是喜欢玩三公消消乐,仿佛人才用之不竭,到了曹髦这里,他甚至连个能当大司农,主抓庙堂财政的人都找不出来! 华表听到皇帝询问,同样有些茫然。 这庙堂里的大臣,哪一个都不能说是真心辅佐陛下的,当然,除了自己! 想要找一个有能力管理财政,又对陛下忠心的人,谈何容易啊? 这大司农的位置,又不能随意让年轻人来担任。 华表迟疑了起来,华廙却若有所思。 皇帝忽然找上门来,询问大司农的人选,这没道理,人选应该去找郑袤啊,为什么来要询问我们呢? 华廙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狐疑的问道:“陛下,不知我丈人如今在哪里呢?” 华表一愣,“他不是回河北了吗?” 曹髦轻笑着,“说起来卢公也是不幸,刚刚离开洛阳,就遇到了高柔的叛乱,骑兵紧急出动,封锁了司隶,他无法离开,就被嵇校尉暂时扣留了下来”云九小说 华廙顿时了然,他开口说道:“陛下,臣以为,原大司农卢君就可以担任这个要位!” 最初的大司农是王祥,但是后来王祥完成了连跳,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卢毓的儿子卢钦顶上了王祥留下的空缺,成为了新的大司农,但是在卢毓失败时又被罢免,这才让大司农出现了空缺。 卢钦重新当大司农,这是属于官复原职,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华表却脸色凝重。 自从河北叛乱之后,卢家的名声就已经烂了,被诸多河北大族所排斥,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要是重新任命卢家人,只怕会引起极大的反弹。 他瞥了一眼儿子,随即提醒道:“陛下,先前诸多任命,使得群臣略微不满,王肃前来,更是让他们很是不安,若是您要召卢钦前来,只怕群臣会一同上书,这对大事不利。” “陛下虽除掉了高柔等奸贼,但是朝中有奸贼藏匿,不可轻视啊。” 华表是有些担心,刚刚处置了高柔的年轻皇帝会变得自负,轻视群臣,专断独行。 可曹髦的眼神很是明亮,他非常的明白群臣的势力,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如今群臣无首,自己刚刚以高柔等人来树威,这是自己收回大权的最佳时机了。 对待群臣,是不能拖延的,很多事情,要越快越好。 军队和财政,必须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大司农这个位置,除了被群臣所孤立起来,品行又不错的卢钦之外,还有谁能担任呢? 自己想要提高底层人民的待遇,没有大司农来协助,那要怎么提升? 这是自己做事之前,要最先考虑的一个部门。 曹髦信不过其他人,哪怕是对自己忠心也不行,朝中大臣,一个比一个贪婪,让他们来当大司农,那就是将狼放进羊群里,他们会吃饱喝足,将骨头吐给曹髦。 先前提到的生活极度奢侈的石崇,就曾担任过大司农,嗯,这下就知道他为什么能过的那般滋润了。 卢钦这个人虽然不算是自家的亲信,但是好歹此人在历史上证明过自己的节操,不会干出中饱私囊的事情,而且他现在除了跟随自己,也没有别的什么去处了。 曹髦要收服华廙,就是为了让华廙去劝说卢钦。 先前曹髦就派张华去试着收下他,但是没有成功,这次,一定要将他收入麾下。 曹髦握着华表的手,安抚道:“请您勿要担心,群臣那里,朕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您安心操办中书事即可。” 曹髦随即又看向了华廙,“召卢君前来的事情,就交予你来完成吧。” “今年的春种受到了影响,不知今年还是否会出现灾害,若是有百姓被饿杀,那就是死在了你们几个人的手里,让卢钦回来帮忙解决这些事情,勿要躲起来无视自己的罪行!!” 华廙起身,“唯!!” 曹髦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华府,他就喜欢跟这些耿直有道德的君子们打交道,一手道德绑架,就可以让他们起来做事,要是遇到贾充荀勖那样不要脸的,反而是没有什么作用了,毕竟人家压根就没道德,也不会被道德绑架。 曹髦回到了太极殿,开始准备起了接下来的东堂宴。 曹髦对这次的东堂宴极为看重,很早就派人去做好准备,张华准备了很多的坐席,又令宦官们准备了大量的美食和酒水,甚至还组织了专门的乐师。 这规格顿时就跟过去不同了。 曹髦坐在东堂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门外。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陛下!!” 一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堂内,那人正是钟会,他可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宴会。 就是可惜,嵇康无法前来,否则还能听他为自己抚曲。 “陛下,今日的东堂宴,有奸贼想要动手!” 第19章 差点忘了杀 钟会刚坐下来,就说出了一个相当劲爆的消息。 “嗯??” “动手??” 曹髦顿时警觉,钟会却是不屑的笑了笑,说道:“陛下勿要担心,他们并非是要动刀戈。” “我得知他们昨日聚集在一起密谋,时日如此凑巧,断然是要在今日的东堂宴里做文章!” 钟会大义凌然的说道:“臣得知这件事,特意放下了手里的要事,前来赴宴,就是担心陛下为他们所制,特意前来为陛下压制这些奸贼!” 曹髦看了一眼钟会。 其实你就是给赴宴找了个借口对吧? 东吴那边是“曲有误,周郎顾”,咱这边是“名士聚,钟郎顾”。 不过,这点小毛病并不算什么。 曹髦也只能认下了,“士季来的及时,今日群臣看到士季在此,定然是不敢闹事了!” 钟会很是得意,这些时日里,钟会是一天都没有闲着。 他派人跟诸葛诞,陈泰,司马望,毌丘俭等人进行联络,尝试着将这些力量收回庙堂,同时又调整了大魏对宗室的诸多政策,放开了笼子,而最关键的是,钟会还在私下里操办对付卫将军的大事。 这些大事全部落在钟会一个人的身上,这让钟会非常的激动,他竟一点都不觉得累,乐在其中。 曹髦都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但是钟会虽然也饮酒,但是从不服散,更不会像嵇康他们那样毫无理智的酗酒,身体还算是硬朗。 在百忙之中,还有空来参加宴会,只能说,不愧是钟士季。 就在群臣二人谈论各地大事的时候,名士们开始出现在了东堂宴内 王祥看向了身边的几個下人。 “老夫准备前往东堂,可以准备马车。” “唯!” 有人赶忙前往准备,另外一人则是死死盯着他。 王祥被他盯的都有些发毛,他清了清嗓子,随即说道:“我想要上表给皇帝,为我准备纸墨。” 那人点点头,也走了出去。 王祥顿时眯起了双眼,若是不想给皇帝当刀,那就只能提前联系王肃,让王肃明白皇帝的险恶用心,只要他能暂时放下私人恩怨,这件事还是能顺利解决的。 只是,他如今被囚禁在府内,不许外出,外头的人也根本无法进来找他。 不过,这并不重要,当初的皇帝也曾被囚禁,他都能联系到外头的人,自己难道就做不到吗? 王祥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坐在书房内,他已经开始构思该如何将书信悄无声息的递给王肃了。 他将自己代入到当初曹髦的位置上,心里有了无数个想法。 很快,那位“下人”就将一张纸张放在了王祥的面前。 王祥过去不曾见过此人,这下人是皇帝所安排过来的,说是来照顾王祥,可看他的言行举止,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隶臣。 王祥提起了笔,写了几句,忽然,他长叹了一声。 “许久不曾用笔,竟是写错了字,不能再用了,你再给我取一张纸来。” 那人看了王祥一眼,随时伸出手,将那废纸拿在手里,又迅速从身上拿出了一张新的,铺开后放在了王祥的面前。 王祥目瞪口呆。 “你站在这里老夫写不出来。” 下人表示了然,随即就走了几步,站在了门口,转过身来,笑呵呵的盯着王祥。 王祥在心里骂出了声来。 就这么盯防老夫是吧?? 他也不好继续拖延,皱着眉头,无奈的书写了起来,写了片刻,他方才收起了笔,那人再次走上前来,确定纸张没有什么缺口。 王祥板着脸,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下人。 “老夫看你,不像是寻常之人,不知是何出身啊?” 那人回答道:“仆赵过,过去曾照顾陛下,如今特意前来照顾王公,王公不必多礼,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王祥神色顿时凝固。 我说怎么如此熟练,合着是原来监视陛下的人啊! 赵过这番话,其实也是在提醒王祥,勿要做这些小动作,在下是专业的,你没有机会了。 王祥此刻终于是体会到了当初皇帝的感觉。 身边的人都是被他人所委派,记录自己的一言一行,就是去更衣都有人盯梢王祥的眼里满是绝望。 皇帝到底是如何从这种监视里走出来的?? 这根本就是个死局啊! 在没有经历过这般待遇的前提下,群臣是不可能明白曹髦所面临的难度的。 王祥终于选择了低头,在这种监视下,他完全没有机会跟王肃联系,他已经明白,哪怕以后王肃来找他,也一定会有人盯着自己,一旦自己对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怕诛族的待遇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王祥苦笑着,“前往太极殿吧。” 王祥坐在马车上,在众人的照顾下,一路来到了皇宫。 当进了皇宫后,那些照顾他的人还在徒步跟在了他的身后,王祥对此很是无奈,他打量着周围,明明是熟悉的皇宫,此刻却忽然又变得有些不同了。 无论是在远处驻守的士卒,还是那些来回巡视的甲士,他们看起来士气极高,这种东西是一眼就能看出变化来的。 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到一种喜悦,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风,眼神明亮,跟不久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王祥这次是真的有些震惊了。 自家弟子筹备了很长时日,打倒了高柔等大臣,这个他可以理解。 但是他亲政才几天啊,为什么连甲士都变得如此不同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王祥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赵过,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道:“皇宫内的甲士,变化极大啊。” 赵过笑了起来,“跟随圣王,自然如此。” 王祥顿时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些甲士士气高涨的原因很简单,曹老板加薪给补贴了。 在少府令的人选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曹髦很大方的用私人钱财来赏赐并提高皇宫内宿卫的福利,得知老板加薪,员工们自然是斗志昂扬的。 “王公?” “郭公?” 此刻,忽然有人从后面追上了王祥,王祥看到来人,眼里满是惊讶,来人乃是尚书郭彰。 连此人都来参与东堂宴了?? 这世道当真是变了呀。 王祥感慨了起来,两人随即寒暄,而照顾王祥的人只是盯着两人,寸步不离。 两人一同朝着太极殿走去,郭彰大概也是听到了王祥方才的询问,颇为不屑的说道:“陛下被马隆那个小人所蛊惑,用钱财来收买军队,非仁义之师也!” “这些士卒本就贪婪,马隆蛊惑陛下开了这样的先例,往后他们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对赏赐也不知足,为陛下战时惜身,完全沉浸在享福之中,大魏要灭亡在马隆这个无耻小人的手里了!” 郭彰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他的这个看法,是如今群臣的主流想法。 他们不敢明着说皇帝的行为不对,只能是找个人来背锅,没有出身没有背景的马隆自然成为了最好的人选。 对这个兖州武夫,群臣极为不满,只怕不久后就要开始对他的弹劾攻击了。 听到他的话,王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可他却没有开口去嘲讽,只是暗自叹息,这么下去,只怕这新的时代难以到来了。 当他们两人来到了东堂的时候,此处人声鼎沸。 皇帝就坐在上位,而在他的左右,坐满了众多的名士,这些人几乎将整个东堂都给挤满了,老弱皆有,除却名士,庙堂的大臣们也是出现在了这里,王祥一眼就看到了数个重臣,穿着便服,就坐在诸多名士之中,谈笑风生。 王祥的眼神更加的复杂,此刻,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陛下终于还是做到了他曾经所说的,东堂宴啊,天下第一宴,聚集了洛阳城内几乎所有的名士。 王祥的到来,让名士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曹髦也看到了他,却没有前往迎接。 王祥有些尴尬,前往拜见了皇帝,随即就进入了名士的行列里。 郭彰却是待在了皇帝的身边,脸上洋溢着笑容。 “陛下,先前臣身体有恙,迟迟未能前来拜见,还望陛下勿要怪罪。” “郭尚书不必多礼。” 两人在上头寒暄了起来,王祥打量着周围的群臣,却也没有看到王肃的身影,看来,这是陛下故意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就是想让自己趁着王肃没来的时候给自己找好理由。 而就在王祥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有人站起身来。 “陛下!!” 曹髦一愣,看向了发言者。 开口的那人,正是名士吕巽,他是吕安的兄长,先前四处带动年轻名士们去上书弹劾大臣们的,就是这个人。 随着群臣的倒下,吕家的这两个名士也是成为了诸多年轻士人们眼里的大贤,名望极大。 而他的身上也打上了曹髦派系的印记。 可实际上,曹髦跟他并不亲近,甚至都记不起这到底是谁。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就在此时,张华不动声色的低着头,低声提醒了一下对方的名字。 曹髦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你这个畜生啊。 伱不说话,朕差点都忘了要杀死你。 第21章 欺世盗名之辈! 群臣是不敢去跟皇帝赌的。 一群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哪里敢用自己的宗族来换掉陈骞呢? 陈骞真的是皇帝的亲信吗? 不,华表钟会这种在制服高柔时立下了大功劳的才叫亲信,高柔谋反的时候,陈骞做了什么? 其实吕巽都不能算是诬告,因为陈骞本身就真的参与了高柔的谋反之事。 只是因为皇帝还需要他的相助,故而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赦免了他而已。 皇帝凭什么不敢用一个临时赦免的人来跟群臣换呢? 就因为他是廷尉? 相比抓人的陈骞,能安排人的郑袤或许对皇帝来说要更重要一些。 若是陈骞这次被诛族,那接下来皇帝就算不敢将群臣杀的干干净净,那总要有倒霉蛋陪着陈骞一同上路,那群臣如何能确定自己不会是那个倒霉蛋呢? 谁又愿意去赌这个概率呢? 跟高柔常年保持书信来往的郭彰都不敢去赌。 他在皇帝的脸上隐约看到了大将军的神色,此刻,郭彰看向吕巽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高柔刚刚被抓起来,皇帝这才赦免了我们的罪行,你就跳起来要皇帝处置我们是吧?? 好你個吕巽,敢用我们的性命来给自己铺路! 一个小小的吕家,连服侍我家的资格都没有,居然也敢将我家当垫脚石? 不只是郭彰,荀顗,崔赞等几个大臣看向吕巽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真要追究高柔贼党,别人不好说,他们这些人肯定是要玩完的。 贼子安敢谋害吾等?! 吕巽此刻汗流浃背。 这剧本有点不对劲啊,自己不是在帮着庙堂大佬除掉陈骞吗?他们不应该是来拜谢自己吗?云九小说 怎么看他们的眼神都有些敌意啊? 那些人来找自己的时候,可是说的很清楚。 通过这件事,一来得到名望,二来得到群臣的好感,只要事情能办成,美姬不必多说,往后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曹髦坐在上位,看着神色各异的群臣,心里颇为压抑。 有些时候,他忽然就理解了自己的老丈人,难怪他动不动就想销人户口,在真正开始亲政之后,曹髦终于知道做事时不断被人拖后腿是什么体验了。 目前曹髦正在做的事情有很多,钟会这里在做宗室和联络外将,对付卫将军的工作。 陈骞在淘汰庙堂里的那些酒囊饭袋。 郑袤在举荐能人担任关键职位。 王经则是在更换整个司隶地区的地方官员。 而曹髦的事情是最多的,他在拉拢能臣,组建新的庙堂架构,削弱大族的垄断,尝试着迅速掌握军队等等。 但是庙堂里的这些虫豸一直都在给自己拖后腿。 他们反对自己提升甲士们的待遇,反对陈骞清除奸贼,反对郑袤举荐贤才,也就是钟会所做的事情还比较隐瞒,没有传出去,等群臣知道钟会要释放宗室,他们还是会反对的。 这些犬入的,自己刚刚处置了高柔,刀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净,他们就敢这么跳起来搞事。 要是给他们一些发育的时日,那还了得?? 曹髦的表情很是严肃,自己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啊,得再次加快速度,哪怕是在名义上,也要将全国的大权收在自己的手里。 钟会此刻站在曹髦的身边,看向群臣的眼神很是不屑。 他是向来看不起这些虫豸的,甚至觉得他们就不该来参与名士的宴会,东堂宴也是你们这些人所能参加的? 下次要设个门槛了。 而群臣却没有闲着,在郭彰之后,荀顗等几个原先跟高柔走的很近的大臣也是纷纷开始劝说曹髦。 就连郑冲都跟着下场了。 这老爷子也是没办法,论起来他可是主谋啊! 此刻,连他都对吕巽都有些不满了,老夫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谋害老夫呢? “陛下,高柔过去乃是司徒,群臣之首,群臣多与他有书信来往,光是这一封书信,实在不足以定罪啊,这件事还是要认真审查,岂能冤枉了好人呢?” 郭彰开口说道。 曹髦有些迟疑,他看向了宴内的众人。 “朕先前就言,诸卿可畅所欲言,今日的事情,诸位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朕向来是闻过而喜,但说无妨!” 宴会内不只是有这些重臣,还有很多的年轻士人。 在得到皇帝的激励之后,这些人顿时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荀寓起身说道:“陛下,吕君所言,也无不道理,高柔谋反,那些跟随他作乱的大臣,岂能轻易饶恕?这些奸贼既然失去了为人臣的大义,往后迟早也要为乱的,倒不如从重处置!” 听到这番话,荀顗的脸顿时就黑了。 好好好,这么劝谏是吧?真觉得诛族诛不到你的头上? 而场面很快就朝着某种诡异的方向开始发展,年轻的士人以及白身的名士们大多都要求严惩,身居高位的大臣们却认为要宽恕。 这大概是魏晋的年轻士人们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里阐述自己的观点。 最开始还有些拘束,可随着时日的推移,他们就越来越熟练,语速极快,都几乎要指着那些老臣来谩骂。 王祥安静的坐在群臣之中,他看着坐在上位的年轻皇帝,眼里满是迷茫。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搞不懂皇帝想要做什么了。 伱就不怕压不住这些士人? 为什么要这么激励他们来反对权威呢?你才是最大的那个权威啊,礼法若是荡然无存,最先倒下的就是你自己啊! 钟会满脸欣慰的看着那些年轻士人们。 有圣王治理天下,故贤人辈出。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却再次有人来到了这里。 东堂内的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来人有两个。 一老一少。 老人眯着双眼,打量着面前的诸多名士,正是我大魏原先的太常,王肃。 而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长发披肩,眼神明亮,正是司马安世。 曹髦有些惊愕。 而众人已经开始起身拜见了。 王肃这老头的名声还是很大的,主要是对方的经学造诣很高,过去在庙堂里也是仅次于三公的存在,而现在的三公几乎倒下,新上来的王祥,又牵扯到高柔的事情里,可以算是名存实亡,王肃的地位又一次上来了。 作为一个经学家,当你熬死了所有的同行之后,你就成为了当代的经学大家。 两人来到了曹髦的面前,行礼拜见。 “请起,请起。” 曹髦笑着为他们赐座,王肃就坐在了曹髦的左手边,司马炎则是坐在了年轻人当中。 王肃刚刚坐下来,那双锐利的眼就开始在群臣里游走了起来,迅速锁定在了恨不得将头埋起来的王祥身上。 王祥此刻也是险些破防。 都怪那个蠢物吕巽。 本来是要趁着王肃不在提前给自己辩解的,这厮这么一闹,却是耽误了自己的大事啊! 曹髦此刻也是有些狐疑,自己压根就没邀请这个人啊,以他的性格,怎么还会主动凑过来呢? 他本来是想要让王祥尽快完成自辩的,结果王肃忽然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王公啊,您远道而来,还不曾休息,怎么就来这里了呢?” 曹髦问道。 王肃说道:“听家中小辈说,陛下在东堂设宴,商谈经典,老臣自幼好经,故而跟着他不请自来。” 曹髦看向了司马炎,司马炎笑了起来,朝着他眨了下眼睛。 他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点小得意。 好你个司马安世,又给我来这一套是吧?? 司马炎这都不是第一次了,关键是他还总觉得自己是立了功的。 曹髦看到王肃看向王祥的眼神愈发的凌厉,赶忙说道:“王公来的正是时候,众人正在商谈一件大事!” 他赶忙将众人所辩论的事情告知了王肃,让他来发表一下观点。 “陛下,大魏没有律法了吗?还需要这些人来商谈如何处置罪人?” 王肃丝毫不给众人留情面,他直接开口说道:“这件事,应当按着律法来操办,倘若他真的犯下了过错,那就严惩,若是不曾,那就澄清,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名士们有些不善的看着他,王肃却不理会,直接看向了王祥。 “倒是有些事,是律法所不能处置的。” “王祥,汝年长于我,我本不该直呼汝名,只是,汝欺人太甚!我实不能忍!!” 王肃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当初我授太玄于陛下,你后任帝师,怎么敢从陛下口中诓取我的学问,对外说是你自己所得呢?!” “你为了当上太常,欺世盗名,以我的学问来为自己扬名!” “真以为这天下没有公理了吗?!” 王肃这么一呵斥,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忽然吃到了这样的大瓜,名士们顿时就坐不住了,王祥身边的几个人甚至主动让开位置,让王祥能直面王肃。 吕巽此刻有些茫然,那我这里的事情呢? 这还没说结果呢,怎么都去围观那两人去了? 王祥深吸了一口气。 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别的退路了,他站起身来,严肃的看着对方。 “王公我亦自幼治经,纵然远不如您,可也有所获,您何出此言呢?” 第22章 与我无关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什么时候,司马炎已经挤掉了坐在曹髦身边的张华,贼头贼脑的坐在了曹髦的身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曹髦低声解释道:“先前王公的解释跟王公额这么说吧,王公对太玄经的阐述跟你外公的阐述有些类似。” 司马炎恍然大悟,“哦,是拿去看了几眼啊,当初启蒙的时候,老师让我写文章,我也经常拿几个仲父的文章看一看” 两人在这里窃窃私语,而王肃却已经走到了王祥的面前。 “你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且不敢来承认吗?!” “王公勿要这般羞辱,难道天下所有治太玄的人都是盗窃了您的学问吗?!” “太玄可是您一家之言?!” “就不许他人来钻研?!”云九小说 王祥看向了周围的名士们,在调动情绪,包括演戏这方面,他是要强于王肃的,果然,他这么一开口,竟是让不少人点起了头。 王肃气急败坏,“你对太玄有什么研究?” “好,好,来,将你注释的文章拿出来给天下人看看!” “我这些年里所进行的注释文章,我随时都可以从家中取来,我们可以对峙一番,看看是否盗取!” 王祥的脸上不见半点惧怕,他严肃的说道:“王公,我的注释内容就在我的府中,随时可以取来。” “我平日里对你颇为尊重,也不曾有失礼的地方,同治太玄,我自然也看过你的文章,但是,今日王公的言语,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难道这天下,就只许伱一人来研究太玄吗?大家所治的都是同样的经典,所悟出的道理相同,这难道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按着王公的说法来看,这天下所有治太玄的人,都是盗取了您的学问!” “这太玄非扬子云所著,乃是汝王子雍所云也!” 曹髦坐在司马炎的身边,看的津津有味。 不愧是王祥啊,到了这种时候,在完全不占理,随时要崩盘的情况下,他还是如此的坚决,气势上完全不弱于对方,自己要不是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怕都要迟疑他是不是真的抄袭了。 在王祥的身上,曹髦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种面对紧急情况时的冷静与坚持。 王祥无论遇到多么危急的情况,他总是能咬着牙,坚持到底,给人一种他很有理的感觉。 说什么都不低头。 倘若是不知内情的愣头青,一定会为他所欺。 “陛下,我看他不像是看了我外公的,一点都不心虚,敢说要跟外公对峙,那大概就是巧合了。” 司马炎开口说道。 曹髦却知道内情,他对峙个屁啊,还说什么注释的文章在府内?你有个狗屁的注释,在诸多经典里,最难的就是太玄经了,你要是能注释太玄经,还需要去用王肃的东西吗? 这家伙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就是咬着牙死撑而已。 王肃看着面前这般无耻的家伙,再次叫道:“好,那现在就派人去取!” “好。” 王祥还是没有退缩。 曹髦都有些狐疑,这老头该不会真的有注释本吧?不可能啊? 王肃再次说道:“我还要与你好好辩论一番经学!” 王祥冷笑了起来,“老夫不擅辩论,治经乃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知识,不是为了跟别人辩论,倘若您要辩论,那就算您赢,我认输。”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你的经学造诣更好,所以就不许我来钻研太玄吗?!” “难道你的经学造诣更高,那些不如你的人就是在盗取你的学问吗?!” “王子雍,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没有跟你计较,多次让步,没想到,你欺人太甚,居然敢这般羞辱我!今日,你若是不给我個说法,我绝不饶你!!” 曹髦赶忙擦了擦双眼,怎么感觉自家老师忽然就成了一个受害者呢? 或许是因为王祥本身的演技足够优秀,又或许是因为王肃的回来触碰到了一些重臣们的利益,此刻场内的众人,竟是站在了王祥这边。 荀顗上前劝说道:“王公啊,这经典的事情,本来就是众口纷纭的,哪里能说是盗取呢?况且,今日陛下设宴,您前来此处说这件事,岂不是不合时宜吗?” “这件事往后可以再谈,却不能坏了陛下之宴啊。” “再说了,你们两家关系向来很好,也不能坏了和气呀,您就跟王公道个歉,往后再谈。” 荀顗一副很为王肃着想的模样,实际上,他这话却是在指责王肃,非常的偏袒王祥。 曹髦一点都不着急,乐呵呵的坐在上位。 王肃的名望和资历都很深,他返回庙堂,是可以力压郑冲以下诸多大臣的,荀顗这些个重臣,哪个不担心呢?三公可没有年龄限制,王肃这老头身体又一直不错。 他们都不想让王肃回来吃肉,此刻绝对不可能站在他这边说话。 而王祥调动众人情绪的能力也很强。 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曹髦完全不在乎。 曹髦是想让王祥为自己打头阵,瓦解世家大族手里的解释权,但是这件事不会因为一次盗窃学问案就能解决。 想要真正解决,就是得引导社会氛围,让士人们敢说话,敢挑战权威,打破礼法的禁锢,众人畅所欲言,这问题就很好解决了。 曹髦就喜欢看这些人内斗。 当他们斗起来的时候,就没有心思来给自己拖后腿了。 等到卢钦回来担任大司农,自己就可以直接调整中军的待遇,然后逐步收回各地的军权,再将待遇推广到全天下去。 等到全国的军队都开始支持自己的时候,群臣算个屁,乃公非让你们享受一下前汉豪族的待遇。 王肃此刻却气的半死。 他盗取我的学问,还要我给他道歉??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些群臣根本就是在有意偏袒王祥,就是怕自己回来争位置! 王肃冷笑着说道:“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安敢在此放肆?!” 荀顗勃然大怒,“王子雍,我与你向来亲善,何以如此辱我?!” 看到宴内如此混乱,张华再次看向了曹髦,要是再不出手,这第一次宴会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曹髦只是从一旁拿起了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司马炎说道: “看吧,没有人会在意是非。” “都只是为了利益。” “纵然王公的学问被盗又如何?有谁会在意呢?” “只要王公返回庙堂对他们不利,那他们也会对是非视而不见。” “利益固然是万事之根本,可若是没有了是非,早晚将葬身于此利益之上啊。” 司马炎瞥了一眼皇帝,若有所思。 很快,场面就从王肃的一对一变成了以一敌众,在他喷了荀顗之后,诸多大臣纷纷下场,开始站在了王祥这边,甚至连那些年轻的士人们,也是完成了站队。 当然,这些士人们站队的原因跟群臣还不同,他们是认可王祥所说的众人皆可参经而已。 王肃和王祥对视,两人看起来皆是自信满满。 王祥非常的自信。 他知道皇帝叫自己前来太极殿的原因,皇帝需要用自己来拿下世家大族手里的经典解释权。 而这些大臣们也都不希望看到王肃过来。 无论是这些旁观者,还是最重要的裁判,都是我这边的人,你怎么让我输呢? 你王肃就是再强,也绝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王肃当然也很自信。 他确定王祥只是一个无耻的盗取者,他糊弄不了世人的,经典这种东西,你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任何一个漏洞都不会被放过。 况且,如今群臣都隐约有联合起来对付皇帝的意思了。 陛下肯定是想要拉拢我来对付群臣的。 有陛下站在我这边,我还用得着怕你们?? 两人争执不下,一同看向了皇帝的方向。 嗯?? 那个脏东西呢?? 皇帝原先的位置上空无一物,连带着司马炎都消失不见了。 钟会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无碍,你们继续说。” 这一刻,王祥和王肃的脸色都变得极为精彩。 “陛下咱不继续去看吗?” 司马炎跟在曹髦的身边,脸上满是诧异。 “不看了,两个都是我的老师,真吵起来,我又不好偏袒任何一方。” “况且,士季不是还在那里嘛?” “就让士季去解决好了。” 曹髦很是平静的说道,两人就这么走在了太极殿外的小路上,迎面走来的甲士纷纷行礼拜见。 司马炎都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你是怎么让甲士们变得这般亢奋的?” 曹髦笑着回答道:“这都得感谢我们的高司徒啊。” 司马炎恍然大悟,“是因为对司徒公的恶行感到了愤怒,故而同仇敌忾,因此士气高涨嘛?” “差不多。” “我抄了高柔的家,将他们的财产拿来赏赐给宿卫了。” “啊???” 曹髦并没有询问司马炎为什么会出现在宴会里,司马炎也没有说起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外公来这里,前后有宦官提着灯笼开道,他们俩被围在中间,就这么悠闲的走在小道上。 “陛下,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什么人才可用啊?” “确实。” “我那里还有几个好友,要不要举荐给你啊?” “其实吧,朕身边也是人才济济” 第23章 下狠手 邺城。 “杨公,这块肉甚是肥美,不忍多食” 司马昭满脸笑容的将肉块放在了杨综面前,神色很是恭敬。 杨综看起来比当初在元城的时候要桑沧了许多,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肉块,杨综迟迟说不出话来。 杨综此刻的为难,难以形容。 当初他跟随曹爽,可曹爽不曾听他的劝谏,导致最后败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赦免了他的罪行,后来被司马师贬到地方为官,待在曹髦的身边。 后来曹髦当了皇帝,而他则是被司马昭留在了身边。 司马昭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没有追求任何的责任,哪怕是曹髦闹得最凶的时候,也没有怀疑他是否与曹髦勾结。 杨综归顺司马昭之后,整日服散饮酒,不曾献策,而司马昭也没有怪罪他,依旧是好生招待,一如往常。 杨综无奈的看着司马昭,开口说道:“将军勿要如此,臣实在不敢受您如此恩德。” 司马昭温和的说道:“杨公啊,我知道您过去曾在陛下身边为官,您是个重恩情的人,我不愿意让您为难,故而也不曾召见您来参与这些事情。” “可是现在,情况却有些不同了。” 司马昭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或许您还不知道,群臣趁着我离开洛阳,对陛下下了手,我派去打探情况的人,一去不返。” “城内的众人也许久不曾与我联系。” “杜元凯已经离开了此处,说是要亲自劝说群臣,让他们勿要引起动乱,如今,我身边就只有您可以出谋划策了” “什么?” 杨综大惊失色,“群臣对陛下动手?” 司马昭解释道:“您有所不知啊,朝中这些奸贼,想要挟持太后来作乱天下,而太后与陛下亲近,这让群臣极为不悦,陛下身边的心腹又不断的讨伐群臣,这次我带兵前来讨伐叛贼,不想成了他们的机会。” 司马昭看起来神色有些低落,“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离开洛阳。” “陛下若是有失,那就是我的过错啊!” 杨综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司马昭即使没有完全说实话,但是在涉及到皇帝的这种大事上,他是不会来欺骗自己的。 “情况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嘛?” 司马昭赶忙将杜预所分析的局势告知了杨综,在消息滞后的情况下,哪怕是连杜预,也无法正确的预测出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结合有用的知识,他们所能猜到的就是皇帝与群臣对峙,群臣控制了城外,皇帝控制了皇宫。 杨综听完了这些分析,心里也是比较认可的。 司马昭再次说道:“杨公啊,现在的情况,要怎么去解决呢?” 杨综此刻没有再装疯卖傻,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了,他严肃的说道:“将军,这件事不能拖延。” “对付群臣,便是不能拖延,时日拖得越久,便越是凶险,一定要趁着他们还不曾站稳,及时动手。” “他们若是占据了洛阳,那定然会下诏于诸外将,逼迫我们束手就擒。” “我以为可以先将河北的军队先掌控在手里。” 杨综跟杜预是不一样的,杜预在想解决办法的时候,是偏向通过政治手段来解决,而经历过多次战争的杨综,则是会选择更加粗暴的方式。 而这种方式,却是司马昭最欣赏的方式。 毕竟,当街干掉皇帝这种极为粗暴的手段,也只发生在司马昭这人的手里。 司马昭听到军队,顿时就来了兴致,“杨公认为要怎么办呢?” “何曾和陈本这两个人,虽然表面上是听您命令的,可实际上,他们都是大族出身,与朝臣牵连太深,而他们的帐下将校,就更是如此了。” “将军要趁着朝臣不曾联系这两個人的时候,拿掉这两个人的职位。” “啊??” 司马昭露出了一个安世同款的表情,若是曹髦在这里,定然会惊呼,不愧是安世的父亲。 司马昭不能说没有胆魄,但是听到杨综的话,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杨公啊,同时罢免征北和镇北,这如何能行啊?这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不成,不成!” 司马昭眼里满是惊惧,他这样的人都觉得杨综的想法太过激了。 杨综却严肃的说道:“将军,如今的情况已经危急到了什么地步呢?群臣都敢与陛下动手了,将军却不敢与外将动手嘛?!” 司马昭有些迟疑,他再次说道:“可何曾与我有交情,陈本也不曾有无礼之处,若是对他们下手,那还有哪个外将愿意跟随我呢?” “就算您不动手,又有哪些外将愿意跟随您呢?” “何曾这个人,虽然与您亲近,但是他为人圆滑,从不愿意公开自己的立场,向来见风使舵,左右逢源,若是他得知大势已去,定然会即刻跳到群臣那边,与您为敌。” “至于陈本这个人,您勿要觉得他与弟弟陈骞不和,就可以为自己所用。” “诸多大族,兄弟不和者极多,将军心里应当清楚,他们到底是真的不和,还是看起来不和。” “可将军现在率领了中军最精锐的四个营,若是能再加上河北大军,那无论是面对谁都不会处于弱势,群臣以中军是无法抵抗将军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阴谋,都远不如手里的军队更实在啊。” 听到杨综的话,司马昭顿时动摇了。 毕竟是司马师的弟弟,该有的胆魄还是不缺乏的,他咬着牙,开口问道:“倘若是要对他们出手,要以什么理由呢?” “无端出手,定然是不行的。” 杨综抚摸着胡须,轻笑着说道:“将军,何曾与陈本不和啊。” “这两人压制不住麾下的将领,双方大打出手,您作为卫将军,自然是要暂时罢免两个人,让他们在府内反省,然后在这段时日里嗯,将军,这周围可有什么叛军?” “河内那边就有,他们先前攻打杨家,不曾成功,就劫掠了周边的几个豪强” “嗯,在他们反省的时候,忽然发生了叛乱,卫将军带兵出征,这一切顺理成章。” 杨综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第24章 挺好 洛阳内的这次东堂宴,确实是如曹髦所想的那样,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只是,曹髦没有再去理会这件事。 群臣全力的想要拖着自己办事,那就先将这些事丢出去,让他们去撕咬着,自己将最关键的事情先给办妥了。 而对东堂宴内所发生的诸事,曹髦是直接就丢给了张华来处置。 他其实也挺想让钟会去处置的,奈何,钟会要操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若是再给他加这几个事,就算他的心理能承受,只怕身体也吃不消。 曹髦还不想这么快就送走自己麾下的头号能臣。 曹髦先前赏赐自己的诸多亲信,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升迁,唯独张华没有,继续留在曹髦的身边。 当然,张华本身是不太在意这个的,他的人品还是不错的。 曹髦也不是刻意打压他,他身边确实需要一个能及时想出对策的人来辅佐。 就像如今这混乱的情况,就可以暂且交给张华来操办,一是对他的信任,二来也是磨砺他的才能。 张华将来起码是跟钟会同等水平的能臣,曹髦想让他尽快练出来。 在将这些事情交给他之后,曹髦带上了散骑,就乐呵呵的去见两位大人物了。 当曹髦和司马炎走下马车后,曹髦示意了一下,司马炎便赶忙安排人将周围都守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院落,处于洛阳的南城,看起来与周围的那些民居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曹髦走进府邸后,却是有一对父子正坐在院落内,愁容满面。 这对父子正是那卢毓和卢钦。 这两人也是倒了血霉,卢毓在失败之后,就决定离开洛阳,奈何,他根本就没能走出洛阳。 他甚至都没能出城。 卢毓咬着牙,看着面前一脸笑容的曹髦,又气又恨。 “陛下您到底是想让老臣做什么呢?!” “老臣已经告老还乡,您为什么不让老臣离开呢?” 曹髦告诉华表,说卢毓等人在离开洛阳之后无法走出司隶,被嵇康抓住,其实,这是假话。 实话是卢毓父子在见过张华的第二天,就被一群游侠挟持,囚禁在了这处民居内,他们又伪装出卢氏父子离开洛阳的假象,让众人都觉得他们回河北了。 卢毓是真的不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他最初还以为是河北大族完全不要脸了,要杀掉自己,后来才接到了皇帝的口信,说是很担心他的安全问题,故而将他保护起来,让他不要担心。 得知秘密囚禁自己的人居然是皇帝,卢毓内心都要崩溃了。 这是個什么皇帝啊?连游侠的手段都要用?司马师跟你比起来都像个君子! 简直就是土匪!连土匪都不如! 此刻看到皇帝登门,卢毓是再也忍不住了。 曹髦很是慎重的朝着他行了礼,“卢公啊,这段时日,是朕不对,让您遭受委屈了,请您勿要怪罪。” 再怎么说,曹髦毕竟还有个皇帝的身份。 哪怕卢毓再生气,此刻面对皇帝的行礼,本能的就起身回礼,士大夫的属性让他做不出无视礼法的行为,“陛下勿要如此。” 第26章 你不是早知道嘛 钟毓手一抖,缓缓看向了一旁的钟会。 “你说什么?” “大兄,在我面前您还装什么呢?” “这弹劾陈骞的事情,不就是您在暗中指使的吗?” 钟毓冷笑了起来,“不错啊,当上侍中,别的没学会,栽赃陷害倒是学的很快。” 钟会摇着头,很是自信的说道:“大兄啊,陈骞的那些书信,是从廷尉府泄露出去的,目前能在廷尉府里有这般掌控力的,就只有您了,无论您承不承认,这件事都与您扯不开关系。” “我知道,您是想将这件事栽赃到陈骞弟弟的头上对吧?毕竟陈骞前不久才责罚了他的弟弟,这大概也是您派人去联系陈稚,故意激化的矛盾?” “您也不会亲自去见吕巽,您甚至都没见过他,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将手伸进廷尉府的只有您一个人。” “所以,哪怕您用无数的伪装手段,也是毫无用处的。” 钟毓继续看起了自己的花,“如今我就是白身一个,随你如何陷害,我是不会理会的。” 钟会的个头要比兄长高不少,他就这么站在钟毓的身旁,无奈的摇着头。 “兄长,您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难道您就铁了心的跟随卫将军?卫将军与陛下孰强孰弱,难道您还看不清楚吗?” “您想要激化群臣与陛下的争斗,然后让群臣重新去接受卫将军?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钟会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他非常的严肃。 “兄长,大局已定,当今天下已归陛下所有,任何妄图对他不利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此处并无他人,我如今以胞弟的身份来劝说你,勿要再执迷不悟了,且跟着我归顺陛下吧。” 钟会说的很是坚决。 钟毓却微微抬起头来,瞥了一眼身后的弟弟。 “我并没有妄图对陛下不利,故而你也不必劝说我,我只是在府内养养花而已,庙堂里所发生的事情,不能怪在我的头上。” 钟会顿时泄了气,“这都诈不出来啊。” 钟毓继续摆弄起了面前的花花草草。 钟会继续说道:“兄长,我学不了那陈骞,但是您也勿要当那陈稚!” 放下了狠话,钟会匆匆离开了此处。 钟毓再次瞥了他一眼。 你才是那個不听话的陈稚! 钟会从他的府邸离开后,当即令人驾车前往太极殿,钟会是没办法像陈骞那样对亲兄弟动手的,虽然钟会总是不听他兄长的话,但是,他毕竟是兄长亲自抚养长大的。 钟毓在他心里的地位,大概类似于父亲,叛逆的钟会一次次跳到钟毓面前去炫耀,去吹嘘,总是有点孩子跟父亲炫耀玩具的感觉。 钟毓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在钟会离开之后,他就转身回到了书房内。 忠心耿耿的老家宰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担忧。 作为看着钟毓将钟会抚养长大的府内老人,他也是有些担心会发生兄弟阋墙的局面。 他忍不住劝说道:“家主,陛下如今亲政,司马昭对我家并无多少恩德,原先司马师的提拔,您也已经报答过了,如今陛下占据着优势,又何必”云九小说 钟毓摇着头,“天下的事情,哪里是能轻易断定的呢?” “陛下阅历不足,以为诛杀一些大臣,就能使得天下归附,这是不可能的。” “天下的局势并不明朗,况且,怎么能因为主家势弱就更换门庭呢?那是小人的举动,卫将军对我不薄,我不可以负他。” 老家宰苦着脸说道:“可公子这里” “无碍,他跟随陛下,我跟随卫将军,无论成事的是谁,宗族都可以继续延续,陛下对他极为看重,而卫将军对我也是如此。” 当钟会急匆匆的走进太极殿的时候,卢钦赶忙起身拜见。 钟会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的不悦直接写在了脸上。 “士季来了!” 曹髦笑着起身,钟会却指着卢钦,“此人来此做甚?” 曹髦一愣,这两人有过什么过节吗? 卢钦苦笑了起来,当初他曾担任侍御史的时候,曾告知钟毓,让他略微管教一下在洛阳内横行霸道的弟弟不过那都已经过去十年了!! 您记性这么好的吗?? 不过,这人怎么敢以质问的口吻来询问皇帝呢? 卢钦看了看皇帝,曹髦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怒意,他笑着说道:“士季且坐。” 钟会坐在了他的身边,直勾勾的看着卢钦。 曹髦解释道:“卢君是朕召来的,是要让他来担任大司农。” “士季也知道,这财政乃是做事的前提,你在外头做事,也不能没有钱财啊,高柔等人的财产,是不够我们来做这些大事的,卢君为人正直,清廉勤苦,他来担任大司农,朕是最放心的。” 听到曹髦的话,钟会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这大司农相当于财政部长,虽然尚书台分了大司农之权,但是现在的尚书台出现了诸多的空缺,完全可以再利用大司农将财政大权从尚书台抢回来。 一个听话的廉洁的大司农,能让他们少很多的麻烦。 不然钱财调动,都要召尚书台会议,等到钱财发放下来,都不知要耽误多少事情。 钟会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 他看了一眼卢钦,说道:“伱本是有罪之人,陛下为了天下,赦免了你的罪行,往后你当全力弥补,接下来的诸事,都需调度,若是耽误了事情,诸罪可并罚!” 卢钦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平静的领命。 曹髦只觉得有些头疼。 钟士季是越来越横了呀。 这是直接将自己代入了帝国丞相吗?对着九卿都是这般口吻,自己尚且不敢如此。 曹髦只好让卢钦暂时离开,只留下了钟会。 钟会最近是越来越蛮横了,或许该稍微让他也清醒一下。 曹髦思索了起来,而钟会却忽然开口问道:“中军校尉尹大目是陛下的人吗?” “啊?” 曹髦的脸上出现了司马炎同款的表情。 他是真的惊了! 尹大目的事情,除了焦伯,李昭这两个绝对的心腹,压根就没有人知道,连刘路他们都不知道,钟会是如何知道的?? 他想要效仿自己的曾祖父,来一个打死都不承认。 但是吧,尹大目的事情,迟早都是要公开的,而钟会这个人,绝对不能被轻视,被哄骗。 曹髦迅速做出了决定,他诧异的问道:“难道您原先不知道吗?” “啊??” 这一次,惊愕的表情出现在了钟会的脸上。 在兄长的事情后,钟会发现,自己似乎被皇帝给带歪了,他认为胜券在握,可在兄长乃至其余大臣的眼里,并非是这样。 他又认真的想了想如今司马昭跟陛下的对比。 司马昭在河北,虽然麾下只有四个营,但是那四个营的战斗力都比较强,另外,河北和青徐的军队,大概率都是要跟随司马昭,在南边,除了毌丘俭之外,诸葛诞和王昶的态度都不好说。 从联姻关系来看,他们显然与司马昭更亲近。 这么说起来,似乎皇帝虽然有优势,但是没有那么的高,达不到高枕无忧的地步。 可是,这些时日里,皇帝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对司马昭完全不担心,甚至,他还能得到很多绝密的消息! 钟会几次来找曹髦,曹髦都表现的很是放松,仿佛司马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钟会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曹髦所带偏,可当看到兄长的举动之后,他猛地反应过来,陛下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轻视司马昭呢? 就算司马昭远不如司马师,那也不是司马炎这样的货色啊。 钟会结合焦伯和李昭等暗棋,顿时想到了司马昭身边还有陛下的人。 他想了许久,最后想到了两个人选,一个是尹大目,一个是成倅。 当初的焦伯跟李昭都在皇帝的身边,尤其李昭还是尹大目从前的部下,他们都跟随了皇帝,整日待在太极殿门外的尹大目会不知道这些情况吗? 当初自己去找他问话的时候,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焦伯和李昭都是自己人。 另外就是成倅,这厮的弟弟至今还在皇帝的身边呢,陛下完全没有要替换他的想法,他就对成济如此的放心?? 这其中肯定也有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钟会本来还是有些生气的。 自己这一心一意的来辅佐圣王,你个圣王怎么还能对我有所保留呢? 他又不是个太能藏得住事情的人,故而直接就开口质问。 但是曹髦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懵。 曹髦认真的说道:“当初士季在皇宫的时候,朕与尹大目多次密谋,你都视而不见,难道不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他的立场,所以才没有动手吗?” 这一刻,钟会的脸色通红,当初是他负责监视曹髦的啊。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我知道他是您的人。” 他赶忙清了清嗓子,“陛下,臣大概知道您的想法了。” “您是想要将整个河北的军队都一次收到麾下是吗?” 第27章 擒贼先擒王 尽管钟会扯开话题的方式有点生硬,但是曹髦还是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 “不错。” “司马昭这个人,一旦情况到了格外紧急的地步,就会出险招,大胆鲁莽。” “他跟大将军不同,情况越是危急,大将军就越是平静,可卫将军嘛,情况越是紧急,他就越是鲁莽。” “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他想要出险招,那就只能是从兵权上下手,朕以为,他很可能会对何曾和陈本动手。” “他会派人挑起何曾与陈本的内斗,然后囚禁他们,接手兵权,再以讨伐贼寇的事情,将军队带出邺城,不给何曾和陈本收回军队的机会!” “他们的目的地会是河内,带着军队回到河内之后,就会趁机向洛阳动手,想要一举撕毁我们的防线,直接拿下洛阳。” 曹髦很是认真的讲述着。 钟会却已是目瞪口呆。 他知道皇帝很厉害,但是你不能直接预测的如此细节吧??你是不是还要说出他们会哪天会来攻打洛阳? 钟会此刻满脸的狐疑,“陛下,您为什么会如此的确定?您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哦是尹大目派了人来告知的。” “啊??尹大目就算被卫将军所相信,那也会层层盯防,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派人来泄密呢?” “哦,是这样的,朕在河北还是有些熟人的,就派人跟尹大目联系了一下,他们来回还是很快的,对了,过几天,就会有一个贤人前来,到时候还得设宴会来款待他,您可以准备一下。” “贤人??” 钟会很是迷茫,他忽然觉得,皇帝似乎跟他隐瞒了很多事情。 他再次看向了皇帝,此刻,只觉得曹髦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神秘,提炉升出的烟雾缓缓升起,这让皇帝的整个身体看起来都像是被包裹在密云之中,竟是有些神圣。 钟会都看呆了,又赶忙让自己清醒过来。 “卫将军此刻在河内??” “应当是还不曾赶到,不过也快了,河北大军都以讨伐叛贼的名义带到了这里,我想,叛贼大概都吓坏了吧,那可是近十余万的军队呢。” 曹髦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司马昭以讨伐叛贼的名义领着大军杀向河内,他的目的是要攻陷洛阳。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想法。 山里的郭君此刻指不定吓成了什么模样呢,十万大军都足以将王屋山翻個底朝天了 曹髦如此放心的让司马昭乱搞,就是因为自己对司马昭没有太大的信息差。 直到如今,司马昭尚且没能发现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可自己却对司马昭的一切动向都清楚,了如指掌,甚至有两个人的信息可以用以对证。 曹髦在河北经营多年,在游侠,商贾,农夫等群体之间的名望极大,在这一次,河北的游侠就帮了曹髦大忙。 当初曹髦在元城时所留下的那些门客,正在河北奔波着,刘路负责与他们的接头工作。 曹髦刻意不提起这件事,没想到,还是被钟会所察觉了,看来,往后自己得时不时表达一下对司马昭的担心,不能再轻易露出破绽来了。 钟会平复了许久的心情。 “陛下所以您的想法是?” “朕的想法就是让士季拿出个想法。”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钟会顿时笑了起来。 还记得,当初大将军也是 钟会赶忙说道:“陛下,若是有尹大目在卫将军的身边,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陛下可以先说说自己的打算,臣查缺补漏就是了。” 若是从前,钟会绝对不会去询问曹髦的看法,他会自己定策,让圣王点头,但是经过了方才的那一遭,钟会也有些担心会失了颜面。 倘若皇帝这里还有别的后手,自己冒然提议,最后难免为皇帝所耻笑,这是万万不行的。 曹髦认真的说道:“其实朕已经做好了准备。” “朕准备让文鸯领着虎豹骑离开洛阳。” “如今司马昭身边大军云集,这个时候,不能与他冒然开战,镇东大将军的军队太远,来不及支援,司马昭若是忽然发动进攻,只怕会有太大的伤亡。” “但是,司马昭的大军不会永远都在他的身边,他定然会让大军分别驻守各个道路,分布在司隶各地,做好进攻的准备。” “朕想让尹大目探出司马昭的住所,然后发动袭击,让尹大目和文鸯来一次里应外合,以最快的速度擒拿了司马昭,将他带回洛阳。” “司马昭一旦不在了,联军就失去了统率,到时候,朕亲自前往,直接收服河北大军。” 不知为什么,听到曹髦所说的擒王战术,钟会莫名觉得有些不适,他认真想了想,这个办法的风险极大,但是如果有尹大目的配合,可行程度也不低,何况,钟会认为,司马昭身边应该不只是有尹大目,肯定还有别人。 那个成倅就非常的可疑! 钟会觉得,他有八成的可能是陛下的人! 他沉思了一下,随即问道:“这件事,陛下能否让臣来负责呢?” 曹髦笑了起来,“这不就是在问你的想法嘛?” “只要你不觉得累,自然是可以操办的。” 钟会随即问起了更多的详情,两人就在太极殿内密谋了起来 王府内,王祥躲在了书房内,偷偷打量着外头的情况,他的眉头紧锁,再也没有原先的平静了。 坑啊!! 先前曹髦信誓旦旦的说要从王肃手里争夺经典的诠释权,自己居然信以为真了,还傻乎乎的想着怎么跟王肃联手。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啊! 在那天的东堂宴上,自己丝毫不让的跟王肃对拼,没有半点的怯意,就是因为皇帝会站在他这边,没想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皇帝只是虚晃了一枪,就消失不见了。 早知道皇帝不出面,自己躲着就是了呀!何必去跟王肃正面开打呢? 在皇帝离开之后,那场宴会的后续部分是由钟会来负责,而钟会并没有表明立场,只是让他们去私下里解决这件事。 王肃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一定要跟王祥说清楚这件事。 而王祥则是被送回了府内,别看如今王祥似乎是赖掉了这件事,可若是对方一直丢出证据来,而自己一声不吭,完全拿不出东西,那名声一定会发臭啊。 群臣只是想压一压王肃而已,没道理会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王祥守在了窗口,他现在很怕听到王肃的声音。 他甚至都不明白皇帝想要做什么,明明先前还那么的坚决,一副誓要收回诠释权,自己当裁判的模样,为什么自己出力之后,反而是直接没声音了呢?? 这就是你的决心嘛?? 王祥忽然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这一刻,王祥有些慌,可又迅速平复了内心,深吸了一口气。 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接下来是如何发展,自己都得硬扛着,绝对不能松口。 “王公。” 赵过轻轻叩响了门。 “哦何事?” “御史中丞前来拜见。” “御史中丞??” 王祥根本就不知道如今的御史中丞是谁,如今的他,正享受着曹髦过去的待遇,与世隔绝,全盘监听,啥也不知道。 而他的身边,却没有能传话的心腹。 “我去迎接。” 王祥站起身来,御史中丞前来,很可能是为了王肃的事情,如今陛下身边没什么重臣可用,大概率是个年轻的后生,以自己的名望和资历,应该稍微压一压,先占据交谈的主导权。 王祥的想法很不错,可当他出去看到这位御史中丞的时候,他当即就闭上了嘴巴。 御史中丞,毌丘甸。 嗯,毌丘甸倒是不可怕,确实是个年轻的后生,但是吧,他父亲是特么的毌丘俭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亲政之后,毌丘俭大概率是要起飞的。 毌丘俭是从始至终都站在皇帝这边的唯一一人,可以说,在司马师最强势,皇帝如同虚设的时候,他们父子俩都是不顾个人生死的站在皇帝这边毌丘俭往后能做到什么地步,众人不敢想象。 很多人都猜测,下一任大将军将会是毌丘俭。 一年之内,他必成三公。 但是群臣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嫉妒或者好排斥的,毕竟人家是冒着诛族的风险来做这件事的。 当初皇帝在元城要为夏侯玄平反的时候,就是毌丘俭出面,确定了皇帝的位置,不然,那个时候他就要被干掉了。 王祥脸上的严肃也缓缓消失,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原来是毌丘君啊,您父亲还好嘛?” 他有些无法理解,此人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毌丘俭反应如此迅速?他的军队已经在附近了? 毌丘甸笑着回礼,“拜见王公,父亲常常提起您,过几天,他就会来拜见您的。” 王祥的眼角跳了跳,“不敢劳烦大将军。” “王公啊,您勿要拒绝啊,我听闻,陛下欲让郑公来担任司徒。” “您觉得如何呢?” 毌丘甸忽然开口问道。 王祥有些茫然,你怎么一开口就说起了郑冲呢? 一瞬间,王祥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猛地问道:“那是要以王肃来担任司空嘛?!” 第28章 明知山有虎 毌丘甸笑而不语。 “来,我们进书房!” 王祥忽然变得热情了起来,赶忙拉着毌丘甸的手,就将他请进了书房里。 两人面向而坐,赵过提着壶站在了一旁,毌丘甸大手一挥,“你且在外头等着吧。” 赵过不敢多言,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毌丘甸看向了王祥,认真的说道:“你猜的很对,陛下是要以王肃来担任司空。” “陛下是受了钟会的蛊惑啊,明明我家才是陛下的忠臣。” 听到毌丘甸的话,王祥却没有急着开口。 他先是吃了口茶,然后感慨道:“陛下英明,他这么做,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该私下里揣测。” 毌丘甸谩骂了一句,陛下还真没说错,果真是老奸巨猾。 他也不准备继续装了,直接开口说道:“听闻王肃要找廷尉陈骞,要状告您的行为,要双方当场对质。” “我想,不久之后,陈骞就会派人来请您了。” 王祥这下就喝不下茶了,他将茶放在了一旁,“这也是应该的他诬告我,应当到廷尉去对质。” 毌丘甸心里想着皇帝的吩咐,就很干脆的站起身来,“既然您如此有信心,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告辞!” 毌丘甸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王祥平静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毌丘甸皱着眉头,快步走出了书房,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府邸门口。 这老贼莫非是真的要死扛到底?? 就在毌丘甸的脚步踏出了门外的时候,赵过匆匆跑到了他的身边,喘着大气。 “毌丘君,王公让您留步” 毌丘甸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笑意,却严肃的说道:“不必了!” “毌丘君啊!” 王祥很快就出现在了远处,朝着这里迅速走来,他一脸无奈的走到了毌丘甸的身边来。 王祥明知道这是皇帝的再一次设计,可他却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给自己挖坑,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跳进坑里。 甚至得主动求着跳进那坑里。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惆怅。 王祥身上的锐气都消散了很多,他的气质明显的发生了变化,真正的有了些老气。 他那百折不挠的信念,仿佛被皇帝给折损了大半。 “还请毌丘君勿要发怒,我还有事与您详谈。” 毌丘甸再次跟着他回到了书房内。 王祥很是直接的说道:“这陈骞与王肃向来交好,就怕他们两人勾结,来陷害老夫,您作为御史中丞,定然不能放过这样的恶行啊。” 毌丘甸对王祥的上道很是满意。 他回答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若是陈骞跟王肃联手来对付您,我就会出手,并没有律法规定学问上的事情,故而廷尉没有理由来设堂,还得是由御史台来负责这件事。” “况且,这经典的诠释,本来就有很多种,岂能为一人所定呢?您说是吧?” 王祥此刻满脸堆笑,“您说的很对。” 当毌丘甸从王祥府内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情十分不错。 洛阳城内仿佛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行人匆匆赶路,士人们还是在大声的辩论着,偶尔有商贩带着货物路过。 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平静,可这平静的外表下,不知有多少阴谋被人编织。 不同的人都怀着不同的想法,使得洛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可毌丘甸却没有一丝的惧怕。 迟早要诛了这些鼠辈! 毌丘甸坐车,一路朝着太极殿奔驰而去。 曹髦在这些时日里,可谓是忙碌到了极点。 亲政之后,所需要他来处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尽管有群贤来分忧,可曹髦每日的工作量都十分的惊人,每天光是要接见的大臣,就有七八个,只多不少。 曹髦的日程几乎都被填满了。 曹髦大概是知道为什么明皇帝和文皇帝都不长命了。 当大将军被福报送走之后,这福报居然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其实,作为曹魏集团的老板,曹髦可以将手里的事情分发给群臣来操办,但是群臣做了事,肯定是要找他汇报的,他又不能不见。 曹髦前脚刚送走了钟会,毌丘甸就已经在等着他了。 曹髦强忍着疲倦,令毌丘甸进来禀告。 “陛下!!” 毌丘甸朝着曹髦行了礼,曹髦赶忙将他扶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子邦此番前来,定是已建大功!” 毌丘甸笑了起来,“不敢称大功,但是王祥还是同意了。” 曹髦眯起了双眼,“这厮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哪怕知道不妥,也只能继续前进了。” 毌丘甸问道:“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臣该如何插手这件事呢?” 曹髦认真的说道:“你不要着急,过几天,我会让陈骞公布这件事,到时候,由王祥来负责造势,让他主张庙堂来承认和决定注释。” “这会引起群臣的巨大反扑,王祥的风评会遭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种事不是一次就能谈成,先让群臣听听声,等他们惊惧,全力投入到这件事的时候,朕就可以对付司马昭了,等司马昭归降,朕有了中军,河北,淮南的军队,整个大魏,就彻底没有什么内患了。” “等收服了西北和其余地方的军队,再回过头来继续商谈这件事总有一天,群臣会低头的。” 曹髦缓缓说着,眼里却闪烁过无数的想法。 毌丘甸看了看皇帝,有些心疼的说道:“陛下定能成就大事,只是,还望陛下能保重身体,勿要再这般劳苦,您身边还有诸多内臣,可以多用他们来解决事情,您不必事事亲为。” 曹髦苦笑了起来,我也不想事事亲为,但是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能通过内臣的呀。 可他也知道这是毌丘甸的好意,他点着头说道:“朕知道了,子邦勿要担心,等完成了这些大事,朕便能悠闲自得啦~~~” 毌丘甸也笑了起来。 他们两人对未来都是有些憧憬的。 曹髦交代好毌丘甸的事情,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疲惫,走出了西堂,在几個宦官的带领下,快步朝着昭阳殿走了过去。 第29章 安敢以血补天哉? “尔等欲何为?!” 杜预愤怒的大叫着。 他手持长剑,警惕的看着周围的“盗贼”。 他没想到,大魏的治安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他带着骑士前来司隶,竟然都能被盗贼所袭击。 看着远处那些包围了自己,手持强弩的盗贼,杜预只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强弩都这么普遍了嘛?河北那些叛军手里都是强弩,连这盗贼手里的都是强弩? 杜预自然是明白了这些人并非是寻常的盗贼,莫非是群臣派来要自己的性命的? 杜预包括身边的十余位骑士,此刻都是满脸的苦涩。 在被人用强弩对准的情况下,他们的战斗力就是再强,也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强弩之下,人人平等。 哪怕你有霸王之勇,在这种距离下,强弩还是能教你做人。 盗贼们忽然让开了路,就看到一人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朝着杜预俯身一拜。 “拜见杜君。” 此人的口音有些杂,杜预也听不出到底是哪里的。 “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怎么敢来劫我呢?” 那人笑着说道:“请您勿要怪罪,我是奉陛下之令,前来请您的,只是您太过警觉,这一路都在不断的派人侦察,陛下生怕您还不曾靠近司隶就回去,因此特意派我前来迎接。” “陛下对您十分思念,还请您跟我一同回去拜见。” 杜预冷笑了起来,“我这次前来,并不曾想与诸公作对,若是我死在了这里,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卫将军定然不会饶恕了他们。” “这些话,您可以当面与诸公来说,还请诸位勿要反抗,若是伤到了你们,也是不好的。” 那人说着,顿时就有盗贼上前捆绑他们,在强弩的威慑下,这些人没敢还手,杜预迟疑了再三,还是决定不抵抗。 他若是死在了这里,那一定会激怒卫将军,卫将军不能急躁,他一旦开始急躁,那就会被群臣找到机会来击破。 群臣也未必就敢杀了自己。 杜预等人被捆绑起来,盗贼们带着他们迅速离开了这里。 为首者看了看周围,方才下令道:“善后,布置的真实一些。” “唯!!” 这为首者自然就是刘路,此刻他押着杜预,是一刻都不敢耽误,飞快的朝着司隶方向奔驰而去。 杜预跟王肃不同,王肃是在完全没搞清楚洛阳的情况下全速前进,一头撞上了皇帝的军队,杜预为人谨慎,他走的很慢,一路上都在调查周围的情况,斥候不断。 曹髦的人好几次都被他们所发现,好在,因为游侠的身份,只是被当成了盗贼。 曹髦认为,若是杜预发现异常,就不会继续前来洛阳,而为了能将这人带回来,他特意让刘路去邀请。 刘路全速赶路,只用了两天,就将杜预带到了焦伯的面前。 焦伯只带了几个亲信来见他们,而当杜预看到焦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 杜预不认识刘路,但是他认识焦伯,他不知道此人怎么会成为校尉。 他忽然觉得,洛阳的事情似乎跟自己所预料的发生了一些偏离。 焦伯也没有跟刘路多说什么,派遣了骑士来护送,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洛阳。 刘路将杜预装进了马车内,自己手持强弩,坐在了他的对面,一动不动的看着杜预。 马车正在官道上全速前进,而杜预看着面前的这位盗贼,对他的态度也有了些变化。 杜预看着严肃的刘路,开口说道:“敢问君贵姓?” “我叫刘路。” 杜预恍然大悟,他最初对面前这个盗贼有些不悦,但是在这几天里,这位的表现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此人将自己押上马车之后,就整日持弩坐在自己的面前,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睁开双眼,看到的都是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就是吃饭的时候,他也是咽着蒸饼,手里的强弩却对准自己,他吃的很快,而且每天也就吃两個饼。 杜预从未见过能如此吃苦的人,他这几天似乎都没有睡觉。 这是何等的毅力啊。 听到刘路的回答,杜预恍然大悟。 “是后汉宗室?” “不是。” “那是前汉宗室?” “也不是。” “敢问您父亲官爵?” “我父亲没官爵,他叫刘不疾,是个木匠,他的木工活还是很有名的,最擅长打床榻。” 杜预顿时有些尴尬,“原来是寒门出身。” 刘路咧嘴笑了起来,“怎么,杜君看我像是高门子弟不成?还是说,您觉得只有高门子弟才敢如此对您?” 杜预急忙摇着头,“不敢,只是以为阁下乃是群臣所派,故而询问,群臣断然不会派遣您来做这般重要的事情,看来,您确实是陛下的人。” 刘路很好奇,“您怎么就敢断定我没有说谎呢?” 杜预迟疑了一下,“高门子弟,通常不会直呼生父之名。” 刘路摇着头,“名不就是为了给人喊的嘛?你们这些人就是规矩多,而且每个地方的规矩还都不同,你们迟早要死在这些规矩之上。” 杜预听到此人的言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说的倒也不错。” 刘路再次看了他一眼,“我也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让我来接伱了。” “你跟那些士人不太一样,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不过确实不一样,有些类似陛下。” 杜预长叹了一声,问道:“陛下是如何执掌大权的呢?” “这你得去问陛下了。” 刘路对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没有半点的泄露,陛下让自己说的,可以去说,陛下没让自己说的,怎么都不能泄露半句。 而看到他的表现,杜预再次感慨道:“陛下身边的义士何其多啊。” 刘路却没有再理会他。 杜预就这么秘密的被运到了洛阳内,由刘路亲自送进了太极殿内。 东堂内。 “陛下,那卢钦如何能做的了大司农啊?!” “他父亲先前犯下大错,陛下如今要重用他,河北百姓定然悲怆啊!” 荀顗此刻坐在曹髦的身边,无奈的劝谏了起来。 对卢钦和华廙的任命几乎是同时下达的,卢钦被安排为大司农,而华廙则是直接进了内臣系统里,封散骑常侍。 群臣已经对皇帝的任命忍耐了很久,这次的任命是彻底让他们破了防。 他们反对不是因为卢钦的父亲犯下了大错,纯粹是因为上去的不是他们。 大司农这个位置多重要啊,能坐到这个位置,家族财产将暴增,这对整个宗族都是有大利的,岂能如此轻易的让出去呢? 还有那个散骑,这是多好的镀金官爵啊。 荀顗即刻代表着群臣前来表达自己的抗议。 曹髦笑呵呵的听着他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荀公啊,卢毓是犯下了大错,可是这与他的孩子跟女婿有什么关系呢?” “当初朕在元城的时候,就很反对因为父祖的原因而罢免其亲人的事情。” “后汉灭亡,难道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嘛?” “不过,您说的也对,他父亲做了那样的事,使得河北百姓受苦,若是不怪罪他的儿子和女婿,似乎也不妥,您作为仆射,您的想法朕是该好好考虑。” 曹髦看向了张华,“茂先,你觉得呢?” 张华认真的说道:“陛下,既然荀公提起了党锢的事情,陛下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荀顗吓得险些跳了起来,“张君!你可勿要胡说!我何曾提过党锢?!” 张华有些古怪的看着他,“因为父亲犯错而不许他的亲人当官,这不就是当初的党锢嘛?您方才不就是让陛下不要录用罪人的孩子和女婿嘛?” 荀顗哆嗦了起来,他可不敢承担这样的罪名。 要是外头传起他教唆陛下搞党锢,那明日自己的名声就直逼董卓了。 他急忙解释道:“陛下,臣并非是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或许有更适合的人来担任大司农的位置。” 曹髦笑了起来,“或许如此,这个人选,朕会再好好考虑的。”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张华,“你去看看人到了没有。” 张华点着头,走了出去,就在荀顗纳闷的时候,张华很快就带着一个人走进了堂内。 荀顗看到此人,脸色大变。 正是那卫将军的心腹,杜预! 曹髦也是赶忙起身,笑着拉住了杜预的手。 “元凯何来迟也!!” “卫将军可还安好嘛?他几时回庙堂啊?没了他,朕这可用的人才都没多少啦!” 曹髦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荀顗,“荀公,您先回去吧。” “朕还有要事要商谈。” 荀顗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说道:“陛下,臣以为,卢君是可以担任这样的要位的!!” 曹髦却显得有些不在意,“这件事往后再说吧,朕还有要事。” 荀顗咬着牙,无奈的离开了太极殿。 杜预看着荀顗走远,眼神很是复杂,他心里清楚,皇帝这是明摆着用自己来对付群臣。 “陛下洛阳之内,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啊。” “一如从前,一群豺狼,利益熏心,争权夺利。” “陛下,您实不该如此鲁莽啊,卫将军若是整河北之兵,战于河洛,只怕是不死不休朝中又诸多豺狼,到时候,只怕您会受害。” 曹髦笑了起来。 “社稷将颓,天下危亡,朝中奸贼当政,地方豪强做大,四边外贼崛起,国内民不聊生!” “髦若不能亲横槊于河洛,斩酋杀贼,安敢以血补天哉!?!” 第30章 志向 杜预惊愕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一时间,他竟是说不出话来。 曹髦先前的诸多事情,杜预看的很是清楚,他一直都在猜测,皇帝真正在意的不是本身的权力,也并非是大魏的中兴,他只是在意天下的兴亡而已。 而在今天,曹髦的回答坐实了他的猜测。 这是一个敢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平定天下的人。 杜预的内心无比的纠结。 因为,治理天下,匡扶社稷,同样也是杜预的志向。 他真的很敬佩这样的皇帝,如此的君王。 很多人都认为皇帝是如同武皇帝,文皇帝那样的圣王,可杜预却觉得,这位很可能会超过那两位明君,成为真正的圣王。 可杜预却不敢说话。 司马昭对他很好,将他当作自己的心腹,对他言听计从,做到了完全信任。 若是在这种时候选择背叛君主,那自己还是个人吗? 东汉所留下的政治体系就是如此,层层为君,县令被称为县君,县内的对他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君王一样,太守就更不必多说,以郡为国,太守就是当地的主君明公。 而在庙堂内,举荐者就是被举荐者的君主,在皇帝与自己的君主发生冲突时,站在自家君主这边的人并不少。 当初曹操就是用了这样的办法来架空庙堂,开府,然后以魏王的名义来征召天下的贤才。 如此一来,这些贤才的君主就是曹操,而不是坐在上位的皇帝。 他们严格意义上是曹操的属官,是魏国的私臣,不是汉朝的官员,食的是魏禄,并非汉禄。 这样的办法让司马家受益匪浅,从司马懿那代开始,他们就开始效仿曹操的办法,这条道路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杜预并非是魏朝的大臣,他是司马昭的属官。 曹髦看着面前迟疑的杜预,也是重新露出了笑容。 “这样吧,您可以多等一个月。” “若是朕成功了,收服了司马昭,那您就跟着司马昭一同来辅佐朕。” 杜预一愣,“若是失败了呢?” “若是失败了,那就说明司马昭死在了朕的手里,您可以独自来辅佐朕。” 杜预目瞪口呆。 曹髦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让杜预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您勿要觉得朕是自大,您连洛阳的局势都看不透,而朕对卫将军的行踪却是一清二楚。” “朕虽然不曾打过仗,但是也知道知己知彼的道理,卫将军如今不知道彼,连己都不知,如何能是朕的对手呢?” “朕的想法是这样的,通过卫将军来一次性收服河北的军队。” “朕想让羊君来担任镇北将军,暂且就不设征北了,以羊君的能力,让他驻扎在幽州,足以平定外头的那些贼寇了。” “西北的陈泰和司马望已经在设法解决了,淮南的诸葛诞呢,朕决定让他来当太尉。” “您不要如此惊讶,对毌丘将军,朕还有其他的安排。” “荆州的王昶,说实话,此人永远都是在观望,他没有单独做事的魄力,若是这些军队都归顺了我,他一定会臣服的。” 第31章 雍凉开战 “杀~~~” 随着战鼓轰鸣,甲士们朝着远处的城池扑杀了过去。 甲士们甚至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只是在片刻之内,面前的城池就更换了主人。 大军源源不断的朝着此处赶来,城池内依旧还有余留下来的魏军在与蜀国军队厮杀,各地都能听到阵阵喊杀声。 将校们的神色都很不错,此刻,他们都跟在卫将军姜维的身后。 “将军,他们果然没有料到我们的主力会出现在此处,故关已经拿下了。” 老将军姜维皱着眉头,看着甲士们不断的冲进城池之内,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松懈。 此番,姜维以大军来讨伐魏国。 明面上,他们是以三路讨伐魏国,姜维,张翼,夏侯霸各领一军,分别从祁山,石营,金城三个方向来攻打魏国。 可实际上,姜维的战略构想是以主力直接进攻狄道,在迅速拿下狄道之后,分兵向东拿下粮食囤积地栎阳,然后招降当地的魏卒,再招募羌胡,分别进军关中,陇右,陇西,南岸,天水,广魏等地,如此一来,魏国的整个西北防线就直接崩溃。 蜀国就能在西北占据脚跟,接下来的讨伐战就是直接让曹魏的长安和洛阳面临姜维的直接攻击了。 姜维一直认为,先前自己的讨伐不利,完全是因为军队数量不足所造成的。 当初费祎一直都压制自己,不许自己率领太多的军队前往北伐,方才造成了自己的失败。 而这一次,情况就不同了。 尚书台是完全支持自己此番举动的,而这一次,姜维也是带出了很多的人马,蜀国的三位将军,各领重兵,三将合一,军队数量超过了五万。 这是过去姜维不敢想象的美好画面。 自己终于能腾出手来,好好跟这些贼人打上一场了。 只是,当自己的大军轻易攻陷了故关的时候,姜维却隐隐察觉到了不安。 他跟曹魏交战多年,对敌人也算是极为熟悉的了。 曹贼怎么会如此轻视对故关的防备呢? 尽管他在先前做出了三路大军北伐的假象,但是这并不妨碍曹贼加强各地的防务,不该是如此轻易的啊。 当姜维与诸将走进此城的时候,城内的情况仿佛再次验证了姜维的猜测。 城内并没有多少辎重,百姓的数量也不多,甚至都没能抓住多少官员。 张翼披着甲胄,快步走到了姜维的身边。 他示意其余人站远些,方才对姜维说道:“将军,城内的物资和人员都被运往了狄道敌人已经看破了我们的战略,他们放弃了故关,将大军和粮草囤积在狄道。” “我们得另想他法了。” 姜维没有说话,只是领着众人走向了县衙。 在攻陷了城池之后,将校们开始自发的开始整顿城内的情况,这些都是跟随姜维多年的老人们了,对拿下城池后的部署,那都是相当的熟练。 姜维的麾下也很开心,他们已经很多年不曾打过这样的富裕仗了。 张翼跟着姜维走进了县衙,已经有将士在这里收拾魏人所留下的诸多文书,姜维也没有太在意。 姜维随意找了个内屋,就跟张翼走了进去。 姜维坐在了上位,张翼坐在了他的身边。 “征西将军,这次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 姜维缓缓开口说道。 张翼对此没有反驳,他说道:“确实如此,但是,我们远道而来,若是敌人坚守狄道,我们锐气将失,到时候,很可能会被魏人切断粮道,全军覆没,我以为,还是要尽快调整战略” 姜维只是摇着头,“来不及了。” “我们的主力已经到了这里,若是临时转变方向,后勤压力将继续增加,我们这次可是带了大军前往的,如今的办法,只能是逼迫敌人出来与我们野战,在平坦的平原上击败他们,然后拿下狄道。” 姜维刚开了口,夏侯霸就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都在此处,夏侯霸却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低声说道:“卫将军,城内已经完全平定了,没有留下什么余孽。” 姜维笑着说道:“将军何以站在门口呢?请进来商谈大事。” 夏侯霸这才走了进来。 在名义上,夏侯霸担任车骑将军,这位置跟卫将军可是并列的,跟姜维这個卫将军也是平起平坐。 但是夏侯霸的身份比较特殊,虽然姜维也是降将,但是身份并没有夏侯霸这般复杂。 当夏侯霸也坐下来的时候,三位大将算是聚齐了。 姜维再次说起了自己的战略构想,“如今想要调整是来不及了,只能是逼迫敌人来与我们野战。” “我听闻那个司马望乃是司马师的堂弟,没有什么军事经验,没有打仗过,完全就是因为他父亲是司马孚的缘故,方才担任了安西将军。” “而如今郭淮病逝,曹魏军队士气大跌,这正是我们豪取雍凉的好机会!” 姜维看起来相当的自信。 张翼显然是不赞同这个看法的,他赶忙说道:“将军,郭淮虽然死了,但是陈泰尚且还在,这个司马望,听闻在担任安西将军之后,深得曹魏将士之心,不可轻视。” “从如今他的部署来看,您的战略早就被人家所识破了,他一定会坚守不出,消耗我们的力量,等到我们失去了锐气,难道情况不是会变得很危险吗?” 姜维板着脸,并没有回答张翼,他看向了一旁的夏侯霸。 “车骑将军,您以为呢?” 夏侯霸低声说道:“征西将军说的有些道理。” 姜维当即皱起了眉头,严肃的说道:“当初我只有一万余人的时候,尚且没有惧怕什么危险,如今有五万大军,所面对的不过是司马望和陈泰这样的人,难道还会败在他们的手里吗?!” “这样扰乱军心的话,以后勿要再说了!” 张翼没有再多说什么。 姜维看向了他们,“这次,我会亲自出征,引诱司马望来追击,你们提前做好部署,若是司马望坚守不出,那我们就伏击前来增援的军队,绝对不能错过这次的好机会!” “唯!!” 两人领命。 而此刻,在狄道内,司马望正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烽烟,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果然啊,就如陈刺史所言,姜维还是选择了前来攻打狄道。 好在,他先前就听从了陈泰的劝谏,全力加强了狄道的防备力量,以如今的城防力量来说,除非姜维能带十余万人来攻打,否则根本就拿不下这狄道。 司马望看向了周边的校尉,认真的说道:“陈刺史有言在先,他断定敌人会来强攻狄道,如今正如他所言。” “陈刺史将带兵切断他们的后路,将敌人全部留在这里。” “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敌人拖在此处,坚守不出。” “谁若是敢破坏刺史的谋划,耽误大事,我定斩不赦!” 司马望看着周围的骄兵悍将,算是略微的恐吓了一番。 在车骑将军逝世之后,这些西北的悍将们,都有些骄横了起来,司马望若是不板着脸,还真的管不住他们。 他们得知姜维到来后,心里都有出战的想法,都觉得可以立下战功,努力往上爬。 可司马望却不敢如此,他自认不是姜维的对手,与其跳上去送人头,最好还是努力配合陈泰,让更会做事的人来做事。 历史上,姜维的这次北伐,是遇到了如今担任司隶校尉的王经与陈泰。 王经被麾下的将领们一个教唆,顿时头脑发热,也不听从陈泰的吩咐,带着人就冲了出去,结果被姜维引到平坦地区,万余人被全歼。 最后独守狄道,这使得朝野震动。 司马昭赶忙派遣邓艾跟司马孚来支援陈泰。 好在,姜维也比较上头,对自己这次北伐的目标设的太大,认为一定要击溃曹魏在西北的大军。 当张翼劝说他见好就收的时候,姜维勃然大怒,训斥他:“为蛇画足!” 然后,姜维就为自己的上头付出了代价,陈泰以一次完美的部署打乱了姜维的思路,打的姜维大惊失色,败退到了原先的起点。 这让庙堂里对他寄以厚望的众人都非常的失望,张翼从此不再与姜维来往。 而在如今,因为曹髦的原因,王经直接去了庙堂,没有前来西北,接替他的人却是以谨慎和擅防而闻名的司马望,那情况顿时就不同了。 此刻,陈泰正率领大军,朝着狄道的方向全速飞奔。 陈泰对司马望还是比较放心的,这人不会违背自己的命令。 陈泰如今所担心的,乃是洛阳内的事情! 就在昨日,陈泰的舅父荀顗派人前来,劝说陈泰归顺皇帝。 在得知洛阳内所发生的大事之后,陈泰到现在都没有能缓过来。 当真是多事之秋啊。 大将军和车骑将军先后逝世,各地发生叛乱,如今又是皇帝亲政,连自己的舅父都归顺了陛下。 陈泰只能强行压下洛阳的事情,将姜维来犯的消息派人告知洛阳。 自己则是领着亲军,杀向了战场。 第33章 如你所愿 杨综此刻满脸的茫然。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说什么?” 尹大目只是朝着他拱手,“我那位朋友告诉我说,您过去与他相识,过得很不错。” “他知道您不是背信弃义的人,若是您还记得当初他所为您买来的酒水,就请您勿要插手这件事,胜负自有定数。” 尹大目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此处。 尹大目并不怕杨综出卖自己,若是杨综选择出卖自己,那尹大目等人就会选择第二套打法,也就是牺牲掉自己来保成倅,让成倅来完成大事。 甚至他们这里都不只是有两套战术,他们足足有五套应对办法。 尹大目只是第一种办法而已。 而且,尹大目跟刘路接触了几次,从刘路口中得知,皇帝对杨综的评价很高,认为他并非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当初归顺司马昭,也有着保全皇帝的意思在里头。 杨综哪怕不会来帮助自己来对付司马昭,也不会去帮助司马昭来对付自己。 尹大目乃是曹家家奴,对曹睿极为忠心,他所想的只是要洗刷自己的恶名,杀死司马师来复仇而已。 如今司马师死了,他的目的就变成了辅佐皇帝夺回大权。 为了能达到这个目的,他根本就不怕牺牲掉自己。 杨综此刻却觉得天旋地转。 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 群臣若是执掌了庙堂,为什么不派人来联络司马昭? 群臣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有底气? 他们是如何能迅速联合起来干掉中军连一点消息都不泄露的? 如果说,根本就不是群臣获得了胜利,而是皇帝取胜 这一刻,杨综眼里的迷雾顿时消散,所有的一切都连了起来,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了司马昭的营帐。 他的脸色是那般的纠结,甚至出现了头疼的情况。 “酒给我取酒来!” “陛下,贼将姜维的军队已经杀到了雍凉” 夏侯献站在了曹髦的身边,手里拿着从雍凉战区送来的战报,神色无比的凝重。 曹髦接过战报,顿时苦笑了起来。 他本来还是很欣赏这位天水姜伯约的。 虽然这位在北伐的过程中犯了不少的过错,在后来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但是对比魏国和吴国那几个不当人的大将军,那他的为人就太令人敬佩了。 这就是对比之下的结果了。 想想这位大将军居然能被蜀国的宦官和群臣所打压! 这件事若是放在魏国和吴国,那就太不可置信了,什么大臣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大将军叫板?? 你身后有皇帝支持?那我连皇帝都给你一并收拾了。 这才是三国时期大将军的正常展开,像姜维那样满脑子北伐,不欺负皇帝的大将军真的是太罕见了。 以姜维敢强行拉着征西将军和车骑将军去开团的手段来看,其实他并不是没有能力去欺负皇帝。 不过,哪怕心里再是欣赏,如今却还是要以敌人的身份来相见。 曹髦并不慌,陈泰加司马望的组合,绝对能单防姜维,若是姜维敢小看他们,甚至是要吃大亏的。 毕竟在历史上,陈泰就完成了单刷姜维的壮举,何况陈泰现在的队友不是容易上头的王经,而是以能防而闻名的司马望。 但是这对曹髦来说是一件好事。 这是一个收服雍凉战区的好机会,同时也是一個增加自己威望的好机会。 那可是姜维啊,若是能亲政之后就让他吃亏,那是多大的威望啊。 曹髦眯起了双眼。 固然很欣赏这位大将军,可是,为了能早日完成大一统,结束这战乱所带来的苦难,解决掉华夏日后的大危机,就只能跟他拼个死活了。 曹髦觉得劝降姜维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他本来就是魏国的降将,怎么可能再次归降魏国呢? 曹髦很期待能看到文鸯能冲一波老姜维。 然后当着这位老将军的面高喊一声:“老将军,可知我沛国文次骞?!” 曹髦的心里有了些想法,他看向了夏侯献,吩咐道:“仲父,您勿要着急,朕断定姜维这次将无功而返,现在还不是出兵增援的好时机。” 夏侯献赶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轻视姜维啊。” “此人才能出众,胆气过人,若是轻视,定然会吃亏!” 夏侯献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若是有大臣劝说您,说让您坐山观虎斗,让姜维来削弱陈泰的军队,您千万不要听从!” “雍凉的军队也是您的军队,况且,陈泰也未必不会归顺陛下。” “若是错失了良机,让姜维击破了陈泰,大魏危矣!!” 这夏侯献不愧是讨伐过蜀国的老将,他的这些说法,曹髦还是非常赞同的。 他点着头,“仲父,您放心吧,朕绝对不会轻信这些,朕之所以不急着出手,是因为还有司马昭在,不能分出人来对付,不过,不会太久了。” “大概就在这个月内,事情就可以见分晓了。” “仲父勿要担心!” 听到这番话,夏侯献若有所思的看了曹髦一眼,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将东西留在这里后,自己就匆匆离开了。 曹髦再次看向了面前的战报。 目前来看,还是得收拾了司马昭,才能派遣军队前往雍凉,不然,若是司马昭那边的情况发生了什么变化,自己手里的军队会严重的不足。 曹髦正准备派人去叫钟会来询问司马昭的事情,张华就走了进来。 “陛下,郭家的那几个人还在殿门外郭彰也一同过来了。” “哦让他们进来吧。” 曹髦就坐在了上位,一动不动,等到那几个姓郭的走进东堂的时候,曹髦依旧没有起身,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郭立,郭芝,郭建三人走进东堂,就看到了一个冷冷盯着他们的少年皇帝。 这一刻,三人只觉得背后发凉。 郭立完全不敢耽误,赶忙行礼拜见,其余两人分别跟上。 “拜见陛下!!” 曹髦看了他们片刻,随即开口让他们起身,随即又看向了郭彰。 郭彰赶忙行礼拜见。 “臣拜见陛下!!” 他显然是不愿意跟在郭立身后来拜见皇帝的。 曹髦同样让他起身。 皇帝没有说话,这太极殿内的氛围有些肃穆,郭家三傻接到了太后的书信,得知太后让他们前来,他们极为开心,精心的收拾了自己,然后就拉着郭彰去拜见太后。 可惜啊,刚刚走到了昭阳殿门口,就被那成济给拦了下来。 第34章 怎么会呢? “你们来啦!” 郭太后笑呵呵的看着走进来的三位同族,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些如释重负的模样。 这些时日里,皇帝对自己是愈发的轻视了。 前来拜见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日就来一次,说不到半个时辰,就找理由说什么有要事,匆匆离开昭阳殿。 又不是不曾见过明帝和齐王治理天下,哪有他说的那般繁忙呢? 分明就是不愿意待在自己的身边了。 当初自己为他击败了司马师,又收服了群臣,如今他亲政,就开始冷落自己,若是再这样下去,往后他眼里还有自己吗? 郭太后同样不喜欢这些同族,毕竟,当初自己要拉着他们去对付司马师的时候,他们可是站在了司马师那边。 但是,到了如今,为了防止皇帝轻视自己,她只能找这些人前来昭阳殿了。 她知道曹髦不喜欢这些人,她就是要给皇帝看看,若是再轻视自己,那自己就要重用这些人,让你再回到从前,到时候想见我都未必能见得到! 而走进昭阳殿的三个人,脸色却是不同。 郭立和郭芝对视了一眼。 作为一个优秀的魏晋世家大族,他们向来很擅长审时度势。 他们有着很灵活的立场,可以随时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变换。 同时,他们会一心跟随治理天下的圣王,嗯,谁对他们有利谁就是圣王。 过去的圣王是司马师,他们跟着司马师来压太后。 而如今的圣王是曹髦。 曹髦刚刚亲政,可就从司隶地区来看,他的位置已经是不可动摇了。 陈骞跟郑袤两個人都站在了皇帝这边,在短时日内就对庙堂的官员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而中军几乎都站在了皇帝这边。 若是像荀顗,崔赞这些人,倒是能对皇帝的话提出一些异议,在暗地里还是敢跟皇帝较劲。 当然,等往后他们恢复了实力,也不排除会像对付司马师那样,再次来一个群臣上书,请求皇帝接受仁政。 可无论情况怎么样,都跟郭家这三人没有了关系。 他们如今的处境,说是丧家之犬都不过分。 他们的官爵全部都被罢免之后,群臣开始了对他们的清算,郭家的子弟们纷纷落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衰亡。 当然,再衰败,他们也是大族,衣食无忧是肯定的。 只是,在经历过人生最得意的岁月之后,让他们安心待在家里去过富家翁的生活,他们似乎又有些不太情愿。 何况,还有郭彰时不时来找他们,隐约有要跟他们合作的想法。 郭立当即就有了兴致,想要拜见太后。 当接到诏令之后,他再次意气风发,叫上了郭彰,前往拜见太后。 可在看到成济的时候,郭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果断选择认怂,及时去拜见了皇帝陛下。 果然,太后还是过去的太后,而皇帝已经不是当初的皇帝了。 他那冷酷的脸色,看向自己时的杀意,都让郭立莫名的想起了司马师,在自己面前洋洋得意的尚书郭彰,更是变得那般乖巧,这都给了郭立极大的震撼。 好在,皇帝并不想要杀掉他们。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想当官可以,看你们的表现。 那他们还能怎么选呢? “拜见太后!” 三人一同行礼拜见。 郭太后略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开口说道:“当初你们曾犯下了大错,我本来是不该召见你们的。” “只是最近听闻你们过的并不好,方才给伱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郭太后仰起头来,等待着这几个人诚惶诚恐的来跪拜自己。 自从击败了司马师之后,郭太后整个人都仿佛分裂了。 刚刚起床时很有自信,想起自己是如何收拾司马师的。 到了中午却又开始担心,觉得曹髦有些冷落了自己。 到了下午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已经没用了? 睡觉之前又开始想起群臣向自己低头的模样,觉得自己不会没用。 她的一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在现在,郭太后还是处于自信和担心这两种情绪交接的时候。 当初满朝群臣朝着自己行礼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郭太后需要这种被尊重的感觉。 可她等了片刻,都没有听到这几个人的拜谢。 郭太后有些愕然,再次看向了这三人。 郭立和郭芝沉默不语,只有郭建有些不忍,他开口说道:“太后” “我们有大错,我们都知错,也愿意接受惩罚,您不必担心的。” 郭太后瞪圆了好看的双眼,这进展怎么有些不对? 自己都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了,怎么你们还不愿意接受呢?? 真以为这样的机会是随时都能有的吗?? 她很生气的问道:“怎么,你们是想要轻视我吗?!” 郭芝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道:“不敢,太后,只是我们过去犯下了大错,跟随大将军,对陛下不利,我们深知自己的过错,对如今的遭遇没有任何的不满。” “那你们还过来做什么?!” “太后召见,岂敢不来呢?” 郭太后听到这回答,气急败坏,“你们当真觉得我好欺负吗?!这样的机会,就只有一次,你们今日若是不应,往后就是求着我来原谅,我也绝不多看你们一眼!” 郭立和郭芝继续沉默。 这是否改过自新了,现在可不是您可以决定的。 要是太后现在忽然册封他们官爵,那他们反而要害怕了,太后所赐予的官爵,在如今是催命符 他们可不愿意招惹皇帝。 能让他们“改过自新”的人在太极殿,不在昭阳殿。 看到他们依旧不言语,郭太后心里的愤怒也达到了极点,她想现在就将这些人给轰走,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她强忍着这种冲动。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郭芝终于忍不住了。 他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太后,当初文皇帝有言:后宫不得干政。” “我们犯下大错,被陛下所罢免,我们心服口服,陛下雄才伟略,实在是治理天下的圣王,您作为太后,应当坐镇后宫,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能安心治理好天下,如此也不免成为贤太后。” 第35章 这叫二十岁? “你就是司隶校尉部的从事史?!” 廷尉府内,陈骞坐在上位,咬着牙,死死看着面前的从事史。 从事史低声说道:“我是。” “你多大年纪?!” “我二十” “二十?!” 陈骞当即冷笑了起来,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家伙,这家伙还不到自己的胸口,脸上满是稚嫩,还有脸说自己二十?? 陈骞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还不从实招来!” 那从事史当即被陈骞吓得嚎啕大哭。 陈骞人都麻了,他有意将这家伙丢进牢狱里,可是看着他的年纪,却还是忍住了愤怒。 他看向了一旁的荀寓。 此人刚刚担任廷尉正,成为了陈骞的副手。 随着荀顗站稳了脚跟,荀家可谓是鸡犬升天,纷纷担任重要的位置。 当陈骞盯着他的时候,荀寓的脸色有些尴尬。 “陈公,这件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这位荀从事史,就交给您这位荀廷尉正来治理了。” 陈骞冷冷的说着,尤其是在荀字上加了重音。 荀寓赶忙上前,吩咐左右将那孩子给带了下去。 陈骞是知道庙堂里的官员任命有些混乱,但是他没想到会混乱到这个地步,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居然是大魏司隶校尉部的从事史?? 而在这位从事史的個人资料上,明确的写着此人今年二十岁。 这特么的是二十岁?? 你荀家就真的嚣张跋扈到了这种地步?真就不将庙堂律法放在眼里?将众人都当成了傻子? 这孩子分明就是被修改了年纪,然后提前开始了自己的仕途,反正也不需要他去做什么,甚至都不用露面。 就在陈骞平复着这暴怒的心情的时候,荀寓忽然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也对不上。” “什么事??” “还有一位从事史叫陈处。” “也是个孩子?” 荀寓赶忙摇着头,“不是是没这个人” 陈骞都懵了,“什么叫没这个人??” “就是找不到这个人的任何情况,也没有人见过他,就是有这个名字其余的完全没有记录” 荀寓低声说着。 陈骞额头上的青筋都浮现出来了。 他久久都没有说话。 忽然间,陈骞猛地站起身来,看向了一旁的荀寓。 “看住那些抓来的人,不许任何人与外联络,若是泄露了出去,我不饶你。” “唯!!” 陈骞坐上了马车,迅速朝着太极殿的方向出发。 在跟郑袤的配合之下,陈骞发现了多个部门都存在着非常严重的问题,在调查之后,陈骞选择了全力出击。 光是王经的司隶校尉部,就有三十个从事史和五十八个假佐被处置了。 这可是堂堂司隶校尉部啊!! 监察司隶地区,就这么监察?? 那个小从事史,是被送来提前镀金的,而另外一个,就是装都不装了,无论有没有人,先占着一个名额再说。 陈骞人都麻了。 过去东汉的司隶校尉部有从事史十二、假佐二十五,属官三十七。 如今的司隶校尉部是从事史四十,假佐六十,属官一百! 属官一百啊,这些人放在司隶校尉部都挤不下去! 这些人里,大概只有二十多个人是真正办事的,其余不是来混资历的,就是来混俸禄的。 在文帝之后,整个庙堂的官员体系得到了极大的补充,出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官职。 实际上,文帝最初的想法大概还是为了分大臣的权,他大概已经发现了世家大族的威胁,因此设立了很多的官位,属官,想要分割群臣的大权,来镇压这些人。 而群臣有了更多的位置,自然是不会去反对的。 但是,当这情况发展到曹髦时期的时候,那问题可就大了。 就以司隶校尉部来举例,一百个人的名额,二十个人做事,八十个人坐享其成,那八十个人每日的工作就是服散饮酒,吟诗作对,点评天下名士,自以为雅事。 然后呢,有功劳了就是大家平分,最先爬上去的是那些不干事,一年都不来司隶校尉部一天的人。 庙堂的情况都已经如此了,地方上的情况会有多可怕,陈骞都不敢去想。 难怪当初大将军热衷于诛三族,就是没有勾结的罪行,也要找个由头强行诛,大魏到底有多少蛀虫在不断的吸血啊? 当陈骞板着脸来到了太极殿的时候,曹髦依旧是在忙碌着。 曹髦的面前坐着两个人,分别是大司农卢钦,以及度支尚书崔赞。 尚书台分工明确,被称为八座尚书,其中有一令,二仆射,六尚书。 这六位尚书,各自负责的东西不同,吏部尚书已经出现,度支尚书也就是后来的户部尚书的前身,是负责粮食的。 这就是后来的三省六部制的半成品了。 三公九卿的权力正在向尚书台过渡,甚至已经过渡了大半,但是也没有完全被废除,很多大臣都是将三公九卿当作荣誉官爵来对待。 曹髦此刻就是在跟这两位商谈接下来的军饷待遇的问题。 崔赞当然是很反对曹髦的想法,但是,他也担心曹髦会直接跳过自己,用卢钦这家伙来完成这件事。 虽说自己这个尚书分走了大司农的职权,但是大司农依旧有着自己的属官,不能说是一点用没有。 当今的庙堂就是这样,拥有相同职权的官爵不在少数。 自己这边反对,那支持的那边可能就要夺权了。 崔赞无奈的说道:“陛下,您的仁心,臣是知道的,您也是为了那些甲士所考虑,但是,我大魏的中军有十余万人,若是提高了他们的待遇,那四周的外军定然不服啊,若是也一并提升,那就是要提升近三十万人的待遇。” “这并非是小支出,如今的粮仓看起来充实,是因为往年的积累,若是按着陛下的吩咐来进行,只怕三年之内,粮仓就会空下来,再无储备。” “往后就没有办法继续维持这样的规模了” 崔赞看起来完全支持曹髦的想法,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直都在找刺。 不断吃老本的那是蜀国,曹魏很早就完成了税赋上的盈利,甲士待遇的稍微提升,根本不足以破坏掉整个大魏的根基,毕竟,曹魏是有自己的屯田机构的,在很多地区都是直接将农民当作佃户来用,在保障他们不饿死的前提让他们疯狂干活。 若是在其他朝代,说尚书台没有下令调粮种导致民变,那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在我大魏,这是可行的,因为耕地是官府所开辟的公田,百姓们只是为庙堂耕作而已,不具备所有权,耕作和收获都要看官老爷的意思。 他们这不是缴纳税赋,这特么的叫农奴! 但若是觉得曹魏的政策太残忍,那也不对,在某种方面来说,曹魏保证了这些农民能干活能吃饭,没有让他们饿死凡事都怕对比,尤其是对比先前的汉末乱局。 那时的百姓土地被豪强们疯狂兼并,流离失所,连年战争,成为了豪强们终身奴隶。 起码庙堂还会时不时赐予耕地,不会让他们干到被累杀。 而跟其余两个国家对比起来,吴国是更不当人的,蜀国更是岌岌可危,老底快都吃光了。 现在崔赞给自己说庙堂的收支无法维持这样的“军费”,曹髦是绝对不相信的,在清理掉那些贪污的蛀虫之后,提升待遇说不定还能节省不少呢! 大魏每年的军费都是天价数字,而这庞大的军费到底有多少是用在了甲士的身上,这就没有人知道了,层层剥削,贪墨成风,还是正大光明的那种,一说就是不理会世俗的眼光,一问就是魏晋狂士,风流自在。 曹髦却并没有直接戳破崔赞的谎言,他看向了一旁的卢钦。 卢钦笑了起来,“崔公啊,我计算了这些年里的收支,我认为您说的不对啊,这军队的收支,跟如今的实际待遇似乎有些对不上?” 崔赞额头上顿时冒出了细汗,“还有一些是用以赏赐有功将士的。” “那往后就节省下这赏赐,将其变成待遇,鼓舞全军的士气,您认为如何啊?” 卢钦再次问道。 崔赞连忙点着头,表示认可。 崔赞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大魏的很多支出,都是不能较真的,若是真的较真,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崔赞负不起这个责任。 卢钦这才看向了皇帝,眼里满是不屑,庙堂里的这些蛀虫,没一个能经得起盘问的,自己只是随口诈了一句,对方就果断认怂,这也说明,大魏的军费确实是有些问题的。 曹髦同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像这样的事情,目前先记下来就好了。 会有机会来跟他们慢慢算账的。 “陛下!!廷尉陈公求见!!” 第36章 还不够吗 “那这件事就按着朕所说的操办吧,卢君,具体的费用,朕与您谈过,便跟着崔公往他府内再细谈吧。” 曹髦大手一挥,将这件事交给了卢钦来负责。 这也是对卢钦方才反击的认可和信任了。 卢钦赶忙行礼,随即跟着崔赞离开了此处。 崔赞刚离开,陈骞就走进了殿内,曹髦却苦笑着站起身来。 “陈公啊,你来的正是时候,来,跟朕前往西堂,朕请你好好吃一顿饭!” 曹髦很是热情的拉住了陈骞的手,就带着他朝着西堂走去,陈骞赶忙回答道:“陛下,臣已经吃过了饭” “朕还没吃呢!” 曹髦摇着头,抱怨了起来,“这三台的人选得最先安排上了,不然事事都要朕自己来,这可遭不住啊。” 陈骞有些不太习惯。 陈骞总体来说是个偏内敛的人,在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后,就没有跟别人有过太亲近的举止。 可曹髦此刻的态度,俨然是将他当作了好友的模样,甚至主动抱怨。 若是以大臣的身份,陈骞现在就该跪下来称有罪。 作为大臣,居然让皇帝累着了,这是何等的失职? 但是,曹髦似乎完全不给他请罪的机会,迅速又说起了饮食的话题。 “当初朕在元城的时候,可是亲手做过食谱的,在整个河北都是很有名的,到现在他们还将那些饭菜叫乡公饭呢!” “可惜啊,到了此处后,居然是一次都没吃过了。” “真说起来,这皇宫里的饭菜我还真的吃不惯” 两人就在西堂坐了下来,陈骞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皇帝,也是很认真的听着。 很快就有人为两人拿上了饭菜,曹髦直接招呼着陈骞就吃了起来。 “我这一早出门,现在才回来,这其中的事情啊。” 曹髦摇着头,忽然问道:“对了,您前来是有什么事要禀告?” 陈骞迟疑了一下,说道:“陛下还是先吃完吧。” 曹髦也就没有继续问,匆匆吃完了一顿,方才看向了面前的陈骞,“就不去东堂了,在这里说吧。” 陈骞这才将自己审查司隶校尉部时的情况告知了曹髦,将那个虚岁二十和不存在的官吏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曹髦的脸顿时就黑了。 “难怪你方才不说,确实,听了这些实在是吃不下饭啊。” 曹髦问道:“情况都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了吗?一個部门里,只有二十个人办事?八十个人在虚度?” 陈骞认真的说道:“陛下,这尚且还是庙堂内的情况,地方上的情况只怕是会更加恶劣啊。” 曹髦顿时明白了,难怪啊。 难怪西晋的行政效率能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难怪地方官员的表现那么的辣眼睛,这就是门阀的天下吗? 这帮虫豸,还真的是虫豸啊! 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皇帝,陈骞却主动说道:“陛下,这是一次好机会啊,群臣一直都反对我们的任命,还妄图用诬陷的方式来换掉臣。” “这些都是证据,我已经将那些人都拿下了。” “消息还不曾泄露出去,陛下可以召开朝议,将这件事当面甩出来,群臣若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就不敢再来闹事了。” 曹髦此时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摇着头,认真的说道:“陈公啊,您的想法很不错,只是,您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啊。” “现在不能召开朝议,甚至要避免他们聚集在一起。” “朕这些时日里的任免,赏赐,很多事情都已经刺痛了群臣,他们很快就要效仿当初,在朝议时出击了,朕对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事实,这甚至会成为您的新罪证,栽赃陷害。” 陈骞皱起了眉头,“那陛下的意思是?” “见见血,让他们再冷静一段时日。” “等过了一段时日,庙堂里的情况会变得不一样,朕就有足够的精力来收拾这些人了。” 陈骞起身行礼,“唯!!” 曹髦看着陈骞离开,这才看向了不远处的张华。 张华走到了曹髦的身边,低声说道:“钟君已经出发了,王公和文将军都在他的身边马校尉作为后应。” 曹髦将拿下司马昭的事情交给了钟会来操办。 这就是为什么最近钟会忽然消失不见的原因,他正忙着建功立业呢。 生擒卫将军,这样的功劳是钟会不愿意放弃的。 而诸多部署也安排得当,曹髦自己也得做好准备,毕竟,想要收服河北大军,必须要有一个足够份量的人来露面,那便是自己了。 尽管做好了部署,也相信钟会的能力,但是曹髦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这一次的事情关系重大,若是能成功,那就代表着自己战胜了国内最强大的敌人,彻底收服司马家,指日可待。 而司马家的诸多遗产也在朝着自己招手。 平定了这个内患,自己就可以转身去跟姜维较量了。 搞定这两个人,群臣会有很长一段时日都相当的听话,只要他们还怕死。 司马家需要更换王朝,要看大族的脸色,但是曹髦若是实权在手,那就不好说了,不敢说能无故杀的大族人头滚滚吧,但是也不会轻易被群臣所欺负。 就在曹髦准备继续跟张华密谋这件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到了他的西堂。 郭太后又穿上了她那奢华的衣裳,在六个宫女的陪同下,不慌不忙的来到了太极殿。 当看到来人的时候,诸多甲士都有些惧怕,不敢阻拦,唯独满长武,依旧挡在了她的面前。 进太极殿需要皇帝的诏令,哪怕是太后也是一样。 郭太后脸色难看,却没有对满长武多说什么,满长武个头极高,看起来就不好对付。 曹髦得知太后前来,那自然是匆匆出去迎接。 “母亲!!” “您怎么来了?” 曹髦笑着出现在了郭太后的面前,看到儿子,郭太后眼眶顿时泛红,险些就要哭了出来。 曹髦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安抚,“母亲,这是出什么事了?何以落泪呢?” “来,我们且进西堂再说。” 曹髦扶着太后走进了西堂,太后看了看周围,这才惊讶的说道:“原来你的西堂是这样的。”https:/ 第37章 生存的方式 “我儿这让位的事情,勿要再说了。” “天下大事,如何能离得开你啊。” 郭太后此刻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她大概已经意识到了曹髦对自己的重要性,若是曹髦此刻也选择离开,那她身边当真是空无一人了。 曹髦还是很严肃的说道:“母亲,我留在这里,只会让您更加烦心” “不,不,有我儿在洛阳,我怎么会觉得烦心呢?我们母子齐心。” 郭太后的眼里流露出了些恐惧之色,她抓住曹髦的手,不愿意松开。 司马昭在河内,姜维在雍凉,这个蠢妇人哪里敢跟这样的人去交手? 不知不觉之中,曹髦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支柱,也是唯一的保护者。 当曹髦说起自己要离开的时候,她才真正感觉到了害怕。 郭太后又劝说了许久,曹髦方才无奈的叹息。 “母亲,当初是您拥立朕为皇帝的,若是您厌烦了朕,自然也可以让朕回去,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如今对阵强敌,您却对朕如此不放心,这如何能成大事呢?” “倘若母亲对朕有所不满,只管直言,勿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郭太后唯唯诺诺,曹髦看到她也低下了头,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张华,“张君,你去将那郭家的三人给朕叫来!” “他们敢对母亲无礼,朕非跟他们要个说法!” “唯!!” 张华匆忙离开了,而曹髦则是继续对郭太后说道:“母亲啊,往后若是再出了这样的事情,您直接来找我就是了,不过,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敢欺辱您了” 就在曹髦安抚着郭太后,又让郭太后的脸上出现了笑容的时候,郭家三人方才到达了太极殿。 曹髦看着他们,冷哼了一声,三人当即跪在地上请罪。 “尔等岂敢对太后无礼?!” 郭芝急忙说道:“陛下,并非是对太后无礼,实在是不敢让太后来赦免我们的罪行,开口拒绝而已,不曾有无礼的举动啊!” 郭太后看着这诚惶诚恐的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心里却没有什么喜悦。 三人那截然不同的表现,让郭太后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群臣那日所跪拜的不是自己而是站在皇帝身边的自己。 郭家三人也不是在跟自己请罪是在给坐在皇帝身边的自己请罪。 只有跟在皇帝身边,她才是那個人人都敬仰的太后,若是失去了皇帝,那她将会失去这一切。 曹髦最后还是没有对郭家三人惩治太多,令他们谢罪之后,就让张华送走了他们。 郭太后此刻却看向了曹髦,颇为诚恳的说道:“我儿啊,原先是我多有不对,伤了你的心,往后,我定然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郭太后的眼神格外的诚恳,她拉着曹髦的手,犹如一位真正慈祥的母亲。 曹髦很是感动的说道:“儿也定然不会辜负您的厚爱,一定会将您当作生母来对待。” 曹髦说的很是诚恳,只是他的那双眼眸里,却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些鬼话了。 这种事已经不再是第一次,但是一定会是最后一次。 不会再有可以闹事的机会了 邺城,征西将军府。 何曾皱着眉头,坐在了屋内。 如今的他,是被司马昭给直接控制了起来。 府邸内外,都是司马昭所安排的人,何曾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昭会如此果断。 自己对他表现的都足够忠诚了,居然还信不过自己,用这种办法来夺自己的兵权,实在是令人寒心。 可何曾对此又无能为力,敢怒不敢言。 司马昭带着大军离开了河北,说是去平定叛贼,可何曾对此是完全不相信的,平叛难道还需要夺了我的兵权吗? 难道是怕我站在盗贼那边来背叛卫将军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司马昭这是领着大军去攻打洛阳去了。 何曾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他也不知道此番战役的结果会是如何。 不过,无论是谁获胜,自己都会非常的被动了。 就在何曾沉思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声响。 何曾十分警觉,顿时察觉到了异样,他猛地拔出了佩剑,看向了门外,片刻之后,几个人闯进了屋内。 那些人走进来后,却并没有将武器对准何曾,反而是行礼拜见。 “拜见征北将军。” 那几个人一同行礼,何曾眯起了双眼,打量着面前的众人,“尔等何人?” 一人手持书信,走到了何曾的面前,“将军,我们乃是特意前来救您的,这是您儿子的书信。” 何曾接过书信,果然是他儿子何劭的手笔,书信的内容就是说司马昭想对他不利,特意派人来迎接他返回洛阳。 何曾顿时沉默了下来。 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生存方式,每个大臣都有自己引以为傲的点。 而何曾生存的方法,就是藏拙。 何曾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在面对不同情况的时候,他总是能调整自己的人设,他很遵守礼节,非常的孝顺,因此而闻名,同时呢,此人又表现出贪婪,谄媚,贪生怕死的性格,令人鄙夷。 大臣们形容何曾的时候,总是说此人守一些小礼节,却不知大义,而且也不够聪明。 群臣的轻视让何曾一步一步的前进,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成为了大魏的征西将军。 可即使是当了征西将军,群臣对他的评价依旧不高。 在历史上,此人就这么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寿终正寝,在临死之前,他方才对自家的孩子们说:你们这一代人要遭受大难啊。 后来发生了什么,众人都很清楚。 何曾此刻意识到了,这绝对不可能是儿子派来救自己的,他儿子没这本事,他也知道这不是司马昭的,司马昭不可能有自己儿子的亲笔信。 那么,这大概率就是群臣所派来的人马。 何曾瞪圆了双眼,“没想到啊,我儿居然这般担心我的安危!” “我现在就准备一番,我们偷偷离开!” 武士们对视了一眼,眼里带着笑意。 果然啊,这人确实不聪明。 何曾也没有询问他们是如何解决掉了外头的监视人员,按着他们的吩咐上了车,趁着夜色,他们就这么一路到达了邺城的城门,早有人偷偷打开了城门,他们就消失在了道路上。 何曾又发现了不对劲,世家大族的势力就是再大,还能伸到这河北来吗? 河北的大族可是损伤惨重啊,这邺城里最多的是曹家人,这些人跟大族也不对付啊。 可他还是没有多说,就是一副懵逼的模样。 很快,他们与另外一辆马车成功会面,何曾大概知道,那辆马车内坐着的应该是陈本,他不知道陈本是为什么愿意跟着他们上车的,莫非也是跟自己一样,想要趁机投奔群臣? 他们的路线显然是经过了认真选择的,他们没有走官道,反而是走起了小路,这些人根本就不怕遇到贼寇,这让何曾更加惊讶,他们这一路走来,甚至都没有遇到贼寇。 如此行驶了好几天,何曾的基本需求都是在马车内完成的,那些人不许他出来,说是要以性命为重。 何曾早已发现马车是真的在朝着洛阳的方向前进,因此也就没有再多做什么。 当他们绕过一条条小路,成功的到达了司隶地区的时候,马车终于放慢了速度。 何曾隐约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他眯着双眼,继续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 “何公!!” 何曾听到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这声音非常的熟悉。 当何曾走下马车的时候,却是看到了笑吟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钟会。 何曾大惊失色,“不是我儿子吗?怎么会是你呢?” 钟会笑了起来,他身边有着很多的甲士,全副武装,正警惕的看着周围。 “将军勿要惊慌,这次让您前来,乃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绝对没有要谋害您的意思。” 就在钟会开口的时候,陈本也走下了马车,果然,另外一辆马车上的人正是陈本。 陈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迅速的走到了钟会的面前,行礼拜见。 钟会对他也没有失礼,连忙回礼。 何曾觉得有些不妙,这陈本怎么感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呢? 陈本开口问道:“现在可是要去拜见陛下?” 钟会摇着头,“事情紧急,陈公还是与我走吧,等事情成功,还需要伱们来收编河北的大军,到时候,陛下也会亲自前来。” “若是事情没有成功,那就要劳烦你们出面,来指证司马昭谋反。” “让你们的老部下勿要跟随他作乱。” 何曾深吸了一口气,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看向了钟会,却不知,钟会也看向了他。 此刻,钟会皱起了眉头。 这厮居然反应过来了? 怎么会呢? 何曾急忙问道:“什么作乱?什么谋反?!” 钟会这才打消了怀疑,他笑着说道:“何公,庙堂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来,我一路上慢慢跟您说。” 陈本显然是知情者,完全没有多问。 这三人再次换了马车,朝着洛阳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38章 让皇帝吃点苦头 夜深人静。 司马昭坐在书房内,忍不住仰头长叹。 自从兄长病逝之后,所有的压力和重任都落在了司马昭的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可如今才发现,过去那些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大臣们,翻脸的速度也是同样的迅速。 就是连胡遵这样跟着自己父亲一路杀出头来的司马家心腹里的心腹,此刻都在不断的跟自己进行拉扯。 原先司马昭曾对他寄以厚望,认为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只是胡奋跟自己见面后,情况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胡遵是表示要站在自己这边,可人家是有很多条件的。 人家要胡奋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人家要求司马昭能与群臣洽谈,勿要做出让外敌开心的事情。 司马昭知道,这绝对不是这老匹夫最后的两个条件。 一旦低头,往后他的条件会越来越多。 况且,他的第二个条件,这是在支持自己吗?让自己主动跟群臣妥协,这也叫支持? 胡遵的表现让司马昭极为失望,而司马昭还有另外一个依仗,远在荆州的王昶。 王昶文武双全,曾大败吴国,甚至还跟司马昭是联姻。 司马昭觉得此人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此人的表现依旧是很令人失望。 他倒是没有像胡遵那個武夫一样明码标价,但是,他同时也没有明确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当司马昭派去的人到达荆州的时候,王昶是躺在床榻上与使者相见的。 王昶说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的糟糕。 他说自己绝对会支持司马昭,但是因为身体缘故,无法出兵。 当司马昭得到回信的时候,人都懵了。 一个是站在对方那边支持自己,一个是躺在床榻上支持自己?? 司马昭本来还想派人去联系诸葛诞的,但是前两位将军的表现让司马昭直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连跟自己亲近的两个将军都是如此,诸葛诞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而对西北的陈泰和司马望,司马昭并没有去打扰他们,那些人还是安心去抵抗姜维的入侵吧,若是拉他们下水,雍凉可就出大问题了。 司马昭所想的两大援军都没有了下落。 这让司马昭有些庆幸,好在自己及时听从了杨综的建议,收掉了何曾和陈本的军权。 不然,以外将们的表现来说,这两人也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司马昭再次叹息。 如今的他,走在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上,他也看不透结局。 当初司马师逝世之前,曾吩咐了司马昭很多事情。 他让司马昭向皇帝低头,主动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先联手将群臣的问题解决了,尽可能的保留自家的权势,然后将希望放在司马攸和其余年轻才俊的身上。https:/ 或许在司马师看来,自己宗族人口极多,往后的才俊辈出,以第一世家的身份继续存在,迟早有希望能完成数代人的夙愿。 只是,司马昭并没有选择兄长所留下的道路。 他实在无法跟那少年皇帝低头,他也想过,若是皇帝主动前来,他一定会答应联手,按着兄长的想法去走。 但是,皇帝并没有派人来找自己,仅有的几次,都是想利用自己来做事而已。 司马昭很不服气。 他从不觉得是曹髦和群臣击败了自己和兄长。 兄长是败给了疾病,不是败给了这些虫豸。 尤其是那个曹髦,他算个什么?当初若非我们点头,他能坐上皇帝的位置吗? 一个随手都可以捏死的人,居然还要自己去低头? 痴心妄想! 司马昭或许是想要跟兄长证明自己,又或者是纯粹的不愿意寄人篱下,总之,他是在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走的。 而对司马昭的想法,其实他的几个弟弟都是不太理解的。 先离开洛阳,让群臣跟皇帝内斗,然后带着绝对优势的兵力重返洛阳,一举平定庙堂里的乱象。 如今,距离他的成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只要这次能出其不易的打进洛阳,那他的一切谋划就会成真。 自己一定要让兄长看看,自己并非是一定要向小皇帝低头才能存活! 司马昭忽然看向了门口,叫道:“去让杨公来见我!” 过了片刻,那亲兵无奈的走了进来,禀告道:“将军,杨公服散饮酒,此刻并不清醒” 司马昭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是很厌恶麾下这些人服散的爱好,司马昭是不曾碰过这种东西的,杨综在如今关键的时候开始服散饮酒,司马昭虽然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杜预离开之后,他目前所能仰仗的谋臣也就杨综了。 还是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再商谈这件事吧。 他沉吟着,开口说道:“那就让成倅进来吧。” 过了片刻,成倅就出现在了司马昭的面前。 成倅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满是困乏。 看到他的模样,司马昭实在是有些心疼。 “成君,来,坐,坐,这段时日,可是苦了您啦!” “让您来回的奔波!” 司马昭目前不太放心自己麾下的将校们,主要是他从中军带出四个营,其中两个营都是偏向世家大族的,另外河北的军队,那也不是司马昭自己人。 因此,出身家奴的尹大目和跟随兄长多年的成倅成为了他心里比较可靠的人选。 而外出探查敌人情况这样最重要的事情,也是交给了成倅来负责。 司马昭看到成倅这一脸疲惫的模样,心里对他更是信任,这斥候的工作,他做的很是用心啊。 成倅疲惫的坐在司马昭的面前。 他拿出了诸多的文书,放在了案上,“将军,这些就是我所探查的情况,有中军在各地的部署,还有我们可以进攻的路线” 司马昭赶忙拿起了这文书,眼里满是惊喜。 他认真的查看了起来,成倅却是在心里暗暗叫苦。 侦察探明敌情倒是不怎么累。 毕竟这是成倅的本职工作,他是真正从底层杀出来的武将,他不能说是庶民出身,但是也算是寒门逆袭,跟随司马师多年,立下了诸多功劳,振兴了家族。 让他觉得累的,是特么的要编写敌情。 他不能将真正的敌情告知司马昭啊,总不能说敌人的精锐骑兵已经蠢蠢欲动,准备里应外合,对方的几个营分别在我们的周围,准备进行斩首行动吧? 不能说实话,那就得写点假话了。 他开始编写敌人的情况。 各个城池的敌人分布,敌人的数量,各个道路上的情况 这让成倅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我特么是个冲锋陷阵的武将啊!! 成倅所上交的这封战报,内容十分有限,尽可能的在抹黑中军的战斗力,将他们的防线形容的一无是处。 但是其实也有不少的问题,若是认真询问,成倅都未必能回答的上来。 可所幸的是,司马昭在军事方面的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 他此刻还没有经历淮南三叛,军事经验一片空白。 从成倅交上来的这份文书里,他所看到的就只有他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对手的实力薄弱,防守不当,自己的胜算极大。 看着这些东西,司马昭的心情顿时就好了很多。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群臣还是没有能完全掌控中军啊,他们的实力不足!” “那中军有我的人,有皇帝的人,群臣就是拿下了中军,又能保留多少实力呢?” “他们要用这点兵力来防守各个方向,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成倅沉默不言。 到现在,将军甚至都不明白洛阳内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样的人真的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吗? 成倅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 成倅是被司马师所提拔的,他对司马家还算是忠心的,只是,司马昭的行为,却彻底激怒了这位将领。 司马昭将自己的弟弟放在皇帝的身边,还吩咐他要看准时机来下手。 这不是明摆着要将自己当刀来用吗? 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兄弟俩还能有活路?他们宗族还能有活路? 成倅暴跳如雷,我为了你们家出生入死,那般卖力,你们还想让我死? 在这种不满之下,成倅让弟弟主动联系了皇帝,从那之后,他同样也找到了一个全新的道路,他是亲眼看着皇帝的势力所崛起的,他心里对皇帝跟司马昭的评价,也是截然不同。 此刻司马昭这得意的模样,更是让成倅轻看了他几分。 此人做事急躁,得意便猖狂,远不如大将军! 司马昭兵没有在意成倅的表情,他的脸上满是笑意,他已经在幻想着自己杀进洛阳之后,群臣朝着自己俯首称臣的美好画面了。 什么胡遵,什么王昶,等到自己彻底掌握了庙堂,尔等还敢这般对我吗? 还有朝中那个小皇帝,此刻怕是早就被群臣给囚禁了起来吧,等这次见面,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低头不低头。 明明当初主动找我就可以解决问题,非要逞强,如今倒要看看,你是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等抓住了他,不能让这厮死的太痛快,要让他也吃吃苦头!! 第39章 出发 曹髦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看向了不远处的羊祜。 此刻,曹髦就站在太极殿外,看着甲士们来来往往,羊祜正在进行指挥。 原本寂静的皇宫内,此刻却满是甲胄碰撞的声音。 满长武站在一旁,严肃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曹髦看向了这位极似父祖的大个子,满长武并没有满宠那样的才能,但是,在恪尽职守这方面,好像曹髦麾下还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曹髦对此人还是非常信任的。 “满君,今日起,您就留守在此处,不要让人走进殿内。” “也不能让任何殿内之人泄露朕的行踪。” 曹髦吩咐了起来,满长武自然是当即领命。 此番曹髦是要离开皇宫,甚至是要离开洛阳的,如今司马昭的军队部署在河内郡的武德,怀县,野王等县城。 他本人是在野王和怀县交接处的州县,而曹髦此刻要去的地方,就是州县西南侧的温县。 司马昭因为成倅的错误情报,不断的调整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靠前。 钟会曾分析过司马昭的想法,他大概是以野王的军队为主攻,直逼阴平,而自己则是要切断河南尹与中原的门户,因此有了这样的部署。 司马昭如今的部署,是最有机会的。 如是野望的军队南下,那直取司马昭的道路上就会凭空多出不少障碍,若是司马昭南下,想要再将他再弄到洛阳也就会变得困难。 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钟会决定要动手了。 趁着三方军队还没有行动的时候,将军队部署在温县,直接斩河北大军的“首级”,攻破州县。 钟会派的人到达皇宫后,曹髦没有任何迟疑,当即选择了出发。 曹髦这次是必须要亲自到达现场的。 这不是说曹髦不信任钟会,主要是收服大军,还需要皇帝亲自出面。 何曾跟陈本都已经被钟会所抓获,但是他们本身的立场模糊,难说他们收服大军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只有皇帝在场才是最安稳的。 当然,这也会有一定的风险。 毕竟那是两军对垒,司马昭近十万人分布在河内,一旦谋划出了问题,双方开打,那里就会变成大魏最残酷的战场。 可曹髦并不怕这所谓的风险。 他所经历过的风险,比这可要大多了。 但是曹髦也不能大摇大摆的前往温县,故而,他提前做好了在庙堂里的准备。 今晚,他准备跟羊祜一同离开皇宫。 曹髦并没有带走皇宫内太多的宿卫,毕竟洛阳内的情况也不得不提防,而且大军出征,想要掩饰就不太容易了。 这些时日里,中军按着皇帝的命令,常常在夜里于洛阳内行军,今日皇帝带着宿卫外出,有宵禁政策来配合,很难有人能发现有不妥。 就算有人发现了,也难以去插手阻止。 趁着夜色,曹髦坐上了车,张华跟成济分别跟在他的身后,羊祜亲自开道,这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洛阳,朝着温县的方向行驶而去。 曹髦坐在马车内,吃了几個果子,随即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张华。 第40章 甩不掉 “陛下,臣无功劳” “怎么会没有功劳呢?高柔叛乱,是您坐镇皇宫,平定了此事,如今河北大军不听诏令,也是您出面来平定此事。” “这样的功劳加在一起,难道还不足以出任镇北将军吗?” “别的不说,那何曾跟陈本又是以什么功劳来担任将军的呢?” 羊祜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迟迟没有对自己进行赏赐和任命,原来是为了攒起来给个大的。 羊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曹髦继续说道:“舅父,当初朕想要您来帮助的时候,您是唯一一个说了实话的。” “局势到了如今,朕已经不再是傀儡,此番铲除了卫将军,朕就是整个大魏的实权天子了,朕欲匡扶社稷,造福天下,舅父这次可能来帮助朕了吗?” 羊祜脸色通红。 他赶忙低下了头:“臣愿辅佐陛下,万死不辞!” 曹髦大笑了起来,“这下,朕就再也不必担心了。” 对比其他大臣来说,羊祜说出这番话,更能让人安心。 接下来的路途上,曹髦就认真的思索起了对付司马昭的事情。 司马昭最好是不要杀掉,若是杀掉他,倒也不能说无法继承大将军的遗产了,只能说会增加很多的麻烦,最好是生擒他,顺理成章的接受大将军的遗产,然后让这位卫将军也尝一尝自己所经历过的东西。 让他看看什么叫被架空,被监视,被傀儡。 反正得让他吃一吃苦头! 成事就在接下来的这几天了,就看尹大目和成倅他们的发挥是否足够出色了 尚书台。 郑冲坐在了上位,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尚书台官员。 跟司隶校尉部一样,魏晋的尚书台也扩编了很多。 除却尚书令本身的属官外,八座尚书每個都有自己的从官侍郎属吏,数量规模都极为庞大。 如今,他们却都聚集在尚书台里,眉头紧锁,心不在焉。 郑冲看向了临时将自己叫来的荀顗,“荀仆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荀顗认真的说道:“王肃前往廷尉告发王祥夺其学问。” 郑冲点了点头,他是知道这件事的。 作为一个学问大家,王祥有没有盗王肃的学问,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同样对王祥的行为很是不满,他的脾气虽然很好,但是毕竟是经学大家,知道这些东西的研究是多么的不容易,哪里能如此无耻的盗取他人的成果呢? 可他想不到这跟群臣匆匆忙忙的将自己叫来有什么关系。 王肃想要告王祥,那就让他们去斗吧,为了这种事都要召开尚书台会议?? 荀顗看到郑冲那狐疑的眼神,赶忙解释道:“问题是王祥也去了御史台,直接找了御史中丞,说是要弹劾陈骞勾结王肃一同来为难他。” 郑冲更懵了,这里有我御史台什么事情?? 郑冲如今所担任的司空,就是御史台的老大,过去称为御史大夫。 看到郑冲这一脸茫然的时候,荀顗终于忍不住说道:“司空啊,我听闻,御史中丞那边是说想让庙堂来插手这件事,再次确定官学,对经典进行诠释,避免再出现因为经典而互斗的情况” 此刻,郑冲顿时明白为什么群臣的脸色都如此难看了。 这不是王肃跟王祥在斗,这是皇帝想要挖他们的根啊! 郑冲急忙看向了其余大臣,这些人的脸色也是很凝重。 崔赞眯着双眼,没有急着开口。 郭彰神色萎靡,他原先一直都想要跟皇帝联姻,将自己的女子安排到皇帝身边,甚至还积极的跟太后建立联系,结果,肉没吃到,却在皇帝那里上了名单。 皇帝对他的态度骤然变得恶劣,连带着尚书台的地位都变得岌岌可危。 在他们贪图那些空位的时候,他们身边的人同样也在念叨着他们的位置。 郭彰此刻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对经典的事情反而是没那么上心了。 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就不可能办得成。 群臣都反对的事情,别说是皇帝,就是司马师都办不成。 不可能有人会支持这样的行为。 而就在此时,郑袤忽然开口说道:“我倒是以为,此事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经典的事情,文士们争斗了多少年呢?徒劳无益,倒不如以庙堂的名义,将经典的诠释刻在石头上,让天下人都能看的清楚” 郭彰大吃一惊,他看向了一旁的郑袤,这才反应过来,皇帝在庙堂里也是有人的! 荀顗等人沉默了下来,他们都知道郑袤背后的人是谁,强忍着谩骂的想法,思索起了对策。 “郑公啊,这件事,还是得由您来出面,御史台跟学问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啊,监察百官才是其职责,您是大魏司空,理当是由您来出面,劝说中丞” 大臣们将希望放在了郑冲的身上。 郑冲都没听人家说话,就直接开口打断。 “老夫与此二人都有来往,应当避嫌,实在不好出面。” 再温和的人也不能容忍群臣三番五次的将自己推出去挡箭。 郑冲已经被动的当了好几次主谋了。 到了现在,还想让老夫去开战?? 最初是因为司马师的缘故,郑冲不得不低头,后来是因为高柔司马孚等人的缘故,他不得不再次低头。 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们还让老夫低头?那他们不都白死了吗? 郑冲反正是不愿意再低头了,他的态度少有的坚决。 荀顗只觉得有些棘手。 哪怕是知道庙堂要争夺经典诠释权,这位尚书令都不急躁,这也符合他的为人,他本身就是因为不争不抢不出头而闻名的。 让这样的人执掌尚书台,有利也有弊。 弊处现在就很清楚了,人家不愿意抗事,也不愿意带领群臣去做事。 荀顗自己又不想跳出来,尚书台内便如此诡异的沉默着。 崔赞无奈的站起身来,“那还是我去吧。” 群臣急忙开始恭贺了起来,几个大臣都松了一口气。 “崔公,我现在就为您备车,我们一同前往御史台!” 崔赞脸色平静,“这件事,还是需要陛下答应,我不去御史台,我要前往太极殿。” 而在此刻,廷尉府内。 陈骞看着坐在一旁的王肃,亲自受理了这个案件。 王肃板着脸,神色颇为不悦。 当他发现群臣都不站在自己这边,王祥更是难以见到的时候,他的外孙司马炎给他提了个建议,让他直接通过廷尉来解决。 王肃本来对此没抱有什么希望,直到裴秀主动前来说起这件事,王肃方才决定来看一看。 没想到,陈骞的态度竟是预料之外的友好。 他很支持自己来状告王祥,并且积极的为自己出谋划策。 王肃此刻是真的有些搞不明白情况。 皇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看他这些时日里的举动,完全就是没道理,好像就是逼着自己跟王祥去斗。 可群臣斗起来了对皇帝有什么好处呢? 如今高柔等人都不在了,难道不是该早些让庙堂稳定下来吗? 他只是无奈的看着一旁的陈骞,这陈骞也是嘴硬,完全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王公啊,您且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拿人了。” “王祥很快就能抓回来。” 陈骞很是自信的说着。 王肃不可置否,王祥是被人保护了起来,如今他甚至无法前往太学,王肃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没想到,最终却还要通过廷尉来操办! 就在两人商谈的时候,荀寓忽然走了进来。 “廷尉!我们没能拿下王祥!” 陈骞有些惊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陛下开了口?” 荀寓摇着头,“王祥得知我们前来,直接派人去联络御史,说他自己没有触犯律法,廷尉无权来干涉这些事情,故而要向御史台弹劾廷尉府。” 陈骞勃然大怒,“安敢如此?!” 王肃看了看面前的荀寓,又看了看一旁的陈骞,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陈公啊,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老夫知道您是陛下的人,也知道如今的御史中丞是那毌丘甸,还是陛下的人。” “老夫以为自己是陛下的人,那王祥也是如此认为的。” “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肃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是陛下太过无聊了,用自己的左右手开始互搏吗? 陈骞严肃的说道:“我并不知道陛下想要做什么,这件事与陛下也没有关系,是你们两个人的纷争,若是您不愿意寻求廷尉的帮助,完全可以返回自己的府邸,自己去解决。”https:/ 王肃差点就要暴起骂人了。 “好,好,那陈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陈骞认真的说道:“既然涉及到了御史台,那就不能轻易解决这件事了,我们可以去跟御史台对质。” “您放心吧,若是王祥真的盗取了您的学问,就算有御史台护着他,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面前这大义凌然的陈骞,王肃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场面,再次让王肃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那个被脏东西缠上时的局面。 当初我为什么要去元城呢?! 第41章 非人也! 不知为何,司马昭这几日总是有些不安。 他总是梦到兄长。 梦里的兄长只是冷冷的盯着自己,一言不发。 仿佛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按着自己的遗令去办事。 司马昭几次想要请杨综来询问对策,可偏偏杨公这几天总是服散饮酒,就没有几天是清醒的。 这让司马昭更加烦躁了。 他很是怀念兄长还在的时候,还记得过去,无论情况危急到了什么地步,只要看着自家哥哥,他就会平静下来。 跟着父亲起事的那一晚,心惊胆战的他,是听着兄长的呼噜声入睡的。 可到了如今,父亲不在了,兄长也不在了。 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彻夜难眠,就连饭菜都变得不是那么可口。 司马昭在执掌大权后的这段时日内,忽然就开始变得消瘦。 他这才理解,为什么印象里那个高大而健壮的兄长会在短短几年里变得骨瘦嶙峋。 司马昭如今还很健康,可光是处置外将的事情,就让他疲惫到了极点,力不从心。 他不敢想象,始终处于痛苦状态下的兄长到底是如何孤身解决那么多事情的。 司马昭躺在床榻上,翻来侧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已经决定在五日之后出兵,对各地的将领也是做好了部署。 到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司马昭的心里格外的紧张。 这一次,没有了兄长来兜底,他整日都在想着,若是失败了该怎么办呢?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压力,让他常常梦到兄长,梦到兄长那不满的眼神。 司马昭猛地坐起身来,汗流浃背,他大口呼吸着。 他看了看外头,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已,披上了一件外衣,就匆匆出了门。 门外的亲兵看到他,赶忙行礼拜见。 司马昭大步走在了军营里,此处乃是州县外的郊野,司马昭在此处驻兵,除了他的亲兵,还有尹大目和河北的两个营。 夜色下,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大地上。 司马昭的内心也逐渐变得平和。 远处时不时有巡逻的甲士路过,见到司马昭,纷纷行礼拜见。 兄长逝世之后,司马昭终于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平复内心。 只是,到现在,他都不理解兄长最后的遗言。 为什么要自己低头辅佐皇帝,还要将机会留给司马攸和司马骏等人呢? 难道在兄长的眼里,自己还不如弟弟和儿子吗? 兄长不相信我能成事? 司马昭以一种复杂的心情,在大营里来回巡视了好几圈,当他领着人,再次返回自己营帐的时候,隔着老远,他看到几個黑影,正在自己营帐外走动。 这一刻,司马昭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从亲兵身上夺了长剑。 “有敌军!!” 亲兵们大呼了起来,周围的几个方向传来了喊叫声,众人点起火把。 那几个黑影顿时逃窜,在下一刻,远处忽然传来了喊杀声。 司马昭看了看周围,有些慌张。 “将军!!” 就看到远处有人纵马赶来,猛地跳到了司马昭的面前。 来人正是尹大目,尹大目风尘仆仆的说道:“将军!!河北诸营造反!!请您跟我走!!” 司马昭惊呆了。 河北诸营造反? 他点着头,前进了一步,忽然间,他手里的长剑猛地朝着尹大目刺去。 尹大目一个闪身躲过,而手臂上还是挨了一剑,他大叫道:“将军这是为何啊?!” 司马昭破口大骂:“河北诸营在外侧,安敢绕过你来行刺我?!我刚刚遇刺,你就能披着甲胄来救我?!你个反贼?!我对你不薄,为何要反我?!” 尹大目暗骂了一声,他们本来要在今晚动手,是准备等到对方的亲兵熟睡的时候再动手的。 谁知道,司马昭会在大半夜出来转悠,还发现了那些来打探情况的人! 果然,自己麾下这些胡人骑兵,就是干不了这偷偷摸摸的勾当! 尹大目也不装了,当即说道:“河北诸营谋反!!带着将军离开这里!!” 司马昭大叫道:“尹大目谋反!!来人啊!!捉拿反贼!!” 司马昭的亲兵们从周围冲了出来,司马昭哪怕对尹大目也是留了心眼,他的营帐外,都是他自己的亲兵,三层防线里,尹大目只是负责第二层防线。 亲兵们迅速占据了上风,而尹大目的胡人骑士也从远处冲杀了出来,双方顿时战在了一起。 司马昭在亲兵们的保护下,不断的后退。 “派人高呼!尹大目谋反!!” “尹大目谋反!!!” 亲兵们高呼了起来。 整个营帐内顿时变得更加混乱。 而在大营之外,成倅看着远处的火光与厮杀声,当即变了脸色。 “不好!尹校尉的事情败露了!!” 成倅并不负责司马昭的防务,他是属于斥候队列,负责在外侦察,在此时,他是负责去撕开第三防线,接应尹大目的,没想到,这谋划居然失败了! 成倅咬着牙,脸色满是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告诉我,司马昭在哪个方向?” 此刻,忽然有人在一旁询问道。 成倅扭过头来,看向了身边的年轻人。 这后生年纪极小,领着两千多人,还自称什么虎豹骑,虎豹骑早就不在了,一看就不靠谱。 成倅也不知道庙堂怎么会派一个这样的人来统率军队。 他盯着远处的火光,“那大营里最里头的就是!!外围的河北大军定然会听从司马昭的号令!尹校尉麾下都是骑兵,虽然精锐,但是数量不多!” “我的军队还要负责去拦截怀县的军队!!这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成倅满脸的着急。 文鸯看了看远处的营帐,随即看向了周围的骑士们。 “诸位,我们受了陛下的厚爱,得到陛下的赏赐,却一直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今日,正是我们来报答陛下的机会!” “我要冲进那大营里,去将司马昭给抓出来!!诸位可愿意一同前往?!” 成倅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惊呆了。 你麾下才两千多人啊,你知道对面那个军营里有足足四万人吗?? 况且如今是深夜,本来就对骑兵不利,伱还想要带着骑兵在万人阵里将司马昭带出来,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关羽吗?! 可让成倅更加意外的是,那些操着一口淮南方言的骑士们居然没有退缩,纷纷叫好。 成倅赶忙说道:“不可啊!敌人势” 这年轻人完全不管成倅,当即大呵了一声,领着骑兵就冲了出去。 成倅茫然的看着那些骑士们朝着远处的营帐冲去,气的他破口大骂。 “蠢物!!犬入的!!坏大事!!狗贼!!” 他此刻愤怒到了极点,尽管明白淮南口音是谁家的人,却也是将那年轻人祖宗几代都给骂了一遍。 他连忙将一旁的骑士叫来。 “尹校尉这里是要出事了,你赶紧去找防备怀县的那些人,让他们抽出三千人来,发动侧攻,与我夹击司马昭的大营。” “告诉他们,继续设立好埋伏,但是不要让敌人太深入,分兵后就没有完全吃掉他们的” 成倅刚开了口,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这声音打断了成倅。 成倅有些不满,再次说道:“让他们在夹攻的时候,多发出声势来,让司马昭不要弄明白他们的具体人数我在吩咐大事!你在做什么?!” 成倅看到面前这个愣神的副将,更是勃然大怒。 副将无奈的说道:“不是将军,您看那边的火光?” 成倅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的营帐,他看到火光更盛,好像要将整个营帐都给点亮,无比的耀眼。 成倅骂道:“那个蠢物!这下可好,怀县的人要更早出发了!!坏我大事,等我到了陛下的面前,我非要上书将你斩首!!” 他还在骂着,却看到那火光开始一路蔓延,他仿佛听到了惨叫声,整个敌方大营仿佛变得更加混乱。 成倅眯起了双眼,他忽然有些迟疑。 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啊。 他赶忙收心,继续对一旁的甲士吩咐起战术来。 可说着说着,他和副将的眼神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敌方的营帐,主要是因为那惨叫声越来越响亮,火光也是几乎要点亮整个敌军大营了。 那家伙不是在各地纵火呢吧??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 这马蹄声越来越明显,成倅赶忙大叫了起来,让周围的甲士们列阵,准备好与敌人交手。 很快,那一行人举着火把,出现在了成倅的面前。云九小说 为首的是那个年轻人。 此刻的他,浑身都沾满了血液。 犹如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一般。 他骑着骏马,快步来到了成倅的面前。 他猛地举手一丢,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成倅的面前。 成倅低头看去。 那是司马昭。 司马昭披头散发,满脸的惊恐,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非人也非人也” 成倅此刻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背后隐隐发凉,他呆滞的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郎。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被掐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 文鸯很是生气,他质问道:“方才我领兵冲锋的时候,你骂我什么?!” “我” 第42章 记住我的名字! 司马昭被几个甲士架上了马车。 直到他被驾上马车的时候,他浑身还在哆嗦。 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记得当时自己的亲兵们与尹大目的叛军交战,双方僵持在一起,心腹们护送着自己突破尹大目的包围,想要跟河北诸营汇聚。 而就在那一刻,远处有骑兵飞奔而来,在夜色下也看不清面目。 就看到那人挥舞着手里的马槊,挡在他面前的人都纷纷飞了出去,血肉横飞,一路碾压,片刻之内就冲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大槊横飞,司马昭看到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亲兵的头都炸开了,血液溅了司马昭一身。 司马昭想要放声嘶吼,却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怎么都叫不出声来,他双腿一软,竟是吓得摔在了地上,双腿犹如千斤重,怎么都移动不开。 就在这般惊恐之中,那人再次出手,司马昭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却是觉得身体一轻,再次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被人夹在腋下,就这么一路冲出了层层包围,没有人敢阻拦。 然后他就被丢在了成倅的面前。 这一刻,他明白,成倅也背叛了自己,可是,司马昭已经没有力气去辱骂面前这位叛贼了。 他直接被文鸯的冲锋给吓破了胆。 文鸯愤怒的盯着成倅,还在等着他给个交代。 成倅汗流浃背。 还真的给抓回来了?? 万人群里斩将就已经很离谱了,你直接生擒?? 这是個什么怪物? “文文文将军,我方才是在骂骂这位不长眼的副将!” 成倅指着一旁的副将,“他居然说要分兵来救援,以文将军的虎威,哪里需要分兵来支援您呢?此人坏您大事!” 副将目瞪口呆,他有心辩解,可看了看自己的老上司,他还是无奈的接受了。 对,对,对,都怪我。 文鸯这才看向了司马昭的车,“您派人去将他送到温县吧,我看这些人还想要反攻,我得回去一趟。” 成倅赶忙叫道:“不可啊!将军!!” 文鸯侧着头看向了他,“还是信不过我麾下的虎豹骑吗?!” “并非如此,不能再杀了!那些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啊,陛下是要收服他们的!可不能再杀了!” 成倅当然不是担心文鸯出什么事,他是怕这人把这些人都给杀完了,这都是大魏士卒啊。 文鸯这才放弃了继续去冲阵的想法,“也罢,那就让我在这里守着,倘若是他们自己来攻,就不能怪我了。” “那是,那是。” 成倅赶忙派人去押送司马昭前往温县,而就在这个远处,远处再次有一波骑兵飞奔而来。 看到文鸯当即就要冲出去,成倅赶忙叫住他,“将军!自己人!自己人!” 来人乃是尹大目,尹大目此刻也是一脸的茫然。 他比司马昭还要困惑。 他正跟司马昭的亲兵交战,外头的河北营也开始参战,刚有了压力,就看到一支骑兵冲进了战场。 尹大目提前做好了带着司马昭离开的退路,因此对军营各地的情况比司马昭是要了解的多。 第43章 收复 成济一路将司马昭拖拽着,朝着城内走去,竟是一点颜面都没给他留。 司马昭此刻披头散发,浑身污泥,满脸的惊恐,成济仿佛拖拽着罪犯,心里对这位卫将军也没有半点的敬意。 司马昭有几次都险些摔在地上,成济也完全不理会。 马隆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 哪怕是作为陛下的头号武将,马隆也不敢如此对待司马昭,自己可以为陛下杀了他,却不敢如此羞辱。 再怎么说,这也是大魏的卫将军,宣文公的儿子,大将军的弟弟啊。 诸多校尉将领们看着成济犹如拖拽老狗那般拖拽卫将军,脸上的神色也是愈发的复杂。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此人还是高高在上,一副大魏主宰者的模样。 当司马昭被粗暴的拽进县衙内的时候,司马昭终于忍耐不住,愤怒的嘶吼了起来,“要杀便杀!!何以如此羞辱呢?!” 成济大怒,“到了这个地步,你有何颜面叫嚣?!” 他上前就在司马昭的小腿后踹了一脚,愣是让司马昭直接摔在了地上,站在不远处的羊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高柔!!给我出来!!” 司马昭大叫道。 成济正想要再次动手,曹髦却从对面的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成君,怎能对卫将军如此无礼呢?” 而看到走出来的曹髦,司马昭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曹髦,“你怎么会出现” “卫将军,都到了这一步,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对手是谁吗?” 曹髦摇着头,缓缓坐在了上位,他低着头,以一种俯视的视线来盯着面前的司马昭。 司马昭心里有些茫然。 高柔跟皇帝联手了? “高柔呢?!” 曹髦再次说道:“您就不要惦记高司徒了,司徒公他老人家,此刻正在牢狱内,休息的很好,嗯,再过段时日,就可以跟着他的宗族一同上路了。” “其他人也不要去想了。” “卫将军,在您忙着平定河北叛乱的时候,庙堂里的大臣都已经被朕给拿下了。” “郑冲,司马孚,王祥,荀顗,崔赞死的死,降的降。” “就差您了。” 司马昭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他瞬间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大错,他错误的判断了庙堂内的情况,认定曹髦必输无疑,却没有想到会是曹髦获胜的结局。 故而,他的所有部署,都是围绕着群臣胜利的前提来布置的,而当获胜者是曹髦的时候,他的这些部署就全部失去了作用。 这一刻,司马昭所遭受的冲击,不亚于被文鸯所正面突脸。 看到瞬间瘫软下去的司马昭,曹髦很是认真的问道:“当初老丈人将大事托付给朕,卫将军为什么不愿意来找朕呢?” 司马昭只是茫然的看着曹髦,一句话都没有说。 曹髦摇着头,“也罢,卫将军且放心吧,朕是不会杀了您的,您今晚就好好休息吧,这温县,也算是您家的地盘了,明日呢,朕就带着您见见亲戚。” “您也好与他们说个清楚,往后我们就放下成见,一同来对付外敌。” 第45章 粗鄙但好用 曹髦对司马昭亲自所率领的军队进行了赏赐。 用的甚至还是从司马家弄来的东西。 当今这些大族,各个都是“颇有家产”,家底很是丰厚,曹髦感觉自己的家底都比不上这些人。 这种手段很简陋,很粗鄙,诸多士大夫们深以为耻,但是相当的管用。 当曹髦对此番平叛有功的将士们进行了封赏,又允许他们在当地休整的时候,将士们的欢呼声几乎要将身后的县城都给掀翻了。 马隆所带来的甲士们,也是开始发挥起自己的宣传作用来。 他们在分发物资的同时,开始讲述起了中军的新变化,讲述着自己待遇的提升。 “兄弟,听口音,你也是雁门人吧?” “哈哈哈,我也是啊,来,拿上这些,我可告诉你啊,现在中军不同啦!” “陛下给的赏赐极多,有功必赏,将那些不当人的都给赶出去了!” “对,对,你知道我现在的俸禄是多少吗?哈哈哈~~” “不敢克扣了,还给肉吃呢!” 曹髦此刻正在跟几个将领们吃着饭,当他看到远处那些主动拉扯当地士卒攀谈的甲士时,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示意马隆坐过来。 当马隆坐在他的身边后,曹髦方才忍不住说道:“马校尉啊,看不出来啊,你这宣传也有一手啊!谋划多久了?” 马隆笑着说道:“这次特意带来了一些聪明伶俐的,已经教导了十余日。” 曹髦再次大笑。 “孝兴想的周道啊。” 马隆开口说道:“臣还准备请刘君委派游侠到各地,宣扬这些事情,要尽快让各地的甲士们都知道陛下的仁心。” “既然要改变,臣以为,就不能局限在中军,整个大魏的军队都当改变。” “要清除掉那些害群之马,积极操练,做到有功必赏,如此大魏的军队就不会败给任何人了。” “臣先前算过了,庙堂所承担的军费,有六成以上都是用途不明的,像军中的军需后勤,都有很大的问题。” 马隆严肃的说道:“若是不尽快处置军中的贪墨,贪功,派系等问题,陛下所赠予的待遇只怕也是要落空。” 曹髦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朕知道这些事情。” “可想要解决这些事,还是需要一個强力的太尉啊。” “孝兴啊,你觉得谁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呢?” “臣以为,镇南将军诸葛诞可以担任。” 曹髦一愣,“难道不是镇东大将军可以担任吗?” 马隆说起了自己的看法,“陛下,车骑将军逝世,西边需要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臣以为,毌丘俭将军是最适合担任征西大将军的人选。” “他的位置可以让扬州刺史文公来代替。” “而太尉的位置,可以由镇南将军来担任,镇南将军好名,有君子之风,以善待将士而闻名。” “况且,他的宗族势大,操办这样的大事,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忧” 马隆并没有明说,可曹髦还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虽然说太尉的位置很重要,但是就以如今的局势来看,征西将军的位置更加重要,庙堂需要一个人来抵御,甚至是反击来自蜀国的进攻。 放眼天下名将,胡遵年迈,王昶怕事,石苞没有威望,诸葛诞缺乏胆魄,诸葛诞这个人,你不能说他没有能力,但是他做大事的时候总是太迟疑,该打的时候不打,该怂的时候不怂,该撤的时候不撤,愣是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机会。 毌丘俭是少有的没有明显缺陷的能将,以军功和本领来说,在郭淮逝世之后,他就已经是曹魏第一将了。 蜀国这边必定是要能将来对抗的,毌丘俭并不惧怕对上姜维,有他在西边,姜维很难能有什么突破。 而西北这边长期都是以防守为主,曹髦亲政之后,肯定是要缓缓调整对蜀国的策略。 因此,毌丘俭也就成为了镇守西北的最好人选。 而诸葛诞这个人,比较重视自己的名誉,追逐权力,让他来庙堂担任太尉,一方面是可以防备他割据豫州,另外一方面,也可以通过他来解决军中的乱象。 曹髦却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 马隆问道:“陛下是担心诸葛将军会作乱吗?” 曹髦摇着头,“他不会的,他只是想要自保而已,朕连司马昭都没有杀,他为什么要反呢?” 马隆问道:“那陛下还顾忌什么呢?” “并非是顾忌,只是觉得亏欠毌丘将军。” “朕能做到如今的地位,他的功劳是最大的,到头来,让诸葛诞来担任太尉,他却去当个四征,这对毌丘将军实在是不公了!” 马隆有些愕然。 他头次看到有主君为属下的升迁事感到不公的。 他笑着说道:“陛下不必担心,若是连臣都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毌丘将军岂能看不出来呢?况且,他的忠心,天下人都是知道的,他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怨言” “他没有?朕有!!” 曹髦板着脸,“有功就得赏,他是首功,岂能让无功的人骑到他的头上去?!” “这” 马隆说不出话来。 曹髦沉吟了起来,“大将军这个位置暂时还不能封出去嗯,伱觉得封他为车骑将军,再晋爵位,让他镇守长安如何?” 马隆瞪圆了双眼,“陛下,车骑将军大多是以宗室外戚来担任的” “呵,那原车骑将军是什么宗室外戚呢?” 马隆顿时回答不出来。 曹髦大手一挥,“那就暂时这样决定了,朕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有功劳的将军!” 马隆看向曹髦的眼神愈发不同了。 尽管曹髦的行为有些任性,可是在这些属下看来,这实在是太厚道了! 曹髦在这里待了一天,随即便朝着何曾所在的怀县赶去。 到达了当地,自然还是一样的流程,众人来参拜皇帝。 这也是何曾第一次跟皇帝有了正面的接触。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家伙,何曾看起来很是不安的模样,将强装镇定写在了脸上。 可曹髦却并不敢轻视他,你个晋书大臣列传里排名第二的家伙,此刻倒是装的一副草包模样。 这厮的演技,只怕是对上了王祥都不会惧怕。 曹髦轻笑着扶起了他,“何公啊,朕老早就听过您的名字,没想到,今日才能相见啊。” 何曾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多谢陛下挂念。” “朕知你是能臣,往后,朕就要将你留在身边重用了!” “可不能再前往那偏僻的地方。” 曹髦仿佛话中有话,何曾只当什么都不懂,不断的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裴秀看起来就要淡定的很多,冷漠的站在一旁,比何曾要有些士大夫的骨气。 “陛下实在英主,今日看到陛下,臣心里就知道,大魏将兴!大魏先祖的基业,定然会由陛下中兴,能跟随陛下,实在是臣的荣幸!” “从今往后,臣定然全力辅佐陛下!!” 何曾点头哈腰的说着。 不愧是能给贾充当舔狗的男人,何曾逝世的时候,大臣们为他商讨谥号。 最后给他定了一个“丑”字。 安世宅心仁厚,不愿意如此对待何曾,认为可以取“孝”。 后来经过何曾子嗣们的努力,又改成了“元”。 曹髦倒是觉得,这种为了自己可以做出突破下限举动的人,其实也可以有一两个。 毕竟总会有用到这种人的时候。 就说庙堂要收回大族手里的权,群臣肯定反对,而何曾嘛,倘若给他一些压力,他出卖同僚都不会有任何的压力。 当然,要注意的是,若是曹髦失势,此人出卖皇帝也同样不会迟疑。 君子有君子的用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 曹髦来到这里后,当即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自然还是老一套的赏赐,若是赏赐不够,还可以跟周边的亲戚们去借。 在如今的局面下,他们也不敢不借。 在这里又待了一天,曹髦领着大军前往了最后一个地方,也就是陈本的去处。 半路上,曹髦遇到了气喘吁吁的钟会。 钟会此刻是真的想要骂人,他忙完了陈本那边的事情,就去温县找皇帝,结果得知皇帝去了州县,刚到了州县,又得知皇帝去了怀县。 这几天就是不断的赶路了,可是将钟会给累的半死。 他都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就不能稍微等个人吗?? 看着一脸疲惫的钟会,曹髦赶忙上前迎接。 “士季,你怎么来了?” “陛下臣已经收服了野王” “好啊,太好了!朕已经收服了州县与怀县,正好,我们一同前往野王,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啊??” 钟会的脸色有些黑,陛下这动手的速度怎么如此之快?自己都没有上场呢,怎么就办好了呢? 曹髦却还是笑吟吟的。 不快不行啊,不快就不是圣王喽!! 当他们一行人到达野王之后,曹髦又将先前的行为重复了一遍,至此,司马昭以及他麾下的河北大军,在名义上算是归顺了曹髦所有。 而想要将他们真正变成自己人,还需要一些任免过程。 第46章 返朝 当今天下的高级将领,包括各地的刺史,太守,乃至县令。 都几乎没有几个寒门或者庶民出身的。 都是清一色的大族子弟。 曹髦即使在名义上收服了这些大军,可将领们依旧是大族子弟,河北大军收服了,可各地的官员同样如此。 坐在马车内,曹髦的脸上满是无奈。 好在,这次中军还是有不少人立下了大功,又可以提拔一群以功劳杀出来的人了。 这武将其实还好说,可以从军中提拔有功之人,但是这地方官员,又该怎么办呢? 如今的底层人才就无法支撑起大魏的官僚系统。 曹髦沉思了起来,想了许久,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人。 “仲父啊,庙堂的政策如何才能迅速在地方推行呢?” 司马昭抬起头来,要不是成济就坐在他的身边,他真想往曹髦的脸上吐口水。 你特么的还好意思跟我问政?? 谁是你的仲父啊?! 曹髦看到司马昭这悲愤的脸,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仲父啊,您现在还剩下多少势力呢?” “各地的外将,根本就不可能为了您而出兵,哪怕是联姻,也是如此。” “真正统帅军队的,好像也就是西北的司马望了。” “但是,先前司马孚就与您争吵分家,他也不会站在您这边,给自己招惹麻烦啊。” “再说了,他现在正被姜维围攻,自身难保,又如何来帮助您呢?” 曹髦抚摸着下巴,严肃的说道:“以您的罪行来说,您这是囚禁征北和镇北两位将军,然后率领军队来攻打洛阳,这分明是谋反啊,谋反是什么刑罚来着?诛三族?” 曹髦的眼神也变得锐利。 “卫将军,朕完全可以让河北军队屠了您在河内的宗族,然后将司马姓屠个干干净净,为那些无辜枉死在你手里的人报仇雪恨!” “这甚至都不需要我出手,盗贼就可以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 “甚至不会有人觉得不妥,我以大胜之姿返回洛阳,证据确凿,那些大臣们会争着处死你,诛你的族,来抢夺你的家族所留下的空缺。” 司马昭咽了咽口水,他看向了面前的皇帝。 皇帝的脸色竟是有些阴沉,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些莫名的威慑。 司马昭一愣。 曹髦的这神色,居然与他记忆里的兄长有些相似。 司马昭并不是如此的惧怕曹髦的威胁,他咬着牙,“今日败在伱的手里,都是因为我自己的过错,你要杀就杀,我绝不低头。” 曹髦笑了起来,“朕不敢杀了你吗?” “成君,将他带出去用刀柄捶成肉泥,然后拿去喂狗,再带人返回温县,屠了他的宗族。” 成济一愣,随即起身,一把抓住司马昭,就要下车。 “且等等!!!” 司马昭忽然叫了起来。 成济却不惯着他,直接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外头拽。 “陛下!!且等等!!” 司马昭再次叫道。 曹髦这才看向了成济,“你还有什么遗言?” 司马昭的脸色时而青,时而白。 “陛下若是要杀,就赐我毒酒,何以要羞辱呢?士可杀,不可辱!” “羞辱?当初令狐愚都已经死了,你们将他的尸体挖出来鞭打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呢?” “当初用刀柄来锤杀李丰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这句话?!” “你们杀了多少忠良?!你们害了多少人?!又羞辱了多少士人?!” 司马昭脸色通红,竟说说不出话来,他再次看着曹髦的脸,想要知道他是否是在恐吓自己。 曹髦的脸色却格外的平静,一点都没有“戏言”的意思。 他是真的想要锤杀了自己,想要诛了自己的宗族?? 不知为何,看着皇帝这平静的脸,司马昭心里忽然变得烦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怕死,只是不能拉着宗族赴死 司马昭在心里默默说着,他再次开口说道:“陛下臣有罪。” “你说什么?” “臣认罪!” 司马昭跪拜在了曹髦的面前。 曹髦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并没有开口让他起身。 司马昭就一直保持着这個姿势。 这一幕,恰如当初的元城,只是,行礼和受礼的人,都已经变得不同。 “起身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髦方才轻声开口。 司马昭再次坐在了皇帝的面前,而这一次,司马昭犹如失了魂。 曹髦说道:“仲父,你大可放心,朕是不会杀了您的,朕要治理天下,还需要您的辅佐。” “只要您用心辅佐,朕可以指着洛水发誓,绝对不会谋害你。” 成济站在一旁,听着这番话,险些笑出声来。 司马昭却什么都没说。 作为失败者,他所能做的是只是忍受而已。 曹髦继续说道:“这次返回洛阳后,您还是担任卫将军,朕会赏赐一座卫将军府,您可以搬进去住,您的家眷也可以住进去,往后就辅佐朕,来治理好天下。” 曹髦吩咐了片刻,便让成济将此人带走。 在司马昭被送走之后,成济这才笑着说道:“陛下,当真是解气啊!您方才那恐吓,连我都被吓了一跳!他定然也以为是真的!” 曹髦缓缓看向了成济,不知为何,成济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是啊。” 此刻,诸多大臣和将领们跟在天子车架之后。 陈本对一旁的裴秀说道:“陛下当真是神出鬼没的,我都没反应过来,陛下就已经出现在了营帐前” “这种感觉” 他没有继续说,裴秀却补充道:“很像是大将军,对吧?” 陈本清了清嗓子,没有接茬。 裴秀认真的说道:“陛下为了对付大将军,一直都在主动去了解大将军,去琢磨大将军的为人做法,自然是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陈本沉默了下来。 裴秀却温和的说道:“您不必担心,您的弟弟是陛下的心腹重臣,您此番返回庙堂,定然是要受到重用的。” 他又看向了另一旁的何曾,“陛下先前下令诛高司徒的三族,牵连进去的人很多,我知道您往日里与司徒公有所来往,可要当心啊。” 何曾的脸色变得雪白。 负责保护他们的马隆听着裴秀的话,嘴角为微微上撇。 他知道裴秀这是在恐吓新来的两个人呢。 马隆虽然辅佐陛下的时日不多,但是他心里清楚,陛下绝对不是司马师那样的人。 起码,利益在他心里不是最重要的,一个为了自家麾下大臣的遭遇而觉得不公的人,怎么可能会像司马师那样冷血无情呢? 只是目前的局势需要一个司马师一般的人物而已。 曹髦此刻大张旗鼓的朝着洛阳出发,而夏侯献等人则是按着皇帝的命令,要求群臣前来迎接。 群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脸的茫然。 要知道,在曹髦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他们可是一直都在跟皇帝勾心斗角,斗智斗勇呢! 自从王祥和王肃的二番战打响后,庙堂里就变得极为热闹。 崔赞去往庙堂,却没能见到皇帝,按着魏舒的说法,陛下不愿意参与经学的事情,让大臣们自己去解决。 随即,群臣就被迫站在了廷尉这边,捏着鼻子跟王肃站在了一起,无论怎么说,这经典的权力还是要留下来的。 但是王祥那边却号召了年轻的士人们,双方开始舆论大战。 群臣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应对皇帝的攻击。 就在他们跟皇帝斗智斗勇,占据下风,将王祥等人按着头打的时候,夏侯献忽然派人来告知他们,别打了,皇帝要回来了,快跟着我去迎接! 很难想象,此刻大臣的心情会是何等的悲愤。 皇帝不在洛阳?? 那我们这些时日里是在做什么?? 最悲愤的就是王肃了,他本来都已经占据了足够的优势,舆论都逐步倒向了他,王祥抄袭的身份都快坐实了,结果现在你给我说皇帝根本不在洛阳,这场没有裁判的战争没有任何意义?? 也不知此刻的王肃到底是什么心态,反正他是没有出来迎接皇帝。 群臣整齐的站在了洛阳正门外,中军的将领们也是在此处。 当天子车架停靠下来的时候,群臣终于确定,皇帝原来真的不在洛阳!! 曹髦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顿时有另外一个人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曹髦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就朝着群臣的方向走去。 而此人,正是卫将军司马昭。 群臣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愕,现场一片哗然。 曹髦很是热情的拉着司马昭,快步走到了群臣的面前。 群臣急忙行礼拜见。 “诸位,此番,卫将军在河北立下了大功,朕特意前往迎接,带着他返回洛阳!” “诸君可以为卫将军贺!!!” 此言一出,群臣目瞪口呆,彼此对视,不知该作何言语。 荀顗此刻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果然啊,陛下跟卫将军联手了! 当初杜预前来的时候,自己就隐约有了猜测,果然如此啊! 第48章 报应 “母亲,你看看此人。” 曹髦笑着坐在了郭太后的身边,指向了跪坐在他们两人面前的司马昭。 郭太后惊疑不定的看着坐在下方的司马昭,不安的后仰了一些,下意识就要离他远一些。 烈日高照,正是郭太后开始担心的时辰了。 司马家余威还在,哪怕司马昭此刻是低着头跪坐在两人的面前,可郭太后却依旧觉得很是不安。 不只是郭太后,就是群臣和诸多将军们,其实对他们也产生了一定的敬畏。 敢像成济这样殴打司马昭的人终究是少数。 但是成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倒是一点都不让人惊讶。 他一直都自称自己与文鸯乃是皇帝麾下的两大虎将。 将不将,曹髦不敢肯定,但是虎是够虎的,一个敢捅死皇帝,一个敢深夜冲阵吓死大将军。 自从司马懿开始,他们家的威望就不断的提升,这种威望是无形的,具体表现出来,便是这般落魄的司马昭,都能震慑住众人,让外人不敢轻易去羞辱他。 曹髦很想对曹睿之后的历史事件进行一次清算,对曹爽,司马懿,司马师等人的行为进行评点。 在司马懿之后,曹爽是被定义为了权臣,与司马懿作对的人都被定义为奸臣,如王凌等人,而司马师还有废立的行为,还有被他打成了反贼的夏侯玄李丰等人。 但是就目前来说,这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说的清楚的。 得一步一步来,其中涉及到了很多的问题,倘若要是给曹爽平反,认为司马懿的行为是谋反,那当初跟随司马懿讨伐曹爽的大臣们该怎么办? 这些大臣可都是如今庙堂的主力军。 若是将司马师的行为定义为谋反,那曹髦怎么办? 齐王可还活着啊,曹髦反而是这个反贼司马师所拥立上来的,那是不是要将位置让给齐王曹芳啊? 反正这其中要注意的东西非常多,涉及到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就算要操办,也得等当初参与了曹爽事情的大臣们走掉,曹髦的位置足够稳定,没有人敢来挑战他之后,再去操办这件事。 曹髦在这一刻想到了很多,他看向了一旁的太后,笑着安抚道:“母亲,朕这几日外出,就是为了将卫将军带回洛阳啊。” 郭太后有些惊惧的看了司马昭一眼,低声问道:“我儿啊你们这是” 曹髦笑着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卫将军过去做错了很多的事情,未能继承大将军的遗志,经过朕好言相劝,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往后不会再那样了。” 郭太后有些无法理解曹髦的意思。 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他们是联手了?还是司马昭归顺了? 以郭太后的政治修养,她压根就看不透目前的局势,更是不明白双方的关系。 曹髦对此并不意外,他认真的说道:“母亲,往后啊,您就不必担心国内的情况了,大魏境内,可算太平,所要担心的不过是外敌而已。” 郭太后还是不敢说话,直到有近侍带着司马昭离开了此处,她方才忍不住询问道:“我儿啊,你是击败了司马昭吗?” “我已经击败了他麾下的十万大军,如今,整個河北的军队都已经归我所有,羊祜前往河北统帅大军,尹大目来接替羊祜,统帅皇宫内的宿卫。” 郭太后瞪圆了双眼,“十万大军” “母亲,我这些时日里,就是忙着操办这些事情,故而没能前来拜见,母亲应当不会在意吧?” 郭太后连忙摇着头,“我儿忙于大事,怎么会在意呢我儿当真是” 她也想要夸一夸曹髦,只是,憋了半天,也不知该夸他什么。 曹髦拉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母亲啊,我本来就是您的儿子,为了母亲去做这些事,实在不敢居功。” “只是这天下逐渐平定,我也不曾举办继嗣的仪式,若是在朝议,甚至不敢以母称之心里实在不安。” 郭太后茫然的看着他,眼里写满了聪慧。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只好说道:“母亲,这继嗣仪式是不是该办了?” “啊,对,这件事是要操办,我这就下诏!” 曹髦抿了抿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张华带着司马昭上了车,带着他朝着皇帝新赐予的府邸走去。 司马昭坐在马车内,脸色阴晴不定。 张华笑着说道:“卫将军,陛下知道您的功劳,特意在洛阳内挑选了最为奢华的府邸来赠送给您,那牌匾都是陛下亲自提笔的陛下还特意给您安排了五百位甲士,让他们来保护您,照顾您,一如当初的赞侯故事。” 张华的话说的很好听,如酂侯故事,是指当初刘邦曾大手一挥,给萧何安排了五百甲士,听候他的差遣。 当然,曹髦所安排的这五百甲士,那就不是什么听候差遣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司马昭心里最是清楚。 此刻,司马昭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他仰起头来,问道:“我父兄有功于社稷,我也曾为庙堂平叛,何以如此呢?” 张华很是惊讶。 “难道您觉得陛下的赏赐还不够吗?” “就是因为考虑到了您的功劳,陛下方才有了如今的赏赐啊,君王所恩赐,您不谢恩,怎么还能不满呢?” 张华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司马昭冷笑了起来,却没有反驳他。 皇帝给司马昭所安排的府邸,距离皇宫并不远,是一个单独的宅院,四周没有什么民居,规模确实不小,不然也无法容纳这五百甲士。 当司马昭走下马车的时候,一群官吏笑呵呵的站在门口,等待着司马昭的到来。 这些人都是皇帝所安排的,是来照顾司马昭的。 就如当初司马昭派人去照顾曹髦那样。 他们对司马昭的态度是极为恭敬的,张华认真的嘱咐了起来,“要照顾好卫将军,勿要让他太过操劳。” 几个近侍纷纷领命。 张华就这么一路将司马昭送进了这崭新的府邸内,府内不能说是太奢华,但是也不简陋,四处都是警备的甲士,来回的巡视着。 司马昭就这么一路被送到了最里头的内屋。 张华这才对司马昭说道:“卫将军,陛下对您极为尊重,此番赠送府邸,甲士,安排官吏,还有各种赏赐,您应当牢记陛下的恩德。” “可勿要再给自己招惹什么祸患。” “当初有不少人都劝说陛下,应当让您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可陛下念在您往日的功劳上,不曾听从。” “可纵然是如陛下这般宽容之人,也并非会一再的容忍,您好自为之啊!” 司马昭没有说话,张华转身离开了此处。 司马昭独自坐在了内屋,他抬起头来,看到了面前的几个官吏。 “去将我的弟弟叫来。” 那为首的官员笑着行礼说道:“卫将军,您这些时日里太过劳累,暂且还是在屋内休息吧。” 司马昭大怒,“是想要将我囚禁在此处吗?!” “卫将军!何出此言?!” “陛下是担心您的状况啊,请您安心在府内休息,陛下定然会安排您与家人见面,或许,过几天之后,您的家人也会来此处陪您。” 司马昭盯着面前的人,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想要发作,却强忍着怒火。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了一些。 “这位君子,那能否代替我向族人传个话呢?” “您不必担心,您的情况,您的族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不会担心。” 司马昭笑着点点头,“如此最好,我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已。” 他看着面前的官吏。 此人非常的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此刻正深深的看着自己。 司马昭心里很是憋屈,在这几天里,他遭受了此生都不曾遭受过的羞辱,被人拳打脚踢,堂堂卫将军的尊严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若不是顾忌宗族,他早就要跟曹髦拼个死活了。 看如今的局势,曹髦是不会要杀自己了,自己得想个办法重新获得自由。 司马昭再次看向面前的后生,笑呵呵的问道:“不知君子姓名?” “李触拜见卫将军。” 司马昭点点头,笑着说道:“我看君子有些眼熟,不知是何家的子弟呀?或许还与我家有旧嘞!” 李触冷冷的说道:“将军确实与我家有旧。” “我的祖父名讳丰,我的父亲名讳韬,母亲乃是齐长公主。” “李丰” 司马昭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当初李丰被司马师用刀柄捶杀之后,他的宗族都被诛杀,他的儿子李韬一并被斩首,而李韬的妻是曹睿的女儿,齐长公主,她护住了自己跟李韬的三个儿子。 面前这人,便是李韬的长子,李丰的长孙。 司马昭目瞪口呆。 好消息是确实是老相识。 坏消息是灭族的那种相识。 司马昭喃喃道:“当初你祖父谋反的时候,我还曾为他开口求情” “原来如此。” “那真的是多谢将军的大恩大德。” “我定然会好好报答的。” 第49章 挟大将军以令诸侯 “就这么下诏,没问题吧?” 此刻,曹髦坐在了中书台,看向了面前的几个大臣。 在陈本返回庙堂之后,中书台的结构再次发生了变化。 华表担任中书令,陈本接替他成为中书监,此两人来帮着曹髦负责拟定诏令和下达工作。 华表不必多说,这是曹髦如今在群臣里少有的资历深厚的重臣。 在曹髦的扶持下,他这些时日在庙堂的威望高涨,已经成为了洛阳内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曹髦之所以要重用陈本,一方面是陈本的宗族刚刚起步,确实不算太强势,起码在规模上就不如那些老牌大宗族。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陈本这个人,他做事认真,事无巨细,是个非常踏实能干的人,跟他弟弟截然相反,陈骞好险,不喜欢走寻常路,为人激进,陈本则是稳重。 曹髦总觉得这些大族子弟们都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是哥哥稳重,弟弟激进。 哦,司马安世除外。 然后都有个“兄弟不和”。 而且几乎每个人都在年少时就被名士所点评过,被认为将来定有大作为。 哦,司马安世还是除外。 反正光看这些人的经历,简直犹如同一个流水线工业所打造出来的,似乎在此刻,高门子弟的养成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律,该行业得到了很好的整顿和规范。 不过,陈本还是能用的。 此人目前还是很老实的,至于他往后如何,反正他这年纪,也熬不过多少年了。 对比他来说,他弟弟陈骞才是真正的能人,文武双全,等到廷尉的事情平定了,曹髦准备就拉着陈骞去打蜀国去。 实际上,此刻的魏国对蜀国吴国都有了极大的优势。 就是不谈人口,不谈粮食,就说兵力。 吴国诸葛恪讨伐魏国的时候,动用了二十万人,这几乎榨干了吴国的全部血本,史书上记载:大发州郡二十万众,百姓骚动,始失人心。 也就是说,吴国在疯狂暴兵的情况下,勉强能凑出二十万大军来。 不过嘛,这二十万人被毌丘俭麾下的张特用三千人挡在合肥咳咳,反正是送掉了。 现在的吴国出兵,撑死了出兵三四万,再多他们本土的世家大族就该骂人了。 此刻吴国的总兵力大概在十五万上下波动。 而蜀国呢,在巅峰时兵力应当是接近十五万左右的,而这些年里,蜀国虽然一直都在主动进攻魏国,但是进攻并没有取得太多的成效。 反而是因为连年的战争,导致内政情况愈发的恶劣,不断的在啃食老底。 他们如今的总兵力大概是在十万左右波动。 而曹魏这边嘛,要知道,司马昭在经历过毌丘俭起义之后,尚且能动用二十六万大军来攻打诸葛诞,各地的防线上还有近十八万的军队 曹魏的总兵力能达到五十万左右。 当然,这是将戍边屯田的军队全部算上的情况下。 倘若只是正常的动员出征,此刻的曹魏能发动近三十万人的大军。 第50章 大家 曹髦从中书台离开,回到太极殿的时候,早有人在殿门前等待着。 守在这里的人是裴秀。 这位过去总是服散裸奔的能臣,这段时日里的表现倒是不错,一直都很正常。 最初的裴秀是被曹髦强行拉到自己身边,被迫着成为心腹的,但是在对付司马昭的时候,他跟钟会合作,也出了很大的力,何曾就是被他带着去收服大军的。 曹髦对他的态度也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也是真正开始将他当作心腹来对待。 “陛下!!” 曹髦笑着扶起他,带着他直接回了西堂,曹髦坐了下来,早有宦官准备了茶水。 曹髦捧着茶水,看向了一旁的裴秀。 “季彦,这是荀公特意送来的茶叶,听闻是巴蜀所产,你尝一尝。” 听到这番话,裴秀的眼角跳了跳。 蜀国的锦缎和茶叶在大魏都是非常畅销的,是属于有价无市的。 陛下这句话,似乎带着点别的意思。 裴秀吃了一口茶,感慨道:“好茶,荀公为了让陛下吃上这般好茶,也是耗费了不小的精力啊。” 曹髦就喜欢这人的阴阳怪气。 裴秀看起来很是清冷,有种孤傲名士的感觉,可他这张嘴却不会吃亏,为人极为精明。 他是被毌丘俭所举荐给曹爽的,后来又辅佐司马炎上了位,在担任尚书令后,号称四年无过,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得司马炎的喜爱,被当时人称为明公。 他的名字在后世某些行业里的人所看来,也是非常有名的。 裴秀是我国古代最著名的地图学家。 他的著作《禹贡地域图》,开创了中国古代地图绘制学,被称为“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 他是世界古代地图史上最为杰出的两人之一。 中国地图学最高奖项,就是两年评选一次的“裴秀奖”。 月球正面甚至有个环形山被命名为“裴秀环形山”。 不过,此刻的裴秀还没有开始自己的著作。 君臣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茶,看起来很是悠闲,等到享受完,裴秀方才开口说道:“郭彰前来找我,说是想要将自家的女子许配给陛下。” 曹髦冷笑了起来,“这是知道自己无法在尚书台斗得过群臣,想要走外戚的道路,一飞冲天吗?” 外戚绝对是如今最好的上升途径,一旦成为了外戚,封侯都是最基本的,运气好了能直接升任车骑将军,运气再好就是大将军也未必不可,就算得不到这些,族人也会因为外戚的身份而迅速升官,进尚书台和中书台,乃至镇守皇宫的机会都会大大增加。 在郭淮逝世之后,郭彰一直都想走这个道路来提升自家的势力。 曹髦对此很是不屑。 裴秀继续说道:“陛下,郭彰有这样的想法似乎已经很久了。” “是啊,郭彰,国丈,此人是铁了心了” “陛下,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只是郭彰,应当还有其余大臣,主要是这次卫将军返回,群臣认为您与卫将军联手,自然是不愿意让司马家之女担任皇后。” “郭彰定然会以此事为由,积极拉拢群臣,想办法让陛下收纳他家的女子。” 曹髦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件事对朕有什么坏处呢?” “无论如何,皇后都不该从世家大族里挑选,否则会出很大的问题。” 裴秀认真的说道:“就算如今不出问题,将来也不好说。” “陛下应当早些确定这件事,司马家的女儿对您有利,但是同样不能成为皇后,不只是他家的,任何一家的女子,都不能成为皇后,皇后最好是寒门出身。” 曹髦瞥了一眼裴秀,裴秀曾给司马炎上书,让他尽快去完成统一,跟卫瓘一样,算是有些良心的大族子弟了。 裴秀说的有些道理,外戚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看看安世的那些外戚,就知道他们的影响能到达什么地步。 自己又不需要跟世家大族联盟,何必给自己埋隐患呢? 裴秀说道:“臣这里倒是有個人选。” 曹髦看向了他,“谁?” “侍中郑公之孙女。” 曹髦眯起了双眼。 郑小同的孙女啊? 裴秀认真的说道:“郑公乃是经神之孙,乃是天下皆知的大儒,他家的门风绝对能配得上皇后的位置而且,郑公的宗族极为薄弱,他没有兄弟远亲,他的儿子自幼身体不好,也不曾出仕” “若是陛下觉得不可,那尚书令郑公也是不错的人选,他的出身很低,族亲不多,儿子也不过是个基层郡吏,为人厚道” 从二郑里选一个吗? 曹髦沉思了起来。 此刻,裴秀再次说道:“臣还是觉得侍中郑公更好一些,毕竟,郑公相貌堂堂” 曹髦苦笑着摇起头来。 “你这几天就顾着去打探群臣的女儿和孙女了?” 裴秀严肃的说道:“这并非是小事,陛下,天子无家事,私事即国事。” “这件事最好是不要拖延太久,不要给群臣任何滋事的机会,各方面都要防到位。” 曹髦点着头,“好,这件事,朕会跟郑公谈一谈的。” 曹髦又吩咐道:“你还是多留心尚书台的事情,尚书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做点事情来!” 裴秀当即起身领命。 送走了裴秀,曹髦长叹了一声。 裴秀的警告也不是没有道理,与其等到群臣闹事后去镇压,不如直接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没有闹事的机会。 看来还是要跟郑公说一说这件事。 可现在,曹髦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件事还是要稍微推迟几日,他赶忙将张华叫了进来,吩咐起大事 “兄长!!” 卫将军府内。 司马干朝着司马昭俯身大拜,司马昭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双眼通红。 “你无碍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司马昭几乎落泪。 司马干却不敢直视兄长的双眼,他哽咽着说道:“兄长,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被他们所欺” “好了。” 司马昭打断了他,随即看向了远处的李触,“我们兄弟相见,你且在门口等候着。” 李触认真的说道:“将军,您的弟弟远道而来,我更该留下来服侍,岂能离开?” 司马昭咬着牙,想要发作,司马干却拉住了他。 “兄长” 兄弟两人直接坐在了屋内,李触就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对自己的监视不做任何的掩饰。 在他的凝视下,兄弟两人明明有着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此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https:/ 兄弟两人只是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眸里看出了那种悲愤与悲伤。 他们从未如此怀念过自家的大哥。 若是大哥还在 司马昭强行逼着自己不去看门口的李触,开口问道:“族人都无恙否?” “仲父被判了流放,如今还在牢狱内,过几日就要前往幽州了。” “其余人都还安好,只是被罢免了官爵,唯独骏,他如今还是担任校尉” 说起这个兄弟的时候,司马干的眼里明显的有些愤怒。 大家都落网了,就你还在皇帝麾下混的顺风顺水,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立场。 司马昭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想告诉司马干,不要去逼迫司马骏站队,有个弟弟能继续混在皇帝麾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他又不敢如此开口。 倘若这句话被皇帝听到了,指不定就要认为他弟弟跟他有勾结,直接罢免了司马骏。 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司马昭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有满腹的计谋,本来想着能见到弟弟之后去倾诉的,可是当弟弟真的前来时,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司马干说道:“兄长,伱的命令我们都收到了,请你勿要担心。” “命令??什么命令?” “您不是下令让我们返回老家吗?” 司马昭脸色一黑,问道:“我还下了哪些命令?” “让安世负责接下来的大局,还有让邓艾等人返回庙堂” 这一刻,司马昭再也忍不住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便是要下令,怎么也该问过我?告知我一声啊!” 他直接看向了远处的李触,“我不曾下达这样的命令!!!” 李触当即板着脸,眼神冰冷。 “当初将军代替陛下下诏令的时候,可曾去询问或者告知过陛下?” 司马昭顿时语塞,他惊怒的瞪着李触,身体摇摇晃晃,猛地一头栽倒。 “兄长!!兄长!!” 哪怕是看到司马昭倒地,李触也不曾有半点的惊慌,他至今都记得父亲临死之前那悲惨的模样,被折磨的遍体鳞伤。 比起我父亲,你这算是什么呢? 非得让你将自己对他人所做的都先尝试一遍,然后再让你去死! 当司马昭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两个太医正坐在他的两边,看到司马昭醒来,那太医起身,也不肯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司马昭只觉得格外的虚弱,他想要说些什么,可那声音很是无力,根本就没有人能听得到。 司马昭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 第51章 自有人来办 “杨公啊,来,朕为您倒茶!” 曹髦笑呵呵的站在了杨综的身边,手里提着壶,本来还是一副醉酒模样的杨综,此刻却都急忙站起身来。 谁也不敢让陛下端着茶壶来伺候。 曹髦看着瞬间醒酒的杨综,再次拉着他坐了下来。 曹髦倒了两盏茶,随即坐在了杨综的面前。 “杨公啊,我们可是有很长时日都不曾相见了。” “朕对你很是思念,你怎么能跑呢?” 杨综此刻是被抓到曹髦面前的,那天大军冲击司马昭营帐的时候,杨综就跑了。 只是他运气不是很好,后来被搜寻逃兵的文鸯所发现,就扭送到了洛阳内。 杨综此刻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面前的曹髦。 曹髦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元城的时候,您多次劝说朕,说朕不可能成事,说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益,如今您觉得如何呢?” 杨综有些恍惚,他再次想起了元城时那个“饥不择食”的少年。 处于失败阴影下的杨综,确实不相信曹髦能成功,那时的杨综,信念已经完全崩塌,自己所坚守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当他看到一个虚弱的少年准备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他所做的只是耻笑,或许还有些怜悯。 没有人比杨综更清楚,曹髦在当时的弱小。 他甚至沦落到要跟底层的农夫,游侠,商贾们混迹在一起。 他犹如一个溺水之人,伸出手来疯狂的挣扎,想要抓住任何一個活命的希望。 曹髦的模样,被杨综称为饥不择食。 而他要对付的则是天下势力最强大的大将军。 直到如今,杨综都没明白皇帝到底是如何取胜的。 此刻,他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曹髦,认真的说道:“陛下雄才伟略,就是因为先前的事情,陛下也足以享庙受祀。” 曹髦摇着头,“您是知道的,朕做这些,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但是我更想做的是阻挡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就目前来说,我的开头是成功了的。” 杨综当然知道,毕竟,曹髦曾吩咐过他很多的事情,还告诉他,若是自己身死,就用这些来辅佐好司马昭。 杨综长叹了一声。 “陛下当初您落难的时候,臣没能前往相助,后来得到卫将军的厚爱,而卫将军落难的时候,臣还是没能相助。” “臣乃背主之人,不忠不义,到如今,没有颜面继续站在您的面前。” “只请陛下能念及老臣过去微不足道的功绩,许臣一死。” 杨综曾是曹爽的部下,后来是曹髦的,最后是司马昭的,从结果上来看,连着三位君王,他都没能护下来。 他很早就是个死人了,灵魂早已死去,此刻也并不惧怕身体的死亡。 曹髦却摇着头。 “杨公啊,今日朕让您坐在这里,不是为了羞辱您。” “朕只是想要跟你商谈一些学问。” “您当初曾告诉我,仁义,道德,礼法,过去华夏所拥有的东西都已经死掉了,不复存在了,一切道路的尽头都是毁灭。” 第52章 轻视 魏国,狄道。 “杀!!” “先登者侯!!” 将士们嘶吼着,从三面发动了攻城战。 在大盾的掩护下,弓弩手们不断的逼近城墙,用箭矢来压制城墙上的守军。 姜维为这次的攻城做了不小的准备,有壮士们推着井阑车,弓弩手们不断的齐射,在一时间竟是压制了对手。 因为道路艰难,讨伐的军队通常是要在到达地方后去制作攻城器械的。 蜀国的攻城装备非常的齐全,当初诸葛亮跟郝昭就表演了一场极为精彩的攻防战,诸葛亮也曾有过“乃更为井阑百尺以射城中”的行为。 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姜维自己去吩咐,他麾下的甲士们对这些还是非常熟悉的。 狄道三面都立起了井阑车,双方开始了对射。 箭矢横飞,双方都有死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三面同时有甲士背负着土,冲向了城墙,他们是要去填城外堑的。 就在这些人靠近城池的时候,城墙上的箭矢忽然暴增,只是在一瞬间,诸多甲士纷纷倒地,箭矢密不透风,笼罩了前往城池的道路。 姜维皱着眉头,看着城墙上的忽然爆发,再次呵斥道:“继续压制!!” 弓弩手们更加卖力了。 一个又一个甲士中箭倒地,双方的战士还不曾见面,伤亡却已是不小。 狄道并非是一個能轻易攻陷的城池,曹魏对这些边塞的城池很是重视,常常派人进行修筑,同时储备了大量的防守物资。 姜维对此很是清楚,这次哪怕成功了,他也一定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但是,这次是很少有的机会。 郭淮死了,司马师也死了,毌丘俭,诸葛诞等人蠢蠢欲动,听闻河北还发生了叛乱。 这是多少年都不会碰到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姜维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随着战鼓声响起,越来越多的甲士朝着城池发动了猛攻。 一时间,箭矢不断的在城池上空飞起,落下,惨叫声接连不断,整个天空仿佛都要被箭矢所笼盖。 司马望此刻就站在城墙上,平静的眺望着远处。 一旁的副将看着那漫天的箭矢,脸色苍白。 “将军,还是下城吧,此处危险。” 司马望愤怒的说道:“将士们都有为国家赴死的信念,难道我就没有吗?!” 副将顿时说不出话来。 此刻,除却城墙的甲士,在城墙内侧,还站着很多的甲士,他们都没有上场。 副将担心的说道:“姜维没有试探,全力来攻,我们不该再留余力” 司马望却没有回答,司马望并没有全力的反击,他留存了很大的有生力量,可这么做的目的并非是要突破姜维的包围。 他有自己的想法。 司马望如今在西北的地位很是复杂,一方面,他担任安西将军,统帅大军,可是,因为有陈泰这个大佬在,他对军队的掌控力并不是很强。 好在,这边的人尚且不知道庙堂所发生的事情,他的姓依旧是最强大的武器,没有人敢去违背。 双方就这么厮杀了起来,蜀国的攻势越来越强悍。 有几次,他们甚至成功的将云梯搭了上去,可是,紧接着就遇到了魏军的强力反击。 每次都是如此,蜀国几次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防守疲弱,可每当他们快要成功时,对方忽然变得生龙活虎,将他们打回去。 在这般纠缠之下,蜀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终于,征西将军张翼忍不住了,他再次出现在了姜维的面前。 “将军!不能再强攻了!” “伤亡实在是太大!” “我们远道而来,敌人以逸待劳,况且,他将几个城的防守力量都聚集在了一座城内!” 张翼皱着眉头,指着远处的城池,“那司马望是在故意引诱我们,他根本就没有全力以赴,不断的吸引我们强攻,然后忽然爆发。” “他的目的是想要消耗我们的更多实力,将我们拖延在城下,让他们的主力前来围剿我们!” “将军,改变战略吧,我们可以分兵去攻打劫掠其他城池,来弥补这次出征的损耗。” 张翼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使得姜维格外愤怒。 “每次出征都不顺利,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啊!” “如今大军都在全力猛攻,你怎么敢来坏我军心?!” 张翼看着姜维那愤怒的脸色,同样很生气。 “卫将军!你根本就不在意将士们的死活!还在意我来扰乱他们的军心吗?” “强攻坚城,就是拿下来了,我们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若是没有能拿下,那我们这次讨伐的损耗要怎么办?” “连年北伐,连年失败,卫将军难道就只在意自己的功勋,不顾大汉的百姓吗?!” 姜维严肃的说道:“我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功勋,此番乃是继丞相遗志,乃是为了大汉的百姓,是为了天下大义!” “这次我们出动大军,若是能拿下此城,我们先前的损失都能弥补,若是拿不下,就是打下了其余的小县城,又有什么用呢?” 张翼更加生气了,“卫将军心怀大义,不是我们这些小人所能理解的,若是这次失败,我定然上书陛下!!” 姜维很是平静,“司马望不过一城而已,陈泰的军队,分布在各地,他想要前来解围,得先召集军队,召集大军,再前来此处,这不是短短几天内可以完成的。” “陈泰在短时日内无法前来救援,况且,我还派人驻守在各个道路上,若是大军前来,会先中我的伏击。” 姜维本来是不想给张翼解释这些的,但是,他现在还需要张翼来帮助自己。 听到他的解释,张翼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此处 “将军!不可!不可啊!” 此刻,陈泰却已经令人牵来了骏马,诸多骑士聚集在他的周围,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有官员死死挡在陈泰的面前,眼里满是惊惧。 “将军,那姜维率领数万军队前来,您这里不过三千人的骑兵,您怎么能自己去讨伐他呢?” “应当要等到大军前来,然后带着他们去解下城池之围,您孤身前往,若是出了什么大事,那大军无首,要为姜维所破啊!” 陈泰披着甲,脸色很是镇静。 他没有理会一旁的官员,翻身上了马。 “若是要等到召集大军,那司马望怕是要危险了,姜维也会做好伏击的准备,反而是如今,趁着姜维没有做好准备,全力攻打城池的时候前往,才不会有什么危险。” “姜维不会知道我率领了多少军队,等他发现我已经绕到了他的侧边,他会非常的惊恐,不敢再攻打狄道,就算他想攻打,他麾下的将领也不敢再逗留。”云九小说 “到那个时候,就是击破姜维的时候了。” 听到陈泰的话,官员只是无奈的叹息着。 陈泰将城内的事情都交给了对方,随即领着骑兵迅速离开了此处。 陈泰一刻都不敢耽误,全速前进,他甚至都没有给麾下将士们休息的时日,一路狂奔而下,在路过自己城池的时候,他都没有声张,一路上不知绕开了多少的斥候。 他亲自带着这三千多人的骑兵,一路越过了首阳县的高城岭,悄然急行,终于是在次日天黑的时候到达了狄道城东南方的高山上。 在到达此处后,陈泰还是没有休息,他夏令让将士们在山上点燃一堆堆的烽火,越多越好,同时开始敲打战鼓,让远处的敌人和自己人都能听到。 当天姜维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强攻,正要让甲士们休息,忽然间,南边的山里点燃起了诸多篝火,战鼓阵阵。 城内的司马望也同时令人击鼓,声势极大。 这一刻,蜀国将士极为的恐惧,营内大乱,刚刚坐下来的姜维都忍不住跳了起来。 姜维凝视着远处的景色,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将领们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 此刻,蜀国全军都有些恐慌。 姜维赶忙说道:“且安抚好军中士卒!让他们勿要惧怕!这只是小股人马而已,否则,早就来夹攻我们了!” “派遣斥候去探查周围的消息,敌人看来是从南边进攻的,派人去南边探查,在那里找到适合伏击的地方!” 姜维大军停止了攻城的行动。 而此刻,陈泰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蜀国营帐,对身边的将领吩咐道:“姜维定然会认为我们是从南路进兵,他会在途中设立埋伏,派人去告知各营,让他们从北路秘密行军,避开对方的斥候,断他们的后路!!” 将领当即领命,匆匆离开。 这位被姜维所轻视的大魏名将,此刻就这么站在山顶上,远远的看着姜维的军队。 因为多年的交战,陈泰对姜维格外的熟悉,甚至都能预判到对方的一些做法了。 而姜维呢,却不是很看得上这位陈君,在他眼里,陈泰不过是辅佐郭淮的怯弱之人而已。 可这一次,他似乎看走了眼。 第53章 许配 洛阳,昭阳殿内。 郭太后面无表情的坐在上位,此刻天色还早,正是太后最得意的时辰。 郑小同毕恭毕敬的坐在了一旁,而还有一个女子,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 郑小同的宗族极为薄弱,他的家里人都是跟着他住在洛阳内的。 太后甚至都没有多看他孙女几眼。 郑小同的孙女,年纪看起来并非很大,大概也就比曹髦要大了几岁。 她继承了郑小同的身材,并非是郭太后这般小鸟依人的模样,高高大大的,比郭太后要高出一个头来。 她的脸非常的清秀,整个人干干净净的,面对太后,她好似也没有多少拘束,眼神很是明亮,肆意的打量着殿内的摆设,活泼且大胆。 这是一個典型的魏晋美人。 郭太后看着郑小同,不悦的问道:“许配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 郑小同苦笑了起来,“臣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是侍中钟君与宗正曹宇,领军将军夏侯献等人出面,臣方才前来拜见太后。” 他这是在跟太后解释,不是自己想要攀亲,这是庙堂里那几个人给自己说的,自己也没办法拒绝。 郭太后听到他们几个人的名字,脸上平复了一些。云九小说 “陛下的婚事,是不能轻视的,这就是你的孙女?” 郭太后看向了一旁的女子,眼里带着审视。 郑娴迎着太后的目光,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太后,正是。” 郭太后顿时就有些不悦,她是不喜欢跟人分享自己权力的,这跟司马妜可不同,既是群臣所希望的,那肯定就是真正的皇后了。 她不希望皇宫内出现一个强势的皇后。 而此女无论是从模样,气质,还是从语气来说,都绝对不是个安静沉稳的人。 郭太后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看向了一旁的郑小同。 “看来郑公忙于国事,对家里的事情不是很上心啊。” 这几乎是在骂郑小同家教不好了。 郑小同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争执,却也不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人。 “太后,我的孙女好读书,年幼时就曾读完了孝经,对待家里人都极为孝顺,不曾有任何无礼之处。” 郭太后看到郑小同有些生气,又赶忙说道:“我并非是说她不好。” 郭太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欺软怕硬。 郑小同认真的说道:“这件事,还是要您来决定的。” “既然已经见过了,那就容臣告退!” 郑小同站起身来,叫上孙女就离开了此处,郭太后欲言又止。 直到郑小同离开了,她才愤怒的骂道:“也是治理经典的大家,安敢这般无礼呢?” 郭老公站在不远处,听到太后的抱怨,此刻也是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您都知道是大家,为什么还要跟人扯家教呢? 您可以说他没有才能,说他没有道德,哪怕是说他丑都可以,但是不能说人家的家风家教啊,人家大父是郑玄,这就是人家最在意的东西了。 第54章 祭祀 洛阳,南郊。 群臣此刻都聚集在了此处,穿上了祭祀时的礼服。 内外都有甲士驻守,声势浩大。 一人手持文书,正在高声吟唱着什么。 此人并非是他人,正是那王肃。 王肃此刻板着脸,大声的讲述着礼法的道理,他开始说起了明皇帝的功业,表示直到如今,天下人都难以忘记。 随即,他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齐王。 明帝无后,就以齐王为自己的儿子,本来是想让他继承先祖的伟业,匡扶社稷,可是,他上位之后,确实犯下了诸多的罪行。 王肃开始说起了太后的诏令。 太后认为此子无礼少德,无法继承明帝的事业,故而将他废掉。 这些看似是废话的东西,实际上却非常的重要,群臣也是很认真的在听,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很多东西,甚至关系到他们的利益和前程。 这次的祭祀,在讲述完明帝的功绩之后,即刻开始批判齐王的无德。 而随后的原因,是因为齐王不孝,对太后无礼。 王肃的话,是在说,齐王是被太后所废掉的,废掉的原因跟夏侯玄李丰等人没有关系。 这一番话里没有提到司马师,也没有提到夏侯玄李丰等人。 但是,每个字都是在表示皇帝对他们的态度。 也就是说,从今日开始,司马师不能再被当作是搞废立的权臣了,因为陛下说了,废立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乃是太后的行为。 另外,也不必担心为夏侯玄平反是否会影响到皇帝的正统性了。 因为皇帝被废跟夏侯玄谋反不再是同一件事了。 王肃还是非常能干的,他只是用了几句话,就完成了皇帝的吩咐。 到了最后,也就是关键的皇帝登基之事上,王肃开始说起了曹髦父亲跟曹叡之间的兄弟情。 王肃表示,明皇帝非常宠爱自己这个弟弟,将弟弟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多次对弟弟说,我没有儿子,能否将你的儿子过继给我呢? 太后知道这件事,也知道皇帝的雄才伟略,仁义道德,故而将他叫到了庙堂里,让他继承明皇帝的事业,成为明皇帝的儿子。 这次,是解决了皇帝上位的事情,皇帝上位也是因为太后和明皇帝,跟司马师没有关系。 曹髦穿着冕服,站在了最高处,听着王肃的宣讲。 王肃是被曹髦临时抓过来给自己当太常的。 别以为这礼仪官就很好当,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了很多问题的祭祀活动,或者是正名活动,这不是一般大臣所能去做的。 曹髦先后考虑了很多人,但是最后发现,这些人都缺乏一定的能力。 于是乎,他再次缠上了王肃,请求王肃出手。 王肃哪里还能反对呢? 于是乎,他只能亲自出马,担任这临时的太常,为皇帝解决这件事。 王肃此刻也是在想:但凡你还有点良心,等仪式结束后帮我解决了那盗取学问的事情! 曹髦随即领着皇帝祭祀了自己的父亲,大魏烈祖明皇帝,又祭祀了大父文皇帝。 整场仪式用了一天的时日。 当曹髦再次返回太极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累垮了。 太后却很是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外出过了,这次难得外出,又在活动里担任了重要的位置,接受了群臣的参拜,此刻还在乐呵呢。 除却这祭祀,还有就是郑小同的孙女了。 她也名正言顺的进了皇宫,成为了曹髦后宫团体的一员。 裴秀曾告诉曹髦,皇帝无私事。 这句话并非是空穴来风,皇帝的家事,那都是要群臣进行商谈的。 就说個最过分的,若是曹髦只宠爱一个夫人,不去见其余人,那群臣就会劝谏,要求皇帝一视同仁,多留子嗣。 对郑小同的孙女进宫的事情,群臣没有太反对,毕竟郑小同的名望摆在这里,也只有郭彰等少数几个人觉得有些不满。 太极殿,西堂。 曹髦坐在上位,打量着面前这位新夫人。 郑娴此刻毕恭毕敬的站在曹髦的面前,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其实,此刻相见,是不太符合礼法的。 但是,礼法在魏晋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曹髦说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夫人,近侍们直接给他送了过来,完全没有要劝谏的想法。 曹髦指着一旁,认真的说道:“请坐下来吧。” 郑娴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曹髦点着头,郑娴的表现,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端庄高雅,文静良善,不愧是郑公的孙女,果然是淑女。 他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呢?” “娴。” “嗯郑娴?有些话,朕想与你说。” 曹髦清了清嗓子,随即温和的说道:“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夫妻了往后,你记得要去拜见太后,太后可能不是很喜欢你。” “但是,伱不能对她无礼。” “还有,皇宫里还有一位妃子,唤作司马妜,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有个孩子,也很乖巧,你可以跟她多亲近” 曹髦就这么交代了起来。 郑娴却忽然抬起头来,“陛下,可是我相貌丑陋?您不喜?” 曹髦一愣,他看着面前这青春洋溢的美女,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那陛下为何要如此生分呢?” “嗯?” “陛下也不与我寒暄,开口就是后宫内的大事,陛下并非是将我当作家妻,是当做了麾下臣。” “这是为何呢?” 曹髦笑了起来,“你我初次相见,自然是会生分,往后不会如此。” 曹髦的态度很是温和,脸上也总是洋溢着笑容,可是郑娴却在他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的亲近之色。 郑娴倒也不是说想从曹髦的眼里看到爱意。 她也没指望皇帝能一眼就喜欢上自己。 只是,她从皇帝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感情色彩来,无论是亲近,厌恶,欣赏,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神太过平静,那态度跟面对自己大父时几乎没有区别,态度看似亲热,实则冰冷。 郑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少年,会是这个模样。 曹髦此刻却说道:“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可以先去找司马妜,熟悉庙堂里的情况。” 郑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此处。 对这初次的相遇,郑娴本来是有很多期待的,可在此刻,她却很是失落,失望。 她不喜欢这样的相敬如宾,这实在是太过虚假。 当她来到了司马妜这里的时候,司马妜却很欢迎她的到来,司马妜的状态好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是那瘦骨嶙峋的模样。 郭平好奇的看着这个姐姐,不敢上前言语。 司马妜却主动起身行礼,甚至还想让她坐在上位。 司马妜根本就没有吃醋或者嫉妒的想法,因为她跟皇帝并没有过接触,皇帝对她很是客气,司马妜偶尔会送一些饭菜给皇帝,皇帝偶尔也会来看看孩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司马妜将曹髦当作恩人来看待,而在她的眼里,郑娴大概才是曹髦的良配。 郑娴来找司马妜的时候,心里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很多的准备,脑海里满是那些宫斗的传闻。 可是她看到一脸和善,完全没有敌意的司马妜时,心里都有些惊愕。 司马妜让郭平出去玩,自己却开始给郑娴交代起后宫里的事项。 郑娴认真的听着她叙说。 “陛下对你也是那样吗?” “嗯?” “陛下对您也是那般的冷漠吗?” 听到郑娴的询问,司马妜有些迟疑的说道:“陛下待人很是温柔,向来有礼,怎么能说是冷漠呢?” 郑娴摇着头,“就是很冷漠,他不是亲近,只是笑着说话而已。” 司马妜明白了什么,她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说道:“这不能怪陛下。” “我曾听到陛下对别人说过他自己的事情。” “陛下出生时就没了母亲,年少时失去了父亲,他的兄弟也不与他亲近后来到了这皇宫里,更是孑然一人,陛下对太后很是孝顺只是” 司马妜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陛下要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些大事,除却那些他真正信任的人,只怕也是难以亲近别人了。” 郑娴顿时醒悟。 “原来如此” 司马妜赶忙劝说道:“你也勿要担心,往后相处的久了,陛下自然就会” “无碍!” 郑娴大手一挥,看起来相当的自信。 她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妜,“阿姊,你觉得我俊美吗?” 司马妜瞪圆了双眼,下意识点点头。 “我会让陛下改变过来的!往后,陛下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他身边还有我,若是他觉得不够,我再给他生七八个孩子!” 司马妜此刻都被吓傻了,她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这真的是那位一脸肃穆的郑小同家的女子吗?? 郑娴却拉住了司马妜的手,“阿姊,你知道陛下平日里喜欢吃什么饭菜吗?” “饭菜??” “我记得陛下常常说起元城的美食,说是有很久没有吃过了” “元城?好!我这就去学!!” 第56章 什么都会 “拜见皇后!!” “还不是呢,不必多礼,听闻你是从元城来的?” 郑生惊惧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吓得瑟瑟发抖。 底层百姓是不敢跟高门子女有太多接触的,何况,他被带来的地方是皇宫! 郑生过去曾在元城做厨,后来就在洛阳开了自己的食肆,这些时日里,生活也算是不错,有滋有味。 可就在今日,几个凶神恶煞的甲士冲进了他的食肆,询问他是否会做元城的饭菜。 郑生刚说了个会,就被这些人给装进了马车内,一路飞奔而去。 当郑生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就在皇宫里头了。 郑生腿都软了,话都说不利索。 郑娴赶忙说道:“你勿要害怕,是这样的,我自幼听闻元城的饭菜很是美味,想要学会了给家里大人去做,都说你家的食肆是整个洛阳内最好的,这才派人去将你请过来,就是想让你教教我。” “若是你能教会,我可以给伱赏赐,若是教不会也无碍,不会怪你。” 郑生的头脑还是不太清晰,急忙说道:“多谢皇后!” 不过,此刻他也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教做饭。 他也没去想那赏赐,只要贵人学不会不要来责罚自己就好。 郑娴不再耽误时日,带着他就进了皇家的厨房。 这一刻,厨房内的宦官们是鸡飞狗跳,汤官令惊愕的看着郑娴,急得团团转。 “请您勿要为难臣等,陛下的膳食是由我们来专门负责,并非是” “不过是做饭而已,这有什么呢?” “我又不是让外人做好饭给陛下送去,就是借你们地方来练练手,你可以在一旁看着帮衬。” 郑娴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告诉汤官令,你可以在一旁盯着。 食料是由汤官令所出的,郑生亲自出马,开始教导郑娴诸多的元城饭菜。 大概是因为郑娴没有什么贵族的架子,又或者是因为同姓的缘故,郑生很快就不拘束了。 “说起来,我们元城的大多饭菜,当初都是陛下所传授的。” 郑娴瞪圆了双眼,“他?陛下会做饭?” “不是陛下做,是陛下给与食谱” 一旁的汤官令冷哼了一声,他是不相信这些废话,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元城人做什么都要沾上陛下的名号,将陛下当作发财的工具。 也就是当今陛下仁慈,不与你们这些小人计较。 郑娴却相信了。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太极殿,西堂。 曹髦眯着双眼,看着面前的杜预。 “杜君啊,当今的尚书台诸事繁琐,诸多尚书分工不明。” “朕欲改之。” 自从司马昭被抓到曹髦麾下之后,杜预一次都没有去见司马昭,按着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实在是没有颜面去见卫将军。 毕竟,卫将军如今的失败,他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当初将司马昭弄出洛阳,错失先机的是他,后来认定群臣获胜,让司马昭去部署军队对付群臣的也是他。 弄不清楚敌人是谁,这才是司马昭失败的关键原因。 倘若司马昭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人是皇帝,他不会急着来冲洛阳,也不会轻易相信成倅等人,毕竟成济的行为在司马师倒台之后就变得有些古怪。 甚至尹大目也是,毕竟是跟皇帝有过接触的人,过去就驻守在皇宫里。 他更不会出手去对付何曾和陈本总之,司马昭的很多岂敢行为,都是因为预测失败而导致的。 这让杜预完全没有颜面去见司马昭。 哪怕是在此刻,他也没能走出那种自责之中,毕竟,司马昭对他是真的很好,而他本身,也确实是一個忠臣。 曹髦却不在意这些,他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汉时,因为群臣势大,出现了尚书台,尚书台最先本是先汉君王身边任事的小臣,自汉孝武之后,尚书开始分割群臣的权力,为了君王去限制诸臣。” “至于光武,三公九卿逐步失势,大事皆出尚书。” 尚书台最初其实是皇帝用来限制群臣的,后来被刘秀用来削弱相权,对付大臣。 可到了如今,尚书台已经崛起,三公九卿失权,却又没有完全失权,魏晋庙堂内就出现了很多重叠的职位,而对大臣们来说,官位当然是越多越好。 可这般臃肿的行政体系,并非是曹髦所愿意看到的。 在曹髦看来,三公九卿制已经没有了继续延续的必要,或者说,其职能可以完全交予尚书台,别再当半荣誉官爵了,直接就做荣誉官爵,加封老臣和功臣,实事就直接交予尚书台来做。 作为帝国的执掌者,只要能控制好三台,稳坐太极殿,天下事就能井井有条的运行,不会像如今这般繁琐且复杂。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那尚书台的职能就要更加全面,完全取代九卿。 这并不难,因为未来的趋势本来就是如此,魏晋过渡之后,三省六部制就完全取代了三公九卿。 请访问最新地址 “九卿的职责,皆可用尚书来取代,当今有吏部尚书,殿中尚书,五兵尚书,田曹尚书,度支尚书,左民尚书等。” “此六部,以朕看来,不过就是吏,礼,兵,刑,户,工等而已。” 杜预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复杂,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总是要跟自己商谈这样的大事。 他跟陛下的画风完全就不一致。 杜预还沉浸在因为自己而使得卫将军失败的痛苦之中,心情纠结,精神抑郁。 而皇帝这里画风一变,说的全部都是最为重要的庙堂大事。 各说各的。 看来起来,皇帝似乎完全没有将杜预心里的纠结放在眼里。 杜预本来还极为自责的内心,却不由得被皇帝所带动,忍不住的思索起了他所说的大事。 等到皇帝说完了自己的想法,杜预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臣乃有罪之人,何以非要与臣来商谈这些大事呢?” “因为你是个贤才,能帮助朕来完成这些大事。” “元凯啊,在天下苍生面前,你那点心事又算什么呢?勿要再想了,安心想想往后尚书台该如何革新吧,这六部尚书的人选,也得认真安排。” 杜预当即说不出话来。 曹髦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也罢,不让你说清楚,只怕你是没有心思来考虑天下大事了,茂先,你带着杜君出去走走吧。” 张华急忙领命,带着杜预离开了此处。 走出太极殿之后,张华也不着急,平静的说道:“您勿要觉得陛下是在羞辱您,是在轻视您。” “您或许还不知道,河北有上书:两郡有大蝗,草木、牛马毛鬣皆尽。” “唉,尚书台到现在都没应对的举措,河北当地刚刚经历了战乱,官员们的应对方式更是不堪入目。” “陛下大怒,却没有发作。” “连年的灾害,这次河北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这些年里,天灾不断,愈发的频繁,陛下仁义,看到上表,心里更是急躁” 张华认真的说道。 杜预大惊失色,“大蝗?” “正是如此,除此之外,并州还有大风,上表里说:发屋折树木,昏尘蔽天。” “群臣争权夺利倒是在行,可让他们去做实事,就是相互推脱,没有人能负责,政令不通,地方官员更是怠慢,一群酒囊饭袋,河北甚至有县令带头淫祀,祭祀大蝗这边陛下刚刚祭祀烈祖皇帝,他那里就祭祀蝗虫,其心当诛!!!” 张华板着脸,这件事在他看来是非常严重的。 杜预顿时有些理解了,张华又与他说起了很多的事情。 杜预此刻的神色也是有些担忧。 两人交谈了许久,张华方才拉着杜预上了车,朝着卫将军府赶去。 杜预的脸色还是有些纠结,当他走进内屋看到司马昭的时候,他更是急忙用衣袖挡住了脸。 “将军!!” 司马昭一愣,他看着面前的杜预,眼神颇为复杂。 “唉,起来吧。” 司马昭将他扶起来,笑着说道:“知道你无恙,我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将军,这都是因为我的过错” 杜预正要开口,司马昭却严肃的说道:“元凯!岂能这么说呢?” “过去我犯下了大错,对陛下不敬,可陛下没有治我的罪,还给与我赏赐,我心里很是感激。” “元凯,我不能辜负父兄的厚望啊。” 司马昭认真的说道:“你也是,要用心辅佐陛下,往后,可以多来看望我。” “姜维侵犯雍凉,我这里的事情也很多。” 司马昭跟杜预交谈了起来,杜预只觉得茫然。 转变如此彻底的吗?? 司马昭没有给杜预说话的机会,一直都是在安抚着他。 “元凯啊,放心去做事吧。” 司马昭拍了拍杜预的肩膀,诚恳的说道。 杜预再次朝着他行礼,“将军,往后我还会前来看望您的。” 杜预转身离开了此处。 而在他离开之后,司马昭的脸色也就凝固了下来,他看向了内门的侧门。 侧门缓缓被推开,一个身影慢步走了出来,抬起头来,看向了司马昭。 那人正是曹髦。 曹髦轻笑了起来,“卫将军,您做好准备吧,您今日就可以跟家里人团聚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57章 过往 当曹髦再次出现在了太极殿的时候,张华赶忙前来迎接。 “怎么样了?” “杜预对司马昭的言语有些生疑,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曹髦点着头,“也没想过能瞒得住他。” “让他知道,若是不办事,那就要连累重视他的人就可以了。” 张华愣了一下,他迟疑着说道:“陛下这样的行为是否有些不妥当,那杜元凯乃是君子,只要陛下以诚相待” 曹髦的眼神格外的锐利。 “朕哪有那么多的时日?” “河北,并州,雍凉的百姓都在受苦况且,杜预便没有过错吗?” “他不算是司马昭的帮凶?朕因为他的才能而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让他为天下出力,倘若他不肯出力,那他的才能也就没有什么作用。” 张华却又无法反驳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司马师了。 那种说话的口吻,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 可张华也很清楚陛下为何会如此,他只是作为皇帝身边的内臣,这些时日里都几乎要累的半死,看到那些上表更是气的半死。 他很难想象陛下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给杜预说的那些话,甚至还是经过修饰的,真正的情况只比他说的更离谱。 大司农卢钦昨日才来过太极殿,说是庙堂准备运往雍凉的物资,莫名的少了很多。 卢毓经过打探后,得到的回答是路上损耗。 可问题是,这些物资至今还在太仓!还没有上路啊! 没有上路的物资都能出现路途损耗吗?? 这件事,廷尉已经开始接手了。 因为先前诸多明君贤臣的退让,庙堂的官员们很多事情都当作了理所当然。 他们觉得这么做一点问题都没有,过去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你不抓,怎么到我就要抓我呢? 光是为了这件事,张华就已经往廷尉府跑了六趟。 只能说,陛下此刻还能沉住气,没有跳起来诛人三族,都已经非常的仁义了。 曹髦坐在了西堂,在他的身边,摆满了各类的文书和奏表。 这些东西堆积如山,将曹髦团团包围。 而上头的内容,大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曹髦知道庙堂很烂,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的烂。 整个王朝,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问题重重,在曹髦看来,这都近乎达到了一种不破不立的程度。 修补这个王朝,比重建一个都要难! 他面无表情的翻看起了面前的诸多上奏,就在此刻,徐老公急急忙忙的走进了堂内。 “陛下,郑夫人求见。” 曹髦一愣,“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徐老公领命,很快,郑娴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她将手里的东西赶忙放在了曹髦的面前,掀开了盖,曹髦定睛一看,这不是我在元城弄出来的蛋炒饭吗?? 当初曹髦在元城的时候,为了钱财,向商贾们出售各类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很多的食谱。 看到曹髦那惊愕的眼神,郑娴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曹髦惊诧的看着那饭菜,又看了看她。 “你做的?” “是啊,我听说你就喜欢吃这個,特意找人学的。” 曹髦顿时眯起了双眼,“你是听谁说的?” 郑娴不好气的说道:“听你身边的奸细所说的!” 曹髦顿时摸了摸鼻子,“司马夫人所云?” “来,尝尝吧,这可是我初次为人做饭,汤官令等人对我都是赞不绝口呢!” 曹髦看了一眼那饭,又问道:“没有对庖厨无礼吧?” 郑娴幽幽的看向了曹髦。 曹髦尴尬的笑了一下,赶忙拿起了筷,“好,我尝尝夫人的手艺!” “嗯,吃吧,连我阿父都没吃过我的饭呢!” 郑娴的眼里满是期待。 曹髦当即夹起菜,送进了嘴里。 “咳,咳咳咳~~~” 下一刻,曹髦险些将嘴里的饭菜给吐了出去,他捂着脸,强行将饭菜咽下去,随即又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郑娴大惊失色,“怎么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恐惧的看向了郑娴。 “好在郑公不曾吃过你的饭,不然要损朕一员能臣啊!” “伱这是加了多少盐???” 郑娴愣了一下,“不多啊,我都是按着他教的” 她一把从曹髦手里抢过了筷子,夹起了饭菜,“你是不是平日里养尊处” 请访问最新地址 郑娴刚吃了一口,脸色顿时也变得狰狞。 她却没有咽下去,直接就吐了出来。 随即,西堂内的氛围就变得有些沉默了,两人对视着,一言不发。 郑娴此刻再次变回了老实巴交的模样,很是乖巧的坐在曹髦的面前,低着头,脸色竟有些委屈。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按着吩咐去做的” “若是我大魏盐价飙升,定是夫人所为也。” “我不也是为了让你开心点吗?!”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认真的说法哦:“夫人,不必如此,朕明白你的想法,与朕亲近,为宗族谋利,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朕既然让你留在了皇宫内,就定然不会忘记赏赐你的宗族,你不必如此。” “只要你能” 曹髦看着正在用筷子翻那“黄金饭”的郑娴,“朕在与你说话呢!” 郑娴这才再次坐正。 “陛下请说。” “只要你能与宫内众人相处好,朕就不会吝啬赏赐,其余的事情,你不必多做。” 郑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给你做饭就是为宗族谋利呢?” “不然是为了什么?” “主要是因为你模样好看。” “朕” “我” 曹髦再次张开嘴,却不知如何回答,郑娴看着面前的黄金饭,无奈的说道:“可惜了这饭菜。” “只能去倒掉了。” “倒掉?!” 曹髦的脸色顿时严肃,“大魏不知有多少百姓尚且吃不上一顿饱饭!谁允许你这般浪费饭菜的?!” “我自己吃了就是。” 郑娴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她不明白曹髦为什么会这么凶她,明明是好心。 她端着饭菜离开了此处。 曹髦冷哼了一声,再次看起了手里的奏表。 郑娴从太极殿离开之后,是直接前往了式乾殿,来找司马妜诉苦。 司马妜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对司马妜来说,无论是曹髦还是郑娴,都实在是太年幼了,曹髦虚岁十五,而郑娴虚岁十七,司马妜比曹髦大了十岁,比郑娴大了八岁。 “阿姊,我本是好心,结果他根本不领情!” “您知道吗?我给他说亲自做了饭,他居然问我是从哪里知道他喜欢吃元城饭菜的!” “怎么能如此呢?” 司马妜愣了一下,她认真的说道:“你有所不知当初陛下刚刚来到庙堂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他甚至都无法与任何人正常交谈,每天都有人记录他的言行举止,然后上奏给我的父亲。” “陛下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了很久,你忽然说出他喜欢的饭菜,他自然会怀疑这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 郑娴的眼里有些迷茫,郑娴跟司马妜不同,她年纪本来就不大,虽然读过书,但是郑小同也从不跟家里人说庙堂的大事,她对庙堂的了解跟郭责差不多,所看到的都是表面。 她惊讶的问道:“大将军为什么要盯着皇帝呢?这可是大魏皇帝啊” 司马妜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漏了嘴。 她迟疑着说道:“大概是为了避免陛下走向歧途吧。” 这一刻,郑娴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皱起了眉头,想起了这些时日里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 “他竟是吃过苦的?” “何止啊,宫有个好说多嘴的内臣,唤作刘什么的,此人常常跟宫内近侍说起元城的事情,我听说,这地方诸侯,生活极惨,很多时候,甚至连喂饱府内上下都是很大的问题” 司马妜这次说起了自己对各地诸侯的一些了解,比起郑娴来说,她对庙堂以及地方的认知程度显然更高。 郑娴瞪圆了双眼,她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怪不得他那么讨厌自己浪费食物。 难道他在当诸侯的时候还饿过肚子? 难怪他那般的多疑,不肯接受自己的善意,是因为过去经历过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情?? 郑娴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位皇帝还是一无所知,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面对他,还不曾知道过他的想法和经历。 她问道:“那位多嘴的刘公可在皇宫内?” “哦,应当是不在的吧,很多天都不曾听到他的声音了,那人的声音很响亮隔着两个殿都能听到。” 郑娴顿时笑了起来。 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她再次看向了面前的饭菜,认真的说道:“他是个勤俭的人,从古至今,明君都是勤俭的,不能浪费饭菜!” 她咬着牙,就开始吃面前这顿黄金饭。 司马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动拿来了筷子,代替她吃了起来。 司马妜吃起这饭,脸色却也很是平静,是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就那么心平气和的吃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阿姊?您不觉得这味道有些难以下咽吗?” 司马妜回答道:“只是些饭菜而已经历的多了,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郑娴一愣,她看着面前的司马妜。https:/ 好像这位阿姊,也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往。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58章 壮士 “哈哈哈~~~” “远处的壮士,勿要再藏了!” “可是那王屋山起兵讨贼的壮士?” 几个贼寇就趴在那山林之中,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面面相觑,一人对身边的为首者说道:“大兄,此人好大的嗓门!” “莫不是有名的豪侠壮士?” 此时的豪侠们,判断一个人的武力值,有三个很简单的办法。 第一個是看此人是否高大健硕,第二个是看此人饭量是否极大,第三个就是听他的嗓门是否洪亮。 为首者看了看手里的强弩,决定不再躲藏,当即就领着四人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朝着对方的方向前进。 “壮士!前来山路,是为何事啊?!” 几个人缓缓围上去,就看到有一人站在道路上,一副游侠打扮,腰间挂着破破烂烂的短剑,脸上洋溢着笑容,豪爽模样。 “诸位壮士!” “在下杨宗福!乃是这河北游侠,过去曾受了张贴,四处讨法,先前在老家做得大事,只是被那革贼破了,就领着人往升处流,听闻有讨贼大军在此,击退了那十万革贼,特意来拜门!” 此人一口的河北口音,话中更是游侠所常用的词。 这就跟对黑话是一个道理,游侠所用的词跟其他人所用的词语是不同的,而且不同地方游侠的“黑话”也完全不同,此人说的就是河北的黑话。 张贴就是通缉,讨法就是避难,革贼是指官兵,升处流是指跑到河南 为首者眼前一亮,身边几个人却摸不着头脑。 此人的话,他们好像能听懂,好像又听不懂。 为首者笑着问道:“大兄不是革贼派来摆囚的吧?” “哈哈哈,革贼摆囚哪有一个人前来的?” 那人收起了强弩,说道:“在下胡长髯,我看大兄非一般游侠,我大兄身边正缺好手!” 这位游侠主动解下了佩剑,递给了对方,随即跟着他们朝着山里走去,一路上,此人跟诸多贼寇们攀谈,聊的极为火热,他靠着自己那惊人的阅历,迅速就折服了这些盗贼,一番谈话下来,几个人都是以大兄来称呼他。 这位主动上山的游侠,当然就是刘路了。 刘路为曹髦所派来与郭责联系,刘路带了不少人,到了山下。 可是他却没有大张旗鼓的上山,甚至都没有以真实身份上山,因为刘路并不清楚山里的情况,他不知道如今做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郭责如何了。 而这件事要做的十分隐秘,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以游侠的身份去上山。 等上了山,就可以观察山里的情况,掌握郭责的情况,然后再去做决定。 这一路上,刘路也是在偷偷记下这山路。 在跟随曹髦的诸多心腹里,刘路的成长是最惊人的。 这位平平无奇的游侠,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成长到了一个可以被重用的地步。 当刘路上了山后,那位巡山的小头目将他介绍给了他的大哥。 他的那位大哥,同样也是一个游侠,看起来年纪不小,带着很浓重的邺城口音,刘路也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口音,让自己的河北口音更偏向邺城。 这位大哥其貌不扬,看起来平平无奇,性格也比较憨厚。 但是,当听到此人说出自己的官爵时,刘路都惊呆了。 “我叫王大护,目前的官职是长水校尉!” “啊???” 刘路瞪圆了双眼,他问道:“敢问大校尉,您麾下有多少人啊?” “算上你,足足有十三个!” “原来如此!不愧是校尉啊!” 王大护对这个口齿伶俐,有阅历,嗓门极大的兄弟很是欣赏。 比起那些木讷的麾下,此人颇为不凡。 他当即就拍着刘路的肩膀,“兄弟,从今日起,你就在我的麾下办事吧,你初来乍到的,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太高的官爵,你就先当个从军司马!等过几日,你立了功,我就升伱当个别部校尉!” 刘司马再次惊呆了。 好嘛,这就别部校尉了?要不我也别跟皇帝干了,我索性跟你干好了,这升官速度还真的快啊。 他在心里调侃着,却还是装出很高兴的模样,拜谢了此人。 刘路随即就开始了自己的卧底生涯,他这位从军司马平日里最大工作就是帮着清理猎物的内脏,刘路任劳任怨,不与什么人争执,对别人很是友善,很快就在山里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同时,他也开始探查起了郭责的情况。 请访问最新地址 说起这位郭君,这些盗贼们都是非常敬重的,一口一个太傅。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似乎郭责是完全占据了领导权的,并非是自己所想的名义上的领袖。 至于那位敢自称大将军的王元,反而是没有多少声音。 这让刘路很是惊讶。 在山里待了一段时日后,刘路终于摸清了大概的消息。 在司马昭将军队聚集在河内的时候,郭责就成为了公认的领袖,这显然是王元认为自己一定会失败,及时将大权交接,让郭责来顶罪。 而我们这位蠢笨的郭君就这么接下了烂摊子,还像模像样的开始布置陷阱,成为了叛军真正的首领。 而现在的情况是司马昭忽然撤兵,王元正在蠢蠢欲动。 司马昭离开了,他又想要接替郭责的位置了。 就是自己的大哥,就被王元的麾下找了好几次,各种拉拢,看情况,王元这是准备架空郭责,做一个真正的大将军了。 刘路在弄清楚情况之后,就决定跟郭责见面。 这一天,他笑呵呵的走到了郭责所在院落的门口,站在门口的那个盗贼,刘路已经混成了相识,他笑着走到此人的身边,开口问道:“我们这位郭太傅,当初是不是在元城待过啊?” “好像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兄,我当初逃到元城时,曾被贵人所救济,见过郭公一面,你帮我进去禀告一声,说元城的杨宗福求见” 那人很是惊讶,“那郭太傅怎么会记得你这样的人呢?勿要自找羞辱了,兄弟,还是回去吧。” “你就帮我禀告一声,说不准他还记得我呢?” 那人有些无奈,想起这几天两人不错的友谊,他迟疑了一下,“行,那我就帮你问一次” 刘路就站在这里等着,很快,那人就走了出来,笑着说道:“郭太傅让你进去呢!” 刘路大喜,感谢了这个兄弟,随即走进了院落内。 他险些跟准备出门的郭责给撞在了一起。 郭责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故人,“果然是你!!” “杨宗福拜见太傅公!!多谢您当初在元城的救济之恩!” 郭责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走,跟我进来吧。” 郭责拉着刘路走进了内屋,随即忍不住训斥道:“那杨公高龄,你怎么能这般羞辱他呢?” “我是宗室的宗,有福气的福,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背主之贼,为何不能羞辱啊?!” 郭责此刻却只是看着面前的刘路,刘路看到他的眼眶有些发红,郭责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也不是一个能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他抿着嘴,迟疑了许久,方才问道:“是陛下派你来的吗?” 他的眼里满是期待。 仿佛离家多年的人看到了来自家乡的信使。 刘路看到郭责的模样,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是陛下派我来的,陛下如今击败了司马师,击败了司马昭,大权在握,开始亲政,他很担心你的情况。” 郭责忽然笑了起来,他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又哭了起来。 刘路平静的看着郭责又哭又笑。 那表情当真是说不出的心酸。 刘路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长途跋涉,粪桶出走,数日不合眼,就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他不敢去猜测郭责在这些时日里经历了什么。 自己出身卑微,纵然吃些苦,遭受了羞辱,也无所谓。 可是这位大族出身的饱学之士,在这山里做盗贼,其中的苦楚,只怕很难用言语来表达。 刘路轻轻握住了郭责的手,“郭君,勿要如此。” “陛下的大业尚且没有完成,还要我们来辅佐。” 郭责急忙擦掉了眼泪,“陛下需要我来做什么呢?” “目前还不知道,陛下只是派我来确定您的情况,我往后可能要多往来于庙堂之间你觉得王元这个人怎么样呢?可以收服吗?” 郭责有些惊愕,“收服?他不一直都是我的人吗?” 刘路揉了揉额头,不再对这位君子抱有什么希望。 “算了,还是我来吧,今日起,我就当个太傅近臣,留在你的身边,我会让更多的人上来,让他们来传递消息看看陛下到底是什么想法吧。” 郭责不明白,“奸臣既然都除掉了,不该是带着这些人去投奔陛下吗?” 刘路却有些苦涩,“郭君啊,你是不知道,这司马师死了之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什么魑魅魍魉都跑了出来,整日弄得陛下不安宁。” “陛下的大业,这才刚起步,还不曾到可以庆祝的时候啊。”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59章 贤惠又乖巧 洛阳,卫将军府。 “父亲!!” “仲父!!” 司马炎跟司马攸站在一起,朝着司马昭行礼大拜。 司马昭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妻儿们,心里更是说不出的苦涩,他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触,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起身吧。” 两人站起身来,司马炎沉默了一下,问道:“父亲,您还好吗?” 司马昭当即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王元姬。 司马师在逝世之前,曾告知司马昭,若是事情没有成功,就不要将大事告知给司马炎,就让他继续去当皇帝的忠臣,可以重点培养司马攸,往后司马家还是有出头的机会。 可看这竖子的模样,他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王元姬有些无奈,当初她也是没有办法,生怕司马炎无意成为对付他父亲的帮凶,谁能知道皇帝根本就不需要,很是轻易的就解决了自己的良人。 司马昭长叹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能说。 司马炎看了看门口的李触,仿佛知道了什么,便朝着李触行了礼,说道:“这位君子,我们一家人相聚,你是否能在门外等候呢?” 司马昭想要劝说他,却已是来不及。 可让司马昭没有想到的是,李触竟然点头说了一句“唯!”,然后,他就离开了此处,甚至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司马昭有些惊愕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司马炎。 司马攸低声说道:“父亲,兄长最近跟陛下很是亲近,深得陛下厚爱,这些人也不敢违背他。” 王元姬愤怒的质问道:“此处可有你说话的份吗?!” 司马攸当即就不敢说话了。 在私下里,司马攸还是将司马昭称为父亲,将王元姬称为母亲。 被弟弟这么一说,司马炎有些手足无措。 他同样也是很纠结,曹髦是他最好的朋友,可偏偏跟自己的父亲又是对立的。 司马昭此刻却笑了起来。 “安世,做的不错。” “啊?” 安世露出了招牌表情,看向了父亲。 他本以为,这次相见,定然会是非常不愉快的,他甚至都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司马昭仿佛松了一口气。 在失败之后,司马昭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行为会将宗族一次性带走。 若是因为自己而弄没了整个宗族,司马昭觉得自己是没有颜面去见兄长的。 现在的情况同样不乐观,但是只要还有火种留下来,就不能说没有胜算。 司马家依旧是非常庞大的宗族,宗族庞大,就说明不会缺乏人才。 在经历了这次失败之后,司马昭似乎有些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当初兄长之所以让自己去辅佐皇帝,不是信不过自己的能力,而是想要等到家族厚积薄发的那一刻。 若是能成为诸多大族的一员,司马家定然能成为诸多大族里最有优势的那一个。 自己如今显然是无法再回头了,但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做到的。 若是司马炎能保下宗族,将来的司马家,未必没有再次出头的机会。 至于长子的才能,司马昭根本不担心,长子只需要维系跟皇帝的关系就好,真正的希望司马昭瞥了一眼司马炎身边的司马攸。 可他还是没有明说。 司马昭感慨道:“安世啊,你的祖父乃是大魏忠臣,你的伯父,也只是太担心庙堂,并非有不轨的想法,他为人激进,手段也是如此,故而引起了非议。” “说起来,这都怪我,是我轻信了奸贼的谗言,犯下了过错。” “往后,你要用心去辅佐皇帝,要为我赎罪,宗族的未来,便托付到你的身上了。” 听到司马昭的话,司马炎顿时激动了起来。 “父亲!!” “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不,是不要辜负陛下的厚望!” “我犯下了大错,陛下还赏赐我府邸,派人照顾,陛下的恩德,绝对不能忘记!” “唯!!!” 司马炎的内心终于彻底轻松了。 王元姬大概也知道司马昭的想法,两个儿子先后离开,王元姬留在了司马昭的身边。 “良人往后要怎么办呢?难道就要这样被囚禁一生吗?” 王元姬的眼里满是悲伤。 司马昭却板着脸,“我们家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可我们还是挺了过来,如今我虽然失败了,可宗族内还有很多的能人,诸多后生,也并非庸碌,有这些人在,伱还担心什么呢?” “我就在这里读书,修生养性,总有一天,我们会亲眼看到宗族崛起父兄所留下的大业,定然会完成!!” 司马昭再次变得坚毅了起来 此刻,太极殿内,曹髦皱着眉头,一脸慎重的看着面前的黄金饭。 郑娴解释道:“上次所做的我跟阿姊一同吃掉了,这次我先尝过了,真的很好吃,陛下可以尝尝。” 曹髦还是有些迟疑。 “朕不是说了吗?不用你做这些,你又何必做一些令朕不喜的事情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我知道陛下不喜我,只是,成家的事情,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既然一定要相处,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 “我在试着与陛下相处,也不曾在陛下操办大事的时候前来打扰,陛下何必要这般冷漠呢?” 曹髦拿起了筷子。 “朕吃就是了,吃完,你就得走!” “好!” 郑娴这次对自己很有信心,微微仰着头,脸上再次有了期待。 曹髦低着头吃了起来,嗯,这次的味道很不错啊,比上次可是有太大的长进了。 说起来,自己确实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些饭菜了。 每日都是固定的膳食。 曹髦越吃越快,在郑娴那明亮的眼神里,曹髦迅速吃完了这盘黄金饭。 “如何啊?好吃吗?” 曹髦本来想要夸几句,可话到嘴边,“你这粟没煮熟,险些崩了朕的牙!” “往后可勿要给我那老丈人做饭,一顿饭下去起码得老二十岁” 郑娴皱起了眉头,探出头看了看那饭,“怎么会呢?我尝过的,若是没煮熟,那陛下还吃的如此之快?!” “不是说了吗?吃完你就得走。” 郑娴胸口起伏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意。 “好!往后陛下若是想吃,可莫要与我说!” “本来还特意准备了礼物给陛下的” “什么礼物?” 郑娴将带来的包裹放在了曹髦的面前,“看,我知道你勤俭,就令宦官拿了你的破衣服,都给你缝补好了,我听说,汉孝文皇帝就穿缝补的衣裳,能穿很多年呢!” 曹髦拿起了面前的老衣裳,眼里有些愕然。 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缝补衣裳。 不知为何,这次曹髦却没有谩骂,他看了几眼,正要夸赞,却忽然愣住了。 他指着自己那衣裳,“你这绣的是什么??” “龙啊,虎啊,穗啊。” “皇帝的衣裳不就是要缝这些吗?” “你这叫龙???” 曹髦看着自己那衣裳上抽象的四脚蛇,险些跳了起来。 郑娴脸色一红,赶忙辩解道:“我又不曾做过这些,我第一次做,有些手生,往后就会好了!” “你还想有往后?!?” “朕堂堂大魏天子,岂能穿着这样的衣裳出来见人?还孝文呢!笑死还差不多!” 郑娴很是生气,她站起身来,“你本来也不穿这些了,我拿去缝补,还是我的不对了?” “朕又没让你去缝补” “好,好,我现在就走,免得陛下看到我就生气!!” 郑娴板着脸,快步离开了西堂。 曹髦大声喊道:“徐老公!往后看着点!勿要让人动朕的东西!还有,勿要让别人无端的进西堂了!” 门外的徐老公低着头送走了郑娴,又苦笑着高呼了一声唯。 自从这位夫人前来皇宫后,这太极殿倒是变得热闹了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陛下呢,平日里那沉稳平静的陛下,总是会跟这位夫人吵起来。 说是皇帝厌恶她吧,她每次前来的时候皇帝都会让她进来。 说不厌恶吧,每次见面就是挖苦争吵。 别看今日夫人气的扭头就走,明日她还会来,两人还会以各种奇怪的原因吵起来。 西堂内,曹髦看着那扭曲的缝补,奇奇怪怪的纹饰,脸上忽然有了一道笑容。 这也能叫龙? 这是长着人腿的蛇,这是有长牙齿的老鼠,还有一個兔子? 要穿这玩意出去见大臣,怕不是要直接通过笑死大臣的方式名留青史了? 当张华走进来的时候,曹髦还在看着那几件衣裳。 “陛下,荀勖求见。” 听到这句话,曹髦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将衣裳放在了一旁。 “让他进来吧。” 张华很快就将荀勖带到了皇帝的面前。 荀勖低着头,拜见了曹髦,随即满脸谄媚的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数日不见,陛下更加神武了!” “嗯。” “陛下所吩咐的事情,我已经查清了,跟那冯紞联络来往的大臣共有二十三个这是名单。” 荀勖赶忙将名单在了案前。 “这些人都是被陈公所弹劾罢免的,他们也都犯了很多的过错,先前吕巽的事情就是他们所组织的,那次他们是想要搞垮陈公,好让自己能重新上位。” “这些人还只是臣所接触到的,并非是全部那些被罢免的官员,听闻与诸多尚书也有往来这次赈灾不及和物资贪墨的事情,似乎都与他们有关,他们在暗中使坏,是想要证明陛下新任命的官员是有问题的以此来发难。” 曹髦平静的看向了荀勖,眼神冰冷,令人惧怕。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60章 聪明的奸臣 荀勖是个非常博学的人。 在三大奸臣里,他大概是学识最为渊博,也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他精通经典,擅长乐律,精通律法,绘画能力精湛,懂得识人,会治理政务,会做事。 可以说,除却不能带兵打仗之外,其余方面皆是顶级的。 值得一提的是,荀勖的母亲姓钟。 是钟繇的侄女,钟会的堂姐所以,钟会还是荀勖的舅父,还不是远亲,是正儿八经的舅父。 当初荀勖刚满十岁,去见钟繇,垂垂老矣的钟繇摸着他的头,欣慰的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比得上他的曾祖父! 钟会当时是如何评价他的呢? 哦,那时钟会还在吃奶。 荀勖也确实很有才能,他当县令的时候,能当到让当地百姓给他立生祀的地步,这项成就很少有大臣能做到。 在后来担任诸多职位的时候,他的政绩也是相当的出色。 他做过尚书令,虽然没有像裴秀那样达到“四年无一过”的地步,在任期里,他尽职尽责。 考试令史以下的官吏,核实其才能高低,做到了公正客观,罢免了大量的酒囊饭袋。 至于为什么会留下奸臣的名头,主要是因为这个人聪明的过头了。 荀勖太擅长揣摩主君的心思了,知道怎么做能讨得主君的欢心。 他不在意外人对自己的评价,他知道这些评价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反而是皇帝对自己的态度,能改变很多。 因此,在司马炎派他去查看太子情况的时候,他对太子司马衷大加赞赏,认为太子是不世的明君。 在司马炎想要罢免贾南风之时,他又连忙上书劝谏,保留了贾南风的位置。 他大概早就看出了司马炎无法狠下心来罢免贾南风和司马衷,通过这些行为,他成为了司马炎的绝对心腹,先任中书监,后任尚书令,死后追赠司徒。 曹髦留下了他的性命,主要就是因为此人的才能。 而荀勖也没有让曹髦失望,迅速就带来了很关键的消息。 看到曹髦的脸色,荀勖赶忙展现出了愤怒的面孔。 “陛下!!这些奸贼,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敢做出危害天下百姓的事情!” “想要治理天下,当以百姓为重,就看他们此刻的行为,就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罢免了!” “请陛下将这件事交予臣,臣定然调查清楚,所有涉及到这件事情里的人,臣一個都不会放过,但是现在确实不是清除奸贼的好时候。” “若是现在出手,奸贼虽除,但是庙堂再次动乱,诸多位置缺乏人手,赈灾和其余事务都会受到影响,我们可以先处置好赈灾和其余重要的事情,然后再来清除掉庙堂里的这些奸贼!” 荀勖严肃的说着。 光看他此刻的表情,还当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正直大臣。 在司马炎面前,他能说司马衷是社稷的根本,在曹髦面前,他也能说百姓是社稷的根本。 总之,荀勖的风评,全看坐在上位的人是谁。 曹髦心里对此也很是清楚。 曹髦收起了杀意,“荀君说的极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解决天下的大事,对于赈灾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呢?” 荀勖赶忙说道:“当设使者,当初先汉多水灾,曾设都水使者以治之,当今治灾的官员,分散于太常,少府,水衡都尉,司隶各部门,彼此难以协调,也难以避免有人从中作梗。” “百姓遭受灾害,并非是所有人都会感到悲伤的,有奸贼会利用灾害,为自己谋巨利,庙堂应当设立专门的使者,将赈灾事脱离于诸多部门,由一部一司负责,安排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主官,让有道德仁义的人来担任他的从属,从而起到及时赈灾的功效。” “还有一点” 荀勖欲言又止。 曹髦大手一挥,“你尽管说,朕赦你无罪。” 荀勖这才说道:“臣请常设诸灾使者,当今是灾情发生后临时设立,等灾情结束后又罢免,这是非常不合理的,臣以为,赈灾不如防范灾害,诸多灾害到来之前,是会有相应的预兆。” “使者常设,有灾时赈灾,无灾时预防,如此方才是正道。” “望陛下恕罪,臣并非是有别的意思” 荀勖看起来有些惶恐。 曹髦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常设赈灾部门,会被大臣们歪曲为期待着有灾害,或者是联想到其他方面,你是不是在诅咒大魏?不然为什么想要常设部门来预防灾害呢? 可曹髦觉得,荀勖的这个想法还是很不错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针对不同的灾害设立不同的部门,有效的在各地进行防控。 魏晋时期,是自然灾害最多也是最频繁的时期。 据统计,魏晋南北朝369年间,共爆发各类灾害619次。 其中,魏晋200年间,遭灾304次,平均一年1.25次,频繁的天灾让这个行政效率本就低下的庙堂吃尽了苦头,民不聊生。 魏晋时期的防灾赈灾理论,措施和政策,都是对先秦秦汉的继承,既无系统健全的救灾体制和相应法律规定,也没有专门的救灾组织管理机构,就容易出现如今这种各部门扯皮,迟迟无法赈灾的情况。 地方赈灾的效果几乎完全取决于灾区官员的道德感 而历史上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就是面前这位奸臣荀勖,他曾上书要求庙堂设立专门的机构来预防和应对灾害。 曹髦抚摸着下巴,忽然抬头看向了荀勖。 “荀公,这监察群臣的事情,您就不要做了。” “唯!” “今日起,御史台增设有备中丞,您来担任此位,尽快组建部门,收各部的赈灾防备之权,增设相关的律法,通过御史台来联系各地的刺史,进行防灾和赈灾的诸事,属从之官,您可以自己来决定。” 荀勖惊呆了。 当初高柔派他前往昭阳殿里看管太后,又派人去罢免其余内臣,结果就是遇到了陛下的迎头一击,他自己也被当成重要从犯被抓了进去。 好在,皇帝并没有杀害他,还将他从牢狱内带出来,让他负责照看司马昭,随即又是拉拢司马昭的旧部,如今是调查赈灾的情况。 荀勖死里逃生,此刻只是想要尽快缓和与陛下的关系,不要被陛下所杀。 他可没想到自己还能被陛下委以重任。 他急忙感激的朝着曹髦行礼大拜。 “臣拜谢陛下!!!” 曹髦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这些年里,灾害是愈发的频繁,可群臣生怕这些会牵连到自己,都不敢直说,甚至还掩盖一些灾害您是第一个发现这些问题,还想到了解决方案的人。” “光是这一点,就不是其余大臣所能比的。” “朕对您寄以厚望,此番常设赈灾部门,定然会有很多的非议,而赈灾的事情,牵连到的东西很多,有官员的不作为,还有粮食的调动等等,在这个位置上,您能立下极大的功劳,若是做的出色,封侯拜三公都没有问题,可若是想要犯错,却也很容易。” “只需要修改几个数字,就能从中受益。” “朕希望,往后能看到担任三公的荀公,而不是阶下囚的荀勖。” 荀勖的脸色极为的庄重,他再拜。 “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陛下,倘若麾下有一人犯错,可斩臣之首级!” 曹髦终于放下心来。 在人才储备的问题上,魏国真的是远超蜀吴两国,各方面的人才都是不缺乏的,哪怕是在将领方面。 蜀国就一个姜维,他的战术战法都已经被魏人摸清了。 而魏国却可以换不同的阵容去对战姜维,姜维没办法去看透魏国这边的战术和用人。 就说如今的雍凉,陈泰当然是个顶尖的人才,但是他在历史上能击破姜维,主要是他对姜维太熟悉,而姜维对他却很轻视,认为他就是个“辅助”,无法独自来应对自己,然后就一次性送掉了优势。 就在两人商谈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人急匆匆的走进了太极殿内。 “陛下。” 钟会朝着曹髦行了礼,随即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荀勖。 他当即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荀勖黑着脸,朝着钟会行了礼,“拜见钟公。” 钟会看向了曹髦,认真的说道:“陛下,此子少德,好献谗言,不可轻信。” 被钟会当面羞辱,荀勖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虽然是亲戚,可两人的关系却很差。 两人常常下黑手,荀勖有把宝剑,价值百万,在钟会母亲那里放着。 钟会擅长写信,于是模仿荀勖的笔迹,写信给母亲把剑取去,拿走以后就不还了。 荀勖知道是钟会做的,但没有办法,只能任凭他拿走,后来钟会斥资千万修建了一栋宅子,建成后,布置甚为精美华丽,还没有来得及搬家。 荀勖非常擅长作画,于是偷偷前往,在宅中画钟繇的样子,衣冠相貌栩栩如生,钟会和钟毓入门后看见此画,非常悲伤哀痛,此宅于是被空置,无法入住。 曹髦笑着摇着头,“士季啊,勿要如此,怎么来的如此匆忙?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61章 赠钟会 钟会瞥了一眼身边的荀勖,没有开口。 荀勖当真是一肚子火,我招你惹你了?? 明明是亲戚,怎么就跟我过不去呢? 显然,荀勖并没有继承他母亲的好相貌。 但是荀勖知道,钟会在先前立下了巨大的功劳,早已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心腹,他如今以这个年龄侍中领尚书,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成就,后来是否有来者都不太好说。 这职位就十分离谱,本身是出谋划策的头头,又负责去执行,简直就自己出谋自己办。 这还只是人家的起步而已,荀勖都不知道以后陛下准备如何封赏他。 荀勖并不想跟钟会起什么冲突,朝着曹髦行了礼,随即离开了这里。 钟会对他还是有些不满,他再次说道:“陛下,此人可用而不可重用,他好诡而作伪,陛下勿要为他所欺啊。” 曹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钟会这才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陛下,诸葛诞已经回了书信。” 钟会这段时日消失,乃是为了去收服各地的外将们,河北是最先解决的,钟会将第二个目标对准了诸葛诞。 因为知道诸葛诞的性格,钟会并没有采取恐吓胁迫,反而是以礼相待。 说起来,其实钟会对诸葛诞还是颇为敬重的。https:/ 诸葛诞毕竟是天下名士,当初也是跟夏侯玄,司马师厮混过的,正是钟会所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是钟会不会让私人喜恶影响到正事。 钟会亲自写了书信,派人送到了诸葛诞那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回信。 钟会将书信放在了曹髦的面前,说道:“陛下请看。” 曹髦拿起了书信,认真的翻看了起来。 这是诸葛诞写给钟会的回信,在书信里,诸葛诞很是感谢钟会的来信,并且表示自己即刻动身前往洛阳,正式的拜见天子。 曹髦有些愕然。 曹髦知道诸葛诞有很大的概率不会与自己作对,但是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一封书信就给搞定了。 曹髦看向了钟会,好奇的问道:“您在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呢?” 钟会此刻却得意的仰起头来,“陛下以为呢?” 这就是钟会在故意卖弄了,但是曹髦也不生气,一封书信能将一個外将搞定,别说只是让我配合你捧哏了,就是配合你演无脑反派都没问题啊。 “难道是写了司马昭,何曾,陈本,陈泰等人被制服,毌丘将军早已归顺的事情,让他前来投奔吗?” 钟会摇着头,“诸葛诞这个人,非常的重视名节,重视自己的名声,若是我在书信里用这种方式劝说他,他会认为臣是在恐吓他,而为了他无畏的名望,他就一定不会前来洛阳。” “原来如此难道是讲述了朕的贤明,让他认为可以辅佐,前来投奔吗?” 钟会笑着说道:“诸葛诞与臣并无交情,陛下虽然贤明,但是他不曾亲眼见到,只因为臣的几句话,岂能让他相信呢?” 曹髦又问道:“那是讲述了内外的困局,让他意识到一城不能久守吗?” “诸葛诞颇为自傲,哪里会听臣来为他分析天下的局势呢?” 曹髦苦笑了起来,“那朕就实在是不知道了。” 钟会这才说道:“臣只是给他阐述了陛下祭祀先帝时的场景而已。” “啊??” 曹髦迅速摆出了司马炎的表情,问道:“这与他的归顺有什么关系呢?” 钟会都有些压不住内心的得意了,他说道:“陛下,诸葛诞难道是真的有自立的想法吗?他麾下不过一州之地,又是多处被包夹,何况,如今陛下亲政,倘若他谋反,那岂不是要遗臭万年了吗?” “他并没有要自立谋反的想法,他只是想要自保,并且保住自己的名声而已。” “而他为什么不肯前来归顺呢?主要是因为他怕,一是担心陛下会对他动手,二是担心过去与司马师交往会受到牵连。” “而陛下在祭祀的时候,讲述了大将军的功劳与过错,并且宣读了对卫将军的赏赐和安排。” “陛下连司马昭都能赦免,他自然也就不会担心自己被杀害,而陛下将齐王的事情与夏侯玄的事情分割开,那不曾为夏侯玄表态的诸葛诞自然也就不能算是谋反之贼,不会因司马师而受到牵连。” “他没有了这两个顾虑,本身又能看的清天下的局势,为什么不会来投奔呢?” 曹髦忍不住的拍起手来。 “不愧是士季啊,说的实在是太对了,就如你所说的这样啊。” “来人啊,取笔墨来!” 曹髦大手一挥,张华当即明白,自家皇帝这是又准备给钟君送诗了,他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很快就给曹髦准备好了东西。 钟会脸色激动,此刻就像是期待着家长掏出压岁钱的孩子,眼里写满了期待。 请访问最新地址 曹髦提起笔,沉思了片刻,随即开始写道: “钟公信英迈,屈起多才华!” “历抵海岱豪,结交鲁朱家。” “穷溟出宝贝,大泽饶龙蛇。” “明主已见收,烟霄路非赊!” 曹髦迅速写完,一把拿起,递给了面前的钟会。 钟会此刻激动难耐,看着手里的诗,反复的念叨着,这可比封他做三公还让他激动,他看向曹髦的眼神愈发的火热。 “多谢陛下赠诗!!” “哈哈哈,此诗名,还是赠钟君!” 钟会脸色通红,情绪很是激动,不远处的张华却摇着头,碰到这种大臣,也是苦了陛下了。 这些时日里,陛下已经给钟会写了足足十四首诗,都是赠钟君。 这些诗歌里可是将钟会吹到了一个极大的高度上。 等这些诗歌流传到后世,只怕后人都要惊叹,这位钟君到底是有多受宠爱,竟然让堂堂天子整日写诗给他。 好在陛下也算是才思敏捷,能写的出来! 曹髦此刻也是满脸堆笑,这些时日里,自己可是写了不少赠钟会,有些是自创,有些是直接抄后人,这让他有些愧疚,但也没有办法,自己虽有诗才,但是也做不到每周原创一首诗来称赞钟会啊。 钟会激动的收下了这古诗,方才继续跟曹髦商谈起了大事。 “陛下,诸葛诞若是想要前来,就应当直接给陛下上表,而不是给我写信来告知,他给我写信,主要还是在等庙堂的赏赐。” “陛下可以派人前往豫州,拜他为太尉,请他前来庙堂。” 曹髦点点头,问道:“那他能胜任这个位置吗?” 钟会满脸不屑,他说道:“陛下,往后庙堂内肯定是要改制的,这三公九卿,往后就是陛下用以拉拢老臣的工具而已,真正的大事还是要尚书台来做,五兵尚书才是负责具体战事的人,他是否能胜任并不重要。” “此人重视名节超过重视自己的性命,陛下可以将那些贪墨等最难解决的事情交给他来负责。” 钟会此刻说起了一件事,“当初诸葛诞为尚书郎的时候,曾与仆射杜畿于陶河试船,遭遇大风浪,船被沉到河里,诸葛诞和杜畿也同时被淹在水里。” “虎贲驾小船来救诸葛诞,诸葛诞让其先救杜畿,自己却昏死过去,身体飘到河岸,后来被救活他也是因为这件事而被人敬重。” “他这样的人,最适合做这种最艰辛的事情了。” 曹髦笑了起来,“只怕他做的不如士季啊。” 钟会对此很是确信,“臣还要对付其余外将,无法操办这件事,陛下不必担心,臣为陛下收服天下外将后,就会亲自来操办这件事,整顿各地的大军,让这些为非作歹的蛀虫不得好死!!” 曹髦自然是又吹捧了几句。 他问道:“那接下来要对付谁呢?” “王昶。” 钟会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王昶的儿子王浑迎娶了我的孙女为妻,王昶善战,又通政,可以大用,他的儿子王浑,颇有道德,在各方面都有些造诣,还不错,王浑的儿子王济,模样极为俊美” 曹髦想了一下,王浑是钟会的孙女婿,那王昶是钟会的子辈?? 王济就更了不得了,是钟会的曾外孙? 好家伙,你这辈分是真的吓人啊,堂堂大魏征南大将军,见到伱都得先行礼拜见? 难怪大家都不喜欢你。 当然,他们不喜欢钟会的原因肯定不只是因为他的辈分高,跟他的为人也有一点点的关系。 钟会对王昶是势在必得,他认为王昶虽然有才能,但是缺乏做大事的胆魄,面对司马昭都畏畏缩缩的人,怎么敢跟皇帝作对呢? 但是曹髦对王昶的感观还是不错的,王昶算是个有道德的能人,他儿子王浑是个比较有道德的能人,他孙子王济是个人嗯,世家大族进化史,差不多的剧情。 “陛下可是准备要出兵巴蜀?” 钟会此刻忽然问道。 曹髦一愣,“士季是怎么知道的呢?” “您让邓艾担任镇西将军,又令夏侯献全力整顿中军,分发赏赐,调兵遣将,难道不就是为了出征蜀国吗?” 曹髦的脸色变得严肃,“就是群臣不太愿意出兵啊。” 钟会大笑,“陛下,这件事很容易,请让臣来代替操办。” “其实,士季也不必担心。” 曹髦眯起了双眼。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62章 邓艾 雍州,长安郊外。 “将军!” “陈公在狄道附近与姜维对峙,大军正从北路前进,绕开了姜维的伏击” 斥候禀告起了前线的情况。 邓艾披着甲胄,内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当他到达洛阳,皇帝在卫将军面前拉住他的手,说一定要重用自己的时候,邓艾心里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他可是司马家的亲信,是司马懿亲自从底层提拔上来的,亲信里的亲信。 曹髦就是再欣赏自己,还敢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吗? 况且皇帝又说起屯田之类的事情,这让邓艾更加确定,自己往后是没有办法再执掌军队了。 因为邓艾知道,这些贵族们对屯田开垦这类的事情会有多轻视。 他们轻视农夫,轻视耕作,甚至也不怎么看得起那些屯田的官员。 到目前为止,邓艾所见过最关心这方面事情的人,还是已经逝世的宣文公司马懿。 当初司马懿发现邓艾的时候,就曾跟他请教耕作方面的事情,又按着他的上书在各地进行开垦和屯田,让魏国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他并不觉得皇帝所说的是实话,大概只是为了让自己往后远离军队。 但是,从司马昭府邸离开后,曹髦就拉着他上了车,随即一路冲到了中军大营。 当即宣布了对他的任命。 镇西将军。 邓艾还不曾从这个震撼下反应过来,曹髦就召集了诸多的中军将领们,开始商谈反击姜维的大事。 而曹髦直接让邓艾和夏侯献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自己坐在上位。 邓艾是真的惊了。 而让他最为震撼的还不是这些。 在与诸多将军校尉们商谈之后,曹髦当即决定,不必看庙堂群臣的脸色,直接发兵,以一部分的中军前往战场,在姜维跟陈泰对决的时候,给予姜维重创! 这个想法得到了诸将的认可。 邓艾不敢多说,而曹髦直接做出了决定,以邓艾为统帅,让他带领成倅,马隆,文鸯,李昭,司马骏等人,出兵讨伐姜维。 这次出兵的耗费是直接从太仓里调,由卢钦直接负责,不通过尚书台。 因为这些年司马家对中军各营的不断注血,导致中军的营规模极大,除却纯骑兵组成的几个营外,像马隆和成倅所统帅的营都有万余人。 这次出兵共计四万多人,而且都是经过夏侯献整顿,被马隆狠狠操练过的精锐,因为皇帝的赏赐,他们的斗志昂扬,战斗力极高。 有曹老板这样的君王在,中军的士气一直都是在不断提升的。 邓艾当即就懵了,自己才刚来啊,这就将中军交给自己,让自己带兵出征?? 皇帝这般信任,让邓艾甚至有些愧疚。 他不敢接令,曹髦就劝说他:朕以国士待君,望君以国士报之。 这一刻,邓艾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皇帝很早就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就是缺乏一個统帅。 成倅过去都是担任冲将的角色,跟文鸯一样,没有指挥经验,马隆各方面顶级,奈何没有资历,年纪太小,而其余几个人就更别提,邓艾一来,曹髦出征的短板就补齐了。 第63章 老将军,可知沛国文次骞 狄道外。 夏侯霸满脸的疲惫,他站在营帐门口,脸色有些迟疑,沉思了片刻,却不敢靠近。 “是车骑将军在外吗?” 营帐内忽然传出了姜维的声音,夏侯霸一愣,苦笑着走进了帐内。 他连忙行礼拜见。 “拜见卫将军” “车骑将军何以多礼?坐吧。” 姜维此刻跪坐在案前,他的面前摆放着舆图,还有各地斥候所带来的报告,姜维看起来同样的疲乏,双眼通红,可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什么沮丧或者失落。 夏侯霸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姜维的身边,如今统帅大军的三位将军里,夏侯霸居然承担了调和者的角色。 姜维跟张翼的矛盾越来越大了。 随着战事的一连串失利,张翼对姜维的意见是越来越大,两人几乎达到了见面就吵的地步,若非夏侯霸,两人只怕都要分崩离析了。 这让夏侯霸非常的担心,这两位要是真的斗起来了,那这战事可就要出大事了。 将帅不和,如何能取胜呢? 此刻,他看向了面前的姜维,开口说道:“将军,张将军今日也没能拿下山头” “可请您明鉴,这并非是张将军办事不利,他亲自带着人冲了两次,只是敌人守着有利的地形,我们实在难以攻陷” 夏侯霸原本都做好了迎接姜维怒火的准备,没想到,姜维这次却没有发作。 他的眼里闪过些苦涩,“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轻敌了,我没想到陈泰居然有这样的胆魄,有这样的指挥能力过错在我。” 夏侯霸并没有开口,其实这也表明了他的想法。 姜维看向了他,“请您勿要担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责怪张将军的。” “其实,他所说的,我都明白,但是,这次的机会绝对不能错失。” “我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功名而出兵,过去,我也曾领着军队前往攻打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县城,就是为了收其民众,得其粮草,以补出兵之用,我一个堂堂大汉将军,带着人马在雍凉做起了强盗的事情,难道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功勋吗?!” “可这次不同,我们以大军出征,若是没有足够的战绩,那要如何去面对陛下呢?群臣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本来就不想要讨伐曹贼。” “郭淮死了,雍凉的军队士气低落,无法在平原上战胜我们,司马师也死了,曹贼的中军无法及时前来支援,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那我们下次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一群只会在城内防守的曹魏军队了” “如今曹魏的实力愈发的雄厚,这几次出征,能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 “若是不出兵,给予他们平稳发展的机会,我们会死的更快。” “张将军无法理解我,他认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功勋,才执意要强攻城池,他这些话,可以在私下里对我说,却唯独不能在外声张,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他就是灭亡大汉的罪人!” 大汉吗? 夏侯霸看着面前的姜维,却没有多少的感同身受。 他大概是做不到完全站在蜀国的立场上来看待问题,也不可能像姜维这样迅速的扭转自己的身份。 看到夏侯霸沉默不语,姜维问道:“其余将军们是如何想法?” “他们都非常的害怕,陈泰的骑兵常常在北部徘徊,看起来是想要切断我们的粮道,将士们非常的不安,已经有很多将领向我禀告,希望能带兵返回” 姜维的眼里终于有了失落。 限制他的人没有了,郭淮也死了,对方又不能及时救援就在这种开局下,自己又要经历一次失败吗? 若是这次依旧没有成果,姜维都能想到朝中大臣会是何等的模样。 下次还想要以这种规模的兵力来出征,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了。 姜维的心里满是不甘。 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夏侯霸一言不发,只是坐在这里,过了许久,他听到姜维终于开了口。 “整顿大军,放弃攻打陈泰和狄道,我们撤兵返回。” “唯!!” 夏侯霸很是激动,带着就带着姜维的命令离开了此处,姜维也走出了营帐,眺望着远处的群山,眼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而此刻,陈泰站在山峰上,看着远处的姜维大军。 在自己有意做出切断后路的姿势后,对方肯定会选择退兵,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士气了。 可惜,自己这边的士气也不是很高,不然,此刻追击,或许还能收获一场胜利。 但是能遏制姜维的战略目的,就已经算是胜利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毕竟,蜀国每次出征,那都是耗费巨大,让他们没有收获,就是在变相的削弱他们的国力。 只是,陈泰有些疑惑。 我家的援军呢? 不是说陛下派了援军前来吗?这么长的时日,怎么还是不见踪影?难道是去切姜维的后路了? 陈泰有些想不明白,可他也没有急着出手,还是要多派人询问情况,然后再做决定,无论援军如何,雍凉不能有失! 姜维放弃了继续攻打城池,他带着士卒开始离开这里,而陈泰也并没有派人追击。 直到这个时候,将士们的心情方才好转,不再那么的惶恐不安,张翼也没有再来找姜维,此刻他面对姜维的态度已经几乎于无视了,两人的矛盾积累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姜维在返回的路上,一路上都在尽可能的弥补自己的过错,包括抢人口,抢粮食的行为,来减轻这次出征的耗费。 而这也不是姜维第一次这么干,他已经是老手了,就是王屋山上的贼寇也远不如他。 站在蜀汉的立场上来看,姜维这是为北伐而做准备,将生不如死的百姓从曹魏的魔爪下救出来。 而站在曹魏的立场上来看,姜维跟土匪没什么不同,劫掠民众,抢劫他们的粮食,逼迫民众离开自己的故乡,前行前往蜀国,一路上也不知要死掉多少人。 姜维也确定了自己此番的目的地,钟堤。 这一日,风平浪静,蜀国的军队驱赶着浩浩荡荡的百姓们,用马车拉着粮食物资,朝着这里匆匆赶来。 他们看起来都是相当的疲惫,那些百姓低着头,脸上满是恐惧,只是全速前进,完全不敢逗留。 钟堤县看起来一如往常,格外的安静。 当张翼领着前军来到此处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周围有些太过平静,既没有自家的斥候和骑兵,也没有敌人的斥候和轻骑。 甚至连野兽和流民都看不到。 这一刻,张翼急忙令大军停下来。 “告知卫将军!!前方有伏击!!” 张翼刚说完,三面传来了喊杀声,片刻之间,战鼓阵阵,旗帜如竹笋般立起,敌人从三面冲杀了过来。 张翼大惊失色,急忙排开了阵型迎接敌人。 走在他身后的姜维自然也发现了远处的动静,姜维的眼里却没有多少惧怕,在这种地形下作战,对他是有利的! 他急忙下令,主力从右侧前进,后军接应张翼。 姜维迅速开始部署战术,此刻张翼已经与敌人的主力交战。 姜维带着主力从右侧出击,准备绕开张翼的前军,从侧面的平原上发动猛攻,将敌人直接冲散。 可当姜维开始绕路的时候,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张翼的将旗轰然倒下,就看到一行骑兵愣是从张翼的大军里冲杀了出来,张翼的大军居然被一分为二,阵型大乱,俨然有了溃败的模样。 姜维此刻大惊失色,这绝对不是陈泰用以断后的军队!! 他们要是有这种战力,还会放任自己回去?? 难道是曹贼的援军?? 援军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此刻,那一行骑兵似乎发现了姜维的将旗,在姜维惊愕的眼神里,他们居然直接扑向了姜维,姜维不得已停止了绕路的思路,切换阵型来应对骑兵的冲锋。 年轻的文鸯大杀四方,浑身的甲胄都已经被鲜血所染红。 方才,就是他领着虎豹骑一路杀穿,张翼被亲兵们所护着躲进士卒之中,而他的大旗却被文鸯直接砍断,这让张翼失去了对前军的指挥。 如今,他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将旗。 姜维!!! 文鸯犹如看到了猎物的饿狼,此刻领着诸多骑士就直接开始了冲锋。 这种平坦的地形,简直就是骑兵的天堂! 夏侯霸领着后军到来,匆忙接应前方的张翼,顶住了其余大军的压力。 此刻,因为魏国的袭击,姜维的大军被分割开来,阵型格外的混乱,节节败退。 姜维大声的嘶吼着,他驾车冲向高处,随即俯视战场,不断的下达命令,想要改变大军各自为战的局面,但是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对方不断的冲阵前进,哪怕没有完全消灭敌人,也要不断的往前渗透,这让重新收拢各部彻底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就在这個时候,姜维看到一个年少的将军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马槊,朝着自己嘶吼道: “老将军!!” “可知我沛国文次骞?!”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64章 大败 这一刻,姜维内心的复杂,无以言表。 他呆愣的看着远处的年轻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文鸯却没有愣神,他再次暴呵,领着人朝着姜维杀来。 “保护卫将军!!” 亲兵们嘶吼着,将姜维护在中间,奋起反击。 姜维是不可能去跟文鸯去厮杀的,且不说年过五十的老将军能否挡得住这位年轻气盛的少年悍将。 就算挡得住,姜维也不可能上前。 他不是战将,他是大军的统帅,倘若事情到了需要统帅亲自下场去跟战将厮杀的地步,那这支军队大概就是到了最后的关头。 姜维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再次指挥军队。 敌人并没有伏击,此处的地形平坦,根本不适合伏击,这也是姜维敢急匆匆往此处进军的原因。 敌人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直接射杀了前往的斥候,张翼在看不到斥候返回之后,迅速就判断前方有敌军。 张翼的前军率先遭遇了冲击。 姜维的军队远道而来,没有进行休整,无论是在体力,还是在士气上,都已经不是最初来到魏国时的模样。 实际上,姜维根本不怕跟雍凉军队在野外硬碰硬。 郭淮逝世之后,雍凉军心不稳,姜维很是自信,能在野外击败敌人,因此,他也几次诱惑敌人,想要让陈泰主动出兵,让双方能在平坦的地形上一决胜负。 但是,陈泰没有咬钩,陈泰轻易看出了姜维的想法,选择只守不攻,哪怕是大军聚集之后,也只是在侧翼骚扰,以防守的姿态来逼迫姜维退兵。 反正你是进攻方,我何必出城来跟你打仗呢? 我只要能守住自己的城池,让你无法达成战略目的就好。 陈泰实在是太稳了,完全不给姜维任何机会,姜维几次诱敌都没有成功,只能遗憾的离开。 姜维知道曹贼的中军会来救援,但是他认为中军会姗姗来迟。 因为司马师刚刚死掉,他们国内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司马昭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的出兵来救援呢? 实际上,也不能说姜维的战略有错。 因为主将逝世,其余诸多将军也经历了调动,使得雍凉军队的战斗力出现了暂时的下滑,在野外,未必能打得过姜维。 历史上,王经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他带着士气不高的曹魏军队出击姜维,在野外大战,被姜维打的险些葬送全军,龟缩在了城内。 中军也确实如姜维所想的那样,直到战事结束的时候方才出现在了战场上,没有立下任何的功勋。 姜维唯一所犯下的过错,是他轻视了陈泰。 这也不能怪姜维,毕竟,这是姜维第一次跟单人模式下的陈泰遭遇,在过去,姜维跟陈泰交过手,但是,那时的曹军统帅是郭淮,而不是陈泰。 那几次交手的时候,姜维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吃了闷亏,但是毕竟对方是郭淮,情有可原。 被演绎坏了名声的不只是王朗王司徒,还有这位大魏车骑将军郭淮。 郭淮是无可争议的曹魏名将,一生战绩赫赫,是大魏在西北的屏障,被当地的胡人部落视为神明,在几十年后还有部族来祭祀他,他年轻时跟诸葛亮交战,年长后又挡着姜维,仿佛只要他还在西北,庙堂就不必担心蜀国的攻伐。 而在演绎里,为了烘托姜维的神武,他就被姜维“空手接白箭”,然后一发箭矢给射死了 大概是郭淮名头太大,遮挡了陈泰的诸多战功,让姜维误以为对面是一个“射手”加一个“辅助”,殊不知,对方是“双射手”。 王经无法领着雍凉的军队在野外战胜姜维,但是,这不代表中军没这个能力。 中军的酒囊饭袋被赶了出去,他们的装备最精良,而且,因为曹老板的缘故,他们的士气高涨,统帅他们的还都是当世的能将,有邓艾这样的主帅,有文鸯这样的猛将,各营的校尉都不是庸人。 以逸待劳,出其不意,魏军已经占据了所有的优势。 当双方交战之后,张翼就明白,要出大问题了! 张翼同样跟魏军打过多年,面前这支军队,他也能认出来,是曹贼的中军,可这支军队,看起来竟有些可怕,他们的士气极高,全力冲锋,竟没有一個退缩的,高歌猛进,对方的主将也不是个寻常的人,而各部的将领也是如此! 他们在打渗透,不是步步蚕食,这种攻势犹如海浪那般,直接淹没自己的阵型,不断的往阵型深处渗透,后方再有大军负责清理杀人,他们的配合极为出色,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潮,愣是让张翼失去了指挥权,前军各自为战,蜀国的军队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竟然都是敌军!! 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觉,而对方还有一支非常可怕的骑兵,他们也不做纠缠,直接就是要斩主将。 张翼此刻踉跄的前进,被亲兵们层层包围,他都怀疑,方才晚走一步,就要被敌人砍掉首级。 前军一片混乱,直接就被淹没了,他们甚至想要透过前军来跟蜀国的后军交战!! 请访问最新地址 张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未见过这般疯狂的统帅,他们这是想要打个全歼?? 不死不休?? 而姜维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如今前军被淹没,后军看着面前混乱的局势,甚至都不敢射箭,后军眼里的视线已经变成了敌我不能分,而曹贼的军队透过前军,开始重新结阵,准备攻打后军。 而姜维的主力军队,此刻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本来是想要绕开前军直接攻打对方,结果骑兵来冲阵,大军只能在原地再次调整阵型,免得被对方的骑兵给冲散。 姜维分析着面前的局面,过去的姜维是那么的想要跟曹贼正面交战,可他所想交战的不是这样的军队 姜维强行平静下来,迅速在脑海里做着取舍。 现在的局面对姜维极为不利,中军若是出现在这里,那陈泰呢?他是否也在赶来?? 若是自己这次送掉了这数万人,姜维都不敢相信,那蜀国不就灭亡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让后军分兵,从两侧绕过去!!” 姜维当即下令,自己则是领着主力直接朝着前军的方向发动了进攻。 夏侯霸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可还是按着姜维的吩咐,分兵前进。 而在对面的邓艾,完全无视了蜀国的应对,现在主动权在他这里,他不需要按着姜维的应对来调整战术,反而是姜维应当按着自己的节奏来进行调整!! 第65章 俘虏 “要杀便杀,怎敢羞辱?!” 被捆绑起来的张翼愤怒的挣扎着,他被强行按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邓艾,不断的嘶吼了起来。 文鸯站在不远处,看着一旁的司马骏,眼里满是羡慕。 这厮运气也太好了吧。 自己冲了那么多次,都只是砍杀了一些校尉什么的,这厮一次冲锋就生擒了受伤的张翼。 蜀国的征西大将军啊,居然被生擒,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功劳?? 若是自己能得到这个功劳,都可以让父亲跟着一起升爵,让他因子而贵了! 文鸯满脸的懊恼。 双方在钟堤城外会战,战斗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最终以邓艾获胜而结束。 姜维丢盔弃甲,狼狈而逃,邓艾几乎全歼了张翼的征西军队,斩首万余,姜维和夏侯霸的军队也各自遭受了巨大的损伤,姜维从魏国带出来的东西也全部被留了下来。 可以说,这已经是近些年里曹魏面对蜀国所取得的最巨大胜利了。 甚至,他们还抓了一个征西将军。 这种级别的将军被俘或者被杀,那影响可就是非常巨大的。 上一年,蜀国的荡寇将军张嶷死在了战场。 这一年,蜀国的征西将军被俘。 那到了明年,又该轮到谁呢?https:/ 邓艾心情大好,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获胜的喜悦,他令人统计军功,牺牲的将士名单,再三警告,不许谎报战绩,不许以百姓来冒充敌军,不许抢占同僚属下的战功等等 姜维会跑,这早在邓艾的预料之中,他敢这么豁出命来打姜维,就是因为知道姜维不敢豁出命来打自己。 他能以折损三万人的代价去灭掉姜维,姜维敢以折损四万人的代价来灭掉自己吗? 逃跑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惜,姜维跑的太干脆,太果断,否则自己的斩获还能更大。 但是现在这個收获,就已经足够了。 姜维以近五万人的规模出兵,在狄道和陈泰那里遭遇了强硬的打击,又在此处被自己所袭杀,士卒伤亡超过了一半,征西将军又被俘,而本身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以这样的战绩回去,只怕连这卫将军都没得做了。 像数万人的伤亡,魏国完全可以接受,可是对蜀国来说,这就有点伤筋动骨了,更别提四征级别的将军被俘,蜀国内部肯定要出大问题! 邓艾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纷乱不休的天下,终于要重新得到一统了吗? 可以邓艾的兵力,目前也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若是想要继续追击,拿下蜀国,中军这点人是不够用的,后勤也跟不上。 想要覆灭蜀国,起码要动用二十万的军队,起码要三州以源源不断的物资来解决后勤问题,才能拿下。 邓艾沉思了起来,他看向了面前的张翼。 “将,将,将军兵败,我以对待俘虏的方式来对待,怎,怎么能说是无礼呢?” “我们都是各为其君,我与将军素不相识,没有私人恩怨,也不会对将军做出殴打辱骂的事情。” “如今我准备将将军押进囚车,送往洛阳,由陛下来发落。” “之后的事情是怎么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邓艾如实的说道,张翼的眼里有些绝望。 可邓艾的意思也很明确,我无法决定你的命运,勿要想着激怒我来求死或者别的什么,等着见皇帝就是了。 邓艾挥了挥手,当即就有甲士将他带了出去。 邓艾吩咐道:“要看好他,勿要让他死掉。” 文鸯不屑的说道:“败军之将而已,他杀了我们多少人呢?若是他要求死,就将他的头颅献给陛下!” 邓艾摇着头,他认真的说道:“张翼已经失败了,杀掉他不能改变什么,若是能留下他的性命,甚至招降他,那对蜀国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往后蜀国的将军再与我们作战,就不会全力以赴。” “就在这里整顿军队,等着陈公前来与我们相见吧。” 这次的战役,诸将都是立下了不少的功劳,脸上皆是喜色。 尤其是司马骏,以生擒张翼的方式隐约成为了首功,哪怕是负责渗透猛攻的马隆和接应支援的成倅,率先冲阵的文鸯,都比不上他。 可司马骏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到什么喜色。 他甚至有些欲哭无泪。 请访问最新地址 司马家如今已是不如当初,大多族人都被送去了老家,如同当初的曹魏宗室那样被圈养了起来。 而作为司马师和司马昭的弟弟,司马骏本该是第一个回家的。 可不知为什么,曹髦完全没有要罢免他的想法,甚至还多次相见,赞赏他的才能,就好像真的是将他当作了自家人。 司马骏这次一同出征,也没有想着要出大风头,只要能完成命令,不犯下大错就好。 谁能想到,他这一次冲锋,居然将张翼给生擒了。 作为司马家的一员,风头太大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容易让人想起宣文公。 接下来的几天里,邓艾就在这里驻扎,整顿兵马,清理战场,顺带着将那些被裹挟却没有被杀死的百姓们送回去。 最可怜的还是这些百姓,什么都没做,就被抓起来强行离开家乡,走到一半就遇上了大战,在战争的余波下,他们死伤惨重,无论是魏军还是蜀军,都不会因为他们手无寸铁就对他们手下留情。 看着那些因为惧怕连哭嚎都不敢的百姓们,邓艾的脸色很是肃穆,眼里带着淡淡的悲伤。 姜维看着年轻的文鸯,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而看到这些被裹挟的无辜百姓,邓艾眼里却是他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很多很多年之前,他也是如此被曹操所裹挟,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乡,那一路上,他受尽了苦难,也确实体会到了底层百姓们的苦难。 邓艾一生最大的成就,不只是在解决了蜀国上。 他带领民众先后修成了广曹渠、百尺渠。 渠通颍水、淮水,浇灌了二万顷田地,沟通了三百余里水运大道,灌溉淮北农田。 他在各地担任官职,但凡是他所到之处,皆是荒地开辟,渠道开通,粮草丰收,不受饥荒之苦。 他厌恶那些清谈的名士们,喜欢亲自带头来搞建设,搞屯田,他在各地罢免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酒囊饭袋,提拔了很多有真才实干的人。 而在军事上,他的成就同样令人瞩目,历史上姜维就没有赢过邓艾,一次都没有。 而他最后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在他死后,司马昭也并没有为他平反,将他当作反臣来对待。 直到某一天,司马炎跟自家大臣谈论起诸葛亮,日常吹捧武侯,有大臣趁机开口劝说他赦免邓艾,司马炎当即答应,后来他下诏为邓艾平反,赦免他子孙的罪行,将其任命为郎中。 此举可是将他父亲的脸都给抽烂了。 只能说,还得是安世。 就在邓艾安抚好这些百姓,整顿好军队的时候,陈泰终于姗姗来迟。 陈泰率领精锐的骑兵来到了此处。 陈泰接到书信的时候,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非常的惊愕,他本就因为庙堂的出兵速度而感到惊讶,没想到,对方还打出了这样的战绩,大破姜维,生擒张翼,这也太吓人了。 陈泰下了马,邓艾领着诸将前往迎接。 “拜见镇西将军!” 陈泰率先行礼,邓艾却赶忙回礼,不敢托大。 “拜见陈公!” 陈泰显然已经知道了庙堂对邓艾的任命。 而邓艾也通过这一战证明了自己,雍凉的将领们此刻大概都对这个新镇西将军心服口服了,不敢再有任何不满了。 每年都出兵北伐的姜维,这次可是被打的极惨。 这还是他头次被打的溃不成军吧? 陈泰身后的几个将领此刻也是偷偷打量着邓艾。 邓艾对陈泰还是很客气的,又将几个校尉叫来,让他们拜见陈泰,众人拜见完毕,陈泰这才开口称赞道:“国有猛将,蜀贼不足惧也。” 邓艾这才带着陈泰返回了自己的营帐,而其余几个校尉则是跟陈泰的人在外攀谈了起来。 两人走进帐内,陈泰直接问起了战役的详细情况。 邓艾也没有保留,在听到这次战役的全部经过后,陈泰的眼里满是惊愕。 “邓公善战,我远不如也。” 邓艾摇着头,“陈,陈,陈公挡住姜维的猛攻,才让我有了击破他的机会,您不惧贼势,以少量的骑兵绕道奇袭,使得姜维不敢轻举妄动,在危难的局势下击败姜维的进攻,迫使他回兵,您善战,我远不如也。” 陈泰轻笑了起来,两人各自吹捧了一番,随即,陈泰忽然低声问道:“洛阳内的情况如何?” 对比姜维的事情,陈泰还是更在意皇帝的事情。 姜维已经败退,那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就是庙堂的争斗了,这可比姜维更加吓人。 况且,这邓艾乃是司马家的亲信,此刻竟又领兵出征,校尉里居然还有司马骏陈泰都有些迷糊了。 庙堂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66章 不必担心 邓艾此刻也是有些迟疑,邓艾跟陈泰都是属于司马家的亲信。 此刻,他也不好确定陈泰的立场。 但是按着邓艾的判断来看,自己此番出征的时候,陛下告诉自己,到达雍凉后要多听陈泰的建议,不能以镇西将军的身份与他发生冲突,这番话显然是让邓艾服从陈泰的命令。 既然让自己服从陈泰,那陛下对陈泰还是很信任的,他如今的立场应该是与自己差不多。 邓艾也就不再隐瞒,如实说道:“我当初在兖州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特意给卫将军上书,让他勿要离开洛阳,想要自己为他平定叛乱。” “可是卫将军回信,让我勿要着急,说不会忘记要赏赐我。” 邓艾看起来有些无奈。 在二元君主制下,邓艾既是皇帝的大臣,同样也是司马懿的门生,司马懿逝世之后,他也一如既往的辅佐司马师,可现在连司马师都不在了,司马昭又不相信他,那番话甚至带些嘲讽的意味。 那邓艾还能怎么办呢?为了死去的司马懿起兵反抗皇帝? 你看司马昭敢不敢认可自己的行为,到时候他怕不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认自己谋反。 邓艾又说道:“随即,陛下和卫将军一同下令,让我返回庙堂。” “我回到庙堂的时候,发现陛下给卫将军赏赐了府邸,就在那里,我与陛下相见。” “卫将军嘱咐我,要好好辅佐陛下。” “陛下当日就封我为镇西将军,让我领着中军出发救援,还说往后要让我来代替故车骑将军,镇守雍凉。” “若非陛下的信任,我也不敢用这样冒险的战术。” 邓艾说的很认真,将自己从兖州到达庙堂后所发生的事情都如实的告知了陈泰。 这一刻,他看到陈泰那紧绷着的神色忽然就松懈了。 陈泰呼出了一口气。 在接到了舅父荀顗所送来的书信时,陈泰人都懵了,庙堂的剧变让他反应不过来,后来又得知卫将军返回洛阳,他更是慌乱,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朝中所有的事情。 皇帝获胜了,群臣和司马家都败了。 而看到面前的邓艾,陈泰甚至都不担心自己会遭受牵连了,连邓艾都能被赦免,得到如此重用,直接领兵出征,陛下甚至还吩咐他来听从自己的命令看来陛下并不觉得自己是他的敌人。 自己终于盼来了洗刷恶名的机会了! 看着面前颇为动容的陈泰,邓艾忍不住说道:“当今陛下,乃不世之圣王,以这般年龄,重整庙堂,礼贤下士,仁义宽厚,这百年的纷争,莫不是要在这般圣王手里结束了吗?” 陈泰也感慨道:“陛下上年十月从元城前往洛阳,到如今也还不满一年一年之内,能做到这般地步,实在难以置信啊。” “大魏有这样的圣王,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方才还在互相吹捧战绩的两人,此刻又开始吹捧起了皇帝。云九小说 接下来,他们开始商谈往后的部署。 “镇西将军既然前来,那我应当带着诸将前往洛阳,禀告雍凉的情况。” “我会帮着您接管雍凉的大军,然后带着俘虏和有功将士返回庙堂,拜见陛下。” 邓艾点了点头,他这次出征,不是临时出击,而是为了接替郭淮。 往后,他就要镇守在这里,负责蜀国和雍州的胡人。 新天子登基之后,陈泰都不曾回去拜见,这显然是不行的,趁着自己前来,他就得一同回去复命了,顺带着也是给皇帝宣誓效忠,毕竟是封疆大吏。 两人分工明确,陈泰也是趁机说起了雍凉各地人员的情况。 “凉州刺史王浑,为人憨直,古板真诚” 自从王莽之后,贵族们普遍以单名为贵,这持续到了魏晋之后,因此,在这个时期出现了很多同姓名的人,就说这个王浑,大魏有两個王浑,凉州刺史王浑是名士王戎的父亲,另外一个王浑则是征南将军王昶的儿子。 这样的情况并不少。 陈泰说起了这些重要的官员,实际上,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要跟着他一同返回庙堂的。 可陈泰觉得,这些人还是会回来继续任命,而自己就未必了。 陈泰先前离开庙堂,前往边塞,是因为诛曹爽时送掉了名声,此刻盼来了转机,他自然还是希望能留在庙堂里办事。 就说那尚书台,怎么也得有自己的位置吧? 别看陈泰打仗不错,实际上他更擅长治政。 陈泰此刻说起了最重要的一个人物。 “安西将军司马望。” 陈泰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书信,认真的说道:“这是太傅公让我交给司马望的,可我并没有给他,主要是因为姜维来犯,我怕这件事会影响到战局。” 当初荀顗派人前来雍凉的时候,是带了司马孚的书信前来的,那书信是交给司马望,让司马望以大事为重,勿要做出背叛的事情。 请访问最新地址 但是陈泰还没来得及去见司马望,就爆发了战事。 陈泰为了雍凉战事的顺利,也就没有将书信拿出来给司马望看,若是司马望得知司马孚出了事,效仿一次夏侯霸,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而现在姜维败退,这件事也必须要做一个抉择了。 邓艾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认为不必提前告知,可以让他跟着您一同返回洛阳,等到洛阳,再让陛下亲自来告知吧。” 陈泰点点头,“也只能是这样了。” 当即,两人就行动了起来,邓艾跟着陈泰一同返回,巡视了大军,随即开始整理此番战役时众人的功勋,同时也是派人前往洛阳,将战事告知远在洛阳的皇帝 太极殿内。 “陛下,吕君并非是那种接受俸禄的小人,他定然是被栽赃陷害了,还请您饶恕!!” 此刻,嵇康和吕安跪坐在了曹髦的面前,苦苦求情。 曹髦在亲政之后,就想过要正式启用这竹林七贤了,这七个人过去虽然一直都吟诗作对,服散饮酒,但是他们还是有些才能的,每个人都可以放在不同的地方上。 况且,他们本身就在士子里有着极大的号召力,收下他们,也能加强曹髦对年轻士人们的影响力。 可曹髦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因为吕巽这个狗贼的缘故而忽然中断了。 吕巽教唆那些年轻的士人,企图来绊倒廷尉陈骞。 他的心思,不能说不歹毒。 第67章 适合你 张华领着嵇康和吕安两人来到了廷尉府。 陈骞此刻很是忙碌,压根就没有心思去见这几个人,便直接令荀寓去迎接他们。 因为荀勖的调查,陈骞此刻的工作量再次有了爆发性的增加,他正在严查这次赈灾和物资莫名消失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时日来陪嵇康等人搞什么澄清。 当看到荀寓的时候,吕安还是很激动的。 荀寓同样是年轻士人的代表人物,双方过去也曾打过交道。 看到这两个人,荀寓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请与我来吧。” “嵇公啊,我知道您与吕君乃是故交挚友,但是,罪状确凿,我能以自己的名誉来发誓,这其中并没有任何的栽赃陷害。” “我是跟着陈公冲进他府内的,他当时很是不堪。” 荀寓说着,就带着他们几个人来到了一处特殊的牢房内,此处,坐着六個女子,她们被单独关押,此刻脸上满是惊恐,瑟瑟发抖。 荀寓皱起了眉头,让她们一一说出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吕巽的府内。 而她们回答也都是差不多,她们都是不同大臣府内的美姬,后来被自家主人送到了吕巽的府邸,其中有几个都是接到了主君的吩咐,要求叮嘱吕巽尽快完成大事。 听到这些人的话,嵇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吕安欲言又止。 荀寓带着他们听完了这些女子的言语,又带着他们前往下一个地方。 走在路上,荀寓忍不住说道:“吕巽的事情,人证物证确凿,没有任何冤枉他的地方,甚至,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罪行,签字画押,实际上,这件事还有很多隐情不曾公布。” “算了,且跟着我来吧。” 荀寓带着他们又去了另外一处牢狱。 而冯紞就被关押在这里。 看到来人,冯紞的反应还不如方才的那些美姬,急忙开始求饶。 冯紞是在吕巽之后被抓起来的,冯紞没有想到吕巽竟如此不堪,吕巽被抓之后,非常干脆的出卖了冯紞,这让冯紞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抓了进来。 面对这些证据,冯紞本来是很强硬的,他认为在外头的同伙会出手救下自己,因此誓死不从,一口咬定这是陈骞要陷害自己。 然后,冯紞就尝试了一下廷尉府内的各类刑具。 这位铁血硬汉,只是在陈骞第一回合的热情招待之后,就疼的哇哇大叫,连吕巽都不如,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给供出去了。 陈骞可不管你什么大族子弟,挂起来就是直接用刑。 这些酒囊饭袋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当即就招供。 随即有更多人被抓进廷尉。 此刻看到有人前来,冯紞还以为是来行刑的,吓得瑟瑟发抖,大声求饶。 在荀寓的要求下,冯紞也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内情全部告知。 听完此人的话,嵇康的脸上已经是挂不住了。 荀寓这才问道:“你们现在还要去见吕巽吗?” 嵇康听闻,转身就走,吕安却有些迟疑,他无奈的说道:“我还想跟兄长见一面” 荀寓带着吕安走向了关押吕巽的地方。 而张华却是追上了准备离开这里的嵇康。 “嵇公,勿要离开是您劝说陛下要赦免这些人,如今为什么又要急着离开呢?” 张华平静的询问道。 嵇康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愧疚的说道:“是我识人不明,竟与这样的人结交,我现在就回去,写文与他绝交!” 张华的脸色有些不悦,他再次摇着头。 “这些时日里,陛下要处置这些勾结在一起,谋害重臣,危害地方的奸贼,是您与吕君一同为奸贼摇旗助威,使得此事久久不能成就是陛下看在您过去的功劳上没有问罪,难道您心里不觉得愧疚吗?” 被张华这般质问,嵇康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我愿意认罪,我要上书请陛下责罚。” 张华又一次打断了他,“嵇公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上书请罪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看啊,您倒不如想办法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如此才是最好的请罪方式啊。” 嵇康忍不住问道:“那我该如何来弥补呢?” “很简单,自从廷尉抓获了这些奸臣之后,他们的族人就在外声称陛下纵容小人,廷尉栽赃陷害,您如今得知了这些事情,您可以写文来与吕巽绝交,但是,也勿要忘记了那些与他一同犯下过错的罪人。” “请您一并与他们所有人绝交,告知天下。” 嵇康有些茫然,“我跟他们素不相识。” “那就训斥他们的罪行,表示自己永远不会跟他们的族人来往就是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嵇康陷入了沉思,张华却再次说道:“因为您的缘故,不知有多少士人轻信了奸贼,对陛下不满,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来,您要如何面对陛下呢?” “陛下对您甚是厚爱” 嵇康无奈的摇着头,“我这就去写。” “好,我会令人将他们的罪证送给您,这都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您可勿要写错了。” 张华看着失魂落魄的嵇康,脸色甚是平静。 这件事,确实有些利用嵇康的嫌疑,但是,这还是要怪他自己识人不明,为吕巽这种人来发声,那最后自然也是要他来出面解决。 廷尉所抓获的这些人,在朝野外掌握了很大的舆论力量,陈骞的名声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都快被黑成十常侍那样的奸贼了。 而在舆论方面,嵇康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不只是他,还有他那几个朋友,若是他们能一同出面 张华再次眯起了双眼。 而此刻,吕安也见到了兄长,吕巽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到弟弟,他更是放声大哭,请求弟弟将自己救出来。 吕安看到兄长这般模样,自然也是心疼,连忙向荀寓请求,想要进牢房内探望。 荀寓笑着说道:“吕君勿要担心,您兄长所犯下的罪,是可以牵连到宗族的重罪。” “只是如今尚且没有判决而已,或许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进去陪着您的兄长了。” 裴楷看着手里的文书,脑子里还是有些懵。 这有备中丞是什么部门?? 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 又为什么会忽然征召自己啊?? 裴楷今日刚刚忙完自己的事情,就有官吏来到了他的府邸,告知了他一件大事。 他被征召了。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好事。 可是,这征召他的人,居然是前些时日被关押起来的荀勖,这也罢了,征召部门居然还是什么有备中丞,这让裴楷直接傻了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直到那官吏离开,裴楷也没能做出决定,他准备问问自家堂兄。 当裴楷匆匆出门的时候,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妇女,看到出门的裴楷,顿时有人惊呼了起来,裴楷大惊失色,急忙让马夫快速前进,完全不敢露头。 魏晋时期,因为礼法的管束力持续下降,女性也变得自由,活泼,大胆。 她们会去主动追求模样俊俏,文采斐然的如意郎君。 例如某位公主,为了“追星”居然逼的名士通过自残的方式来躲避。 而裴楷这个人,在如今的庙堂里,颜值也是独一档的存在,据说他深受颜值太高的痛苦,常常会穿着粗陋的衣服,头发蓬松,也不收拾自己,可即使这样,还是被人认为是美男子。 后来顾恺之为他画像的时候,特意在他的脸颊上多画了三根胡子。 有人问他是什么原因,顾恺之说:“裴楷俊逸爽朗,很有才识,这恰恰是表现他的才识。” 简单来说,就是人太俊,不加点东西,总觉得俊美大于才识。 跟钟会亲近的人不少,但是被钟会亲自举荐的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了。 因此,想要嫁给这位美男子,得到他的人也不少。 裴楷到现在还没有成家,历史上最后达成愿望的是王浑的女儿,也就是王昶的孙女。 当裴楷赶到了堂兄府邸的时候,堂兄并不在家里,裴楷也不准备外出,就在此处等候了起来,不知等了多久,裴秀姗姗来迟。 看到堂弟,裴秀有些不悦,“莫不是又惹出什么事来?” “并非如此兄长,我得了征召,您看看” 裴楷赶忙将东西给了兄长,让他过目。 裴秀认真的看了几眼,随即丢给了他,“这是你成就功名的好机会,快去赴任吧,等到了那里,不要卖弄聪明,不要显露学识,本本分分的听从命令,荀勖让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三年之后,定成大器!” 说完,裴秀就要往书房走,裴楷却赶忙挡在了他的面前,“兄长,您好歹让我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地方啊?!” “我怎么不曾听说过呢?” “这是陛下新设的应对灾害,赈济灾害的地方,荀勖来担任主官,天灾愈发频繁,你目前只读过书,却不曾见过真正的灾害,所以我让你不要卖弄,众人皆以为此举不祥,不敢领命。” “可我却觉得,荀勖精通经典,诗文,乐律,绘画,可就这件事,算是他此生最大的成就了!” “正好伱也喜欢蓬头垢面的外出,这个地方最适合你了!去吧!” 裴秀大手一挥,转身走进了书房。 只留下一个目瞪口呆的裴楷,独自在风中凌乱。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68章 大将军果真忠臣! 豫州,刺史府。 “州公,还望您能完成卫将军的嘱咐,勿要怠慢!” 使者朝着面前的州泰再拜,态度倒是不错。 州泰茫然的接过了命令,眼里满是惊愕。 州泰出身不算太高,最初是被裴潜所提拔,也就是裴秀的父亲亲自提拔。 裴家还是很生猛的,裴潜有三个弟弟,二弟裴儁在蜀国担任光禄勋,三弟裴徽在魏国担任冀州刺史,四弟裴辑担任议郎,裴楷就是他三弟的儿子。 州泰懂治政,更善兵,因此被司马懿所看重,跟邓艾一样被提拔重用。 他也算得上是司马家的近亲了。 他在豫州,也算是帮着司马家看住诸葛诞,虽然想要看住他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但是州泰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内,司马家就完全投靠了皇帝。 可纵然碰到了这样的局面,州泰也算是比较平静的,可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绷不住了。 “卫将军要我全力配合天使,督促镇南将军接受任命,前往洛阳??” “这是真的吗??” 州泰此刻是真的绷不住了。 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这位使者,故太常羊耽的儿子,大将军夫人羊徽瑜的堂弟,当今陛下的黄门郎羊琇。 这位可是铁打的司马家亲近啊,比自己都要亲,若不是来人是他,州泰都要怀疑有人假传将令了。 大概是看出了州泰的疑惑,羊琇很是严肃的反问道:“卫将军辅佐自己的犹女婿,难道也是值得惊讶的事情吗?莫非您认为卫将军不忠?!” “不敢,不敢。” 州泰连忙摇着头,他再次问道:“我只是原先接到卫将军的命令,与今日的有些不同,故而询问,绝对没有不忠的想法。” 羊琇认真的说道:“当初宣文公平定叛乱,大将军继承他的志向,匡扶社稷,奈何,天不假以时日,大将军病重,好在,大将军得遇圣王!” 羊琇朝着洛阳的方向行了礼,认真的说道:“大将军早就看出了当今陛下乃是平定天下的圣王,故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拥立他为皇帝,让他来继承先祖的基业,来继承自己匡扶社稷的志向!” “大将军逝世之前,曾将自己的宗族都托付给了当今圣天子,让他来照看,又令宗族要一心辅佐圣王,不许堕落家族的名望。” “卫将军先前无视大将军的遗诏,险些犯下大错,如今,他已经醒悟,安心辅佐陛下,不敢再忤逆宣文公和大将军的遗令!” 羊琇长叹了一声,“能在病逝之前遇到陛下,大将军何其有幸啊。” “此君臣佳话,定传后世。” 州泰听完,心里顿时有些感动。 原来如此,大将军当真是一代忠老夫听你瞎扯!!! 大将军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跟随了他那么多年,能不清楚吗??! 州泰的脸上却还是一副很感动的模样,夸赞道:“羊君所言极是!” 这就是继承大将军遗志的好处了,若是曹髦将司马师打成叛贼,诛了司马家全族,那定然是相当的解恨,可是,各地的司马家亲信要如何处置呢? 第69章 绝交书 曹髦坐在太极殿内,手里拿着张华所送进来的的《与吕长悌绝交书》。 在历史上,嵇康也曾写过这么一篇文章。 但是,威力显然不如现在这封。 如今的这封绝交书,嵇康是将吕巽,冯紞在内的诸多牵扯到本次案件的人里都给骂的狗血淋头。 以嵇康的名望,这封绝交书传到天下各地,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嵇康亲自认证的奸贼,以他的文笔,这都能流传后世了。 张华此刻心情不错,他笑着说道:“陛下,这些人倒也不是完全无用,这封绝交书一出,就是连太学生都变得极为安静,不敢再谈什么栽赃陷害。” “那些被嵇公点名的宗族,此刻更是鸡飞狗跳,冯紞的兄长驾车前往廷尉,表示弟弟的罪行太重,请求一同受罚” 曹髦冷笑着。 “这些人终于不敢继续藏起来了,都跳出来开始弥补,这是怕被嵇康一封书钉在耻辱柱上。” 曹髦先前没有将情况告知嵇康,任由嵇康和吕安去为平反的事情奔波,就是为了攒这波大的,嵇康是一个很重视友情的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会全力以赴。 这一次,这些人是要跟着嵇康的名作来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了,嵇康的作品流芳百世,他们的名声遗臭万年。 竹林七贤,要是说出谋划策,执政安民,将他们绑起来都未必比得上一个钟会。 但是,他们就是如今天下的“顶流偶像”。 连钟会都是他们的“粉丝迷弟”,可以想象他们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在“夏侯玄司马师何晏”三人之后,这七个人再一次引领了潮流,成为了士人们的偶像,在曹髦眼里,他们就是当下最大的舆论利器。 被曹髦点名骂,那顶多是被罢免回家,可要是被这七個人联名骂,那就真的是社死了,而在中正制下,社死比身死还要严重。 这会连累你的整个宗族,让他们都被其余大族看不起,不被士人所接纳,指指点点一辈子。 看看贾充就知道了,因为弑君的事情,走到哪里被骂到哪里。 贾充跟大臣们吃酒,一起喝酒的庾纯问道:高贵乡公在哪里呢? 后来贾充对吴国皇帝孙皓说:听说阁下挖人眼睛,剥人面皮,这是什么样的刑罚? 孙皓说:这是给弑君者准备的刑罚。 而在他之后,宗族里更是出了卧龙凤雏,堂堂平阳贾氏,险些灭亡,他本人更是直接绝嗣。 他有个后人叫贾众,司马伦被杀后,庙堂想让他去继贾充之嗣,传贾充的爵位,这人直接装疯卖傻,开始如服,说什么都不同意。 社死的影响居然都到了这种地步。 曹髦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对一旁的张华很是满意。 “茂先屡立大功,朕却没有封赏,茂先心里可有疑虑啊?” 张华笑了起来,“陛下对邓艾诸葛诞都不忘记赏赐,臣怎么会担心自己得不到重用呢?” 曹髦很是认真的说道:“茂先啊,你是可以担任尚书令的贤才,往后大魏的中流砥柱,定然是你,如今留在朕的身边,可以让你接触到各类不同的事情,让你拥有更多的经验。” “故而朕没有将你外放,也不曾让伱急着去担任庙堂里的重任。” 张华回答道:“臣名声不显的时候,是陛下提拔了臣,臣愿意留在陛下的身边,封赏非臣所愿” “不,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不能改变的。” “你虽然年轻,但是既然立下了功劳,就没有隐瞒的道理,朕迁你为散骑常侍,往后继续待在朕的身边!” 张华一愣,急忙行礼拜谢。 “得陛下厚恩,定然不负!” “这几个贤人,还是得你去见一见,像山涛,王戎这两个人,是可以用以政事的。” “山涛有器量,不会嫉恨别人的才能,懂得识人,王戎对他人有很精准的点评,知道政务的利害。” “他们两个人都可以在郑公的麾下办事。” “其余几个人,更适合做经典乐律方面的事情。” 曹髦正在吩咐着,就有一位散骑前来拜访。 曹髦得知来人的身份,笑了笑,当即让张华去操办大事。 “陛下!!!” 来人乃是司马炎。 司马炎自从见过父亲之后,再次变回了从前的模样,对自己那是信心满满。 他再一次相信了他父亲的话,将拯救家族名望,继承父祖大业的事情作为自己的使命。 当他闯进了西堂的时候,曹髦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曹髦自己则是拿起文书看了起来。 请访问最新地址 司马炎完全不客气,竟是直接坐在了皇帝的身边,他甚至还敢探出头来看皇帝手里的文书,这举动让站在门口的黄门官羊瑾都觉得心惊胆跳,头皮发麻。 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曹髦也不藏着,还将文书略微递过来一些,让司马炎看个清楚。 “这些都是廷尉交上来的,看这个名单,都是白吃白喝不做事的” 司马炎看了一眼那个长长的名单,有些激动的叫道:“这几个人我都认识!” 曹髦瞥了他一眼,“往来无鸿儒,谈笑皆匪类,你还挺得意的?” 司马炎挠了挠头,“陛下是要罢免这些人?他们都是高门子弟,名臣之后,就这么罢免了,岂不是可惜?” “安世啊功臣之后,若是想要仰仗父祖的功业,安心在家,享受清福,不做违背律法的事情,朕也不会出面对付他们,可是这些人不同啊,占据高位而不作为,勾结在一起,领取俸禄,吃喝玩乐,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惜的?” “爵位是给有功之人的后代所准备的,而官位却不是,如今河北遭遇了灾害,这些无能的人占据高位,你可知这会害死多少人?” 司马炎点着头,“陛下说的有道理。” 他自信的说道:“陛下,不妨将这些事情交予我来操办,我来清查庙堂内的这些无能之人” “你勿要以为这些事都是如此的容易,这不是你想办就可以办的。” “真正的政务,操办起来是非常的困难,远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容易。” 曹髦看起来很是严肃。 司马炎有些不服气,“臣这些时日里读了很多的书,早已不是当初的司马安世了!就连我的好友们都说:我已经有了祖父的才能!” “你哪个好友说的?” “何劭所言!” “往后离他远点。” “啊??” “这样吧,朕这里正好有一件事,不过提前告知你,这件事风险极大,一旦去办,就让你的宗族面临极大的威胁,包括你自己也是,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 “若是你不怕,那我现在就下令,让你来操办这件事。” 司马炎脸色一白,说不怕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大话都说出去了,他清了清嗓子,“陛下试言之?” “去洛阳太仓,统计所储备的粮食数量,然后回来告诉朕。” 司马炎猛地松了一口气,“陛下倒是会唬人,你方才那么一说,还以为是要我去砍刘禅的首级呢!” 曹髦瞥了他一眼,“你可别这么轻视啊,告诉你啊,想要查清太仓真实的储备粮食数目,跟斩刘禅的首级比起来,也容易不到哪里去” 司马炎完全不怕,他信誓旦旦的说道:“陛下也勿要唬我了,这件事就交予我来做吧!”云九小说 “好,安世好志气,看来此事是定然成功了?” “定然成功!” “若是不成呢?” “听候陛下发落!” “好!” 曹髦拍了下手,“可说好了,不是让你过去拿个他们记录的数字,你要带着人自己去清查!” “没问题!我这里别的没有,懂数的人是不少!” 司马炎很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当司马炎抬头挺胸的离开太极殿的时候,羊瑾这才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司马散骑为人忠厚。” “他此番前往太仓,定然是被奸人所欺,只怕是不会有什么成效。” “这种事情,应当交予重臣来操办才是。” 曹髦当初在招收了羊祜和审敞之后,就招收了羊家的两个年轻人当自己的内臣。 羊琇说话比较厉害,曹髦就让他干跑腿的事情,如今已经是派去了州泰那边,而羊瑾这个长子要沉稳一些,曹髦就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帮着张华打下手。 长稳幼急,世家的老传统了。 听到羊瑾的话,曹髦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没指望过司马炎能将这东西调查清楚,我大魏的粮仓主打的就是一个灵活多变,查一百次都不带重样的。 但是,这也并非是徒劳无益的,司马炎的身份可不得了,他亲自前往太仓调查粮食储备。 这比任何人去查都有含金量,而且往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可以直接怪在司马昭的头上。 安世名声不错,对别人也宽厚,年纪又小,还好糊弄,群臣不会跟他过不去,倒是他父亲嘛 说起司马昭,曹髦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没有回答羊瑾的话,反而是问道:“中军出征的事情,群臣那里有何反应?” 羊瑾苦笑着说道:“极为愤怒。” “卫将军的府邸最近是相当的热闹。”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0章 谢谢啊 司马炎在回到自家府邸后,就找来了他的好友们。 司马炎最近很是苦恼,他的不少熟人都消失不见了,怎么都没有下落,其余这些熟人,也不怎么敢再出来跟自己游玩。 此刻,他找来了自己比较信任的几个好友。 这些人跪坐在司马炎的面前,满脸堆笑,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要谄媚。 说实在的,司马安世对朋友的要求很低,只要看起来像個人,就能得到他的喜爱。 能被他所厌恶的人实在不多,阮咸算是其中一个,毕竟这位兄台跟着猪一同吃酒,在母亲的丧期里跟姑姑家的侍女有染,姑姑出嫁时侍女一同离开,他还抢客人的马去追。 最后面圣的时候也是醉醺醺的,就这些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司马炎就对他有些不满。 这就是司马安世的标准,只要没达到跟一群猪在同一个盆里喝酒的地步,他都可以接受。 此刻,司马炎很是得意的看着面前的众人,开口说道:“诸位,陛下委托我一件大事,这是立功的好机会,特意请你们前来相助。” 听到这句话,司马炎的诸多好友们顿时难掩心里的激动。 这些时日里,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皇恩浩荡,陈骞不留余力的清查,让一大批酒囊饭袋丢掉了差事,这还是幸运的,至少没有丢掉脑袋。 紧接着整个洛阳的氛围都变得有些不同于往日,原先他们可以肆意妄为,而如今,很多人都盯着他们,一旦做错了什么事,即刻就有人上门。 曹髦跟司马家可不同。 司马家乃是以权臣的身份来行使皇帝的职责,不少大臣是他们的盟友,需要安抚拉拢,至少他们闹得不是很过分,司马家还会给他们留下一些颜面。 但是曹髦不需要如此,他是以皇帝的身份来行使权臣的职责,哪里管你什么大族不大族的,正愁着没理由搞你呢,你都送上门了,岂能饶你?! 这些高门子弟算是倒了大霉,此刻听到司马炎得到皇帝的诏令,能带着他们立功,眼里都亮起了光芒。 立功好啊,若是能立下大功,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往后就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活着了吧? “好啊,我们正愁没有立功报答陛下的机会!请您说吧!” 几个人当即跃跃欲试。 司马炎这才说道:“这件事简直就是天降大功,我们只需要前往太仓,查清粮食储备,然后告知陛下就可以了!” 司马炎很是开心的说着,而在这一刻,他面前的这些好友们,顿时就不敢再笑了。 他们呆愣了下来,眼里顿时变得惊恐。 这是立功吗?! 这东西要彻查起来,得坏多少大族的事情? 道德治世崩塌之后,世家大族早就开始不当人了,两汉时期的大族怕道德有亏,不敢搞贪污这样的事情,但是此时的大臣们哪里管这个呢? 他们那都是心知肚明的,甚至,到了司马炎之后,他们都近乎于公开化了,就是光明正大的来,也不怕别人说什么。 没有人再去训斥不道德的行为,只会去嘲笑那些家境不富裕的大族,大臣们一个比一个奢侈,生活相当糜烂,天下钱财皆入他们的囊中。 当朝司农,也就是“财政部长”都敢当面给皇帝炫富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得知是这件事,众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我才能不足,怕是无法为您完成这件事” “我家里还有些事” 很快,这些人都婉拒了司马炎,并且迅速找到理由,急匆匆的离开了司马府。 这让司马炎很是懵逼,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呢? 不死心的他又联系了其余几个人,结果都是如此。 司马炎无奈,只好联系了一群宗族的心腹,拉着一群姓司马的就浩浩荡荡的朝着太仓出发。 司马炎的热情很快就被洒上了冷水。 司马炎从未想过,就这么一件事竟然会变得如此复杂! 整个司农府的官员们似乎都在与自己作对,从上到下,皆是如此,刚刚到达太仓,就说什么没有皇帝的诏令不能进去。 等司马炎弄来了诏令,他们又说太仓正在灭鼠,要过几天。 司马炎这憨憨居然也信了,等了几天,再次前往,这次是说钥匙在太仓令的手里,此人有事回了家。 又一次前往,说是官员们都被召到府内商谈大事。 还有人拿出了具体的文书,让司马炎拿这个回去交差。 司马炎却不愿意敷衍,到最后都变成司马炎守在太仓门口的地步,等他好不容易进去,那些官员们又开始各种耍手段,不是带着他绕圈圈,就是说有不同存放地点。 司马炎就这么忙碌了近半个月,都没有任何的收获,整个人倒是瘦下去不少。 司马炎此刻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惬意,双眼通红,他就不信了,皇帝将这么简单的事情交给自己,难道自己还做不好吗?! 请访问最新地址 此刻,何府内,何邵送走了司马炎,随即走进了内屋。 何曾就坐在内屋里,淡定的品茶。 自从那一战后,何曾就开始待在了自己的府邸内,曹髦似乎将他完全遗忘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征北将军的官大概是没了。 羊祜顶替了陈本,而陈本则是直接进了中书。 就何曾整日无所事事。 但是他看起来是一点都不着急,眼里满是惬意。https:/ 等到儿子进来后,何曾开口问道:“司马炎为了什么事找你?” 何邵无奈的说道:“还是为了太仓的事情,说是请我过去帮忙。” “那伱是怎么说的?” “自然是拒绝,这样的事情,哪里能轻易参与呢?” 何曾的脸上有些不屑,其实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司马炎带头做这件事,背后有皇帝在,根本没有人敢加害他,顶多是给他弄些障碍什么的。 谁能在这种时候站在司马炎这边,全力以赴,无论事情成不成,那都是简在帝心了,跟实权皇帝比起来,群臣的不满又算什么呢?反正又不是主力,就是跟着司马炎瞎混几天而已。 自家这个蠢儿子啊。 不知为什么,何曾也并没有去提醒自己的儿子,只是继续吃着茶。 何邵如今跟父亲的关系有些微妙,主要是他那书信。 实际上,那根本就不是何邵所书写的。 可无论他如何解释,自己的父亲就是不信,一口咬定了是自己写书信召父亲回来的。 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啊! 何曾心里当然知道那书信是谁写的,那书信是钟会派人送给自己的,巧合的是,钟会有祖传的书法手艺在,非常的擅长临摹别人的笔迹,你说那书信是谁写的? 当然,必须只能是儿子写的!! 何曾看了一眼苦恼的儿子,终于是开了口,“先前陛下以你为内臣,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当时卫将军还” “陛下的任命与卫将军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我没有教你要忠君的道理吗?” 何邵颇为无语,明明你才是司马昭的心腹,怎么却要数落我呢? 何曾吩咐道:“你若是不想在这府内终老,那现在就去追上司马炎,跟着他去做点事。” 何邵本能的想要反对,沉思了片刻,他还是领命,随即离开了此处。 何曾摇了摇头,继续吃起了茶。 就在儿子离开后不久,有家奴叩响了门,说是有贵客前来拜见。 听到这番话,何曾终于不淡定了,他强忍着心里的激动,急忙令人收拾内屋,随即去将贵客请来。 看到来人之后,何曾的双眼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来人乃是冯扶,乃是冯紞的兄长。 “何公!” 冯扶行礼拜见,冯扶虽然比冯紞年长,但是他身材瘦弱,体弱多病,看起来反而更稚嫩一些。 何曾连忙将他扶起来,感慨道:“老夫返回庙堂之后,你居然是第一个前来拜见的,老夫心里甚至欣慰啊。” 两人随即开始嘘寒问暖,在闲话了许久后,冯扶终于开口说道:“何公啊,我弟弟这里出了大事,这影响到了整个宗族,我父亲过去与您交好,我将您当作长辈那样对待,今日是想要从您这里寻求帮助。” 何曾当即皱起眉头,“你弟弟出了什么事?” “我弟弟被栽赃陷害,如今更是被关押了起来,陈骞屈打成招,想要致我家于死路!” “嵇康不明事实,就发文来羞辱我家!” “何公,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解决,特意前来请教!” 何曾顿时仰起头来,认真的说道:“你勿要担心,过去你父亲与我亲善,今日你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是不能不相助的,可我如今的处境,你大概也是看到了,光靠着我们两个人,怕是无法成事啊。” “这样吧,你也召集你的相识,我也召集我的相识,我们一同来找个办法,绝对不能让忠良坏在陈骞嵇康那样的人手里!” 看到何曾的模样,冯扶可谓是感激涕零。 多好的人啊,到了此刻,还愿意出手相助,他是唯一一个了。 何曾也是感动的看着对方。 多好的人啊,知道自己没有立功的机会,特意前来找自己,这下自己对陛下不就有了投名状了吗?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1章 真是脏东西! “将军为何要蛊惑陛下出兵呢?!” “当初文皇帝曾立下诏令,要休养生息,等待时机,如今将军为了自己的功勋,居然蛊惑陛下主动出击,这岂不是违背了文皇帝的诏令?!” 此刻,几个大臣就站在司马昭的面前,对着司马昭一顿训斥。 司马昭脸色通红,眼里满是杀意。 他们要是不来说,自己都不知道大军已经出击了!! 邓艾出征的消息,显然是瞒不了群臣太久的,声势浩大,沿路的官吏都能将消息给传回来,况且那些后勤粮食支出也是瞒不住的。 群臣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当他们想跟皇帝讨要说法的时候,曹髦却丢出了一封司马昭的上书。 司马昭在这封上书里痛斥利弊,认为不能再纵容姜维这般肆无忌惮的劫掠欺辱,应当要出兵收拾了他! 司马昭的语气极为诚恳,道理说的很是大,他为雍凉那些受苦的人而感到痛心疾首,又认为姜维的行为是在挑衅陛下的威严,表示一定要出击,必须要出击,反正就是很坚决。 而这笔迹,当然也是司马昭自己的。 群臣心里自然也知道司马昭只是皇帝拿出来用来敷衍他们的工具,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不敢将怒火对准皇帝,那就往司马昭身上宣泄,他们此刻对司马昭所谩骂的,其实是想让皇帝所听到的。 这就叫指桑骂槐,或者说,他们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劝说皇帝勿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曹髦倒是没事,可司马昭这边可就惨了。 群臣是轮换着上门来骂。 刚开始的时候,司马昭都被骂懵了,乃公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也能怪在我的头上?? 可当前来谩骂的人越来越多后,司马昭心里仿佛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就是乃公上奏的,乃公不只是要讨伐姜维,还要讨伐吴国呢!! 司马昭完全被这些大臣们所激怒了。 凭心而论,司马昭跟这些大臣们的关系还是非常不错的,起码要比司马师跟他们的关系好很多,司马昭毕竟一直都是在扮演着老好人的形象,不曾翻脸。 司马昭自认对群臣很是厚道,颇有交情,可他没想到,这些人翻脸竟如此迅速,居然敢前来府邸当面训斥。 卫将军也是要脸的! 岂能让你们这些小人当面羞辱呢? 司马昭也就转变态度,开始直接翻脸对骂。 当一批人被他骂走之后,又有一批人来到了这里。 司马昭本来都做好了骂人的准备,可是,这次前来的却是皇帝曹髦。 看到曹髦,司马昭的心里更是愤怒,如今这一切,都是面前这竖子所造成的。 他用自己的名义来骗那些人前来洛阳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用自己的名义来出征,明明是自己安排将士出征雍凉,反击姜维,却非要说是自己的上书,天下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人吗? 他很想要发泄,可不知为什么,看到曹髦那冰冷且平静的眼神,他却又不敢多言。 “卫将军,这些时日里,可是委屈您了。” 曹髦说着,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上位,司马昭坐在他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发作。 曹髦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且都去门外站着吧,朕有事要与卫将军商谈。” 张华等人顿时离开了此处。 曹髦这才看向了司马昭,他问道:“卫将军,有一件事,朕一直都很想知道,却不敢询问。” “哦,是何事啊?” “大将军逝世之前,定然是对您有过吩咐,难道,他是令您前往河北,离开庙堂吗?” 司马昭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眼神变得不自在,不敢与曹髦对视。 “并非是如此,兄长只是让我继承其志,治理好” 曹髦开口打断了他,“卫将军,何以掩饰呢?” “朕只是想要知道实情,卫将军这些时日里所做的事情,实在是令朕有些不明白。” “明明那群臣才是我们的敌人,当初也是他们趁着大将军病重的时候发难,使得大将军仓促逝世。” “可卫将军为什么却想要与朕作对呢?” “难道不该是我们一同来对付群臣吗?” 曹髦的眼里满是困惑,“难道,大将军就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吗?” 司马昭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大概是司马昭最在意的事情,明明兄长逝世之前留下了很多的遗令,可他却一個都没遵守,完全就是跟兄长交代的反着来。 结果,做到最后,将父兄留下来的基业都拱手让了人。 司马昭羞愧难当,一时间,都有了寻死的想法。 曹髦看着司马昭的反应,心知肚明。 他定然是没有按着司马师的吩咐来做,否则,怎么会如此轻易? 请访问最新地址 纵观天下的二世祖们,总是会有些叛逆的想法,自己的大父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跟武皇帝反着来,结果现在都变成群臣的口号了,无论自己要做什么,群臣都是说文皇帝有令 司马昭同样如此,当初司马师还能为他查缺补漏,帮着他兜底,司马师一走,此人就觉得自己行了,非要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办。 这是他的一个痛点。 看到司马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曹髦长叹了一声。 “仲父啊,想必,您现在也是看清楚了。” “就这些大臣是什么模样呢?” “当初他们害了大将军,现在还想要谋害这个天下,而想与他们作对,就只能是你我联手。” “朕知道卫将军豪迈,定然是不能遭受羞辱的,但是,朕希望,卫将军能看在大将军的情分上,勿要有寻死的想法,当与朕一同,平定天下的这些乱臣贼子!” “朕向来敬重大将军,对他的女儿也是百般呵护,从未有过无礼的举动。” “其实当初我们就该联手来对付这些狗贼,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还请您勿要迟疑” 曹髦说的很诚恳,他倒是不指望能通过这些话就收复司马昭,这可是司马昭,不是司马炎! 但是,他还是很有必要来降低一下司马昭对自己的抵触感,要让他慢慢接受以自己为首的联盟正式成立的这个事实。 主要是司马师所打造的这个平定乱世,治理天下的班底,太好用了呀!! 司马师将天下的贤才基本都收到了麾下,并且对各地都做好了安排,将人才们分布到各个地方,每个州的刺史基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甚至对蜀国和吴国都找好了可以去攻打的人才。 司马昭只要是个人,按着司马师所留下的班底去行动,那就没有输掉的可能性。 曹髦对这个班底可谓是垂涎三尺。 这也是曹髦为什么死活要继承司马师遗产的原因了,这套班底,给司马炎都能上天! 司马昭听着曹髦的话,虽然对他的所谓联合不屑一顾,但是内心也隐约有些不安和后悔。 若是当初听了兄长的,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可惜,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是再后悔,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陛下说的有理,我们是该一同对敌。” 司马昭还是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尽管他心里未必这么想,但是话肯定是要这么说。 “对吧,你也很认同?”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那就好,朕还想着如何开口呢?!” “请卫将军与我前往城外!” “我们一同去迎接镇南将军!!” “当初您不是说军中的事情到了不能不解决的地步吗?朕特意请镇南将军来解决这些问题!” 司马昭此刻目瞪口呆。 他猛地想起了自家老丈人对这位皇帝的评价。 脏东西啊!!! 诸葛诞的车马浩浩荡荡的朝着洛阳行驶而来,别看诸葛诞拒绝华廙,一副不将三公之位放在眼里的模样,可这赶路往洛阳的速度那真是极快,他几乎是一种急行军的速度在往洛阳赶去。 此人的表现,就真的是又当又立,明明心里渴望的不行,却偏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来。 当诸葛诞靠近了洛阳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前来迎接他的大股人马。 他看到了天子的车架,甚至还有三公,卫将军的车架。 这依仗简直浩大! 曹髦实在是太明白他需要什么了,毕竟有同样好这一口的钟会在,曹髦早就被练出来了。 诸葛诞想要名,那就给他名! 这一次,曹髦召集了三公九卿,连自己的养子郭平都被带到了这里,只要是不太忙碌的大臣都被他叫了过来,就是为了充场面。 别管前来的这些人内心是怎么想的,反正这场面是足够了。 就差将太后给请过来了。 当诸葛诞看到这般浩大的场面时,他沦陷了。 就看到诸葛诞急匆匆的走下了马车,以小步伐朝着曹髦的方向跑来,这是一种既渴望见到皇帝又不敢对他无礼的名士步伐。 曹髦自然也是快步朝着他赶去。 “陛下!!” 诸葛诞伏身行礼,眼里满是泪水。 “老臣姗姗来迟!!!” 曹髦赶忙扶起了他,同样眼含泪水,“不迟,不迟,将军到了洛阳,朕心安矣!!” 司马昭板着脸,默默的看着这两个人的表演。 俩脏东西!!!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2章 很正常 曹髦拉着诸葛诞的手,看向了一旁的司马昭。 “卫将军,能解决您心病的人到了!” 要不是曹髦先前的话,司马昭只怕是早要怼他几句了,可到了如今,反正司马昭在群臣这里也是声名狼藉了,所有让群臣不悦的事情都是他做的,还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他,司马昭也就看开了。 行,我的心病,我叫的人,都是我干的! 诸葛诞倒是瞥了司马昭一眼,眼神里有些戒备,诸葛诞跟司马师的关系极好,当初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名士,曾是被明帝一同打击的对象。 但是他跟司马昭的关系就没有那么的亲近了,主要是因为司马昭不像他哥哥那样,知道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拉拢方式,司马昭总是觉得,通过钱财官爵就可以拉拢到所有人,哪怕是面对这些要脸的名士,他也是用拉拢贾充用的手段。 这在司马昭看来是自己在施恩,可是在这些人看来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了。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司马昭太直接了,有些东西得稍微绕个弯,不能扯掉名士的脸皮。 司马昭这一生吃了很多亏,都不曾改变这个坏习惯。 曹髦连忙解释道:“将军啊,您有所不知啊,姜维那厮侵犯雍凉,朕下令囤积粮草,谁知道,这粮草还不曾出发,就已经出现了亏空,卫将军告诉朕,这样的事情已经在军中成为了惯例。” “朕便询问众人,谁能为朕解决这件事。” “众人都说,唯独您可以做到!” 听到这番话,诸葛诞脸上的戒备方才少了很多,而周围的大臣们却是脸色冷峻,一言不发,他们知道,陛下接下来就要对军旅下手了,可在这個世道,谁敢说自己干干净净呢? 就说面前这位道貌岸然的诸葛诞,他就干净吗? 其实他才是诸多军头里的大贪! 可诸葛诞贪的不是钱财粮草,他贪的是名,他公然用庙堂的赏赐和俸禄来扶持自己的亲信,给亲近自己的将领甲士们提高待遇,以此来收获了一个爱护士卒的贤名,这何尝又不是贪墨呢? 他虽然没有将粮草物资放进自己的口袋,可还是用这些东西来办了自己的事情啊。 他又比那些人好到哪里去了呢? 可诸葛诞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严肃的说道:“请陛下放心,臣这次急着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要臣还在,就绝对不能让陛下受了奸贼的欺辱!!” 群臣更是冷笑,当初司马师欺辱皇帝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站出来呢? 曹髦却很是感动,拉着他的手,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曹髦随即邀请诸葛诞上自己的车,诸葛诞自然是急忙拒绝,两人拉扯了许久,曹髦方才带着诸葛诞上了车,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诸葛诞所需要的尊重和名声,曹髦都给他了,而且给的很是充足。 曹髦在皇宫内设了宴来招待诸葛诞,诸葛诞就坐在曹髦的身边,群臣分别坐在两侧。 趁着这个机会,曹髦当众拜诸葛诞为太尉。 这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哪怕是三公,也是有上下顺序的,一般来说是先担任司空,然后从司空跳太尉,或者司徒,诸葛诞这种直接跳太尉,那简直是天大的恩宠。 诸葛诞热泪盈眶,再三表示,定然不会辜负陛下。 这一天的宴会非常的热闹,众人都是笑吟吟的,就连司马昭此刻看起来也很开心。 而就是这么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之下,却不知藏着何等丑陋的谋划。 就在宴会刚刚结束的时候,张华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太极殿。 “陛下!!出大事了!!” 曹髦一愣,随即问道:“太仓失火了?” 张华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曹髦却长叹了一声。 “果然如此啊。” “茂先勿要如此看朕,朕是失心疯了去烧自家的粮仓当初让司马炎去彻查的时候,朕就想到了会是如此。” “这种方式很粗暴,却也很有用。” 张华有些迟疑,“那这件事?” “去告知太尉吧,太尉刚来,贼人就开始纵火,这显然是对太尉的挑衅,就看太尉如何去解决了。” 张华欲言又止,这太仓好像也不归太尉管吧? 不过,陛下既然都开了口,那就得是太尉管了。 张华匆匆离开了此处,曹髦的眼里这才闪过了几分凶狠,这些狗贼啊,将朕的宴会当成了不在场证明是吧?? 难怪你们笑得那般开心,这是在恐吓朕? “陛下!!!” 请访问最新地址 司马炎此刻衣冠不整的闯进了殿内,他看起来相当的狼狈,浑身黑乎乎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潇洒模样。 他看到曹髦,险些哭了出来。 “陛下,我毁了太仓,因为我的缘故” “安世,勿要害怕。” “来,详细的给朕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司马炎还在颤抖,曹髦又令人拿了些茶,让他先吃茶。 司马炎缓了许久,他的脸色极为的愧疚,“陛下,臣先前总是无法调查,这一次,终于有了进去的机会,我就领着人进去了,因为机会难得,就从早上查到了晚上,后来就以火把来照明,继续计算记录当时那些官吏就劝说我” “他们说太仓内不好用火把,担心失火,我不以为然,没想到,后来就真的失火了” 司马炎此刻是没脸看曹髦了。 这可是陛下第一次吩咐自己来做大事啊,就是调查粮仓这样的小事,自己都没能做好,前往调查粮食储备结果烧了太仓,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件事出现在史书上,都能笑死后人了。 自己此生的名望,前程,乃至在史书上的名声,全部都毁了呀。 自己还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司马炎是越想越绝望,双手都在发抖。 曹髦平静的听他说完,随即笑了起来。 司马炎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曹髦,“这件事怎么还能笑呢?!” 曹髦摇着头,“你别怕,粮仓不是你烧的。” “怎么会那么巧,你先前都进不去,太尉一来就可以进去了,别人刚刚劝说你不要用火把,伱一用就着了火?你才带去多少人?况且,朕在此处都没有看到远处的火云,说明这火势根本不大” 司马炎惊愕,“不是我放的??那是谁啊?” “当然是那些不想让你去查的人了。” “朕问你,这件事后有谁跟你说了话?” “太仓的官吏都说了,他们说:可以为您隐瞒这件事,不让群臣知道,但是我们身为官员,不能去欺骗陛下。他们希望我如实将事情告知你” 曹髦冷笑着,“眼高手低的酒囊饭袋,愚蠢至极,竟敢这般轻视与我?” 他缓缓看向了司马炎,“安世,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罢免那些人了吗?” “我先前就给你说了,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斩杀刘禅,为什么?就是因为朝中皆是这些弄虚作假的狗贼,他们上下勾结,狼狈为奸。” “庙堂的税收不明,支出更是如此,他们吃天下的税收,又吃对各政的支出,一个个那是吃得富甲天下,家里的耕地产业无法计算,牛羊数不胜数,光是奴仆就有数万,数万奴仆啊,千里耕地,封侯都未必有这样的食邑!!!” “太仓就是重中之重!” “你看看过去担任司农的人,哪个不是富甲天下呢?” 司马炎想了想,忽然看向了曹髦,“对啊那咳。” 曹髦看着司马炎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朕的先祖也曾担任过司农,后来就出了一亿钱买太尉。”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这样的事情,往后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曹髦很是严肃的说着,司马炎也终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自己的原因? 曹髦再次说道:“你先前还说可惜要是不除掉这些人,那就是这样的下场,他们没有将你一同烧死,都是看在你宗族的份上,若是换个人前往,此刻早就被杀掉了。” 司马炎终于沉默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过去将这些都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他以为这样的事情,就是一句话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就安排一个好的司农就可以解决。 可这上下都是如此,将整个司农部门彻彻底底的换一遍,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转吧? 司马炎抚摸着下巴,居然是不自觉的效仿起了曹髦的动作,“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你不必去理会了,这件事,只能是一步一步的改变了。” “接下来,你就勿要再去读那些书了,每日都来朕这里听令吧,跟着张华他们,多增加自己的阅历和经验,往后好委以大任。” “唯!!” 司马炎行礼,随即又说道:“对了,陛下,何将军的儿子邵,这次也是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的诸多好友里,只有他愿意来帮助我解决大事,但是他却不敢跟着我来拜见你我觉得此人可以重用” “不用太在意他的事情,且做好你自己的!” “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3章 神医 “父亲” 王恺跪坐在床榻边,看着床榻上那奄奄一息的父亲,眼眶不由得泛红。 王肃有气无力的躺在床榻上,神色恍惚,行将就木。 王肃刚刚前来洛阳时,还是那般的精神,整个人都非常的亢奋,急着见到老朋友王祥,跟他好好切磋一番学问。 可是事情完全没有如王肃所想的那样发展。 王肃来到洛阳之后,竟是连发难的机会都没有多少,在有心人的操控下,他跟王祥的恩怨一下子上升到了学问诠释权的高度上,这使得群臣左右逢源,没有人敢支持正义。 王肃拿出了很多的证据来坐实王祥的抄袭罪过。 可是压根就没有人来听他说,最后逼的王肃甚至要去太学里公开训斥王祥。 这件事后来又被弄到了廷尉和御史台的手里,导致这事变得更加复杂。 群臣也是为难,支持王肃吧,他们怕王肃扬名了来抢三公。 支持王祥吧,他们怕更多人效仿王祥坏了他们的根本。 两不相帮吧,又怕这件事会失控。 反正但凡是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舒心的。 群臣们甚至开始怀念大将军还在的时候,大将军虽然杀人,但是他不折腾大臣啊。 哪里像如今的这位,带着群臣一通瞎折腾。 先前曹髦出击司马昭的时候,王肃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向群臣做了很多的妥协,来换取他们的相助,最后甚至是答应了群臣往后安心著书,这就是告诉他们不会抢夺三公的位置了,荀等人这才答应为他出面。 可当他们开始跟皇帝斗智斗勇,将事情快要坐实的时候,曹髦不慌不忙的从外头赶来。 说是先前自己不在,也不知道庙堂里所发生的事情。 裁判不在,他们如何在这里分胜负?? 而当司马昭被擒后,皇帝的威望再次提升,连带着局势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司马昭表现出来的是跟皇帝联手了,而王肃是司马昭的岳父,就这样,王肃再次被群臣所抛弃。 经历了这几次打击之后,王肃直接病倒,躺在床榻上,无法起身。 他只觉得心痛。 这是个什么世道,人们判断对错都只凭自己的利益,却完全不在乎事实。 就在王肃悲愤的感慨着世道的时候,忽然有下人走进了屋内。 “家主!有人闯进了院内” 还不等王肃和王恺反应过来,就有人推门而入。 王恺勃然大怒,起身正要训斥,却看到了来人,这一刻,他顿时从猛虎变成了病猫,身子都矮了不少。 来人乃是皇帝曹髦。 曹髦穿了身寻常的衣裳,两個人守在了门口,曹髦就这么走到了王肃的身边。 王肃看到曹髦,气得够呛。 “陛下,老夫病重,无法起身拜见。” 曹髦示意了一下王恺,王恺连忙起身离开,曹髦就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朕听闻王公病重,心里不安,特意前来看望,王公无恙否?” 王肃很想说些什么,可是,想起自己的宗族,他还是忍住了。 “多谢陛下关怀,只是老夫偶然风寒,重病缠身,怕是时日无多了。” 第74章 大汉 在一望无际的道路上,士卒们正在艰难的前行。 伤兵痛苦的呻吟着。 其余将士们低着头,排成了一道长龙,正朝着远处前进。 他们的眼神有些呆滞,早已失去了光泽,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只是跟在前面的人,走在这难行的道路上。 他们的大父是从这里出发去讨伐曹贼的。 他们的父亲也是从这里出发去讨伐曹贼的。 如今是他们。 或许,他们的孩子也会从这里出发,去讨伐曹贼。 战事已经进行了很多年,连年的战事,让他们几乎无法去见见自己的家里人,也不曾享受过轻松且惬意的一天。 好在将军对他们不错,不会鞭打辱骂,偶尔还会给与一些赏赐。 这其实比在家里要好一些,这些时日里的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与家里通信,所听到的都是些抱怨。 在军营里,虽然会死,却不会饿死。 就如此活着,活到战死的那一天。 这条难以行驶的道路,这些人却已经是很熟悉了,虽然步伐有些沉重,可毕竟这是回家乡的路。 姜维骑着骏马,站在高处,眺望着远处的道路,同时也是查看自己全军的行军情况。 军队的士气,已经掉落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 此番大败,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不只是这些将士,就是姜维,此刻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与惶恐。 在战事结束后,他想了很多,或许,自己应该去听从张翼的劝说,适可而止,不要继续进军。 在陈泰到来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打消期待,及时返回。 在遭遇曹贼中军的时候,自己不该急着变阵,用对付雍凉军队的战术来对付中军。 姜维复盘了很多,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陈泰对自己的精准打击,中军的忽然出现,让姜维格外的惊恐,他害怕的不是自己打不过对方,他所害怕的是,自己已经被他们所看透了。 陈泰提前预判了自己的战略,中军也熟悉了自己的战术。 可到如今为止,姜维甚至都不知道中军的统帅是谁。 是毌丘俭吗? 或者是文钦? 没有了郭淮,他们还会有陈泰,还会有别人。 可没有了自己,大汉又该怎么办呢? 姜维并不觉得对方的统帅比自己高明,只是,对方拼的起,曹魏一战死伤数万士卒,他们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来年他们会有更多的士卒。 可姜维却不是如此,他若是拼光了手里的精锐,那大汉就要灭亡在他的手里了。 这次,他狠心抛弃了张翼,让他断后,带着精锐突围。 尽管姜维与张翼不和,可姜维从未想过要除掉这个人,大汉的将军们已经不多了,擅长兵法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甚至需要让夏侯霸这样的曹魏重臣来带兵辅佐。 如今张翼也没了。 自己这几万大军,更是损失惨重。 可最令姜维担心的,还是这北伐大计。 若是庙堂知道了这次出征的结果,自己还能继续北伐吗? 朝中那些大臣,他们还会允许自己出征吗? 陛下又会如何去想呢? 朝中反对出兵的势力本来就不小,而这次的失败,将会成为他们最好的反击机会。 而令人担忧的是,曹魏的实力正在不断的提升,他们都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底,往后的北伐将会困难重重,这困难来自内部,也来自外部。 姜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远处那士卒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更是缠绕在他的耳边,让他无法平静。 姜维眺望着远处,长叹了一声。 匡扶天下的志向,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遥远。 无论如何,他都是避不开的,这些事情传回庙堂里,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皇帝陛下将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往后的大业,又该如何复兴? 这大汉社稷 姜维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握不住。 “抓住你啦!!” 刘禅大笑着,赶忙解下了绑在脸上的布帛,而看到被自己抓住的宦官,刘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你啊!怎么会是你呢?!” 周围的几个美人此刻也是哈哈大笑。 刘禅赶忙说道:“不算,这個可不算!” 请访问最新地址 巴蜀那娇羞的美人急忙开口说道:“陛下有言在先,岂能反悔?” 刘禅摇起了头来,苦笑着说道:“好,好,朕认输,认输啦!” “黄老公!!” 他只是叫了一声,当即就有一个神采奕奕的宦官走到了刘禅的面前,他看起来很是忠厚,朝着刘禅行了礼,“陛下。” “朕输了,给她们掏钱!!” “分明是有人打扰,怎么能算陛下输呢?谁扰了局,该让谁赔才是啊。” 黄皓笑着说道。 刘禅猛地拍了一下腿,“对,对,是这个道理!” 他连忙看向了那个宦官,“你来!此钱你出!” 那宦官满脸的苦涩,不情不愿的从身上掏钱,这场面看的刘禅更是哈哈大笑,心情极好。 黄皓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皇帝玩耍,黄皓模样端正,令人喜爱,自从入宫以来,一直都是想尽办法来让皇帝玩的更加开心。 刘禅自然也是不忘记对他的赏赐,不断的提拔和赏赐,黄皓在皇宫内的权力也是越来越大。 皇宫内的宦官们开始积极的参与政务,他们在外置办自己的产业,他们的奴仆族人们在各地作威作福。 刘禅随后又与诸多美人玩起了其他的游戏。 黄皓是玩游戏的高手,他给刘禅提供了很多的娱乐项目,这些娱乐项目都是大汉正宗的娱乐项目,都是灵帝他们所玩剩下来的,传承已久,大汉在巴蜀得到了延续,这种延续是方方面面的延续。 等到刘禅玩的累了,黄皓这才扶着他往回走。 走在路上,黄浩方才说道:“陛下,方才接到了卫将军派来的上表。” “哦出什么事了?” “战事失利。” “又失利?” 刘禅皱起了眉头,颇为不悦。 黄浩赶忙说道:“陛下,他上书要庙堂准备钱财,说是要拿给战死以及受伤者所用,他说军心动荡,需要陛下奖赏,才能缓解。” “又是如此,朕的钱便那么好拿??” “相父还在的时候,也是连年出征,可从不曾跟我要钱!” 刘禅有些生气,他想了想,还是无奈的说道:“给就给吧,军事不可怠慢。” 黄皓点着头说道:“陛下英明。” “只是,奴婢听闻,此番战役将士们死亡无数,只有一半人回来先前征西将军曾派人告知,说卫将军一意孤行,不理会他人的劝谏” “奴婢觉得,征西将军跟卫将军,或许是真的闹出了些矛盾,这会使得军心不稳啊。” 黄皓很是认真的说道。 听到这番话,刘禅更是无奈,张翼跟姜维的矛盾,他是清楚的,先前两人在庙堂里就曾有过争论,没想到,去了战场上还要吵架,难怪战事不利,将军们都顾着吵架了,战事还能顺利吗? 刘禅无奈的说道:“等张将军回来,朕当亲自解决!” 黄皓的眼神有些冰冷。 他想起方才的上表:全军溃败,征西将军生死不明。 他并没有如实告知,要怪,就得怪那多事的姜维。 整日闹着要打仗,耗费钱财,还上书要弹劾我们,要管束我们的族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降将而已,油盐不进,那就让伱吃吃苦头。 等陛下跟你询问张翼的时候,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刘禅此刻很不开心,他本来玩的挺尽兴的,却只是因为这番话,却败坏了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他很怀念自家相父还在的时候,那时自己无忧无虑,整日都能轻松自在,哪里像现在,每天都不能玩的尽兴呢? 刘禅猛地想起了什么,“对了,朝中大臣呢?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陛下,今日乃是大尚书卫公的寿诞,听闻群臣都在他的府内设宴庆祝,应当是不知道这件事。” 刘禅当即皱起了眉头,“岂能如此?!” 黄皓一愣,迟疑的看向了皇帝,刘禅说道:“为什么没有邀请朕呢?!” 卫府之内,此刻可谓是歌舞升平,美女翩翩起舞,乐师们奏起了乐曲。 诸多大臣们齐聚一堂,他们的面前摆满了各类的美食,有侍女取出了冰块,以供众人解暑。 大臣们吃着美酒,享受着舞蹈,极为快活。 “呵,听闻姜维败了。” 有大臣低声说道。 “不听我们的言语,私自出兵,败了也是应该的。” “唉,陛下也应当施行仁政啊,我听闻,曹魏那边的中正官,准备继续改动了,给宗族定品,世代为官啊!” 几个大臣低声谈论着,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如今这时日是愈发的难了,今日为卫公祝寿,我却是连五千匹锦绣都凑不齐” “谁说不是呢,这不还是怪那个姜维,整日出兵,出兵,连国库都被他败光了!!我们的日子又如何能好?” “不过这次,他应当是要吃大亏,我们应当一同发书,让这厮不敢再说什么北伐” “哈哈哈,所言有理啊!” “来,诸君,当饮此酒,明日一同劝陛下兴仁政,定使我大汉中兴,社稷永存!!”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5章 大魏 “再这般下去!我大魏就要灭亡在这些小人的手里了!” 尚书台内,几个大臣坐在此处,脸色极为肃穆。 曹髦最近的诸多任命,还有诸多政策,他们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虽说他们如今的位置是被曹髦所提拔上来的,可是如今皇帝的行为愈发的让他们无法忍受。 诸葛诞成为了太尉,群臣本来就有所不满,而王肃又紧接着成为了司徒。 这彻底激怒了尚书台诸多大臣。 实际上这并非是简单的三公之争,虽说是三公,可他们尚书台毕竟才是治理天下的实际机构。 他们这其实是派系之争,无论是诸葛诞,还是王肃,都被尚书台群臣认定为是司马家的派系。 因为这两家跟司马昭都有联姻关系,类似的还有王昶。 他的孙子迎娶了司马昭的女儿。 曹髦的政变给朝中势力重新洗了牌,而以荀为首的帝王派就此出现。 荀所领导的这个派系,虽然名为帝王派,实际上也是曹髦亲手扶持的派系,可根本就不是忠于皇帝的派系,他们其实应该叫得利世家派才对,他们在失去领袖后迅速抱团,为得就是防止被皇帝所单点爆破。 他们急着想要重新确定规矩,让自己的利益不被践踏,而皇帝的诸多政策更是加剧了这个利益团体的合作速度。 而跟他们作对的,就是司马家原先的心腹大臣们,或者说,没有在政变时获利的大臣们。 这些人因为在政变时没有直接得到好处,故而需要在此刻跟随皇帝,好获取利益。 王肃是这样,诸葛诞是这样,包括陈骞,郑袤等人都是如此。 还有一派人马,应当称为政变派,他们是直接参与了政变,并且从头到尾都是支持皇帝,并且因此获利的。 他们以朝中的华表和外头的毌丘俭为代表。 这三大派系再加上以郑冲为首的中立观望者,就形成了当今庙堂的权力机构。 而如今曹髦对司马派的大力扶持,让帝王派极为不满。 荀敢在尚书台直接召集几個大臣,完全不做掩饰,其实就是因为他们的怒气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 他们不想再继续退缩了,若是此刻再次退让,那往后掌权者就要变成司马派了,他们这些人又该怎么办呢? 荀看向了面前的众人,他愤怒的说道:“王肃有什么才能可以担任司徒呢?” “他先前为了自己的官爵,不肯为夏侯公平反,在庙堂动乱的时候,他又弃官离开,如今却想要回来??” “诸葛诞同样如此!” “王肃可以为太常,却不能为司徒,诸葛诞可以为卫尉,却不足以任太尉!” 荀大声的说道。 这一刻,周边的几个大臣都有些沉默了。 崔赞无奈的说道:“荀公啊,话虽如此,但是这件事乃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您勿要忘了,高柔还不曾被杀” 他们只是一群没被清算的人,高柔谋反,完全可以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牵扯进去,这也是他们一直退让的一个重要原因。 郭彰忍不住说道:“应当要解决谋反的事情啦!” 第76章 吴 吴国,建业。 “再这般下去!我吴国就要灭亡在这些小人之手了!” 在漆黑的屋内,隐约能看到将军孙仪那略显的狰狞的脸。 他看向了面前的两位同僚,张怡和林恂。 孙仪咬牙切齿的说道:“孙峻把持庙堂大权,做出不伦的事情,败坏宗室的名望,让我家为天下人所嗤笑!” “他滥杀宗室,孩视陛下,与诸多大族狼狈为奸,大族们的私兵都要超过我们这些领兵大将了!” “诸将皆是他们这些大族里的酒囊饭袋,一事无成,敢居高位,对吾等无礼!” “当今的吴,庙堂内庸碌的人高居其位,宗室不伦糜烂,陛下被把持恐吓,百姓的税赋连年加重,耕地皆成大族私地,百姓皆为其奴!” “当初我父亲病逝,太祖皇帝封我为将军,托付天下大事。” “诸位也是受过太祖皇帝恩德的。” “如今正是我们该报答太祖皇帝恩情的时候了。” 孙仪看向了一旁的亲信,那人当即说道:“蜀汉的使者前来拜见孙峻,他们明日在城外设宴,孙峻的身边没有太多的人来保护。” 张怡和林恂对视了一眼,张怡赶忙说道:“将军,除贼的事情险恶,天下还需要您来安抚,请您留在府内不要外出,让我带着甲士去斩杀孙峻,等我死后,您再出面来平定局势。” 孙仪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不可,只有我才能以宗室的身份带着人来接近他,他身边虽然没有人,但是四处的道路上都是有人把守的,你们无法接近他。” “等杀了孙峻,我们就前往皇宫,拥戴陛下来给诸多奸贼定罪,以诏令来夺了兵权!” 孙仪的谋划是相当的简单,相当的粗暴。 可这已经是孙仪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本身就没什么才能,孙仪是孙静的孙子,他父亲跟孙权是堂兄弟,他没有参与过什么战事,也不曾参与过治政。 而他面前的两个将领,是吴国少有的寒门出身的将领。 在三国互相比烂的年代,吴国的烂是从孙权就开始的,如今甚至还不曾达到顶峰。 三人当即约定好了动手的事情,他们决定回去后就召集亲信,挑选出三百多人来,孙仪负责杀掉孙峻,张怡负责控制群臣,林恂负责保护皇帝。 在做出谋划后,三人当即歃血为盟,立下了为国除贼的誓言。 张怡跟林恂离开了此处。 孙仪目送着他们离开,因为紧张甚至都无法站起身来 而在此刻,吴国大将军孙峻坐在府内,跟蜀国的使者笑着交谈了起来。 “陈君的身体还好嘛?” “我与他也有一段时日不曾有书信往来。” 使者赶忙解释道:“大将军,陈尚书令忙于国事,抽不出时日来与您攀谈,但是我这次出发的时候,他多次提起您来,让我代替他来寒暄,另外,他还托我带了些礼物” 孙峻心情大好,他认真的说道:“我对陈君也是极为推崇的,我常常召集国内的群臣,让他们都效仿陈君的为人,治理好吴国。” “此番我也必须要回礼才是。” “如今这曹贼势大,吾等更该多往来” 蜀汉的使者前来吴国,并非是为了两国重新联盟来对付魏国,实际上,魏国的人也常常来吴国。 他们的会面,名义上是为了天下大事,而实际上,他们只是有些生意要谈而已。 各国大臣来往通商,哪怕是交战,也无法阻挡他们的热情,甚至是大将军带头来搞走私贸易,孙峻并非是头一个这么干的。 他们只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商谈大事的外衣,然后就可以如此公开的坐在一起为自己谋利了。 各国的将士征战多年,手里沾满了对手的血,几代人的仇恨叠加在一起,彼此怒目而视,不共戴天。 可这三国的实际拥有者,却可以通过书信谈笑风生,互派使者交好,写一写书信,送个礼物,再整一個羊陆之交的雅事出来。 孙峻跟使者说了许久,最后确定了明日设宴的时日,这才送走了使者。 在送走使者之后,孙峻赶忙打开了蜀国所送来的礼物,看到那锦绣,他眼里闪烁着光,迅速令人将这些东西装上车,就出了门。 孙峻的目的地自然是全公主的府邸。 全公主孙鲁班看到孙峻所献上的蜀锦,脸上也是多出了些笑意来。 孙峻此刻再也没有大将军的风范,他卑躬屈膝的坐在孙鲁班的身边,脸上写满了谄媚。 就这副模样,怎么都看不出这是堂堂一国的大将军。 “不错啊,蜀国使者送给你的?” “是送给陛下,臣觉得公主会喜欢,就特意带来送给您。” 孙鲁班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作为孙权的长女,这位公主的年龄着实不小,可即使到了这个年龄,她还是常常以华丽的衣裳来见人,总是热衷于去做一些为他人非议的事情。 看到毕恭毕敬的孙峻,孙鲁班很是满意,她开口说道:“你是个知道事理的,倘若宗室里的人各个都如你这般,那该多好啊。” 孙峻赶忙说道:“宗室齐心协力,一同辅佐陛下,服侍长公主” “偏将军可是有十余日不曾来拜见我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孙鲁班忍不住说道。 孙峻赶忙回答道:“我给綝交代了一些事情,他此刻正盯着那曹贼呢,长公主有所不知啊,这毌丘俭当真是小人!!” “那司马师都死了,他居然厚颜无耻的派人来跟我们借粮!!” “我一时不查,将粮食都送出去了,方才听人说司马师已经死了!” “我一直以为毌丘俭乃是当世大儒,文武双全,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没想到啊,这曹魏上下,皆没一个好东西,蛇鼠一窝!” 说起这件事,孙峻心里就很是生气。 当初毌丘俭相当硬气的派人前来,说自己没有粮食来对抗司马师,若是不给粮食,自己就会被司马师轻易击溃,对吴国不利。 孙峻的道德水准不好说,但他并非是蠢人。 他分析了当时的局势,觉得毌丘俭坚持的越久就对自己越有利,因此才做出了资敌的事情。 没想到啊,这毌丘俭人模狗样的,竟是这般的小人!! 司马师都病死了,你还来骗我粮食?! 孙峻在得知司马师病逝的消息之后,当地派了人前往淮南跟毌丘俭诉说利害,让他归还粮食。 结果派去的那两个人也没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如今东吴每日的朝议开头都是要先辱骂毌丘俭的无耻行为,然后再进行。 孙鲁班对这些庙堂的事情非常的感兴趣,她换了一个更加无礼的姿势,将腿伸了出来,孙峻显然也很上道,当即轻轻为她捏起了腿,一边捏一边说。 就在两人亲切攀谈的时候,忽然有士卒叫道:“大将军!!偏将军有急事!!” 孙峻当即皱起了眉头,“休要大呼小叫!” 孙峻笑着看向了孙鲁班,“长公主,这大概是曹贼那边有了什么消息,我先服侍完您” “不必了,以国事为重,且去吧。” 孙鲁班挥了挥手,孙峻这才起身,再三大拜,随即匆匆离开了此处。 当孙峻走出这内屋后,脸色就变得沉稳了很多,开始像一个大将军。 他的堂弟孙綝不安的站在门口,看到孙峻走出来,急忙上前。 “兄长,出大事了!” “低声说。” 孙綝压低了声音,“孙仪,张怡,林恂等人密谋要杀害您,张怡的妻知道了这件事,私下里派人往府中告发,消息属实!” 这一刻,孙峻气的险些跳了起来。 “叔父为何要杀我?!” 孙仪的父亲,乃是孙峻大父的亲弟弟。 孙綝没有说话,孙峻却愤怒的叫道:“派人去将张怡等人都给我抓起来!你带着人跟着我走!!” 孙峻当即派人去捉拿其余贼党,自己则是直扑向了孙仪的府邸。 孙仪此刻还在跟自己的亲信们商谈明日的事项,刚进行了一半,门外就传出了喊杀声。 孙仪大惊失色,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人冲进了屋内,亲信们想要抵抗,可面对那一架架强弩,他们完全没有机会。 孙峻大步的走进了府内,低着头,看向了坐在面前的孙仪。 “叔父听闻您想要见我,特意前来拜见。” “来人啊,将这些人带走!” 孙峻下了令,孙仪麾下的亲信都被押解着出去。 孙仪长叹了一声,一时间,他的眼里满是绝望。 孙峻这才看向了他,“叔父,这些时日里,我对您以礼相待,不曾亏欠,为什么想要杀我呢?!” “宗族里出了伱这样的逆贼,谁人不想要杀你呢?!” “我只恨自己才能不足,未能成事,我倒是要看看,百年之后,你要如何面见你的父亲!你的大父!!” “我与他们一同等你!!” 孙仪呵斥着,猛地拔出了佩剑。 他将佩剑对着自己的脖子一抹,血液喷射,他随即倒在血泊之中,眼里依旧带着愤怒和不甘。 孙峻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他的话都没有问完,孙仪就死在了他的面前。 我都没说要杀掉你啊! 这一刻,孙峻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想起孙仪的话,总觉得先祖的魂灵仿佛正凝视着自己,孙峻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他踉跄着逃出了内屋,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孙綝赶忙扶着他。 “兄长??您无碍??” “无碍无碍,回府,回府!!”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7章 发难 又一次大魏朝议。 庙堂的氛围却出现了些变化。 三公分别坐在群臣的首位,王肃精神奕奕,实现了三公梦的他,已经将王祥的事情抛掷之脑后,他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证明自己的三公之能。 当今的皇帝虽然但是好听劝,只要用心辅佐,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况且,自己还年轻啊! 王肃因为善经而被众人尊重,可实际上,他就比司马师大了十三岁。 六十多岁的年龄,放在这些大臣里,那还真的是相当年轻。 并非每个人都是钟会这样的猛人,三十岁就可以朝着三公级发动冲锋。 庙堂里的大臣那都是经过了层层磨砺后上来的,光是在地方上的资历,可能就有数十年,尤其是做到了这个顶层,六十岁都可以说还年轻。 正是当打之年。 王肃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抛开私人恩怨,曹髦绝对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君王,而三国割据的局面也拖延了很久,若是能在自己的手里完成大一统的壮举,辅佐皇帝开辟一个盛世,那王祥还敢来踩着自己上位?自己一句话就可以让他遗臭万年了! 就如王肃所说的,这是个私心较重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选择努力进步,不跟群臣厮混在一起。 坐在他面前的诸葛诞,看起来就更是硬气了。 这位最在乎颜面的太尉,此刻是被气的够呛。 老夫刚来庙堂,你们就纵火烧粮仓是吧?? 这么不将老夫放在眼里? 他心里同样憋了股怒火。 而群臣这里就更不用说了,皇帝这些时日里的政策,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倒行逆施。 他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来挽救大魏天下,勿要让其坏在了奸贼的手里。 群臣的忍耐大概已经达到了一个限度,他们已经做好了发难的准备,这顿时改变了朝议的氛围。 曹髦很平静的看着他们,哪怕情况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曹髦也没有过多的愤怒,他很是冷静的分析着如今的局面。 当今朝中的几个派系,曹髦看的是明明白白。 世家联盟在被痛打了一顿之后,再次缓缓凝聚,这依旧是一股相当可怕的力量。 天下的官员皆出大族啊,哪怕是偶尔有几个王经这样的贫困户,那人家也是大族的门生,王经就是被崔氏所提拔的。 没办法,书在人家的手里,你寒门庶民想要当官,你得去读书啊,那你不投靠世家,你还想从哪里获取知识?? 文皇帝其实一直都在致力于大魏的教育事业。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我大魏文皇帝虽然做出了很多糊涂事,但是也不能说对社稷完全没有贡献。 魏文帝曹丕在黄初年恢复了洛阳的太学,设博士十九人,广纳天下的贤才来就读。 太学生在曹髦时期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的规模。 当初曹丕按着汉制设五经策试之法,通过考试的可补掌故,太子舍人,郎中等职位。 这在一定程度上淘汰掉了那些酒囊饭袋,为魏国君王们提供了人才来源,同时,曹丕在各地推行儒学,设立庠序,高呼:以太学治天下,以庠序教城邑! 第78章 阵容 曹髦也是在钟会开口的一瞬间就知道了钟会想要做什么。 难怪他先前鼓励郑袤和陈骞多去办事。 他根本就不屑于小打小闹,他是想直接来个大的。 对官员的任命和调动进行规范化,看起来是在限制皇帝的权力,可实际上,此举可是大有所为啊。 这很符合钟会一贯的作风。 钟会就喜欢做一些利弊相当,非常冒失且危险的事情。 这是对人事权做出了限制,皇帝不能随意安排了,得先考察,那考察者大概还是由官员来担任,这一方面来说,就是让官员们主导人事权,让皇帝收手。 弊端很大,若是大族负责这个考察工作,那大魏怕是要出大事。 可如果能继续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效果同样也很大,能一举改善大魏如今愈发荒唐的吏治情况。 我大魏的官员们,放在历朝历代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干什么都能找得到,奇葩程度仅在汉初那些行为荒诞的诸侯王们,以及后来的高氏家族之下。 那高家也只是一家子的神经病,而以服散为时尚的大魏官员,那服散之后疯的是一大批人啊。 若是能大范围的整顿吏治,将大魏各地那些蠢物们给换掉,那也值当。 尽管还是世家换世家,可正常点的世家总比发疯的要强。 此刻礼法薄弱,各大家族又疯狂的联姻,他们只遵从同姓不婚的原则,对其余的东西都看的很淡,曹髦都怀疑,世家子弟的质量越来越差是不是亲近结婚所导致的。 就以目前的这三国来说,能换一批像个人的来当官员,那都属于是走在三国的最前沿了。 行政效率都不知能提升多少倍。 在这個人治社会,一个合格的官员对政务所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庞大了,地方的农业生产,灾情管理,治安等事情,全看官员的水平,最低限度的官员甚至会自己去抢自家的百姓。 结合多个方面后,曹髦觉得钟会的想法可行。 虽然人事权目前在自己手里,但是就以群臣的这种态度,自己有这个权力又能如何呢? 至于这件事的弊端,可以再去想办法来解决。 曹髦心里想了很多,却还是没有出面干涉。 实际上,封建社会里的优秀统治者,并不需要去多做什么,只需要做到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找到能人,第二件事是将能人擅长的事情交给能人来做,第三件事是别添乱。 能做到这三点,基本就是个不错的明君了。 若是自视清高,事事亲为,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什么都想瞎掺和,又菜又爱干,那下场有两个,要么是大魏文皇帝,要么是大隋炀皇帝。 皇帝与群臣的斗争,本质上还是群臣与群臣的斗争。 荀顗看着雷打不动的皇帝,又看着面前的诸多大臣,他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了诸多大臣们。 “尔等是要做什么?!这是想要逼迫陛下不成?!” 他赶忙走到了群臣的最前头,毕恭毕敬的朝着曹髦行礼,“陛下,百官只是一时心急,他们都是为了大魏社稷,请您宽恕其罪!!” 荀顗再三行礼。 曹髦看向了众人,“这件事,就按钟君所说的来操办吧。” 他很是干脆的站起身来,又看向了群臣中的郭彰。 “郭彰在朝议时对朕无礼,当治其罪!” 曹髦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郭彰目瞪口呆,怎么走之前还要来这么一出?不是都谈妥了吗? 他连忙看向了身边的几个大臣,而此刻,这些大臣们都主动转移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郭彰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朝议结束,他就忍不住要找荀顗,却被几个大臣连哄带骗的离开了此处。 荀顗苦笑着走到了王肃的面前。 “王公,今日的事情” 王肃打量着他,忽然发笑。 “荀公,不必多言,往后我们还会多亲近的。” 荀顗再次说道:“那是自然,我们本就该多亲近,同朝为臣,往后自然还要您来照顾,尚书台治理天下,若是没有您,这可如何进行呢?”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走到了荀顗的身后。 荀顗下意识回头,诸葛诞就站在他的身后,距离他很近,诸葛诞身材高大,低着头,脸色竟有些吓人。 荀顗急忙要拜见,诸葛诞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荀公不必多礼。” “您与司徒公的事情,可是忙完了?” “忙完了,忙完了。” “那就好,那就谈一谈跟我的事情吧,我刚刚上任,要查物资粮草,太仓就被人烧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诸葛诞死死拉住荀顗的手臂,根本就不松开,哪怕是在说话的时候,也是抓着他的小臂,这就带点羞辱的意思了。 荀顗用力挣脱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挣脱不开。 诸葛诞再怎么说也是骑着战马上过战场的将军,荀顗明显吃亏。 “太尉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怪我?” “你不是说了吗?尚书台治理天下事,不怪你,难道要怪陛下吗?” “还是说,要怪老夫?” 荀顗赶忙说道:“尚书台只是负责执行,这太仓并非是” “老夫初来乍到,不管这个,今日,你就陪着我来解决这件事。” 诸葛诞直接拽着荀顗就往外走,荀顗此刻又惊又怒,就这么半强行的被诸葛诞给带出了殿内。 王肃看着这一幕,顿时笑了起来,他看着一旁的郑袤,感慨道:“过去说诸葛公为人豁达,赤诚君子,今日观之,果真如此!” 郑袤一言不发,他看起来很是无奈,在这庙堂里,想要当个中间派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而此刻,钟会已经坐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往后他们会得寸进尺,愈发的过分,直到双方拼出个死活。” 钟会的眼神格外的冰冷。 看得出,钟会此刻给那些逼宫的群臣都已经判决了死刑,一旦有机会,钟会将毫不迟疑的杀掉他们。 曹髦摇着头,“这些人以辞官为要挟,若是惩治了他们,只怕政务瘫痪,朕的政令都到不了地方。” “陛下说的很对,所以,我们得找人来取代他们。” “陛下先前跟我说过尚书台的事情,六部尚书,足以勉强完成庙堂的运行。” “可六部尚书必须要有适合的领袖。” “陛下心里可有了人选?” 曹髦眯起了双眼,也没有隐瞒,很是干脆的说道:“郑冲的尚书令短时日内不能取缔,往后倒是可以让王肃来接任。” “仆射的位置,朕准备暂时让陈泰来担任。” “至于六部,朕考虑了一番,吏部可以是郑袤,兵部可以是陈骞,刑部可以是士季直接担任,户部可以是卢钦,礼部可以是魏舒,工部可以是杜预。” 钟会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陛下居然已经想好了尚书诸部的具体人选。 实际上,曹髦心里有很多的大名单,除却尚书台外,包括对其他一些机构,他都有很详细的人选。 中书台往后就渐渐用卫瓘来担当重任,内臣这里就让钟会跟张华为首。 御史台以毌丘甸。 他这里还有很多的排列组合,说给钟会的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 钟会跟曹髦的想法差不多,三公九卿可以让给这些不当人的家伙,但是真正办事的机构一定要是自己的人,改制之后即刻开始安排。 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撇开三公九卿,依靠自家的尚书台来治理天下。 到时候,在尚书台开朝议搞架空的就不是群臣,而是皇帝了! 教曹髦知识的不只是司马师,还有王祥高柔等人。 这大概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曹髦此刻又说道:“不过,这些并非是根本,根本上还是要继续文皇帝的文教大业,士季啊,这可是你最擅长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啊?” 钟会抿了抿嘴,却没有急着开口。 纵然是对钟会来说,这件事的难度也很大,钟会很想一口答应下来,可他暂时又没有好的办法。 “陛下,这件事尚且不能急躁,臣定然会想好办法的。” 听到钟会的回答,曹髦有些惊讶,原来还有你小子办不成的事情啊。 可曹髦也是给足钟会面子,没有再过多的说起这件事,只是说自己相信钟会能办成。 钟会很快就离开了此处,他还要去跟荀顗等人对接,来对大魏的官吏体系整一次大活,将魑魅魍魉们扫一扫,尽可能的提拔一些实干之才。 在文教大业上,钟会没有办法,而曹髦这里却有很多的想法,世家大族对知识的垄断,可以通过多个层面来打破。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科技。 科技发明改变生活,当印刷术和造纸术发展到一定地步,书籍大量的流传在民间的时候,想要垄断知识就没那么容易了。 贫民子弟只是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他们并不弱于大族子弟,甚至,如今成就最高的那些人,都是年少时吃尽了苦头的大族子弟。 造纸,印刷。 曹髦对这些能大概说出个原理来,动手制作是不太现实的,但是,大魏有的是人才啊。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张华。 “茂先,为朕备车!朕要去见一位贤才。” “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9章 中兴魏室 大魏人才济济,除却杜预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发明大师,大魏还有一个重量级的大人物。 曹髦在亲政之后就派内臣去打探他的下落,最后确定了他的住所。 曹髦穿着很寻常的衣裳,犹如一位贵公子,坐在了马车上,驾车的人乃是张华,而成济等人自然是分布在皇帝的前后,偷偷保护他的安全。 马车在洛阳城内来回的穿梭,最后停靠了在洛阳东城的一处寻常民居前,这里很是热闹,有孩童来回的嬉闹,远处还有几个老人,此刻有些警惕的看着马车,拉住了那些孩童,不敢靠近。 曹髦看了看周围,笑着对张华说道:“叩门吧。” 张华随即上前叩门。 很快,就有一位奴仆开了门,看到外头的张华,那人大惊失色,赶忙行礼。 “敢问,马公在家否?” “在,在的!” “就说有晚辈前来拜见这是我的名刺。” 张华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刺,那人接过,随即冲进了院内。 曹髦就站在张华的身后,眼里满是期待。 他这次来找的人,乃是前给事中,马钧。 此公是扶风人,乃是寒门出身,在文皇帝的时候担任博士,后来在明皇帝时改进了织机,立下功劳,升给事中。 十二蹑织机就是他的发明,这大大提高了功效。 他的发明还有很多,其中包括龙骨水车,轮转式发石机,他还改进了诸葛连弩。 总之他的技术和创造力让当时的人都非常的惊讶,曹羲曾亲自给曹爽举荐了马均,认为此人可以重用。 但是吧,大将军曹爽还是一如既往的水平,一句话:乃公不用! 值得一提的是,裴秀很不喜欢马钧,得知马钧发明了发石机后,裴秀很是不屑,前往与马钧辩论。 马钧跟邓艾一样,自幼患有口吃,说话不利索。 裴秀这种找马钧辩论的行为,无疑是跟瘸子赛跑。 果然,经过一场精彩的辩论,裴秀大获全胜,马钧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根本就不能反驳裴秀。 裴秀十分得意,总是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后来跟弘农太守傅玄说起这件事,傅玄就觉得裴秀这件事做的很不地道。 后来曹爽倒下,马钧也跟着诸多大臣一同被罢免,他就住在洛阳,继续捣鼓自己的各种发明。 曹髦只是等候了片刻,就看到一人快步走到了门口。 初次看到此人,曹髦怎么也无法将他跟自己脑海里的马钧联系起来。 这是個相当壮硕的老者,他的眉毛很粗,看起来有些凶,此刻审视着面前的张华,又看了看一旁的曹髦。 “后,后,后生,我不认得你。” 马钧开了口。 张华赶忙拜见,主动让开了位置,说道:“请您原谅,我是陪同我家君主前来拜见您的。” 马钧这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曹髦。 看着这满脸英武的少年郎,马钧还是很疑惑,“这位君子” “马公,能否进去再说呢?” “好。” 马钧就请他们两人入内,府邸内不算太奢华,曹髦看到了很多零件被随意的摆放在院落里,这些零件各式各样,就是曹髦,也看不出这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他们就这么走进了内屋,马钧的内屋更是夸张,看起来有些凌乱,四处都摆放着各类的草图。 曹髦眼睛都亮了。 马钧请他们两人坐下来,自己则是坐在了上位。 “后,后,后生,你是谁家的子弟?” 曹髦笑着回答道:“乃是曹家的儿郎。” 马钧一愣,“是安乡侯家的吗?” 曹髦点点头,“算是吧。” 马钧长叹了一声,“安乡侯是个好人,老夫还以为他已经没有子嗣在世了呢。” 马钧所说的安乡侯,乃是曹爽的弟弟曹羲。 比起曹爽这位聪慧的大将军,曹羲还算是不错的,他当初跟裴秀一样,很轻视马钧,可后来看到马钧的诸多发明后,顿时折服,积极将他举荐给曹爽。 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奈何,曹羲早已被诛三族,根本就没有子嗣还在世上。 在里头服侍他们的仆从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安乡侯三族都被诛了,别说子嗣了,就是亲戚都被杀的干干净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看向了家主,可当着客人的面前,又不好提醒。 马钧这些年里一直都在家里,寸步不离,他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没什么朋友,不与人来往,对庙堂内所发生的事情基本都不知道。 曹髦笑着说道:“马公啊,我这次前来,就是想看看您,看来您的身体还是很硬朗啊。” 请访问最新地址 “嗯。” “我听别人说:您是天下之名巧。” “说起来,我也很喜欢作器,也曾画过几张图纸,只是看到您家里的这些,才明白自己画的有多简陋了!” 这句话明显的引起了马钧的好奇。 哪怕是他这样的机械大师,也常常被人轻视,很少有贵人会有这样的爱好。 “君,君,君子的图?” 曹髦看向了张华,张华迅速拿出了几张图纸,这是曹髦过去给毌丘俭所发的图纸。 马钧一把夺过,张华都有些尴尬。 马钧认真的看了片刻,方才说道:“粗,粗糙,但是想法很好,不错。” 马钧一眼就看出了新犁的精妙,他说道:“此物若是推广,获益极大!” 曹髦点着头,“是啊,已经推广到了各地去。” “马公啊,我一直都觉得,这些新的器械,才是治理天下的真正利器,您所改进的织机,到现在,也只是在洛阳周围被广泛使用,这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这些新工具的出现,能改变时代啊,您所改进的连弩,在战场上能救下多少的士卒,您的织机,还有这新犁,能救活多少的百姓呢?” 马钧没有回答,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辞。 哪怕心里赞同曹髦的话,也只能是点点头表示支持。 曹髦认真的说道:“当今的庙堂就缺乏一个机构,用以推广和制作新工具。” “天下向来就不缺乏像您这样的能人,只是缺乏能重用您的人啊。” 马钧摇着头,“无,无,无心官爵。” “哈哈哈,这不是为了官爵,这是为了发扬您的技术,是为了传承您的技术,是为了改变这个天下!” 曹髦大声的说着。 奴仆再次感觉到了不妙。 他从这个少年郎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仿佛天下都在他的指掌间。 马钧也很是惊讶,他再次摇着头,“难,难。” “您放心吧,过去可能会很难,但是往后就不会了,过几天,我想邀请您参加一次宴会,您勿要误会,虽是宴会,却不是那种清谈之宴,乃是私宴。” “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您。” 曹髦跟马钧就这么聊了起来,随即又说起了自己心里的一些设计,当曹髦询问是否有办法降低纸张的成本时,马钧说话都不结巴了,他详细的给曹髦解释造纸工艺,并且表示可以通过不同的低价原料来进行测试,看看是否能更进一步的降低成本。 而当曹髦说起印刷书的原理时,马钧更加的激动,他甚至带着曹髦去参观了自己的“机房”。 曹髦看到了马钧很多半成品的发明。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曹髦是不愿意就此离开的。 此刻的马钧,在曹髦眼里浑身都闪着光芒。 这是真正的人才啊,重要程度跟钟会马隆等人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此人对官爵都没什么追求,是个成熟的技术宅。 曹髦开心的跟马钧告别,马钧这才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还,还,不知后生名?” “我名髦,您唤作彦士就好。” “好,好。” 马钧很是客气的将曹髦送出了门,这年头,想找个如此重视器械,又有这样想象力的年轻人,还真的是不容易。 我道不孤啊。 马钧有些欣慰,将曹髦送出了府邸,转过头来,他就看到浑身哆嗦的奴仆。 这仆从跟随了他很多年,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 马钧不解的问道:“你,你,你抖什么?这般暖和的天。” 仆从颤抖着说道:“家主,您不出门,有所不知,县衙有令:改元之后,避讳髦” “避,避,避讳” 马钧顿时想起了什么。 下一刻,他脸色一白,也开始抖动了起来 坐在马车内,张华不解的问道:“陛下为什么不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呢?” 曹髦摇着头,“若是得知皇帝前来,还能听到他如此坦诚的话吗?” “我过去又不认识他,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如此相见,才能了解这个人啊,况且,我看此人不热心功名利禄,若是以皇帝的身份拜见他,他反而是要搪塞藏拙了。” “无碍,等过几天,他自然就知道朕的身份了。” “继续派人好生保护他,想要中兴魏国,难道不是要依靠这个人吗?” 张华有些惊诧,皇帝给此人的评价实在是太高了。 他还是头次听到皇帝如此夸赞一个人。 就那老头跟他奇奇怪怪的木头铁块,真的能中兴大魏吗?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80章 不怕了 “荀公!!岂能如此对我?!” “就不怕往后再没有人愿意为庙堂大事而挺身而出吗?” 郭彰面红耳赤,他站在荀顗的面前,气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这次联名上书,群臣都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往后皇帝就不能随意进行任免权,要拟定一个大家都接受的规章制度来进行。 皇帝很开心,钟会很开心,群臣也很开心。 唯独郭彰不开心。 因为他要被治罪了,御史台弹劾他有罪三,无论最后是以什么罪名来处置,反正这官爵是保不住了。 郭彰对此很是愤怒。 我给你们当先锋,你们也当保住我啊。 你们的谋划都成功了,就没有人再来保我了? 荀顗的脸上此刻却没有平日里的笑容,他的心情同样很糟糕,朝议的事情刚刚成功完成,他就被诸葛诞拉去处置太仓的事情。 诸葛诞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当着诸多官员的面,将他再三训斥。 甚至还责令要求自己在十天内抓住罪犯,解决这件事。 看诸葛诞的神色,荀顗不怀疑自己若是完不成,此人真的要跟自己拔刀相向。 这是个什么样的疯子,为了那虚无的名誉,就一点都不怕得罪群臣? 荀顗的心情很是糟糕,刚刚回到府内,郭彰又强闯了进来,要求得到他的庇护,荀顗只是说明日再说,他就开始暴跳如雷了。 荀顗看向郭彰的眼神顿时变得冰冷。 你出身大族,我就不是了吗? 论父辈,你父亲给我父亲提鞋都不配,你也敢在这里叫嚣? 他冷冷的说道:“郭君,勿要说的如此难听,当初是伱自己主动提议要最先开口的,老夫也曾劝说你,这件事风险极大,是你说不必担心,有群臣相助。” “怎么,在你这里,老夫一个人就是群臣?!” 郭彰自知失言,脸色通红,却还是毕恭毕敬的低着头,“荀公,我并非要责怪您。” “群臣共同进退,这才是朝中奸贼无法成事的原因。” “当今我为了群臣的利益挺身而出,陛下受了蛊惑,因此要治我的罪,若是没有人来救我,那还怎么说共进退呢?” “往后还有人敢最先出面吗?!” “这不是我贪生怕死,我是担心往后就没有人敢直言上书了呀!!” 郭彰的话都在颤抖着,他极为害怕,谁知道从这里出去后会遇到什么,或许门外就站着要抓他的将士。 荀顗听着他的话,心里却不屑一顾。 荀顗本来就不是一個好犯险的人,他最初的想法,也只是通过司马师的事情给皇帝上强度,然后委婉的解决这件事,是郭彰这些人高呼着要拼死一搏,如今怎么又开始害怕了呢? 这次可是皇帝点了名要办你,你让老夫怎么办?? 再次聚集大臣来反对皇帝?? 你真不把大魏天子当回事是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皇帝,中军怕不是要二次冲尚书台了。 你自己叫的最凶,如今又怎么要老夫出面? 荀顗反正是不愿意为郭彰而去跟皇帝正面开打的,必须要给皇帝留下缓和的余地,硬碰硬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第81章 预料之中! “尔等阉犬!” “安敢如此?!” 郭彰刚刚叫了一声,就迎面挨了一棍,他惨叫着倒地,却也不怕,放声大骂。 郭彰的家奴并不少,这里虽然不是他们的大本营,可这样的大家族,在洛阳的私产可不会少。 光是在郭彰的府邸内,就有三百多奴仆,这还只是负责照顾府内衣食起居等事情的,不算他其余地方的府邸以及产业内的人员。 当徐老公上前来拿人的时候,这些人居然敢还手。 若非郭彰及时劝阻,他们就差将强弩给掏出来了。 郭府内鸡飞狗跳,格外的混乱,这是阉人们时隔五十多年后的再次登场。 他们仿佛都攒着一股怒火,这怒火憋了很多年,当皇帝下令让他们发泄的时候,他们几乎失控,一个又一个郭家奴仆被拽倒在地,被乱棍殴打。 他们犹如豺狼那般在郭府内横冲直撞,郭府内的动静,此刻就像是遭了贼寇,或许比那更加恶劣。 就是郭彰,此刻都免不了拳打脚踢。 他可是堂堂大族子弟啊,岂能被阉人这般羞辱?! 这样的情况已经几十年不曾出现了,上次有大族子弟被阉人们抓起来殴打致死,那还是汉灵帝时的事情了。 当这些人犹如土匪一般在府内肆虐,向郭家众人施暴的时候,郭彰的心里既是愤怒,又有点窃喜。 郭彰窃喜的原因很简单。 宦官们不敢打死自己的。 皇帝若是派其他士人来抓自己,朝臣或许不敢为自己出头,可派阉人来对付自己 自己哪怕犯了再大的过错,那也是属于士人阶级,士人们绝对不会允许灵帝时的事情再次发生! 自己这次是要获救了! 郭彰如此想着,也就没有让自家的奴仆动用真家伙,不然,若是拿出了私藏的强弩,还指不定是谁殴打谁呢! 藏甲,藏强弩,对世家大族来说早已不是什么大事了。 甚至是府内的这些奴仆,名为奴仆,实际上跟私兵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们完全听从住家的吩咐,有过军事训练,披上甲胄拿起强弩那就是精锐的甲士。 郭府内的动乱迅速吸引了周外人的目光,众人惊惧的看向这里,等待着有人前来解决这里的情况。 可等候了许久,也没有人前来,到最后,是那些阉人们押解着一个又一個郭家的人,将他们捆绑起来送进囚车里,然后驾车离开。 依旧有人没有离开,有阉人在郭府内忙碌了起来,正在计算他家里的财产。 街道上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反应各不相同。 “岂敢如此?!阉狗欺人太甚!!” 这是那些年轻的士人们,他们看到所发生的一切,目呲欲裂,甚至有几个人拔剑冲了出去,却被迅速制服。 “这厮也有这一天啊” 这是那些被郭彰所欺辱过的大户百姓。 底层百姓倒是不知道这个人,毕竟,以郭彰的地位,他也不会去欺负底层百姓,欺负底层百姓那是他的奴仆该去做的事情。 他们还不配让郭彰来出手欺辱。 郭彰自视甚高,他以大族子弟自居,不会跟出身太低的人有联系,甚至连同族那些分支的子弟都要被他所羞辱欺负。 他有个族人叫郭琦,这人生性耿直,不喜欢阿谀奉承,文才斐然,擅长治经。 后来司马炎听说了他的名声,就跟郭彰来询问,郭彰对郭琦很是轻视,曾多次欺辱,就对司马炎说:没听说过。 当然,司马安世是个宽厚人,对谁都能封官,对郭琦自然也是,提拔任用了他,可因此人的性格,在那之后就没有再得到提拔过了。 郭彰被押进囚车里的时候,他愤怒的看向了前方的那些宦官们。 且等着吧,你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郭彰仰起头来,一脸的不屈。 既然知道自己不会有事,那当然是要为自己邀名了。 一个被阉人栽赃殴打,却宁死不屈的贤人,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他这一路上都在大声的谩骂,表情是大义凌然的,言语是慷慨激昂的,内心是肮脏不堪的! 阉官们完全不理会他,这让郭彰骂的更加大声了,他就这么一路骂到了廷尉。 当他们来到了廷尉的时候,陈骞已经领着群臣站在了门口。 显然,郭府内的动静,已经有人提前告知了陈骞。 郭彰很是愤怒,对陈骞骂道:“你个阉宦的鹰犬,你与当初那些亲信阉贼的狗贼有什么区别?” 陈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客客气气的跟徐老公说了几句,随后就令人捉拿郭彰以及他麾下的众人。 郭彰很是惊诧,陈骞也是大族出身啊,也是士人啊。 你就不怕自己的名声臭掉?? 居然敢帮着阉人来抓自己,你疯了? 当郭彰不可置信的被押解进去的时候,陈骞的眼里满是冰冷。 请访问最新地址 当郭彰被送进牢狱内的时候,郭彰甚至气笑了。 这帮人是疯了吧?? 居然真的敢抓?跟阉宦抓捕一个士人? 你今日就要被士人群起而围攻了! 他又忽然觉得有些高兴,这件事闹得如此之大,最后自己被放出来的时候,是不是一次性攒够可以比肩诸葛诞王肃等人的名望呢? 他又指着看守自己的官吏们骂了起来。 就连无辜的荀寓都被他一同辱骂。 而此刻,这件事也是迅速在各地传开。 只是,这并没有如郭彰所期待的那样,引起什么轰动。 因为,跟这件事传出来的,还有雍凉的战事。 蜀国的征西将军被生擒了蜀国没有大将军,三大将里只有车骑将军和卫将军,征西将军是蜀国军中的第三将了,是其余四征都不能比的那种。 如此人物被俘虏了,姜维的军队那铁定是被打的几乎覆灭啊。 这消息震撼了群臣。 这样的功劳,不知有多少将士获利,皇帝在军中和天下的威望更是暴增。 为什么皇帝如此走运呢? 偏偏他刚亲政,那姜维就昏了头,被打的这么惨! 在这则消息的轰炸下,郭彰的事情却没有多少人提起。 哪怕他是以群臣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极为羞辱的手段所抓走的。 第82章 迎接 官道上,皇帝再次领着群臣前来迎接。 这次的规模跟迎接诸葛诞的那次都相差不了太多。 三公分别站在曹髦的身后,众人看着远处,安静的等待着功臣前来。 邓艾的这次大胜,可是给曹髦挣够了脸。 他甚至都能派阉宦去暴踩大族的脑袋了,大族都不敢去吭气。 这次大胜实在给曹髦带来了太大的威望,大族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跟皇帝争斗。 若是被将士们认为群臣是在恶意搅和他们的封赏,那会惹出大麻烦来。 曹髦此刻看起来很是得意。 三公的神色同样如此,隐士郑冲不谈,其余两位,诸葛诞和王肃,此刻都很是开心。 他们都是想要做点事情来的,邓艾这件事做的太出色了,这当然也是他们履历中的一部分,甚至还能在往后帮到他们更多。 王肃和诸葛诞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都想要让这件事为日后大事所用。 群臣们的内心想法不得已而知,可在外表上,起码他们都是很开心的,满脸的笑容。 就算他们不开心,也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击破了敌人,天下同庆,你哭丧着脸,你是不想活了? 荀顗笑得最开心了。 曹髦时不时还叫来这些人,询问他们这件事是否该庆祝,是否该操办仪式。 这就是故意在折腾他们了。 王肃看着皇帝这熟悉的手段,心里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圣王,当真好手段! 果然,当脏东西开始缠别人的时候,那他看起来就干净很多了。 群臣里唯一一个不开心的人,是钟会。 钟会此刻是真的有些不悦。 没想到,邓艾居然立下了这样的大功,钟会不觉得邓艾的军事才能超过了自己,就他麾下那套阵容,若是交给自己,自己也能击败姜维! 自己忙着庙堂的大事,居然让这种竖子成名! 钟会根本不在意事情是否有利天下,他只在意事情是不是自己办的,哪怕邓艾灭掉了蜀国,他都不会开心,必须要自己灭了才行。 此刻,钟会已经开始有了取代邓艾,去讨伐蜀国的想法。 绝对不能让这厮继续抢了自己的风头。 钟会又很担忧的看向了皇帝。 陛下不会因为这厮的侥幸战胜而开始宠爱他吧? 自己才是匡扶社稷的大臣啊,那邓艾不是! 曹髦看着那群臣不同的神色,猜测着他们此刻的想法,这些人的想法他大多都能看得透,唯一看不透的是安世,因为那厮居然在发呆,曹髦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此刻,远处缓缓传来了马蹄声。 曹髦赶紧做好了准备,眺望着远处。 在诸多乐师们的演奏下,远处的军队缓缓靠近,当将领们前来拜见曹髦的时候,原本该热烈的氛围却忽然一沉。 曹髦快步上前,扫视着面前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不知邓将军何在啊?” 统帅大军前来的陈泰此刻同样茫然,不是陛下让他镇守雍凉的吗? 怎么还问自己他在哪里啊? 陈泰赶忙行礼拜见。 “陛下,邓将军正在雍州,整顿大军,以防止蜀国的入侵。” 这一刻,群臣骚动。 哪有立下大功的将军不返回庙堂受赏的,他留在雍凉是什么意思?? 那些本来心情低落的大臣们,此刻眼里却是莫名的光,仿佛看到皇帝的事情不顺利,他们就很开心。 钟会此刻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啊。 亏自己还觉得邓艾能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原来是个这般蠢物啊。 皇帝刚刚登基,就指望着用这场胜利来稳固一下威望,拉拢一下将士们,结果你这厮居然不回来?让别人代替你返回,自己去镇守? 那姜维都败退了,你镇守什么呢? 这完全是不给皇帝脸啊。 想到了这里,钟会又忽然愤怒了起来。 对啊,你凭什么敢不给皇帝脸呢? 看着面前的氛围,陈泰脸都白了,难道说陛下根本就没有下令给邓艾,让他继续镇守雍州?? 坑啊!! 陈泰此刻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 请访问最新地址 这邓艾打仗如此靠谱,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是这样呢??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看着众人,感动的说道:“为国立下这般大功,没有想着回来接受封赏,却想要继续整顿军队,保卫庙堂,这般忠臣,实在难得啊!” 群臣纷纷称是,此刻他们才是真的开心。 曹髦也不觉得尴尬,直接跳过了邓艾的环节,看向了陈泰。 “陈公!朕当初还在元城的时候就曾听闻您的姓名,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相见!” “朕听闻,此番作战,是您亲自领着三千骑兵,奇袭狄道,使得姜维不敢攻伐,此番能大胜,陈公当有大功!!” 陈泰赶忙拜谢,也是绝口不提邓艾。 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虽然开头不是很好,但是在曹髦的发挥下,经过还是很顺利的,曹髦对陈泰赞不绝口,而陈泰也确实对得起曹髦的夸赞,此番邓艾能获胜,陈泰是有很大作用的。 就算邓艾没有出兵,陈泰实际上也击败了姜维。 在说完这個重要人物后,曹髦自然是要见其余的诸多校尉。 而这些校尉们都是曹髦的心腹,曹髦自然不需要多说什么,可他还是给足了他们颜面,各种吹捧,文鸯都被夸的有些害羞,脸色通红,其余几个校尉也是连忙拜谢。 其中成倅是最高兴的,多年的磨砺之后,他终于有了真正出头的机会。 当得知是司马骏抓住了张翼的时候,曹髦都有些惊愕。 不是文鸯吗? 司马骏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曹髦却叫道:“卫将军!!且看伱族里的千里驹!” 司马昭一个闪身,从曹髦身后走出来。 不只是司马骏,就是文鸯都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司马昭看向面前的弟弟,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都是因为陛下的恩德,否则,这竖子哪里会有这样立功的机会呢?” 曹髦却摇着头,“他若是没有这样的才能,朕又如何会重用呢?” “生擒张翼,当真是虎将!朕甚爱之!” 司马昭此刻脸色很是复杂,尽管他现在是处于被半挟持的状态下,可是看到弟弟居然能领兵出征,还得到如此夸赞,他心里的抵触仿佛又少了一些。 似乎宗族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覆灭?起码皇帝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的? 司马骏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自己兄长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皇帝如此亲近的。 曹髦跟司马昭一同接见了众人,而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安西将军司马望。 司马望是曹髦的老熟人了。 要命的是,司马望对洛阳所发生的事情都不太清楚,因为他一直都在抵抗姜维的最前线,而陈泰也不会让一些不好的消息传到他这里来。 故而,当司马望看到皇帝前来迎接,以及站在他身后那些陌生的大臣的时候,他心里的震撼是形容不出来的。 尤其是在看到了司马昭主动站在曹髦身后的时候。 看着呆若木鸡的司马望,曹髦却摇着头,“虽然不该如此,但是你立下了大功,茂先,你且送他去见见家里人吧。” 而此刻,也该是最重量级的人物来登场了。 蜀国的征西将军张翼。 张翼被捆绑的很紧,贴身有人看着他,就是怕他不能活着来到庙堂。 比起斩首,生擒的意味是完全不同的。 这大概是曹魏有史以来生擒的最大官爵的敌国将领了。 此刻,无论是曹髦,还是其余的大臣,都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败将。 迎着他们的目光,张翼只觉得耻辱。 面对曹髦,他也是怒目而视,若非嘴被堵着,此刻还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陈泰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提前将他的嘴给堵上。 陈泰还是希望能留下张翼的性命,与其直接杀了他,留下他能造成更大的影响。 若是能招募他,那简直是不敢想象,那对蜀汉是毁灭性的打击。 曹髦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扯开张翼嘴里的布,若是让他骂出声来,那他今日必定要死的。 曹髦只是无奈的说道:“听闻你是有志向有才能的人,为什么要去辅佐贼人呢?” “那蜀汉自称天命,其君王昏庸,整日玩乐享受,重用阉宦,使他们扶持亲信,鱼肉百姓,群臣狼狈为奸,只顾自己的利益,中饱私囊,纵容亲戚,为非作歹。” “税赋连年加重,徭役不断,战事频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其君王与群臣依旧玩乐享受,不知民间疾苦,就这样的国家,也敢自称继炎汉正统吗?!” 此刻,张翼暴怒,他很想大声呵斥。 你个篡汉之辈,难道你就敢自称正统吗? 你这里的情况又比我大汉好了多少?! 你的群臣不鱼肉百姓?你家的百姓活得有多好?将天下民当作奴隶的国家,也有脸面谈百姓?! 张翼疯狂的挣扎着,他有很多话想要说。 可是他说不出来。 曹髦大手一挥,“且将他带下去收押!”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83章 庆功宴 庙堂内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庆功宴。 尽管主角没有前来,却一点都不影响皇帝的热情。 邓艾或许是真的想要及时整顿雍凉大军,去多做点实事,报答皇帝的赏识,可是,这件事吧,他做的也并非是很妥当。 作为统帅大军出征的大将,别的不说,打完仗不回来,若是皇帝较真,那这就已经废了。 也就是曹髦知道邓艾的为人,没有对他有什么疑心。 曹髦想着自家的大贤们,那是忍不住的直摇头。 文青且小心眼的钟会,时不时整大活的邓艾,跟瘸子赛跑的裴秀 人才济济!人才济济啊! 有这些人在,何愁大魏不亡? 庆功宴上,曹髦主要还是在跟陈泰交谈。 陈泰是曹髦非常看重的大才,是曹髦心里尚书仆射,乃至是不久后尚书令的人选。 他出身顶尖大族,又要脸,做事果断,有胆魄,明事理,各方面都没有什么明显短板。 年龄,功劳,资历,才能,全部达标。 曹髦对他很是客气,言语里满是尊重。 陈泰大概也没想到皇帝能如此看重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曹髦让陈泰坐在自己的身边,跟他询问战事的经过。 在宴会达到了顶峰的时候,曹髦宣读了对陈泰的诸多赏赐。 曹髦随即宣读了对陈泰等人的诸多赏赐。 这次因为战功极多,封侯者有数十人,加官进爵的也不在少数。 而曹髦也是没有忘记先前与群臣的约定,他没有直接任命,而是先询问群臣的看法。 可群臣现在哪里敢有看法呢? 这些封赏可都是他们自己联名上表的。 参加宴会的诸多将领们,看起来都格外的激动,文鸯甚至当场表演了舞剑,他还想跟司马骏比试一下,却被司马骏给婉拒了。 看着热闹的宴会,曹髦低声对陈泰说道:“陈公啊,朕这尚书台,还缺一个仆射。” “不知陈公可愿留在洛阳啊?” 陈泰其实很早就有资格在庙堂里参与政务了,他是近乎于自我流放的方式离开了庙堂,不想参与那些争斗,继续给自己的名声抹黑。 后来送走了司马懿和司马师,陈泰觉得司马昭人挺老实,就回到庙堂里来担任官爵。 结果,司马昭就给他整了个杀皇帝的大活。 一波就将陈泰原地送走,呕血而死。 也不知他临死之前是否后悔返回庙堂。 反正,此刻陈泰还是很动心的。 地方的官员,哪怕是做到了刺史,也不过是执掌一州之地,可在尚书台,那就是治理天下了,尤其是仆射。 在尚书令隐身的情况下,那就相当于半个丞相了。 陈泰欲言又止。 曹髦却贴心的说道:“您不必急着回答,我们往后可以私下再说这件事。” “陛下。” 钟会忽然出现在了曹髦的身边,曹髦看向了他,“士季?” 钟会瞥了一眼陈泰,这才说道:“我听闻,君王不能光靠着施恩来治理天下,恩威并施才是正道。” “邓将军跟陈刺史这次虽然立下了大功,但是邓艾不遵从诏令,打完仗后没有返回洛阳,私自将军队交给陈泰,而陈泰作为地方官,居然敢不过问陛下,直接率领大军前来洛阳。” “他们这样的行为,是应当要惩罚的!” 钟会有些不高兴。 曹髦却笑着安抚道:“今日是庆功宴,士季方才也说了,恩威并施,既是庆功宴,就先赏,罚的事情,等到赏完后再说吧!” 钟会又瞥了陈泰一眼,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见他拉住了成倅,跟他说了起来。 陈泰叹息着说道:“钟士季说的对,臣有过错,怎么敢担任尚书仆射这样的位置呢?” 曹髦不以为然,“天下岂会有不犯错的人呢?能认识到自己不足的人,才是真正的贤人啊。” 就在两人继续攀谈的时候,钟会却吸引了诸多大臣们的目光。 “不对吧,我听闻,当初雍凉军队面对蜀国的逆贼,很难获胜,为什么你们就能以少量的军队击败他们呢?” 钟会以很大的音量询问道。 成倅有些不自然的回答道:“这是陛下的恩德超过了所有人,而将士们想要报效陛下的决心也超过了所有人。” 群臣皆以为然。 曹髦笑了起来,这一看就是钟会教的。 不过,钟会怎么会自愿给人当捧哏了? 钟会却还是摇着头,“我听闻,蜀国的逆贼欺压百姓,用抢来的钱财来打造坚固的甲胄,锋利的佩剑,不是如此轻易能战胜的。” “除却陛下的恩德,将士们报效的决心,其中还有别的原因吗?” 成倅当即说道:“我们还有一個大贤来相助。” “蜀国的投石车,不过能投数十步,而我们的发石车,则发百步!” “蜀国的强弩,连发三矢而断,我们的强弩,则连发十矢而无恙!” “蜀国自然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成倅好歹是说了下来。 而这番话,顿时引起了众臣的猜测。 请访问最新地址 我们的武器如此先进吗? 钟会大笑了起来,“那我就知道了,助我军获胜的贤人,莫不是做了发事车,改连弩的马公?” 成倅大惊失色,“您是如何知道的呢?” “马公天下名巧,谁人不知呢?” 听到这里,群臣神色各异,曹髦惊呆了。 原来是在打广告! 话说,你方才不是捧哏吗?就是打广告都要做主位是吗?? 钟会站起身来,看向了曹髦,认真的说道:“陛下,臣认为,应当封赏前给事中马公。” “此番与蜀国交战,他虽然没有去战场,但是他所发明的器械,却很好的帮助了我军,使得我军旗开得胜,他难道是没有功劳的吗?” 群臣对视了几眼,有些人也觉得这很有道理。 曹髦忍不住感慨了起来,不愧是你啊。 就在几日前,曹髦还跟钟会说起马钧的事情,在问他如何能光明正大的重用马钧。 钟会如今就给出了答案。 你要是能容人,能不文青,能不那么自私,你简直就是完美的辅政之臣啊。 曹髦点点头,“钟卿所言有理啊。” 钟会笑了起来,“陛下既设庆功宴,何不召此人前来,一同赴宴呢?也好奖赏他的功劳啊。” 曹髦深以为然,急忙令张华去请马钧前来。 方才钟会的表演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重视。 其实魏晋人并没有那么的厌恶器械,在后汉时期,大臣们常常将手艺人和发明家打成奸贼,说他们用好玩的东西来蛊惑君王啊,不务正业啊,荒废经典啊什么的。 第91章 笑里藏刀 曹髦坐在太极殿内,每天都有雪花般的上表飞进这里,几乎将他淹没。 而这些奏表都是各地的内臣们所送来的,他们及时的为皇帝更新各地官员的情况。 看到这些奏表,尽管早有预料,可曹髦还是气的险些跳了起来。 地方的吏治情况比曹髦所想的还要恶劣。 说是酒囊饭袋都是在夸他们,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在代替庙堂治理大魏的郡县。 曹髦黑着脸,又一次看完了今日所送来的奏表。 “陛下,吃些东西吧。” 徐老公笑着将饭菜带到了曹髦的面前,曹髦看了一眼面前的饭,眯起了双眼,“元城菜,郑夫人做的?” “是她安排人做的。” 曹髦没有再说话,很快就吃完了面前的饭菜。 徐老公则是说起了后宫内的诸多情况,包括郑娴最近整日往郭太后那里跑,两人的关系得到缓和的事情。 曹髦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太在意。 郭太后的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曹髦如今愈发的忙碌,每日的行程都几乎排满了,他根本没有时日去哄太后,尤其是在如今,庙堂内操办大事的时候。 曹髦吃完了饭菜,就坐车离开了太极殿。 他的目的地是尚书台。 今日,尚书台新官驾到,需要曹髦这个君王亲自过去看望一二。 当皇帝的马车停靠在尚书台外的时候,群臣赶忙出来迎接,为首的是荀顗和陈泰。 陈泰的任免比曹髦所想的都要简单,在极短的时日内,群臣就通过了对他的任免结果,他一跃而起,成为了大魏的尚书右仆射。 跟着荀顗一同来操办尚书台的事情。 对这种情况,荀顗是既喜又忧。云九小说 好在,陈泰的态度非常的谦逊,面对其余同僚们都很客气,面对荀顗更是一副以对方为主的模样,这让荀顗降低了一些戒备心。 “拜见陛下!!” 众人行礼拜见。 曹髦笑着前往与他们寒暄,态度很是热情,尚书台内的诸多尚书以及他们的郎官属吏,都感受到了皇帝的恩德。 荀顗领着曹髦入内,随即诸多尚书入座。 曹髦看向了面前这些真正治理大魏天下的人,他开口说道:“朕今日前来,是特意来奖赏诸公的,大魏之兴盛,皆是诸公的功劳啊。” “臣等不敢居功!” 曹髦亲切的与他们攀谈着,一一询问他们的情况,寒暄他们的家庭,平易近人,聊了许久,曹髦方才让他们各自去操办自己的事情。 在群臣各自起身的时候,曹髦又拉住了陈泰,开始嘱咐他要用心做事。 群臣不敢继续逗留,各自离开。 曹髦却带上了陈泰,就在这尚书台内转了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这里,时不时还指着远处的大臣,笑着询问什么,陈泰则是低着头回答,曹髦满意的点着头。 这场景美如画,尚书台内的众人,做起事来都是更加的卖力了。 可这,只是因为他们没听到两人的具体交谈。 曹髦笑呵呵的指着远处的一个尚书,向陈泰询问道:“这袁亮的位置,谁可以接替呢?” “陛下以为呢?” “他不知礼,更不知教化之类,朕觉得魏舒可以代替他。” “确实如此。” “陈公有所不知啊,此人是该杀的。” 曹髦笑着说道:“先前郭彰出面,就是他教唆的,他还在私下里跟冯扶等人来往,想要通过给大将军定罪的方式,来否定朕的正统嘞!” 陈泰一愣,他不知道皇帝陛下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可看起来,皇帝对那些人似乎非常的了解,就连他们最近正在密谋什么都是一清二楚。 曹髦继续说道:“让这样无能,庸碌,愚蠢,奸恶的人充斥在尚书台,这是朕的过错啊。” “必须要一个一個的换掉他们,我与您说句实话,这个尚书台里,除了您,其余人都可以被处置,绝对不会有一个是冤枉的。” “奈何,他们势大,不好冒然动手,只能是逐一击破。” “最先就从这个袁亮的身上下手吧,他的位置太重要了,他这个尚书,可以改为礼部,这次魏公前往各地监察,定然立功,然后就可以让魏公来顶替他了。” 陈泰点点头,“是该如此。” 远处正装模作样的跟郎官们商谈要事的袁亮看到皇帝几次指着自己,面带笑容,一旁的陈泰还点着头,心里更是大喜。 莫非乃公是要升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曹髦随即又说起了其余的尚书和侍郎们。 曹髦对他们的罪行都极为清楚,甚至还知道昨日他们喝酒后说了什么事,陈泰的头更低了一些。 曹髦跟陈泰商谈好往后的用人安排,随即问道:“陈公啊,你觉得,尚书台如今该做什么事情呢?” “陛下,最先应当治胡。” “嗯??” 曹髦惊愕的看向了陈泰。 胡人?他们叛乱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情啊,为什么会说要治胡呢? 陈泰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在雍州,治理地方,因为多年的战乱,雍凉受损严重,很多百姓与胡人混居,而无论是习俗和作风都愈发的偏向胡人,这是庙堂所不能轻视的事情!” “当初邓公曾上奏大将军,说边塞的羌,鲜卑,魏民同居在一起,雍凉等地的民愈发的偏向胡风,逐步脱离庙堂的管辖” “雍凉,乃至并幽,这些地方的情况愈发的严峻,胡人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庙堂却缺乏对他们的忌惮和治理的手段,总是轻视他们。” “大将军对此很是重视,要求边塞要将他们分离开来,将羌胡编户,让他们懂得分辨廉耻的教义可这件事并没能持续太久,陛下,如今这个问题刚刚出现,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若是现在不去想办法来应对,那等他们形成了气候,想要治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曹髦惊了。 这人可以啊。 若是你现在出门给别人说,胡人要谋反,那大概是要被嗤笑的。 别看三国已经进入了比烂阶段,可那也不是胡人能上嘴脸的,蜀汉年年拉着羌胡来攻打曹魏,曹魏照打不误,东北的半岛胡人敢挑衅,毌丘俭直接过去灭国。 别说是魏了,就是国力相对弱小的蜀,对边塞的蛮夷那都是降维打击。 吴同样如此。 故而,他们根本就不觉得胡人能是什么大问题,曹魏和蜀汉都喜欢用胡人的雇佣兵,包括曹髦的中军里,其实也有胡人骑兵。 这是来自汉朝的老传统了,汉朝用胡人骑兵的传统可以一路追溯到汉武帝那会。 可陈泰居然能察觉到不妥。 这可是往后几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邓艾甚至比他更早上过书? 也得亏是司马师,才接受了他的劝谏,若是换他的其余继承者来,只怕是要笑死邓艾。 陈泰看着皇帝那不可置信的目光,无奈的说道:“陛下,臣并非是在乱说一气,这边塞的情况,真的不像群臣所说的” “陈公,您不必解释,朕明白您所说的。” “既然您开了口,那就一定是实话,朕知道您的为人,也知道您的才干,您不会说出没有缘由的话。” “就按着您的想法来操办这些大事吧。” 这一刻,陈泰内心真的是有说不出的感动,就连司马师,都没有给予过陈泰这般的信任。 他急忙伏身行礼,“多谢陛下!!” 曹髦笑着扶起了他,“庙堂内的奸贼不少,却还是有您这样的贤人这也是朕敢继先祖大统,认为自己能不辜负他们的原因了。” 曹髦的尚书台一日行结束,他离开了此处。 尚书台内的诸多官员们也是随后离开。 当袁亮回到府邸的时候,熟悉的老友正在等着他。 “何公,您怎么来了?” 袁亮急忙与来人拜见,何曾笑着回答道:“前些时日里,与您喝的不尽兴,总是有外人在场,今日特意前来你的府邸,就是想着与您单独饮酒!” 袁亮赶忙吩咐自家的下人来准备饭菜,拉着何曾的手,一同来到了内屋。 何曾这些时日里可是累坏了。 他奉皇帝的诏令,通过冯扶来跟庙堂里的这些大臣们频繁的来往,何曾名望大,又不是很要脸,迅速就跟这些人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甚至还成为了这些反曹髦团伙里的小头目,有不少人都希望他能出面,再次架空皇帝,由他来出任尚书令。 对群臣的这个想法,何曾只能表示他们想的太多了。 不过,何曾也因此成为了皇帝的重要密探,在他的帮助下,皇帝对这些人的动向可谓是心知肚明。 “哈哈哈,今日陛下来访,您有所不知啊,陛下几次看着我办事,接连点头,我看啊,陛下是发现了我的才能,准备要重用我了。” 听到袁亮这句话,何曾都差点笑出声来。 对,对,对,重用,绝对重用。 都特意派人让我来取证了,看起来,大概是廷尉跟御史台联手处置的待遇。 能得到这般待遇的人也不多,绝对算得上是重用了。 就这帮蠢物,哪里来的胆量敢跟陛下过不去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2章 姜伯约,你可知罪? “姜伯约!你可知罪?!” 刘禅愤怒的质问道。 姜维跪拜在皇帝面前,低着头,神情复杂。 当姜维返回庙堂之后,刘禅急忙召见张翼,这才得知张翼被生擒的时候,这一刻,刘禅几乎要气炸了。 刘禅在某种程度上跟司马安世很相似,还是比较能容人的,都算是比较宽厚的人,当然,他铁定是没有司马安世那么宽厚。 他很少会发脾气,对待群臣也很客气。 可是此刻,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这不是因为大军死伤惨重,而是因为他觉得姜维有些问题。 当初,费祎被人刺杀,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认为这是姜维所做的。 费祎很受刘禅信任,反正比姜维是要更受信任的。 史书记载,非议为人谦逊朴素,从不给自己积累钱财,他和家人们都是穿着很朴素的衣裳,出入都没有人跟随,跟寻常人一样。 他辅佐刘禅,治理蜀汉,当时姜维想要出征,费祎不反对,但是不会纵容他。 每次只给他一两万的人,并且告诉他:当初诸葛丞相都没能击败敌人,如今我们的才能远不如他,如何能完成他都没完成的事情呢? 如今的计策,是要勤勉治政,加固防守,等待天下有变化,让后人来继承事业,寻找机会来完成大事。 后来,费祎在汉寿开岁首大会,就在费祎醉酒的时候,一旁的郭修忽然动手,用小刀刺杀了费祎,费祎在几天后不治身亡,而郭修同样被杀。 而这位郭修,出身西平郭氏,没错,就是郭太后的族人,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是被姜维俘虏并受降的。 被姜维俘虏受降的魏将刺杀了跟姜维不和的费祎。 当时就有人认为这是姜维所做,纷纷上奏彻查。 刘禅也很迟疑,刘禅在很大程度上,跟司马炎很相似,他为人优柔寡断,好享乐,好听劝谏,对人宽厚,偶尔也有高光表现。 在有名臣辅佐时表现不错,而一旦身边的能臣断代,就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后果。 这些特点总结起来,跟司马炎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好在,当时刘禅身边的贤臣们都是力挺姜维的,认为姜维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根本没有必要,这就是一个魏国的大族子弟为了自己的宗族和名誉犯下了重罪而已。 可如今,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 张翼跟姜维同样不和,多次反对姜维以大规模的军队出征魏国,而出征之后,他又是唯一被生擒的将军。 刘禅得知此事,顿时再也忍不住了。 “臣知罪。” 姜维回答道。 刘禅板着脸,心里却是想着要如何处置姜维,脸色阴晴不定。 站在不远处的黄皓低着头,眼里满是喜色。 你区区一个降将,居然敢对我们无礼?不搞你搞谁呢? 这次就要让你彻底失去权势,让你再也不敢骑在我们的头上。 就在刘禅即将要开口的时候,有黄门走进殿内,禀告道:“陛下,尚书令陈公求见。” 刘禅一愣,随即让人进来。 陈祗小步走到了皇帝的面前,随即行了大礼,就跪拜在了姜维的身边。 刘禅收起了脸上的怒色,“陈公,您来的正是时候!” 陈祇的眼神扫过了一旁的姜维,随即无奈的看向了皇帝。 “陛下,臣未能及时前来。” “勿要这么说!您来的正好,且起身赐座!” 陈祇再次说道:“陛下,卫将军常年征战,为庙堂立功无数,继承丞相的遗志,才能超出臣十倍,他尚且还跪拜,我又怎么敢坐呢?” 听到这句话,刘禅生气的质问道:“此人败兵损将,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陈祇回答道:“陛下,胜败皆是常有之事,难道因为一次战败,就可以否认他过去的战功吗?” “卫将军善战,国内没有比他更懂得作战的人,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统帅大军的人,他对您忠心耿耿,陛下不该因为一次的失利就如此对待他啊。” 刘禅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他说道:“那征西将军的事情” 陈祇赶忙解释道:“陛下,这件事,臣已经去询问了军中诸多将军和校尉,张将军是自请为大军断后的,他的壮志可嘉,这次曹贼所动用的军队是我们的数倍,前后夹击,若非征西将军主动要求断后,后果不敢想象。” “征西将军落在敌人的手里,这件事让群臣们都格外的悲伤。” “但是,他如今不在了,军中可战的将士就更少了,陛下更应该重视将才还望陛下勿要动怒,臣愿意按着军功和损失来评定卫将军的过错,给与相应的惩罚” 陈祇显然是想要保下姜维。 姜维一脸惭愧的坐在陈祇的身边,此刻,他甚至都说不出要求自罚的言语来,因为,一旦他下去了,蜀汉就真的没有人可以继承他的位置了。 刘禅一时间不能做出决定来。 请访问最新地址 他迟疑的看向了一旁的黄皓。 “黄老公,您觉得呢?” 黄皓心里一颤,随即有些激动了起来,陛下居然询问自己这样的大事?? 姜维听到这句话,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愤怒,他猛地看向了一旁的陈祇。 后汉灭亡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了,难道还得不到教训吗? 陈祇抿了抿嘴,却没有多说什么,一同看向了黄皓。 看到陈祇的目光,黄皓也有些迟疑。 他当然是想要弄死姜维的,姜维总是喜欢多管闲事,跟他们过不去,这让黄皓等人都很是不满,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可同样的,这也是黄皓干涉庙堂政务的机会,这个机会更难得。 如果他此刻说应当从重处置姜维,那陈祇多半是要反驳的,而且往后也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这就让黄皓无法插手庙堂的事情了。 可若是黄皓能支持陈祇的选择,那往后自己干涉庙堂的机会就会更多。 他纠结了一下,迅速做出了决定。 “陛下,奴婢以为,陈公乃是庙堂的重臣,他的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卫将军这次虽然损兵折将,但是可以看在他过往的战功上,让陈公来查办他的事情。” 听到黄皓的话,刘禅当即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看向了姜维,开口说道:“这次就赦免你了,往后,不能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好了!朕疲乏了!黄老公,送他们出去吧!” 姜维跟陈祇拜谢皇帝,随即被黄皓送出了殿门。 此刻的姜维,心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自己能被陛下放过,居然是因为黄皓?? 他有心谩骂,可又碍于大事,此刻他的脸通红,努力看着别的地方,想要忘掉黄皓的存在。 陈祇却不同,在出殿之后,他再次开口感谢了黄皓的相助。 黄皓对此受宠若惊。 “陈公勿要这般言语,能为您做事,乃是奴婢之幸,奴婢知道您是心怀社稷的贤良,请您勿要担心” 两人就这么攀谈了起来,气氛很是融洽,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好友。 陈祇告别了黄皓,带着姜维离开了此处。 当两人坐上车的时候,气氛还是有些沉默。 姜维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是那般的苦涩。 “若是要黄皓的缘故才能被赦免,我倒还不如死了。” 陈祇只是平静的看着前方,也不说话。 姜维同样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陈公,陛下对宦官如此宠幸,这一定会是导致天下的灾祸。” “您不该如此对待黄皓的。” 陈祇依旧是面无表情,他看向了姜维,什么都没有说。 他难道不知道这個道理吗?在这个世家大族皆鄙视宦官的时代,他放下身段,主动结交宦官,改善与他们的关系,不惜背负恶名,为人所嗤笑,难道他就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吗?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举主费祎死了,他的前任董允,吕乂也死了。 陛下根本就不信任庙堂内的大臣,不与他们亲近,不听从他们的劝谏。 陈祇能怎么办? 除了主动结交得到皇帝厚爱的官宦团体,利用他们来改善与皇帝的关系,然后让皇帝赞同自己的主张,他又能怎么办呢?! 尽管陈祇什么都没有说,可姜维还是低下了头,“多谢陈公。” “这次为什么会如此大败?” “曹贼已经摸清了我的战术,预判了我的战略,曹贼中军的战斗力比以往更加强大了,士气超过了我们。” “他们的将领也非常的优秀,有战将,有骑将,有统帅,各部校尉配合紧密,战术部署周全。” 姜维缓缓说道:“陈公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是曹贼各地的军队都有这样的战力,大汉是要亡在我们的手里了。” 陈祇的眼里有些惊愕,“伱还想要出征??” 他摇着头,“无法出征了,庙堂群臣不会赞同的,哪怕是我出面,也不会再支持了,三年内,都不可能了。” “必须要出征,不出征,我担心大汉挺不过这三年了。” “听闻您派人与吴国的大将军商谈大事?” “嗯,是有这么一件事。” “我听闻,吴国的这位大将军很是年轻,而缺乏战绩,急于立功您觉得,我们能否再次派人,跟他来商谈出征的事情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3章 四堆纸张 “混账东西!整日服散饮酒,不治政务,这样的人也能当县令吗?!” “罢免!即刻罢免!!” “国渊的孙子,就是这般的庸人吗?!” 曹髦再次丢下了手里的文书,愤怒的说道。 每天所接到的内臣上表,简直就是对曹髦的抗压训练。 内臣们前往各地,每天都会带回大量的消息,这些都是关于各地官员的,而这些内容,曹髦看一眼都觉得愤怒。 曹髦自认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经历过很多的事情,也能很好的控制情绪,但是,架不住这些奸贼一个比一个要可恨啊。 纵然是司马师,看到这样的奏表怕是也要气的跳起来。 张华满脸苦涩的看着大发雷霆的皇帝,随即主动去将被曹髦丢出去的文书捡起来。 “陛下不能罢免。” “嗯?!” 张华摇着头,“陛下,真的不能罢免。” “封丘的国县令,虽然服散怠政,但是没有害民贪污等举动。” “封丘在这些年里还是有一些成效的” “若是陛下罢免了他,那继承他位置的人,未必能做的比他更好。” 听到张华的话,曹髦真的是有些绷不住了。 就还真的是一個比烂的时代啊。 不求官吏们有多好,只求他们烂的不过分? 可张华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大魏的官吏储备不够,同时,就以目前的整体素质来说,像国县令那样只服散祸害自己,不怎么去祸害百姓的官员都是少见的。 跟其余那些在地方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疯狂囤积钱财的官员比起来,他甚至更像个人。 曹髦此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眼里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沮丧跟失落。 内臣的所见所闻,仿佛给曹髦的雄心壮志泼了一盆冷水,让他顿时清醒了过来。 曹髦已经从那种要治理天下,开辟盛世的梦里掉落到了如今这不堪的现实里。 曹髦是知道地方很烂,却不知道已经烂到了这种程度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会出现如此不堪的局面,又该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呢? 看着顿时安静下来的曹髦,张华的心里更是惆怅。 问题不是如何去抓庸碌和作恶的人,而是抓了没办法更换换上去的未必会更好。 而若是不管什么接任者的问题,一次性干掉,全盘换人,若是还不行那就继续干掉那也得有充实的储备啊。 杀的太多了,那就没有人来接替了,难道要空着县令郡守的位置吗?让百姓们自生自灭?? 张华知道,此刻的皇帝定然是很不好受,明明知道地方的情况却不能去治理,这才是最令人烦闷的。 张华清了清嗓子,正要劝说,曹髦却抬起头来。 此刻的曹髦,脸上已经没有了多少愤怒,他再次平静了下来,眼神都变得纯净明亮。 “那就罚他的俸禄,让他及时处置被怠慢的政务吧。” “陛下” 曹髦摇着头,“茂先,无碍,朕知道,想要通过一次的清查就让大魏吏治清明,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这般有用,那也轮不到朕来动手,大将军难道就不懂得这些吗?” “朕知道天下的问题,可若是一次无法解决,那就分成多个步骤来解决。” “治理国家如同烹饪小鲜,火太猛,会坏事的。” 曹髦认真的说道:“这次也不能说没有成效,好歹,我们对地方有了更好的认知,也确实抓出了很多罪大恶极的奸贼,也知道了哪些人可以重用,对各地的官员们也算是一次警告,他们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做事了。” “每年来上这么一次,总有一天,情况会得到极大的改善的。” 曹髦这番话像是在安慰张华,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张华只觉得有些羞愧,明明这些都是他们该去操办的事情,竟让陛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曹髦笑着说道:“无碍,你去派人将郑公请过来吧,朕有要事要吩咐。” 张华领命,离开了此处。 曹髦再次看起了奏表来,这次,他却没有发火,情绪很是稳定,他将手里的奏表分成了四种。 杀,罢免,督促,提拔。 请访问最新地址 随着曹髦一篇篇的看起来,堆放在“杀”的行列里的奏表堆积如山,而“罢免”和“督促”的位置上各占一半,“提拔”这里只有寥寥几张。 曹髦看着面前的奏表,再次翻看了起来,重新进行分类。 当郑袤走进殿内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皇帝正在不断的翻看奏表,仿佛是在对比,随即又不断的更换他们的位置。 皇帝面前摆放着四堆上表,随着皇帝的行动,这四堆纸逐渐变得平均了起来,差异也在变小。 郑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跪坐在一旁,不敢打扰。 曹髦也不知忙碌了多久,终于摆好了面前的奏表。 他这才看向了一旁的郑袤。 “郑公啊,今日朕才知道您平日里的不易。” 郑袤急忙起身说道:“臣只是忙碌一件事,而陛下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怎么敢说自己不易呢?” 曹髦摇着头,很是随意的坐在了郑袤的身边,他抚摸着下巴,认真的说道:“郑公啊,这中正制要改一改了。” “啊?陛下的意思是?” “朕记得,当初先秦的官吏要经过考核,后来前汉的太学也设立了考核,到我朝,博士授官都要进行考核。” “朕觉得,这中正也需要考核,不是以往的那种点评家世和才学,是用同样的考卷,让他们来进行考核,得分最高的人授予官位。” 没错,这就是早期的科举制。 早期的科举制其实还是为世家大族所服务的,因为参与科举需要举荐,跟中正一模一样,寒门压根就没有机会。 曹髦一直都没有想过推行早期科举制,这是因为此刻的科举制无法解决世家大族的问题,做出来了也是被世家大族所垄断而已。 但是现在,曹髦又有了推行早期科举制的想法。 这不是为了解决世家大族,这就是为了单纯的提高官员们的修养。 曹髦觉得,当今吏治的崩坏是出在了中正制上。 过去的举孝廉,问题同样很大,地方直接举荐人才,导致门生故吏的情况极为普遍,很多人弄虚作假,互相提拔,哗众取宠。 正所谓,举孝廉,父别居。 可如今的中正制,问题好像更大了,按着清谈的标准,点评一个人的才学,家庭,名望,然后授予官爵,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就看中正制所选出来的这些人,各个看起来都像是得了重症。 曹髦觉得,早期科举制的诞生,根本就不是为了解决世家大族独霸的问题,而是为了解决这吏治水平差劲的问题! 很多人觉得科举制诞生在隋唐,实际上,科举制在南北朝时期就有了雏形,而出现的原因,大概也是某天有个能人看到了地方官员的水平。 曹髦觉得该考试。 哪怕只是世家大族内部的考试,也得进行,朕不管你出身大族还是寒门,别是个为祸一方,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的类人生物就行。 道德问题也可以想办法去加强,但是这才学问题必须要及时下手。 郑袤听到曹髦的话,心里很是赞同。 因为曹髦并非是第一个提出要重视考核的人,甚至在后汉时期,就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可惜,道德社会也有道德社会的烦恼,这样的行为被解读为重才轻德,很快就败下阵来。 后汉的道德社会同样很奇葩,只是跟魏晋的奇葩是两种类型的奇葩。 也算是各有优劣吧,就比如后汉重视民生,觉得马钧之流玩物丧志,而魏晋重视娱乐,又觉得马钧这样的发明家还是很厉害的。 郑袤赶忙开口说道:“陛下,群臣这些时日里常常提起中正改制的事情。” “若是陛下能略微让步,允许给家族定品,但是要进行考核,或许这件事很快就能在各地推行。” 曹髦笑了起来,“不会的,您还是高估了这些人啊。” “朕跟他们接触的时日越久,对他们的评价也就越低。” “他们最期待的还是自家世代公卿,并非是世代成才可这件事,无论他们是应还是不应,朕都要推行,就如今这局面,朕已经看明白了。” “天下的弊端虽然只是露出了表面,但是实际上,病入膏肓,此番内臣前往各地,所带来的消息,更是骇人听闻的。” “朕本来想要通过温和缓慢的手段来解决这些事情,但是现在却觉得,想要治理好天下,就只能以快刀下重手,当效仿当初的大将军,将刀架在他们的脖颈上进行治政。” 听到皇帝这般暴厉的话,郑袤心里竟然没有什么惊诧和惊惧。 他再次看向了皇帝面前的那四堆纸张。 那简单的四堆纸张,却是代表着如今天下的糜烂,以及陛下的决心。 他不会轻易放弃,哪怕是背负暴君和冷血的名望,他也不会放弃拯救眼下这千疮百孔的社稷。 被那四堆纸张所压着喘不过气的劳苦百姓。 ps:扛不住了,今天少写两章,下个月初补上。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4章 政略五策 王基骑着骏马,在数十个骑士的簇拥下,缓缓行驶在前往洛阳的大道上。 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前后还有仪仗,一看就是大魏的高层出行。 当这一行人再次来到了一座城池,便准备在此处整顿休息。 此处的官员们自然是赶忙前来迎接的。 面对王基这位荆州刺史,这些县内的官员们诚惶诚恐,而当马车上的人走下来的时候,他们的更加害怕了。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乃是征南大将军王昶。 王昶如今有六十多岁,却是位高权重,在四征四镇里,因为那个“大”字,哪怕四征同席,他也可以名列前茅,在军事会议时坐在最前头。 王昶下了马车,打量着周围,随即对王基说道:“让诸官都回去吧,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明日就要出发,不需要他们来服侍。” 王基领命,随即吩咐官员们不必拜见,且先回去。 当地官员们再三大拜,随即离开。 王昶跟着王基朝着当地官员所安排的府邸走去,走在路上,王昶忽然开口说道:“陛下的政策还是有用的。” 王基点点头,“这一路走来,变化愈发的明显。” “刚出荆州的时候,还能看到很多服散的,纵马的,想要大摆宴席的,找不到官员的情况到了现在,看起来都有些好转。” “陛下是真的想要治理好天下的,派遣侍中前往各地,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名望。” 王昶点评道:“自古以来,这侍中持节前往各地,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纠察地方,这是为了让天下知道陛下的恩德,是为了施恩于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史官的寥寥几笔而已。” “可当今陛下不同,他是真的为了整顿吏治,这一路走来,能看到官员们不敢怠慢,真正有才能的官员们志得意满,犯下过错的官员万分惊恐,甚至想要请求老夫出手相助。” “这是个做实事的天子啊。” 王昶对皇帝的评价很高。 两人进了内屋,面对面坐了下来。 王昶说道:“很快就要到达洛阳了,有些事情,我想与你商谈一二。” 王昶跟王基在这些年里镇守荆州,双方配合的不错,也算是有些交情,虽然比不上扬州刺史文钦跟毌丘俭的那种亲近程度,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歧。 王基赶忙做出了认真聆听的模样来。 王昶这才开口说道:“老夫收到了两份书信。” “第一封书信乃是侍中钟会所写的,他希望老夫能前往洛阳拜见陛下。” “第二封书信乃是尚书仆射荀顗所写的,他希望老夫能前往洛阳拜见陛下。” 王基问道:“那王公此番前来洛阳,是为了谁的缘故呢?” 王昶苦笑了起来,“想跟你商谈的就是这件事啊。” “该是为了谁的缘故呢?” 钟会跟荀顗如今代表着两大不同的阵营。 尽管双方都是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完全不同。 自从郭彰的事情后,群臣跟皇帝的关系愈发的尖锐,尽管雍凉大胜让皇帝压了群臣一头,可群臣并没有就此服软。 是要得到皇帝的宠爱,还是要得到群臣的拥戴? 这是摆在王昶面前的一個重大问题。 以王昶的资历和地位,他还真的不虚诸葛诞王肃,庙堂里的这三公,除却郑冲,就没有人能稳压他一头。 如果庙堂要委任新的大将军,抛开陛下心里的亲疏关系,那王昶绝对是最有优先级的。 不只是因为他的前缀里有个大字,还是因为他的宗族庞大,经学传世。 王昶显然是希望跟王基同进退的,双方最好是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王基沉思了起来,随即问道:“王公啊,您觉得陛下跟大将军比起来如何呢?” “陛下尚年少,假以时日,定更胜一筹。” “那您觉得自己跟大将军比起来如何呢?” 王昶大笑了起来,“那我就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两人在这里休整了一天,随即加快了前往洛阳的速度。 地方的情况正在好转,侍中持节巡视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哪怕只是临时装模作样,也比以前要好了很多,而王昶认为最重要的是,这举动振奋了很多有真才实干的人才。 大魏官吏的整体素质不高,但是这不是说其中就没有贤才,尤其是底层,寒门出身的优秀人才还是不少的。 至于大族出身的优秀人才,那是不必担心怀才不遇的情况,出身大族,没有才能都可以出头,何况是有才学的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被掩埋的人才往往是出身偏低的那些人。 青龙四年,魏明帝下诏求贤,司马懿亲自举荐,王昶就这么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王昶后来担任徐州刺史,他非常的重视吏治,大力的提拔了很多出身底层的人才,并且对麾下的官吏们下重手。 同时他在当地开垦农田,囤积粮草,在政务上做的极为出色。 后来进了庙堂,当齐王曹芳询问治理国家的方略时,王昶再次上书,给与了五条政略。 这治国五条,算得上是整个大魏里为数不多的针对官吏治政水平的内容了。 这也是王昶为什么会那么在意皇帝整顿吏治的原因。 王昶的五条上书,到如今都没有人能超越他。 他认为,治理国家,第一是要崇尚道统,鼓励学业,抑制空谈,大规模修建学校,让学生们入学,培养人才。 第二,要设立考试制度,考试是一个标准,没有标准无法衡量曲直,没有考试而任免升降,通过评点来看对方有没有才能,都是扯淡。 第三,他认为官吏们的任期太短了,完全没有政绩就直接提拔,应该设立较长任期,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政绩的再去提拔委任。 第四,省减官员们的实际收入,要让他们知道廉洁羞耻!别让他们去压榨老百姓! 第五,严禁奢侈,提倡借鉴,要对官员们做出居住,出行,穿着,饮食方面的限制,不许他们乱来,敢超出一定程度就以僭越的罪行来处置。 说真的,王昶的这五点上书都是根据当代的官吏水平,以及诸多的隐患来制定的。 他的这五点上书成为了后人们认识魏晋官吏们的重要依据,从王昶的上书可以看出,当时的官员们不经过考试,没有才能,人才储备低,没有政绩,喜欢奢侈,压榨老百姓 光是从这五点上书,以及王昶敢这么上书,就能知道王昶的眼光和才能在群臣里都是遥遥领先的。 皇帝非常的开心,觉得王昶说的很有道理。 下诏表扬了他,然后让他去负责考试。 可也就因此没有下文了。 皇帝似乎更在意史书上的寥寥几笔,某年某月某天,大臣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政略,皇帝欣然接受,赏赐了他。 可后面呢? 后面就没有了。 王昶后头还说过自己不懂得具体考试和计算政绩的办法,应当寻找一个专精这方面知识的人来,大家一同来拟定这种考试和政绩的具体施行办法。 但是呢,已经没有人在乎了,都给你赏赐了,还说这么多做什么呢? 王昶这一路上走来,看到各地的官吏变化,方才有了先前的感慨。 王昶是真正能办事的人,可他心里同样有些担心。 皇帝虽然下决心要整顿吏治,但是自己的这些想法,不是很被群臣所认可,他们都是口头支持,却不会正式通过,这位年幼的皇帝,他能理解我的这些上书吗? 尽管皇帝在谋略上,军事领域都展现出了一定的才能,但是在治政上,皇帝还没有任何的贡献。 自己的这些政务,若是想要具体施行,怕是要面临太大的压力。 王昶坐在马车内,缓缓闭上了双眼。 无论皇帝如何去想,自己还是找个机会提一提这件事,或许他会有些兴趣呢? 这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洛阳。 在做出决定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拖延时日观察形势了,速度自然也就很快。 当他们来到洛阳的时候,皇帝自然还是出门来迎接的。 四征将军回朝,理当是这样的规模。 “拜见陛下!!” 王昶朝着曹髦俯身行礼,曹髦打量着面前这位征南大将军。 又一个司马家的亲信。 虽然是司马家的亲信,但是本身出自大族,跟诸葛诞这样的求名的人还不一样,他到底是会选择站在哪边呢? 群臣对他的态度跟对王肃还不同,若是他愿意帮助大族,想必群臣们会欢迎他。 曹髦笑呵呵的将他扶起来。 “听闻王将军身体有恙,如今看来,倒是痊愈了?” “因陛下的恩德,臣已无什么大碍,得知陛下召见,匆匆前来,不敢耽误。” 曹髦随即让群臣前来拜见,比起王昶,曹髦更在意站在他身后的王基。 王基是个被低估的将才,他的战略水平极高,在历史上,他多次针对庙堂的战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几乎没有出错过,他的战略眼光都足以跟邓艾论高低了。 邓艾抵挡蜀国,王基来抵挡吴国,我大魏固若金汤!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5章 从将军到王公 王昶的立场不太明确,在曹髦和司马昭相继派人联系他的时候,他多次以有病来推脱。 而这种立场不明确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如今这样,不被看重。 当初需要你的时候你病了,现在要封赏了你的病就好了? 王昶并没有得到如诸葛诞或陈泰那般的待遇,皇帝也设宴了,只是这宴会设立在东堂。 前来的也只是几个庙堂重臣,大家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曹髦对王基倒是很热情。 王昶也看出了这一点。 王基有些受宠若惊,跟王昶比起来,王基是要差很多,虽然也是一方大员,但是当初王昶当刺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别驾而已。 曹髦笑着问起了王基对蜀吴两国的看法。 王基如实说道:“陛下,当今的众人都重视蜀国的姜维,却轻视吴国的孙峻。” “吴国的孙峻,虽然年轻,不过三十余岁,可骁勇果敢,精明强干,胆大刚决,并非是中人。” “他的名声很差,因为他设立酷刑来处置大臣,又淫乱其后宫,但是,孙峻既通过孙鲁班来安抚大族,又用残酷的刑法来处置不轨者,吴国的庙堂迅速稳定,况且他不曾为自己打造奢华的府邸,出入朴素,不为自己的家人谋利,又积极跟蜀国通使” “最重要的是,此人一直都想要图谋我大魏。” “陛下不可不察。” 曹髦很是认真的听完了他的话,孙峻这个人,他的名声差是因为跟孙鲁班的事情,以及对宗室的一些清除,但是他确实是一個有志向的讨伐派。 他不愿意待在江东自保,常常有出兵的想法。 可曹髦并不是那么的担心孙峻。 因为这位孙大将军有个很致命的问题,英年早逝,好像也就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而继承他位置的孙綝,不提也罢。 曹髦跟王基攀谈了许久,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群臣纷纷起身告别。 王基知道自己虽然被看重,但是征南将军才是重头,就跟着群臣行礼告别。 东堂之内,就只剩下了王昶跟曹髦两个人。 曹髦开口问道:“王将军啊,您这些时日里,镇守在荆州,抵御吴国有功。” “如今朕亲政,有继承先祖志向,行大一统的想法,不知您有什么能教朕的?” 这是曹髦对王昶立场上的试探。 因为在大一统的问题上,大族是保持反对的态度,不想出兵,而皇帝身边的贤人们是渴望早点大一统的。 从这个问题上,基本就能确定一个人的真正立场。 若是王昶站在群臣那边,反对大一统,那他就是再有军事上的才能,曹髦也不会用他的。 自先秦之后,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大一统思想是不会有变化的。 王昶当即开口说道:“大一统之事在内不在外。” “哦?” “陛下如今派人监察各地的官员,难道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大一统的事情取决于双方的国力,如今各国都是遇到了很多的问题,倘若我们能治理好内部的问题,那要取蜀吴,不过举手之劳。” 王昶又说起了自己的诸多看法。 曹髦有些沉默。 王昶还是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没有说自己愿不愿意出兵,只是将话题扯向了内政。 从这一点来看,王昶似乎是偏向群臣那边的。 就在曹髦沉思的时候,王昶忽然说道:“陛下,大一统是必须要完成的,但是不能操之过急,可以逐步向蜀国施压,做好对吴国的防备事。” 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表达了立场。 曹髦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王大将军所言有理啊。” “庙堂的群臣总是觉得出兵不祥,不许出兵,先前若非大胜,只怕是要被他们再次上书逼迫了。” 王昶严肃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其中是有很多缘由的。” “而治理国家不能听取这些腐儒的建议。” 曹髦笑了起来,“说的对啊。” 他赶忙让王昶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让张华拿来贡品茶叶,要跟王昶一同享用。 曹髦对王昶的态度有了变化,曹髦问道:“王大将军觉得,大一统从内,这个内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呢?” “陛下,臣赞同您的看法。” “事在人为,故而人是最重要的,陛下无论要推行什么样的政策,无论是要出兵攻打哪里,都是要用人来去做的,治好人,一切则顺。” “陛下如今整顿吏治,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王昶不假思索的说道:“陛下,当初臣曾上表庙堂,献出了治理天下的五条政略,而当初与如今不同,臣今日想要为您献出七条战略。” 曹髦有些惊讶,他并不知道这五条政略的事情。 王昶认真的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原先五条政略。 又说出了增补的两条。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六点是要禁止官员们服散,禁止他们在假日外聚众饮酒,禁止他们来往频繁亲近,禁止他们在任职期无故的离开本地。 第七点是要规范地方的行政标准,应当由庙堂来修订官员治政的方式和方法,让天下官员们去熟读效仿。 当王昶说完了这七点政略的时候,曹髦目瞪口呆。 曹髦先前跟郑袤说了很多的话,其中就包括了考试,提拔方面的事情,还有诸多的禁令。 而在此刻,曹髦惊诧的发现,自己的想法跟这位征南大将军竟然是不谋而合。 双方的诸多想法居然都是一样的! 甚至,王昶比曹髦所想的还要多,他似乎比曹髦看的更加清晰 王昶说完,再次看向了面前的皇帝。 他不知道,这位陛下能否可以听得进这些。 曹髦在试探王昶,王昶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曹髦。 曹髦想找到一个能辅佐自己成就大事的大臣,王昶想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辅佐这成就大事的明君。 王昶看到皇帝的脸色有些愕然。 “陛下,光是靠着监察是没有办法治理好的,臣的这些政略” 王昶正要解释,曹髦却站起身来。 曹髦几步走到了王昶的面前,在王昶疑惑的眼神里,曹髦猛地俯身行礼。 “王公!” 王昶吓坏了,仿佛被什么咬了一下,猛地跳起身来。 “陛下!臣不敢!” 他连忙避开,随即跪拜。 曹髦看起来有些愧疚。 “王公,朕先前对您有所轻视,颇为怠慢,还请您勿要怪罪!” “陛下,臣怎么敢怪罪,陛下勿要这般,臣惶恐啊!” “不,王公有所不知,这些时日里,朕一直都在思索吏治的事情,满朝公卿,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如您这般得朕心!” “朕跟他们询问计策,他们总是以仁政,宽厚的道理来赴宴,说什么圣王不为,群臣自贤。” “就在五天前,朕召见了吏部尚书郑袤,跟他交代要考试的事情,就在半个月前,朕吩咐钟会来推行官员政绩考察的事情!” “朕为了这些事情,已经有很长时日不曾休息,也没有人能为朕分忧。” “朕的身边,就缺您这样的人来教导啊!” 曹髦的话非常的诚恳。 曹髦也并没有说假话,王昶是第一个敢在世家大族的时代里朝着自己高呼要整顿官吏的人,他甚至比自己更早,在齐王曹芳的时代就意识到了这些,并且积极想要寻求改变。 这一刻,曹髦忽然有了一种碰到知己的感觉,这些时日里,曹髦一直都觉得自己孤身一人,这种碰到与自己想法一致的人时的心酸和开心,实在无法形容。 王昶很是震撼。 他方才还担心皇帝是否会听取自己的建议,没想到,原来陛下也看到了这些吗? “陛下,臣来迟了!” 王昶再次行礼,这次,曹髦上前扶起了他,紧紧的拉住他的手。 “不迟,不迟,怎么能说迟呢?大魏中兴,当从今日开始!” 王昶心里也是说不清的感觉,这把年纪,居然还因为皇帝的言语而觉得振奋。 “陛下,当初臣曾上书,但是赞同者少。” “哈哈哈,这次不会再这样了!” 王昶又说道:“臣虽然上书叙说政略,但是具体施行的办法,臣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唐虞虽有黜陟之文,而考课之法不垂。周制冢宰之职,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又无校比之制。” “如今我们想要重新拟定出来,这是不容易的事情。” 王昶上次的上书同样被皇帝所看重,但是接下来就没有下文了。 故而这次王昶提前说清了具体操办的困难性。 曹髦看向了不远处,“茂先!” 张华急匆匆的走进了堂内。 “派人去请诸葛太尉,王司徒,郑司空,陈仆射,钟侍中,郑尚书,以及夏侯将军前来此处!” “让他们现在就来,不许耽误时日!” 张华领命,随即走出了此处。 王昶有些搞不清楚现状,“陛下这是?” “朕得到这样的良策,就像是行走在荒漠上的人遇到了清水,连一晚都不敢耽误,今晚我们就召集群臣,商谈这件事,最好明日开始就开始具体的推行!” 王昶浑身一颤。 好像,这次确实不同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6章 魏武之志 曹髦这忽然派人召见,弄得诸多大臣都有些震惊。 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当他们看到执掌中军的夏侯献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一定是出大事了啊! 很快,这些重臣们就出现在了东堂内。 他们的脸色严肃,朝着皇帝行礼拜见,随即分别坐在了两侧。 曹髦坐在上位,脸色同样冷峻。 王昶坐在他的身边,看着这庙堂内的重臣,只觉得有些恍惚。 看到众人到齐,曹髦这才开口说道:“诸公勿要担心,这次召见,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征南大将军的上书,使朕极为振奋,故而召集诸公前来,商谈这件事。” 众人的眼神顿时凝聚在了王昶的身上,是这厮? 曹髦平静的说道:“王公,请您将政略告知众人吧。” 王昶看向了众人,再次讲述自己的政略。 听到这些话,群臣恍然大悟。 这些重臣里的不少人是知道王昶的这些政略的,毕竟是在庙堂多年的老臣了。 等到王昶说完了自己的七条政略。 曹髦方才开口说道:“朕以为,王公的政略极为得当,诸公以为呢?” 王肃点着头,开口说道:“确实如此,理当赏赐。” 曹髦却大手一挥,“朕不赏!” “朕如今想要推行这些政略,等到政略完成之时,再按着诸公的表现和相应的成效来进行赏赐!” “朕召集诸公前来,不是为了商谈如何赏赐王公,而是为了如何推行这些政略!” 曹髦难得的有些硬气。 但是在这里的重臣们,都算得上是曹髦的亲信,就算不是亲信,立场上也是偏向他的。 群臣并没有反对,只是沉思了起来。 “好!应当如此!” 钟会最先开口支持。 “首先就是鼓励学业,修建学校,让学子们入学的事情,这件事理当由尚书台来操办,大魏的每一个县城,都当拥有一所学府,用以吸纳当地的优秀后生来入学!” “若是地方不能完成这件事,就要受到惩罚!” 钟会继续说道:“考试的制度,应当大范围的推行,改制中正,无论是官员还是小吏,都可以进行。” “而考试的具体项目,应当与庙堂政务息息相关,应当有经,数,术,天文,地理,兵法等等。” 钟会直接就开始思索这些政略的具体施行办法。 曹髦听的很认真。 而在钟会的带动下,大臣们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诸葛诞开口说道:“对于小吏的问题,臣倒是有个想法。” “陛下,各地大军的甲士,在受伤和年长之后,就要离开军旅,返回地方,这些都算是有功之人,对庙堂也是忠心耿耿。” “陛下,是否可以单独对这些老卒们进行考核,挑选其中优秀的人在地方上担任小吏。” “如今的小吏,皆是地方豪强出身,他们为自己的家族牟利,勾结官员,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作用,若是算上戍边军队,大魏的军队有五十余万人,而那些离开军旅,返回家乡的甲士们,生活并不算太好。” 第98章 这都是阉人的错! “荀公,昨晚陛下召集诸多重臣,在皇宫内商谈到很晚,钟会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荀顗刚刚睁开了双眼,就有属官等着给他告知昨晚的情况。 荀顗刚刚醒来,本来还有些困乏,结果属官这么一开口,荀顗顿时就清醒了。 他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的问道:“陛下都召见了哪些人啊?” 属官说道:“三公,陈仆射,夏侯公,吏部尚书,以及侍中。” 荀顗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陛下召集这些重臣,显然就是要商谈大事,这些级别的大臣聚集在一起,荀顗都不敢猜测昨晚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可如此重要的会议,自己居然没受到邀请? 自己堂堂尚书左仆射,连陈泰和郑袤都去了,自己居然没资格前往? 荀顗此刻的心情很是糟糕,他忽然意识到,先前诸葛诞和钟会等人给自己上压力,可能是为了逼迫自己接受陈泰上任。 自从陈泰上任之后,这些人就不来烦自己了。 陈泰到如今还是一切听从自己命令的模样,可实际上,荀顗的话语权却越来越低。 荀顗看向了一旁的属官,“现在就去召崔公,辛公,袁公,陶公,鲁公,赵公,虞君等人前来庙堂。” 那属官被吓了一跳,“荀公啊,您这是” “速去!” 荀顗大手一挥,属官也不敢多说什么了,转身离开了这里。 其实,荀顗如此召集朝中公卿前来府内,是一个不太理智的,甚至有些偏激的行为。 你一个尚书台的头,召集那么多重臣前来自己的府邸,这几乎就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了。 但是,荀顗现在已经感受到了威胁。 皇帝变得愈发强势了,雍凉大胜之后,皇帝的威望涨到了一個全新的层次上,他甚至公然派遣阉宦来羞辱郭彰,郭彰虽然是个摸鱼摸上来的凑数尚书,但是皇帝公然以宦官来抄家捉拿,这在大魏还是头一次! 魏文帝都不敢这么做! 面对这件事,群臣们努力的进行压制,不想造成太大的影响,主要是因为那时的皇帝风头无双。 群臣在那个时候不敢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上。 可就这么退了一步,皇帝就变得愈发不能制衡,如今,他又公然召集那些亲近自己的大臣到自己的府邸,避开群臣,商谈大事。 荀顗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整个庙堂上下都要被皇帝的心腹们给顶替了。 不能再拖了!! 荀顗准备让皇帝看一看自己这边的力量,我们也并非是如您所想的那么无足轻重。 皇帝这次并没有隐瞒,大张旗鼓的召集群臣,荀顗能接到消息,那其余大臣们自然也是能接到这个消息的。 大概他们也是在为这件事发愁,没出多久,诸多大臣就已经出现在了荀顗的府内。 荀顗此刻已经是更换了穿着,看起来很是肃穆。 他坐在内屋,当群臣分别坐在他面前的时候,荀顗都不曾起身行礼拜见。 他放下了以往的客套。 “诸公,社稷动乱,安定天下的事业落在了我们的身上,我们是不能再逃避了。” 荀顗说完,看向了面前的重臣们。 这些公卿以及诸尚书们,此刻皆皱着眉头,神色很是肃穆。 他们也得知了昨日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皇帝商谈了什么,但是,以己度人,他们便想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 荀顗的内心很是复杂,就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些人,也并非就是能齐心协力的。 司马懿和司马师执政的那些年里,将大魏治理的井井有条,他们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打造出了一大批的权力怪物,大臣们变得一个比一个贪婪,只懂得追逐利益,毫无家国之心,道德更是无从谈起。 他们是不会想到一群大臣会跟皇帝坐着商谈如何治理天下。 他们只会想到皇帝跟大臣们聚集在一起商谈如何瓜分财富和利益。 如今坐在荀顗面前的这些人里,也有不少人跟皇帝的关系非常亲近,例如常常以曹家人自居的辛敞,在上次群臣上书时没有参与的崔赞和鲁芝。 但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荀顗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局势的困难。 要是如今还跟以前那样为了不值当的事情而争执不断,那他们就真的要一同完蛋了! 群臣此刻选择了沉默。 荀顗开口说道:“诸位,如今之所以不安,不是因为没有贤明的君王,也不是因为没有能臣将相,主要是因为宫中的阉宦” 请访问最新地址 “后汉之所以覆灭,就是因为这些阉人的缘故,如今,他们再次围绕在陛下的身边,想要蛊惑陛下,行不仁之政。” 阉宦们作为皇权的延伸,他们是否强大,其实也就代表了皇权是否强大,就像如今三国里,蜀国的阉人最是强盛,这当然也是因为蜀国的刘禅权力最大,大臣们虽然厌恶却无能为力,为了做大事还得主动向他们示好。 而魏国跟吴国,就别想了,你皇帝都跟傀儡差不多,你身边的家奴又算什么? 荀顗直接说起了阉宦的事情,群臣这才纷纷开口赞同。 你让他们跟着骂皇帝,他们不敢,但是骂皇帝身边的阉宦,他们还是敢的。 荀顗也根本就没指望他们,只是对着阉人们一顿口诛笔伐,然后就结束了这次的商谈,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什么都没谈成,就是骂了几句宦官而已。 群臣在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荀顗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急匆匆的召集大家前来,就是为了骂一句阉人吗? 在众人都离开之后,荀顗这才站起身来,“备车。” 奴仆当即为他准备好了车辆,荀顗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这辆马车一路穿过了闹市,最终在一处府邸前停了下来。 荀顗走下马车,令人叩门。 从府内走出来的奴仆惊愕的看着荀顗,有些不知所措。 “荀公,您有什么吩咐?” 荀顗皱起了眉头,“我前来拜访老友,也是你可以阻挡的吗?!” 这奴仆当即失了神,赶忙回头。 很快,就有一人走了出来,正是赵过,他笑着朝着荀顗行礼,“还望您勿要动怒,我这就去告知王公。” 荀顗这才没有发作。 很快,对方就领着荀顗走进了府内,一路走到了内屋。 这里是王祥的府邸。 或者说,这里是关押王祥的牢狱。 王祥身边的这些人,皆是皇帝所安排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让他与群臣有什么联系。 当王祥看到了急匆匆进屋的荀顗时,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笑着起身,与荀顗行礼相见。 荀顗完全不在意身边的赵过,跟王祥热情的寒暄,随即两人面相而坐。 在面对这般复杂局势的时候,荀顗最先想起的人就是王祥。 荀顗从未当过群臣的领袖,他过去一直都觉得自己跟司马孚等人比起来也没有什么差距,可是如今这愈发失控的局势,让荀顗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不是这块料。 在团结群臣,号召众人的事情上,荀顗并不弱,但是要制定谋略,去反制皇帝,那就是真的太高估他了。 荀顗最先想到的人就是王祥了。 当初司马师还在的时候,群臣同样很压抑,而在当时,王祥是第一个站出来对司马师冲锋的人,而那次的攻势非常的有用。 虽说如今的皇帝跟司马师并不相同,但是,若非要找出一个人率领其余大臣对皇帝发起反击,荀顗认为,那人非王祥莫属。 王祥的眼光,谋略,胆魄,各个方面,在群臣里都是名列前茅的。 同样的,王祥在看到荀顗进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局势有多恶劣。 荀顗都被逼的公然上府,正大光明的来见自己,看来局势远比自己所想的要恶劣的多啊。 两人寒暄了几句,都是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废话。 说了片刻,荀顗方才开口说道:“王公啊,您有所不知,当今庙堂内,阉人愈发的张狂,实在是令人不安,先前郭彰犯事,居然是阉人前往抄家。” “昨日陛下下令召见群臣,阉人也是没有直达圣意于诸公卿,按着自己的亲疏,居然偏颇!” “阉人蛊惑陛下到这种地步,这是群臣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啊!” 荀顗开口并没有说起一句皇帝的不对,都是指责阉人,却是直接将庙堂里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当下自己所面临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荀顗还是有些才能的。 王祥当即了然,随即开口说道:“荀公,阉人之罪,乃是天下皆知的,不可不治啊。” 荀顗有些无奈的说道:“奈何啊,阉人势大,该如何让陛下看清他们的面目呢?” 赵过站在一旁,对他们的交谈内容心知肚明,却没有办法明说。 毕竟,在大魏,反对阉人是最正确的行为,哪怕是皇帝,也不敢对天下人说阉人不好,一旦开了这个口,那就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王祥轻轻一笑,“陛下聪慧,区区阉人,岂能瞒得住陛下呢?” “荀公不必担心!” “陛下定然不会使有志之士失望。”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9章 你是忠臣吧?? 荀顗知道,王祥一定有办法对付皇帝。 不然,他不会表现的如此自信。 可问题是,如今的王祥已经被囚禁了起来,尽管在名义上只是在府内反省,可实际上跟坐牢已经没有区别了。 自己得想办法将此人捞出来。 荀顗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短板,王祥找机会的能力极强,若是能让他待在自己的身边,两人联合,荀顗负责联合群臣,王祥负责找准机会来动手,那形如散沙的群臣就能再次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皇帝如今身边的人并不少,但是跟世家大族比起来,还是相当的有限。 皇帝手里的兵权愈发的稳固,但是大族手里也不是没有兵权。 只是大族无法紧密团结,哪怕是到最危难的时候,依旧是各自为政。 荀顗跟王祥对视了几眼,荀顗起身告别。 赵过一路将他送了出去。 荀顗不知道该如何将王祥带出来,让他脱离陛下的控制。 从陛下对王祥的架势也能看得出来,陛下是很重视王祥的,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况且王祥还牵扯到了高柔谋反的事件里,皇帝随时都可以将他处死。 王肃跟王祥也极为不合。 荀顗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头疼。 集体上书这一招,并不是每次都管用。 在陛下要惩罚一个人的时候,群臣可以集体上书,进行庇护,但是没有说集体上书,请求皇帝重用提拔一个人的道理。 想让皇帝重新启用王祥,难度是有些大,可赦免他的罪行,让他恢复自由身,还是可以去想一下办法的。 荀顗皱着眉头,他少于谋略,虽然知道王祥是可以改变当下局势的人,却并没有可以救他出来的办法。 当荀顗如此回到自家府邸的时候,早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候着他的到来。 看到此人,荀顗大吃一惊,赶忙下了车。 站在荀顗面前的这個人,身材高大,模样着实不凡,犹如诸葛诞那般,是个稳重儒雅的老者。 “仲南!许久不见啊!” 荀顗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位老者,唤作郭配,乃是已故车骑将军郭淮的弟弟。 他先前在城阳郡担任太守,后来因为儿子的事情而辞官,一直都待在自家府内,荀顗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对方。 郭配跟郭彰那个毛头小子不同,他过去长期在地方为官,虽然没有进过庙堂,但是有着很厉害的眼光和做事的魄力。 他有两位女婿,第一个女婿叫贾充,第二个叫裴秀。 没错,大族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复杂。 贾充死在了曹髦的手里,而裴秀却成为了曹髦身边的心腹。 荀顗开心的拉着他的手,将他请进了屋内,郭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大概是知道的,是为了郭彰。 自从郭淮逝世之后,他们家的日子就不太好过,虽然有好几个两千石坐镇,而郭淮的儿子也在谋取刺史的位置,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尤其是连续失去了几个重要的助力之后,他们无法再失去郭彰。 荀顗对郭彰看不上,而对郭配却还是很欢迎的。 当两人走进了内屋之后,也没有虚情假意的寒暄,郭配直入主题。 “陛下行事,当真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让阉人来抄我侄儿的家,这做法实在令人心寒啊。” 荀顗大喜过望,他就是在等着这么一个人,他当即说道:“这都是因为阉人” “荀公,勿要再这样了。” “知道为什么你们面对皇帝时接连败退吗?就是因为你们连指责皇帝的勇气都没有,皇帝就不能指责了吗?” “当初明皇帝要大修宫殿,群臣难道没有上书劝谏指责吗?” “当初齐王想要提拔阉人,群臣难道没有训斥他吗?” “如今的天子年幼,做出了这般荒唐的事情,难道就不该训斥吗?” 请访问最新地址 郭配这么接连开口,荀顗却不敢说话了,他看了看周围,随即低声说道:“郭公,您有所不知,当今陛下,绝非是明帝和齐王那样的天子啊。” “当初陛下前来洛阳的时候,身边无一人可用,被囚禁于太极殿,身边满是监视他的人,可短短一年之内,陛下却拉拢群臣,收回军权,外连大将,提拔亲信,杀贾充,胜大将军,诛高柔,贬司马孚,罢免王祥,生擒司马昭,再败姜维” “过去那四征将军在外,就是大将军也不好管束他们,可如今呢?诸葛诞亲自前来庙堂担任太尉,王昶连夜待在皇帝身边不敢外出,毌丘俭更是高举皇帝的旗帜不曾违抗,陈本在中书台为陛下奔波,何曾只能在洛阳访友,司马望待在府内不出” 荀顗越说越是绝望,他的眼里明显的带着惧怕。 “这不是明皇帝,齐王所能做到的,这甚至也不是文皇帝所能做到的,这是武皇帝才有的气魄和才干啊!” “而最可怕的,是当今陛下年不过十五啊,他极为聪慧,最擅长学习,才能与日俱进,假以时日,或许连武皇帝都不足以媲美!” 荀顗这么一番话,直接就给郭配说沉默了。 他惊愕的看着荀顗。 你是个忠臣吧??? 我千里迢迢的过来想要帮助你对付皇帝,你见面就对着皇帝一顿吹捧,你是皇帝派来钓鱼的不成?? 我看伱这对皇帝的敬意可比什么钟会之流要大多了! 看着郭配那惊愕的眼神,荀顗也反应了过来,急忙清了清嗓子,说道:“您勿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不该轻视陛下。” 郭配有些不悦,难怪你们这些人办不成事,有你这么一个带头的,能办成事就怪了。 郭配开口说道:“才能和谋略并非是最重要的,作为君王,重要的是仁义和道德,难道那纣王就没有才能吗?难道那始皇帝就没有谋略吗?可他们没有仁义道德,故而葬送了自己的国家!” “而没有仁义道德的人,越是有才能和谋略,越是天下的不幸!” “今日要做的事情,并非是要夺回群臣之权,而是要罢免不仁义的君王,拥立能治理好天下的君王!” 第100章 利害 中军大营内。 “从今日起,中军将士,各级所取粮资增加两成!” “边军将士,提升每日的配给!” 曹髦站在高处,传令兵们大声的宣读着正式确定下来的新政。 大魏的军队分成了两种,有人认为军队开始有兵饷是从唐朝开始的,唐朝以前的军队没有任何的收入,这是不对的。 各个朝代的军制都出现过变化,在秦国,军队是靠强征的,百姓们需要自己带上粮食和武器去参战,而大汉保留了这一点,全民皆兵,强行服役,每个成年男丁都要去当兵。 而到了魏晋,出现了两种方式的军队。 第一种是世兵制,这也是大魏边军的构成,这些人是世代为兵的,你当兵,你的孩子也当兵,你全家都是兵户,不用从事其他行业,安心作战就可以,曹魏通过这样的办法使得自己各个战区都有充足的兵源,不必担心死几万人就无人可用。 这些人没有粮饷可拿,只是庙堂负责养活他们,不让他们饿死,他们为庙堂出力,庙堂让他们活下来,仅此而已。 而第二种是募兵制,曹魏的中军大多是如此,募兵制并非是唐朝的产物,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魏国挑选最壮硕的男人来当兵,给与他们高额的粮饷,让他们成为职业军人。 后汉同样也存在募兵制,通常是征兵制和募兵制同时采用,而到了曹魏,三种军制都存在。 中军是招募而来的,需要给与粮饷,边军是世兵,不让饿肚子就好,戍边开屯的就是征兵,他们不给粮食,不给武器,就是要让他们自己带上东西完成义务。 将士们聚集在大营内,听着传令兵的宣告,眼里都有了喜色。 最新的规定不只是提升粮饷那么简单,这是从各方面提升将士们的待遇。 其中就包括了可以提拔有功的军户,让他们变成农户,严禁贪图军粮物资,不许抢占军功,赏罚公正等等。 曹髦这次的政令很是严肃,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而在诸多将领们的支持下,有心人想要在暗中反对,也是不太容易。 曹魏的官僚不敢说,可将军们还是很给力的,就如今中军这些将军们,要是军中的蛀虫敢给他们上眼药,那是纯属活腻了。 曹髦丝毫不担心这一点。 除却规范军纪,提高“薪水”,曹髦还有很多的福利待遇。 包括了对有功者赏赐土地和宅院,提升他们的伙食,冬日保障冬衣,甚至,还答应他们,在退役之后,可以为他们安排为吏的差事。 大军聚集在此处,听着传令兵们嘶吼着一個又一个规定。 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头。 将士们齐声高呼了起来。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听着将士们的嘶吼,曹髦就站在将台,脸上满是笑意。 别觉得庙堂提升将士们的诸多福利待遇后会增加国库的支出,实际上,在清理了蛀虫,减少贪污的情况下,庙堂甚至还赚到了!! 大魏如今的局势就是如此的离谱,魏晋的大臣们,无论是能臣还是小人,无论是将军还是刺史,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 第101章 但使洛阳圣王在 深夜里,整个洛阳内都是静悄悄的。 一群人正靠着墙壁缓缓行走在洛阳内,他们皆蒙着脸,眼神决然。 他们正悄无声息的靠近远处的府邸。 月光下,他们的步伐矫健,非常熟练的避开了巡视的甲士。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目的地,他们看了看周围,随即用彼此踮脚的方式,轻易的爬上了府邸的院墙,然后再将同伴拉起来,拉着院墙跳进了府内。 曹魏的大族虽然没有自己的私兵,却都喜欢在暗中养士。 当然,像司马师那样能在层层监视下养出三千死士的,那是略微有一点点的难度。 但是养上数十个死士,对大族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若是算上他们的家奴,拉出几千人也不在话下,当然,那就不能说是死士了。 这些死士们刚刚跳进了院落内,就引起了府内犬的警觉,几乎是在一瞬间,家犬狂吠不止。 这些潜入者赶忙加快了速度,朝着目标所在的内屋就冲了出去,他们似乎对这府邸极为熟悉,快步冲到了内屋门前。 就在他们拉开了大门的那一刻,强弩猛地射出。 死士们几乎被贯穿,纷纷倒地。 纵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人选择后退,他们跳过自己同伴的尸体,走进屋内查看情况,屋内蹲着几个表情森然的甲士。 这一刻,这些人顿时明白,自己的任务失败了。 他们大声的嘶吼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埋伏在这里的校尉大叫道:“快去外头!他们是在给同伴传信!!” 一时间,整個府邸都热闹了起来,无数火把从周围亮起,将整个府邸都照的犹如白昼。 而死士们完全不理会这一点,他们向周围的甲士们发动了自杀性的冲锋。 校尉高呼道:“制服!制服!!勿要都杀了!” 甲士们跟死士混战在了一起,那校尉带头冲锋,连着砍倒了三个死士,死士的数量只有十余个,根本就不是这么多甲士的对手,迅速被杀戮干净,还剩下几个,此刻也是在寻死。 校尉站在了火把前,正是曹髦身边的成济。 成济看着面前的众人,顿时冷笑了起来。 “敢这般轻视我们吗?” 他上前一脚将一个死士踹晕,随即下令甲士,将这些贼人捆绑起来。 当曹髦发现荀顗等人想要救出王祥的时候,就安排了成济来看守着王祥,本来只是想要试试水,没想到,还真的有收获。 成济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样捞军功的机会并不常见。 成济安排好了这里的事情,就令人带出王祥,将他装进了马车内,随即亲自看押着走向了皇宫。 王祥此刻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不知道是哪个蠢物安排了这次的行动,倘若让他知道,他非要往对方的脸上吐口水。 你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本来请罪的事情就很危险,以皇帝的性格,为了断绝隐患,说不定就要了自己的性命,如今更是派遣死士来营救。 坏了,这次自己要必死无疑了。 王祥从来都没有对队友有过什么期待,高柔这样的队友都靠不住,何况是如今这些蠢物们呢,他们能活到现在并且居于高位,完全就是因为他们对司马师没有威胁,才能活下来 王祥心里忍不住的谩骂着,也是在想着自救的办法。 王祥并不想就这么死掉。 倒也不是贪生怕死,王祥只是觉得这种被同僚坑死的死法有些丢人。 而当王祥被带到皇宫里的时候,士卒们正在频繁的进行调动,王祥知道,这又是有人倒了大霉。 王祥此刻只想要破口大骂,你们都是什么样的蠢货啊! 当真以为皇帝会遵守你们的规则吗? 派个死士去做事就很安全? 这死士才是最危险的呀!人家不开口交代,那皇帝觉得是谁派的那就是谁派的,这得坑害多少人啊! 他被带到了太极殿门外,却没能进去。 此刻,西堂内,曹髦点着烛火,笑呵呵的跟一旁的钟会攀谈了起来。 “士季啊,朕觉得,这考试不必制定的如此困难,也勿要再说什么相貌了你这考核制定的太过复杂,并非是说考试越复杂人才就越优秀,按着你这个出题法,能考过的只怕是寥寥无几” “陛下,这能算是有什么难度呢?!” 钟会仰起头来,很是自信。 曹髦抿了抿嘴,只好换了一套说辞。 “这天下的贤人,并非都是钟士季,你的才能,是天下人都不具备的,若是按着伱的水平来征召贤才,那朕岂不是无人再可用了吗?天下难道还能考出数千个钟士季不成?若是如此,朕还何必为大事而发愁呢?” 当说辞一变,钟会的反应也就不同了。 “陛下说的是啊,是臣想错了,臣带回去再修改一番。” 请访问最新地址 钟会如今正在为曹髦设定各级人才的考核题目,中正制后其实也要经过考核才会授予官爵,但是这个考核是特么的面试,是由太常府的官员们进行面谈,然后给予爵位,并不进行相关的笔试! 也就是说,在过了中正之后,只要象征性的跟官员们见一面,就可以去当官了。 而钟会如今要搞的是笔试,曹髦将自己科举制的想法也告知了钟会。 钟会觉得陛下的想法很有道理,从乡试,再到县试,到郡试,最后来个殿试,如此能得到天下最优秀的人才,然后按着不同的排名来给予官爵。 就在他们继续商谈这件事的时候,成济却毛毛草草的走了进来。 “陛下,就如钟公所言,真的有人想要派人行刺王祥,被我们所抓住了。” “行刺?” 曹髦笑了笑,随即看向了钟会,钟会此刻更是说不出的得意,就等着曹髦开口。 “士季是如何知道这些人会犯险来王府的呢?” 钟会赶忙说道:“他们这些时日里宣扬请罪书,诋毁王司徒等行为,就是为了救下王祥。” “而陛下始终对此视而不见,他们没有办法,自然是要用这样的办法来救人。” “臣本来是想故意放走王祥,来个人赃并获。” “只是,怕这么一杀,杀的庙堂没有大臣可用了,才没有动手” 曹髦忽然觉得,其实官员水准不高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他们办不成治理天下的大事,但是,他们同样也办不成搞破坏的大事啊。 治政和政变的能力旗鼓相当。 曹髦赶忙夸赞道:“不愧是士季啊!” 他又连着夸赞了几句,钟会心情大好。 曹髦说道:“士季,不必再理会这些事情,安心操办大事吧,勿要耽误大业。” 曹髦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思来跟这群大臣搞什么争斗,自从王昶到来之后,庙堂的很多事情忽然就步入正轨,众人都在忙着正经事。 官员们的审察筛选,考核的设定,乃至地方官员手册等等内容都在有序进行着。 军队的事情最先完成,其余的事情只怕也用不了太久。 曹髦的庙堂真正像一个庙堂,开始操办正事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去搞这些破烂事。 但是架不住这群玩意犹如苍蝇那般纠缠着自己,逼着自己来对他们动手。 曹髦送走了钟会,让成济将王祥带进来。 “陛下!!” 王祥朝着曹髦行了大礼。 “这次若非陛下,老臣险些死在这些奸贼的手里!老臣多谢陛下的救命之恩!!” 王祥高呼了起来。 曹髦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老师啊您还是坚信您所想要开辟的时代,会比如今更好吗?” “群臣来治理天下,彼此争权夺利,朕在做什么,而他们又在做什么?” “彼此联姻,互相庇护,互相举荐,也不重视什么社稷,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我本来还想留着您来看看新的天下的。” 听到曹髦说出了这句话,王祥的脸色却忽然平静了下来。 王祥也不愿意死,但是,他也不会为了自己有活路就去做对付自己宗族的事情。 在诸多的大臣里,他算是有自己操守的,这一点,其余大臣就比不上他。 “其实,对比如今的群臣来说,老师算是最好的,您不曾作恶,不曾贪污,不曾提拔亲信,论私德,群臣里能比得上您的几乎没有几个。”https:/ “只可惜啊,您的志向跟朕的志向不同。” “您走向了歧途。” 王祥没有为自己解释,他开口问道:“陛下是一定要杀了我吗?” 曹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又问道: “老师,如果朕给您一个机会,您可以放下自己原先的道路,全力辅佐我,帮着我来压制大族,诛杀豪强,匡扶天下吗?” 王祥顿时笑了起来。 他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随即摇了摇头。 “陛下,老臣的道路,也算不上有错,您是聪慧英明的君王,可您的后代,也一定会是如此吗?” “而群臣却不同了,昏庸无能的大臣,是一定会被取代的,真正有才能的人来治理天下,宗族在地方上安抚百姓,天下方才能安定,王朝更迭也不会引发那般的惨状。” “陛下,大汉也曾昌盛过,奈何啊,只是几个皇帝,几次党锢就酿出了那般的灾难。” “老师,您说错了,朕见过您说那条路。” “大族执政,皇权旁落,官吏无能,将不知兵,庙堂争斗不休,地方叛乱不止,豪强张狂肆虐,百姓生不如死” “最后王朝更迭,没有遭受祸害的只有大族,他们安然南渡,将灾祸丢给那些无辜的人。” “也不吸取任何的教训,继续肆意妄为,愈演愈烈,引发了一次次的灾厄。” “老师,朕不敢说要建立什么千秋伟业,朕所想要的,只是不让你所想要的这一切发生而已。”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02章 走好 王祥有些惊愕。 他下意识的开始寻找曹髦话语里的漏洞,甚至开始想起要如何反击。 但是,王祥猛地反应过来,苦笑着摇头。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 “只恨庙堂里竟是这些无能庸碌的小人,高高在上,自以为谋略无双,却总是做出这般的蠢事来。” “也不知这次当有多少人与老臣一同陪葬。” “都是些国家贤才,实在可惜。” 曹髦笑了起来,“庙堂里竟是这些庸碌小人,这不就是因为您的志向吗?” “中正制下,荀令公的儿子当了尚书,车骑将军的弟弟当了太守,满朝文武,每一个问起来,都是有着最显赫的出身。” “就如您所询问的,父亲是能臣,儿子就一定会是能臣吗?” “周勃与周亚夫这样的还是少数,纵观过去,从未出现过这般庙堂里竟是名臣之后,子承父业,官职以父亲的身份来确定的情况。” “少数几个出身不好的人,能发家却还是因为这些出身显赫的人。” “按着您所渴望的时代而挑选出来的官员,大概就是这样了,皇帝昏庸无能,尚且有治世之臣,若是群臣皆庸碌无能,那谁来挽救天下呢?” 王祥许久都没有言语。 曹髦继续说道:“至于说国家贤才,朕觉得也不算,只是生在不错的家庭,读过的书多了一些而已,可治理国家终究不只是看读的书,如今的庙堂,已经跟过去不同了,朕身边的群臣,都在操办正事,已经不再去想着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 “老师啊,您之所以有今日的下场,不就是因为你所向往的这些吗?” 看着沉默下来的王祥,曹髦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亲自为王祥倒了茶。 “老师,朕还是要感谢您的。” “朕在这些年里,跟着你们这些人,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尤其是在您的身上,更是如此。” “请吃茶。” 王祥接过了茶,没有迟疑,大口吃了起来。 曹髦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王祥吃完,他平静的站起身来,朝着曹髦俯身行礼。 “陛下,老臣告退!” 曹髦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老师,走好。” 曹髦附身回礼长拜。 王祥就这么转身离开了太极殿,他仰着头,一如曹髦刚见到他时的那般有威仪,令人不敢轻视,张华等内臣跟在他的左右,将他一路带了出去,曹髦就站在了太极殿内。 隐约间,他听到外头传出了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曹髦就这么坐在西堂内,烛火不断的摇曳,在烛火下,是一张阴晴不定的脸,随着烛火而在黑暗与光明里跳跃 “祸事了!祸事了!” 荀顗刚刚睁开双眼,就有奴仆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奴仆看起来惊慌失色,脸色苍白,他几乎摔在了荀顗的面前,惊恐的说道:“家主!出事了!王祥昨日被刺,重伤不治,死在了府内!!有数十位死士参与了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荀顗只觉得脑海里仿佛有什么猛地炸开,顿时一片空白。 难道那郭配信誓旦旦的给我说的必胜之策,就是特么的行刺王祥? 荀顗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在地上,奴仆赶忙将他扶住。 “备车!备车!!” 荀顗惊呼了起来,随即冲出了府内。 曹髦根本就没有隐瞒这件事,这件事在洛阳内闹得沸沸扬扬,在很短的时日内,众人就知道了昨晚有死士前往行刺王祥,要了他的命。 而王祥在这之前的行为,是上书请罪,并且训斥了高柔等反贼。 结果第二天就遭遇了刺杀。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那就是高柔逆贼的党羽动手铲除王祥。 这事情可就大了。 当荀顗冲进了皇宫,一路跑到了太极殿的时候,成济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皱着眉头,脸色无比的肃穆。 “荀公,止步!” 荀顗连忙说道:“我有要事要见陛下,我知道一些关于王公的事情!” 请访问最新地址 成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走进了殿内。 很快,他再次走出来,邀请荀顗进殿。 当荀顗走进了西堂的时候,曹髦正坐在上位,他的面前摆满了各类的文书,他的脸色极为的难看,哪怕是在看到荀顗之后,也没有多少好转。 看着那张凝重的脸,荀顗只觉得腿一软,顿时跪拜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臣有罪!!望陛下恕罪啊!!” 曹髦猛地看向了他,愤怒的问道:“莫非是你杀了我的老师?!” 荀顗只觉得冤枉。 当初郭配找到自己的时候,一副得意洋洋,志在必得的模样,荀顗还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可当他说起什么要废立皇帝的时候,荀顗就觉得此人有些靠不住,不过,他说有办法救出王祥,荀顗便就决定暂且忍耐。 可荀顗怎么都没想到,郭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不敢再继续跟郭配厮混了,在发现危险的情况下,荀顗决定卖掉对方来保全自己。 世家大族一贯的作风。 曹髦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意外的收获,他显然不知道荀顗如今对自己是有多么的重视。 “陛下,臣并不曾对王公下手,但是臣知道,是谁人对王公下的手!” “正是那车骑将军的弟弟郭配!” 荀顗随即就将郭配找到自己,并且谈论王祥的事情等内容说了出来,当然,在荀顗的口中,他是坚决没有跟郭配这样的逆贼进行合作的,他当面训斥了郭配,并且让他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他声称,他府内的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陛下!臣只是以为此子有不轨之心,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对王公下手啊!” 听着荀顗的辩解,皇帝看起来更加的愤怒了。 “朕对荀公这般信任,让你来担任仆射,难道您就是这般来报答朕的信任吗?!” “陛下,臣不知,臣不知啊!” 看到惊慌失措的荀顗,张华忍不住开口劝道:“陛下,荀公平日里对您忠心耿耿,他不曾与郭配合谋,如今更是主动来承认这件事,您怎么可以这般指责他呢?” 曹髦愤怒的反问道:“忠心?有人透露了反志却不肯告知,难道这也算是忠心吗?!” 张华急忙解释道:“陛下,荀公这也是为了您啊,他是担心您会为了这样的小人而施行不仁义的刑罚,这才自己出面,训斥郭配,让他不要影响到陛下的名望,谁能知道郭配居然会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曹髦缓缓看向了荀顗,荀顗赶忙行礼,“陛下,正是如此啊!” “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听到这番话,曹髦的怒火仿佛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好,荀公,您且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自会定夺。” 荀顗这才起身,朝着曹髦再拜,毕恭毕敬的离开了这里。 当他离开之后,曹髦和张华的脸色顿时平静了下来,曹髦看向了张华,“为什么想要保下他呢?” 张华回答道:“陛下,庙堂里有这么一个尚书仆射,未必就是坏事。” “此人徒有其表,光是懂得些仁义道德之类的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才能,况且,也没有什么魄力。” “他最擅长的还是虚张声势,却是一点就破。” “这样的人,留下来难道不是更好吗?” “群臣都信服他,而他也不会给陛下带来什么实际性的危害,想要对付郭配这样的人时,他还能出来为我们作证,陛下,这尚书的两大仆射,我们有一個就足够了,我知道您想让征南大将军来接替荀公。” “但是,最好还是留下一个群臣认可的人,否则对大事不利。” 听着张华的劝谏,曹髦忍不住沉思了起来,“可王公是一定要进入尚书台的。” “他的地位,难道还能低于荀顗和陈泰两个人吗?” 张华回答道:“何不让他来担任尚书令呢?” “郑公的尚书令,本来就是兼领,他继续做自己的司空,这尚书令就交予王公来担任,王公出身大族,名望极高,战功赫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人可以超过他!” 曹髦眯起了双眼,“那就如此操办吧。” “正好,以这次行刺的事情,好好的逼一下群臣吧,让陈骞下手重一点,要重到让群臣觉得尚书台应当兼并了刑部为止。” “唯!!” 曹髦坐在上位,忍不住的摇着头,其实他对这些大族的事情是真的很没有兴趣,他如今的志向在于治理天下,庙堂刚刚有了起色,群臣也终于开始像个群臣,这些人却非要花样来送死。 没有大将军的才能,却得了大将军的病,各个都觉得自己不弱于司马师。 如此也好,倒是省的自己一个一个的来换自己人,这次,就将袁亮和郑冲给换下去,袁亮的位置可以设立一个刑部,刑部尚书的人选,当然是得让钟会来担任。 陈骞放在廷尉的位置上实是太浪费了,最适合他的地方是军队。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03章 配合的不错 王昶走出了自己的府邸,心情很是不错。 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但是这跟他的关系不大,他不在乎什么王祥的生死,他如今是在操办大事。 皇帝完全听从了他的七条政略,并且开始执行。 他从未想到,庙堂会拥有这样的行政效率,这做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按着王昶的要求,魏国律法已经开始了重新修订,而负责人乃是郑冲,杜预,裴秀等人。 郑冲别看平日里是一个隐士作风,实际上,他参与了晋律的编写,在律法方面,是有着很高造诣的,他们这些人在原先的律法基础上,增设了很多关于官吏的律法。 王昶所提倡的减少官员的实际收入,被很多人误以为是减少官员的俸禄。 可实际收入跟俸禄完全就不是同一件事。 这是要禁止官员们的灰色收入,杜绝他们彼此送礼,贿赂,抢劫,强取,设卡,勒索等行为。 还有就是禁止服散,聚饮等事情。 郑冲还是头次开始了高强度的工作,跟着那些年轻的后生们,在很短的时日内就增设出了王昶所提出的那些条例,随即开始颁发各地,要求地方进行贯彻。 当然,律法的拟定只是一方面,而是否会被执行,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可无论怎么说,该有的律法是有了,不会出现廷尉无法抓人的情况。 钟会此刻也是满脑子在思索着考成法,他不断的搜寻过去的书,开始搜集以往的考成法门,在皇帝的建议下,开始制定规范化的官员考核以及政绩考核。 郑袤则是没日没夜的忙着安排和罢免官员,就按着皇帝的那四封名单。 王肃做的事情最为重要了。 王司徒这些时日里则是忙着学校的事情,他要在各地推行,做到一县一学,让各地的优秀人才能得到良好的教育。 曹髦麾下的这些人,反正都没有闲着的,每个人都是格外的忙碌。 王昶自己也是如此,他在这些时日里,一直都是在四处乱跑。 他是政略的提出者,群臣所操办的这些大事,每一个都与他有关,故而,他只能不断的来往于各府邸之间,查看事情的进展。 王昶觉得,按着如今这個效率,在半年之内,自己的七条政略怕是都要被执行到位了。 成效且不好说,但是执行是一定能执行的。 就在王昶查看了各地的差事,回到了太极殿的时候,皇帝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很是热情的出来迎接他。 自从王昶提出了那七条政略后,皇帝对他俨然是极为重视的。 他甚至隐隐有成为皇帝麾下第一重臣的姿态,当然,钟会是不认可的。 “王公啊,来,请坐,坐下来再说。” 曹髦笑呵呵的让王昶坐下来,令人准备饭菜。 自己是直接坐在了王昶的对面,“王公啊,各地的情况如何?” “陛下,郑公他们已经完成了新律的修订,已经下令颁发执行了。” “其余各地” 王昶将各件大事的进程都如实的告知了曹髦,曹髦听闻,大喜过望。 “好啊,事情能有如此进展,都是因为王公的功劳!” “臣不敢当,乃是群臣齐心协力,方才如此。” 曹髦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郑公这里,最近要操办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在他忙完编订律法的事情后,朕准备让他继续下一件大事,让他来修订一本告知地方官吏如何行政的书籍,推广到官吏们的手里。” “如此看来,他的这个尚书令,怕是不能继续兼任了,朕需要一个能臣来接替这个位置。” “朕想要拜您为太傅,让您以太傅的身份来担任尚书令。” 其实尚书令不一定是需要挂三公头衔的,但是,王昶本身就是极高的官,若是给他换成尚书令,那就不是升迁,那成贬官了,但是有个三公的头衔,那情况就不同了,太傅虽然只是个虚职,但是地位极高。 尚书令又是个办实事的位置,以虚设的官爵来办尚书台的事情,这很合适。 现在曹髦所能用的也就是这些老臣们了,倘若是以后,年轻的人才们崛起,就不必再如此麻烦。 王昶听到曹髦的话,大吃一惊,忽又有些感动。 实际上,在皇帝没有让他返回荆州的时候,他就想到,自己可能是要被留在洛阳内了,可他没想到会是以这种身份。 他跟郑冲这样的隐士可不同啊,一旦他拿到这样的官职,那基本就是庙堂真正的话事人了。 什么荀顗,什么华表,都得通通靠边站。 而王昶跟司马家有亲,跟皇帝也算不上多熟悉,甚至投靠的最晚,这一来就委以如此重任。 王昶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只见他起身,朝着曹髦深深一拜。 请访问最新地址 “臣定然不会辜负陛下厚望!” 曹髦很是开心,他此刻甚至有些感谢郭配的恩德,他一直都在想着该如何更换庙堂里的大臣们,群臣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迟迟不敢下手,就是因为有郭配这样的人,才让皇帝能继续去换人。 现在曹髦要以王昶为尚书令,谁敢说不行呢? 荀顗都被吓得不敢出府邸了,就是让司马炎来当尚书令,他现在都得忍着! 曹髦脑海里的官员名单表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在跟王昶吩咐好了诸多大事后,曹髦方才送他离开了此处。 尚书台现在是可以完整的运作起来了,有了王昶跟陈泰两个人,尚书台就算是有了核心,尽管尚书们不靠谱,但是有了核心动力,庙堂就能更好的运作。 就在曹髦处置着诸多政务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喧哗声。 曹髦对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他放下了手里的笔,有些惊愕的看向了门外。 又有贵客上门,郭太后来了。 郑娴扶着郭太后,此刻的她,再次变回了那老实巴交的模样,郭太后看起来富态了不少,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晃晃悠悠的走进了殿内。 “拜见母后!” 曹髦急忙行礼拜见。 郭太后看着他面前的那些奏章,竟是说不出话来。 郑娴赶忙说道:“您看,我没有说错吧?陛下定是在操办大事呢,我听说啊,这庙堂里出了很多大事呢,连王公都被刺杀了,陛下这里不知堆积了多少事” “苦了我儿啊。” 郭太后看向了曹髦,眼里出现了些怜爱。 曹髦急忙说道:“不敢称苦,母亲,这些时日里,我没能及时前往拜见,心里实在不安” “唉,你不必多说了,娴都与我说了,你这不是派了她来照顾我嘛无碍,她照顾的很好,我就是听到你这里出了事,特意前来看望。” 郭太后说着,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面前的曹髦。 “我儿啊,听闻朝中群臣为难你,我心里实在是不忿!” “没想到他们居然欺辱你到这种地步,孩视你,那荀顗待在府内,听到伱的诏令都不前来!!” 郭太后有些生气,她看着那书信,说道:“如今你亲政,我已经无法下达诏令。” “但是我不能看着他们这般欺辱你,听到群臣对你的事情,我心里很是伤心,整日都睡不好,吃不好” 曹髦翻开了手里的书信,这是一封以教导的口吻所写的书信。 这是写给自己的,大概内容就是让自己好好治理国家,勿要有损天子威仪什么的。 看起来都是在辱骂自己,可仔细想想,说的都是群臣。 这笔迹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郑娴,忽然大怒,“你怎么能将这些事都告知母后呢?!” “让母亲为了我的事情而担忧,吃不好,睡不好,难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的事情嘛?!” 郑娴一愣,赶忙可怜巴巴的说道:“母亲关心陛下,开口询问,我身为她的儿媳,难道还敢哄骗她嘛?” 曹髦冷哼了一声,“这都怪你,朕让你去照顾太后,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折腾母亲!” “你看看母亲,都憔悴成什么模样了!” “你这才是不孝的行为!” 看到曹髦对郑娴发火,郭太后连忙说道:“髦!勿要如此!” 她很是护短的将郑娴拉到自己的身后,“娴做的有什么不对呢?难道你还想要瞒着我不成?若不是她,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如此的” 她长叹了一声,随即说道:“陛下,你现在虽然亲政,可还是我的孩子,若是出了事,应该来告诉我才是,不可自己承受” 曹髦很是感动。 “母亲儿无能,让您担忧了。” 一时间,母子两人眼里含泪,场面极为感人。 可曹髦心里却极为清楚,以太后的为人,若是曹髦过的太好,或者郑娴过的太好,她都不会是这个态度。 她的内心很希望得到他人的重视,希望是以庇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别人的身边,故而,她也很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过的不要如意,有求于她,生活不如她,那她才会是一个和蔼的母亲,一个温柔的婆婆。 曹髦忍不住看向了郑娴。 这家伙的点子倒是不少啊,竟用这种办法来稳太后。 这是天天给太后讲述自己活得有多惨嘛?? 嗯,这次配合的也很不错。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04章 让大族出出血! “必须要想个办法除掉杨宗福!” “此人不死,终是大患!” “他的身手极高,而且最近身边的心腹也越来越多,我看,若是想要杀他,就只能通过下毒的办法了!” “他跟游侠们极为亲近,若是能找到人来厮混到他的身边,就可以毒杀他!” 此刻,王屋山内的大将军府里,王元的心腹们正在商谈着如何杀掉杨宗福的计划,刘路以杨宗福的假名来山里厮混,这些人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王元麾下的众人见识有限,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是毒杀而已。 王元板着脸,听着众人的言语,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姓杨的,崛起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的心腹们都是后来才上山的,而又直接归顺在他的身边,任何人都无法拉拢,况且,他每次下山,势力都会增加,事情也操办的极为成功。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游侠所能做的出来的。 郭责这个人,他又极为了解,自从这個姓杨的归顺了郭责之后,郭责忽然也变得难以亲近,甚至是难以哄骗,这不像是杨宗福在辅佐郭责,倒像是郭责在辅佐杨宗福。 每次自己去见郭责,告知自己的想法,郭责都说要思考一番,再给与他答案。 而这个思考一番,其实就是去见这个姓杨的来询问。 这让王元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了如今,他的威望大涨,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郭责又站在他那边,这让王元逐渐有了一种无力感。 就在他们凶狠的商谈着如何杀掉杨宗福的时候,一人忽然走进了府内,打断了他们的谋划。 “大将军,杨宗福他求见。” “什么?!” 此话一出,诸多心腹皆哗然,“这厮是要与我们开战嘛?” “他带来了多少人?” “就他自己一个人。” 这下,心腹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人赶忙凑到了王元的身边,“大将军,好机会啊!” 王元瞪了他一眼,“他若是死在这里,郭公能饶了我们嘛?诸多兄弟能服我们嘛?” “我们就说他是来刺杀您的” “你见过自己一个人来刺杀一群人的嘛?!” 王元也不对这些心腹们有什么期待,大手一挥,“都出去吧,让他进来!” 心腹们无奈,只好起身告别,一一离开了此处。 当他们离开之后,刘路很快就出现在了王元的面前,他手里还带着一坛美酒。 “拜见将军!” 王元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刘路也不觉得尴尬,他将酒水放在了一旁,又令人将其打开,自己则是直接坐在了王元的面前。 “将军,我今日来找你吃些酒,商谈一些大事。” “我与你有什么可以商谈的?” 刘路抿了抿嘴,“其实,我不叫杨宗福,我真名叫刘路。” 王元一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刘路却将已经开始倒酒,准备跟王元一同吃酒了。 王元狐疑的拿起了酒碗,吃了一口,再次看向了刘路。 “你为什么要说这个呢?” “这次前来,是为了与将军真诚以待,不愿意再欺骗。” “当初司马师作恶多端,你是第一个起兵反对他的人,我心里对你颇有些敬意。” 刘路擦了擦嘴边的酒水,笑着说道。 王元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伱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刘路,乃是陛下的黄门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鸟官爵,反正就是为陛下跑腿的,这次上山,也是因为陛下的命令。” 王元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 别看他自称什么大将军,麾下说几万之众。 可实际上,他就是一个寻常的县尉而已,皇帝这个词,距离一个县尉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的都有些不真实。 当听到刘路说自己是皇帝所派,王元都不由得失了神。 他再次看向了刘路,“陛下,派来” 这一刻,王元心里的很多困惑顿时就明朗了起来,为什么他有这样的武艺,这样的才能,会不断的有人上山来投奔他,为什么每次下山做事都那么的顺利,郭责对他言听计从 尽管这番话听着很荒谬,但是王元还是信了他的这句话。 他可能真的是皇帝所派来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刘路的眼里有些了赞赏,他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他开口说道:“将军啊,我这次隐瞒身份,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不确定将军的为人,不知道将军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只是以反抗司马师的旗号来为自己谋利。” “这些时日里,我也观察了许久,我发现,在整个山里,唯独将军是真的想要辅佐陛下的。” “其余众人,所想的都只是在这里安度余生而已。” “甚至都没有张燕的志向。” 这一刻,王元整个人都变得规矩了起来,他坐直了身体,“我自然是忠于陛下的,我当初知道陛下为司马师所欺,心里不忿,这才辅佐郭公,起兵讨伐司马师,只是因为兵力不足,方才躲进了山林之中。” 刘路再次赞叹,却没有提起他为什么如今不下山的事情。 刘路说道:“陛下知道王将军,也知道王将军的功劳。” “我这次前来,本来是想要将郭公和将军带下山去,引荐到陛下面前的,只是,这些时日里,庙堂又出了一些大事。” 刘路看了看周围,王元说道:“请您放心吧,这里没有别人。” 刘路这才说道:“各地的大族,你是知道的,这些人窃取庙堂高位,对陛下不利,虎视眈眈,陛下有心对付他们,却不好出手,可如今我们在山林之中,却是没有什么顾忌,可以代替陛下向这些人出手。” “各地的官员和将领都会帮助我们来做事。” “若是将军能帮助我,来为陛下讨伐地方的贼寇,消灭这些有不臣之心的逆贼,等到事成之后,将军也定然能成为真正的将军。” 刘路跟着曹髦多年,别的没学会,这画饼是学到位了。 他开始给王元画起了大饼,刘路也不管这饼能不能吃,反正他又不负责喂,只是负责说而已。 王元很是认真的听着刘路的计划。 刘路准备按着皇帝的吩咐,设立水贼机构,然后沿着河水,一路讨伐各地的盗贼。 王元也没有想到,自己跟这地方大族的身份还能出现这样的对换。 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刘路,听着他讲述自己的诸多计划。 “刘公啊,郭公知道这件事嘛?” 刘路摇着头,“我不曾与他说,您也知道,他与我们不同,他是出身大族的,一旦知道了,一定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王元一时间也觉得脑子里有些乱,他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自然是一心辅佐陛下的,可是陛下这个命令,您身上有诏令嘛?” 刘路笑着摇起头来,“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诏令呢?” “王将军若是不信,我可以上书给陛下,换个不同的诏令,您想要看什么诏令,只要不是不能拿到外头去的,都可以让陛下写出来” 王元急忙解释道:“并非是不相信您,只是因为此事甚大,不敢怠慢。” 刘路此刻跟王元已经是吃了不少酒的,他忽然又调整了话题,说起了自己跟皇帝的一些事情,包括洛阳,乃至皇宫里的情况,这些话显然就是在证明自己确实是皇帝所派来的。 刘路也很擅长交流,王元跟他攀谈了许久。 直到那酒水被吃的干干净净,刘路这才起身,“将军,我也就不继续逗留了,您可以好好想想,这件事对您没有任何的坏处,若是成功了,那往后或许就不只是山上的富贵了。” “当然,若是拒绝了,陛下也不会治您的罪,毕竟将军是有功劳的。” 王元亲自送刘路出去,当两人走到府邸门外的时候,王元的心腹们紧张不安的守在这里。 他们都是担心刘路会对王元不轨,毕竟刘路的身手,他们都是体会过的。 他们看到王元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全部都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啊? 王元却不理会他们,很是诚恳的送刘路离开,甚至站在门口,直到刘路的身影消失了都没有转身。 “大兄!!您这是做什么?!” 几个心腹不解的问道。 王元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进来。 当他们走进府内后,王元当即关上了大门。 他再次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兄弟们!!我们的大富贵!大富贵啊!!” “那刘路,哦,就是杨宗福,乃是天子所派来的人,陛下终于知道了我们这些人的功劳,他要重用我们了!” 王元这番话一出,心腹们不淡定了。 “什么?!” “大兄,这是真的?!” 看着面前的众人,王元说道:“千真万确,我却没有很干脆的答应他,这是为了让他能更重视我们,兄弟们,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都做好准备吧。” “平日里,那些大族屡屡欺辱我们,哪怕上了山,我们都无法攻破他们的邬堡!” “这次可就不同了。” “这些大族,也该出出血了” ps:正码字呢,家里电闸出了问题,老跳,天亮了就修,修好了就补上,实在抱歉。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08章 硬钓? “武卫将军找我有事?” 文鸯很不客气的站在了曹演的面前,低着头来,虎目圆睁,看起来有些吓人。 此刻,无论是曹演,还是他身后的那些心腹们,都没有训斥他的行为,心腹们皆低着头,一言不发。 曹演尴尬的笑了起来。 “是啊,我听闻文将军继承了我父亲的位置,让虎豹骑再现大魏,特意前来看看。” “文将军真乃虎将啊,这虎豹骑,交予您,我甚是安心!” 文鸯听到这番话,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腼腆的笑了笑。 “武卫将军过誉了!” “不过誉,不过誉,今日饮得好酒,本来是想要请您一同去饮的,只是看您格外忙碌,还是以后再饮吧。” 曹演说着,文鸯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拖着他就往军营里走去,“得让您看看当下的士卒!” 曹演只觉得自己险些飞了起来,就这么被文鸯拖拽到了营内。 虎豹骑正在操练,很是激烈。 文鸯得意的说道:“当初父亲给我精骑,我以那精骑重新组建虎豹骑,又从中军里找了勇猛的骑士来加入,我们遭遇了几次战役,都是先锋先登,战功赫赫!!” 他给曹演讲解着自己的各个小队,以及那些立下了大功的骑士们。 曹演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不断的点着头,时不时发出惊呼。 文鸯就这么带着他转了几圈,足足聊了近半个时辰,才将他送到了营帐外。 曹演笑着跟文鸯告别,随即坐上了车。 在回去的路上,众人都有些沉默。 曹演看着自己那酸疼的手臂,倒吸了一口冷气。 文钦的这个儿子,是吃什么长大的?这都不像是個人,简直就是头会说人话的牛! 方才看到他身上挂着四五个人,都能跑着将他们甩开。 曹演此刻已经放弃了接手虎豹骑的想法,脑海里很是清醒。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的宗室都如曹演这般混账,在河北的羊祜,此刻就是在忙着释放宗室。 按着曹髦的政令,羊祜将被困在河北的诸多宗室送回他们的封地。 当这些宗室被带出来的时候,他们很是惧怕。 “将军啊,我们不愿意走,就让我们留在这里吧,我在这里住的习惯了,前往封地,只怕水土不服” 梁王曹悌此刻拉着羊祜的手,眼里满是惧怕。 这些宗室们不敢出去,不是怕司马家会清算,而是害怕皇帝。 司马家将这些诸侯们移居到河北来,他们是非常开心的,因为这代表他们躲过了所谓的“改封”。 皇帝为了避免诸侯王坐大,会不断的让他们交换封地,他们的日常就是不断的赶路,在不同的地方为王。 而在这个时代,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赶路了。 年少的容易夭折,年老的容易病逝,就算身强力壮的,也扛不住一次次的折腾啊。 曹植就是这么没的。 司马家虽然将他们圈养了起来,但是好在没有继续折腾他们,没有让他们换地盘,至于自由,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也没有这玩意。 都是被圈养,倒不如长期稳定的被圈养,又何必跑出去受罪呢? 不只是梁王,河北的诸多宗室都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听到司马昭垮台,皇帝亲政的时候,心里没有半点的欣喜与激动。 他们是非常害怕和担忧的。 司马家得权之后,并没有去清算这些地方宗室,说起来,司马昭对他们也算不错,毕竟庙堂里敢起头都已经被干掉了,到了司马炎,那就更不用说了,司马炎对他们也算宽厚。 在禅让之后,司马家为了自家的正统性,没有去清除这些地方诸侯,算是平稳的活了下来。 可是皇帝亲政,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诸侯们顿时回想了文明二帝所带来的恐怖。 那个时期,他们活得还不如现在呢,不少人觉得他们被司马家圈养起来,一定很不容易,心里对司马家有怨恨,或许怨恨是有的,但是这日子比在各地漂泊还是好很多的。 羊祜也是很难为情,他看着面前这些惊恐万分的诸侯们,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明明是来救他们的,可看他们的样子,自己却成了要命的恶鬼。 羊祜治好安抚道:“大王,陛下乃是从元城前往的,如今夏侯将军在庙堂里统率中军,燕王担任了宗正,陛下亲自下令,不许对宗室无礼,我听闻,陛下还要取缔防辅令” 曹悌只是疯狂的摇着头,“不可取缔,不可取缔啊,陛下都是为了我们着想,我们对此极为感谢,无碍的,不必取缔。” 请访问最新地址 在曹髦展现了善意之后,这些人依旧不动摇。 这就不能怪文皇帝了,这得怪明皇帝。 因为明皇帝上位后也来了一次如此举动,就是要求各地的诸侯们直言,还常常邀请一人到自己身边来,态度极为和蔼,说要改变他们的生活环境。 诸侯们那时非常的开心,都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了,急忙上书。 结果上书的那几个都最先被更换了封地,死在了路上。 曹髦这如出一辙的行为,经历过明皇帝事件后的诸侯们,自然是不敢相信的,钓鱼嘛,他们都能理解,但是你不能真的将我们当鱼是不是? 同一个鱼饵,你还想钓我们多少次呢? 羊祜面对这局面,也极为无奈,他再次说道:“陛下曾多次说起在元城时的经历,感慨当今诸侯的生活并不好,陛下宅心仁厚,是真的想要行仁政的,诸位勿要惧怕,很快,你们就明白了。” 羊祜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一点,当即就派人强行将他们送出河北。 这些被解救出来的宗室们,眼含热泪,彼此告别,前往各地的车队里满是哭声,好像羊祜是要送他们去死一般。 但是羊祜也没有办法,曹悌几次哀求,他也没有同意。 曹悌对此很是悲愤,你这是钓鱼吗?将鱼钩硬生生的塞进嘴里是吧? 看着那长长的车队,羊祜许久都没有言语。 这一刻,他也不好评价文皇帝的政策了,就如今这一幕,羊祜总觉得,倘若大魏灭亡了,他们没准会很开心 当然,事情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当他们到达封地之后,肯定会明白事情已经不同了。 他们会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 在陛下的想法里,这些宗室们可都是往后对付世家大族的利器。 是皇帝遍布在天下各地的耳目刀刃。 羊祜在接任了镇北将军之后,所要做的事情却是超出了他的职责范围。 皇帝根本不将他当镇北将军来看,曹髦将恢复河北生产,治理当地豪强,维护治安,处理边塞胡人问题,乃至宗室的事情都一并交给了羊祜来管理。 这不叫镇北将军,这叫河北都督! 羊祜虽然博学广闻,但是没有实操经验,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可羊祜内心还是很兴奋的,他等了那么久,所等的就是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这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羊祜在这些时日里,没有休息过一天,他去了很多的城池,见了各地的官员和大族,羊祜没想要急着去做事,想要在河北做事,得先去了解河北。 整个河北的情况都不是很乐观,处于一个百废待兴的地步。 但是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因为先前的叛乱,导致很多大族受到了重创,在这里施行新政的难度反而是降低了不少。 羊祜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官吏。 他派人配合内臣们在河北各地巡视,罢免了不少的官员,同时搜寻人才,令各地举荐士人,亲自接见,并且上表给庙堂。 羊祜远远的看向了洛阳的方向,但愿,自己不会辜负皇帝的厚望吧 “他们还不愿意走?!” “你看看这些人的上书!” 太极殿内的曹髦都快被气笑了,自己好心派人去救宗室,结果这些人还不领情,自己反而是成了坏人? 张华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内容,同样是有些哭笑不得。 “陛下,这也不能怪这些宗室,他们也是害怕,他们甚至都不敢给陛下上书,就连东海王,得知您派人来请,都是跪在地上,哭诉自己不敢受此厚恩” 曹髦揉了揉脑袋。 自己这算什么皇帝啊,整个就是一大魏的裱糊匠,缝缝补补,竟给文明二帝擦屁股了。 “不过,羊祜做的还不错,他所上表举荐的那些人,朕详细看了看,都是些不错的人才,我大魏也并非是无人可用啊。” 张华点了点头,“羊公有大才,此番治理河北,事成之后,可以为尚书重臣,为陛下治理天下事。” 曹髦放下了这些奏表,将话题引到了郭配的身上。 “郭配那厮,情况如何了?” “陛下此人一口咬定死士不是他所派遣,说要对质,还说什么真正的情况或许不方便让天下得知,似乎有点威胁的意思” 曹髦沉默了许久,随即摇着头说道:“看别人时很清楚,看自己时却很糊涂。” “难怪他的两个女儿都是那般的凶残,自大,蛮横原来都是随了他的。” “那就处置了吧,不要牵连到朕的裴秀就好。” “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09章 攻守之势 此刻,马钧正蹲在府邸内,低着头,忙碌着什么。 曹髦很是认真的站在了他的身边,当马钧用模板狠狠按压在纸张上的时候,曹髦都忍不住眯起了双眼,而等到马钧将模板抬起来的时候,纸张已经出现了很明显的字迹,马钧将纸张拿出来,递给了一旁的曹髦。 “陛,陛,陛下,这就是您所想要的?” 曹髦笑了起来,接过那纸张,神色很是激动。 “不错,印刷之术,便是如此!” “马公大才!” 马钧赶忙摇着头,谦逊的说道:“陛,陛下,当初汉灵帝在太学门前树立石经将七本著作刻印起来,用的就是这样的办法。” “这不是臣的功劳,这是原本就有的东西,老臣倒,倒是可以进行改进,这原理非常的简单。” 马钧并不居功,在曹髦跟他提起了印刷术的时候,马钧现场动手,给曹髦表演了一次“印刷”,因为这东西是很早就有的,当然,曹髦所想要的还是活字印刷这样的进阶版,不过,纵然进阶版,跟这原版的原理也是一致的。 曹髦知道其大概,马钧自然就能做出来,毕竟是此时最为出色的发明家。 曹髦看向马钧的眼神愈发的喜爱了。 有个现成的发明家就是好,马钧的动手能力极强,限制他的大概只是想象力和原材料,而曹髦这里则是有着很多很多的新东西,一个理论家,一个实践家,两人能取得的成效绝对不会小。 而这些科学技术的发展,定然能起到极大的效果。 马钧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陛下得给我十日,让我多尝试几次,看看能改进到什么地步” 曹髦已经将自己对活字印刷的想法告知了马钧,马钧迅速理解。 而马钧的想法,似乎是想在“印字”的过程里下文章,将其弄成半自动化,或者说更方便,更省力的那种,他甚至说想要试试水力。 曹髦听了都瞪圆了双眼,怎么感觉你这不是要搞印刷,是想要搞复印机呢?? 太超前的行为,未必能实现,但是曹髦很欣赏马钧的这种敢做的想法。 这些时日里,曹髦对马钧是格外宠爱的,曹髦先后给予他多次赏赐,帮着他更换了家奴,还委派了一群人来帮着他做事,算是他名义上的弟子,又给他换了府邸,所有方面都考虑得当。 包括他原先的奴仆,都因为马钧的关系而得到了恩赐,被赦免了隶臣的身份,允许他以自由人的身份陪在马钧的身边。 曹髦将马钧带到了一旁,两人吃着茶,曹髦说起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对皇帝的奇思妙想,就连马钧都赞叹不已。 “您如今以水为动力,那风是不是也能做动力呢?火是不是也能做动力呢?火跟水,是否也能做动力呢?” 马钧那听的都是一愣一愣的。 两人在一起聊了许久,或者说,就是曹髦说了很久,马钧大概是因为天生的缺陷,就不爱说话,他更喜欢用动手来解决问题。 故而,场面一直都是曹髦在说,马钧在听。 曹髦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反正就是越说越大胆,他讲述了很多的科学知识,其中不只是机械学,还有很多的基础内容,他甚至差点连电力相关的东西都给说了。 第110章 拿捏 石苞坐在马车上,胡奋就坐在他的面前。 气氛有些僵硬,石苞是奉胡遵的命令前往庙堂的,石苞起初还很开心,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但是当胡奋加入之后,石苞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胡遵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轻视皇帝。 他的几个儿子都在庙堂或者别的地方,不只是他,其余的外将也是如此,他们的家人必须要留在洛阳内,也就相当于人质了,若是你敢谋反,就先拿你的家人来开刀。 而到了胡遵这种年纪,你说临时再生一个也不太靠谱,他又不是钟繇。 司马师原先为了拉拢诸葛诞将他的儿子送过去,司马昭也是有样学样,为了拉拢胡遵将他儿子送到他的身边去。 可胡遵如今却主动让自己的儿子跟着石苞一同前往洛阳,这其实就是在变相的跟庙堂服软。 我的儿子们都不在我的身边了,断然没有谋反的心思了。 石苞一直都不敢冒然开口,只因为胡遵这個人暴躁,他不愿意参与到胡遵与皇帝的斗争之中。 胡奋看着沿路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所看到的皆是官员勤勉,百姓受获的场景,这是大魏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那些平日里服散脱光衣裳爬到屋顶上便溺的官员,竟然也懂得督促百姓们去劳作哈哈哈~~” 听到胡奋的话,石苞愣了一下,随即也透过车窗看向了外头。 若是论士人的放荡,那石苞绝对是极有发言权的,整个大魏,玩的最狠的官吏就是青州的官员们了。 洛阳是天子脚下,先前有个司马师坐镇,他们不敢玩的太过,而中原也有诸多能臣监察,而且有战争的风险。 只有青州,没有塞外胡人的侵扰,没有两个敌国的战事,远离庙堂,监察力度不足,这一切导致青州的官员们烂到了极致。 石苞嘛嗯,他自然也是入乡随俗,人家好心送钱,自己总不能不收吧? 人家送来了美女,自己总不能不要吧? 反正大家都是如此,如果自己不合群,岂不是很不好? 于是乎,石都督带头开始建设青州的娱乐事业。 可看到如今四周的情况,石苞忍不住涅起了冷汗。 皇帝如此重视吏治,倘若他知道了青州的事情,青州刺史且不论,自己大概是倒大霉了。 如今的青州刺史乃是孙毓,这个人名声不显,但是他的父亲却比较有名,孙观,乃是东汉末年泰山寇之一。 石苞总觉得胡奋这句话有所指向,因为那服散后脱了衣裳上楼是青州官吏的壮举。 看到石苞心虚,胡奋方才说道:“我父亲总都青,徐,后由您代劳青州,这两地相邻,可吏治是截然不同的,父亲知道陛下很看重这件事,还准备联名上表,配合内臣来监察二州事呢。” 石苞更加不安了,别看胡遵暴躁,但是人家在徐州做的相当不错,他不是很给地方大族和官员面子,对他们粗鲁无礼,但是这很有效的避免了官员们的腐化。 他赶忙说道:“将军为人严肃,官员们都不敢违背,陛下也定然知道将军的才能。” 第111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徐州,下邳。 “陛下当真如此看重我?!” 胡遵猛地从病床上坐起身来,看着手里的书信,又看了看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骑士。 胡奋直接动用了父亲的势力,令各地的驿舍按着战争状态来进行传递书信。 战争状态下的消息传递是非常迅速的,每个地方都要换人换马,累杀驿卒和骏马都是常有的事情。 他们会全速狂奔,冲到下一个驿站,有人来接替,周而复始。 当初毌丘俭在讨伐辽东的时候,就是以这种模式来跟庙堂联系,甚至能及时收到庙堂的命令,调整自己的战略。 胡奋为了这个消息也是急眼了。 当胡遵看到儿子的书信时,他竟直接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胡遵出身边塞大族,因为这個出身,朝中大臣不是很尊重他,都觉得他是个粗鄙武夫,不足以谈论经典。 当司马懿很重视他,将他带在身边,委以重任的时候,胡遵就一心为他征战。 如今大将军的女婿,大魏的皇帝再一次让胡遵感受到了这种被重视的感觉。 胡奋如实的传递了皇帝的话。 皇帝说:不必让胡将军亲自来拜见,将青州徐州都交给他来治理,他可以安心在这里操办大事,可以自己来处置那些不法的恶贼,可以自己来决定一些事情,只需要事后给自己上表就好。 甚至,他还说了很多自己的好话,详细的说起了自己所经历的每一场战役,自己的提升经过,以及对自己办事态度的认可等等。 这让胡遵极为受用。 他只觉得心情大好,整个人都无比的舒畅,他呼出了一口气,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医生。 “还愣着做什么,将药递过来啊!” “啊?” 医者都有些惊愕,方才你明明还说知道自己的情况,根本不必吃药,怎么现在又让我们给药呢? 胡遵为人暴躁,大骂了几句,医者方才将药端了过来,放在了胡遵的面前,胡遵吃了几口药,只觉得苦涩,却还是强忍着吃完。 要大力整顿青徐的都督,怎么能在病痛下做事呢? 得早些好起来,然后来操办大事,看陛下的态度,或许这大将军还真的是留给我来做的呢! 想到这里,胡遵只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充满了期待。 吃完了药,他匆匆召集了麾下的诸多将领们。 当将领们到达书房的时候,胡遵已经披上了甲胄,坐在了上位。 “诸位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了,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我奉陛下的诏令来收拾那些不学无术的龊鸟,谁若是敢在私下里与这些狗贼苟且,破坏我的大事,我非要将那人挂马,拖死在道路上!!” 将领们悚然,胡遵敢这么说,他就敢这么做。 “唯!!” “都给我整顿人马,跟随那些前来此处监察的内臣们,谁敢弄虚作假,对他们不敬,掩藏自己的罪行,对他们不利,敢谋害的,反正所有他们觉得不好的,都给乃公剁了!!!” “唯!!!” 而此刻的皇宫内,曹髦站在不远处,正看着皇甫谧。 皇甫谧皱着眉头,手里拿着很多的针,正插在那弱小的身躯之上。 司马妜是又急又惧,眼里满是泪水,死死盯着对方,听到哭声后又忍不住的想要离开,痛苦到了极点。 司马妜的儿子郭平,自幼身体不好,在近些时日里,整日咳嗽,愈发的虚弱,太医们几次来看,都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曹髦猛地想起,历史上,这个孩子早逝,司马妜紧随其后,一同逝世。 曹髦当即就找到了正在皇家图书馆内看书的皇甫谧,让他来给孩子看一看。 皇甫谧只是看了孩子几眼,就开始掏出自己所准备的诸多细针,开始了治疗。 曹髦此刻也不是那么的有把握,他知道皇甫谧是个医学大家,可问题是,他如今还没有达到历史上的那个地步,如今的他,真的能治好郭平吗? 他也不敢肯定。 他也没有去打扰皇甫谧,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他也是想要看看皇甫谧这传闻里高超的技术,如今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皇甫谧忙了许久,这才满头大汗的将那些细针拔出来,走到了曹髦的身边,开口说道:“陛下,问题不是很大,这病大概是有些年了,只是这些年里调养的不错,故而没有显现,臣能治好,但是需要一段时日” 听到这番话,司马妜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拉住了皇甫谧的双手。 “多谢,多谢!” “多谢!” 皇甫谧虽然听不到,可看到她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了她的话,他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不必言谢,举手之劳。” 司马妜随即冲到了郭平的身边,抱着儿子安抚了起来。 曹髦跟着皇甫谧走出了这里。 请访问最新地址 张华贴心的拿出了纸和笔,跟在曹髦的身边,以供两人交谈。 曹髦说道:“皇甫公宅心仁厚,此番救下朕的继子,朕定当赏赐。” 皇甫谧看到张华的字,再次沉默了下来。 “怎么敢受赏呢。” 他开口说道:“过去,臣颇好史,一直都在钻研史典,自从遭遇这大病,没有人能医治,就有了学医自治的想法。” “这些年里,我四处搜集医经,可都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情,不曾想过要救助别人。” “忙碌了许久,治不好自己的病情,心里有了放弃的想法。” “如今看来,就算治不好自己,也能治好别人,这医经,还是应当继续收集,早日完成” “我身体有病,手不稳,纵然知道病情,也难以下手,往后或许可以找些门生,将此法传承下去。” 曹髦顿时有些动容,他再次看向了走在身边的这个人。 跟此公比起来,庙堂里的这些狗贼,当真是那般的不堪。 曹髦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朕知道医学之重,当今虽然有太医令,但是只是负责朕一个人,朕觉得不妥。” “朕想要设立医署,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想要成事确实不易,但是总得去做您的针灸法若是能成,往后定然会成为我医署内的分科,推广至于天下。” 两人正在交谈,忽然有人从式乾殿内冲了出来。 却是那司马妜,她急匆匆的走到了曹髦的面前,不等曹髦反应过来,便伏身行礼大拜。 “多谢陛下的救命之恩!!我实在无以为报!” “陛下大恩,我们母子定然不会忘记。” 曹髦将她扶起来,皇甫谧却以继续翻寻医书为由,离开了此处,张华也没有继续待在此处,主动避开了一段距离。 “夫人不必如此。” “平将我当作父亲,我自然也将他当作孩子。” 司马妜擦了擦眼泪,方才她只在意孩子的情况,却是忘了要拜谢皇帝。 曹髦这才开口问道:“郑娴的那些办法,都是你教给她的吧?” “是臣妾所教。” “为什么呢?” “陛下恩重如山,臣妾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为您解决一些心事,臣妾知道太后的为人,如今有郑夫人陪在她的身边,陛下能少了很多麻烦。” 曹髦对司马妜的真诚很是满意。 他点着头,“好,倘若你” 他开了口,却急忙停下来。 曹髦可以通过司马妜的身份来继承司马师的遗产,却不能将司马妜扶正,否则,自己还好说,可等到了子辈,司马家还是会无人能治,本来就是天下头等大族,若是再有个外戚的身份,那不是出大事了吗? 两人交谈了几句,曹髦这才让司马妜返回式乾殿。 张华这才靠近了皇帝。 “陛下,皇甫公的医术极为了得,倘若没有这痹症,只怕会是陛下最好的太医令。” 曹髦摇着头,“皇甫公就算不能行事,那也不妨碍他成为天下名医,他虽然没有自己去各地治病救人,但是他所总结的这些,流传下去,不知能救多少人呢,朕跟他比起来,都像是相形见绌。” 张华倒是没有想到皇帝对皇甫谧的评价如此之高。 曹髦跟张华走在通往太极殿的道路上。 张华说起了最近的外部情况。 “陛下,负责外部大事的官吏上书,说近期内蜀国频频派人与吴国联络,蜀国的姜维跟吴国的孙峻正式派遣了使者” “毌丘将军上表:吴国近期内调遣的军队愈发的频繁” 曹髦一愣。 蜀国跟吴国?? 他倒是记得孙峻时期吴国跟蜀国的关系得到了缓和,可那也达不到来往密切的地步啊。 难道是因为姜维这次的大败,让两国都感受到了威胁?? 曹髦当即皱起了眉头。 “派人去探查情况,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姜维跟孙峻联手这倒是罕见,不过,就算两人有这样的想法,蜀国跟吴国的大臣,只怕也是不会同意。” “他们上次联手,最后的结果可不是太好。” “就算老臣们都已经不在了,蜀国也不敢冒然再与吴国太过亲近,他们就不怕再被背盟吗?” 张华皱紧了眉头,“就怕他们从此共进退,孙峻野心勃勃,姜维贼心不死,两人要是同时开始骚扰那地方的情况就更加的麻烦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3章 辩论之王 秋时。 这是一年中收获的季节,同样也是砍头的季节。 高柔案的诸多判决者,都是要在此时被处决的。 从两汉时开始,地方官员定罪杀人,就需要跟庙堂禀告,死刑要通过庙堂审查后才能进行。 当然,魏晋就得分情况了,地方官员滥杀的问题实在太常见了。 主打的一个洒脱不羁,想杀谁就杀谁,玩的就是“我不吃牛肉”。 在一批又一批囚犯被处死之后,整个洛阳也变得肃穆了不少。 而曹髦此刻却是在东堂内跟诸多名士们吃起酒来。 气候很是适宜,习习凉风吹来。 名士们坐在曹髦的面前,皆低着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放荡。 这并非是曹髦的态度有了改变,而是因为他手里的权力已经跟过去不同,名士们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有些拘束,不像从前那般的明目张胆。 曹髦轻轻抿了一口茶。 随即看向了众人,主要还是看向了竹林七贤。 这七个人,是整個大魏绝大多数士人们的偶像,是他们所追捧的对象。 想要在思想上改变大魏的士人们,就得先改变这七个人,让他们将脑海里的想法调整过来,不要再继续传递那种消极,避世,摆烂的价值。 尽管曹髦已经开始努力的放松士人身上的枷锁,让他们敢于说话,不用强硬的手段来镇压说话的人,甚至还鼓励他们上表来劝谏弹劾,可这普世价值的转变却并没有那么的容易。 曹髦打量着这几个人,忽然开口问道:“朕想知道商山四皓与汉初的萧何,张良,韩信这三人,到底是哪一方的志向更为高大呢?” 曹髦当初就在这里曾询问刘邦跟少康谁更强,如今又问起这两批人来,政治味道十分的浓郁。 七人都没有急着开口,阮籍看了看众人,方才不急不慢的说道:“陛下,我以为,还是商山四皓的志向更为远大。” 这四个人,乃是刘邦时期的四位隐士。 曹髦笑着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陛下,商山四皓都是很有名望的人,而他们存心于山林之中,如仙人那般生活,不追求名利和地位,故而,他们没有招惹上韩信那般的灾厄,也没有像酂侯那般自污,留侯最后不也是如他们一般归隐山林之中吗?” “当初高皇帝要更换储君的时候,他们及时站出来,减少了当时的动乱,臣以为,他们的志向,更高于您所说的那三个人。” 曹髦这就有话要说了,他摇着头,“朕并不这么认为。” “商山四皓的年纪都不小,当时暴虐的秦国正在欺凌天下,他们躲在山里,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周全,却没有想过他人,反而是萧何等三个人,力挽狂澜,辅佐刘邦,平定了大乱的天下,建立了极大的功勋,使得万民享受太平,让商山四皓之流也能安心上山休养,这难道不是能说明萧何等人的志向更为远大吗?若是没有萧何等人的志向,只怕这四位隐士迟早要被秦人抓起来坑杀啊。” 听到皇帝的话,王戎当即反驳道:“陛下,他们的志向是不在世俗之中的,他们不在乎功名和利禄,只是想着过清静无为的生活,他们的志向乃是追寻大道,而萧何,韩信,张良的人,萧何是为了名望,韩信是为了野心,张良是为了复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私心,他们的这些志向,不过是一般人所追求的,而前者所追求的志向,乃是真正的有道之人所能想到的,怎么能说他们三个人的志向超过了四皓呢?” 曹髦摇着头,“你说的不对。” “追求大道,是要通过提升自己的才能,通过学习来提升的,当初孔子追求大道,也是游历各国,四处求学,老子追求大道,也是日夜不辍的读书学习,他们钻进深山老林之中,躲避战乱,说自己在追求大道,他们所追求是什么大道呢?是爬树摘果,是狩猎打鱼的大道吗?所谓大道,定然是有功与社稷,有利于天下,然后能称为道。” “纵然是老子的无为之道,也不是让人进山里效仿猿猴,讲的是不劳烦百姓,以可为不为的方式来治理天下。” “而那三个人的志向,被说成了世俗之人的志向,却不知,他们才是真正的寻道之人,萧何的志向不是寻道,可他的行为却让后来者知道如何运用无为的思想来治理国家,这不合乎道吗?韩信的志向不是寻道,可是他所打出的战役让后来者纷纷学习效仿,用以制服敌人,这不合乎道吗?张良同样如此。” “他们没有追求大道的志向,但是他们的志向所引出的结果就是让他们的行为合乎道,传道,以及授道。” “怎么能说四个效仿猿猴的人的志向超过了这三个人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王戎一愣,猛地看向了一旁的向秀。 向秀同为大贤,却不是很会说话,他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您方才所问的不是他们的行为,而是他们的志向,但以他们的志向来说,难道寻道的志向不是更高吗?” “你说的不对。” “志向不是开口去说,而是要去做的,空口所说的志向,也能被称为志向吗?这四个人的志向,你们总结下来,告诉朕是追求大道,可看他们的行为,却没有看到任何追求大道的方式,就连你们说的他们为太子出面,这件事难道不也是因为留侯的缘故吗?!空有谈论,却没有实践,这也能称为志向吗?如此看来,还是那三个人的志向更为远大!” 这一刻,向秀哑口无言。 他看向了身旁。 压力来到了山涛的身上,山涛沉默了会,方才说道:“陛下说的对。” 曹髦大笑了起来,当即再次询问道:“那这四个人的功劳跟那三个人比起来,谁的更大呢?” 这一刻,众人都不敢冒然开口了。 阮籍再次说道:“陛下,倘若以当时来看,那自然是萧何等人的功劳更大,但是若是放在现在来看,四皓那高雅的操守和行为使得诸多士人受益,让他们参悟大道,玄之又玄,这功劳也不能说是少的。” “你说的不对。” 曹髦开口说道:“在我看来,他们是完全没有对比性的,萧何,张良,韩信三个人的功劳,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现在,或者是在以后,四皓都无法仰望,更别说是比较了。” “他们不是在追求高雅的生活境界,若是要追求高雅的生活境界,应当是如张良那般,在完成自己的志向,匡扶了天下,做好了所有的事情后,再前往山林之中,如他们那般在战乱时躲藏起来,对社稷和百姓没有任何的贡献,只是说自己行为高雅的人,如何能跟他们比较功劳呢?” 阮咸急忙说道:“陛下,若是论对前汉的功劳,那三人应该是超出的,可论对天下的功劳,还是以那四人为尊,前汉灭亡了,那三个人对前汉的功劳再大,也是没有用处的,但是那四个人的志向和操守却影响着后汉,乃至如今的士人,陛下怎么能说他们无法比较呢?” “你说的不对。” “前汉灭亡,难道后汉没有继承其衣钵吗?后汉灭亡,难道不是大魏禅让得位吗?!” “况且,前汉时的土地,难道就不是大魏的土地?前汉时的百姓,难道与大魏的百姓没有关系吗?” “倘若当时那三人没有能治理好天下,使得天下开始平定兴盛,那还会有如今的大魏吗?我们还能活在这里吗?” 张华激动的站在不远处,作为留侯的子嗣,他对这次的话题很感兴趣,每次听到陛下夸赞张良,他心里都是无比的激动。 这下,竹林的这几个人就说不出话来。 刘伶开口说道:“陛下,那吕不韦和李斯也曾帮助秦国平定过战乱,难道他的功劳也高出了这四个有道德的人吗?” 曹髦反问道:“伱年幼时启蒙,是以仓颉篇,还是以山林效仿猿猴呢?” “秦暴虐,四皓不愿意为暴君做事,躲进山林,朕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汉时天下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他们却躲起来不愿意出仕,还说自己乃是志向远大,不愿意做世俗的事情,这就是朕所不能理解的了,吕不韦有春秋,李斯有仓颉篇,他们当初平定战乱,也曾有过功劳,这也不是四个躲起来的人所能去媲美的。” 阮咸再次开口说道:“前汉时天下百废待兴,可皇帝轻视贤人,真正有德行的人怎么会去辅佐呢?” 曹髦顿时眯起了双眼。 “朕的先祖平阳侯曹国相,难道是没有德行的人吗?” 这一刻,阮咸汗流浃背,纵然是放荡不羁的他,此刻也是真的慌了。 不是辩论吗?怎么还能这么搞?! 这可有些欺负人了!! 阮籍急忙说道:“陛下,臣的犹子年幼无知,并非是有心之言” 曹髦再次问道:“那么,你们是觉得朕说的对?” 嵇康这才站起身来,“陛下,我们经过商谈之后,发现您说的很有道理,无论是志向,还是功劳,或者为人处世上,萧何,韩信,张良等三个人,都是远远超过了商山四皓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5章 皇家图书 “张华拜见将军!” 此刻,张华已经来到了关押张翼的地方,行礼拜见。 张翼在历史上跟着投降了曹魏,但是此刻不同,当时投降是因为皇帝带头投了,如今他是兵败被俘,自然不可能投降。 张翼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不为所动。 直到张华说出了自己的出身,张翼方才有些惊愕。 当然,像他们这样已经分家数百年的,早已不能以亲戚来论,同宗都不算。 张翼看起来有些生气,“先祖乃是汉臣,怎么敢辅佐篡汉之贼呢?” 张华并没有反驳或者辩论的想法,他坐在了张翼的身边,开口说道:“您不必想着来激怒我,我这次,乃是奉陛下的诏令,前来看望您。” “蜀国那边传来了消息,您的宗族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您不必担心这件事了。” 张翼顿时沉默了下来。 张华继续说道:“我并非是来劝降将军的,只是想让将军知道家里的情况而已。” “当今诸国的局势,您大概也是看的清楚的。” “蜀国内政败坏,连年出兵,姜维一意孤行,只怕是没有多少年的时日了。” 原先沉默的张翼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挖苦道:“听闻曹魏吏治极为清明,朝中诸贤当政,百姓富裕,皆称圣明,怎么到如今都没有能战胜大汉呢?” 在称呼的问题上,魏国和吴国都称蜀汉政权为蜀,蜀国自称为汉,而先前蒋显是有求于吴,故自称蜀,在蜀与吴的通使记录里,蜀国大臣通常自称为蜀。 “天下纷乱多年,也到了该大一统的时候。” 张华平静的说着。 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张翼,“将军,陛下并没有要处置您的想法,往后取了蜀国,也不会轻易杀害其大臣宗室,这是因为天子仁义的缘故。” “您战败被俘,却没有遭受羞辱,我们对您也是毕恭毕敬,还望将军勿要有寻死之心,天下人都知您是被囚禁,并非变节您也不会等太久,等到攻取了蜀国,或许将军还能离开此处,返回自家府内。” 张翼脸色通红,却是说不出话来。 张华随即跟他攀谈起了蜀国内部的情况,张翼惊愕的发现,曹贼对自家的情况很是清楚,甚至连皇宫里的一些事情,如黄皓等人,他们都了如指掌。 实际上,各地大族互相通书信,派人去贸易,在这种情况下,消息外泄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只是魏国能知道蜀国的情况,蜀国也能知道魏国的情况。 两人交谈了许久,张华方才告辞离开。 当他离开的时候,张翼看起来已经平静了很多,反正是没有再以恶语相向。 而当张华重新回到太极殿的时候,皇帝和钟会早已离开了此处。 此刻,这两个人正站在马钧的府邸内。 马钧领着他们来查看印刷的成果,杜预站在不远处,正在记录着什么。 马钧所印刷的乃是《孝经》,当钟会看到一张张的孝经被马钧的帮工们带到他们面前来的时候,钟会的眼里都有些愕然。 马钧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说道:“想要以水力代替,还是有些困难只能是以人力来做了。” “将书稿的内容贴在板上刻字,用刻刀将其反体刻凸文,将其余部分剔除,使之凹陷这便是刻版,印刷时将墨汁涂满,将纸覆盖其上,用刷轻抚即可。” 马钧对着一旁的钟会解释了起来,“如此一个印板,可以连印万次,我试过了,若是一人之力,一天不休,则能印两千多张” 钟会目瞪口呆。 印刷术虽然能追溯到很早,但是具体应用还是在往后,如今书籍流通尚且是靠着手抄。 钟会忍不住感慨道:“当真天下巧工!” 马钧摇着头,“若非陛下告知,我也做不出来,有些时候,原理看似简单,却只是因为没有人想到,故而没有被做出来,陛下的点醒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没有我,陛下自己都能做出来” 在用水力让木偶跳舞的马钧面前,这种雕刻印刷的技术,大概是算不上什么的。 可是在这一刻,钟会的眼里却是闪过了无数的想法,他看向了一旁的曹髦。 “陛下,此物有大用处啊!” 请访问最新地址 “哈哈哈,若无大用,朕又何必带着士季来看呢?” 钟会当即说道:“此物,可伸圣贤之道,可行王化,可治天下。” 钟会此刻已经有了无数个想法,例如印刷圣贤的书,印刷庙堂的律法,印刷下发的政令内容等等。 如今的书籍依旧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尤其是那些经过注释过的,是大族的不传之宝,几乎不会拿给外人去看,毕竟这书籍知识就是大族的传承。 当然,书籍的流传度比以往还是要高的,此刻不像是汉初那会,书籍就藏在几個人的家里,外人都看不到。 很多书籍都已经被推广了出去,在民间的藏书越来越多。 藏书虽然多,可依旧不是寒门子弟所能轻易接触到的。 曹髦此刻却有一个新的想法,庙堂其实一直都拥有自家的图书馆。 前汉时有天禄阁跟石渠阁,收藏了天下诸多的书籍。 而大魏继承了后汉的制度,在东观藏书,大魏的文明二帝,对书籍还是非常重视的,这些年里也是通过各种办法,让皇家图书馆再次变得充实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皇家图书馆的书都是珍藏品,除非是负责干这个差事,或者得到了特许,是不能进去查阅资料的,即使进去查阅,也是绝对不允许带着书籍外出的。 像皇甫谧,就是得到了皇帝的允许,才能进去查阅资料,一般能得到这种殊荣的大多是史官,通过查阅大量的资料和文件来写史。 曹髦抚摸着下巴,忽然开口问道:“士季,倘若朕令人印刷东观的文书,在各地设天禄,许天下求学者进来查阅,你觉得如何啊?” 钟会茫然的看向了曹髦,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华夏的图书馆历史很是悠远,最早能追溯到商,但是,这图书馆乃是皇家图书馆,跟百姓的关系不大,大众图书馆就得等到清末那会了。 而西方的大众图书馆成立较早,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事情,原因很简单。 在唐宋之前,是因为书籍十分宝贵,故而不能轻易拿给百姓们去看,没有道德的人若是看了兵法之类的该怎么办呢? 而在唐宋之后,是因为民间图书已经泛滥,民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书店,甚至还能私人印刷,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庙堂专门设立大众图书馆。 但是如今,曹髦却有这样的想法。 他想要在大魏成立华夏第一家大众图书馆,一个摆放着各类的书籍,能让大家都可以去阅读的地方。 这个想法在外人看来大概是难以理解的。 书籍的地位极高,皇帝不捏在手里,干嘛要拿出来给别人呢?? 但是钟会反应迅速,他沉吟了片刻,“可以。” 站在不远处的马钧一言不发,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杜预却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他只听说过有拿走他人的书籍放到自己手里的皇帝,还不曾听过拿出自己的藏书分给天下人的皇帝。 想要打破对知识的垄断,那就必须要让书籍大范围的流通出去,当然,寒门或者庶民出身的人拿到了书籍没有人教导也未必能成才,但是,总会有天赋异禀的人能受到启发啊。 若是流通在民间的书籍足够多,那寒门和庶民出身的士人也将拥有更多的机会。 而对世家大族来说,公开皇家图书馆,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说起来,最受益的似乎还是他们,他们可以去收集皇帝的藏书了! 可曹髦不在意这个,将那些书籍放在皇宫里,难道他们还能生下崽子不成? 倒不如让这些书籍重见天日,利用印刷术,将这些书籍推广到大魏各地去,让其生生不息,诞生出更多的人才来。 杜预赶忙走上前,对着曹髦大拜。 “陛下仁德!!” 自从杜预跟马钧相识之后,杜预就常常跟马钧在一起攀谈,两人进行经验上的交流,阐述彼此的理念等等。 曹髦摇着头,很是平静的说道:“这算不上什么仁德,这些书籍也不是朕所书写的。” “当初秦朝禁止民间藏书,将所有的书籍都放在皇宫内上了锁,自前汉开始,民间不再禁止藏书,只是各个大族对书籍极为看重,不愿意交予外人观看,藏在府内,出身不好的士人想要读书,很是不易,朕欲使书籍流通天下,但凡好学者,皆能观看,有心学习圣人道理的人,都可以去追寻。” “这方才是推广圣人之道于天下的行为啊。” 听到曹髦的话,钟会深以为然。 杜预同样很开心,“如此,何愁大魏不兴呢?!” 曹髦笑着对马钧说道:“这都是因为马公的功劳啊,世人皆说名巧少利天下,无功大道,可如今看来,大道之所以能振兴,都是因为名巧之能也!”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6章 反击 如今的大魏,并不是很平静。 郑冲跟杜预等人增订了几项针对官员的新法令。 这根本用不了多长的时日,毕竟,这并非是重新修订律法,只是增加了几个条例而已,放在秦国,十天内增设不了都得以怠政罪砍你双手! 新法令已经由御史台派人送往各地,要求执行。 王昶的七条政略,如今成为了整个大魏庙堂的主线任务。 这以法令限制官员的事情,在名义上算是办妥了,至于官员们会不会遵守,这就得看各地刺史的本事了。 多亏了司马师,各地的刺史还算是不错,都是司马师所精心挑选的人才,曹髦充分考察之后,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 让华表的儿子华廙接替邓艾担任兖州刺史,让任恺接替王基担任荆州刺史,让原弘农太守傅玄代替文钦担任扬州刺史,州泰继续当他的豫州刺史。 王戎的父亲王浑继续担任凉州刺史,以原泰山太守诸葛绪来担任雍州刺史,以征东将军胡质的儿子安丰太守胡威为徐州刺史。 裴楷的父亲裴徽继续担任冀州刺史,以原大将军司马师的右长史李憙接替孙毓担任青州刺史,石鉴继续担任并州刺史,太守何桢担任幽州刺史。 王经继续担任司隶校尉。 曹髦所安排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司马师的亲信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大将军活过来重新开始安排自己的亲信了。 其中有出身大族的,但是个人品德信得过,有出身贫苦的,有廉洁的,有正直的,最次的都是有名望,可以安抚一方的。 反正在刺史这個位置上,已经没有那种庸碌或者疯狂的人了,质量还是很不错的。 而太守的位置嘛嗯,这就实在不好说了。 反正监察地方是刺史的事情,各地都有一个不错的刺史,应当还是能略微振兴一下地方局势的。 在向众人宣读法令之后,庙堂又开始进行王昶的其余策略。 延长官员的任期,并且以严格的考核政绩的方式来进行提拔和罢免。 这件事主要是钟会所操办的,钟会总结出了一套针对地方官员的提拔任免制度。 钟会吸取了秦以及前汉的提拔法,设立了比较考核法,这个方法是先秦时就有的,开创者大概是商鞅,在这种考核法下,同级别的地区是竞争关系。 就如原先马隆在军中的操练那般,兖州内部的几个郡会在年终时查看彼此的包括耕地,户籍,治安,财政,道路修养等等方面的成果,然后进行比较竞争,名列前茅的郡官得到提拔,排名靠后就要遭受罢免或处罚。 而郡内也是如此,由诸多县进行比较,名列前茅的县官得到提拔,县内再比乡,乡里再比里包括几个州也是要比的。 钟会认为,政绩是要看对比的,看他们每年进步了多少,跟同地区的做比较,可知优劣。 在暂时没有更好的政绩考核法的情况下,钟会的这种办法可以代用,好歹要将那些蠢物们给踢出去。 内臣们在各地继续着自己的整顿工作,被巡查已经惩治过后的地方的官吏们说不上突然变好,但是好歹在明面上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放肆了。 少有的优秀人才被发现,曹髦让这些人在各地担任太守,重点关注。 而学校,科举等事情,则是还没有进行。 主要是因为如今的大魏有些太混乱,官员调动太频繁,尤其是在地方上,简直就是一团糟。 而因为曹髦亲政之后的诸多行为,有大量的官员辞官,他们认为皇帝对士人不够敬重,用酷烈的手段来对付士人,或许他们是怕被查出什么,反正地方上有很多的空缺,很多地方的官员还在交接状态下。 尚书台的吏部几乎要炸开了锅。 郑袤才是这段时日里最忙碌的那个人,皇帝罢免地方官员,罢免的很是舒畅,就是苦了他这个查缺补漏的人。 各种调令,弄得郑袤做梦的时候都在背地方官员的调任名单。 曹髦做事不愿意拖沓,在下达政令的时候,总是走军事通道,即加急传令,这可以保障皇帝的命令很快能被地方所知,就是有点废驿卒。 整个大魏的地方官场乱成了一锅粥,诸多政务都受到了波及,看起来大魏地方直接停滞了下来。 对此,尚书台表示极为担忧。 现在可是秋收啊!! “陛下,当今秋收,实在不适合如此大范围的官员调动,钟君的新法门,郑公的新律,已经逼的很多官员们辞官了,这些辞官的人越来越多,秋收之时,却没有主官来负责,庙堂的政令在地方上不能被执行” 崔赞站在曹髦的面前,神色颇为着急。 崔赞觉得,皇帝实在是太着急了。 连着安排了诸多的刺史,这其实也能接受,可是接连着对官员们下手。 弄得地方官员各个惊恐,愤怒,弃官而去的人大量的出现。 这其实就是地方官员对皇帝不满的直接表现了。 上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在党锢的时候。 崔赞一直是在想办法避免这种情况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曹髦看起来相当的平静,崔赞的说辞并没有动摇他的决心。 他知道地方上所发生的事情,郑袤每日都会告知自己各地的空缺情况,曹髦对此无动于衷。 与其被逼着找一批只知道祸害百姓的官吏来继续治理地方,倒不如让他们都滚蛋。 耽误今年的秋收和防冬? 那就先耽误这么一次吧! 他们总是会有借口的,熬过了秋,那就是要防冬,熬过了冬,那就是春种,熬过了春,还有农忙之类的,曹髦宁愿承受一次阵痛,也要将这些犬入的给弄走。 崔赞继续说道:“陛下,无论如何,都不该耽误了秋收,就是要调任,也应当等到年末之时钟会做事以急” “已经很缓了,朕没有罢免所有的人,哪怕是犯下了过错的,朕也只是责罚督促,没有全部罢免,这已经是很缓和的手段了。” 曹髦直接打断了崔赞。 他冷冷的说道:“倘若是以急,天下的官员,起码得死一半人。” 崔赞瞬间背后发凉,话都堵在了喉咙间。 “怎么,崔公还是觉得朕做事太急切了嘛?” “他们不愿意担任官员,朕没有以忤逆罪处死他们,这就已经很宽容了,当初后汉的官员们,也曾为了一些名士而弃官,朕记得,当时的皇帝,可是下令将他们抓起来,拷打致死的。” “朕已经这般仁义了,您还想劝说什么呢?” “是要朕求着他们来做官嘛?” 崔赞回答不上来,他苦涩的说道:“陛下,臣明白您所说的,但是这秋收,乃是一年里最重要的时候啊,如今各地政务混乱,今年的秋收,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曹髦却不在意,“地方上还有刺史,还有四镇四征,一些县令和太守离职,就能让秋天不再丰收吗?!这些官员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诚然,调度需要官员来点头,但是,走了几个带头的,总有留下来的人可以代替他办事!” “这些五谷不分,除了服散饮酒什么都不懂的官员,他们走了,说不定今年更加丰收了!只是需要点头盖章的事情,难道还非得他们来做?!” 从皇帝的言语里,崔赞感受到了那种对官员们极度的鄙夷。 可崔赞却又不敢反驳。 他已经明白,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整顿地方官吏,哪怕是拼着这次秋收不利的代价,也非要将官吏们给收拾掉。 崔赞对此很不理解。 对官员们不满的皇帝不只是曹髦一个,曹丕时期曾多次整顿地方官员,曹叡更是直接对朝臣动手,甚至在上一年,司马师还按着邓艾的上奏来整顿不实无能的地方官员。 可他们都没有如当今皇帝这般疯狂。 曹髦的政令,在崔赞看来是真的很疯狂。 哪家的皇帝整顿官吏是这样整顿的,这是要将整个天下彻彻底底的给清理一遍啊,当初司马师也不过是命令刺史们罢免几个过分的人,作为警示,让其余官员们收敛。 像陛下这般去搞,其中风险,实在令人惧怕。 就在崔赞苦苦劝说的时候,张华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陛下。” “怎么了?” “平昌郡守臧艾袭击了内臣的车队,起兵造反!” “什么?!” 崔赞气的跳起身来,眼里满是愕然,曹髦却一脸的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他打出了什么旗帜?” “他说要迎回齐王,匡扶魏室,称陛下得位不当,多行暴政,滥杀功臣” 张华很是平静的说出了一番足以诛三族的话。 曹髦笑了起来。 “朕记得这个臧艾,他是臧霸的儿子吧?当初那个为了当官天天给邓飏送钱送房产,最后连父亲的妾都一并送给邓飏的,就是此人吧?” 张华点着头,眼里带着浓浓的不屑,“正是此人。” “那前几天群臣上表,说最适合担任青州刺史的也是这个人吧?” 张华点点头,“正是此人。” “像这样靠着送父亲的诸妾来当官的人,在我大魏能一路干到郡守,甚至还能被提名为刺史,当真是令朕大开眼界啊。” “火速逮捕臧艾的族人,将其斩首,另外,将前些的上表内容找出来,举荐臧艾为青州刺史的那些人,一并抓起来斩首。” “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7章 胡遵将军该多生气啊 “当真是魏武帝更生!” 在自家府内,石苞再一次给出了自己对皇帝的评价。 前来拜见他的几个好友此刻都觉得害怕。 自从秋后,皇帝的威望似乎再次提高,群臣都不怎么敢当众去评价皇帝了。 也只有石苞,还敢一如往常了。 石苞却继续感慨道:“大魏将中兴于陛下之手了。” 这些时日里,石苞却过的挺悠闲的,这位在治政和军事上都有一定造诣的大臣,没能得到皇帝的重用,直接被丢在了府内。 石苞就如从前那般跟自己的好友们来往,过上了悠闲的生活。 石苞从来就不是一个暴躁的人,哪怕失去了官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怪罪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先前没能治理好青州,让陛下对自己失望了。 就在石苞跟着自己的好友们继续鼓吹着皇帝的时候,有几个甲士很是粗暴的闯进了房内。 夏侯和当即皱起了眉头,“尔等欲何为?!” 看到太常,这几個甲士却是半点不怕,带头的人正是成济,他冷冷的看着石苞,“将军,陛下有请。” 石苞赶忙起身,看向了自己的几个好友,“既是陛下有召,应当早些前往,不可耽误,诸位可以先回府内,我忙完了再前往拜访!” 众人也就不好发作,石苞上了车,就这么一路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石苞并不是很害怕,这些时日里,他没有做什么坏事,也不曾说过陛下的坏话,在各地都是在吹捧陛下,因此他是很安心的。 石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在不同的时候总是有不同的表现。 除却贪财好色的毛病,其余方面还是非常厉害的。 他知道陛下的眼光,他觉得,皇帝一定会用自己的,皇帝之所以跟自己不亲近,只是因为自己在青州的行为让陛下不悦,可对比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来说,陛下应当还是喜欢自己这种有些才能的大臣。 石苞在心里沉思着,就这么一路来到了皇宫。 当他在太极殿拜见了曹髦的时候,曹髦的脸上却带着若隐若无的笑容。 “石公啊,来,坐下来吧。” 曹髦的态度算是比较平和的,石苞赶忙拜谢,随即坐在了他的身边。 “听闻,这些时日里,石公很是悠闲,四处走访好友,石公的好友遍布整个天下,实在令朕羡慕啊。” “陛下,臣只是多年不曾与他们相见” “不必多说,朕明白的。” 曹髦摆上了茶,开口问道:“您知道朕为什么宁愿重用胡奋都不愿意重用您吗?” 石苞赶忙说道:“因为臣监察青州不利” “不,不,监察青州乃是刺史该做的事情,跟你虽然也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 “那是因为臣德行有亏。” 曹髦这才拍着手,“你说对了一些,知道吗?其实朕是能容忍有缺陷的能臣的,天下并无完美之人,只要是个人,定然都有缺陷,都有过错。” “但是这贪财受贿,跟德行不同啊,这是大魏官吏崩坏的原因,就因为你这个问题,纵然你有才能,朕也不敢用你。” 石苞赶忙说道:“臣定当改正。” 曹髦摇着头,“无碍,朕这次叫你来啊,不是为了跟伱商谈你的德行,是青州出了点事,想与你谈一谈。” “青州的那个臧艾,当初庙堂要以他为郡守,你好像也出了不少的力?” 听到这番话,石苞暗道不好。 臧艾能在青州做官,石苞确实出了力,出力的原因也很简单,臧艾很擅长打点,这个人很懂得捞取钱财,也很懂得财富分配。 他在民间搜刮哦,是在民间经营,能积累很多的财富,难得可贵的是,此人只留下一点点的钱财给自己,其余的财富都用以上下打点,如此高尚的官员,让他的上官与属下都是极为的敬佩。 臧公可谓是清廉,从不给自己增添房产,马车,穿着也很普通,对女色也没有太大的追求,而在民间所得,几乎都分给了别人,如此高尚的官员,为他出力不只是石苞,整个青州的官员可都是出力了的。 甚至在得知皇帝有意罢免青州刺史孙毓的时候,群臣最先提议接任的就是臧艾,可见,此公在庙堂大臣的心里,也是很有德行的,双方肯定是有过来往的。 石苞知道臧艾的事情,此刻极为忧惧,难道是此人行贿的事情被发现了? 这可如何是好。 他当即做出了决定,“陛下,当初他以钱财美女行贿,臣收了他的东西,故而为他出力,请陛下治罪。” 石苞选择了坦白。 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将自己叫到这里来,询问自己这些问题的,只有真诚,或许能改变陛下的想法。 曹髦此刻也是惊讶了一下。 请访问最新地址 这厮倒是真实。 一周目的时候,此人与自己很是亲近,态度极为恭敬,不知是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他狡猾。 曹髦再次说道:“你勿要多虑,将你叫进来,询问这些事情,是因为臧艾犯了一些事情。” “啊?不知此人犯下什么大错?” “他起兵谋反了。” 这一刻,石苞只觉得双腿一软,曹髦看到他浑身都哆嗦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愤怒的骂道:“这狗贼!当诛其族!安敢如此?!” 石苞对着这人一顿大骂。 最后又连忙说道:“陛下,是臣贪欲熏心,受了此人的好处,当初方才为他走动,可这谋反的事情,臣实在是不知啊” “石公啊,你看,这就是朕与你说的,行贿受贿才是官吏崩坏的根源啊,像他这样无耻的人,都能居于高位,若是朕没有派人监察,他是不是就能一路做到刺史?往后呢?做三公吗?!” 曹髦勃然大怒。 当然,贪财的三公往后也不是没有。 石苞此刻却瑟瑟发抖,不敢辩解。 曹髦咬着牙,“就在几天前,还有近十个大臣上表,劝朕让臧艾当刺史呢!” “朝中群臣就这么认同他的想法?!都觉得朕得位不正吗?!” “奸贼乱贼!当诛!” 石苞此刻是真的将臧艾祖上几代都给骂了一遍。 犬入的,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你发什么疯啊? “石公啊,现在可知道这行贿受贿的危害了吗?” “看看吧,这就是后果。” “这大魏天下,还不知有多少跟那厮一样的人呢。” 曹髦严肃的说道:“那征东将军本来就有病在身,年事已高,如今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你对得住他吗?他如今该有多恼怒啊?!” 徐州,下邳。 “哈哈哈~~~~” 胡遵仰头大笑,笑出了眼泪,他挥舞着手里的纸张,甩着给周边的将领们看。 “来,都来看看,这臧艾居然给我写信,要我奉齐王为帝,跟着他一同谋反呢!他还说,青州刺史孙毓已经答应了他,各地郡守将一同起兵!” “这是将造反的名单都给我一次性送过来了!” 看到这书信,胡遵周围的粗糙汉子们都是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新来的徐州刺史胡威站在一旁,虽然都姓胡,但是他跟胡遵并没有什么关系。 胡威乃是寿春人,他的父亲胡质,是曹魏重臣,曾任征东将军,跟胡遵一样,胡质是一个天下闻名的廉洁大臣,胡威自幼受到父亲的熏陶,也是一样的正直清廉。 有一次,胡质手下的都督想要花钱来给胡威行贿,胡威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胡质打了都督一百杖,革除官职。 又有一次,胡威从洛阳前往荆州拜见父亲,家里贫苦,没有马车和奴仆,就骑驴前往,一路自己做饭,到了荆州,看到了父亲,胡质就给了儿子一匹布,胡威很是惊讶,“这么贵重的布是从哪里来的呢?” 胡质告诉他,是从俸禄里结余而来的,作为你回家的干粮吧。 胡威在担任官员后,一直都是以教化地方为自己的任务,他在历史上多次劝谏司马炎,觉得司马炎太过宽松,对犯罪有过的大臣不追究,做不到赏罚分明。 曹髦也是看重了他的能力和品行,方才让他担任徐州刺史。 胡威的性格很对胡遵的胃口,虽然刚见面几天,可胡遵对这位新刺史却非常的满意。 胡威开口说道:“将军,这太守谋反,绝对不是可以发笑的事情” 胡遵大手一挥,“你懂什么,就这些太守,就算将那刺史加上,他们哪一个懂得打仗?我得到了陛下的恩德却没能报答,如今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本来就想要整顿青徐,正愁没有机会,此人谋反,正是时候,十日之内,只要十日,我就能砍下此人的头颅,送往洛阳!!” 胡遵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一刻,纵然是胡威,都不敢再反驳他了。 将领们更是收起了笑容,肃穆的等待着他的将令。 “即刻发兵,按着此名单,将诸多贼子,一网打尽,谁要是敢放跑了一个鸟人,我非将其挂马拖死于道路之上!!!” “唯!!!” “先登斩将者,我也会上表向陛下请赏,这是天赐尔等军功!出发!!” “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8章 讨高贵乡公檄文 “陛下!!” “高贵乡公髦乃是藩王的庶子,他本来就没有资格来继承大统!” “奸臣司马师行废立之事,罪恶超过了当初的董卓,这让天下有道德的贤人们都极为的愤怒!” “奸臣司马师逼迫太后,以高贵乡公髦来诈称帝,可此人心胸狭隘,残暴凶猛!” “他的罪行有以下这些!” “第一,他亲近阉人,宠爱内臣,曾说出了要重设中常侍这样的话,让天下士人寒心!” “第二,他派遣阉人去殴打国内重臣,查抄其家,手段残暴,众人不敢言语!” “第三,他对太后不孝,罢免了太后的亲族,残害太后的亲族来恐吓她!” “第四,他在皇宫内射箭,将箭头对准太后宫殿的方向!” “第五,他滥杀名臣,司徒公柔,三朝老臣,为人正直,惨遭毒手,太傅公孚,为人贤明,天下皆知,遭受羞辱之刑,太常公祥,更是皇帝的老师,却被他所罢免羞辱!!他的凶残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第六,他凶残成性,他派遣自己的内臣前往各地索要贿赂,但凡是不给的,皆冠以恶名,处死罢免,十室九空,只是在月内,被他所处置的官员就超过了一百多个,天下官员心寒,莫过如此!” “第七,他贪图享乐,在皇宫内大摆宴席,搜刮天下的珍宝,召集自己的爪牙来一同欣赏把玩,他肆意的在太仓内纵火,奢侈无度到了这种地步!” “第八,他好色成性,司马师刚刚死掉,他就抢占了对方的女儿,经神郑公的后人因为俊美,也被他所夺,洛阳的女子,皆惊惧异常,不敢出门!” “第九,他好用酷刑,徐州有不愿意行贿的正直之士,竟被他下令,挂马拖死在路上!” “第十,他穷兵黩武,用钱财来收买士卒之心,强征大军往雍凉,雍凉百姓怨声载道!” “第十一,他欺辱宗族,亲政之后,逼迫年长的宗室长途跋涉,强行离开自己定居的地方,宗室的哭声令人动容!” 青州刺史孙毓站在王府内,大声的宣读起了曹髦的罪行。 他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多。 坐在上位的曹芳脸色苍白,眼神飘忽不定,几次想要夺门跑路。 曹芳被罢免之后,被送回了齐国,跟寻常诸侯王们不同,作为废帝,他遭受了极大的监控,对他的监察力度不弱于曹髦,几乎就是全天候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任何人都不能跟他见面,哪怕是他的妻妾也不能见面。 曹芳心里对司马师等人固然是有愤恨的,篡逆之辈,当从大臣口中得知司马师死掉的时候,齐王都差点笑出声来。 但是,他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去重返大位。 曹芳跟曹髦一样,曾经的他,也有过很多美好的梦想,也想过要打败权臣,匡扶社稷,成为中兴大魏的君王。 但是,先有曹爽,再有司马懿,然后是司马师曹芳的志向和锐气都被这些人一点点磨掉了。 如今的他,喜欢上了服散,酗酒,对庙堂和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的在意了。 谁能想到,自己都已经开始摆烂了,这些人还是不放过自己! 曹芳坐在上位,眼里满是绝望。 就在几天前,有太守臧艾造反,过了几天,青州刺史孙毓直接带人杀进了王宫内,控制了齐王曹芳。 郡府和王国的官员们分别坐在两侧,听着孙毓的话,他们的神色各异。 孙毓打量着那些人,眼里满是凶狠。 这次的叛乱,是他跟臧艾等人预谋好的,先让臧艾举旗看看州内各太守的反应,识别出其中的忠良和奸贼,再由自己动手。 在臧艾起兵后,青州内的官员们反应不同,有人觉得惋惜,有人觉得害怕,有人觉得愤怒。 孙毓就杀掉了那些建议出兵平臧艾的人,领着其余的人开始了自己的大业。 孙毓跟臧艾本来就是一伙的。 孙毓的父亲孙观,是当初的泰山四寇之一,而臧艾的父亲臧霸,曾收服了他们,成为了他们的领袖。 后来他们投降了曹操,曹操就以臧霸为琅邪相,吴敦为利城太守,尹礼为东莞太守,孙观为北海相,孙康为城阳太守从那时起,青徐几乎就是他们这几个豪强的领地了。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如今势头最盛的就是孙毓跟臧艾了。 曹髦总结的大族进化论,同样也能用在豪强身上,孙观且不提,臧霸是实打实的名将,可他们的后人,一个比一個要惨不忍睹。 而之所以如此冒险的选择谋反,也是因为孙毓跟臧艾等人被逼到了绝境里。 先前提到过,因为诸多的原因,青州的吏治水平一直都很有限,从石苞到孙毓再到郡守再到县令,整个青州就是一个贪官聚集地,其中臧艾更是承担着一个链接的重要作用,是他将青州上下都变成了铁板一块,让众人能齐心协力的办事。 他们所犯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这些年里的罪行若是被彻查,青州上下,只怕没有一个人能跑得了。 这给了孙毓等人极大的压力。 另外一点就是胡遵,胡遵虽然文武双全,可毕竟是边塞士人,他是真的不会跟你讲什么大族的颜面什么的。 在大族都在督促子孙们治经的时候,这位将军却是一个劲的催促自己的儿子去练武打仗。 他的大儿子胡广武艺不精,胡遵就将胡广的儿子养在自己身边,他的这个长孙后来成为凉州刺史、建武将军、假节、护羌校尉。 第二个儿子胡奋被他直接以平民的身份丢进军队里磨练。 第三个儿子胡烈同样被他丢进军中,后来他的儿子胡渊攻杀了钟会。 第四个儿子胡岐担任并州刺史,其余两个儿子早逝。 胡遵在徐州大开杀戒,连着杀掉了很多有罪行的官员,处于一旁的孙毓等人如何能坐的住。 整个青州上下一体,但凡一个人被抓出来,那其余人都要跟着倒霉。 在惊恐之下,孙毓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当今的皇帝不得人心,反了吧! 他示意臧艾先动手,然后清除掉奸臣,自己后续再动手。 他要控制曹芳,然后以曹芳的名义来给各地的刺史郡守将军们下令,让他们前来增援,建立大业。 臧艾知道自己的名声很差,也知道皇帝定然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乎,就答应了孙毓,两人做好了诸多的部署。 孙毓看着面前这些被自己精心挑选过的众人,看到他们都不曾起身反驳,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笑容。 他转过身来,看向了坐在上位的曹芳。 “陛下,还请您下诏,宣布高贵乡公的这些罪行,让天下的贤人都起兵来讨伐他!!” 孙毓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曹芳坐在上位,看着一旁的孙毓,这一刻,曹芳沉默了下来。 他脑海里大概闪过了从前的画面。 曹爽,或是司马懿,又或是司马师。 看到没有说话的曹芳,孙毓有些急躁,他赶忙说道:“陛下,高贵乡公对您这般欺辱,臣等忠良,是不愿意看到您遭受羞辱的,故而起兵相搏,请您勿要迟疑了!” 曹芳脸色通红。 忠良?? 倘若方才那些话是胡遵来说的,曹芳说不定还会有些动摇,毕竟胡遵麾下有近五万的精锐,况且胡遵的族人善战者极多,老部下遍布各地。 但是让孙毓来说,俨然就没有那么高的说服力了,诚然,孙毓也有自己的军队,作为一州刺史,他虽然没有将军封号,但是石苞留下的军队还在这里,况且交往极深,但是,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质量上来看,似乎都不对等。 你孙毓想要以一州之力对抗整个大魏,那多少是有些想多了。 曹芳此刻只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了。 等到他们被抓获,自己也会被当作反贼的头子,一同押送到洛阳去,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次是一定要死了,根本就没有活路了。 孙毓此刻很是自信,经过了这么一次,曹芳只能是铁了心的跟随自己,反正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他当即上前了几步,靠近了曹芳,随即后退,看向了群臣。 “陛下有令!!将高贵乡公的罪行宣告天下,让天下的贤人都起兵来讨伐他!!” “陛下万岁!!” 群臣纷纷跪拜,高呼了起来。 曹芳的脸色此刻都变得狰狞了起来,他咬着牙,强忍着心里的怒火。 孙毓当即下达了命令,全军固守,不得擅自出兵,等待各地的响应。 孙毓在完成了这朝议后,令人去看管曹芳,自己则是带着心腹们开始商谈战略部署。 孙毓对未来还是很有信心的,皇帝亲政不到一年,却作恶多端,早已失去了天下的民心,各地的官员们对他很是不满,朝臣同样如此,失去了民心,就代表着失去了天下。 只要自己能拖得住,身边的帮手就会越来越多,敌人就会越来越少。 何况,自己还有外部的帮手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9章 号召天下 “裴公!” 裴徽轻笑着让面前的人起身。 “不必多礼,且坐吧。” 冀州刺史裴徽,出身河东裴氏,在大族内也算是顶尖的庞然大物,乃是如今第一美男裴楷的父亲。 裴徽为人温良,从不与人有正直,他在经学上的造诣很高,当初傅嘏跟荀粲争论经典,相争不让,是裴徽处于他们之中,释二家之义,通彼此之怀,让他们重归于好。 他私德也不错,纵然没有如胡威那般清廉,但是算得上是有德行的君子,胸怀大度,治政以柔,不会鱼肉百姓。 曹髦让他继续担任冀州刺史,就是因为冀州先前遭遇了叛乱,承受不起动荡,更适合让裴徽这样温和的人来治理。 当然,这其中也有安抚大族情绪的想法,刺史里寒门出身的人占比太大,还是需要几个大族出身的人来平衡一下,不然大族就得反对皇帝的用人标准了。 听到裴徽的话,那人这才起身,毕恭毕敬的坐在了裴徽的身边,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面前的裴徽。 裴徽接过书信,笑着问道:“孙公的身体可还好吗?想想我们都近一年不曾书信往来了。” 青州使者赶忙回答道:“裴公,我家刺史身体无恙,只是因为政务繁杂,没能常常与您书信” 裴徽笑着点点头,随即打开了书信。 只是看了几眼,裴徽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他的眼神里满是惊愕,犹如触电般将纸张甩了出去,他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使者,眼里却没有了半点的和善。 “来人啊!!” “将此人拿下!!” 裴徽大呵,当即就有甲士闯了进来,直接将使者给按在了地上。 使者大惊,急忙解释道:“裴公!您且听我说,我家刺史并非是有异心,此诚是为了天下大义,此番令我前来,就是让我讲述利” “噗嗤~~~” 使者的话刚说了个开头,裴徽的宝剑就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从腹部捅穿了。 此刻的裴徽,脸上再也看不到以往的温良,眼神犀利,死死盯着那使者的双眼,“叛逆之贼?!安敢多言?!” 裴徽猛地抽出剑,使者满脸的不可置信,轰然倒地。 使者曾多次为孙毓送信到裴徽这里,跟裴徽有交情,而且口才也不错,孙毓这才让他来劝说裴徽起兵。 他实在没想到,平日里总是笑呵呵,平易近人的裴徽,此刻竟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动手。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使者,裴徽迅速派人召集郡内大臣。 他自己则是捡起了丢在地上的书信,反复的观看了起来。 裴徽若是早知道孙毓派来的使者是来劝说他谋反的,那他是一定不会翻看这奏表的。 孙毓很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挟持齐王之前,就曾派人前往各地,准备好宣传工作,这根本就不必等曹芳点头。 裴徽再三确定书信里没有什么牵扯到自己的内容,这才放下心来。 裴徽并不愿意跟着孙毓去胡闹,他族内的几个人,都颇受皇帝的重视,就连自己,先前也接到了皇帝的几封书信,让自己治理好河北,他的儿子裴楷进了皇帝新组建的部门,他的犹子裴秀更是皇帝身边的重臣,听闻是要提拔为尚书了。 以他家这几個孩子的才能,以及陛下的重视偏爱程度,三十年内,拿两个三公都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况且他的家室都在洛阳,几个优秀的孩子也都在皇帝的身边。 他是疯了去跟孙毓造反?! 因此,最果断的行为就是杀掉使者,将这书信和事情告知庙堂,表示自己的决心。 当裴徽召集了诸多官员的时候,这些人的脸色格外严峻。 “裴公!青州孙毓谋反!” “嗯?!” 裴徽都懵了,怎么下属知道的还比自己更快呢? 就看到别驾拿出了一张檄文,认真的说道:“这是有人贴在城内的,很多人都在说这件事,我已经派人封锁城池,不许任何人进出了” 裴徽看到那檄文,心里暗道不好。 “迅速派人去联系羊将军!” “青州出大事了!” 孙毓不只是派人去联系裴徽,他还安排了人在各地宣传这件事,主要就是拉拢更多的盟友,破坏敌人后方的稳定。 请访问最新地址 而同样的事情,在各地都在不断的发生。 孙毓派遣了很多人,让他们前往幽州,冀州,徐州,乃至扬州,豫州,兖州等地区,希望他们能起兵来讨伐贼皇帝。 新上任的幽州刺史何桢很快也见到了使者。 何桢是庐江人,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去世了,出生时家里贫苦,无法养活他,就依附在舅父家里,为了养家糊口,他以做毛笔和织扇子为业,到十余岁后,才开始求学,展现出了自己在经学上的造诣,开始进入仕途。 后来曹叡听说他很有文才,就让他作《许都赋》,他写出来后,曹叡更加看重他。 此人后来镇守边塞,曾设计杀掉了匈奴的刘猛,从而使匈奴大惧,很多年不敢再作乱。 他在得知这件事后,也几乎做出了跟裴徽一样的决定,不过他并没有杀掉使者,将使者捆绑起来后送往洛阳。 扬州,豫州,兖州等地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新任的扬州刺史傅玄,以正直清廉而闻名,他的祖父傅燮,曾任东汉汉阳太守,父亲傅干,担任曹魏扶风太守。 虽然出身大族,可傅玄少时父母逝世,孤苦贫寒,生活在困境之中,这让他养成了不折不挠的刚烈气节,同时也成长为了目光长远,胸怀才略的能臣。 曹髦这次挑选刺史,所挑选的都是这类的人,要么是出身庶民,要么就是出身大族,但是父母早逝。 傅玄唯一的缺陷就是脾气太大,度量不够,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大发雷霆,孙毓的事情将他彻底激怒,他当即高呼奸贼,骑着骏马就去找准备领命成为车骑将军的毌丘俭。 毌丘俭都被他给吓了一跳,以为他说的是自己。 其余几个州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曹髦选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虽然刺史们没有选错队的,可太守这里的问题可就多了,在孙毓的讨伐高贵乡公的檄文传遍各地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动摇了。 各地相应的都出现了骚动,甚至还出现了叛乱。 而各位将军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急忙开始整顿军队,准备前往平叛。 就在一场针对曹髦的叛乱浩浩荡荡的开展时,发动了此叛乱的孙毓却几乎要崩溃了。 “废物!!蠢材!!” “来人啊!给我带下去!处死!!” 齐王宫内,孙毓暴跳如雷。 他的郡尉吴升赶忙求饶道:“刺史公!且看在我们两家的情谊上,饶恕了我吧!饶恕了我吧!” 吴升是当初泰山四寇里吴敦的儿子,诸多贼寇里,就他们这一家混的最惨,连个太守都没混上。 孙毓几乎要气炸了。 “我让你去坚守前线,你怎么敢逃跑呢?!” 吴升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听到孙毓的质问,他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刺史公,守不住啊,胡老狗的军队善战,他军中都是老将老卒,看到他的旗帜,我麾下的将士都不敢拉弓射箭,我连着砍杀了好几个,结果就有校尉造反了,若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要被他们抓起来送给胡老狗了呀!” “我们麾下的很多将士,都是胡遵过去的部下,他们根本就不听我们的而且胡遵来的太快了,我刚过去,他的军队就在城下了,人又多” 吴升不断的解释着自己战败的原因。 孙毓最初的想法非常的美妙,他觉得皇帝对胡遵那般冷落,他应当是愿意来投奔自己的。 若是得到胡遵相助,坚守青徐,各地相应,再有吴国出兵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即使胡遵拒绝,他也可以靠着青州优秀的城防,所储备的大量粮食,坚守到各地动乱的那一天。 可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发展。云九小说 主要原因就是,被他及以厚望的青州军队,在胡遵面前不堪一击。 当初石苞统率青州军队的时候都不敢对胡遵龇牙,只能说,不曾经历过战事的孙毓,将战事想的实在太容易了,自以为将城门一关,敌人就要耗费很久的时日来攻破。 可惜胡遵不这么想,他直接调用精锐,从三个方向出兵,日取一城,三天杀一太守,城池甚至都没能拦得住他的脚步,他不像是在出征打仗,就是在不断的赶路,他的军队杀到哪里,哪里就告破。 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巨大,青州这些摆烂的官员们,鱼肉百姓,行贿受贿是一流的,但是论治兵打仗,哪怕只是简单的防守,都做不好,防守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不是站在城墙上说几句死守就可以的,要计算城墙各边的压力,考虑士卒的状态,轮换次数,物资调配等等东西。 胡遵势若破竹,孙毓是真的慌了。 按着胡遵这个打法,自己岂不是过几天就要变成阶下囚?! “将此人带下去关押起来,我要亲自领兵去镇守!!” “援兵很快就要赶到了,不必惊慌!!”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0章 外援 “出兵淮南?” “大将军,不可啊!” 此刻的孙峻,召集了自己的心腹们,开始商谈出兵魏国的事情。 年轻的大将军还不曾在军事上证明过自己,他的威望不足,治理国家都是通过与大族的联姻的关系来维持,这其实妨碍了孙峻的很多想法。 孙峻急着要做出点事情来,让朝野都惧怕自己,有利于往后的行事。 可当孙峻拿出青州所送来的书信,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诸多将军的时候,却没能得到支持。 他的姐夫全尚最先反对。 吴国的权臣到底是不是孙峻,其实也不太好说,孙峻的官职是丞相兼大将军,听起来格外的威风,无人能比。 可他姐夫全尚的官职,是以太常领卫将军录尚书事。 看看这个离谱的官职,就知道全尚的想法在此刻有多重要了,孙鲁班所嫁的全琮是他的族叔。 哦,对了,他女儿还是吴皇帝孙休的皇后。 至于他们族里的其他人,全氏一门五人封侯,皆统领兵马! 其余族人皆为侍郎、骑都尉,护卫在皇帝左右! 而孙峻之所以能让孙鲁班出手帮忙,也是因为他姐夫的缘故。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孙峻为什么会对全公主孙鲁班那么的敬重,甚至以大将军的身份行谄媚阿谀之事。 不是孙峻没有骨气,是真的招惹不起啊。 果然,当全尚开口之后,几个还在跃跃欲试的将军们就闭上了嘴巴。 只有孙綝这个愣头青开口反驳道:“为何不可?青州起兵,曹魏内部定然会变得混乱,这难道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吗?!” “青徐出现动乱,淮南不可能不受到影响,毌丘俭定然会分兵,他的兵力会被削弱,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呢?!” 全尚板着脸,看都没有看孙綝一眼。 “大将军,我认为,如今曹魏内乱,这正是我们用心治理政务的机会,先前诸葛恪出兵讨伐曹贼,使得吴国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这惨况历历在目,还不曾得到解决,如何又能起兵前往讨伐呢?” 孙峻看向了其余几個人。 国内的大族们向来是不希望交战的,可作为大将军,孙峻却不能任由他们摆烂,各国的差距越来越大,若是不能有所突破,那就是要等死,况且,若是不能时不时带着军队跟曹贼交手,只怕军队的腐化会更猛,等到曹贼前来相攻的时候,一群不曾经历过战事的士卒,只怕无法抵挡。 当然,孙峻也有以战事来略微打压国内大族的想法,只是他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他的另外一个姐夫朱损此刻开口说道:“若是大将军想要出兵讨伐,当效仿姜维,只以少量兵力出征,掠其人口物资便可,毌丘俭乃名将,不会给与他们攻占淮南的机会。” 骠骑将军吕据开口说道:“倘若还没有开战就先说没有取胜的可能,那就没有开战的必要了。” 几个将军的想法都不同。 孙峻都没有生气,只是听着他们的言语,听完他们所有人的话,孙峻这才说道:“诸位将军,现在的局势是这样的。” “曹贼无道,其君王凶残,故而青州刺史起兵来反对他,其君王的恶名传遍各地,檄文之后,各地都会受到影响,纷乱不断,毌丘俭定然要分兵防备各地,无论我们是否能取胜,只要我们能出征,就会让加剧其变化。” “这对我们来说是有用的。” 孙峻再次看向了全尚,“我并没有想要调动太多的军队来讨伐曹贼,我想要带上几位将军,率领几万人前往淮南,若是没有机会,我就会撤兵,您觉得呢?” 全尚沉吟了起来。 全尚所担心的,是孙峻效仿那诸葛恪,再来一个二十万人讨伐淮南,上一次诸葛恪的行为,真的是将世家大族都给折腾惨了,私兵全出,地方上为他们耕作的佃户都被强征,荒废了多少耕地,那对吴国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孙峻年轻气盛,若是再逞强,带着十万人去合肥送,那就真的令人无法接受了。 但是吧,若是只带着几万人前往嗯,他还需要一个确切的数字。 毕竟两万人和九万人都在几万人的规模里。 全尚问道:“大将军领兵三万,出击淮南,以震曹贼,可妥当?” 孙峻的眼角跳了一下,三万?? 毌丘俭麾下最精锐的淮南将士都有六万人,你这是看不起毌丘俭还是想换一个大将军? 自己带着三万人去淮南,那叫讨伐曹贼吗?那叫给毌丘俭送军功! 孙峻清了清嗓子,“如此甚好,我领兵三万,骠骑将军和右将军各领兵一万五,如此六万大军,足以讨伐淮南了。” 全尚顿时语塞。 “大将军,六万大军的粮草统筹事不是可以轻易完成的,当今尚书台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大将军若是执意要以六万大军出发,只怕是要等很长的时日,等我们筹备好军粮,曹贼内部的叛乱都已经平息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这堂堂大将军府,此刻却变成了讨价还价的地方。 看着这一幕,小将军丁奉都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若是大权不能回到皇帝的手里,吴国的情况就不会有好转。 在经过了激烈的辩论之后,孙峻终于得到了全尚的允许,双方都打了个折,由孙峻领兵五万,领着吕据和留赞两位将军讨伐淮南。 尽管孙峻觉得这个数量并不多,但是也在他的接受范围内,在这个数量下,他还是有信心做出点事情来的。 吴国当即开始了动员,准备讨伐曹贼 此刻的大魏皇宫内。 曹髦平静的坐在上位,朝中群臣全部聚集。 太尉诸葛诞正在禀告着叛乱的情况。 “征东将军派人告知:奸贼臧艾乃是受了孙毓的指使,青州多地郡守一同参与谋反,各地谣言四起” 诸葛诞看起来非常的肃穆。 他从未想过地方官员居然真的敢作乱。 孙毓的叛乱,并不能引起朝中群臣的忌惮,他并非是四征四镇,手里的军队十分有限,他们所忌惮的乃是胡遵。 但是,如今胡遵的儿子们几乎都在洛阳,就算不在洛阳的那几个,也是在河北乃至雍凉等地,胡遵不可能跟着孙毓一同作乱吧? 他们又看了看站在群臣之中的胡奋。 这厮本来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曹髦破例让他前来,这其实也是在宣告:胡将军是朕的人。 曹髦并不担心胡遵会跟着一同叛乱,不是相信胡将军的人品,而是相信他有脑子。 毌丘俭,文钦,羊祜等人就在他的周围,儿子们都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没有亏待他,他为什么要谋反? 孙毓的叛乱,群臣都觉得成不了气候,但是,其影响还是极为恶劣的。 他在各地宣读曹髦的诸多罪行,还是以曹芳的名义来宣读。 曹髦亲政的时日很短,但是对他不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完全就是给曹髦埋雷,给了天下一个借口。 往后但凡有不轨之心的奸贼,都可以利用这借口来兴兵。 孙毓宣读那讨贼檄文之后,天下哗然,各地都出现了动荡。 有跟着一同造反的,有鼓吹要迎回曹芳的,还有在各地奔走的虫豸。 可看到地方上的乱象,曹髦的心里却格外的平静。 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他可是一直都想要对地方下狠手的,他们鱼肉百姓,朕想干掉他们,大臣可以劝谏,他们如今谋反,朕想要干掉他们,还有人敢来劝谏吗?! 在这种战时状态下,谁敢劝谏那都得当心自己的三族。 这孙毓就是给自己递刀子的,至于在民间的影响,曹髦就更不在意了。 作为大魏集团的老板,这种东西都是虚的,只要能给与他们实惠,让他们感受到生活在变好,那什么样的檄文都不管用。云九小说 就说这军队吧,自己已经正式下令提升军队的待遇,各地都已经相继执行,孙毓的檄文能对这些将士起到作用吗?! 孙毓想做掉自己这个给将士们涨工资提升待遇的老板,将原先那个苛刻吝啬的老板换上去,你看将士们答不答应。 百姓们也是如此,自从自己开始整顿官吏之后,别看地方政务混乱,但是官吏们终于肯关灯了。 不敢在明面上做的过分了,百姓们自然是能感受到那种不同的。 百姓们其实不会太在意一个人在士林里的名声,就如荀勖那种,在士人里的名声差的令人唾弃,可百姓们却还是为他树碑,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在地方上做了实事吗? 曹髦根本就不怕这个,只要自己能多做实事,任何谣言都是不攻自破的,什么十大罪行,有什么用处呢? 可明面上,曹髦还是非常的愤怒。 “这就是诸位给朕举荐的忠良!这就是诸位所担保的贤才!!” “莫非尔等也是他们的党羽吗?!” 荀顗率先起身,“陛下,群臣是被那奸贼所蒙蔽,岂敢有不臣之心呢?!” “奋武将军苞领假节,驻青州,却没能监察地方,使得奸贼丛生,应当治其罪!!!”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1章 我要钟公! 石苞本以为,这次前来洛阳乃是一个立功的机会,或许可以取代胡遵。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青州的官员们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若是说臧艾一个人谋反,他还能扛得住,可青州上下皆反,那他这個总督青州的奋武将军就躲不过去了。 在荀顗的矛头指向了自己的时候,石苞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早知道如此,何必要离开青州呢? 等着孙毓等人上门商谈谋反的事情,将他们一并拿下,自己岂不是就稳了? 而石苞又很清楚的知道青州所谓的贤才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魏晋时期时代仿佛又退回了当初的先秦,官员们几乎变成了世袭,中正制下,根本不管你是否有才能,是否有名望,是否有道德。 只要你有个厉害的父亲,那就可以当官了。 当初的臧霸和孙观等人纵横青徐,那他们的子嗣就继续纵横在青徐,当初的荀彧陈群王朗华歆等人占据庙堂,那他们的子嗣就继续占据庙堂。 青州这些官员们,想让他们领兵去跟胡遵作战,后果都不用去猜,一个月内胡遵没能平定这叛乱都算胡遵无能! 如此好的军功啊,简直就是喂到胡遵嘴里了。 石苞此刻却没有时日去羡慕胡遵的运气,他颤颤巍巍的向皇帝行礼,再再再一次认罪,请求皇帝治自己的罪。 曹髦板着脸,审视着面前的诸多大臣们。 “太尉公,这次动乱,要尽快结束!” 诸葛诞起身领命。 曹髦很是不悦的离开了朝议,群臣的脸色很是难看,成群结队的离开了此处。 对孙毓的行为,群臣的想法也是不同的。 有人愤怒,有人同情,有人窃喜,有人沉默。 当曹髦返回太极殿的时候,司马炎正焦急的等着他。 “陛下!出大事了!” “勿要慌乱。” 曹髦开口安抚了他,随即带着他走进了西堂内,坐下来之后,司马炎继续说道:“陛下,有人在太学里张贴了很多檄文,我已经带着人包围了太学!” “这太学里居然有人想要对您不利!!” 曹髦瞥了他一眼,“你现在才知道啊?” “啊??” “别说太学里,就是那这庙堂里,都不知多少人想要对朕不利呢。” 司马炎很是惊讶,“他们怎么能如此呢?!” “勿要在意这些人了,也不必包围太学。” 曹髦平静的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不能让这些事情来耽误我们的正事。” “正事?” “对,官吏,就是如今最大的正事。” “安世,想要砍倒一棵大树,就得先磨斧头,做任何的事情,都要先打磨工具,这是第一步。” “要治理天下,官吏难道不就是第一步吗?你看如今的刺史们,算不上是顶尖的能臣吧,但是无论私德还是才干,都已经是中上之资了,他们已经是大魏最强的地方官员了。” “有这些刺史们在地方,接下来的政策就能得到很好的推行。” 曹髦几乎是按着晋书和三国志来选拔的地方官员,所找的都是一些证明过自己的人,虽然都是大将军的人曹髦可以鄙夷大将军的人品,但是不能鄙夷他的眼光。 毕竟大将军他们是想要换房本的,他同样不希望地方官员都是一群烂人,故而他所提拔和赏识的人,定然是最合适的人。 当然,只能相信到司马昭这里,司马安世所举荐和提拔的人,就不要去想了。 曹髦用人,就是对照大将军,司马昭,以及司马炎的用人。 大将军所喜欢的,可以一并提拔,司马昭所喜欢的,可以酌情提拔,司马炎所喜欢的,可以酌情罢免,他晚年所提拔的,那可以直接拉出去斩首了。 司马炎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 “刺史安排好了,自然就是要安排太守了。” “像臧艾,黄奂,程喜,孙毓这类的地方官员,是不能放过的。” “而大魏也并非是没有能臣,朕搜寻许久,有太守吴瓘,任燠,沐并,殷褒,鲜于嗣,桓禺,黄穆,解修,张休,丁尊等等,他们都是有才干,有能力,有道德的人。” “钟士季的考核法,在今年就要推行,年末就要开始评定了,到时候,就能按着考核的结果来进行提拔了。” “乡里考核优秀的人,就提拔到其他县里,县里考核优秀的人,就提拔到其余郡里” 司马炎很是认真的听着,颇为激动的说道:“如此推行,有朝一日,大魏定然遍地良两千石!地方吏治清明!” 曹髦笑了笑,理论上来说,是如司马炎所说的这样,不过想要达到这个结果,不太容易就是了。 曹髦也不怕出什么差错,再烂还能烂的过如今吗? 曹髦拉住司马炎的手,低声吩咐道:“所以我们很需要官员,太学就是最要重视的地方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可是,如今的太学里,受经博士徒有虚名,学子们无心求学,只怕是无法承担重任。” “朕想让你来负责太学的事情。” “啊??我??” 司马炎下意识的退缩,那太学里的都是天下经学造诣最高的人了,你让我去负责太学??我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啊。 曹髦认真的说道:“伱勿要害怕,不是让你去跟他们辩论。” “是让你去监察,很简单,有学子不曾请假而离开,那就革除,有博士耽误了工作,那就罢免,你年幼时可曾被逼着读书学习?” 司马炎点着头,“有的。” “嗯,就按着这个来办,你就督促他们的学业就行,整顿太学的风气,为朕培养出更多的贤才来!” 司马炎迟疑的说道:“这不是容易得罪别人吗?” “在太学里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是重臣的子嗣” “所以才让你去啊。” “你父亲是卫将军,你怕什么重臣之子?哪个重臣的地位能超过你的父亲呢?!” “倘若他们对你有无礼的地方,你就抓起来殴打就是了!” “你勿要这般胆怯,你外公是经学大家,你父亲是卫将军,你伯父是过去的大将军,你堂姐夫乃是皇帝,你自己还是中郎将,你怕什么呢?” “太学过去是太常府所管辖的,你外公当初担任太常,还有不少的老部下在,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司马炎听着他的话,又迟疑着摸了摸下巴,“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仗势欺人?” “你要是进太学无端的革除罢免别人,那叫仗势欺人,但是你现在是去整顿风气,革除罢免那些不学无术的家伙,这叫仗势治国。” 司马炎恍然大悟。 “好,那我就去办,但是我一个人怕是不行,陛下能否给我找个助手呢?” “好啊,你想要谁?” “钟公!” 曹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啊,朕就让钟公去辅佐你。” 曹髦看向了一旁的张华,“带着安世去找钟毓,让他帮着安世整顿好太学。” 司马炎赶忙说道:“错了,错了,我要的是钟尚书!” 曹髦再次看向了张华,“告知钟毓,事情办成后可以让他领尚书。” 司马炎满脸愕然的走出了太极殿,他看了看一旁的张华。 “倘若我说要钟会,他是不是要让钟毓改名呢?” 张华这般严肃的人,此刻也是忍俊不禁,“司马君,钟尚书诸事繁忙,哪有时日来操办这样的事情啊,钟公有谋略,有他相助,事情一定能成。” 齐国,临淄。 “刺史!敌人开始强攻西城门了!” “刺史公!!敌人在北城门搭云梯!” “刺史公,是轒輼!是轒輼!” 青州刺史孙毓此刻有些慌乱,他现在有很多的困惑,其中就包括这轒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从未有过上战场的经历,胡遵那猛烈的攻势,几乎将孙毓给打懵了,他根本不懂得如何组织人手反击,他一直都觉得战争里防守方更有优势,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们却一直都在挨打,根本就无法还手。 整个城池仿佛变成了一个不会还手的乌龟,被胡遵来回的折磨。 将士们不断的跑来,所带来的都是噩耗。 孙毓极为惧怕,此刻,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看向了身边的几个官员,“你们现在就返回王宫里,将陛下带出来,我们要撤离这里!!” 将领瞪圆了双眼,急忙说道:“刺史啊,我们如今被团团包围,如何能撤离呢?” “难道要站在这里被胡遵所俘虏吗?!” 孙毓气急眼了,他粗暴的推开了面前的将领,随即再次对自己的心腹下令道:“按着我的吩咐去做!将我们的人都撤回来!” 将领们此刻对视了几眼,缓缓围在了孙毓的周围。 “刺史公,您若是撤离了,我们要怎么办呢?” 孙毓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他仰起头来,很是不屑的说道:“自然是要继续坚守,等待援军,我这次突围,就是为了召集援军,你们只要能坚守一段时” 孙毓刚说了几句,就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了巨大的痛苦。 天旋地转,他落在了地上,他隐约看到面前有具无头尸体,正在喷射着血液。 孙毓张开了嘴,却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孙毓已死!!开门受降!!” 将领们高呼了起来。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2章 更进一步 “将军,我们愿降!!” 城内的将领们跪在了胡遵的面前,他们的面前还摆放着孙毓以及他身边诸多官员的头颅。 胡遵此刻披着甲胄,目光森然,看着那摆在地上的头颅,迅速锁定了孙毓的人头。 倘若不是有这么多人盯着,他真想上去来一脚。 就你也敢写信让乃公来投奔? 就算真的造反了,那也得是你来投奔乃公! 你什么档次啊,你父亲都不配跟我相提并论,何况你一个小小刺史。 可人毕竟死了,将他的头当蹴鞠来踢,影响可能会有一点不好。 胡遵决定放过他,他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将领,胡遵几步走上去,一脚踹在了那个将军的身上,那将领摔在地上,又赶忙爬起来。 “你個犬入的赵三,伱大哥二哥都是乃公提拔上来的,你还敢学人家造反?!” 那将领赶忙说道:“将军,刺史有令,我不知是谋反!” “放屁!将这鸟人给我拖下去重打八十!” 几个甲士冲上去就将那人给拖走了。 可那将军并没有喊冤,也没有诉苦,反而是大声感谢胡遵。 胡遵又看向了其余几个将领,这些人眼里满是惊惧,在胡遵面前,他们只是低着头,几乎都将脑袋给缩到肩膀里头。 胡遵又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当即就是上去拳打脚踢。 徐州刺史胡威一同出战,此刻也是披着甲胄,神色肃穆,看到胡遵殴打这些降将,他无奈的上前提醒道: “将军勿要再打了,王宫内还有齐王。” 胡遵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胡君啊,殴打齐王这不太好吧?” 胡威眼前一黑。 “将军!我并非是让您去殴打齐王,是该及时控制住他!” “王宫都被我围住了,他又跑不掉。” “不急。” 胡遵大大咧咧的说着,眼里却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胡威再三催促,胡遵只好带着人不慌不忙的朝着王宫走去,当他们赶到了王宫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官员带着曹芳,颤颤巍巍的出王宫来投降。 看到那惊惧的曹芳,胡遵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曹芳此刻当真是害怕到了极点。 他早就知道孙毓不靠谱,但是没想到他如此不靠谱。 这才几天啊,一个月都没到呢,两三万的士卒啊,你就是派头猪去指挥,也不至于这么快被拿下来吧? 不过,时间的早晚对曹芳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早败晚败都得被抓。 他眼里满是绝望,哆哆嗦嗦的朝着胡遵行礼拜见。 胡遵就仿佛没有看到他,眼神直接跳过,一旁的胡威却是急忙回礼。 “大王不必如此,青州刺史作乱” “胡君啊。” 胡遵打断了他,随即开口说道:“你且带着人去安抚各地的官员,青州遭遇这样的事情,怕是要影响秋收的,你得将这里的事情一并做了,那新刺史还没来,得多劳烦你。” 胡威一愣,知道这农桑之重,再次拜了齐王,随即匆匆离开。 将军曹珍看了一眼离开的胡威,随即对胡遵说道:“将军,那我带着人去平定其余各地的叛乱。” “不必着急。” 胡遵让众人守在周围,自己则是跟着齐王走进了王宫内。 “大王,您的罪行,我是不敢定夺的,这得交予庙堂来审查,毕竟,那檄文是以您的名义来颁发的。” 胡遵开口说道。 曹芳垂着头,一言不发。 “大王不必担心,若是您真的没有参与这些事情,庙堂定然不会为难您的。” “我要派人将这里的情况加急,告知庙堂,您就安心等着庙堂的命令吧,就看庙堂是派人来接,还是让我去送。” 曹芳依旧没有回话,胡遵又安抚了几句,随即令人看住齐王,自己就在前殿召集了诸多的将领们。 他所召集的人都是他自己的心腹。 看到众人到来,胡遵这才开口说道:“齐王的事情,不许在外讨论。” 曹珍笑着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们又不是胡刺史,自然知道轻重。” 请访问最新地址 胡遵摇着头,“不要这么说胡刺史,老夫此生见过很多的官员,他跟他父亲算是个另类,难怪他们不能被容忍就算不能理解他的行为,也该有些尊敬才是。” 胡威跟他的父亲,行为是真的一点都不像魏晋之官。 胡遵见过很多清廉的官员,大多是装模作样,明明家里富得流油,可外出却要穿上粗布的衣裳,也不打扮自己。 可胡威他们父子俩不同,他们从不穿粗布的衣裳,穿的都是好衣裳,出门也会认真打扮自己。 但是他们穿的好衣裳是他们攒下自己的俸禄来买的这就太可贵了。 他们不是那种非要让他人看到自己多清廉多贫苦的人,大魏的俸禄又不低,作为两千石的官员怎么可能连好衣裳都穿不起呢? 他们父子俩都很正直,不怕得罪人,也不怕说错话胡遵反正是挺欣赏胡威的,反正比自家那几个混蛋竖子要强! 自家那几个混账玩意,没一个像胡威这样的,都是些暴躁无礼,逞强斗狠的粗鄙武夫! 胡遵随即派人去将孙毓的头颅,以及诸多被俘虏的官员一并押送往洛阳,其中并没有曹芳。 因为他需要知道庙堂的态度,是要让曹芳安全到达洛阳,还是说半路会出现意外,这他不能做主。 反正在胡遵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路途中病故,或忧惧而死,到时候群臣哭嚎几声,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老胡看似暴躁,实则心细。 老诸葛看似心细,实则暴躁。 老毌丘看似暴躁,实则暴躁。 可最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曹芳,胡遵令人远离此处后,就对着左右吩咐了起来。 “这青徐多大族豪强,这些人平日里相互勾结,称霸一方,官吏皆出他们之家,外来者不能被容纳,我知道这是陛下的心腹大患,如今他们谋反,这些人里参与谋反的很多,可以被处置了,当然,也不能都以谋反来处置。” “叛贼势力如此之大,难免会有叛军来攻打他们的邬垒。” “尔等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诸将顿时点头,曹珍赶忙说道:“将军,这件事还是让我来负责吧,我定然不会留下隐患的。” “好,你去办吧,想要治好青州,得先除奸贼,陛下令我持节以都青徐,若是不能做出点事来,如何对得起陛下呢?” “那徐州有胡威,胡威是个能臣,这青州的新刺史,尔等可认识?” 就看到其中一个将领开口说道:“将军,我知道这个人,他是我的乡亲。” “他出身上党大族,他的大父曾担任过九卿,可他父亲很早就逝世了,他自幼好读书,有品行,年少时就跟大贤管宁成为了朋友,后来宣文公多次征召,此人都不曾前来” 胡遵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宣文公派官员去强行征召,然后翻墙跑掉的那个人?” “对,正是他!” “等大将军上位后,再次派人去强行征召,他没敢再跑,就在大将军身边任职。” “此人正直,清廉,素有谋略和远见他当官后有亲朋去找他,想要谋取官位,他就用自己的俸禄来招待这些人,止口不提提拔的事情,那些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胡遵顿时大笑了起来。 “好啊,太好了!” “我这麾下二州,有两个良刺史,何愁青徐不治呢?” 胡遵再一次看到了大将军之位正在朝着自己挥手。 胡遵忽然又问道:“如今青州谋反,徐州里的不少太守也有牵连,是不是得重新选一些太守了?” 众人点着头,“是这样的。” “哈哈哈,好,老夫这就给陛下写信,尔等都别闲着,快想想各地的德行兼备的太守们,若是能将这些人都给弄到青徐来,那我都不必做什么,青徐都能大治啊!” 胡遵带着自己的部下们开始了愉悦的治理青徐大计。 如此又过了几天,新上任的青州刺史李熹姗姗来迟。 李熹看起来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一看就不好相处,这样的人很适合去御史台,胡遵当即派人去迎接他。 当李熹来到胡遵面前的时候,胡遵上下打量着他,对他很是满意。 “不错,往后这青州,就得交予你来治理了,勿要辜负庙堂的厚望!” “这位是徐州刺史胡威!” 胡遵又为他引荐了胡威,两人就坐在了胡遵的左右。 胡遵严肃的说道:“往后,你们要认真治理地方,相互合作,若是有不法贼寇,要及时告知我,我给你们两年的时日,两年之内,若是不能让青徐成为大魏最富裕最繁华的地方,我就要上表罢免了你们!” 李熹跟胡威对视了一眼,胡威的脸色很平静,李熹却有些无法理解。 虽说你是总督青徐,可你督的是防务啊,这政事你怎么也想要管呢? 不过,有这么一个强势的人来坐镇,对治理地方来说,应当是有好处的吧? 李熹想了想,也就没有开口反驳。 “庙堂的书信已经到了,要护送齐王前往洛阳,我要一同前往,这里就交予你们二人了!不可怠慢!”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3章 就这? 羊祜看着手里的书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青州造反的情报是前些天拿到的。 孙毓被斩首的消息是今天传过来的。 这么快吗?? 羊祜甚至刚刚整顿好军队,准备等到庙堂的命令到达后参战,结果这庙堂的命令还没传来,青州的消息却先传过来了。 冀州刺史裴徽跟连夜赶路而来的幽州刺史何桢此刻都想要骂人了。 就这?? 这两人得知谋反的情况,都是赶忙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事,甚至进入了战事状态,何桢都已经前来找羊祜汇合,准备听从其令,参与战事,结果这就结束了?? 羊祜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书信,忍不住感慨道:“胡将军真当世名将,无人能敌。” 裴徽笑着解释道:“过去胡将军总督青徐,青州的将士们都认识他,很多将领都是他的老部下,根本不敢与他交手,纷纷投降,这才是他能迅速平定青州的原因啊。” 何桢却严肃的说道:“尽管青州的叛乱已经平定,可各地却并不太平,偷藏檄文的人比比皆是,我先前在幽州召集各地太守,居然有两个人不肯前来这件事已经发生,我们要当心同类的事情还会发生。” “羊将军,应该尽快将青州平定的消息传到各地去,免得河北出现更大的叛乱。” 羊祜皱着眉头,对何桢的提议深以为然。 孙毓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先河,可以说是带动了整个大魏内对曹髦的不满情绪。 何桢的感受是最深的,他明显的感觉到麾下官员们的抵触,最近他们互相往来,何桢这次急着前来找羊祜,也是为了这件事。 而裴徽这里则还好,原先的动乱使得河北大族遭受重创,幽州其实还好,受灾的只是靠近冀青的几個郡,冀州可谓是遍地疮痍。 在这种情况下,冀州的官员其实已经更换了很多。 羊祜跟这两人商谈起了各地的情况。 他们重点选出了几个潜在的风险区域。 羊祜很是坚决,“现在就出兵去抓获。” “战事不听从命令,可以被视为叛乱。” “只要是参与叛乱的,就不必理会他的宗族,都可以抓捕处置。” 两位刺史很赞同他的观点。 羊祜又继续说道:“难得我们三人聚在一起,那也将往后施政的事情一并说清吧。” “陛下格外的重视吏治,尚书台新出考核法,年末就要开始推行了。” “两位不可轻视这件事,当多举荐贤才,提拔贤能,罢免奸贼” 羊祜说起了自己的具体施行办法,“我觉得,最先要整顿的是各地的太守,太守治一郡,倘若太守不贤,纵然有贤明的县乡之官,又能做什么呢?” “可以借着这次谋反的事情,以探查同党的名义,清查各地的郡守,查他们过往的政绩,为人,在地方的名声等等” 两位刺史认真的聆听了起来。 各地的情况也跟河北差不多,淮南也是同样的情况。 毕竟淮南也属于曹魏的东部战区,毌丘俭是镇东大将军,跟胡遵这个征东将军是一个序列的。 而诸葛诞原先是镇南将军,跟王昶这个原征南大将军是一个序列的。 中间的那个“大”字,并不是官职发生了变化,而是说他们担任的时日很久,立下了功劳,就加一个大字,作为奖赏。 如今的四征四镇里,得到了大字的就只有原征南大将军王昶和镇东大将军毌丘俭。 而现在各地的战区已经发生了变化。 毌丘俭得到了任命,要升车骑将军,可驻守地不变,而都督地区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局限在扬州,豫兖扬荆等地区在名义上都要听从他的监管。 文钦则是接替毌丘俭,成为了镇东将军,可他的驻区变成了豫州,算是接替了诸葛诞的防区。 王基成为了镇南将军,接手了王昶的防区,却是接替了诸葛诞的名号。 邓艾则是晋升镇西将军,他其实是接替了司马昭这个原先的征西将军。 这么一来,曹魏的各个战区,分别就是以镇北将军都督冀幽的羊祜,以镇东将军都督豫扬的文钦,以镇南将军都督荆的王基,以镇西将军以都督雍凉的邓艾,以征东将军都青徐的胡遵,以车骑将军都督周围诸多地区的毌丘俭,以卫将军都督司隶并兖等地的司马昭。 当然,胡遵定然是要升迁的,他的资历太老,跟王昶差不多,王昶如今都晋升上公领尚书令了,胡遵若是还担任四征,比毌丘俭,诸葛诞等人还低一头,那定然是不行的。 毌丘俭刚刚做好准备,就得知了青州叛乱已经平息的事情。 他此刻就坐在校场大营内,查看各地送来的粮食军械。 请访问最新地址 扬州刺史傅玄很是开心的坐在他的身边。 “叛贼当有这样的下场,将军,我们可以遣散大军了。” 可面对傅玄的提议,毌丘俭却是摇着头。 “青州叛乱,各地的将军更迭,吴国怎么会错失这样的好机会呢?” “青州的孙毓,不值一提,胡将军的儿子都可以击败他。” “我令豫扬准备大军,不是为了讨伐叛贼,而是为了应对外贼。” 毌丘俭不知何时拿起了舆图,摆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傅玄有些错愕,“吴国先前方才遭遇了战败,他们还敢出兵来讨伐吗?我想他们国内的大臣是不会同意的,孙峻虽然是大将军,但是他的地位并不如当初的诸葛恪” 毌丘俭摇着头,“孙峻的地位虽然不如诸葛恪,但是他与诸多大族来往密切,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他执意要出兵,大族尽管不同意,也不会太过坚决,肯定会考虑他的想法。” 毌丘俭说起了自己的猜测,“他们这次的目标大概就不是寿春了,他们会设法给予青徐压力无论他们是否来,我们都应当做好准备。” 傅玄沉思了片刻,随即点头,“将军所言有理。” 傅玄的学问和道德修养都不错,他跟马钧的关系很好,当初裴秀耻笑马钧的时候,就是他出面阻止。但是他对军事了解的不多,不能成为邓艾和王基这样的刺史。 曹髦对各地刺史的安排都是有深意的,羊祜年纪小,威望不足,就给他安排温良的刺史,胡遵为人粗暴,就给他安排正直刚烈的刺史,毌丘俭性格果断,就给他安排一个脾气暴躁但是有自知之明的刺史。 包括邓艾那里,邓艾的政治嗅觉不足,就安排了诸葛绪这样的辅助,王基极有主见,就安排任恺这样胆识过人的刺史。 毌丘俭秉着敌人来了就打,敌人没来就当操练的精神开始了准备,整个淮南周边的军队都开始集结,悄无声息的等待着敌人前来。 而孙峻此刻却领着吕据跟留赞,开始了自己对曹贼的第一次讨伐之战。 可洛阳内的曹髦并不知道淮南所发生的事情,他此刻正忙着操办雍凉的事情。 凉州的羌胡又不太平了。 其实这不算是什么新问题了,凉州的羌胡之事已经拖延了百余年,从后汉时期就是庙堂的心病,而在魏蜀之战时,姜维常常有拉拢羌,胡来一同攻打曹贼的想法。 这导致边塞的问题愈发的尖锐。 但是,曹髦如今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他可以不相信凉州刺史王浑,但是他不能不相信镇西将军邓艾有邓艾在那边,就是秃发树机能反了,邓艾都能打得他抱头鼠窜。 羌,鲜卑,匈奴等分布在曹魏的各个地区,已经隐约有了壮大的趋势,但是曹髦还无法分心来解决这些问题。 当今曹髦每日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已经分不出精力去操办其余的事情了。 好在,内臣们开始返回,曹髦对侍中台寄予厚望,他希望这些内臣能分担自己的工作,能将决策权发挥出来。 整个洛阳上下,几乎都没有几个能闲下来的大臣。 甚至连那些被罢免的大臣都是如此。 当钟毓看到带着司马炎闯进自家府邸的张华时,他都有些懵了。 这是要做什么?? 两人拜见了钟毓,随即坐在了他的面前。 “钟公,我奉陛下之诏,前来您的府里陛下希望您能帮助司马中郎,前往太学,整顿太学的风气” 张华将曹髦的想法精准的传达给了钟毓。 看到钟毓有些迟疑,张华又补充道:“这也是卫将军的想法。” “卫将军前些时日就提议要整顿太学,陛下这才想起了您,觉得应当让您前来相助。” 钟毓沉默了许久,这些时日里,庙堂的任何政策都跟司马昭撇不清关系了,反正无论什么政策,庙堂都说是司马昭上的书。 而朝议的时候,司马昭也会真的上书。 钟毓开口说道:“我才能不足,只怕是无法为陛下” “群臣都知道您的才能,请您勿要自谦。” “您或许不知,青州刺史孙毓谋反,听闻您当初担任魏郡太守的时候,曾跟他有过往来?” 钟毓的眉头跳了跳。 “纯属妄谈。” “不过,我愿前往太学。”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4章 五经考核法 大魏的太学博士有十九人。 也就是十九个老师,而学子的数量则是过千。 其实两汉时期的太学还算是很苛刻的,对学子们的各项要求都比较高,对住宿饮食,学习,实践,乃至答辩都有规定。 没错,后汉的太学生想要毕业是要参与答辩的,当时的答辩有五十道题目,按着学子们的解释来进行打分。 而对征收更是有很多的标准,太学并非是任何人都可以去的,是有很多限制的,能进这里的基本都是高门子弟。 在文皇帝定策之后,曹魏太学使用五经策试之法,毕业考试就是考五经,考过后可以担任掌故、太子舍人、郎中等内臣官职。 而这些官职算是储备官,当地方上出现了官吏空缺的时候,就会从他们这些人里挑选出优秀的人前往担任。 当然,太学的毕业考试不是那种读完八年才能去考的,太学的考试有点类似从小学考到大学。 文皇帝有规定,读书两年,考试能通过两经,就可以当掌故了,当然,如果考不过也没关系,明年接着考,通过了还是能担任。 已经成为章故的,学习时间满两年后可以再次考试,通过三经的就可以提拔为太子舍人。 太子舍人再学两年,然后考过四经,就可以当郎中,郎中读两年,考过五经的,就可以直接补官吏。 这是对大族子弟的康庄大道,在文皇帝时期还好,在明皇帝之后,太学的考试就变得愈发抽象了起来。 汉朝人是相信不道德的行为会招惹天灾的,他们相信天下的一些灾厄都是因为不道德的行为而引起,因此才出现了道德社会,官员们的道德水准较高,士人尤其如此。 哪怕有几个不道德的,也会被其余人鄙夷。 但是当道德社会被几个不道德的人完全撕毁后,士人们就放弃了原先天真的想法,也撕掉了自己身上道德的枷锁。 太学里顿时变得乌烟瘴气。 什么两年后再读两年,家父位列九卿,快给乃公通过! 至于考试也是愈发的离谱,代考,作弊之类的事情都开始光明正大的进行。 当司马炎得知太学生们破坏了考试制度的时候,大惊失色,当即设立了国子学,招募门第最高的那些学子们,并且取缔了国子学的考试,解决了大族太学生们作弊辛苦的难题。 这么一看,是不是觉得大魏文皇帝其实也很厉害?竟想出了这么厉害的考试制度? 这项考试制度是不错,但是吧,必须要知道的是,文皇帝有命令:该考试制度仅限于大族子弟参加。 寒门子弟得老老实实完成学业,然后返回乡里从事教学工作,可以被征辟为吏。 文皇帝的五经考试是一种恩赐,仅限豪门。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文皇帝,毕竟后汉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当司马炎跟着钟毓来到这里的时候,钟毓打量着这空荡荡的太学,无奈的摇起了头。 谁能想到,当初那個集中了全天下最优秀人才的地方,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今太学的负责人是隰阳侯李康,此人善文赋,过去深得明皇帝的宠爱。 钟毓带着司马炎见到了此人,钟毓并没有开口,让司马炎先讲述自己前来此处的想法。 曹髦给了司马炎一个名头,所谓太学监。 就是让他监察太学,看到皇帝的诏令,李康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司马炎结结巴巴的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政务大事,在李康的带领下,司马炎见到了太学内的诸多博士们。 这些人的性格很是奇怪,有人浑身恶臭不堪,有人摇摇晃晃的,显然刚吃了酒,有人板着脸,仿佛跟所有人都有仇。 只是看了这些人一眼,司马炎就忍不住摇起了头。 博士尚且如此,何况是跟着他们学习的人呢? 他当即宣读了新的规矩,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太学内不得无礼! 服散,饮酒,裸奔,不洗漱之类的自然都能算在里头。 可就当司马炎刚刚说出了规矩后,就有几个博士提出了抗议。 “越名教而任自然,犹那嵇公,天质自然,恬静寡欲,含垢匿瑕,宽简有大量,学不师受,博览无不该通,何须礼也?!”云九小说 司马炎一愣,急忙看向了一旁的钟毓。 他可不敢跟这些人辩这些东西,他说不过对方。 钟毓原先是不愿意跟着弟弟一同辅佐皇帝的,毕竟司马昭对他不错,况且鸡蛋也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是吧,这天下的变化很快。 钟毓看到当今皇帝的表现,当即想起了一个很有名的人。 晋悼公。 当初的晋悼公同样是在十四岁的时候登基,随即推行新政,将晋国从内忧外患之中解救出来,他的一生极为精彩,以十四岁的年纪做到了很多明君都做不到的时候,直接完成中兴,恢复了晋国的霸业,只是死的太早。 因为政务实在太多,整日忙碌,他二十八岁就逝世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成就,十四年的执政,就让晋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今的皇帝,怎么看都与那晋悼公极为相似而大魏的综合国力不知超过晋国多少倍。 请访问最新地址 短短的时日里,曹髦几乎搞定了自己在地方上的所有对手,不是投降就是被杀,被罢免。 没篮子啦! 除非是去投奔蜀国跟吴国,但是,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在如今去投奔这两个国家。 曹髦的治理才刚刚开始,而军队的变化却已经有了成效。 再过几年,那两个国家还能扛得住魏国吗? 以一州或者两州之地,能扛得住整个北方吗? 在此时,南方跟北方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这种差距不只是人口和耕地上的差距,这是技术,知识,交通,气候等诸多方面的差距。 南方被治理还得再等等。 而司马昭也已经归顺,成为了曹髦麾下的重要大臣,每天就负责上奏上表。 钟毓也就没有继续拖延的必要了。 此刻,钟毓看着面前这些不修边幅,口出狂言的博士们,当即上前一步。 “出了太学,你们要效仿贤人重自然,自然是没有人理会的,可在太学,就不可如此,食君王俸禄,当为王前驱,怎么能耽误?” “太学是治学之地,若非以身行,何以教之?” 博士继续反驳道。 钟毓点着头,“有道理。” “既如此,那你们就去外头重自然吧,即刻罢免这些人。” 而这些人看起来也确实不在意这个,甚至有人直接脱掉身上的衣裳,表示自己从此不受拘束,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看着他们纷纷离开,钟毓没有半点要挽留的想法。 司马炎却急的不行,急忙拉扯钟毓的衣袖,“钟公啊,博士们都走了,这无人可用了啊!” “这些人即使求着要留下来,也不能让他们留下来。” “他们推崇嵇康等人荒诞的行为,并且公开在太学内效仿,他们不教还好,若是教出了一大批与他们一般的学子,那才是最麻烦的,尽快让他们离开,这是好事。” 听到钟毓的话,李康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当今士林的风气就是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司马炎却苦着脸,“那谁来接替他们的位置呢?” “这大魏倒也不是说找不出真正有才学的大家了。” 司马炎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些好友” “不必劳烦司马中郎,还是我来操办这件事吧,我在各地也有些好友” 钟毓打断了司马炎,可司马炎并不生气,急忙点着头,答应了下来。 随即,两人就开始让李康派人通知太学内的诸多学子们,再次重申太学的规矩,并且决定“杀”几个最过分的家伙来恐吓其余的猴子。 钟毓带着司马炎忙碌了起来。 如此忙了一天,钟毓对司马炎的评价却提升了很多。 钟毓过去一直都有些看不上这位卫将军之子,觉得他没什么才能,可经过今日的相处,才能且不说,这人是真的听劝啊! 钟毓有什么想法,他都会毫不迟疑的执行,完全不考虑是否给自己招来什么祸患。 钟毓跟很多大族子弟相处过,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道的人,厚道的都让人不太想要坑他了。 看着这个乖巧淳朴的孩子,钟毓忍不住长叹了起来。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若是能有这般性格,那自己又何必那般烦心呢? 这些时日里,他再一次失踪了,也不知道这厮又在做什么恶事 “杀,都杀了吧。” 钟会很是认真的对王经说道。 王经有些惊愕的看着他,“您确定这是陛下的意思??全部都杀?” “司隶乃是庙堂的根基所在,若是司隶尚且不能治,何以治天下?” “我看司隶的这些奸贼们都跟孙毓有书信往来,都该杀。” 王经拒绝了他的要求,“这样未免有些太过,想要更换他们,罢免就是了,怎么能滥杀呢?不仁也,况且,群臣也不会容忍” 钟会却冷笑了起来,“王公啊,我就这么与您说吧,倘若您要杀他们,朝中群臣不会多说什么,他们甚至会叫好可若是您要罢免他们,朝中群臣会即刻联手为他们伸冤。” “群臣从不会为了所谓正义而出面,都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只要他们死了,没有利益了,那就没有人会为他们出头的。” “倘如您想要治理好司隶,最好还是听从我的建议。”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6章 令人羡慕 曹髦已经明显的感觉了自己所引起的变化。 这让曹髦在一瞬间内清醒了过来。 往后在商谈对策的时候,不能太相信自己的先知能力,随着自己的一系列行为,诸事都发生了变动,往后的事情发展,大概率都不会按着自己的预测来进行。 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 不可自大,不可自满。 勿要忘了卢毓,高柔,王祥等人的教训! 胡遵此刻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只是沉浸在这殊荣的喜悦之中。 曹髦特意操办了最隆重的宴会来招待胡遵。 胡遵看起来很是享受。 可对胡遵的册封却成了一个难题。 按着曹髦原先的想法,自己根本不必考虑这个问题,这老头子未必能活到那个岁数,只要稍微拖一拖,死后追封個将军就好了。 可是吧,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这胡老头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要病逝的模样? 册封是一定要册封的,可大将军位显然是不现实的,曹魏暂时还没有拥立一个新的大将军的想法。 其余三大将军里,卫将军和车骑将军都有了,只剩下了一个骠骑将军的空缺。 曹髦尚且还在思索。 宴会尚且还在继续。 这次胡遵的火速平叛,无形之中又给曹髦刷了一波名望。 檄文这种东西,他的影响力说不清,道不明。 但是人头这种东西,都摆在你的面前了,这震慑力还是很强的。 青州叛乱只持续了一个月,甚至还不满一个月,就被一旁的胡遵给火速拿下,这还是以刺史带头,召集州内诸多太守,领着石苞的军队所打出的战绩。 倘若是其余州,只怕是连十天都坚持不到。 曹髦一脸惬意的坐在上位,侧着头,眼神微微眯着,仿佛是在休息。 宴会甚是吵闹。 这大概是军中将士过多的原因。 胡遵的性格粗狂,跟这些人往往能相处的很好。 大臣们也不拘束,这些人吃的酒比将士们还要多,毕竟他们大多数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吃酒。 随着胡遵的前来,大魏的最后一处战区也归了曹髦所有。 如今,整个曹魏的军队,都已经控制在曹髦的手里了。 曹髦也算是真正的坐实了皇帝的位置,成为了真正的实权皇帝,他只用了一年多的时日,就超越了自己的前任,曹芳十年都不曾做到这一点。 坐在上位的皇帝散发着无形的气场,令人惊惧。 哪怕是胡遵这样的大老粗,在面向皇帝的时候也是不由得压低声音,收敛了几分。 曹髦羽翼已成,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了。 群臣此刻的想法各不相同,皇帝的权势越来越重,又发生了如此恶劣的叛乱,朝臣大族此刻都只是想着能安然保全自己,完全没有要在这个时候去激怒皇帝的想法。 这宴会也因此而变得其乐融融,不同派系,不同出身,不同地域的大臣们,此刻都是喝的脸色通红,言谈甚欢。 朝中的诸多派系在相互撕扯了许久之后,终于呈现出了稳定且平衡的趋势。 群臣们看起来惬意,心里却都是在猜测着此刻皇帝的想法。 曹髦其实什么都没想。 这吵吵闹闹的宴会与他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帘幕。 曹髦几次试着融入,却就是融不进这欢乐喧闹的氛围里,就似乎曹髦的身上有什么屏障,连那氛围都不能靠近他。 曹髦不是很喜欢吃酒。 也不知为何,曹髦吃几口酒便会脸红,可脑海却又极为清醒,可他确实是不喜欢酒水的味道。 比起酒水,他更喜欢吃茶。 曹髦拿起了酒盏,心里抱怨着,正要饮下,忽然一愣,这酒水何时变成了茶? 他看向了一旁,跟张华对视了一眼,随即笑着吃起了茶。 宴会算是十分的顺利,没有哪个想不开的在这种时候来招惹胡遵和皇帝,胡遵等人都已是大醉,曹髦派人去将他们送回府内,自己则是带着张华离开了这里。 迎着冷风,曹髦快步回到了西堂内。 他的贵客曹芳,就被安排在这里等待皇帝回来,他并没有去参与宴会。 曹髦走进堂内的时候,曹芳惊惧的站起身来,看向曹髦的眼神里满是忌惮。 不同的人看孙毓的檄文是会有不同的感触的。 有人看完后很生气,觉得曹髦不当人。 有人看完后很害怕,觉得曹髦不是人。 曹芳显然就是属于后者,曹芳跟曹髦根本就没有碰过面,曹髦对曹芳可能是有些了解,但是曹芳对曹髦是完全没有什么了解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通过讨贼檄文来认识曹髦,那曹芳眼里的皇帝自然是一个残忍嗜血,凶残成性,比司马师还要残暴十倍的人。 曹芳确信,只有恶人才能打败恶人。 曹髦肯定是比司马师更恶! 曹髦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随即坐在了上位。 “齐王” “来,何必站着呢?且坐下来吧。” 曹髦温柔的招了招手,曹芳却赶忙回答道:“罪臣安敢与陛下同列!” 曹髦摇着头,眼里满是感慨。 “身不由己,你又有什么罪行呢?” “且坐下来吧。” 曹芳这次不敢再反驳了,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咱也就不必说什么废话了。” 曹髦很是平静的说道:“首先,我不会杀了你的。” 曹芳一个哆嗦,脸色愈发的苍白。 “都说了不杀你,你怎么还这么害怕?” 曹芳完全不敢回话,这样的话难道不该藏着点吗?是可以直接当面去谈论的吗? 曹髦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了,说不杀你,肯定不会杀伱。” “你看,很多人都说我的权势已经超过了司马师,当然,我是皇帝,在名义上更站得住,但是呢,论实际掌控力,其实我还是不如他。” “他有很多的亲戚,门生故吏,这些人遍布在中层的位置上,各地的太守啊,甚至一些大县令,都算是他的自己人。” “军中也是同样的情况。” “至于我呢,我只是整合了上层,刺史和将军算是我的人,可从刺史往下一看,那就是一片迷雾了,军中的情况倒是好点,我算是整合了最底层和最高层,中间的那些位置,也不太好说。” 曹髦皱着眉头,“这底层和高层,我是能去解决的,但是这中层的问题,想要去解决,就只能效仿司马师了。” “扶持自己的亲戚及亲信。” “我曹家人何其多啊按理来说,我曹家才应该是第一世界,论藏书,论资源,论人脉,论地位,谁都比不过我们啊,可惜啊,宗室从文皇帝之后被折腾的够呛,彻底被打没了。” “我这次放开了很多对他们的限制,还允许他们返回封地,可他们这一路上居然都在哭,都以为我要谋害他们。” “这也不能都怪他们,文皇帝总是如此啊,弄巧成拙,多好的政策,在他手里都变得跟矢一样。” 曹髦这才看向了曹芳,“所以,你就活下来了。” “往后,我们俩多要亲近,我知道你会文赋,你就写点文章来赞美我们的兄弟情谊,嗯,还要说一说我对宗室的关怀,若是你不会写,那也无碍,茂先的文赋天下第一,你改个名就好了。” 听到这些简单且又粗暴的话,曹芳许久说不出话来。 简直匪夷所思! 这竟是一个皇帝所能说出来的话? 难怪你能击败司马师,不类良善啊。 不过,曹芳虽然很惊讶,但是心里那种惊惧感却消失了很多。 自己可以活下来了? 说话如此直白的人,应当也不会在此刻哄骗自己。 “多谢陛下。” “无碍,反正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当然,这一年半载里,你就别想回青州了,这不是怕造反什么的” “主要是你这身体太差了,我怕你死在半路上,传出去我就成了凶手。” 曹芳再次点着头。 两人就此沉默了下来,似乎都没有要说的。 就在此刻,曹芳忽然开口问道:“陛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曹髦一愣,“做到什么?” “击败司马师啊。” “哦我就是待在太极殿里等着他病死的。” 曹芳的性格要比曹髦活泼的多,哪怕是在这种环境下,他甚至还对曹髦的诸多行为表示好奇,感兴趣,一点都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觉悟。 所幸的是曹老板也没有将他当作阶下囚,曹髦理直气壮的让曹芳写文来夸赞自己,脸都不带半点红色。 曹芳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年幼了很多岁的亲戚,眼里满是羡慕。 他很崇拜曹髦那种随性的性格,曹芳当皇帝的时候,如履薄冰,哪怕是权臣没那么过分的时候,都是有一群人盯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一句话不对就是被他们群起而攻。 每次要开口说话,都得在脑海里沉思好几遍,才能说出的口。 到后来,哪怕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些盯着他的大臣或者言官,性格却已经定性,谨言慎行,不敢怠慢。 可曹髦不同,他甚至敢对着文皇帝一顿批判辱骂。 这令曹芳羡慕不已。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7章 不可辜负 “陛下!” 次日,胡遵早早的就前来拜见皇帝。 昨日的宴会,那是给别人看的,两个人也很默契的没有谈论其余的大事。 曹髦直接拉着胡遵就进了西堂,其余人都守在了外头,张华挡着门。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私下里相处。 曹髦这次就没有再说那么多的客套话,态度随意,却显得更加亲近,他令人弄来了自己爱吃的茶,就要跟胡遵促膝长谈。 胡遵此刻却也是再次打量着面前的皇帝,他看起来有些迟疑。 “陛下,臣乃是边塞出身,虽粗通几经,但是在军中数十年,言语难免粗鄙直白,实在是当不了诸葛诞那样的人,若是有失礼的地方,还望陛下勿要怪罪。” 胡遵算是先给曹髦打个预防针。 胡遵跟诸葛诞确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诸葛诞好名,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是大义凌然的模样,很符合群臣眼里对儒将的定义,而胡遵呢,他也符合群臣对边塞武夫的定义。 胡遵是知道自己性格的,就怕自己说话过于激动什么的会被皇帝所误会。 曹髦笑了起来,他当即说道:“将军只管言语,当初我也是在元城结交过豪杰的,说起来,到了这皇宫里,却是一句粗话也不敢说,我就爱胡将军这般直爽之人!” 胡遵听到曹髦的回答,心里顿时更有了底气。 好,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老夫就直说了。 “陛下,您是准备赦免曹芳吗?” 胡遵一开口就是当下最敏感的一個话题,张华都不敢轻易去谈论的话题,曹髦却笑着点头,“没错。” “为什么呢?他只要还活着,对陛下就是隐患。” “很多原因。” “抛开宗室不谈,还得要顾忌到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对明皇帝忠心耿耿,齐王若是死在我的手里,他或许不会上书来骂我,但是他心里定然会有愧疚不安。” “我岂能让真心跟随我的人为难呢?” 胡遵许久没能说出话来,还真的是个值得辅佐的天子啊。 于是胡遵便跳过了这个问题,说起了青州的情况。 “陛下,青州并没有遭受太大的灾难,实际上,也就是城墙受了损失,其余的民居,道路,几乎安然无恙。” “那些将领都知道是非,不敢与天兵为敌,纷纷投降!” “青州内的诸多官员,全部都被我抓了,就没有不谋反的,不谋反的已经让孙毓给杀了。” 胡遵大声的说着,忽然,他的声音变小了些。 “但是青州的大族豪强受损非常严重,已经几乎被臣给清理了一遍。” 曹髦眼前一亮,“哦?孙毓的叛军居然敢劫掠这些大族豪强?” 胡遵赶忙点着头,“对,对,这些人宁死不从,孙毓就劫掠了他们的家产,烧了他们的地契,杀掉了他们的族人不过,陛下不必担心,臣已经抓住了那些叛贼,他们对自己的行为也供认不讳。” “我们也算是给他们报仇了!” 胡遵说着说着,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髦点着头,“该杀。” “这些缺德的鸟人,我恨不得将他们的头当蹴鞠来踢!” 胡遵深以为然! 胡遵再次说道:“陛下,当初大将军让我在徐州动手,我当时就将徐州那些平日里在给我上眼药的大族给屠了,豪强更是被我抄的干干净净,结果呢,今年徐州大治!” “这次,臣又将青州也打理了一遍,如今青徐两州,就像是刚刚被耕犁过的土地,只要有人能精心耕耘,收获定然巨大!” 曹髦猛地看向了胡遵,随即,他就拍起手来。 “好将军!您做了我想做却没能下令去做的事情啊!!” 曹髦是真的没想到,胡遵居然能想到这些事情,他知道胡遵这个边塞大族跟中原大族有一点点的矛盾。 但是,他没想到胡遵敢去做这样的事情。 胡遵其实也是在冒险,毕竟他也只是去猜测皇帝的行为,并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在曹髦的一步一步引导下,他将自己做的事情直接说了出来,皇帝果然是支持的。 胡遵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将军,我本来想以大将军的位置来恭候您,但是如今大将军刚刚逝世,庙堂上下还有他的诸多亲信,这个位置实在是凶险,只怕会扰乱了当今的部署。” “胡将军,朕欲封您为骠骑大将军,假节,都督青徐。” “不知将军是否能暂时担任?” 曹髦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胡遵自然是感激涕零的朝着曹髦大拜,他是装不来诸葛诞的那种口是心非,否则高低也得来个拒绝,可胡遵没有谦让,当场领命。 请访问最新地址 此刻若是来个拒绝,那就成了看不起骠骑将军之位,何况,陛下给的还是骠骑大将军,有了这个大字,胡遵的地位就是高于毌丘俭,跟司马昭也平起平坐了。 胡遵的年龄资历以及军功都大于毌丘俭,何况此刻又月内平定青州叛乱,声名赫赫,若是让他排在毌丘俭的后头,这不太合适。 胡遵对这个任命也算不上有太多的可惜,他是挺想要当大将军的。 但是,胡遵也知道,这个位置不是那么轻易能上的去的,就是皇帝这里点头了,群臣那里未必会答应。 况且,大将军是在皇帝年少无法治理天下时才设立的,是用以代替年幼的皇帝来治理天下的,当今皇帝都亲政了,你再设个大将军,这庙堂岂不是又要乱起来了吗? 但是胡遵对自己颇有信心,他已经看到了很多功劳在朝着自己招手,若是能继续立功,这大将军也并非是梦。 胡遵当即开口说道:“陛下,青徐的官员们死伤惨重,胡威与李熹已经是忙的不可开交,若是庙堂不能及时派遣人手来帮助他们,只怕今年的秋收会出现一些问题” 胡遵很是严肃的说着,曹髦缓缓点着头。 “胡将军所言有理,这人选,朕会好好安排的” “咳咳,其实,陛下,臣已经想过了一些人选,不知道合不合适” 胡遵忽然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封名单出来,放在了曹髦的手里。 曹髦惊讶的翻开,随即就发现了一大堆熟悉的名字,都是地方官员里政绩出色,道德过关的那些人。 曹髦顿时大笑了起来。 “胡公啊,看来您这是很早就开始挑人了啊!” “可惜啊。” 曹髦摇了摇头,忽然从衣袖里掏出了另外一封书信。 “你看看,这是镇北将军昨日所派人送来的!” 胡遵急忙翻开了那封书信,却发现书信的内容居然都差不多,都是要人,都是在诉苦,甚至要的人都差不多。 胡遵匆匆看完,顿时勃然大怒,“这厮怎么还能要我徐州的官员呢?!” 曹髦笑呵呵的坐在上位,对两位都督的行为,他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不怕都督去干涉地方政务,他就怕都督不去干涉。 地方的那些滚刀肉,寻常刺史还真的吓不住他们,只有这种手握数万精锐,能杀的大族人头滚滚的都督们,才能让他们闭上嘴巴。 胡遵跟羊祜对治理地方的事情都挺上心的,还认真的查看了各地的官员,这让曹髦非常的满意。 张华站在门口,看着正为了太守的事情而纠缠住皇帝的胡遵,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笑容。 这两个人才像是真正的君臣。 司马懿诡诈,司马师狠厉,司马昭鲁莽,在他们的麾下,很难能感受到这种君臣彼此信任的感觉。 张华正思索着呢,忽然听到了那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 张华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整个皇宫里,只有一个人,敢以这种步伐肆无忌惮的赶路。 张华转过身来。 没错,来者钟士季。 钟会的脸色看起来很是难看,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书信。 “陛下可在堂内?” “在,但是陛下正在与胡将军商谈大事,不得入内。” 张华挡在门前,钟会倒也没有要强闯的意思,听说里头的人是胡遵,钟会就没什么兴趣往里凑了。 钟会还是更喜欢诸葛诞,姜维这样的文雅的将军,他不喜欢太过粗鄙的将军。 例如胡遵,又例如邓艾。 当然,也可能跟他们的长相有关系。 等到胡遵从这里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碰到了钟会,胡遵对钟会倒是挺好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即说道:“你兄长抚养你长大十分不容易,勿要辜负了他的恩情!” 听到这句话,钟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胡遵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此处。 “陛下!!” 钟会火急火燎的走进了堂内,他将手里的名单直接塞进了曹髦的手里,“你为什么要让我的兄长来负责我的事情呢?!” “他向来对我有成见,一直都在破坏我的大事,此番更是如此您就不该让他知道这件事,就不该让他出府邸!!” 钟会此刻可是气坏了,他的事情都进行了大半,兄长却忽然跳出来坏自己的事情。 倘若是别人这么做,钟会早就开始谋划着要诛其族了。 只可惜,这是他亲哥哥。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8章 洗牌,新牌 当然,这就是为什么曹髦会让钟毓来负责钟会的事情了。 钟会想扩大孙毓案的打击面,利用这件事来弄掉更多的杂鱼,实际上,曹髦是支持他这个想法的,但是呢,钟会在执行的过程中,有些过于激进。 为了不会有大臣来指手画脚,钟会决定索性将人都给杀了。 这些人一旦死了,那就只有留下来的位置,没有了能被利用的机会,群臣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了。 在诸多地方官员里,最为歹毒的一批人已经被内臣所收拾了,而如今剩下来的这些人,顶多是达不到钟会的要求而已,并没有说一定要处置掉的。 要是按着钟会的这个标准来清理,那大魏都剩不下多少人了。 钟会虽然好用,但是用他的时候一定要很小心,尤其是在与他的想法不同之后。 为了不让钟会因此而大怒,曹髦就放出他的亲哥哥来翻看他的名单。 钟毓的性格跟钟会截然相反,他为人沉稳大度,自然是能看出弟弟那封名单里的不妥之处,加以改正。 可惜,钟毓的立场实在太模糊,也不能完全信任,故而需要夏侯和这样的宗室来审核他的名单。 这才叫庙堂的平衡。 曹髦无奈的说道:“士季啊,你兄长有才能,如何能一直都让他待在府内呢?” “有大臣劝谏:说钟公可以担任尚书。” 钟会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再次开口说道:“陛下,兄长的事情且不说,可这些官员们,若是您如今不下定决心杀了他们,往后一定会后悔的。”云九小说 曹髦再次看了看手里的名单。 “士季,何以要让这点小事缠住你呢?” “吏治的事情,难道就只有一个司隶地区吗?” “将政绩考核法推行到各地,在年末开始我大魏的第一次开科取士,这才是你该去操办的事情啊。” “还有就是学校的事情了。” “当初文明二帝还在的时候,曾多次要求地方建学校,教导有才能的年轻人,太学里没有资格参与考核的学子们最后也是分到地方上来负责学校的事情。” “可是如今呢?” “各地的学校里还有多少個办实事的官员?如今已经是八月了距离年末还剩下多久呢?” “这学校和提拔当地贤才是不是应该要在政绩考核里占据优先地位呢?” 曹髦连着问出了很多的问题,钟会有些回答不上来。 确实,比起曹髦所吩咐的这些事,清除司隶地区的官员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钟会认真的说道:“臣一定会办妥这些事情的。” 曹髦随即又跟钟会商谈起了另外一件大事,庙堂的改制要正式开展了。 按着曹髦原先的想法,将以尚书台为根本,组建一个足以治理天下事的机构,而六大尚书也都被曹髦改了名。 这个想法,曹髦很早之前就有了。 钟会对此并不陌生,此刻也终于到了可以推行的时候。 新的尚书台以王昶为首,王昶总领尚书台,负责一切事宜,形同丞相。 他的左右副手分别是荀顗和陈泰。 荀顗更多是负责查收,陈泰则是负责督促。 其余六部,吏部尚书自然还是以郑袤,不是曹髦抓着一个人霍霍,而是此人确实好用,他所提拔出来的贤才,那是真正的贤才。 刑部是以钟会来担任。 这个不多解释,就是为了让群臣听话。 曹髦本来想让卢钦来领户部的,可是想来想去,最后却选择了鲁芝。 若是论名声,卢钦更大,但是论能力,鲁芝更胜一筹,而且,鲁芝有着非常充足的地方治政经验,为人清廉,天下皆知,是少有的会呵护百姓的官员,让这样的人来负责户部,显然更有利。 兵部根本就不用多想,陈骞可以来担任。 礼部本来是准备让卢钦来担任的,曹髦想了想,最后决定让裴秀来担任。 因为裴秀善言语,不会轻易为人所欺,而且才思敏捷,往后要做发展教育或者其他事业的时候,裴秀是必须要做事的。 工部的人选最后落在了杜预的身上,毕竟,杜预算是少有的对这方面有兴趣并且能办事的人了,马均倒是比他厉害,但是马均当官肯定是不如杜预的。 而曹髦却进一步扩大了中书台和侍中台,这是因为曹髦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除却办事机构外,他还需要一个庞大的决策机构。 请访问最新地址 卢钦,钟毓,魏舒,嵇康,焦伯等众人,被曹髦分别安排在了中书和内臣系统里。 曹髦准备将散骑动用起来,让他们发挥出真正的用处来。 而那些被取代的老臣们,曹髦则是直接将他们送进三公九卿之中,你们自己看吧,缺什么就补什么,乃公也懒得管了。 崔赞非常兴奋的接替了陈骞,成为了大魏的廷尉,而其余几个被更换的人也是被强行塞进了三公九卿的行列之中。 这番人事调动算是比较迅速的,大概是因为青州的事情,群臣并没有太大的反抗念头。 当然,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季节。 在这丰收与砍头的季节里,没有人敢轻易去招惹皇帝。 曹髦独自坐在西堂内,在他面前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类的纸张,纸张上都写着一个个大臣官员的名字。 曹髦就这么抬起头来,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命,神色有些疲倦。 折腾了这么久,自己这手牌算是摸出来了。 如今的阵容,总算是有脸去看看了。 过去的那套庙堂与地方的阵容,曹髦是真的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若是放在游戏里,那就是满朝文武,能力值没几个能上七十的,再看地方,能力值皆在五六十,忠诚度皆低于三十。 看着这样的阵容,那都没有心思继续进行了,非要将这些人换掉,加强一下阵容,才能继续。 这初步的加强算是达成了,经过曹髦重新洗牌之后,现在的这套阵容能力值都很不错,即使达不到武帝时的天团阵容,可在此刻却已经是最强的了,有了这手底牌,那接下来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治理大魏了 淮南,橐皋。 “将军青州的叛乱对淮南根本就没有影响,可以撤退了!” 开口的东吴骠骑将军吕剧。 吕剧乃是吴国原大司马吕范的儿子,这些年里,他的军功极为显赫,每次出战都有所斩获,名声极大,深受将士们的爱戴,整个东吴的百姓们也都很尊敬他。 可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孙峻对他极为忌惮。 若是说吴国内有人能通过自己的实力来当上大将军,那一定非吕据莫属。 在真正身经百战的将军面前,孙峻总是会莫名的感到烦躁,他对吕剧似乎带着点嫉妒,每次吕据跟他开口,他总是觉得对方另有目的,就如现在。 孙峻眯起了双眼,“怎么从出战开始,您就一直在劝说我回去呢?” “难道您是觉得自己不是曹贼的对手吗?” 吕剧对这位年轻的代将军倒也没有太无礼,他解释道:“大将军,如今并非是出战的最好时机,毌丘俭被曹贼委以重任,让他来指挥周围的军队,我们的兵力并不多,还是远道而来” 孙峻很是不满,“都已经来到了此处,说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筹备大军,准备粮草,难道就是为了来这里看一看吗?当初商谈大事的时候,您又为什么不说呢?如今才说,是诚心为难于我?!” 吕剧此刻也有些生气,当初你们商谈大事的时候,我难道没有劝阻吗? 是你自己执意要前来,来了又没有机会,不撤兵难道还得给毌丘俭送一波再走?? 看到氛围变得紧张,左将军留赞的心情更加的苦涩。 留赞乃是东吴猛将,每次交战,定然是身先士卒,左右跟着他一同进宫,战无不克,极为悍勇。 可是,留赞此刻却病了。 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影响到他的行军布阵。 留赞很赞同吕剧的说法,应当撤军了,可是,他现在若是为吕剧说话,那只会加剧大将军跟骠骑将军的矛盾。 留赞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大将军若是不愿意撤离,不如佯攻城池,等待敌人的救援,我们若是能吃掉敌人的援军,就可以带着物资一同撤军,如此也算不负此行了。” 留赞的想法很简单,曹贼知道自己来攻,周围的郡县一定会派兵救援,到时候只要能打赢其中的一支援军,就可以高呼胜利,返回东吴了。 如此一来,大将军的颜面也保全了,速战速决下也不怕陷入苦战。 孙峻的心情这才有了些好转,“好,那就让吕将军来负责佯攻的事情,我与留将军负责伏击。” 吕剧无可奈何,只能是领了命令。 他不知道为什么孙峻非要自己来指挥大战,伱又没打过什么大仗,甚至连山越都没有打过,怎么会觉得自己能打得赢毌丘俭呢? 出征就让自己做统帅,你自己在后方等着捞功不就好了吗? 何必如此呢? 吕剧不情不愿的开始带着甲士前往攻打橐皋。 而在此刻,曹贼的两路大军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们的两侧,准备斩下孙峻的人头。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29章 将军百战死 吴国的骠骑将军吕据开始攻打橐皋,而留赞则是做出要强攻寿春的模样来。 孙峻则是带着本部的军队开始在四周设伏。 吴国本来是想要打个小伏击,奈何,毌丘俭很早就预判到了他们的进攻,事情并没有如孙峻所想的那般发展。 佯装进攻寿春的留赞遇到了毌丘俭的主力大军。 这让留赞格外惊惧,毌丘俭的动员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能遭遇他的主力大军,只能说明人家已经做好了准备! 留赞赶忙派人告知孙峻,让大军撤退。 自己则是主动避开对方的锋芒,勾引着毌丘俭的主力在前线游荡,给后方争取撤退的机会。 而在此刻,孙峻在东亭遇上了前来增援的镇东将军麾下军队。 孙峻的伏击本是想要吞掉前来增援的几千人马,但是当这增援人马从几千变成几万的时候,情况就有些不对劲了。 文钦的前锋将军蒋班与孙峻大战,蒋班勇武难当,麾下甲士皆死战,孙峻不敌,随即撤退。 好在他麾下兵力充足,不至于溃败。 但是孙峻这么一撤退,三路大军的联系就断开了。 吕据最先反应过来,放弃了围攻的想法,全军开始前往保护孙峻。 而留赞就成为了孤军,文钦跟毌丘俭是多年的好友,两人的配合炉火纯青,文钦直接带兵断了留赞的后路。 在这一刻,刚刚与吕据汇合的孙峻却是悔的直拍大腿。 “将军,悔不听你的劝谏啊!!” 孙峻此刻脸色苍白,脸色无比的愧疚,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败的如此迅速,他甚至都不是败给了文钦,而是败给了他麾下的一个前锋! 这是何等的羞耻啊! 堂堂吴国大将军! 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留赞,留赞在吴国的名望极大,是众人所公认的勇士猛将。 他麾下还有数千人的精锐啊,要是留赞跟那些精锐被毌丘俭给吃掉了,那孙峻都不敢去想自己在吴国的名声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历史上,孙峻的初次讨伐魏国就是以失败而告终。 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孙峻对吕据有提防,对将军们不够信任而导致的。 在出征之后,孙峻将主力军队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给吕据很留赞很少的军队,让他们用自己的私兵和少量的精锐去作战,同时明明看到留赞病重,却还是让他去做最危险的事情。 这就导致历史上留赞被蒋班所斩杀,吕据跟孙峻的矛盾进一步扩大。 即使如今换了对手,可孙峻的毛病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他依旧对吕据忌惮,依旧没有体恤留赞的想法。 而他本人更是毫无作战经验,他长到如今的年纪,没有打过一场仗,搞权谋还行,可担任主将,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了。 他这次出征带上了足足五万精锐,却只是分给吕据和留赞很少的兵力,就像是怕他们会立功一样。 孙峻此刻主动拉住了吕据的手,“将军啊,现在要怎么去救留将军呢?” 吕据此刻狐疑的看着孙峻。 吕据现在想,这天杀的孙峻是不是在故意送自己跟留赞去死。 自己跟留赞在军中和民间的威望都很高,而且跟孙峻算不上太亲近,这次他强行出征,又分给自己跟留赞很少的军队,让我们去做最危险的事情,自己领着主力留守后方。 这怎么看都像是要除掉自己跟麾下的精锐私兵啊。 但是,倘若自己跟留赞死在这里,他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孙峻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将军,我这次绝对听从您的劝谏,一切都以您为主。” 这话在吕据听来,又是不同的意味。 难不成只是要让我来背负责任?倘若留赞出事了就说这是因为我的缘故? 当一個军队的统帅与诸多将领们相互不信任的时候,无论这些人有多优秀,结果都一定不会太好。 这是曹髦没有胡乱给众人安排副将的原因,不是将所有能力强的将军放在一起就是百战百胜的军队,重要的是配合。 当初姜维在西北不能取胜,也是因为将帅不和,而吴国同样存在这个问题,而魏国要好一些,起码在各大战区里,不存在将帅不和的问题,顶多就是几个战区司令彼此不和而已。 在单独作战的时候,这问题不大,但是当几个战区联手作战,那就容易出问题了。 尤其是碰到一个不靠谱的主将,例如卫将军这样的。 吕据此刻开口说道:“将军,留将军如今被敌人包围,不能不救,可是,敌人的数量又高于我们,况且是有备而来的,必须要谨慎,我都听您的!” 吕据这是不愿意背锅。 请访问最新地址 可孙峻一愣,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些还需要你给我说? 你是诚心想看到留赞死在这里,让我威望受损的吧? 两人根本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而毌丘俭此刻却是不急不慢的开始了对留赞的围剿。 勇烈将军张特跟在毌丘俭的身边,张特本来领牙门,是诸葛诞的麾下,但是因为他为人粗鄙,不善言辞,诸葛诞认为他无才能,打算遣还护军。 后来毌丘俭当了镇东将军,发现了这个人的才能,遂令张特屯守合肥的新城。 后来王昶、胡遵、毌丘俭分兵伐吴无功而返,吴将诸葛恪趁势围取合肥新城,张特与乐方等带领三千人死守此处,让诸葛恪无功而返,因为此功,他升太守,并且领了杂号将军,封侯。 张特开口说道:“将军,再拖延下去,孙峻怕是要跑了。” 毌丘俭却认真的说道:“孙峻若是执意要走,我们要强行杀他,会付出不少的代价。” “况且,吴国的事情也不是靠一个孙峻就能解决的,孙峻活着或者死了,对吴国的影响都不大。” “反而是留赞,吕据这样的人,若是能杀掉他们,那才是解决吴国的办法。” “吴国的将军们都已经年迈了,能带兵出征的人,就只有吕据,留赞,朱异,唐咨,丁奉等人了。” “能杀掉这些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一个好的统帅,能比得上数万精锐。” 毌丘俭完全没有将孙峻放在眼里,他盯上了吕据跟留赞。 如今的吴国,虽然已经参与了三国比烂战役,但是还没有到最烂的时候,历史上,等到孙綝上位,诛杀吕据,杀死朱异,唐资惊惧投魏的时候,吴国方才吹响了开始比烂的号角。 真正大成得等到孙皓继承大位之后了。 我大吴正当盛世,兴些土木又何妨? 老将军们皆已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就靠着寥寥几人苦苦支撑,却怎么也扛不住内部的奸贼。 当然,毌丘俭也还有别的想法,他在这里拖住留赞,也是在给孙峻压力,孙峻是来不来救援呢? 倘若他要是来,自己还能咬下他的一块肉,倘若他不来,那就是坐视麾下将军被杀,想必等他回到吴国,国内的情况定然更加热闹吧? 毌丘俭的角度跟张特不同,故而想法也就有所不同。 此刻的留赞,领着军队长途跋涉,一次次突破曹军的防线,却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将士们无比的疲惫,留赞更是病重,已经到了无法骑马的地步。 “安!” 留安迅速站到了留赞的身边,平静的看着他。 “伯父。” 留赞艰难的起身,看向了他,随即将自己的曲盖印绶交给了他。 他认真的说道:“我自从做将领以来,破敌拔旗,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如今我病重兵疲,寡不敌众。” “你带上这些走吧,带上几个骑士,逃出这里,将东西交给大将军,让他尽快撤兵离开。” 留安大惊失色,他赶忙说道:“伯父,我怎么能丢下您独自离开呢?我愿意与您一同赴战!” “你懂什么?!毌丘俭这是在用我来逼迫大将军呢!倘若我被困在这里,大将军该不该来救援呢?你跟着我死在这里,对国家有什么好处?!” “伱迅速回去,将事情告知大将军,让大将军及时撤走,这才是正事!” 留安坚决不从,“这件事可以交给别人,我愿意留下来跟着您赴死。” “我家承皇帝的恩德,我用性命去偿还就足够了,我弟弟就只有你一个儿子,难道要让你也死在这里吗?!” 留赞气不过,拔出刀来,对着他就砍,留安连忙躲过,哭着朝着留赞再三行礼,这才领着几个骑士匆匆离开。 留赞令人将自己扶起来,披上了甲胄,也不再躲避,一如往常。 “我战有常策,今天病重如此,也是命呀!!” 留赞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面对远处的追兵,他猛地拿掉了自己的头盔,披头散发,随即仰天长号。 周围的甲士们听到他的怒吼声,纷纷应和。 随即,留赞高声而歌,甲士们纷纷应和,留赞唱完了歌,带头冲向了敌人,甲士们高呼,跟在他的左右,发动了冲锋。 大魏正元二年,九月。 东吴左将军留赞在阵中为魏将军蒋班所斩。 享年七十二岁。 有将军孙楞,蒋修誓死不降,一同被杀。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30章 随意逛逛 “淮南捷报!!淮南捷报!!” 当焦伯再次来到太极殿的时候,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自从陛下亲政之后,大魏的将军当真是愈发的能打了。 邓艾在雍凉大破姜维,如今毌丘俭又在淮南大破孙峻。 正在西堂内的曹髦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书籍,抬起头看向了门口。 “陛下!!” 焦伯赶忙拜见了曹髦,随即毕恭毕敬的将文书递到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车骑将军传来捷报,镇东将军麾下的先锋蒋班斩杀了吴国的左将军留赞,杂号将军孙愣,蒋修等人。” “留赞?” 曹髦愣了一下,焦伯笑着说道:“是啊,我还听闻,车骑将军已经带着主力对孙峻开始追杀,杀的孙峻狼狈鼠窜,丢盔弃甲” “过几天后,定然会有更大的捷报!” “陛下亲政之后,大魏百战百胜,皆因陛下之功德啊!!” 焦伯格外的激动。 曹髦此刻也是仰头大笑。 若是没有记错,历史上孙峻这次出击是收服了文钦父子,虽然失去了留赞,但是因为得到了不少的俘虏和百姓,也算是能交代的过去。 可这次就不同了,孙峻此番出征,没有任何的收获,留赞却还战死了。 孙峻本身威望都不足,需要用残酷的刑法和联姻关系来维持自己的地位,这么一折腾,只怕吴国内部的大族对他也会有极大的看法。 而这对自己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啊。 外部影响都不用多说,就看国内的影响,自己上位之后,先败蜀国,再平叛乱,又杀吴将群臣在很长的时日里怕是都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焦伯看到皇帝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愉悦,他将手里的奏表放在了一旁。 “好,尽快将捷报传至各地!” “召集陈尚书,诸葛太尉,夏侯将军等人前来西堂!” 焦伯赶忙领命。 很快,这几个大佬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如今,诸葛诞以太尉的身份在统筹军事,像全军待遇的问题就是他在解决,而陈骞则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来负责具体战事的谋划,监察,记功,赏赐等,至于夏侯献,他只是中军的最高统帅而已。 当这三个人出现在曹髦面前的时候,曹髦很是开心的让他们看了战报。 诸葛诞看过了一眼,当即轻笑了起来。 这蒋班乃是他的部下。 诸葛诞非常的厌恶文钦,对文钦来接替自己这件事,还是有些成见的,但是,看到是自己的老部下立下如此大功,他很是开心。 他当即开口说道:“这蒋班跟随我多年,没想到,今日居然建立这样的功劳。” 曹髦笑着说道:“这都是诸葛公当初教导有功啊。” 诸葛诞急忙推让,绝口不说是自己的功劳,但是那种得意是藏不住的,陈骞都不愿意多看他几眼。 夏侯献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若是早知道他们要出击,就应当让中军前往,中军战力极强,若是中军前往,或许能有更大的成果。” 像文鸯,马隆这些人是在中军,中军驻守洛阳,除非是遇到了姜维这样地方战区对付不了的情况,否则中军是不会出动的。 曹髦也很认可。 别看曹魏对蜀国和吴国都占据着优势,但是,这只是在防守方面。 蜀国和吴国都有地利,他们出征的时候,曹魏可以轻易击败他们,但是曹魏若是想要讨伐他们,那情况就不同了。 蜀国的关卡之雄峻,道路之难行,那就不必多说了,想要讨伐蜀国,大概需要中军加一个地方战区,需要几個州的粮食补给,若是拖延下去,就是大魏也吃不消。 吴国的军队典型的进攻不足,防守有余,如今他们的能将们还没死完,倘若要强攻,只怕还是不容易,组建水军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如今的大魏对他们有极大的优势,但还达不到碾压性的优势。 不过,曹髦并不急,因为蜀国和吴国会越来越烂。 当下人觉得如今的蜀国和吴国烂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以后的蜀国和吴国,当然,魏国也不遑多让,但是曹髦已经及时踩住了刹车。 往后曹魏面对这两国的优势将会越来越大,当拥有决定性优势的时候,便是大一统到来的时候。 曹髦这次召集三人是来商谈对两国的战略部署的。 “先前有贤人上奏,说是要虚设一个征蜀将军,诸公以为,谁能担任这样的位置呢?” 夏侯献开口说道:“张翼可以。” 曹髦笑了笑,回答道:“夏侯公,张翼如今虽然安分,但是倘若知道了这件事,怕是会一心寻死,朕还是觉得,可以安排其他的人来担任。” 请访问最新地址 陈骞迟疑了一下,“陛下,倘若是虚设不攻,不妨以雍州刺史诸葛公来担任。” “诸葛公与邓将军在前,蜀国得知,定然惊惧,不敢轻视” 新任的幽州刺史,乃是诸葛诞的族子,同时也是诸葛亮的族子,诸葛绪。 诸葛绪这个人说不上多有才能,无论内政还是军事都挺一般,但是好在没有什么恶行,道德过关,而且人好说话,性格谨慎。 让他去雍州,就不指望他能大治雍州,说起来,在没有能解决掉蜀国前,想要大治雍凉也不太切实,敌人总是搞破坏。 曹髦让他过去,一方面是看着邓艾,免得邓艾忽然有了什么想法开始直接去干,一方面也是帮着邓艾来稳定雍州的局势,此人出身大族,名声也不差,跟当地官员能玩到一起去。 陈骞会提议他,不是为了拍诸葛诞的马屁,更不是想诸葛绪能有什么发挥,单纯就是他在雍州,他以刺史的身份来领将军,更容易给蜀国带来压力,觉得曹魏似乎随时就要开始进攻了。 钟会跟曹髦提议要虚设征蜀将军,其实是跟蜀国打“经济”,曹魏可以组织人手搞一次次的“武装游行”,号称要强攻蜀国,那蜀国能怎么办呢?一次次的加强防备,准备抵御。 这就是跟你耗经济,让你不敢去做别的事情,让你盯着前线。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熬老头战术呢? 诸葛诞却开口说道:“不可,诸葛绪并无什么才能,不足以为将军!” 夏侯献思索了片刻,说道:“先前就有很多以将军的身份来领刺史的先例,这都是为了抵御外敌,臣觉得可以。” 曹髦也就没有继续迟疑,当即决定以诸葛绪为征蜀将军。 他们商谈起接下来的战略,在短期内,曹髦是没有对两国动兵的想法。 陈骞认为,对待蜀国,应该要给予他们压力,让他们不能闲下来,而对吴国,则是要松缓,让他们闲下来。 吴国的内部争权还是非常严重的,魏国拼死拼活杀掉他们一个将军,而他们一次内斗就能带走好几个。 论效率,还是他们自己人杀的更厉害一些。 而蜀国不同,只有面对军事压力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不同的声音,其余时间没什么太大的矛盾,毕竟有个左右逢源的陈祇在。 众人商谈了许久,方才定下了一急一缓的战略部署。 而军队自然也不能闲着,夏侯献认为,应当让中军分出几个营来,配合雍凉的大军,针对雍凉的羌胡进行几次行动。 每次姜维一出征,这些羌胡总是想要在背后搞事,让中军前往,一方面是让他们不能为姜维所用,另外也是平复雍凉的局势,让中军保持战斗力。 曹髦再次同意了夏侯献的部署。 而陈骞还有一个新的提议,大魏可以开始操练水军了。 可以让王基,文钦,毌丘俭,胡遵等人开始提前打造战船操练水军,做好征服吴国的准备。 如此,大魏的基本战略就定成了。 曹髦一路将三位大佬送到了西堂门口,等到他们三人离开之后,曹髦呼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成君!” 时任殿中校尉的成济急忙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备车,朕要外出。” 成济急忙问道:“陛下要去哪里?尚书台还是御史台?” “去街上。” “随意逛逛。” “嗯??” 成济有些惊愕,可看到曹髦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在成济的印象里,皇帝每天的行程那都是满满当当,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今日居然想要去街上逛逛? 曹髦笑着说道:“不必清路,就派人在周围布防就是了。” “来了洛阳这么久,朕还不曾在洛阳转过呢,朕也想看看,这洛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曹髦忽然有些感慨。 成济急忙答应,随即前往准备。 很快,曹髦就坐上了小马车,晃晃悠悠的从侧门离开了。 这一次,甲士们没有再驱赶沿路的百姓,等走出了内城,繁华且热闹的洛阳就呈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洛阳比元城倒是要热闹的多,人来人往的,各行各业的人在这里都能看得到。 曹髦干脆下了马车,徒步走在了洛阳的街道上,洛阳最多的还是那些大族子弟,年轻的士人们。 这些人穿着各种奇怪的衣裳,花花绿绿的样子让曹髦可谓是大开眼界。 标新立异,特立独行,而徒步的曹髦,则是多次被他们所拦下。 看到这陌生的俊少年,很多士人都很热情的表示:可以到我府内饮一盏。 成济险些要拔刀,却被曹髦用眼神制止了,曹髦只是轻笑着拒绝,再次游荡。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31章 这就是大魏 曹髦找到了一家食肆,这食肆乃是民办,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民居,略微的改装了一下,众人就坐在院落内吃饭,里头的几个屋被当作了后厨。 食肆简陋,前来的人也并非是什么良贵。 而看到曹髦领着人进来,正在攀谈着什么的众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言不发。 四处跑着接待着众人的年轻小伙,此刻也是大惊失色,惊恐的逃回了后厨。 曹髦看着众人眼里的惊惧,也不见怪,很是随意的坐在了一旁。 他在元城的时候,就曾多次见过这样的情况。 只是,他没想到,洛阳里的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失去了道德约束的大族子弟如同野兽般凶猛,对待百姓时则更加的凶狠。 对一群服散后丧失理智的疯子们,百姓们是无比绝望的。 寻常的大族还好,只要不得罪他们,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来为难百姓,但是那些服散后的年轻士人,他们什么都能做的出来,而且没有人敢去制止他们。 百姓们遇到他们,甚至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被无缘无故的殴打羞辱,还怕对方因为殴打自己受伤这甚至还是好的,若是遇到石苞将军儿子那样的人,杀人为乐,完全不将人命放在眼里,那将会是最绝望的。 这个时代的百姓们,他们所经历的人生,可以被称为是恐怖片。 别人可以肆意夺走他们的性命,夺走他们珍爱的全部,而不会受到任何的指责。 没有律法的制裁,更没有道德的约束。 曹髦看着寂静的院落,若有所思。 很快,一個老丈就走到了曹髦的身边,他看着曹髦的眼神犹如看着随时会夺命的恶鬼,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询问道:“这位君子,您有什么吩咐?” “想要吃些东西,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老丈的眼神愈发的惊恐,这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出身,无论是气质,衣裳,还是相貌,铁定大族出身。 他身上又没什么酒气。 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他们的饭呢? 这莫不是刚刚服完散? 老丈哆嗦了起来,急忙说道:“回君子!我们此处的饭菜怎么能入您的口呢?就怕污了您的口,实在不足以奉君子!” 曹髦笑了起来,他指着周围的人,“不是有这么多人都来吃吗?味道应当是不错的。” 他拿出了钱财,放在了一旁。 “您勿要惧怕,我不曾服散,我自幼在府内,不曾外出过,就是喜欢这民间的百态,我也是熟读圣贤书的,断然不会做出欺压百姓的行为。” 老丈迟疑了片刻,方才笑着说道:“君子定然不会,君子高德之人,我这就给您做,这就给您做。” 老丈再次钻回了府内。 院落内的十余人,此刻很是寂静。 坐在曹髦正对面的是一个落脚的樵夫,忙碌了半天,家里又无妻妾,就来此处用饭,谁知碰到个大族子弟来找茬。 他连饭都不敢吃了,想丢下钱就走,可是又怕带头走会惹怒这位君子。 他很清楚的记得,就在前几天,自己背着柴返回城内的时候,就被几个醉酒的士人拦下,非要指责自己砍伐树木,破坏大道,他不敢解释,任由那些人抢走了他的柴。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般富贵的人,还要抢自己的柴,自己明明是按着规定去做的,并没有去偷取。 坐在曹髦侧边的是一个老者。 老者模样呆滞,眼神空洞,此刻只是麻木的将饭菜往嘴里送。 他也是少数几个不在意曹髦,直接吃饭的人了。 老者曾是曹军的士卒,世代的军户,他本人更是参与过汉中之战。 而他的儿子们也相继成为了曹魏的边军,只是,他们先后战死,后来将他们的遗物送来的小校,拿出了一封卡欠条,说是他的儿子们欠钱,将他的家洗劫一空。 他已经无法自己生火做饭,也没有办法参与耕作,只能是靠着有限的文字功底靠着帮别人读写家书谋生。 他已经不在意自己还能继续活下去了。 坐在曹髦后面的,是一对父子俩。 那父亲打量着远处的曹髦,忍不住感慨,当真是好相貌。 再看看一旁吃相难看的儿子,他忍不住摇起头来。 自己长得明明很好看,女儿也好看,怎么到了儿子就是这副德性呢? 儿子这相貌,若是长大后还长不开,如何能当官呢? 这父亲是有官身的,他是地方小吏,因为顶头的几个人都被干掉了,因此前来洛阳汇报工作,他儿子生性木讷,有些蠢笨,他就带上儿子前来此处。 本意是带儿子开看眼界,让他不再那么木讷呆滞。 只是,他的地位实在太低,当官员得知他出身寒门后,直接将他轰出了接待地方官员的驿舍。 那些人也懒得理会他这样的小吏,四处碰壁,地方的情况都找不到人来汇报。 想要进御史台,看门的还跟自己要贿赂。 这是什么世道啊,前来汇报工作都要行贿才能进去吗?? 父亲皱起了眉头,满脸的不甘。 请访问最新地址 虽不是大族,我也是世代读书啊,空有才华,就没有出头的时日吗? 坐在最靠内位置的,是几个商贾打扮的人。 他们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人难道是来盯着自己的? 他们从并州往这里贩卖马匹,这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怕盗贼,怕官府,怕士人。 这一路走来,是个人他们都要提防。 纵然被抢了,也很少有人会为他们做主。 先前,他们在河内被劫,告至庙堂,却被那县令捆绑起来,县令愤怒的叫骂:尔等无耻奸商,都是些只顾自己利益的小人,对国无用,对民凶残,安敢叫嚣? 随即,县令打了他们每个人五十杖,再将他们丢出去。 想起县令麾下那些跟盗贼身材相似的小吏们,商贾们默默的离开了那里。 这是什么世道啊,挣些钱财,养活家里人,便是贼寇,那公然拦路打劫的,却是君子高贤? 曹髦正等待着,那老丈哆哆嗦嗦的走出了此处。 老丈心里很是惧怕,他儿子先前在街道上游玩,就被服散纵车的士人撞飞了出去,若非儿子跑得快,那些士人还要抓住儿子去见官,从那之后,他们就一直在隐瞒这件事。 难道,这件事还是被发现了? 这是过来探口风的? 曹髦笑呵呵的拿起了饭菜,正要吃,成济却抢先接过饭菜,先吃了起来,几个菜他都认真的品尝,又吃了他们的水。 曹髦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看到这个场景,那个父亲一愣,眼神里随即有些惊异,等下这个人?? 曹髦看着成济不断的吃,终于忍不住了。 “也给我留点啊!” 成济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擦了擦嘴,“君子,您说的对,确实好吃!” 曹髦白了他一眼,随即就吃了起来。 都是很寻常的饭菜,就是粟,麦,加点野菜,几乎没有什么荤腥,但是,别说,就是有一种不同的口感。 不知是因为粟,麦的粗糙,还是因为野菜独特的味道,还是因为这市井的味道。 曹髦很快就吃完了这些,又笑着拿出了钱来,“这饭确实不错,再给这些人也做一些,让他们也尝尝!” 曹髦指的正是成济在内的诸多护卫。 他们有些惊惧,不敢坐下来,曹髦再三下令,这些人方才在周围找了位置入座。 打量着此处的那个父亲此刻更是狐疑。 这做派可不像是什么大族子弟,更像是 曹髦并没有想要跟周围的人开玩笑,或者活跃一下气氛的想法,那会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有什么企图。 他这次出来,就是想要在洛阳内转转,看看自己治理下的江山。 他确实也看到了。 自己进来的那一刻,众人眼里的惊惧,恐慌。 这实在是不该。 魏晋灭亡那般迅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样的朝代不灭亡,都对不起他所做出的事情。 现在,曹髦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在数十年之后,各地的叛乱会层出不穷了。 各地甚至出现胡汉勾结起来一同叛乱的情况。 能搞出胡汉联合叛军的,也就是我大晋的这些王侯将相们了。 早晚将这些虫豸杀的干净,还天下一片净土。 曹髦以及众人吃完了饭,曹髦留下了钱,尽管对方就不敢要,曹髦还是笑着离开了此处。 曹髦随后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洛阳内闲逛了起来,直到成济拖着一个人来到了曹髦的面前。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又看了看一旁的丑孩子。 成济说道:“君子,此人居然跟踪我们被护卫所拿下了。” “你不是方才在食肆里吃饭的那个人吗?” “有事?” 这父亲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可是陛下当面?” 曹髦一愣,“你是谁?” 那人大惊失色,果然是啊,他急忙就要行礼,却被成济死死拉住,“若是敢暴露陛下在这里,我就诛了你的族!” 曹髦笑着让成济松开手。 “朕就是大魏天子,你有什么事?”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32章 何惧之有? “陛下,臣是齐国临沂的都邮诉讼吏因为官员们都不在,特意寿命将诸县诉讼表送到洛阳来” 曹髦点着头,又看了看一旁的丑小子。 “这是你的儿子?前来上书还要带上儿子吗?” 那小吏急忙解释道:“陛下,我是来带他寻访老师的,洛阳内多大贤,就想着让他能找个人拜入其门” “不必解释。” 曹髦示意他跟上自己,两人就这么在道路上走了起来。 “你是如何认出朕来的呢?” “陛下或许不知,大族子弟,不曾听说过有饭前试毒的习惯,我听说有这样习惯的人,乃是我们的齐王看到您那般吃饭,就想起了这些事。” “况且,这些甲士们各个雄壮,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又对您格外惧怕,您看起来又不像是个残暴的人,年龄又不足以担任重要的官爵,故而臣就做出了猜测” 曹髦恍然大悟,“看来下次还是得改一改了。” “那你冒着杀头的风险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人急忙说道:“陛下,是这样的。” “我这次出行,没有携带什么钱财,前往那御史台,不成想,居然被人挡在门口,不许我进去我这已经待了好几天了,没有人理会,完不成手里的事情,也无法回去复命” 那小吏的声音是满满的苦涩。 “怎么,如今要进御史台,还得花钱买路吗?” 曹髦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人赶忙说道:“陛下,臣不敢说谎” 曹髦正想要说些什么,问道:“你叫什么?” “臣左熹。” “嗯,左熹是吧,好。” 曹髦看了看一旁的成济,“且去给我买件破烂衣裳,要买,若是敢抢,定然不饶!” “唯!!” 成济当即前往准备,曹髦则是看了看周围,随即走到了一处小巷,随意从地上弄了些泥,往手上和脸上都拍了拍。 成济很快就拿来了几件破衣裳,众人找了处地方换上,可曹髦走出来的时候,依旧不像是底层人家。 曹髦的颜值还是不错的,为人神俊,甚至能得到钟会的称赞喜爱,能被钟会那般夸赞的,还真的就没几個人了,这已经跟被钟会所亲自举荐的裴楷差不多了。 倘若曹髦真的是个寻常诸侯,说不定钟会见过他后还真的会举荐。 就跟蓬头垢面都藏不住秀气的裴楷那般,即使是将自己弄脏,穿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可曹髦看起来还是很俊美,这似乎根本就不影响。 “朕看起来如何啊?” “额,陛下看起来” 左熹不敢说谎,也不敢得罪。 他的儿子认真的打量着皇帝,开口说道:“蓬头垢面,不似人君。” 左熹吓坏了,猛地扯了一下儿子,“思!安敢无礼?!” “哈哈哈,无碍,只是孩子而已思?左思?” 曹髦忽然反应过来,他再次看向了那个小家伙。 这家伙看起来有些呆滞,不太聪明,呆头呆脑的,怎么看都跟那个弄得洛阳纸贵的大文学家左思左太冲扯不上边啊。 不过,齐国,出身寒门,父亲当过小吏似乎就是面前这个小家伙? 曹髦再次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小家伙倒是可以培养一下,自己身边已经有了个张华,皇甫谧,若是能将左思也培养起来,那就可以让他们三个人联合起来冲击文坛,用他们来取代颓废文学,让他们多写点边塞诗歌,写点豪迈的东西。 自己甚至可以带个头,领着他们组建一个新的男团,如果嵇康和钟会能改变一下,也能拉进来。 曹髦此刻有了不少的想法。 曹髦让成济等人勿要上前,自己跟在左熹的身后,就这么一路朝着御史台走去。 当他们来到了御史台的时候,左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惧怕。 门口果然是有小吏站着。 这是负责记录进出事宜的人,御史台经过了毌丘甸的革新后,就不许他人因私事而进出了,要进去必须要有正当理由,哪怕是御史台内部人员的家里人,也不许进去。 这是为了严查期间能做到保密,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有人行贿什么的。 可这小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趾高气昂的挡在了左熹的面前。 “又来了?” “这次钱可带齐了?” 左熹平静的说道:“我为国事而来,没有什么给你的钱财。” “那你还敢来?!” “难道伱不怕耽误国事吗?!” 左熹质问道。 那人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小吏也敢质问我?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别说是你,就是你家的刺史来这里,也得给钱后才能进去!!” 请访问最新地址 “给乃公滚!” 那人直接开骂,也不顾及左熹一旁的孩子。 就在此刻,曹髦缓缓从一旁走了出来,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小吏。 那小吏打量着面前的曹髦,虽然不认识,可是这模样小吏缓缓行了礼,“这位君子,您勿要误会,不是我索要贿赂,这是御史台的规矩,这些人为了些不值当的事情而闯进御史台耽误大事,这才让他们缴纳钱,若是真的有大事,自然是不会吝啬这点钱的,这些钱都是用以治理地方的” 看着这见人就开始说人话的小吏,左熹都惊呆了。 曹髦冷笑了起来,他点着头,“说的好。” “成君!!派人去将钟士季给我叫来!” 听到这称呼,那小吏双腿一软,赶忙开口说道:“我姓荀” “还有这位荀家的,将他给我拖出去斩首,将他的头颅挂在城门口,让洛阳内的人都看看,受贿勒索是什么样的下场!!” 听到这句话,左熹急忙捂住了儿子的双眼。 成济大笑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就看到成济快步冲上前,手起刀落。 都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就将那人的头颅给提在了手里。 那人的血染红了御史台的入口,曹髦踏着那血迹就走进了御史台内。 当曹髦走进此处的时候,顿时就引起了惊呼,这里的官员们当然是认识他的,纷纷前来拜见,就连毌丘甸,此刻也是跑着出来迎接皇帝。 可一向温和的皇帝,此刻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愤怒。 曹髦眼里满是怒火。 “好啊,太好了,朕用以监察天下奸贼的地方,居然就是奸贼的窝!!” “想要进这门,都需要交钱,还谈什么监察百官,还谈什么治理天下?!” 曹髦咆哮了起来。 这大概是曹髦初次对着群臣发怒,毌丘甸大惊失色,他看向了门口,随即赶忙跪下来请罪。 “陛下,臣管教不严!臣认罪!!” “当即革除毌丘甸御史中丞的身份!” “带他前往刑部。” 听到这命令,众人大惊,胆大包天的成济,此刻都迟疑了一下,这是车骑将军的儿子啊,真的要抓吗? 曹髦看向了他,成济这才不迟疑,直接派人去捉拿了毌丘甸。 毌丘甸的脸上满是愧疚,不敢抬起头来与皇帝对视。 尽管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听到皇帝方才的话,再看他的装扮,心里已经能猜出大概来。 当毌丘甸被带走的时候,其余官员们是格外的惊恐。 连车骑将军的儿子,皇帝的心腹都被带走了,那我们呢? 曹髦就坐在了这里,也不看他们,也不说话。 此刻,曹髦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在司马师之后,自己总是想着稳妥办事,总是想着要顾全大局,对各地的奸贼实在太过纵容。 事实证明,若是没有暴虐的手段,根本吓不住这些人。 御史台啊,毌丘甸精心挑选了人的御史台,都是如此这个鸟样子。 那其余府邸呢?地方呢?? 曹髦此刻气的双手都在颤抖,就在几天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洗牌工作,各地的官员都已经能看了,可今日发生的事情犹如一记重拳打在脸上。 这清楚的告诉曹髦,你做的还不够。 当钟会急匆匆的走进此处的时候,看到这蓬头垢面的皇帝,钟会看起来很是惊讶,他正要开口。 “朕准了。” “啊?” “士季说的对。” “朕确实后悔了。” 曹髦平静的看着钟会,“不杀掉这些奸贼,就不可能有治理好天下的可能。” “士季,你来操办吧,彻查,从洛阳开始彻查,我让夏侯将军和陈尚书来帮你,给朕严查各地!!不配合的,一律杀!敢反抗的,召集大军来灭其宗族,鸡犬不留!!!” 钟会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一直都不明白,当初的大将军都能肆无忌惮的对群臣下死手,陛下作为皇帝,为什么要那般迟疑呢? 做错了事,该杀就杀啊,若是敢谋反,那更好,如今大军都在自己的手里了,还怕这些人谋反?? 在形势严峻的时候,就得动用酷烈的刑罚。 蜀国的诸葛亮都是这么做的,这才有了蜀国后来持续北伐的资本,不动用严峻的刑法,光有道德感化,指望这些人能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并改正? “唯!!!” 钟会大礼参拜。 不远处的左熹瑟瑟发抖。 我是不是闹出大事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33章 一丘之貉 “陛下,早就该这么办了。” 坐在马车上,成济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方才的事情。 “您待在皇宫里,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凶狠,朝中那些大臣,还有那些名士,就没有一个是不贪婪的。” “就说那个您常常召见的名士王戎吧。” “您还让他当了吏部黄门郎。” “他明面上是堂堂名士,不在乎钱财名誉,开口就是经典大道,还跟嵇康等人是至交好友,是天下都知道的名士对吧?” “可陛下知道他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成济不忿的说道:“此人极为好利!!” “他就是在陛下面前是清白的名士,在嵇康面前是无欲无求的大贤!” “他在洛阳内有几十座府邸,园田水碓无数,我兄长因战功而被赏赐的几处良田,都差点被他给抢占了,每次见到我的兄长,都是说起这耕地的事情,我兄长不回答。” “兄长还不让我将这件事告知陛下嘞!兄长说我们出身寒门,粗鄙武夫,陛下偏爱名士,设宴款待,倘若说陛下的门上宾客想要抢占我们的耕地,会激怒陛下,还说若是陛下因这件事处置了王戎,那我们俩就要被天下的士人所讨伐” “我就想不明白了,抢人耕地的不受讨伐,被抢的反而要被骂?” 成济似乎是憋了许久,此刻也是忍不住的发泄了起来。 曹髦一顿,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成济。 “你是说,朕的中军校尉,整日待在朕面前的殿中校尉,都被人勒索恐吓,要被人图谋耕地??” 曹髦此刻当真是有点忍不住了。 成济此刻早就将兄长的叮嘱给丢出了脑海,他抱怨道:“臣出身不高,又能如何呢?” “那些大族子弟们,只有面对皇帝和比他们更厉害的人时才是有道德的人,遇到不如他们的,那就与豺狼无异民间都说,王戎跟他那個挚爱的夫人,每天都会手执象牙筹计算财产,日夜不辍还有人说,他当上吏部黄门郎后,就开始公开跟人索要钱财。” “只要能给与他耕地,钱财的,都可以被他所举荐到吏部尚书的面前,从而得到做官的机会。” “这些时日里,他的大门可都快被踏烂了。” 这一刻,曹髦额头的青筋都要暴起了。 名士?? 就这?? 曹髦对王戎可是不错的,为了让竹林七贤发挥出应有的宣传力,曹髦给这些人都封了官,让他们去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常常在东堂设宴来款待他们。 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这还要给乃公来这一套? 你才当官多久啊,就开始囤积耕地园林,就开始贪污腐败了吗? 虽然成济没有拿出证据来,但曹髦对他的话信了八成,因为他隐约记得,历史上的王戎,在担任荆州刺史的时候,就派人去掠夺园林,在各地搞房地产,然后就被当时的司空荀顗给抓了。 荀顗这个人,虽然是大族出身,政治和能力都不好,但是确实清廉。 司马炎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大臣建议他处置王戎,司马炎心善,看不得他人受苦,就让他交罚款,罢免了他荆州刺史的官位。 然后将他封到豫州继续当刺史啦! 还是司马炎一贯的风格,荆州百姓欢呼雀跃,豫州百姓上街骂娘! 曹髦当即火冒三丈。 他没有说话,脸色很是阴沉,成济却还在继续开口。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无论是什么样的官员,都是如此,那石苞,能征善战,照样贪污,那何曾,说是一代名臣,治政有方,可照样也是贪婪无度。” “就连那个有清廉名声的,被您罢免的吏部尚书和逌的儿子,太子舍人和峤!” “当初兄长想让我当舍人,找的就是这个人。” “此人名声在外,都说他非常的能干,往后定是地方良臣,可您知道吗?此人有钱癖,爱钱如命,他的私产是他父亲和他祖父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成济的话还没说完,一行人已经回到了皇宫内。 刚刚忙完的张华走出来,看到了曹髦那阴沉的脸色,这一刻,张华也是吓了一跳。 “陛下,出了什么事?” “进去再说。” 这一行人走进了殿内。 而此刻的御史台,钟会正在查阅最近进出御史台的诸多名单,一个又一个官员被他派人押解着离开了御史台。 钟会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自从大将军逝世之后,这些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当然,大将军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只是要稍微收敛一些而已。 钟会终于看到了站在最中间,瑟瑟发抖的那个小吏。 钟会招了招手,那小吏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来。 “就是你将陛下给带到御史台来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左熹此刻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就是个寒门出身的底层小吏,在完不成使命的惶恐和想要出头的野心下,他跟陛下开了口。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陛下这般暴怒,天下只怕是要血流成河。 众人不敢得罪皇帝,不敢得罪钟会,那还不敢得罪自己吗? 倘若他们查起来,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那自己全家不是要一同上路了吗? 他此刻急忙解释道:“钟公,我是来这里禀告差事的,并非是” “无碍,你做的很好!” 钟会直接打断了他,随即又打量着他,“相貌也算端正,这样吧,你去派人将你的家里人都给接到洛阳来。” “无论伱是否与这件事有关,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往后就给我当黄门郎吧,我刑部正缺人手。” 左熹都懵了。 这是什么大起大落? 从地方小吏一下子跳到黄门郎?不是说有考核标准的吗? 左熹没有急着领命,他再次行礼说道:“臣没什么才能,只怕是不堪担任这样的要位。” “不是让你直接来当郎,肯定是要你先立功的,我刑部最缺人手,不必拒绝!” “唯!!” 钟会准备组建刑部,曹髦费尽心思的给六部尚书改名,不只是为了好听和方便,而是为了表示与过去不同。 这是新部门,不是原先的部门的改名版,你没看到职责都已经不一样了吗? 第134章 赏罚分明 洛阳变天了。 毌丘甸被抓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洛阳震惊。 车骑将军不是刚在淮南立下大功吗? 怎么就抓了他的儿子呢? 而随后,庙堂就颁布了两条诏令。 “车骑将军毌丘俭击破吴国有功,进爵加食邑,进车骑大将军。” “御史中丞毌丘甸管教不严,误用奸贼,不能识名,罢免其官爵,贬为白身。” 当这两条诏令下来的时候,群臣都懵了。 还真的就是赏罚分明呗?? 还能这么搞? 而随即他们也知道了钟会严查御史台的消息,很快,刑部的鹰犬开始了行动。 夕阳挂在了天边,晚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身后则是跟着数百个全副武装的甲士们,这些人一看就是中军的甲士们。 他们整齐的跟在马车的身后,甲胄碰撞,发出整齐的声音,加上他们的步伐,就犹如战鼓那般闷响,而这马车很快就停靠在了一处极为高大的府邸门口。 当钟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门口已经站着七八个人,警惕的看着他。 家宰皱起了眉头,愤怒的盯着钟会。 “你欲何为?!” 这家宰并不惧怕钟会,他身边的几个家奴甚至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钟会没有理会这些人,只是下令:“冲进去,阻拦者一并杀了。” 听到这句话,家宰只觉得背后发凉,也不知为何,就很干脆的让开了道路。 钟会领着人冲进了这里。 甲士迅速控制了府内的诸多进出口,钟会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正堂,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坐在里头的人是司徒公王肃。 此刻王肃皱着眉头,脸色阴晴不定。 早在钟会带着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洛阳内的官员们就已经知道了这個消息。 王肃自然也是派了人去盯着,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倒了大霉。 王肃怎么也没想到,钟会居然来到了自己的府邸。 若是别人前来,王肃定然会认为这是陛下的吩咐。 可是钟会,是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方式来看的,他来自己的府邸,或许是因为陛下的吩咐,也可能是他自己一意孤行,毕竟他是敢这么做的。 “王公!” 钟会随意的行了礼,随即便打量起了他的府邸来。 如此无礼的举动更是激怒了王肃,王肃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钟士季!” “你勿要觉得刑部尚书就能肆无忌惮的做事!” “老夫为人正直,为官多年,不曾做过任何辜负社稷的事情,不怕你栽赃陷害!!” 王肃这番话说的很是自信。 钟会笑着点头,“王司徒说的不错,我在御史台查阅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任何对您不利的内容。” 王肃一愣,“那你带着人闯进我的府邸是想要做什么?!你可知这是什么样的罪行?” 钟会解释道:“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拿人。” “您是没有犯罪,可您的府邸里,有御史台所需要的罪犯啊。” 王肃正要训斥,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白。 钟会再次笑了起来。 “王公,就是您的小儿子员外郎王恺。” “他此刻在您的府内吧?” 这一刻,王肃顿时说不出话来,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王肃的四个儿子里,长子早逝,二子为人忠厚,三子为人谦逊,唯独这个四子做事没有什么道德,处世圆滑,让王肃很是不安,将他带到身边培养。 看着儿子的年纪也大了,王肃就让他参与了考核,补了郎官。 钟会既然敢来这里,那定然是有着确凿的证据。 王肃不明白,刚担任官爵还不到三个月的儿子是如何能跟御史台牵扯上的,但是,此刻他却不敢再发作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众人,“且让他们都退下吧,我有事与你说。” 钟会点点头,其余众人就全部离开了。 王肃忽然长叹了一声,示意钟会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犯了什么事?” “有士子向御史台弹劾他请人代考,用诡诈的手段担任员外郎他收买了御史台的官员,压下了这件事,还让御史台构陷那个士人,将他驱逐出了洛阳。” 钟会眯着双眼,看向了王肃,“王公,听闻他的考核是您安排的,您难道不知道情况吗?” 这一刻,王肃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所谓的员外郎,乃是候选郎官,就是太学没有毕业也能去考的,王肃也算不上是以权谋私,他没想到,对这么简单的考核,自己的儿子居然还需要请人代考。 因为王祥的事情,他对这种学术作假行为是恨到了极点的。 他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情,此刻也是出奇的愤怒。 可即便再愤怒,那也是他的儿子,整件事也关系到了自己以及整个宗族的名誉,他还是要谨慎行事。 “这件事,还有其他什么人知道吗?” 王肃开口问道。 钟会笑了起来,“目前来说,就只有寥寥几个人才知道。” 王肃开口说道:“我的小儿子,没有德行可以担任官吏,我可以将他罢免,让他留在家里,安心读书,再也不出门去招惹他人,至于被他所欺辱的士人,我也可以给与补偿。” “但是这件事,不能传出去,伱也不能将我的儿子带走。” “哦?” 钟会有些意外。 “就因为你是司徒,所以就要逼迫我无视您儿子的罪行?” “如此怕是有些不妥。” 王肃冷哼了一声,“钟士季,勿要在此装腔作势。” “你若是真心来抓我的儿子,何必来司徒府抓呢?在外岂不是更容易?” “我也根本来不及出手,只需闹得沸沸扬扬,我就会将儿子交出来。” “可抓了我的儿子,对你有什么用呢?” “若是想要达到立威的效果,有石苞,何曾这些人在,怎么也轮不到我的一个幼子啊。” 王肃又继续说道:“你前来此处,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帮着你收拾掉天下的乱贼吗?” 钟会忍不住拍起手来。 “不愧是司徒公啊,您可比上一个司徒公要聪慧的多了!” “倘若他如您这般聪慧,也不会是被赐酒而亡的结果了。” 钟会喃喃道。 王肃不怕他的威胁,他又说道:“我乃是被陛下所提拔,先前也只是与司马家亲近,跟其余大族并没有什么关系,如今更是一心辅佐陛下,陛下的官职能推行,也是有我的功劳。” “就算你能杀了我,开心的也不过是那些大臣而已,对陛下和你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钟会的脸色也变得肃穆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如您方才所说的,帮我除贼就是了。” 钟会缓缓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钟会需要几个重量级的大臣出来支持这件事,王肃肯定是要最先拉拢的,钟会不怕他不服软,毕竟,有他儿子的这件事在自己的手里 王肃,诸葛诞,司马昭三个人一同上书,恳求陛下惩治天下的奸贼,劝说陛下以酷烈的手段来结束乱象。 随即,群臣的反扑就可以让他们三个人去扛着了。 自己则是可以安心的撕人族谱。 至于地方上的反抗,钟会也不是很担心,四征四镇可都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钟会得意洋洋的离开王肃府邸的时候,王肃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等钟会离开了此处,其余家人方才前来询问所发生的事情。 王恺也是急匆匆的从后院走了出来,站在父亲的身边,“阿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钟会怎么敢带着甲士强闯我们的府邸呢?!” 听到王恺的话,王肃缓缓转过头来,盯着他的双眼。 王恺从父亲的凝视里,察觉到了一些不妙,他赶忙后退了几步。 王肃忽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听闻你交友广泛,朋友都结交到御史台去了啊?” 这一刻,王恺忽然觉得有些走不动路了。 “阿阿父我我” 而此刻,钟会却已经回到了西堂,他拿着手里的文书,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迟疑。 “唉,可惜,可惜啊。” “可惜他的才学,可惜他的才能如此君子,怎么就唯好钱财呢?” 曹髦的脸色不太好看。 “没什么好可惜的,刚刚做了黄门郎几个月,就敢猖狂到这个地步,倘若以后做了更大的官,岂不是要造成更大的危害吗?!” “对这般品行的人来说,才能越大,危害越大。” 曹髦此刻说的人自然是王戎。 对比王恺的罪行来说,王戎的罪行可就要严重的多,抢占耕地,收取贿赂,广建府邸这已经不是考核作弊,压下弹劾那样的事情了。 曹髦在从成济口中听到这些事情后,即刻派焦伯和张华二人前往取证。 罪证确凿,成济并没有胡说八道。 而曹髦也决定,正式将王戎抓起来。 钟会向来喜爱这些名士,故而也是有些迟疑。 竹林七贤,明明可以打造成最好的宣传之人 而王戎名声极大,抓捕了他,会引起很大的轰动,另外,他的父亲还是凉州刺史,要抓他,得先搞定凉州,不然凉州就有叛乱的可能了。 何况王戎家族势力极大,联姻对象也很多。 钟会此刻都觉得有些棘手。 第135章 以小人对付小人 “必须要抓,绝对不能赦免。” “就是因为他在士林皆知的人物,所以才要抓他。” “他的事情,难道也不是一种宣传吗?” 曹髦严肃的询问道。 钟会开口说道:“那他的父亲若是谋反” “那就诛他的宗族。” “你是怕邓艾不是王戎父亲的对手吗?” 钟会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喜欢,但是工作还是工作,不能让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当然,这仅限于好感不能耽误工作,若是反感,那可就不好说了。 钟会离开了此处。 曹髦再次翻看奏表,却都有些看不下去,心里满是那些贪官污吏。 他索性先将手里的事情放在了一旁,走出了西堂。 曹髦晃晃悠悠的走在皇宫内,很快,他就出现在了昭阳殿之前。 郭老公站在殿门口,看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曹髦,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皇帝可是有段时日不曾来过此处了。 今时不同于往日,过去皇帝常常前来拜见太后,却都只是在门口无法入内。 可如今,皇帝光是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引起了昭阳殿诸多宦官们的骚动,当即就有人进去禀告太后,有人负责迎接。 曹髦甚至还没有开口,郭老公就为他让开了道路,“陛下,太后已经在等着您啦!” 曹髦朝着他点点头,随即快步走进了殿内。 “我儿来了!!” 郭太后精神奕奕,明明是曹髦夺得了大权,太后被完全架空,可看两人的精神状态,仿佛太后才是胜利者。 郑娴就站在太后的身边,看到忽然出现的曹髦,也是愣了神。 曹髦朝着太后行礼拜见。 “母亲,儿臣前来看望你了。” 郭太后急忙让曹髦坐在自己的身边,看到曹髦这有些憔悴的模样,郭太后很是开很是怜惜。 “我儿怎么有了病态?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曹髦也不藏着,很是干脆的将官员贪污,御史台带头收钱的事情告知了郭太后。 曹髦看起来很是悲愤,对官员们的行为失望不已。 他的脸色还有些委屈,像极了一个软弱无助的小皇帝。 郭太后听闻,也是气的骂了起来。 “朝中怎么都是这样的人呢?” “已经有那么多的奸贼死了,难道就不能长点记性?”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郭太后训斥着,曹髦摇了摇头。 皇帝与群臣有着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这种矛盾会随着一方的强势而被压下去,但是绝对不会消失。 哪怕强如汉祖唐宗,也没说能将矛盾彻底解决掉的。 曹髦更不敢说能在有生之年彻底解决掉君臣矛盾,但是他需要尽可能的压制这种矛盾。 不过,如今的曹髦大权在握,军权就是一切的根本,原先他还担心滥杀会导致官员流失,无人可用,但是如今看来,他们存在的效果几乎都是负面的,还不如无人可用!! 经过这一次,自己是有很长的一段时日可以轻松下来了。 不过,得熬得过他们的无形反击才行。 曹髦继续跟太后诉苦,说起了这段时日里的经历。 郭太后连着训斥了好几句,最后方才给曹髦说道:“我儿啊,你也勿要伤心,这些奸贼,迟早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来找我,我定然为你出头!” 听到这句话,曹髦猛地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很迟疑。 “母亲” 郭太后看到曹髦吞吞吐吐,似乎有求于自己的模样,当即心花怒放,却很严肃的说道:“我儿啊,若是有事要我相助,你尽管开口就是了,何以如此呢?” “难道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吗?” “不敢,不敢。” 曹髦这才无奈的说道:“母亲,是这样的我如今身边几乎没有人可以用。” “这御史台里都是些奸贼,想要找到可靠的人实在困难,我想起娘家的亲戚们曾当过将军,也是有些才能的,他们比群臣大概是可信的多,想让他们前来相助” 听到这番话,郭太后有些迟疑。 多亏了曹髦的福,导致郭太后与那些亲戚们有了很深的隔阂,到如今郭太后都不会轻易说起他们。 但是吧,这是皇帝求到自己身上来了,郭太后想了想,好像除却这些亲戚,自己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皇帝的。 郭太后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可以,不过我儿要谨慎些,不能太相信他们。” 曹髦赶忙说道:“母亲,那就请您来召见他们,让他们来相助我吧。” “好!” 郭太后很是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曹髦大喜过望,赶忙拜谢。 郭太后轻轻抚摸着曹髦的头,“勿要担心,有我在这里,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曹髦此刻双眼泛红,格外的感动。 两人又寒暄了许久,曹髦方才准备离开这里,郭太后就让郑娴送曹髦离开。 郑娴跟在曹髦的身边,曹髦方才的言语和神态,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种说不出的悲伤和委屈,让她都有些难受。 她没想到,一个帝国皇帝居然会被大臣逼到这种地步。 她有心劝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两人走出了昭阳殿的时候,郑娴方才开口说道:“陛” 这一刻,曹髦转过头来,郑娴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呆滞了。 此刻的曹髦,脸色无比的平静,眼神再次变得冷漠,哪里还有方才那半点的委屈和无助,又是那种看着就令人害怕的气质,郑娴人都傻了。 她想过皇帝是在哄太后来帮自己,但是她没想到皇帝的演技竟是如此了得,只是片刻之内的变化,看起来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是曹髦的老师亲自传授给他的绝技,一般人都掌握不了。 曹髦平静的看着她,开口吩咐道:“这几天里伱做的还不错,继续陪在太后身边,让她不要来打扰我,就算你有功了。” “若是你想念家里人,可以回去见他们,不必询问我。” 郑娴缓缓点头,她似乎是真的被曹髦吓到了。 曹髦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此处。 如今的大魏需要酷吏。 钟会显然不会是一个很出色的酷吏,钟会虽然重视追求高出了一切,但是他对那些大族子弟还是有些喜爱的,尤其是对名士。 除非那些名士先不给他脸,否则,只要对他客气些,他就容易被人拿捏。 用史书上的忠臣和贤才们,是解决不了这些奸贼的。 只有用那些贪生怕死的小人们,用那些史书上声名狼藉的人,才能对付这些奸贼。 曹髦脑海里迅速想起了几个人。 而排在最前头的,自然就是郭家的几个傻子。 曹髦当初没有动他们,就是想着有一天能让他们派上用场,现在显然就是个好时机了。 在他们被太后驱逐后,大族们疯狂的反扑,将他们弄得狼狈不堪,已经彻底退出了世家大族的列表里,族内都没有人当官了,经学更是别提,唯一一个治经的子弟还在山里头称王。 可以说,如今的他们,是真的被逼到了绝路上。 对他们这样的小人来说,任何一个能崛起和保命的机会,都是那么的重要,他们不会错过,更不会在意这对自己在士林里的名声是否有影响。 再有影响还能比被灭族了糟糕? 之所以让太后出面,自然也是有着其他的深意。 除了郭家的这几个傻子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何曾。 何曾这个家伙,硬是要说的话,他才是这大魏目前最大的贪官。 别看这厮又是什么孝顺,又是什么讲礼,实际上,这厮非常的推崇奢侈。 他的厨房里所做的饭菜,甚至超过了皇帝和王侯们所吃的东西。 司马炎每次召开宴会,召集众人,何曾却不愿意吃,说这些饭菜不如自家的好吃,无法下咽。 这话但凡放在别的朝代,何曾真的是九个头都不够砍的。 可司马安世却不会令人失望,他当即宣布,往后设立宴会的时候,何公可以带着自己的家厨进来。 而为了维持自己奢华的享用,何曾在私下里到底做了多少事,这就不为人所知了,只需要知道,以他的俸禄,完全没有可能跟皇帝斗富就是了。 若是要处置天下贪官,他应当是第一个被拉出来处置的。 但是吧,此人看起来跟司马炎一个德性,做事却很谨慎,只知道他奢侈,却没有什么受贿贪污的罪证。 另外,此人是个绝对不在乎颜面的人,只求保命和享受,也就是说,是一个可以狠下心来对付任何一个人的小人。 这样的人,往往更有成为酷吏的潜质。 曹髦回到西堂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有了很多的想法。 他当即再次派人,这次却是要将何曾带到自己的面前来。 倘若自己麾下如毌丘甸这样的贤人无法对付那些小人,那就用最大的小人来对付这些小人。 自己要跟他们比一比,看谁更凶残,谁更暴虐,既然你们不讲道理,肆意妄为,那也就别怪我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你们了!! 让你们也感受一下被奸贼所欺辱是什么样的感觉吧!! ps:献祭朋友的一本新书,名字叫《三国:龙起江南》,写的是刘磐,喜欢的可以看看。 还有一本《盛唐:从娶杨玉环开始》,听说也还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书名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