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遇上恋爱脑女配》 初见 江南清醒来,脑中陌生记忆有序且迅速的排队而来,在她的脑海中扎根。 承载的记忆太多,她头疼的快爆炸了。江南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悄然紧握,勒出一道隐秘的红痕。 耳边越来越重的呼唤使她仿佛一脚踩进深渊,失重感让她出游的魂魄猛地荡了回来。 “江南,江南!你是不是太累了?” 主位上约四十来岁的女人亲切和蔼的看着她。 她便是江家主母——江雪萍。 江南思绪万千。 她争分夺秒整理了系统给的信息,挑拣出几处有用的地方,斟酌片刻,回应:“或是马车坐久了,有些头晕。” 江雪萍疼惜道:“是了,我拉着你说了这半响,没考虑到你舟车劳顿……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厢房,以后你就安心住下来。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快去休息吧。” “谢谢姑姑。”江南露出一个笑,亲密的唤她。 一丫鬟快步走了进来,低着头汇报。 “萧家二小姐来了。” 江雪萍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和下座另一个女人对视,似乎是在说她怎么又来了。 “随便打发了就是。” 江南记得萧家二小姐就是她的任务目标,萧然。 她礼貌询问:“姑姑这么厌恶她,何不将其拦在外门,永不许进来?” 书中没有详细写过这些事。若是萧然再也进不了府,之后的剧情没法走,那岂不是一劳永逸?她也能愉快的,不费心劳神的完成任务。 江雪萍漫不经心的与江南解释:“萧然她外祖父曾与你祖祖有过些许交情,帮衬过江家。她外祖在时,萧家还有些实力……唉,我江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江南明白了,江家要面子。 她望向门外,一道绰绰约约的影子停留在门口。 在剧情中,萧家之所以灭亡,导火索就在萧然身上,她一意孤行的想嫁给江家二子,江淮。 江淮的话,于她而言,比圣旨还灵。 萧家近两代逐渐没落,后来被江家惹上的仇家灭门。而惹出此事的男主则因为升官举家上京城,躲过了这一劫。 萧家的列祖列宗气的半死,想法设法飘到了系统殿,央求用他们几世的功绩换取萧家续存。 主系统应了,派下任务,找了刚死几分钟的江南接取任务。 。 院外站着一穿着月牙色衣裙,外面套着深蓝色褙子,头上带着一根简单的珍珠簪子的少女。 她乌黑的长发合拢,中间系着一根乳色绳子。头上还有她蒲扇般的睫毛上,都立着颗颗小小的雨珠。 她安静的,提着食盒站立在雨中。 江南打量她片刻,确是一个固执的姑娘。 “小姐,奴婢是新来府上的丫鬟,夫人派奴婢来伺候您。”一矮个头的丫鬟走了来,为江南打起纸伞“最近雨多,小姐莫要淋雨,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江南之前也是有丫鬟的,但是系统随机给她安排的过往中,她和丫鬟在进城前走散了。 江雪萍也出来了,看到萧然还在,头疼的扶额。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然依旧低着头:“…二少爷常于醉生楼买梨花酥,小女便学了送来…” “拿回去吧。”江雪萍平淡道“江府不缺吃食。” “江少…” 萧然的话戛然而止。 啪哒—— 她手臂一痛,手指酸麻,手上提的食盒食盒摔到了泥泞的的地上,盖子翻开,露出还冒着热气的梨花酥。 江南停留在离她一尺的地方,斜睨着看她。 “以后不要来了,江淮有喜欢的姑娘!”女人婉转的声音带着几分傲慢,但她说的是实话。 萧然慌乱的抬头看了撞她的人一眼,愣了片刻。 女人穿着碧色的水仙裙衫,外套套着薄薄的金纹斗篷。她白胜雪,美得脱俗,眼角处带着几分清冷倨傲。 萧然垂下睫毛,掩住眼里的情绪。她慢慢蹲下去,默默的捡起食盒。她捏住食盒的手指关节有点点苍白。 江雪萍趁机说道:“这位是聂城江家来的独女,江南。从小和江淮一起长大的,比你年长两岁,你以后可以叫她江姐姐。” 青梅竹马…… 萧然小声的应了一声,心中的酸涩逐渐蔓延。 “江姐姐。”萧然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南方独有的腔调。 果不其然,听到了对方不屑回答的轻哼声。 萧然没敢再瞧她,小声告辞后,提着食盒落荒而逃。 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快,她没走多远便摔在了地上,连同那食盒一并摔了老远,里面的东西掉出来,趟在了雨水中。 无一人上前。 江雪萍虽说要保住江家仁厚待人的名声,却也早就对她不耐烦了。她一记眼刀阻挡了旁边的李姨娘上前帮忙。 只是当众摔一次而已… 若是她始终不清醒,未来只会摔得更狠更痛。 江南如此宽慰着自己不安分的手脚,将自己箍在原地。 似是摔到了腿,萧然撑着腿,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裳都浸了水。 她将沾上污物的梨花酥放回食盒,缓慢的隐入雨雾中。 江南一直看着她走远,心里不知是何想。 萧然坐上了马车,马车外景色缓慢逝去,江府也在视线中远去,她这才小心的红了眼睛。 此时,有人拦下马车,匆匆塞给马夫一瓶药,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药瓶入手三分凉,萧然握着它,垂眸瞧着瓶身上的江字出神。 是江淮给的吗? 江南躺在床上,想着那一瘸一拐的身影,有些的不忍的叹气。 在系统输送的记忆中,萧然对江淮是言听计从。江淮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甚至有一次女主… 萧然断然不会因今天受辱而轻易放弃的。 江南想了许久,最终决定继续走恶毒人设,在萧然和江淮之间搞破坏。 床板太硬,她翻了个身,又想起自己的遭遇。 江南在现代,是一个小商人,过的还算滋润。一时没注意被车撞了,刚死没多久就遇到了系统,还是经典的二选一,她选了完成任务获得重生,于是被拖到这个世界。 她选择了做任务。 她现代还有百万存款呢,都是自己一分钱一分钱挣得,死了岂不是白挣了! 江南父母生了二胎之后就再也没管过她,少数的几次联系还都是让她给钱。她才不愿意将钱留给他们。 现在她是在一个世界里。 男女主两人从小就是邻居,两小无猜,在成长过程中渐生情愫。后因女主家事被迫分离五年之久,女主再回来时,物是人非。男主被京城权贵青睐,后考上状元,一路高升,举家搬迁到京城。身边还多了好几个姑娘,还为了这些姑娘屡次怀疑她。女主准备放弃这段感情时,男主突然知道了女主离开的苦衷,醒悟过来了,开始追妻火葬场,百般示好后,让女主稳坐了正妻之位,其他几个姑娘统统成了小妾。he。 如果不是萧然为男主挡了仇家的刀去世,应当会成为男主众多小妾之一。 萧然还经常被当成是爱情调味剂一样的存在。男主生了女主气,就来使唤萧然让女主吃醋,最后再哄哄抱抱女主,说一些最爱她的话,这事又过去了,直到下一次江淮需要萧然时。 萧然即便知道自己是工具人,却也甘之如饴。 江南想起今日天冷,下着小雨,尽管如此,萧然还是来送着那什么酥。 想必江淮去寺庙祈福的事情没有告知过萧然。 别人根本不在乎她,她还如此。 判定结果:恋爱脑晚期。 江南感叹一番,又去看别的剧情。 许多配角的剧情都被简略处理,包括江南的。 “元丰三十五年,江雪萍将江南嫁与当地商贾,元庆四年,因商贾拒付药钱,江南挣扎五日,遗恨身故。” 江南:? 她聂城的父母虽然都身亡了,但留给她了十几家铺面和许多的嫁妆。且,聂城江家的财富实力起码是阳城江家的两倍不止。她可是富婆!怎么付不起药钱? 江南觉得有些奇怪,但因头晕,就此打住。 她坐起来,看了眼丫鬟。 丫鬟立刻上前,恭敬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阿驼。” “阿驼,之后萧然来江府,你都来知会我一声。” “是。” 江南又补充一句:“还有江淮,他回来了,也跟我说一声。” 阿陀眼中闪过了然之意:“是。” 江南见她还在旁边踌躇着,似还有话说,换了个姿势,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奴婢曾听夫人说过,二少爷五日后便会从普光寺回来。” 我真该死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江南扔给她两枚铜钱“赏你的。” 阿陀以为自己献殷勤献对了,笑意吟吟的捏着钱退下了。 江南起床清点自己带来的财物,她记得在柜子里有一个清单。 她按照记忆,找到了钥匙和上锁的柜子。 打开柜子,拿出清单,一甩,清单另一头哗哗的掉到江南脚下滚出好远。 江南咋舌。 她是真有钱啊! 一大坨清单,她撩起来看了好久才看完。 作为一个生意人,她手痒了,心也痒了。 系统说过,离萧家灭顶之灾还有十年。十年时间足够她做些什么了。她最终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但是生活总是活给自己的。 最让她高兴的还属清单的最后一列——暗卫数十名。 她父母给她留下的数个暗卫,十年前开始培养,生生用钱砸出来的。 她决定做生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这些暗卫还需要庞大的钱财数量来养着,若是只花手上的钱,迟早坐吃山空。 。 江南上了街,街上万般繁华景象,现代有的街边摊,这边也大差不多。卖饼的,卖宠物的,卖书的。随便路过两个人,都是穿金戴银。 还有赌坊。 江南在一座人来人往的赌坊面前停了下来,匾上烫着金字‘富贵坊’。她有些好奇的往里面看。 隐隐能瞧见一些人影,每过两分钟,要么爆发出惊喜的尖叫声,要么吵吵嚷嚷些什么。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个男人。 “诶,听说王青又输了一百贯钱。他怎么还的起?他婆娘都带着孩子跑没影儿了。” “这有什么?他干兄弟肯定会帮他还的。” “也是…他兄弟对他可算义气了,出事了立刻就来帮忙。” “什么义气,就是蠢。为了义气,连自家婆娘……” 两人聊着天从江南身边远去。 江南驻足片刻后,又马不停蹄的继续出发去找可以租的铺子。 江南在现代中做的就是茶铺生意,回古代了自然也是想着继续做这行。万事有钱,开头就容易了。 正好,她有钱。 江南打算先盘几个铺子,请几个可靠的人,做做品控,发发广告打下知名度。最好做成一个连锁品牌,全国化,最后再推出海外,就能坐着收钱。 她选定几家之后,上去谈价,在她砸钱之下很快就谈妥了。 她盘的这些店原先就是做茶叶生意的,交接一下换换牌匾即可,至于脱颖而出的货物……她已经派暗卫连夜在远去西北部三十里悬崖绝壁处找到了“半天腰”。只需要摘取嫩芽晒干量产。 她了解到,这个时空虽是盛世,总共喝的茶叶也不过七八种,其中并没有半天腰。或许是其生长地方过于偏僻危险,鲜少有人会去那儿找茶树。 半天腰,现代四大名枞之一。汤底色泽金黄,含有果香和坚果香气,一口下去,味香醇绵长,细品颇有些甘甜,回味无穷。 既美丽又美味,可以把受众拉上去。 江南最后找的一家,原先是做纺织的,但开在湖边,她很是中意,只因那里绿柳湖水,很适合品茶闲谈。 江南亲自去上一趟。 她行动速度很快,价钱也给的合理,纺织老板正愁生意不行,入不敷出,来了这么一个愿意花高于市场价的人接手,高兴还来不及。 江南行动速度很快,第二天,就将自己想好的藏芳楼牌匾挂了上去。 在钞能力下,装修速度很快,没几天就可以开业了。 开业当天,鞭炮,花束,一应俱全。 她还招来了一个姑娘在店里做事。 小姑娘叫芳蕊,年十七,水灵的眼珠子灵活的转悠,脸上有挥之不去的朝气蓬勃。江南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因为肉价在和男人据理力争,争得面红耳赤,在男人嘴不干不净的时候,见机踹了他一脚。待男人挥起拳头时,又像小兔子一样唰的一下跑了,临走前还不忘把桌案上的钱也给拿上。 在旁边观看全程的江南当即就觉得,这是她想要的总店掌柜,于是沿途去把她寻了来。说明来意之后,芳蕊立刻就答应了。 今日开张,芳蕊也来帮忙了。 芳蕊原本以为自己的老板只盘了一家小店,过来一看,才发现她有好几家招牌一模一样的店。 她老板,可真是富! 店里的东西已经齐全了,但她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 她撑着下巴苦思冥想,最后眼睛一亮:“老大,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添置些许东西。这店里冷冰冰的,不如买两颗发财树回来怎么样?寓意也好。” 芳蕊总是喜欢叫江南为老大,正正经经的茶店被叫的像地方混混。江南纠正过好几次,都没用,也就随她了。 江南一挥手,大气的说:“可以,顺便给我买个东西。” 芳蕊问:“什么东西?” 江南一时间忘了现代再度流行起的来盘核桃的叫法了。她思考片刻,伸出纤长的左手,挥了挥:“我手痒了。” 芳蕊迷茫了会子,恍然大悟。她心想,不愧是咱老大! 她十分有气势的问江南:“老大,你说,今天我们去收谁家铺子?” 旁边几个客人扭头默默的看着她们。 江南:“……闭嘴。” 她解释几番后,芳蕊才明白,原来是文玩核桃。 “老大放心!我一定给你带回个又大又亮的。”芳蕊嬉笑着挥手跑走了。 。 又过了四日,这些天,萧然都没有再来了。 但江南没有放松警惕,江淮马上就要回府了,听到风声的萧然必定会赶过来。 江南在查账单的时候,阿陀进来了。 她有些着急,压着声音道:“那个萧家小姐今日又来了。” 江南立刻放下手中的账本,走了出去。 她要尽可能的阻止两人的见面,尽职尽责的扮演恶毒女配。 萧然被引领着在花园里四处行走的,她心不在焉的观赏周围的景色。 白玉兰和紫玉兰争相开放,清风一吹,留下一地的香损残存的花瓣。萧然有些不忍踩踏,绕路而行。 江南则踏在这些花瓣上,拦住她的去路。 她挑着眉问她:“你又来江府作甚?” 萧然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碰上江南。她看着趾高气昂的江南,手握成一团,往袖里藏了藏,低眉顺眼的唤她:“江南姐姐,我是来…” 江南眼尖的瞧见她的动作,手伸出来,嘴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给我!” 萧然脸上涌起一抹不知是气愤还是难堪的红云。她轻轻摇头,往后退了两步。 “莫要再让我说第二次。”江南不耐烦的说。 阿陀也道:“你是不是偷东西了?不然怎么不敢…” 江南微微皱眉,不悦道:“你插什么嘴?” 阿陀低头:“是。” 萧然身形微微一颤,秀眸微闭,她像是习惯了这种侮辱,认命的摊开手,嘴角带着极为勉强的笑:“好。” 她手心躺着一只精美的荷包。 阿陀把荷包抢过来给江南看。 上面绣着一只荷花,碧叶黄蕊,展开的花瓣皆栩栩如生,绣工之精巧怕是城最好的绣娘也不过如此。 江南看完,将荷包扔回给萧然:“你不必大费周章,江淮不会喜欢你的,快走!” 萧然垂着头,在遇到江南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是白跑一趟。她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一块玉佩从她身上滚落下来,在地上翻了几个圈儿。 带着油脂光泽的玉佩,透亮白润,在绿色草坪上格外显眼。 阿陀在夫人那儿见过世面,讶异道:“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 说完她就要去捡,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江南捡起玉佩,入手温润,上面系着一根精心编织的红绳。若是阿陀捡去,这玉佩必然回不到萧然那儿了。 她叫住了萧然。 萧然以为她还想着难为自己,有些无力的转身,一块白色的东西正正好丢进她的怀里。 她定眼去看,正是她日日佩戴的玉佩。 江南恶声恶气的说道:“把你的东西都带走,它们不配待在江府。” 萧然捏着有余温的玉佩,温婉又郑重其事的行了大礼:“姐姐所言甚是,小女子多谢江姐姐送还玉佩。这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次送小女的生辰礼物,若是它丢了,我便再无颜泉下见母亲。” 江南瞧着她真心实意的道谢,心中堵得慌,偏头道:“这与我无关,你快些离开。” 说完,江南走了,离开的速度比萧然快多了。 。 晚上,江南清点完几家店铺的日营销额,皱了皱眉。 完全没达到自己的理想营业额! 目前茶铺还和以往那些普通茶铺没两样。 她需要尽快将自己的店和其他的店区别开来,半天妖制好还要两个月。江南沉思一会儿,决定去制些广告分发给大众,最好是刻在实用的东西上。伞,扇子,或者别的什么上。 想好这些之后,她困了,躺上床,抱着长条枕头安然入眠。 寂静的夜晚,无边的浓墨打翻在天空,万家无灯火。 江南抱着枕头,想起今天的萧然的事,脑中挥之不去。她顶着黑眼圈猛的坐起来。 “我真该死阿!” 味道如何? 第二天,江南又找了一些人来装修茶楼,亲自监督。 原先有些陈旧的地方,如今焕然一新。 江南喜气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新店,怎么看怎么满意的时候,她被旁边的人戳了一下。 “老大,对门的女人眼神好凶。”芳蕊小声说道。 江南把目光移到对门,对面也是一家茶铺,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眉毛上扬,满脸写着老娘不好惹。 女人也看到江南,瞪了她一眼。 芳蕊道:“她可能是在记恨咱们开了一家茶铺,还开在她对面,以为咱是在挑衅她。总觉得…她以后会给我们使绊子。” 芳蕊虽曾经宅家里,不曾在外做过事,但对于一些事还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她略带担忧的看了看江南。 江南倒不在意:“无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待最后一样东西也入了店,江南准备收拾收拾回府上了。 路过对门的那家魏记茶铺时,那女老板本在算账,看到她,立刻动身出来,也不做什么,就是走到她面前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坐回去。 江南觉得有点好笑。 那女人冷声道:“我们魏记茶铺在长禾街已经开了数十年之久,谁想来这条街喝茶,必会想起魏记。劝你一句,不想亏本,就把店开到别处去!” 江南没搭理她,回府。 次日。 芳蕊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说她买了很多花,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提到花,就眼睛放光。 江南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花?” 芳蕊深沉的看向远处,江南跟随她的目光看过去,窗户外是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是随风扭动身姿的柳树,是闪着金鳞的湖面。 “因为…”芳蕊皱起眉头。 江南似乎明白了什么,面有不忍,叹了口气:“若你不愿意说…” 芳蕊道:“你不觉得跟我的名字很配吗?” 江南秒变脸,转身走开。 装修完茶楼,江南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去街上寻寻灵感。 她上街前还临时雇了五个拿东西的丫鬟。 芳蕊跟在后面,见到这样的阵仗,目瞪口呆,觉得十分浮夸。 没多久她就明白了,这五个丫鬟,原来是刚需! 江南见到有意思的东西就想买,简直壕无人性,但她砍起价来也是针针见血,到了最后花的钱竟然不算太多。 江南在一个卖瓷器的店铺停下来。她需要给茶楼选些精致的盛器。 她指着一个笔绘的竹子茶杯:“这个茶杯,我要百个,怎么卖?” 店铺老板乐呵呵的过来道:“客官的眼光很好,这是阳城最会画瓷的王阳所画,刚好只有一百个呢!这样吧,算您五百文钱一个,如何?” 江南扫了一眼他仿佛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的摊子和一堆随意散落在板子上的瓷器:“你既然不想要这个大单子,那就算了。”她抬脚就走。 店铺老板变了脸色:“客官,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不要大单子,这样吧,四百文钱怎么样?这可是王阳所作。” “我才来阳城没多久,不认识什么王阳,想来既然这么珍贵,还是留给有缘人吧。”江南还是要走。 江南撒谎了,她知道王阳这号人。他的画,也确实算得上一等一的。可惜一次意外,导致了王阳胳膊肌无力,再也无法画一些有难度的画,只能画些简单的。例如这竹子,简单几笔勾勒出来,还可量产。 比旁的瓷器贵些无妨,但五百文钱一个是万万不值的!一百个两节手指大小的瓷杯就要她二十五两银子? “芳蕊,走了。”江南轻声道“咱们自己都是生意人,还能被坑了?” 说完,她真的走了。不过堪堪走了几十步路,瓷器老板就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抱歉,小姐,您是诚心要是吧?” 江南不说话,只是指了指五个丫鬟手上的一堆东西。 “那我就诚心出价了”瓷器老板比了个数“六十文一个,真不能少了,我还得付钱给王阳呢。” 江南重新打量那竹画瓷杯,王阳虽说作不了大画,但功底还是有的,竹有深有隐,傲然挺立,栩栩如生。 “好,成交。”江南一笑。 芳蕊给江南比了个大拇指:“一下子降到十分之一,真厉害。” 回头后,瓷器老板苦笑着给她数瓷器。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江南给完钱后,一个穿着有点脏乱的小女孩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她支支吾吾的对瓷器老板说:“爹,娘又在喊疼了。” 瓷器老板身上一僵,开始收拾摊子:“我这就回去。” “爹…我好饿,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小女孩扯了扯他衣服,小心翼翼的说“我可以买个烧饼吗?那边有昨日的烧饼,一文钱贱卖呢。” 瓷器店老板给了她五文钱:“买新鲜的,不许买昨天的!” “好!”小女孩跑开了。 芳蕊忍不住插嘴:“你们这怎么开着店铺,还苛待孩子和婆娘呢?” 瓷器店老板叹了口气:“不是,是我媳妇得了重病,药钱每日要五百文呢!我每天呢,偶尔卖个几百文,偶尔运气不好,卖个几十文。银子只能省着花,我出门在外,有时候媳妇没那么疼的时候还会顾顾小幺,给她做做饭,有时候她疼起来便连自己也顾不上了。今天是我走运,遇上了你这样的大单。” 他一说完,女孩就拿着两个烧饼跑了回来。 “爹,你也没吃饭,你吃。” 瓷器店老板点着头,把新鲜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给女孩吃,把冷的有些发硬的给自己吃。 江南把小女孩叫了过来,递给她二十两银子:“把这个拿去,若是挨饿的时候,自己买些吃食,莫要把胃饿坏了。还有……去给你娘买药吃。” 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眼中的懵懂还没散去,但也知道自己遇到了恩人。她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却还是将银子推了回来:“不能要,我什么都没做,不能要。” 瓷器店老板也连连摆手。 “谁说什么都没做?待你长大成人了,可要双倍还我,这就叫投资。”江南道。 投资?小女孩不明白这个意思,但明白这钱日后得还。 她郑重的点点头,奶声奶气:“我以后定会双倍归还。” 回藏芳楼的路上,芳蕊问:“老大为什么不干脆花二十五两银子买下来瓷器,可以帮助他们,还免于解释的麻烦。” “那不一样。”江南吃着糖葫芦,摇头“不当冤大头和帮助他们并不冲突,这不是简单的二十五两银子的事。” 。 很快又到了晚上。 圆月外有着两个界限分明的光圈,一黄一蓝,交相辉映,煞是美丽。偶有飘一朵浓重的乌云,遮住些许光辉。 江淮回来的阵仗很大,整个江府都半夜梳洗起来给他接风洗尘。灯盏一盏盏的亮起,直到星星点点铺满整个江府。 阿陀急切的叫醒了都快睡着的江南。 “表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初春的夜晚很凉爽,江南窝在自己刚暖好的床里根本不想起。 “小姐,你不是很想见到二少爷吗?连礼物都给他准备好了。” 礼物?她什么时候给那家伙准备礼物了? 阿陀把她昨晚上睡前睡不着,带着复杂心情起床折叠好的千纸鹤捧了过来给她看。 “看表小姐,您折的千纸鹤多么精致啊!少爷见到了,一定夸您心灵手巧呢。” 大可不必。 江南面无表情的打开一个木盒子,将十几只千纸鹤都扔了进去,锁上。 她可不想阿陀自行拿她折的东西,去送给江淮。 在阿陀的百般催促下,江南不情不愿的起了床。她路过湖的时候,将钥匙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抛到了湖泊中心,噗的一声便沉没了进去。 江南是在快到主厅时遇到的江淮。 江淮能当男主,外形自然不差,浓眉大眼,身长挺拔,眉目间,似是不耐烦,又似是惆怅。 小厮正在给他报着京城郁家的事儿。 江淮听到郁家过的不好,愣了许久,眼中有一分深情流露出来:“早知如此,当初…她何必…” 转身,江淮似乎才注意到了来的江南,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江南随便披了一身简约的衣裙,然她眉目冷艳,轮廓却柔和,最适合淡妆,在月光下飘飘欲仙,清冷出尘。 他已经听说了江南对付萧然那些事,他对萧然那等美人是很满意的,尤其是美人对他还无怨无悔。若不是需要先娶妻再娶妾,他早就将她带入府中了。因而江淮对江南赶走萧然颇有些不满,但瞧见她这等不俗的容貌之后,那点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半侧过脸,露出最英俊的角度,勾出一个无力的笑容:“你就是新来府上的江南表姐吧?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江南看着他眼角憋出来的泪光,用最清冷的语气说出最粗俗的话:“是有点,表弟,你眼角分泌物好像在发光,快擦擦。” 江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江南说完就进了厅,对这人,她心中满是鄙夷。 自以为是,实则破破烂烂的深情。 若真觉得人姑娘受苦,何不去把她带回来? 江淮从小到大的青梅离开他了,所以他要死不活,他花天酒地,他寻了一堆的女人陪伴,每个女人都像青梅一点点。旁人还要表彰他的深情。 呸。 待人都来齐了,江姨妈说了些安慰鼓励江淮的话,然后介绍江南与其互相认识。 “我们方才打过照面,是不是,表姐?”江淮给了她一个自认最好看的笑容。 多少女人都被他这笑容迷倒过。 江南脸色微冷,点头。 江淮摩梭下巴。性子孤傲的美人,有点意思。欲拒还迎的招数嘛,他懂他懂。 。 在曲折之后,江南安稳睡到了第二天。 萧然会来,这是江南早就知道的事情。但她没想到的是,萧然为了和江淮见面,竟然用一盘点心引诱她来到西殿,而她本人则从东殿进了府中。 江南看着丫鬟端着的一盘点心,气极。 她像是一个用点心就能诱惑走的人吗? 丫鬟甚是会察言观色,瞧她不满的模样,小心翼翼道:“表小姐若是不高兴,奴婢拿去倒了如何?” 江南沉浸自己思想,久久没有说话,丫鬟自以为懂她意思了,端着点心就要离开。 江南拦住了她。 “也不能浪费了。” 她正好早上没吃饭。 点心香味浓厚,模样似雪花,精致小巧。表面黄灿灿的,酥脆至极,用手轻轻一碾,就有些金黄色的碎渣留在她手指上。她咬上一口,强烈的桂花香味便充斥整个口腔。 怨不得江淮愿意吃她做的点心,也怨不得她十分自信的将点心当作礼物,送到府上来。 味道确不赖。 点心个头很小,一口一个,江南不知不觉吃了十来个。 她拍了拍手上的渣。 是时候该去堵他们了! 在一路上丫鬟的情报之中,江南很是轻易的就找到了江淮和萧然。 他们正在一处高耸的假山旁边,江淮正拉着萧然和她聊着什么。江南靠近了些,站在假山的另一边。 两人的对话传来。 “然儿,我没什么可送与你的,我亲手画的画,不值几个钱,想必你一定会喜欢。”说道此处,江淮苦笑了一下“…你的头发与她很像,都是这样如云的鬓发。你还记得我之前提过她吗?她那么绝情的离开了我,我很难过,至今走不出来。或许,我是需要一个我怎么伤害都不会离开的人,这样我才知道,我不会被抛弃。这个人…可以是你吗?” 什么玩意? 江南面无表情颠了颠手里的重物。 江淮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团模糊的灰色东西砸中他的肩膀,疼痛瞬间从肩胛骨的中心蔓延开来,疼痛使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向袭击凶手看去,是一块头很尖锐的,带着杂质的矿石。 这是江南出门前随身揣的矿石,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江淮脸黢黑,捂着肩膀,英俊的脸有些扭曲。 “是谁?出来!” 江南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带着冷意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见的无措,走了出来。 “抱歉,表弟,我方才手滑,砸错了人。你没事吧?” 她这句话,惹得面前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只不过一个从难看的脸色缓和过来,一个则愣住在原地。 江淮忍着肩膀的剧痛,仿若无事般笑了一下:“我平日虽用功读书,却也勤于锻炼,现在已经不痛了。” 江南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转头看向萧然,冷若冰霜:“萧姑娘,看来我昨日说的话,你并未放心上。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萧然攥紧了帕子,她嘴角微微向下,眼眸低垂,并不说话。 江淮本是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的,然该有的装模作样还是得有。 他拉过江南到一边,道:“表姐,我知你不愿意见到她。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若是打坏了可如何是好?”他虽然拉她到一边,但声音那些,都不低,足以让萧然听到。 江淮心中高兴。 看吧,他就说。 昨日江南一定是在装矜持,今日瞧见他和萧然亲近了些,就坐不住了。 江南侧眼,瞧见萧然听到他的话,看了过来,默默盯着江淮的背影。 江南转了个身,在两人中间形成一个人形隔墙。 “男女不适独处,萧姑娘我送你出府”江南嘴角挂笑,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吧。” 江南没有将萧然送出府邸,而是带到自己的招待客人的偏厅中。 萧然每走一步,都很是忐忑。 此时,突然下起细雨来,丝丝缕缕的银线来,天上灰暗的云飘荡在空中。池中的锦鲤浮出水面,一开一合的张着嘴。 雨滴落在萧然的身上,给她心上增多了一份沉重。 萧家曾经是大族,萧然听过许多的腌臜手段。江南既也喜欢江淮,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偏厅。 江南钻进了房里,徒留萧然一人在外。 萧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偏殿没有蜡烛,晴天的白日还算亮堂,但阴天,这里就显得阴沉沉的。 “请萧小姐坐一会儿。” 一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 这突如其来声音,吓得萧然往后退了两步,她没站稳,想扶着桌子,却将桌上的瓷器碰碎。 巨大的碎裂的声音捏紧了萧然的心脏。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片。 她做错事了… “这瓷瓶多少银子?”萧然不安的询问“我赔…” 丫鬟面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匆匆离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丫鬟回来了,对她说道:“这瓷器随处买的,不值钱,不必赔。” 不用她赔?萧然愣了愣。江南不是很讨厌她吗?她竟… 亦或者这丫鬟的主子是别人? 江南在别处呆了数分钟,觉得下马威下够了,连忙回了偏殿。 萧然坐在凳子上,抿着嘴,水眸中是万千愁绪。 江南走了进来,抱着手,冷然的看着萧然,吓唬她:“你要是再这么冥顽不灵,下次那石头就砸你头上了,明白了吗?” 萧然有些被吓到,肩膀微微一抖,却复又勇敢的抬起水灵灵的杏眼望着她,似有什么话要说。 江南冷哼一声:“看着我作甚?有什么话,快说!” 萧然抿着嫣红的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江南姐姐,那叠点心,味道如何?” 打起来了 江南看到她明亮的眼神,想起自己吃尽兴了又让丫鬟打包回自己院子的雪花酥饼,心里微微发虚。她冷傲的说道:“那叠点心?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吃?我才不会吃不知道什么东西做出来的点心!” 萧然看向她沾着的少许的黄渣的唇边,乖巧的垂下头:“哦。” 她思量片刻,又吴侬软语的解释道:“是用糯米粉,糖,油,桂花制作成的。这些都是我在北巷子口的王家铺买的。” 江南:“……”不是,谁真的在问你了? 江南回院子的路上,都在复盘自己今日的行为。 想来想去,都觉得很完美。 要是回了现代,不如去混混娱乐圈,当当演技实力派什么的。 这个念头直到她照铜镜发现嘴边的饼渣,戛然而止。 。 下午。 江南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她今日的安排是去看一看自己的店铺情况。 她花大价钱做的广告打出去,人客量比刚开始时多了些。她的茶楼讲的是一个雅俗共赏。座位,还是有讲究的。点便宜茶的坐大厅,偶尔会安排一个说书人来讲书,端的就是一个热闹。 需要安静些的,点贵些茶就能坐二楼,有风屏隔离,偶尔江南会安排阳城出名的诗人来出题,可吟诗作对,玩上两局飞花令。三楼便是贵宾包间,全封闭式,只留里侧的窗户,可以轻松的一览湖泊全景,极适合三两朋友来谈重要事宜。 苏蕊一会儿算账,一会儿招揽客人,忙的脚不沾地。 待江南一来,她就暗戳戳的拉着江南告状。 “我打听到了,对面魏记茶铺的女老板,姓魏。” 她贼眉鼠眼的说道。 “打听的很好,以后不要打听了。”江南道。 苏蕊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哎呀!人家还没说完呢!姓魏名素,是魏家的单传。她们家生意一向以来都是以老字号,口口相传打出的招牌。怪不得她之前那么嚣张呢!还有啊,我发现那些魏记的老顾客,雷打不动的去魏记呢,我费尽口舌,也没能把他们挖过来。那魏素倚在墙边,看我挖人白费劲,笑了老半天,气死我了!” 江南沉吟片刻:“不用挖过来,我们要吸引的不是这附近的顾客。” “啊?”芳蕊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是震惊“我们不吃周围的客人怎么开下去?” “我们呢,要吸引整个阳城的人来这条街,只要宣传到位,营销到位,那些人不远千里也会来的。”江南道。 芳蕊又问:“哪些人啊?什么是营销?” 今日的藏芳楼人数增多,魏素就站在二楼气的牙痒痒的看着对面来来往往。往日冷清的街道,今日都看着热闹了些。 她身边坐的姑娘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感叹道:“她们也是有本事的。” “有本事,有本事的话开别的地方去啊,再不济,也可以开到街道的另一头去。这条街道就我们一家茶铺,她偏生开到我们魏记茶楼对面,她们就是故意的!!没准是我爹他们的对手,现在来报仇来了。不行,我们不能输,去查查她们到底做了什么,这么多人来她们的茶楼。” 魏素坐不住了。 她可不能输,无论用什么办法! 否则...她有预感时间一久,她们的茶楼就会萧条下去,她那些固定来的老顾客也会被吸引走。 客人都是一波波的来,一波波的走。芳蕊闲空下来走到铺门口,抬头一看,就看到魏素那双黑漆漆带着幽怨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她赶紧回到后厨跟品新茶的江南说道:“我觉得魏素那女人冒着一肚子的坏水呢!!我们是不是该防范一下?” 江南在现代帮父亲管理生意,见过的无非就是找人来闹事,好好的东西被说成坏的让人闹肚子,或者带来蟑螂苍蝇等恶心的东西丢进水里栽赃他们,或者在网上给差评,找人来冒充店员实则窃取秘方,等等等等。 她都见过,也帮忙处理过,很多时候,几个位置刁钻隐秘的摄像头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不过现代有监控,古代可没有。 “再加四个人手,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在店里盯着就行。”江南喝了一口茶,芬芳扑鼻,满意的点点头,又像想起什么“要壮的,高的,穿着最好破烂一点,露出肌肉。钱不是问题。 ” 芳蕊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收到!” “还有,你喜欢养东西,爱养动物吗?” “动物?我在家里鸡鸭鹅都是我在管的,算不算?” “嗯,那你去养些鸽子在湖边儿。忙不过来就雇人手,钱记账上。” “明白!” 去办事的时候,她路过了花店,看到里面郁郁葱葱,挺拔的发财树,心里一喜。 再买些发财树好了! 芳蕊很喜欢打理这些花花草草的,只是可惜在家里,要做农活,干家务事,很难有钱有闲去做自己的爱好。 在藏芳楼,她反而得偿所愿。 芳蕊喜滋滋的将两颗盆栽放在了二楼架子上,给其浇灌水之后,施好肥。 。 出了藏芳楼,江南又去了城东城西城南另外三家茶铺,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开了四家茶铺,比现代的自己还多了一家。但,她仍不满足。 江南手头上的钱还有很多很多,多到这个时代的女性几辈子都花不完。 她今日出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来巡查店铺。 江南以忘记买送给江姨妈礼物为由头,甩开了阿坨,独自走向一个黑暗小巷。 在她记忆中,有一支还未成型的贸易商队,未来会成为皇商,是唯一的女子多数的商帮。但她们在这现在,还很弱小。因为被劫货,导致了经济问题,濒临解散。后来,商队头儿秦弯拼死找到了被山贼偷藏的货物,这才令秦信商帮起死回生。 剧情里江淮也注意到过这个商队,但是他不太信女人众多的商队,认为她们会落成这样是咎由自取,换成她哥来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于是他转而资助了秦弯的哥哥,这给秦弯的商队无形之中又施加了许多压力。 但,后来秦弯还是凭借努力,当上了皇商。在最后的结局中,惜败给了自己的哥哥,被迫归隐。 许多人都认为,这样的结局是正常的。 江南决定雪中送炭。她最不缺钱。 这也是她一穿来就想好的,明面上,她有四家店铺,暗地里则投资商队。 江南按照记忆走进一处偏僻的暗门。一进门,就感觉有一道阳光反射过来的刀光从她脸颊上划过。 江南微微眯了眯眼睛,继续向前走,方才那紧张危险的气氛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那一瞬间,藏在各处的商队队员被自己父母培养的暗卫们给控制住了。 江南进去后,房中就几个卧榻,看起来甚是寒酸。主卧榻上躺了一个少年,少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脏兮兮的,黄铜色皮肤,但盖不住她秀丽的脸庞。 她察觉到江南进来了,抬了下眼皮,瞧了眼那抹出尘的身影,眼下是一片乌青:“秦信商队何德何能,惹来大人处处针对。” 她误会了。 一个商队能走下去,队中必有好手。江南能不动声色的控制住他们,安然的走进来。她以为来者是这段时间处处针对自己的人,她以为江南就是大人物。 “我不是你说的大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有钱人。”江南打了个手令让自家暗卫放了他们,随即笑道“秦弯,我是来帮你的。” 秦弯听言坐了起来,打量这个穿着不凡的女人。 “帮我?怎么帮?为何帮?你是谁?”她甩出一堆问题。 “我是江南,当然是用钱帮你。”江南不嫌地简陋,找了块儿地方坐下来“你们货物被劫,现在正是需要用钱补亏空的时候。” 秦弯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眼中有些复杂情绪。 连自己商队货物被劫都知道,她还说自己是普通人? “我为什么相信你?”秦弯问道。 “我明日就派人来给你两箱银子,助你们度过难关,再留下几名我的暗卫,陪你们一起去找被山贼抢掠的货物。你定会信我。”江南将一张地图从袖口翻了出来,上面有几处毛笔画上了圈圈“这是山贼藏身的地方,你且拿去。” 这其实是上一世的秦弯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过为此,她付出了很多代价,留下病根,成为未来的不可抹去的弱点。 秦弯接过来,看了半响,眼睛微微发亮,抬头问江南:“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们壮大。我每年会给你们的投资,希望你能翻许多倍的拿回来。”江南对上她眼睛“以及,你需要回程时把南方的茶叶运回来给我。” “就这?” “就这。” “如果贸易成功,自然是翻十倍都不难,可…你这么相信我?” “当然,我信你有那个能力,合作愉快。” 秦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熬夜通宵了几个晚上的问题,竟就这般迎刃而解了。 江南跟她沟通完,也没多逗留。回府时,遇到买了一堆东西的阿坨焦急的等待她。 她看到江南,着急的问道:“表小姐这是去哪儿了?” “方才突然想出恭,寻了路边的人家。”江南解释道。 阿坨点点头,这么短时间,江南应该去不了哪里。 回府的时候,太阳西下,晚霞在天上铺开漂亮画卷,映红了大地。 路边的住的远的商贩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住的近的都还想打折扣卖掉剩下的东西。 一路畅通,却在自家门口被堵了路。 阿坨看着一堆人围在一起,自告奋勇的要去查看情况。 没多久,她回来了,脸上带着唯恐世界不乱的笑容。 “表小姐,是萧小姐和王小姐吵起来了,看样子都快打起来了!” 归还 王菲菲坐在车上,惺惺作态的看着萧然,对旁边的丫鬟道:“昨日淮哥哥送了我一对儿玉石手串儿,可贵了,萧妹妹,你没有吧?我忘了,你家那样了,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东西,怕不是马上就被……” 她说到关键处,捂住了嘴巴笑。 王菲菲长相清秀,坐的娇子十分气派。 她父亲是地方县令,家境优渥,自是把江家适龄的江淮看做囊中之物。她对于萧然总是纠缠江淮十分不满意,今儿赶来就是为了敲打敲打萧然。 萧然对着她的教训显然左耳进右耳出,盯着府门口的石狮子发呆。 “萧妹妹,你是在嘲讽我堂堂县令之女还没有石狮子好看吗?”王菲菲尖牙利嘴,见缝插针的寻她错处。 萧然有点点茫然,看了眼石狮子又看了眼王菲菲,似是真的在打量谁更好看。 王菲菲气的一跺脚,回到轿子里去了。 “阿翠,给我收拾她!” 名叫阿翠的婢女走上前来,板着脸要扇她巴掌:“谁让你一个商女顶撞我家小姐的?” 她说一句,啪的一下十分清脆的声音就响起。 萧然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却没有任何疼痛感。她睁开眼,发现阿翠正在面无表情的自个儿拍巴掌,模仿打脸模仿的惟妙惟肖。 三声过后,她停了。 阿翠凑过来小声对萧然道:“我家小姐从小脾气被惯坏了,你以后最好躲着她走。我奉县令命看管小姐,今日你无错,不与你为难。日后当她面就不好说了。” 萧然小声道谢。 轿子也逐渐远去。 围观的看众见没了好戏看,轰然散开。 人群一散,萧然便看到了逆行的江南,她眸子闪了闪光,走上前来行礼。 “江南姐姐,萧然今日是来拜访您的,还有归还这个…”她拿出一个镀了金边的药罐。 赫然就是江南刚遇到萧然,她摔伤时,她偷偷找人送去的名贵药材。 江南根本没让那人说是她送的,萧然如何得知? 萧然看出她的疑惑,用着她软软的小调道:“瓶底有极小的江字,且束其罐盖的缎子是独特的水蓝色。这种蓝色我常在姐姐的腰带上看见,想来是姐姐喜欢的颜色。” 真是谨小慎微的人儿。 江南保持着冷漠神情:“不是我送的,也不是江淮送的,江姓在阳城不下十家。莫要自作多情。”说完,抬步进了府。 她最好对江府没有任何好印象,敬而远之,未来才可保一方平安。 阿坨在后面点头:“就是。” 。 第二天,江南如约的将两箱沉重的银子秘密的送给了秦弯,又指派了几个暗卫去跟着他们行动。 秦弯在昨日见过江南,高兴之后,又泛起浓浓的怀疑。天上究竟会不会掉馅饼呢?或许还是她太过天真了。 若是江南今白天不来,夕阳一下,秦弯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为商队博得一线生机。 她旁边的两个穿着紧身武服,一人一嘴的说了起来。 “队长,别等了吧,她不会来的” “谁会无缘无故给一个第一次贸易就失败的商队喂钱呢?” “算了吧。” 太阳刚刚刚刚升起,江南的人就来了。同来的还有几个穿着黑色武服的,走路轻盈的男人。 秦弯看着打开的箱子,一箱里面是满满的银票,另一箱里面是泛着光泽的银子。 她震撼失语。 秦弯父母都是商队的人,她从小学到了许多。可是哪怕她明明比哥哥学的更快更好,父母也从来没有让她经手的意思。 哥哥病了,她愿意帮忙几天,都会被质疑她行不行。因为那份质疑,她从来从来都没有任何支持。父母没有给过她资金,生怕让她败了家。包括这次也是因为资金不够,请的打手不足,被劫了货。 当秦弯父母知道时,也只会说:看啊,我就知道她不行,不如回家结亲。男儿家就是比女儿聪慧勇敢些。这是天生注定的。 可是哥哥他资金充足,资源充足,请的打手是自己的五倍不止。 不在一个起点上,她怎能不败? 所有的资源都倾斜于他,他怎能不胜? 秦弯愣神的摸了摸箱子,箱子上有几个龙飞凤舞得字:我相信你。 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原来真的有人,会这么的相信她,支持她。 她现在对那份地图信了十分。 在一屋子的商队队员还在看着银子发呆时,她关上了箱子,房间里又恢复成灰扑扑的模样,可秦弯眼里都是光亮。 她一拍铁箱子,发出震耳的声响,神色飞扬道:“走吧,我们去干一票。找回货物!” “好!走!言商不败!” 其余人也都很有干劲儿,房间里虽女性居多,可是发出来口号,却也让人振奋热血。 江南得知他们出发之后,心情也很好,闲来无事,又去了藏芳楼。 她刚到藏芳楼,就听到藏芳楼里传出来的芳蕊的哀嚎。 “我的树!!我的花!!!” 江南连忙走了进去,芳蕊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怎么回事?” 芳蕊见着她,硬挤了几颗眼泪珠子出来,然后愤愤不平道:“老大,我跟你说,店里出大事了!我的招财树……它!没了。” 江南惊诧,看向她背后的盆栽。 “这不还在吗?” 芳蕊有些崩溃的指着发财树后面开的粉花:“谁家发财树会开花呀!与我昨日买的根本不是一个品种。我一定要揪出那个人,看看是谁换了我们的招财树。” 江南在藏芳楼巡视一圈,芳蕊办事效率很快,店里已经有好几个长相温和,但身材唬人的壮汉在各个角落盯梢。 按照芳蕊的话来说,长的凶神恶煞的容易让客人没有食欲,长的漂亮的容易让人觉得好惹,于是就挑了这样一群人。 挺好的。 待巡视完,出来后,芳蕊嗷的一声扑了过来。 “东家,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是对面那个女人。我听小羽说的!” 小羽,她不知道从哪儿带来的小流浪儿,被她安置在店里打杂,不要报酬,包他一日三餐就足够。这事是知会过江南的。 “小羽说早上他从后院出来准备做事,给门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在招财树旁走来走去,他辨认了一下,确定是对面的二掌柜。”芳蕊气急败坏“那女人心怎么这么黑,小花小草都不放过。” 江南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偷我们发财树做甚?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问问罢。 江南累了一天,回府了。 在经过花园的时候,瞧见江淮坐在江边抬头看月亮,手上还扇着扇子。 …… 阿坨立刻上前,在江南耳边轻声道:“许是少爷听说了郁芊小姐不日就要回阳城了,正伤春悲秋呢。小姐不如去安慰安慰少爷?” 郁芊,就是女主了。 “不要。”江南走的更快了。 去拍卖场。 秦弯效率极快,仅花了两日,就从山贼那儿夺回了物资。她不知从哪儿打听到的江南是阳城江府的表小姐,便欲要上门登谢。 她才至门口,就被一十三四岁的少年拦住去路。 少年询问:“可是秦信商队秦弯?” 秦弯点头。 少年给她一卷宣纸:“江南江小姐曾说,如果你上门来,就拜托我把这个给你。还有托我告诉你,以后不必来找她,与她关系,莫要与外人声张。” 秦弯握着那一卷纸,深深的看了一眼江府,然后道:“好。” 回去后,秦弯打开了那卷纸,上面是行云流水的字迹,清清楚楚的写着以后每年在哪儿汇合,他们买哪些东西运去到南方能收获最大利益,又从南方运买什么回到北方来或能赚到多少差价。其中有一些是秦弯本就打算购入的,还有一些是她早在心底打上了叉,坚决不购入的。 秦弯虽是奉江南为贵人,却也不敢拿手底下几十口人的身家做赌。思来想去,打算取折中之法。一半她决定的,另一半就取用江南说的。 。 江南这边很头疼。 她被芳蕊吵得不行,于是决定和魏记开诚公布的谈一谈。 魏素也很头疼。 她正关着门叉腰指着十三四岁的姑娘训斥:“你怎么回事?我让你去偷看她们招揽客人的法子,你端几盆招财树回来是做甚?” 姑娘扯着下衣襟有些不知所措,小声道:“我瞧了,她们这两天只买了五六盆招财树,想必…想必是招财树起了作用。” 因此两方人坐在一起了。 魏素和芳蕊大眼瞪小眼。 两人都是急性子,江南默不作声在中间放了两杯茶水,告知两人茶杯是白玉杯,一个十两银子。 两人的手顿时无处安放,最后规规矩矩的缩回原位。 待她们急完之后,江南才慢悠悠的说出魏素的顾虑:“藏芳楼不会跟魏记抢生意。你们老顾客的生意,我们不会做,也做不来。” 魏记能存在三代,自有其道理。 她们的待客之道颇为特殊,会记下每个客人的爱好,针对老顾客们定制的口味,逢年过节还会送上礼物。长此以往,顾客们为了人情,都会来魏记茶楼,偶尔去了别的茶楼还特别心虚。 然而,江南做的是整个阳城乃至整个息国的生意,根本不可能做到她们这么细致。 否则,累也累死。 魏素像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攻击力熄了火,半响,哑然道:“当真?” “当真,我叫芳蕊之后不许再招揽你们魏记的客人便是。”江南许下承诺。 “那…”魏素想过,这次见面并不会顺利。以前父亲在时也有茶楼试图来竞争,那段时间父亲一直愁眉不展,直到大半年过去才下眉头。她也做好了长久之战,甚至落入下风的准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抱歉,我家妹妹行事草率。”魏素按着旁边的少女稍稍低头。 芳蕊气鼓鼓的叉着腰,摊手:“赔我招财树。” 少女二话不说,从角落搬出来两颗招财树… 。 江南很生气。 她不过是离开了一个上午,萧然就被江淮拐跑了。 阿坨去问了府中的人,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她沮丧着回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了江南。 她很着急:“表小姐,没人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万一…” 江南冷静下来,去想最近可能发生的剧情。最近的剧情有二,一是女主要回来了,二是女主归来之后,拍卖场正好举行,江淮为了气女主,故意把拍卖场最漂亮的簪子拍下来送给了萧然。 而好巧不巧,那簪子竟然是萧然母亲为了贴补家用,当掉的传家之物。 女主与江淮的拉扯,萧然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江淮花千金将自己母亲的东西送还了回来,原本对他还没有到拼尽一切的爱慕,自此之后对江淮唯命是从。 这是很重要的转折点。 且不光是萧家走向灭亡的关键点,还是江淮走向成功的关键点。 江淮在拍卖场出手买了一个不起眼的玩物。谁知这玩物竟然是京兆尹陈泽民找了许久的东西。江淮得知之后,将其从仓库里取出来送给了陈泽民。自此,得到了陈泽民的青睐,中举后,得以靠其举荐去往京城赴任。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女主还没有回来。 拍卖场… 剧情里拍卖场本来定的是今天,之所以推迟是因为秦弯和其中一个拍卖负责人产生了冲突,那个负责人调戏了秦信商队里的一个姑娘。 秦信商队本来为了打响名号,聚资出了两三个稀奇珍玩出来拍卖。出了这档子事后,秦弯不乐意了,嚷嚷着要退货。 就这件事,两方掰扯了好几天。 算是剧情杀,所以导致拍卖时间推迟了几天,撑到了女主来才开场。 可是这一次,秦弯因江南的帮助,早早的就离开了阳城,拍卖场自然就如期举行了。 江南对阿坨道:“我还要去一趟藏芳楼,你先回去打听情况。” 阿坨点了点头,走了。 江南赶到拍卖场的时候,拍卖会刚刚开始。她包了二楼仅剩的最后一个包间。包间最靠里的一个,有些昏暗。 她往下方看去。江淮就站在最前面,旁边跟着萧然二人。 萧然微微皱眉,看得出来,她不适应这种热闹人多的场合。 江淮脸上正扬着迷之微笑,摇着扇子看着台上。 拍卖会开始了。 第一件是六七十年前的东西,最后以三百两银子被人拍走。 第二件,是一颗翡翠戒指,那翡翠极其漂亮,一眼看过去像一弯绿湖,深不见底。 王菲菲眼睛放光,撒着娇向江淮讨要。江淮无奈的点了点头,对她说些什么。 前面的拍卖品,江南都没有兴趣,不过她愿意给江淮添堵。 翡翠戒指起拍价很低,二十两银子起拍。 江淮懒洋洋举起手:“一百两银子。” 一来就翻了五倍的加,打消了一些人的跟拍念头。 “一百两一次。” “一百两两次。” 此时,楼上包间有男人喊出了数字,同样学的江淮,一百两一百两的加。 “二百两!” 嚯——场上一片哗然。 江淮脸色有点不好,本来一百两就能拿下的东西硬生生被加到两百两。 他不甘心的又加了数,只是这次不再一百两的加。 “两百五十两。” 江南对着门边的喊价小厮轻声道:“三百两。” 小厮立刻大声跟价:“三百两!” 江淮隐晦的看了眼房间的方向,不知道是谁。 他本想放弃的,但是又觉得就这么放弃便宜了那家伙,咬咬牙叫出了四百两,准备等对方再叫价,他就收手,让那人自己守着五百两买来的破翡翠戒指吧。 谁知,那方竟没了声响。 “四百两一次…” “四百两三次…成交!” 江淮脸色瞬间变得极臭。 误会大了 江淮出门前,江业还多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务必把最重要的东西拍回来。 结果,他竟然在没什么用的戒指上花了四百两银子。 江淮脸色沉的能滴墨。 旁边的王菲菲倒是高兴的不行,一个劲儿的挑衅萧然。 许久,她才注意到江淮表情不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江淮哥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淮暗自把这笔账记在了王菲菲身上。在众人面前,他强行维持着风度,不想失了面子:“没什么事,你喜欢就好。” 江南看到他吃瘪,心情大好。 她这才发现,自己原先对江府做了什么,不在意的心情都是假的。 终于到了那件关键性物品上场。 萧然母亲因经济拮据时忍痛典当的嫁妆——一件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簪子。 起拍价不过三十两。 江淮有了点兴致,他隐晦的看了眼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安安静静站在他身边的萧然。 萧然此刻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望着拍卖台,紧张的捏紧手指。 这就是江淮带萧然来的目的。 他早知道这里有萧然母亲的东西。他作为阳城第一大家族的少爷,拍卖会的东西自然是过了目的。 负责人见他对这个簪子有兴趣,本身价格又不贵,想着直接送给江淮的。 江淮拒绝了。 他让他们照常拍卖,届时他再亲自过来将其拍卖下来。如此一来的话,萧然只会更加的感激他爱慕他。 太轻易得到,回报就不会高。 江淮很享受这种感觉。 簪子算不上名贵稀有,能来这场拍卖会的,眼界都不低,一时间一个出价的都没有。 江淮见时机差不多了,笑着问萧然。 “萧然,这簪子你想要吗?” 他又补充道:“如果今晚上没人买的话,这东西就只能流拍,到下一个城镇才能拍到喽。” 他说完之后,果然萧然翦水秋瞳里呈现些许慌张,过了一会儿,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江淮满意了,他举起手中牌子:“四十两。” 王菲菲哼笑一声:“还以为多珍贵呢,才四十两,本小姐的十分之一。” 她一语双关的内涵着萧然。 萧然不甚在意,她现在眼里只看得到母亲的簪子。 四十两,买下一枚簪子是绰绰有余。江淮已经抱着手,等着台上的人把东西送下来了。 这时,他讨厌的熟悉的声音接了他的价。 “四百两。” 江淮表情凝滞,气结。 他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一句:“他疯了。” 江淮脸上阴晴不定,许久都未再出价。 他的银子不够了,他若还想着拍下最后一件东西,就绝不能接这个价。 萧然恍惚片刻,出价的人显然是和江淮有矛盾,若是他拍下了,以后自己都不能再要回母亲的遗物了。 她扯着自己翠色的衣衫,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她看向那神秘人的包厢,包厢封闭的严严实实,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江淮气闷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对萧然说:“之后我给你买一个更好的簪子。”说完便匆匆转过头。 “四百两一次” “四百两两次” “三次,成交!” 台上的拍卖官一锤定音,击锤发出的声音不仅仅是在拍卖场回旋,更是徘徊在了萧然的心里。她脸色苍白,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那小时候常从母亲妆台拿着欣赏的簪子被人捧着离开拍卖台。 它是有一点陈旧了,可是这也不妨碍在她心里依旧闪亮着。 强烈的苦涩在萧然心中蔓延开,经久不散。 她想,终究是女儿没用,保不住娘的东西。 压轴物出现了。 这是一块丝毫不起眼的面具,面具上锈迹斑斑,边上还缺失了一小块儿,想只是在哪个路边捡来的垃圾。 场下人面面相觑。他们大多都是为了最后一件宝物银缕玉衣来的,对于压轴物没有了解过,但既然能压轴,应该是有其道理的。 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待拍卖者讲解。 台上的人清咳了两声,慢悠悠的讲起了面具的悠久历史:“这是一位久战沙场的将军在世时戴的面具,后来因族人失散,这面具也就流落到了民间。拍卖价二百两。” 面具的来历让大众肃然起敬,然而这价格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纵然是有来历的,普通人谁又会花二百两去买一个完全没用的面具呢? 一个老者挥了挥手:“老夫对收藏纪念物颇有兴趣,两百二十两。” “两百二十两一次!” 又有人争。 江淮烦不胜烦,叫了三百两。 老者又跟了一次,最后在江淮叫四百两的时候停了下来。 “四百两一次” “四百两两次” 江淮看向方才跟自己争簪子的包间,那处静悄悄的,他顿时暗自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那人在针对他。 眼看着那锤子就要敲下来了。 包间慢悠悠的传出声音。 “五百两。” 江淮登时耳红脖子粗,一种不可言喻的气愤包裹着他。 那人为何非与他过不去?为什么! 拍卖场的人也发现了,包间的神秘人不一定真需要这些东西,只是想抢江淮的罢了。 这么有钱的人,必然是一位大人物吧? 也就江家能惹得起了。 江淮在众人议论纷纷中掏出来了身上的所有银票,冷冷道:“八百两。” 他就不信了,那个人真愿意为了一块旁人眼中的破铜烂铁出到八百两。 但,江淮的算盘落空了。 若是说这场上除了他,谁还知道这面具的意义,那便只有江南了。 花点钱买断江淮的前途还是很划算的。 江家就是因为有机会举家离京,所以才肆无忌惮得罪阳城,得罪周边的家族,最后再一走了之。 江南自然不会让这种事继续发生。 “八百二十两。” 江南没有像拍下萧然簪子那样,一口气加十倍。她知道哪怕只是多出二十两,都已经足够他为难了。 江淮气的不行,对周围人说:“恳请大家借我三十两,以后双倍奉还。” 就这样,又陆陆续续借到了六十两。 江南在他八百八十两的钱上又加了十两。 江淮又借了五十两,凑到了九百三十两。对方又比他多出了十两。 借无可借之后,众人终于懂了。 江南就像猫抓老鼠一样,吊着他,看似马上就能接近了,她又慢悠悠的拉开距离。 江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九百四十两,三次!成交!” 最后一样东西不是江淮需要的,他拨开人群,转身就走。 萧然看了一眼上方的包间,也准备跟着走。 此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来,抱拳:“可是萧小姐?” 萧然茫然点头。 “我家大人吩咐小的请您上去喝杯茶。”小厮指了指她看了好些眼的包厢。 萧然指尖微微泛白,心中打着鼓,往江淮走的方向看去,发觉江淮早已经淹没在人群,无影无踪了。 她紧张的抿着唇,试图从小厮的话中揣度那位大人的用意。 她轻声问小厮:“您家大人叫我去是为何?” 小厮微微一笑:“是好事。大人说,有你想要的东西。” 萧然怔了半响,满脸复杂,看到小厮凶狠的表情,不免有些怵。小厮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是签了卖身契的真小厮,是被江南在街上用银子雇来的,事儿办好了才有钱拿,定不愿意看着萧然就这么跑了。 江南说的是将人请上来,可也没说怎么请上来。 小厮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台阶上。 萧然险些惊呼出声来,下意识要挣脱,小厮皱着眉头用右手拨了一下配剑。 剑炳发出清脆的响声,明晃晃的威胁着她。 周围有人注意到了,但看到小厮走的方向,脸色一变,赶紧的转回了头,生怕惹上不该惹的人。 萧然认命了,默默的,任由其将她带去包间。 包间的帘子一打开,里面就是黑黢黢的一片,只能通过外面的透光,隐隐约约看到最里面的一个人影。这让萧然更是恐慌。 萧然站定在包间最外面。 江南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簪子是你母亲的遗物,我将它还给你。” 黑暗中有开盖的声音,再然后就是脚步声,由远至近。 萧然听到她要把遗物还于自己,一瞬之间,喜悦溢于言表,旋即又悲戚了起来。 大人又怎会平白无故的送还东西给她? 但与她想的不同,那大人站在离她一臂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将簪子递给了她。 萧然忐忑的接过,等待下话。却听那人说她可以走了。 她喜出望外,连忙鞠了一躬:“谢谢大人。小女子以后攒了钱一定会还给大人的。” “无妨,那点钱对我来说,九牛一毛。”江南道。 萧然坚持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拿出来给小厮。三十两银子,项链,耳环,包括今日之前她一直珍惜着的一块金锁,若是换出去,也能换上一两百两银子。 她道:“我不能白拿旁人的,剩余的银子到时候小女也会还来。可以问一下大人暂住在哪儿吗?” 江南看了她半响,声音低沉,慢悠悠说出反派的经典话语:“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萧然被唬的瞪大双眼,果然不敢再问。 “走吧。”江南道“还有…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萧然被这喜悦的大饼砸的晕晕的,再三感谢后,就要出包间。 “等一下!”江南突然出声。 萧然被拉住袖子,心一颤,努力收回袖子的同时退了两步。 撕拉—— 衣服撕裂的声音在黑暗中尤为清晰。 两个人都愣在原地,江南拿着一片衣料不知所措。 借着外边透过窗帘朦胧的光亮,她看到萧然手臂上的衣物缺失了一块,白皙,纤细到血管都看的一清二楚的美玉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萧然唔了一声,慌乱拿袖子遮住手臂。 她眼睛湿漉漉的,微微泛红,活像一只受惊扰的兔子。她紧紧拽着簪子,不松手,脸上勉强浮出一点笑意:“大人,小女会刺绣做些点心,今后……今后赚的银子都送来给大人可好?利息定也会给。大约五年就能还清,我现在写借条立字据…” 江南抚额,心想这误会大了。 她只是想问她手腕上一圈红肿的伤是怎么来的。 你来晚了 江南身形隐在暗处,心情颇为复杂。 若这时她还问她手腕情况,想必萧然会想的更多。 江南觉得自己需要找个理由:“你若是实在想补偿什么,那就在端午节那天,在纸坊街东大路百年槐树下,放一坛你自酿的果酒吧。” 萧然不明所以,却还是立刻点了点头。 离端午还有两个月。 江南不是想喝果酒。剧情里,端午节那天萧然会送江淮一坛子自己酿造的果酒。 江淮喝果酒,醉酒,趁机亲了她的额头,说了一些山盟海誓。 当然,这些山盟海誓自然做不得数,但单纯的十几岁少女还是会被蛊惑到,就误以为男人真心相许。 若是让江南把果酒送给自己,这件事定不会发生了。 。 江淮看似愤怒的提前离场了,但其实没多久,他又杀了个回马枪,带回了十几个侍卫蹲守在门外。 待那与他争抢面具的人一出来,他就会将人“请”到府上,好好与其说道。 青铜面具他势在必得。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陆陆续续的都散场了,他神经兮兮的死盯着每一个出场的人,但这些人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江淮看到拍卖场都空了,阴气沉沉的去问拍卖场的人:“八号包厢的人呢?” 那人先是迷茫的转过头来,看到是江淮,了然的回答道:“没看到有人出来。” “你们拍卖场的人知道八号包厢是什么人吗?” “好像是一男一女,男的不认识,女的遮住脸看不清。” 一男一女,或许是夫妻?江淮在脑海中找寻自己可能得罪的夫妻,找了半天,也没能锁定。 他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拍卖场,又看了一眼上边没什么变化的八号包厢,毫不犹豫的带着侍卫走上去了。 青铜面具,江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若是空手而归,回家后,他爹非宰了他不可。 他不信阳城能有比江家势力更大的人物,他上楼过程中,心里想了十几种威逼利诱的办法。 当江淮打开包间帘子一霎那,傻眼了。 包厢里只有一个昏暗的灯笼孤零零的在角落,一个人也没有。他四下张望,看到窗户开了一人通过的缺口,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怎么就想不到,这两人早就跑了? 江淮脸臭的仿佛在最难闻的厕所里待了三天三夜,他走到窗口,瞧见一张夹在窗户缝隙里的纸条。 他打开来看,登时眼睛红的马上就要吃人一般。 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四个大字:你来晚了。 这四个字像是变成一张张嘴,呲牙咧嘴,嘲笑着江淮的无能。 江淮将纸撕碎。 “查!藏在这个包间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恨恨的锤了一下窗户,连同拍卖场也一起恨上了。 。 萧然一路上将母亲遗落的簪子小心的护在胸口,始终有股不安萦绕在心上。 对她来说,天掉馅饼让人惊喜,也让人担忧。 她不会觉得有人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的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萧然回家的路上一直反复回想方才的事。当时因为慌乱,有些细节只是走马观灯般在脑子里过一遍。现今有了时间细想,有些东西也就被忆起了。 比如她朦胧之中看到对方身形纤瘦,或许是个女子,又或许是个瘦弱的男子。 又比如,她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玉佩,雕刻的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腾蛇赫然刻在上头。 记忆起这许多,其人在她这里却越发的神秘了。 她不知道她的意图,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为何帮自己。真是为了一瓶果酒吗? 或许是和江淮有仇,于是逮着她来消遣。 萧然越想越乱。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能和江淮叫板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或许,等她送果酒那天,她就知道了。 风吹过,路旁的桂花香气散在鼻尖,沁人心脾,她心情莫名放松了些。对这位还自己簪子的大人,她感激与不安并存。 直到快到家,她才想起了江淮这个人来。但奇怪的是,想到他,想到的是那头也不回的背影和被拽住手腕的自己,心里只剩下淡淡的不愉。 。 江南将今日穿的衣物面纱带至郊外通通烧掉,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拍了拍灰尘,去了藏芳楼。 先前派暗卫去采摘半天妖,已经有结果了。 满载而归,还带回来了些茶籽。江南准备在山腰后面买个茶园种上。 她仔细端详带回来的半天妖,叶扁长而平,呈椭圆状,色浓绿,若不是有心寻,常人怕是会当成普通的树叶。 有了这四大名枞之一的半天妖,江南有信心让茶楼更上一层楼。 江南回到江府的时候,太阳初落。 但运气不好,和江淮碰上了。 江淮在府外踱步,不敢进府,神情十分焦虑。他看到江南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愣了愣:“表姐这是去哪儿了?” 阿羽替江南回复:”藏芳楼进了独一份的茶叶,半天妖,老板今日来瞧瞧,便是这个。” 阿羽示意了下自己挑着的担子,两个篓子里都放了些茶叶。 江淮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说:“独一份的,想来味道一定不差。” 阿坨正在扯着银线缠风筝。她瞧见江南回来了,起身,指挥阿羽将担回来的茶叶放在院子外。随后笑着迎上来:“这些是茶叶么?看起来翠翠绿绿的。表小姐辛苦了。” “是藏芳楼新上的半天腰茶,你到时把这些分配给别的院子”江南卸下薄袄,看到被她丢在地上的纸鸢,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坨连忙应下,后解释道:“表小姐不知道吗?过几天便是江家一年一度的放纸鸢的日子。江老爷体恤咱们下人,让我们放纸鸢玩一天,不用干活。在府的少爷小姐也都会找来朋友一起加入,很是热闹呢!” “这就是奴婢做的奴婢和表小姐的风筝。”阿坨将地上两个纸鸢提起来,让其正面对着江南。 纸鸢一大一小,她给自己做的那个小小的,上面有一些鸟儿啊花儿的图案,几乎占满了整个纸鸢,颜色也是五彩斑斓。对于旁人来说,太过花哨,但看阿坨的表情,她是真的满意。 而阿坨给江南做的那一个,比她的大了一整圈,还是空白一片。 “阿满她们都说奴婢俗气,奴婢就不给小姐擅自画图了。”阿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江南给了等在院外的阿羽一些报酬让他先回去。接着接过阿坨给自己做的大纸鸢,拿起毛笔行云流水的涂涂画画一番。 一柱香时间后。 一崭新的全纯绿色纸鸢就出现在了阿坨的眼前。江南还撒了点茶水在上面。 阿坨沉默片刻:“这是…?” 江南微笑道:“你不觉得这绿色很健康吗?细嗅还有一点茶香味儿呢。走,我们去放来试试。” 然后,偏院外,出现了一对纸鸢,一绿一五彩斑斓的黑。 是夜,月光皎洁的洒在石路上,也洒在碧绿的湖水上,显得波光粼粼的。 江南又看到了那个坐在湖边望着月亮的人影,皱起眉头来。 “他又怎么了?”她问阿坨。 “哦,是郁芊小姐这两天就要回来了。”阿坨道。 女主要回来了? 剧情一开,重要人物都像登台表演一样迅速的登场了。 她走了出去 阳光斜斜的照在躺在藤萝编织的秋千上的江南,她拿了一片芭蕉遮住自己的脸,手上还捏着两个核桃,暖洋洋的沉沉的睡去。 今天江南好不容易给自己放假一天。 阿坨捧着一盆葳蕤的兰草走来,将江南唤醒。 江南拿开芭蕉叶,看她。 阿坨似有很重要的事与她说,她面色焦急,拿着兰草不停比划。 江南看她这样子,便立刻明白了,不是萧然的事,就是江淮的事。 “你先别急,慢慢说吧。”江南起身坐着。 “三日后的纸鸢节,萧然也会来。”阿坨面色郑重道“是三小姐请来的。” 江府有三位小姐,大小姐江月已经出嫁了,二小姐江雪露定了亲,准备出嫁,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三小姐江玉敏。两位公子,江淮和江业。 如今在府上的,又有空闲的江家子弟,只有江淮和江玉敏,再加一个江南。 江玉敏因是嫡女又是幼女,向来顽劣。 她最喜欢的就是捉弄哥哥的小情人,例如借江淮的名将她们找来,实则让她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得见江淮一面。她们抓心挠肝的模样,令江玉敏心甚悦。 亦或者,找来一群心悦江淮的人,故意要透露哥哥喜欢的女人的样子。喜欢的特征呢?就这女人身上的特征说一点,那个女人特征说一点,然后看她们为此撕破脸皮,从假惺惺的友好到互相憎恨。 这,都是江玉敏的拿手好戏。 可偏偏这是江淮最偏爱的亲妹妹,她下一次叫来她们,那些姑娘也都不愿意拒绝。滑稽的事就发生了一次又一次。 江淮知道这些事,他不仅不会指责妹妹,还会配合她的胡闹。例如当天不出现在姑娘们面前。 他觉得这样很有趣,还会让姑娘们更爱自己了。等他从外边儿闲逛回来,还会有兴致听一听妹妹说起她们是如何的如坐针毡,望眼欲穿。 江南看了剧情后,对这位江玉敏恶趣味印象颇为深刻。 显然。 这一次江玉敏的目标是萧然。 江南闭了闭眼,阿坨以为她被这个消息气着了,赶紧来给她揉太阳穴。 她是无语。 剧情里,这一次不该是萧然被叫来戏弄,原是王菲菲。 但,或许是萧然突然消失,不再缠着江淮,后者便不乐意了,故意授意江玉敏选她,也不是没可能。 又过了一日。 阿坨着急忙慌的过来报告:“郁芊小姐回来了!!” “不是还要两日吗?”江南正在练字,听到她说的话,笔尖顿了顿,心无波澜的再次书写起来。 要不是为了她在江家和萧然面前立的人设,她连问都不会问。 女主回来了,与她何干? “说是京城那位发难,郁家提前把女儿送回阳城了!”阿坨打听的很详细。 下午,江南去了藏芳楼转了一转,芳蕊请了十来个个大娘来一起制作茶叶,工序已经进行到了一半。 原先新鲜碧绿的半天妖,蜷缩了起来,像一个个马上就要脱壳的有些泛黄的蚕宝宝。 她捻起一个来,放在鼻尖,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果子香气,甚是好闻。 芳蕊兴奋道:“老大,最近客流量少了很多,要是我们能推出这款茶叶,那一定会吸引许多好茶的人来,这么香,又仅此一家的茶,他们喝了必然会再来的。” 江南笑道:“物以稀为贵,这款茶,我们定价要高。” “多高?” “比其他茶水高出十倍。” “十倍?会不会太高了,没人买。” 在赵国,茶算得上是贵族和平民百姓共有的爱好。因此,茶价格越做越亲民了。 江南摸了摸茶叶:“记得在宣发出去的纸牌上写:万丈悬崖,峭壁之上,集日月之精华,鹞之所赠,天下唯此一处的半天妖茶。” “这一次,我们赚的,就是富人的钱!” 芳蕊被这一大堆的华丽前缀唬的晕头转向。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方才随手抓了一把的茶叶,她看了一眼大娘们:“你们下手都轻些。” 那些大娘原本就在偷听,听到芳蕊的话,都把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 江南从藏芳楼出来,外头风和日丽,许多树上的嫩芽长起来,充填了光秃的树枝。高些的地方,一眼看去,整座城绿色盎然。 江南心情大好,准备趁着日头好,随便逛逛。 不过她运气不太好。 随便逛逛也能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江南面无表情的看着路中央的两位,一位正是江淮,另一个是未曾见过的姑娘,背影袅袅婷婷,扎着简单的发髻,长相清丽可人。 而江淮眼里有一张扇形图,三分失而复得的喜悦,三分被抛弃的仇恨。 江南猜想,这位清丽佳人必然就是郁芊了。 她原想当不认识江淮,从旁边略过。然而江淮这狗眼睛是真的毒,一眼就认出用袖子遮了半边面的江南。 “江南表姐!”江淮打招呼。 江南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这是要被聘为工具人了? 她不想见到江淮。 她的表情被江淮误读成,是她见到了郁芊在他身边不高兴。 江南勉强扯一点微笑,冲两人笑:“没找到在这里见到了表弟你,这位是?” “这是郁芊,我儿时的青梅,她还曾是江家的邻居。” “幸会。”郁芊见到江南,眼里有一秒的惊艳,随后又归于平静。 “幸会。”江南看向江淮“我先回去了,你们再好好逛逛。” 江淮隐晦的看了一眼郁芊,对江南道:“不急,现在荷花开的正是时候,表姐若是无事,不若同我们一起游这新湖?” 江南不应答。 郁芊脸上没有复杂情绪,落落大方上前行了个礼,轻声道:“姐姐可否陪同一起?我与江淮孤男寡女,也不适合单独出游。” 这下,反倒是江淮变了脸色。 面对人姑娘诚恳请求,江南只好答应。 。 三人行游到新湖最深处,又往回走,竟碰上了一阵骚乱。前方人群骚动,还自动的把中心围出来了一个空地,成了人圈儿。 新湖位于城最靠南之处,回府就这一条路,堵在这里,谁也过不去。 江淮脸色一沉,对着前面的人喊道:“让一让,让一让,堵在这里像什么话?” 前方的人们怒不可遏的转过头来,看到吆喝的人是江家二少爷,立马闭嘴,蠕动着身体,给让出一人宽的位置来。 三人通过后,来到了人群包围的中心。 原来是有两个赌鬼和五个壮汉打手在这里打架。 准确来说,是赌鬼单方面被揍。 为首的壮汉拎着棒子,指着地上躺着□□的邋遢赌鬼,对另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人说道:“以前我们富贵坊不跟他计较,就是看到你萧礼的面子上。但,此人屡次欠债不还,他已经欠了我们潭水阁十两黄金了整整四个月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今日要么收回债,要么打断他一双腿!” 叫萧礼的男人听到十两黄金愣了一下。 赌鬼被打手说的话,吓得瑟瑟发抖。他捂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不要打我,求求你们了,我以后一定能赢回本的。” 他爬到萧礼跟前,拽住他的腿角:“兄弟,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吧!以前我俩关系那么好。我不想没有双腿呜呜呜呜。” 萧礼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 “你信我啊,兄弟!我是被人陷害的。他们说借我钱,指定我去下大,大准能赢。我就去了,谁知道小。早知道不借他们的钱了。是他们坑害我呀!可把我害惨了。”赌徒哀嚎不断,装尽可怜。 萧礼心中不忍,当机立断的吩咐身旁的下人去回家取能典当的东西来。 下人速度很快,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将萧礼吩咐的要拿的东西带了来,他将其举在手里,打开了来。 那是一盒用牛皮包着的价值不菲的首饰,有碧绿的手串,晶莹剔透,浑圆的珠子。 突然,从人群里跑出来一道倩影,她慌忙的拽住包首饰的绿布,将其从仆人手中夺回来。少女抬起秀气的头颅,强行让自己与萧礼直视:“爹,这是母亲的嫁妆,不可……” 萧礼乜了他这位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一眼:“撒手!” “不,这是娘亲的!”萧然生硬道。 萧礼听她提起那个死去的女人,心下不悦,走过来,强硬的要从萧然手中将首饰盒抢走:“都死了的人,还提她做什么?人都要珍惜活人的。你没见二叔马上都要被人打断双腿了吗?” 萧然死命的倔强的护着首饰盒,她白皙的手指被力道拉扯的泛着血色。 “他不是我的二叔。” ‘二叔’和萧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萧礼在外认的干弟弟。 以往萧母在的时候,萧礼也总是这样,把家里的东西拿去给旁人,让家里人省吃俭用。 他们也只是萧家的一个分支,萧礼把分家前的钱花完了,就打主意到了萧母带来的嫁妆上。母亲藏了一些,但在母亲去世后还是被萧礼发现了。 看热闹的人认出江淮了,连忙肘击他的手臂:“诶诶诶,那不是你相好吗?你要不要去替她摆平?” 江淮余光看到那方的凶神恶煞的打手们。 前些天江父因为他没把青铜面具带回家,反而掷四百两博美人一笑的事,对他很是失望,还放话说他要是再做出这等破事来耽误了正事,江家的继承人就不再考虑他了。 现下,他怎么好去? 若是那天没有让父亲失望,今日这美人恩怎么都是要拿到的。但出了那档子事没多久再传出他江淮为了美人和赌坊打手起了矛盾…那可就不好了。 可惜啊! 江淮上面还有个大哥,喜欢到处游历,不爱管江家的事,但江父强行命他回来接管江家,他必然要回来的。 江淮不想把快到手的江家之主拱手让人。 他淡淡的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插什么手?” 郁芊早在来之前就听到过江淮和几个女人周旋的事,也知道江淮曾为了帮萧然寻回钗子的事,还有萧然会学他最爱的点心送他的事。 听到他这么说,她轻轻抬起头,望着他的侧脸,眼中带了些许审视。 江南想起前些日子他对萧然说的那些‘情话’,腹中一阵反胃。 萧然和萧父拉扯之际,余光中扫到了江南一行人,微愣片刻,眸中有微微亮光,在触及到江淮冷漠的眼神的时候,那抹亮光像遇上烈日的薄雪,瞬时化掉了。 萧然被挤压的血红的手掌和微红着的眼,或许是疼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微仰着头,坚决不其掉下来。 一阵莫名的劲儿冲上了江南的脑袋。 她走了出去。 赎回 江南从人群中走出。 萧然微微失神的看着她。 然而江南嘴角的一丝恶意玩味的微笑,提醒着萧然,她来,不是为了拯救她于水火之中,而是来火上浇油的。 江南抱着手臂,笑她:“哟,堂堂萧家小姐,怎么像个落水的鸟儿,这般狼狈?也对,这不是你第一次狼狈了。” 萧然默然,心中叹息。是的,在江南面前,她已经狼狈过好几次了。 江南嘴上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却看向她的手腕。 皓白纤细的手腕上还隐隐约约的有一些红痕,遮住的情况下,看着更像是蚊虫叮咬。 这么多天了,还没好全吗? 上次之后,萧然红肿淤青的手腕的模样还在江南的脑中徘徊着。 到底是谁伤了她? 她承认她好奇,毕竟这和她任务相关。 江南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如炬,多犀利。面前的人儿脸色白了一瞬,紧咬自己红润的像樱桃一样的下唇,偷偷的小心的把手缩回衣袖。 萧然感觉到了江南若有若无的视线在自己的手上,她大脑空白片刻,呼吸的空气都凝固起来,让她小小的窒息感。她听到自己加快了些许的心跳。 她这么看自己做甚? 旁人都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 江南将视线移开,对着萧礼的笑意更甚了:“哦,这位萧老爷子更狼狈呢!” 围观的群众发出笑声。 萧礼皱着眉看她:“你是谁?” 江南眸中微冷:“关你什么事?” 萧礼在众人面前连着被小辈下面子,脸色十分难看:“你!” 旁人提醒萧礼:“这是江家的表小姐。” 萧礼脸色微微缓和:“江小姐,这是萧家的家事。” 旁边的富贵赌坊的打手也在说:“江小姐,请您站远一些,莫要误伤了您。” 江南看着地上抱着身体的邋遢男人: “他们什么时候欠的你们的钱?” 打手以为她是想帮忙还,立马道:“一周前,欠了富贵赌坊二十两银。” “才二十两,但是她——”江南用下巴点点萧然“欠了本小姐一百两银子,在半月前。要讨债理应本小姐先。” 几位打手惊了惊,面面相觑:“这……” 萧然猛的抬起头来,看着江南。 萧礼也被惊住了。他先是瞪了一眼萧然,随后拧着眉头问:“怎会欠下那么多?江小姐莫不是信口雌黄?” 江南哼了一声:“她打碎了我珍藏许久的瓷瓶,那可是是五十年前万花镇出来的瓷器!如今已是有价无市,我提一百两已经是仁慈了。不信的话,你且问萧二小姐,是否有这一回事?” 万花镇,是五十年前瓷器的盛产地,那里人人都会做一手精巧的瓷器,然而引来了贪心之人,将其地包揽,却又不给予相应的报酬。久而久之,万花镇就没人了。 五十年后,在世上能买到的万花镇瓷器少之又少。 萧然想起来了,她的确是不小心碰碎的一个花瓶。那时候江府的丫鬟说这花瓶只是外面随处买的,不值几个钱,不用她赔,她这才走的。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尸无对证,江南出来胡说八道,她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她也不知道那花瓶的来处。 这么一想,萧然急得巴掌大的脸通红。 错事是她做的,把柄是她递给别人的,赖不得任何人。 最终,萧然轻声道。 “是…我在江家打碎过一个花瓶…” 萧礼气急败坏瞪她:“我们没有一百两,不若把这女儿给你们当丫鬟。” 萧然听此,心一颤。 江南环着手,摇头:“江府的丫鬟够多了,我要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小姐回来做什么?我看这首饰盒我就挺喜欢的,不如给我吧。” 那花瓶不是街上随处买的,也不是那有价无市的万花镇瓷器,是原身花了二十两,在路上瞧见的漂亮的花瓶买来的。 萧然把花瓶打碎后,江南跟汇报的丫鬟说不值几个钱让她别想趁机多在江家待着。 此时,地上的男人适时发出□□声。 萧礼眼神在他身上徘徊,旁边还有几个‘兄弟’起哄。 “一定要救王兄啊!我们可是拜把子兄弟。” “义字当头!” 萧礼听到他们说的话,下定了决心:“不行,首饰盒不能给你。” 江南脸色一沉,嗤笑一声:“你是觉得我没有打手吗?” 江南示意萧礼看她身后。萧礼眼神很好,离这里的人群两三丈处,有四个穿着黑衣的人。他们本不引人注目,然而四人动作同步,同时抽了半截刀柄出来,这一举动立刻让看过去的人注意到。面罩下的眼神蕴含杀气,一看就是在刀尖舔血的。 那刀的反光令萧礼头晕目眩。 “你是萧然她爹,理应替她还钱。今天若是不还我钱……”江南走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轻声道“你的手,就别要了吧。萧家绝不会为了你这不成器的分支与我们为敌。” 萧礼闻言,腿都软了。 他明白,江南说的都是真的。 萧家总族在两年前为他擦最后一次屁股后,发现他没救了,就告知他,他未来如何,萧家都不会再管。 萧礼自己和“兄弟”之间,他果断选择了自己。 “萧然,把首饰盒给她。这都是你闯的祸!” 萧礼突然变脸,这一定与江南和他说的话有关,江淮想她到底说了什么。 躺地上的王青惨叫一声:“萧兄弟!救我!!” 在自己的手臂安危面前,萧礼狠下心不管他:“既是你自己做的错事,只能自己承担。不过只是双腿,命还在。” 地上男人干嚎起来,像个被剪掉了声带的土拨鼠。 萧然抱着首饰盒黯然,她知道留不住了,行尸走肉一般,慢腾腾的走过去。她停在江南面前,打开首饰盒,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眼里面的首饰。 那些首饰是母亲生前常戴的,她只看着它们,就能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 是她无能,什么也留不住。 萧然心下戚戚然,呼吸几瞬,撇过头,将首饰盒给了江南。 与其给那些穷凶极恶的打手,最后不知流到何地,倒不如就给了江南,起码她知道它们还在那儿。 江南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不错,还算乖。” 旁边的打手头头摸了摸后脑勺:“等等,江小姐,我们可以平分吧?不然我们咋办?” “去把他卖了当奴隶,或者收他一只腿,随你们,与我无关。”江南接过首饰盒,撇了一眼爬着的男人,随意的说道。 打手们怎么会不知道可以这样做,只是想选择更轻松有利的方式,毕竟收他一只腿,钱也要不回来。 江南带着首饰盒离开了。 打手们瞧她离开,也只好拖着地上发出杀猪般叫声的男人去往人烟稀少的城北处。 人群散去,空地上一片清明,只剩下两人对立。 萧礼脸色阴沉的滴墨。 萧然抬眼看了他一眼,就要离开。 “站住。”萧礼唤住她,冷冷道“你看你闯出来的祸,你怎对得起死去的娘?” 萧然眼角微红,抬起头来,反呛他:“最对不起娘的人,是你才对。你是如何把娘骗到死都信你是在外面做生意,甘愿把一切拿出来给你的?这是母亲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了,如果不是当初我偷偷藏着,这也剩不下。如果母亲知道这件事,你猜母亲宁愿把它拿去摆平我的祸事,还是看着你去接济你那没有血缘的兄弟?” “你怎么跟爹说话?” “母亲怎会知道,你宁愿接济你那些兄弟,与他们一起花天酒地,也不愿意在她病时带她最爱的桃酥回家。” 萧然平时跟萧礼都没什么好说,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今日是萧礼倒打一耙,她想起最爱自己的母亲,语气总算硬了些。 萧礼怒目甩袖:“你不看看你娘死后是谁养着你?” “是姑姑。”萧然冷声道。 她娘亲的亲妹妹,看她过的困难,时常会给一些帮助。 萧然和萧礼不欢而散。 萧然回到自己房间,呆坐了一会儿,开始简单的打扫房间。萧家是落魄了,却也没到一个丫鬟都请不起的地步。但,萧然就是请不起了。她们这一个分支被赶出来后,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被萧礼典当了,拿出去分了。 因此,她没有银子给丫鬟了,只能遣散回去,自己学着做杂物。 约莫两个时辰后,萧然把自己房间里里外外大大小小都清理好了。 这时,院外有女人唤她名字。 萧然迟疑片刻,走了出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皮肤黝黑,包着头巾,手上还提着个菜篮子的农妇模样的女人。女人手上有些泥土。 女人见她开门,冲她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萧然有些疑惑她找自己做甚。 妇人将菜篮子递给她。 “有人让我给你送一篮子新鲜菜。” 萧然猝不及防怀里被塞了篮子,茫然着,她低头的一瞬间,瞳孔突然放大。菜里藏了东西,而那东西露出的一角让她十分熟悉。 一个猜测冒了出来,兴奋的感觉麻痹她的心脏和全身。 她望向妇人,想问些什么。 妇人仿佛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滔滔不绝的聊了起来:“我当时正在给菜地施肥,突然来了一个小姑娘,诶,到我腰这么高。说了一个地址,让我送菜篮子来。还给了我十文钱。我寻思着,跑跑路就能拿十文钱,我就来了。你想想是不是认识的人给你送你的?” 萧然点点头,压制出过多的惊喜,轻声道:“谢谢,确实是我认识之人。” 告别妇人后,她回房间将门窗都关上,才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首饰盒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最底下压了一张纸条。 “系江府处赎回,还请姑娘不要忘记约定。” 半天妖 那日神秘的大人说,要她亲手酿的果酒,在端午节那天埋于城北的百年槐树之下。 大人没说是什么果酒,也没说要多少。 萧然坐在屋内冥思苦想了许久,余光扫到一个大包袱,顿时记起两日前姑姑派人来给自己送了东西,里面似乎就有果子。 这两日她愁萧礼觊觎母亲嫁妆,竟把这给忘了! 她拿过包裹,翻了翻,里面有一件厚衣服,一些日用品,翻到下面,还有一个小包袱。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堆熟透了的饱满的葡萄。 有几颗葡萄放久了,都坏掉了。 萧然有些心疼。现在人工种植葡萄,葡萄不算多难得,但价格也久居不下。 萧然又向下翻了翻,最底下竟是一个直径两个手掌大的小酒坛,上面还有一封信。 信上写着姑姑的调侃,说她惯会做吃食,之前还提过想要给江淮送一坛自己酿造的酒,她满足自己的想法,一并将酒坛也送来。 萧然捏着信,若是往日听到姑姑这般的调侃,她脸上必会羞的通红,现在倒生出一股抵触来。 她将信折叠好,放进陈旧的抽屉里。 她现一心想把酒酿出来,完成约定。 。 在江南一通砸钱下,制茶过程仅仅七天就到了最后一步,轻焙火阶段。 江南想了想,对芳蕊说:“分三分之一出来轻焙火,剩余的中焙火。前者放置半月,后者放置两个月。” 本应当全部中焙火,可以凸现出半天腰浓厚花果双重香气。只是,中焙火的话需要放置两个月才会浓香顺滑,不至于喉咙干涩,。而轻焙火只需要放置半个月,后者自然不如前者的香味浓郁。 但江南可以将时间长短当做一个噱头,如此一来,她可以多赚一些钱。 半个月后。 江南让芳蕊雇人去各大高档场所打广告,最后一句便是:独家半天腰茶,第一批已赶制出来,只有百份,先到先得。 芳蕊不解:“我们不是起码有三百份吗?” 江南笑道:“一下子抛出去多没意思,当然要让贵公子们多出出血。” 。 陈南金是公认阳城的品茶能手。 他不论是茶的工艺还是每一泡的茶香味道,都能一一道来。 茶楼大多一开业或者出新品了,就会免费叫陈南金来品尝新茶,请他给出评分。 他给出的评分高的话,茶楼就会将其评分公示于众,告诉大家,他们的茶楼,值得来。 这些茶楼后来无一例外的生意都很好。 阳城喜欢喝茶的人,都很信任陈南金。 只有一个茶楼从始至终都没有请过陈南金,那就是藏芳楼。 陈南金心高气傲。认为她们不请他,是藏芳楼最大的损失。还曾放下预言,此茶楼必定开不过一月。 谁知,藏芳楼没有应他这句预言,不光开过了一月,人生意还挺不错。阳城不少茶楼客流量都损失到藏芳楼了。 陈南金身边的朋友们都去过。唯有陈金男赌气坚决不踏入藏芳楼一步。 万春茶楼里。 陈金男喝着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春茶楼的老板和他关系好,坐到他身边与他阴阳怪气道:“藏芳楼据说出了独家新茶,她们怎么也没说要请你去品尝一尝?” 陈南金像被踩着了尾巴,恼怒道:“切,什么新茶。咱们徐国有什么茶的品种,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能有什么新茶?莫不是又像之前那屋茶楼,将两种茶叶混在一处,就算新茶了。我可不稀得去!” 同茶楼里,没去过藏芳楼的人都觉得陈南金说的很有道理,纷纷附和。 “是啊,能有什么新茶种在我们这小小的阳城里被发现啊?” “谁不知道陈南金是阳城第一品茶高手,她们不请陈南金品尝茶,指定是不敢吧?怕喝出来她们的次品。” “就是,就是。那些夸赞的人定然是收了好处!” 也有去过的人小声道:“但是确实不错啊!” 说这话的人被其他人攻击:“既然那么好,你怎么还在万春茶楼待着呢?还不快去藏芳楼。托儿是吧?” 那去过的人愤愤不平:“藏芳楼离我家远啊!好啊,我现在就去。”他说完,放下几个铜子就走了。 攻击他的人,与旁人调笑:“太好笑了,他这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万春楼老板微笑着与陈南金悄悄耳语几句。 陈南金表情犹豫:“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万春楼老板万福笑眯了眼“我觉得客人他们说的很对呀!开茶楼的谁人不认识你陈南金?你的能力,我一直都很钦佩。想当初,你连我焙火用了几分火候,都一清二楚。她们不请你,不是因为没银子,那是因为什么?想必是因为不敢吧?为什么不敢?恐怕加是因为了些迷惑外行的东西,糊弄的过旁人,糊弄不过你。” 陈南金越听越有道理,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办!我可不能让旁人受到蒙蔽!” 。 藏芳楼。 不少公子哥听到了藏芳楼放出来的噱头,都很感兴趣。价格贵不说,还只限前一百名。 他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来探一个究竟。 黑衣男子抱怨道:“我说你们要来自己来好了,做甚拉着我一起上当?” 绿衣女人道:“你怎么知道这次上当?” 黄衣男子道:“哎呀,无所谓嘛。你们不觉得咱图的就是一个新奇?好不好都是其次。” 白衣男子道:“要是我们不来,秦昊他们来了,明天指定又说我们出不起银子。” 黑衣男子:“……”随便吧。 到了茶楼,他们直接点了两壶半天腰。 小二弯腰笑:“不好意思,我们只有最后一壶了。” 黄衣男子瞪眼:“我们这五个人,一壶怎么够喝?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止一壶,破个例,多挣点银子多好。” 小二坚定的摇头:“不好意思客官,我们不破例。” 黄衣男子不耐烦:“行行行,再来另一壶你们的招牌。” 他对其他四个人说:“这茶楼还装起来了!今天爷倒要尝尝她们半天腰有多与众不同!” 两柱香后,他们的茶上齐了。 黄衣男子迫不及待的泡了半天妖,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茶底浓郁的金黄色,笑:“还真不一样诶,你们猜它里面放的是什么?是黄梅还是…” 绿衣女人道:“不过这色儿真好看。” “肯定是黄梅染出来的色。”黑衣男子眼里明晃晃的都是你们被坑了五个字,语气颇为不屑“茶楼翻来覆去的也没什么新意。还卖的这么的贵,待会你们付账时,可别算上我。” 白衣男子搭他肩膀:“都是朋友,说话好听点嘛,没准这半天腰真的很独特呢?” “嘁”黑衣男子道“那我们打个赌?我赌所谓半天腰就是劣货。若是输了,今天这一桌我买单,若是赢了,你们把我之后两次的单买了。” 黄衣男子笑:“好好好,那我们就赌,它是个好货。” 他端起茶杯,摇着头品尝了一口,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这…” 除了黑衣男子,其他几人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熟悉的味道?” 黄衣男子又品了一口,与他们说:“非也。这半天腰竟真的很独特,这绵密的清香味,喝上一口,竟让人流连忘返。” 黑衣男子笑:“你怕不是为了不输于我强说傻话。” 其他几人也有点不信。 黄衣男子道:“你们不信,你们自己尝一口便知晓。” 几人都倒了一杯喝上,面面相觑:“这确实是好茶!从未喝过这种味道!” 黑衣男子只觉得他们一同做戏。待他喝,他冷笑的品了一口。 那浓厚的香气在口中散发开来,悠长绵绵,回味甘甜。 他呆若木鸡的又泯下一口,清雅的花香再次席卷而来。 好喝! 如今茶价钱一降再降,人人都喝得起。很多看似很老道的茶楼,用各种花里胡哨的手段招揽客人,实际上在茶里掺水,在茶里加蜜,或者以次充好。他见过最离谱的,喝下去竟然没有茶味,与喝白水无异。 黑衣男子很厌烦这种不好好做生意,只光骗客人来的店。 他以为藏芳楼和其他茶楼一样,没想到藏芳楼是真有本事的。 黑衣男子的眼神亮的比黄衣男子还要快,他将先前不屑一顾的宣传牌拿来细细端详。 只觉每一个字都很符合这半天腰。 以为是骗局,谁知是事实。 黄衣男子嘿嘿一笑道:“没想到吧?我们赌赢了!这桌的茶水你请了!” 黑衣男子也不拖泥带水,干脆道:“好,我请了。只是…” 他眼睛转了转:“能不能把半天腰给我?再请你们几壶别的贵的?” “想的美!”黄衣男子抢过茶壶。 几人一时间争抢笑闹成一团。 待几人喝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问芳蕊下一批的时间,在得知三日之后会再开放一百名额后,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他们走到一半,忽听到街上有人说陈南金的茶楼评分提前出来了,就在筒萧街槐树下公布。 黄衣男子看天色尚早,道:“不如我们也去瞧一瞧?” “自然要去。陈南金的点评还是很到位的。” “既是今天出来点评,想必是喝过了藏芳楼的茶了,我很好奇他对半天腰是怎么评价的。” “肯定是好评,咱们喝了,赞不绝口呢。” “也有可能还没喝呢,只是撞上今天开点评了。” 槐树下。 树荫遮蔽的地方,陈南金站在磨平的石头上,周围早已经围了一圈子的人。 有人问他:“今天讲什么?” 陈南金咳嗽了两声:“今天讲万春楼的春芽龙井茶和藏芳楼的半天腰茶。” 后排匆匆赶来的黄衣男子黑衣男子们,恰好听到这话,对视一眼,留下来听。 查无此人 人群乌泱泱的围在陈南金跟前后,他咳嗽一声:“我们先来讲万春楼的春芽龙井,大家都喝过吧?” “先从价格来说,它便宜,平民,只需要六十文钱,便能来上一壶。味道呢,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雨后春芽,嫩且带着生机,清香宜人。汤底清澈亮堂,功效止渴生津。实在是疲劳一天,很好的一个选择。” “真这么好吗?”底下没喝过的,蠢蠢欲动。 陈南金点头微笑:“是的,而且它经过二十四小时的制作,豆味浓郁。价格也不贵,六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我的评价是满分十分,它得九分。” 人群轰动了,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还有几个约好待会一同去喝春芽龙井的。 绿衣女人诧异道:“这次评分,竟然这么高?”往日再高的评分也没超过八分。 黑衣男子微微皱起眉头来,他认为他喝过的春芽龙井配不上这么高的评分。 春芽龙井是价格便宜,适宜大众喝,但价格便宜是有道理的。其回味略苦,多喝一些,第二天还会上火。味道也不算醇香,最多就是解解腻。 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 陈南金笑道:“我这是综合来看。如果只看味道的话,姑且只有六分。但是它算得上是价格便宜中的好货,好货中最便宜的。因此,我给了高分。” 他待人群稍安静下来,才道:“接下来,便是说说这藏芳楼的半天腰茶。”说到半天腰茶的时候,他微微皱眉。 绿衣女人对旁人道:“我怎么有种不妙的感觉…” “首先,就我本人来说,我是抵制普通茶水卖到八百文一壶的。”陈南金讥笑道“不过,倒是感谢她们不骗穷人的钱。” 果然,听到八百文一壶,这些人都骚动了起来。 “凭什么卖这么贵?” “怪不得陈南金提到半天腰表情那么难看呢!” “一个茶楼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也许滋味不错呢?不如听陈南金说完。” 最后一句是黄衣男子说的。 陈南金微笑道:“还是先说味道,味道很淡,与普通的绿茶,没有什么两样。” 绿衣女子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不解。 “其次,汤底混浊,并不鲜亮。所谓独家茶叶…哼,我怀疑是在里面加了别的东西。这东西是什么,我对除了茶叶以外的不了解,想必只有藏芳楼自己知道了。”陈南金说的话,十分不客气。 底下人窃窃私语:“那我们一定不能去送钱了。” “这种茶楼,希望它倒闭。” “之前我还想去呢…还好没去。” 绿衣女人生气道:“看来他根本没喝!收了其他茶楼的银子,故意摸黑半天腰吧?” 黑衣男子果断站出去道:“没这回事儿!我可以发誓说半天腰茶不是这样的!” 可惜根本没人信他的话。 陈南金摇着头看他一眼,满眼都是他是托的模样。黑衣男子很气,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证明。 这事儿很快的就传到了江南耳朵里。 芳蕊气到乱跑:“气死我了!!!怎么有这种人?”天天在外面乱说,就应该被割掉舌头!叫他乱说!不就是报复咱们没叫他来吗?” 江南沉思片刻,道:“把半天腰茶推出时间从三天后改为明日,并在藏芳楼设立免费试喝点。” 次日。 藏芳楼门前摆了一长排的桌子,桌子上是几壶茶,桌子外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自带茶杯可免费取饮。 这事儿一传,二传三,很快就来了一堆人。 他们人手一个茶杯,将街道口堵的满满当当。 芳蕊指挥他们排队,一个个的来。 这样的口口宣传之下,陈南金也来了。他混进人群后排,不少人认出来了他。他洋洋得意的大放厥词,说今天要亲眼见证藏芳楼如何骗人的云云。 芳蕊拍桌子:“后面那个谁,要是不好好排队,就离开队伍。” 陈南金心有怒气,怨怼的看着芳蕊。但看她身后的壮汉,仿佛他再说上几句就要把他请走的架势。他说话声音还是不知不觉小了下去。 要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拉走,多丢人。 黑衣男子们也来了,他们听到今日开放半天腰名额,马不停蹄的,饭都没吃就来了。 在场大部分人都喝上了茶,浓郁的果木香在,他们喝完纷纷夸赞起来。 “这茶真香啊。” “是啊!怎么昨日我听朋友说陈南金评价藏芳楼新出的茶品是次货?” “啊?陈南金这么说的吗?我觉得这半天腰茶名不虚传啊,我邻居昨日买上了,跟我炫耀半日呢。” “指定是陈南金收了别家的钱!!” “一小杯哪够喝?老板,我要买一壶。” “我也要,我也要!” 陈南金表情很不好,他阴阳怪气的说:“谁知道昨天和今天的是不是一样的?” 绿衣女子鄙视道:“谁说的?明明昨天今天味道一模一样。陈南金,以前我们还觉得你是一个懂茶的高尚之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就是!”大部分人都谴责陈南金。 还有部分人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他说的也有道理啊,不是没这种可能性。” 江南双手抱臂,看着陈南金道:“谁主张,谁举证。既你信誓旦旦的说我们昨日用的不同,那劳烦你给出证据?” 陈南金被她看的有些心虚,偏过头,还在嘴硬:“茶水喝都喝完了,谁还会把茶水留下来当证据?” 芳蕊笑的肚子疼:“你都喝光了,还说咱们半天腰不好喝呢,真好笑!” 陈南金气急败坏:“我那叫不浪费!” “好,你说你昨天来过?”江南把玩着手中两个核桃,淡声问他。 “对。我来过!”陈南金吃准了她们拿他没办法,死皮赖脸的势必把这盆脏水泼在她们身上“记不得我,那是你们的事。” 江南嗤笑一声,走到他前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一抖袖子,左手的卷轴哗哗而下。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行啊。”她嘴角上扬“那你来找出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名字。” 芳蕊笑靥如花:“没想到吧?我们老板啊,早就知道会有你这样的来捣乱。昨日来喝半天腰的人,都有登记在册哦!” 黑衣男子和同伴面面相觑。 怪不得昨日他们走的时候,芳蕊请他们登记名字并写出对半天腰的评价,说他们下次再来,会多送一小壶茶水。 原来是这样。 陈南金看到那卷轴的时候,就深感不妙。他面色灰败,很不甘心,迟迟说不出什么话来,也不上前认领名字。 周围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悄悄的远离了他,没多久,他的身边就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来。 众人窃窃私语:“没想到啊,品茶能手竟然收钱给别的茶楼泼污水。” “这之后谁还敢信他给出的评价?不公平不客观。” “反正我是不信了。” 绿衣女子冷哼道:“以后这品茶能手称呼就易主吧!咱们尽快把这消息传给别人,以免别人不明不白的上了当,冤枉好茶楼。” “说的是,我回去就到处说。我邻居还很喜欢陈南金呢,我要告诉他真相!” 陈南金在这么多不屑的目光和谴责的言语下,像是滚进了火堆里,全身发热发烫,烧的他头昏脑胀。 他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件事没多久就传遍了不大的阳城,陈南金的口碑败坏之后,再没有茶楼敢找他做评价。昔日随处走到哪儿都被捧着的陈南金,逐渐无人问津。 再过些日子,就没有人见到过陈南金了,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在陈南金踩阳城的时候,又将滋味一般的万春楼茶捧上了天。因此,众人也不信任万春楼了。 而藏芳楼,则是借此又将口碑扩散了些,临边城市都知道了藏芳楼的名字。 这都是后话了。 。 一年一度的纸鸢节很快就到了。 清和月的风,带着一丝暖意,拂过峰峦,扫过大地。草地悄悄的长出绿被来,努力的包裹住了地面。 江府。 诺大的后院里,一群人站在一起,他们手上都拿着纸鸢,左顾右盼,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各人的纸鸢模样。 江南也在其中,她和阿坨的风筝,频频惹人注目。 纸鸢节。 众多下人都很期待的节日。 也是江玉敏最为期待的日子。 她站在府前翘首以盼,等着她这次的‘目标’,她已经想好了整蛊的办法了。她如此作为,不知情的旁人只会觉得她亲切又热情。 萧然来的很快,她今日穿的是江南第一次见她的碧绿色外袖,月牙色的内襟,标标准准的南方姑娘。 欺负她。 江玉敏看到她,眼眸眯了眯,嘴角上扬。 她最喜欢的就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欺负起来才更让人快乐。 萧然就是这种。 江玉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被欺负的有苦难言,还要陪她演戏的模样,亦或者装不下去好脸色,露出本来面目了。 若是后者,她就可以立刻请江淮来看好戏,最后还能看上一出‘生气但瞧见江淮只好憋回去’的猪肝色脸。 这脸色出现在这样的美人脸上,一定很好看! 江玉敏已经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想法喝彩了! 她收敛奇异的表情,笑盈盈的接待萧然。 江玉敏笑道:“萧姑娘,我就等你来了。” 萧然行了一礼。 江玉敏遣走身旁的婢女,侧脸与她轻语:“兄长正在后院呢,我们一起去吧?” 萧然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江玉敏凌厉的扫过她脸颊,她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走前面带路。 萧然这份淡然让她不是很满意,期待她后面的表现。 历来也不是没有女人故作矜持过。 江玉敏左拐右拐,将萧然带到了一处亭子,这亭子位于湖水中央。周围还有群林环绕,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甚是僻静优美。 “就是这儿了。”江玉敏促狭道“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个,旁人我都不说的。兄长马上就来了。” 听着她说江淮马上来了,萧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寻了一处位置,跟着坐了下来,看着湖中央发呆。 江玉敏认为萧然会来,是因为她信中提到了江淮。而萧然知道自己此番来,只是为了不得罪江家。 不管是江淮还是江玉敏,她都得罪不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四刻钟… 期间婢女还搬来了象棋,围棋。江玉敏对此的解释是,兄长事务繁忙,要一些时间才能来。 每过一刻钟她就会解释一番,到了后面,解释也越来越敷衍。萧然始终只是冲她微微笑着,没有半点生气的苗头。 江玉敏没得到想要的反应,她也不是喜静的性子,不耐烦之下语言越发的刻薄起来。 “其实兄长并不喜欢太安静的姑娘,他觉得无趣,没意思。你还是活泼一点为好。” 萧然敛眸:“妹妹自小就是如此…” 江玉敏又用眼神给丫鬟示意。 丫鬟接到命令后,上前来道:“二少爷今日说有些疲乏,不来了。” 江玉敏笑了一声,假意调侃:“什么疲乏都是借口,不过就是觉得来见的人不值得他跑上一趟罢了。” 她认为自己刺的言剑应当正刺萧然的胸口,萧然却呆呆的看着天外的孤雁,全然不在状况内。 风不知不觉的,渐渐大了起来,湖面被拨起了一阵阵的涟漪,推动着刚被风吹落的树叶,四处飘荡。 不远处的天空上,一只只的纸鸢悄悄的升了起来,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在众多花哨的颜色中,还有一只被涂的眼睛都看不见的纯绿色纸鸢。 江玉敏磕着瓜子,笑得喘气。 “哈哈哈哈哈,谁的纸鸢这般潦草?” 萧然盯着那只纯绿色纸鸢看,竟在脑中想起一个人来。 她毅然将脑中的人影摒弃。 不知自己为何要想到那人。明明与她最不对付的人,就是江南。 江玉敏站起来,拍掉手中的瓜子皮,对萧然说:“走吧,兄长每天下午都会在高楼那儿练书法,你去放纸鸢,他定能注意到你。” 萧然本想直接告辞了,但听到放纸鸢,又应答下来。或许,她平日里太过寂寥,也想沾沾热闹罢。 萧然既是受邀请来的纸鸢节,自然也备了一个纸鸢。 她做什么事都很细心,做纸鸢亦是如此。 她手上的纸鸢精致美丽,上面画着栩栩如生的大雁,每一根羽毛都被她画了下来。 萧然学着旁人,将纸鸢扯着小跑两步,放上天空。 这时节很适合放纸鸢,因此不需费多大力气就能将其高挂在天上。 她的纸鸢在天上独树一帜。 江玉敏则挑了挑眉,她方才的郁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她坐在一边儿,眯着眼看着那个小跑着,鬓发凌乱的刚刚好,抿着嫣红的唇,睁着水汪汪的明亮的大眼睛的少女。她噗笑一声。 萧然这么用心的准备纸鸢,还做那些娇柔做作的姿态,定是为了得到江淮的青睐。 若是她放了一下午,得知江淮并不在这儿,是不是就会有她想要的表情了? 江玉敏很期待。 萧然一来,江南便看到萧然了。她在院子角落里,认真的放着纸鸢。 江南眼睛在她身边打了个转儿,收了回来。 江玉敏到处转了一圈儿,回来发现萧然还是在认认真真的放着风筝,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今日多邀请几个人来。 这人太无趣了。 往年,她还可以看到许多有意思的场面,有把别人推下水的让其狼狈的,有故意贬低他人的,有一边放风筝一边翩翩起舞的。 那叫一个精彩绝伦,拍案叫绝!! 江玉敏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开:“等会找个理由让她回家!无聊!” 突然,她身边的丫鬟兴奋的低呼:“三小姐快看,表小姐过去了!!” 两人立马将目光投了过去。 果然,江南表情不善的朝萧然走了过去。 江玉敏饶有兴趣的重新坐了下来。 她早就听说江南对江淮亦有男女之情。 她来自聂城江家,那可是江南父母还在时,比阳城江家还要有底蕴的本家! 江玉敏不敢捉弄江南,但能看到江南主动和萧然互斗,她不介意在旁观看。 真是太有意思了! 萧然没有注意到江南的接近,她怔怔的望着线那头的大雁纸鸢。 明明翱翔在蓝天白云之上,再远一点,便是天空海阔,然而却有一条看不清的线始终牵制住它。 “或许有些人的命运就像风筝,线的另一头被人紧紧攥住,此生无望。”萧然说出这句话的声音极轻,被风一吹就散开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挥了挥,便割断了她手中的线。 伤春和悲秋,戛然而止。 江南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这戒指她专门请人做了一指甲盖大小的小刀藏在里面。 “线,这不就断了?”她轻笑着说。 萧然还没反应过来,捏着那截短线,愣愣的看着方才一阵大风吹过,极速飞远,很快只剩一个小黑点的风筝。 她眼角突的微红,湿润起来。 她竟因江南做的这一件事,说的这一句话,心中便有倾泻而出的感触。 是啊,这不就断了吗? 萧然侧头看向江南,后者还挑衅的挑了挑眉毛:“怎么?这就被我气哭了?” 江南为了加重自己的跋扈感,环着手臂,眼尾上挑,俯视她,赫然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的模样。 萧然收敛起情绪。 是了,江南是为了欺负她,才剪短风筝线。 一橘一青两道身影在湖边儿上,风吹动她们的衣袂,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都暗藏心思。 当江玉敏瞧见江南把萧然的风筝扯断时,她瞪大了眼睛。当瞧见江南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萧然红透了的眼睛时,她甚至激动的一拍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手中的瓜子险些散落一地。 她啧啧啧的对身边丫鬟说:“还是我这位表姐功力深厚。” 她气了半天都没气哭的人,被江南三言两语就给气哭了,她可真厉害! 旁边那些玩耍的丫鬟侍卫们欢快的步伐不禁都慢了下来,面面相觑的看着这场面。 “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表小姐把萧小姐的纸鸢给弄断了。萧小姐很伤心。” “我知道为什么,这纸鸢不是象征美好祝愿的吗?谁飞的高,明年运气就越好。给她弄断了,不就是诅咒她吗?怪不得那么伤心。” 但她们不知道,不同的事在不同人心里,都是不同的。 萧然用手帕沾掉眼旁的泪水,冲江南微微笑道:“我不是被江姐姐气哭的,是我自己想到了不高兴的事。” 她说完,眼光投向江南手中的绿色纸鸢,眸中清亮,微笑道:“江姐姐的纸鸢甚是有趣,表面看来只是纯绿色纸鸢,到天空上后又会因为过薄而和蓝天的颜色重叠,呈现出青色来。且被江姐姐用茶水沁过,凑近些,还能闻到淡淡的茶香。纸鸢上天,如同在茶水中沉浮的茶叶一般。” 江南心中起了微妙的酥麻感。 她染纸鸢的想法,纯属是一时兴起,随手做的。萧然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分析。说的还都对。 江南看着面前的人儿,终究是不忍再说些伤她的话。 。 放完风筝之后,江南瞧着日头正亮,便去街上闲逛。 阳城不大,但地貌甚是灵秀,人也大多朴素乐观。 她走马观花一般,在人流和商铺中来回穿梭。 少女们扎堆在饰品的摊位前,挨个挨个的尝试,时而笑出铃铛声来。旁边,就是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和馄饨铺,浓烟升上天空,被风吹着打旋儿,再消散。每个人脸上都充斥着笑意和生机勃勃。 热闹带来的暖意,就像阳光一般和熙的照在江南身上,让她很舒服。 她喜欢这种烟火气息。 江南留下来,吃了一碗千里香馄饨。馄饨皮薄肉多,汁水充足。一口咬下去,爆出来的温热的汁水在口腔发出美妙的交响乐。喝一口汤,葱香肉香顺着喉咙淌进胃中,回味无穷。 吃完馄饨后,她起身去看颇受少女们青睐的饰品铺子。 有簪子,耳环,各种琳琅满目的发饰。 确实美丽。 江南从众多饰品中,一眼瞧见了一只玉兰花发簪,洁白的花瓣如玉石,清丽脱俗。 她拿起那只簪子,仔细端详。 它上面挂着两颗莹润粉白的小珠子,给这只玉兰花簪子增添了些少女的俏皮。 这簪子很适合一个人。 江南决定买下来。 阿坨帮她提着东西,笑道:“小姐喜欢这样清雅的东西吗?我记得小姐的衣服与这簪子不甚匹配。” “看着美丽就买下来了。”江南将玉兰花簪子收进袖子“本小姐又不缺银子。” 阿坨点头:“小姐说的是呢。” 她们逛至一处略有些偏僻的地方,这儿有几处人家小院子。中间那个院子被打理的很好,花草分类,树也有修剪痕迹。透过篱笆往里看,也是干干净净的。有一只猫懒洋洋的躺在木椅子上晒太阳,颇有种田园风光的感觉。 阿坨突然道:“我之前路过二少爷房间,似乎听到过萧小姐就住这北望子附近,会不会就是这几个院子的其中一个?” 江南道:“不会,她好歹是萧家小姐,怎么住这里?” 阿坨想了想:“对哦。” 在趁阿坨没注意的时候,江南将玉兰花簪子塞进了篱笆木门的缺口处。 她道:“走吧,回去了。” 第二天。 江南收到消息,赶到藏芳楼的时候,芳蕊迎了上来,指了指堂内:“老大,万丛酒楼老板来了,说要找你。” 万丛酒楼,城南生意最大的酒楼,而且离藏芳楼仅有一步之遥。 话音落,女人款款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头发撩起,很是干练的模样。 她看到江南,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诧异她的年龄。不过都是生意人,表情控制能力很强,很快的,她就面上密布着笑意。 她咳嗽了一声,自我介绍:“我叫万悦,万丛茶楼的老板。你是江南江老板吧?” 江南亦在打量她,缓缓点头:“万老板久仰大名,我正是江南。” 她又道:“楼上有一间空着的贵宾房,万老板赏脸跟我上去坐坐?” 万悦嘴边笑意浓了起来:“我也有此意。” 两人上了楼之后,江南吩咐后厨上一壶上好的茶来。 万悦坐在江南对面,打量了一会儿包间的雅致装潢,撩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湖景一览无余。湖面水波粼粼的模样,一群白鸽在湖上低飞。这样的环境很适合约三两朋友来喝茶,谈天说地。 “江老板可真是雅致。”万悦称赞道“不愧是威胁到了阳城众多茶楼的人。” 她轻举了举杯,微笑道:“当然…我最欣赏的,还是江老板的手段。哈哈哈,江老板先不必急着否认,这些日子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茶上来了,万悦慢慢的放下帘子,喝了一口茶。 江南知道她马上就要说她此行的目的了。 “这里景色真美啊,恐怕为藏芳楼招揽了不少客人吧?”万悦道。 江南不否认,她之所以把这里设为总店,自然是因为这儿景色是阳城数一数二的美。 万悦声音低了些:“那你知道,这里,并不是最好的地段罢?最美的地,你可知道是哪儿?” 江南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漫不经心的手指磨着茶杯边缘处,回答:“南宁民区。” 万悦笑了:“我就知道,江老板也注意到了。” “既然如此,你想不想…”万悦盯紧对面少女的面孔,不放过一丝表情,然而对方让她失望了,对方的表情始终波澜不惊,她只好再说的明白一些“得到那里?” 江南这才抬眸直视她:“万老板不是早就尝试过了吗?” 贪财不谋财 万悦瞳孔一缩,坐直身体。手指捏紧茶杯,喝一口微凉的茶水,掩盖刚刚微妙的失态。 她明明做的很隐蔽,谁也没发现…她怎么知道的? 江南专心经营自己的茶楼的同时,也会收集阳城的新闻秘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方才能让人稳处上风。 万悦缓了缓心绪,心中小人几番打斗后,她大方承认:“我是做过,可惜失败了,这才想着来找江老板合作。当然,我们不是要去拆除南宁民区,只是租下它。那边有大片的竹林风光,小桥流水,若是用来做茶楼,最合适不过了。我们可以一人一半,我可以把竹林最多的地方给你…” 江南放下茶杯,打断道:“我听说南宁民区有两家人突发心疾?” 万悦诧异的看着她,似不明白她说什么。 江南继续说:“他们的儿子在酒楼做小二,酒楼说他偷钱,将其赶了出去,此后也无人敢用他了。” 万悦默然,涩然道:“然后呢?” “然后…”江南微笑,手指比了个三“昨日,万老板的宅子门口,好像死了一只狗?染红了你们三块青砖呢……” 万悦无风自凉,她胳膊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看着江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万老板请回吧”江南站起来,道“我对南宁民区没有任何兴趣。” 万悦坐在凳子上愣了好一会儿,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认输的叹气:“好,什么都瞒不过你,都怀疑你是不是有一个监察所。我还以为,我们会是最好的盟友。” 江南道:“我是贪财不假,但不谋财。” 万悦露出苦涩的笑:“算我走错了地儿,庆幸我开的是酒楼,不是茶楼。”她站起身来。 “你放心,我以后会放弃这个想法。”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万悦出了藏芳楼很久之后,才摸着自己跳动的很快的心脏,放肆的喘了几口大气。她突然想到什么,站直身体,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在这个时代,商比民地位高。财富多的,还可以和官比一比,有不少拿银子买官的。民区拆除权看起来只归官府管,但为商者要是想要霸占,可以使出许多恶心人的手段。尤其是阳城这种小地方,官要么被贿赂,要么和富者沾亲带故。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南宁民区是一个纯农民所在的区域。万悦看上那儿,便使出浑身解数,找人抢占。找人带着武器去威胁,让他们的后代找不到工作等等,试图让这群农民识相的自己离开自己世世代代待的地方。 农民们拼了命的反击,自发的团结起来。昨日把死了很久的狗扔在万府门口,把狗血洒在她门口,是其中反抗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他们就像一个长满了刺的刺猬,让万悦无从下手。 农民做的这些,不到一柱香时间,就被万府众多仆人清扫的干干净净。没有外人看见,也没有风声传出去。 因此,万悦才恐惧着江南。 仅仅一柱香发生的小事,都被她知道的一清二楚,江南,到底是什么人? 她来的时候,调查过江南。她是江家的表小姐,来阳城借住的。对上一个才做上生意的大小姐,万悦是把自己当成主导者的。没想到她这么不简单。 江南没有万悦想的那么神秘,实际上,赢了万悦,仅仅是因为她比她有钱的多而已。 哪怕暗卫势力,那也是用十年的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 万悦做生意很厉害,手段很毒。但不管她再厉害再没良心,她也只是累积了不到十年的财富。而江南手上的,是比阳城江家更为富裕的聂城江家,其四代的财富。 不过她对江南的忌惮,导致她放弃了对南宁民区的进攻,也算好事一桩。 。 萧然不来江府,江淮也成天的不见影子。江南认为是自己演的恶毒表姐,效果甚好。 这就是她最想看到的。 江家和萧家再也不来往,江淮在外惹了仇家,自然也找不着萧然头上。 跨度十年才能完成的任务,被她两个月不到就完成了。 江南还收到了秦弯的信。信上说了她的商队卖出去了第一批货物,收益高出预期,谢她云云。 一个个的好消息令江南心情大好。 她决定再放假一天,出门踏个青。她还没有出过阳城呢! 顺便…处理她之前从江淮手上抢来的青铜面具。 这东西在她手上也只能埋没,一时半会被发现不了,时间久了就说不准了。 江南到了阳城附近最高的山峰,登顶之后,就能看到阳城众多坐落有致的房子。若不是男主从这里出去的,阳城真可谓是河清海晏,寻常人长久居住的好去处。 群山环绕,依山傍水。 江南欣赏了一会儿美景后,将青铜面具埋在后山众多坟墓旁,立了一个无字碑。 她拍走手上的泥土。 好了,该去为自己挑选一个婢女了。 两柱香后。 泥泞小路,风吹的路两旁的树上的枇杷来回晃荡,欲落不落。 江南表情淡淡,怀里抱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包裹。 她…还是把青铜面具又挖了出来。 果然还是不可能放下这么大好的机遇,去做一个淡泊名利的人。 这么好的东西,没准哪一天她商业之路有了阻碍,这个东西就会起到关键性作用。 江南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青铜面具藏在自己新买的茶场的地窖中,派一名暗卫去看守。 阿坨寻找她多时了,有些着急还有些埋怨:“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奴婢找您好久了!” 江南回应道:“就是去附近转了转,散散心。” 阿坨理解。 最近少爷很少回家,听说经常和郁小姐在一起,还经常被郁小姐气的跑去找各路女人。这样的情况下,江南难受到跑去一个人散心,似乎也很是能理解了。 两人走到城边儿上,那儿吵吵嚷嚷的,许多人挤成一团。 一清秀女子穿着单薄的衣衫,用衣袖遮住半张脸,眼中垂泪。而地上躺着一男人,紧闭双眼,嘴唇发青,似乎病的不轻。 有人问女子这是做什么,女子掩面而泣:“小女子父亲病重,想卖身给父亲治病。” 当即场上的男人们就蠢蠢欲动了。 江南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看热闹般,往前挤了挤。 就在她和阿坨的前面,有两个男人正商量着买下女子。 他们说出来的话污秽不堪。 “郑兄,咱两个都没有媳妇,不如买下她来。” “她要价五十两银子,这怎么出的起?” “这好办,你出一半,我出一半,不就齐了吗?” “那归谁?” “我们俩,你一天,我一天。” 两男人龌龊的笑声引起江南的不适,她皱起了眉头,旁边的阿坨亦是表情怪异。 她与江南感叹道:“这姑娘好生可怜啊!” 江南点了点头,沉思:“那我们买下她吧?” 江南到最前方,跟清秀女子说道:“我给你一百两,你跟我走,来当我丫鬟。” 其他人都还在合计要不要买下她的时候,江南迅速出击,让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一百两! 这可是女子要价的两倍。 女子眼睛亮了起来,生怕江南反悔似的,小鸡啄米:“好好!我这就跟你走。” 她搀扶起躺地上的父亲,亦步亦寻的跟在了江南身后。 方才还在策划的两个猥琐的男人目瞪口呆:“啊?这就走了?” 江南从怀中取了五十两银票出来,递给女子:“你明天收拾好东西来江府。” 女子连连点头:“谢谢恩人。” “你叫什么名字?”江南询问。 女子念出自己的名字来:“阿玖,我叫阿玖。” 女子搀扶着男人走过一个巷口后,猛地放开男人,离他半尺远。见男人还在昏沉,她一巴掌拍在男人肩膀上。 这一巴掌就像铁一样重,疼的男人立马醒了过来。 “这是你配合演戏的一两银子,不要将这事说出去,否则…”女子给他一锭银子。 男人捏着银子说放心吧,一下就窜没了影子。 女子扭头像一阵风似的上了高墙,隐没在了众多屋檐中。 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可怜女子,她是江南父母培养的暗卫之一。 女子和男人的这出戏码,就是江南要求的。 江南不信任江府的人。 要理由正当的拉个信任的,可以随时为自己做事的人来。于是安排了这出卖身救父的戏码。 江南看了看天色,太阳升到了最高处,明晃晃的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去吃个午饭,再去藏芳楼。 江南随便挑了个酒楼,点了两道菜吃了起来,吃完去藏芳楼待着。 中午来喝茶的人少之又少。 江南嘱咐了最基本的事情之后,就在顶楼小憩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芳蕊上了顶楼,在江南旁边蹦蹦跳跳:“老大,咱们茶楼来了个美人儿!大美人儿!为咱们茶楼吸引了好些客人来。” 她的声音很大,把江南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后者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揉了揉微涨的太阳穴。 芳蕊突然噤了声,愣愣的看着她。 方才江南为了睡的舒服点,将发鬓最两侧的簪子取了下来,绿鬓如云,就那么散落着,还有两撮碎发不安分的落在雪白的颈边。 江南喝了一口面前的茶,问:“你刚刚说什么?” 芳蕊脸颊微红,支支吾吾:“我是说,除了老大您,茶楼里又来了一个大美人。楼下的人一下子就多了不少。” 江南笑了笑。 不得不说,看美人是人类的共性。 帮她 萧然在家里做葡萄酒,又是好几天没有出门。往日和她来往甚密的越雪坐不住了,找了她两趟。 越雪是越家的小姐,越家同样是没落的家族。因此,两人产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而结交为好友。 越雪拉着萧然出门。 “你做甚天天在你那儿破屋子里捣鼓葡萄酒,也不嫌闷得慌?” 萧然轻轻摇头:“我不觉得很闷。” 越雪无语。 “好了,你该出门走走了,就当是陪陪我。我们去城北的那家新开的藏芳茶楼怎么样?” 萧然问她:“你不去你最喜欢的久香茶楼?” “早就腻了,最近大街小巷的都听得到藏芳阁的名声,我就很好奇嘛!而且听说是个女掌柜,长的还美若天仙。茶楼也很雅致。” 萧然陪越雪去了。 去茶楼的中途,她们遇到了几个男人。男人原本和她们是相反的方向。但看到她们的时候,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一直不远不近的吊在她们身后。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浑话,一群人都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声都传到了萧然她们耳朵里了。 越雪转身狠狠的瞪那群男人,翻了个白眼。 男人们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肆。 其中一个甚至向她们吹起了口哨,轻佻的大声道:“美人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们陪你们去,给你们付账啊?” 萧然二人出门的好心情因他们而荡然无存。 眼看着快到茶楼了,那座茶楼确实如越雪所说,很别致。屋檐用朱漆刷新过,一群鸽子在屋檐上酣睡,为暗红的屋檐装饰了与众不同的白。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烫金字,下面是长的挺立的竹青。一眼看过去,就与旁的店面不同。 萧然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越雪偏头看到那些男人还是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因为她们速度减慢,看起来马上就要接近她们了。 她不解:“怎么了?” 萧然垂眸:“你方才是不是说过,这茶楼的掌柜是一个女子?”还是美若天仙的女人。 越雪又往后看了一眼:“对啊。” 萧然站住脚步:“我们不能害了她,我们绕个路去衙门。” 越雪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你这一根筋!人这么大个茶楼,难不成就女掌柜一人在里面?” 萧然不明白她的无语,不解道:“万一呢?” “没有万一!她店里请了很多小二的,还有五六个比我们高四五个头,大我们两倍的壮汉。根本不会怕这些人的。”越雪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不待萧然犹豫,越雪就将其拉入藏芳楼。 她们刚入门,门口最外边的两个壮汉就打量了她们,好几眼之后才撤走目光。 越雪舒了口气:“果然有壮汉。你别说,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可有压迫感了。” 萧然不赞同的颦起眉:“……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有吗?” 越雪:“我又没来过,当然不能信誓旦旦,只是想赶紧将你带进来。” 萧然更是不赞同了,弯弯细细的两束眉毛尾翘得老高。 越雪不满:“好好,以后不骗你了,行了吧?” 她们进来后没多久,那七八个男人也跟着嘻嘻哈哈的进了门。他们嘴上还说着要给她们付账的话,但那些吊儿郎当的模样在接触到前面两个壮汉的目光的时候,瞬间就焉了气。 他们又接触到了中间一段路的两个壮汉目光洗礼。接下来又是两个… 先前一楼并没有这么多壮汉在,只是碰巧今日二楼在修物,现在也没什么客人,于是都下来了一楼待着。 这群男人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焉啦吧唧的快速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越雪捧着刚上的茶,笑着说:“今天来这茶楼是我做的最对的事。” 萧然的目光穿过堂,看到了窗外,外面一大群鸽子正好哗啦啦的共同起飞,在碧绿的湖面上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她低头,茶叶在水中沉浮,很像那天的纸鸢。 萧然最近半年被大大小小的事烦着,心中少有这么安宁的时刻。 她不知道这里新开了茶楼。 她曾经来过这里。当时便觉得这里是阳城最美的地方,最适合开一座茶楼。没想到,真有人在这里开了一座,倒是和她想的一样。 不过,她们安心的还太早了。 那群男人跟到了这里,没有掉头回去,是不甘心这样放弃。 他们只要不滋事,壮汉们也管不着吧? 那么,礼貌的请喝茶总可以。 他们派出了一个男人来。那人硬着头皮,扛着壮汉们的目光,向两位少女走了过来。 “两位姑娘,我能有幸请你们喝杯茶吗?” 越雪对其怒目而视。 萧然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她慢慢抬起头看他,强迫自己与男人目光交接:“公子有空有银子来喝茶,不如先把城东夏叔的银子还了?” 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萧然声音更加笃定的说:“你买这身衣服的时候,不是找夏叔借银子了吗?” 男人反应过来后,耳朵通红,压低声音:“谁跟你说的!你别乱说!” 男人这身衣服料子很好,他买了之后在兄弟们面前炫耀了好久。 这女人怎么知道… 萧然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没有乱说。城北的夏东辰夏叔说曾经借钱一两金子给一个公子买衣服。他没有指名点姓,我本也不知道是谁。一次经过良家成衣店的时候,听到老板说那天接了个单子。” “一位公子拿了一两黄金来买新进的绸缎花色衣裳,而良家成衣最贵的衣服也只需要九两。” “老板那日有故,银子都放家中,暂时找补不出来银子。让那公子给九两,公子拒绝了。让那公子给二两押金,之后再补剩下的,公子还是拒绝了。硬是给他一两金子让他补。” 这还是萧然第一次跟外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脸上燥热的慌,赶紧喝了口茶,压了下去。 “这公子便是你吧?”越雪讥讽的看了看他这身新的绸缎衣裳道:“二两银子都给不出来呢!” 不知道是谁,噗笑了出来,在这茶楼里格外刺耳。 男人脸色很精彩,青黄不接。 萧然补上一句:“其实…这件事城北的人都知道了。不过他们还不知道良家铺子老板说的是谁。” 男人顿时觉得自己穿着的衣裳将他皮肤灼烧的又痒又疼,地板也烫脚,忙不迭的回去了。 越雪高兴道:“真好,你把他气回去了。” 萧然摇了摇头,微微叹气:“不,纵然他回去了,还会有下一个。这是他一个人的丑事,却与他人无关。” 越雪听到她这么说,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那个人一回去,就又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长的魁梧,胆子也大一些。 他们粗声粗气的邀请两人一起喝茶,萧然和越雪自顾自喝自己的,不搭理他们。 两人被忽略的等着有些恼怒。 这时候,茶楼外又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华贵,手上拿着一把扇子,负着背,大笑着进来:“哈哈哈哈,你们这样,如何能抱得美人归?看我的!” 华服男子走了来,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壮汉视若无睹。 他看到萧然抬起来的脸,惊艳了一瞬。 他收起扇子,自诩风流倜傥的模样,对她们说道:“听说藏芳楼新进了一批珍贵的独家茶叶还在晒制。多花银子可以提前喝到。这茶叶富有果香味,正好适合两位小姐,不如本公子请你们喝一次?” 越雪果断拒绝:“不用,谢谢公子。” 华服男人被拒绝,嘴角一抽:“我建议二位再想想,不要拒绝的那么快。” 萧然道:“真的不用。” 华服男人听到自己看中的美人开口,还是拒绝他,他语气不太好:“你们若是自己来,必然喝不起这半天妖,我请你们喝,还不愿意?” 江南本来还打算继续睡一会儿,芳蕊又急急忙忙的上来。 “老大,楼下吵起来了!” 江南抬头,听她说。 芳蕊一五一十把楼下大堂的事说给江南听,无非就是美人惹来了觊觎。 江南即刻下楼。 她走到二楼走廊,往楼下一探,情况一览无余。 那群男人有华服男人明目张胆在前,都大着胆子纷纷围了过去。 江南看到的就是一群男人围着两个女子的情景。 透过偶然的缝隙,她看清了其中一个女子的模样。 萧然瞪着那群男人,气的发抖。 江南站停在二楼,对芳蕊说:“你去把那些男人赶走。” 芳蕊愣了愣:“啊?哦。” 芳蕊冲下去跟壮汉们说:“这群人打扰到正常客人了,把他们赶出去!” 空气安静了一瞬间,那群男人不甘心的躁动了起来。 “凭什么赶我们出去!” “对啊,凭什么?” 壮汉们挺了挺肌肉,目光如鹰般看着他们:“你们说凭什么!” 男人们眼睛落在他们古铜色的鼓鼓囊囊的肌肉上,瑟缩了一下。 他们临走前还在嘴硬。 “走就走,谁稀的待在这里。” 他们走远了些,但又没有完全走远,就蹲守在门口。似乎是觉得在门外,藏芳楼就管不了这么多。 此时,一把扫把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脚下,扫帚上的竹枝刮的他们生疼。 同扫把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女人彪悍的声音:“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打扰老娘扫地。快走!快走!” 女人大力挥动着扫帚,这扫帚有时打在他们露出来的脚踝上,有时打在他们臀部。 被打的最疼的男人怒目圆瞪:“你这妇人作甚?” 女人不甘示弱,把扫帚往地上一戳,指着他:“老娘扫地,没看见?” 女人撸着袖子,浑身散发着凶神恶煞的气息。 男人们看她这架势,生怕她也有一群壮汉在店里,时刻准备冲出来收拾他们。 他们瞪了她一眼,慢腾腾走远了,女人这才收了扫帚。 女人正是魏记茶铺的魏素。 中午少有人会来喝茶,藏芳楼没有客人,魏记茶铺也没有客人。 她就待在二楼外廊吹风看本子,对面茶楼发生了什么,她看的一清二楚。 因此,这群男人停在她的茶楼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带了扫帚前去扫‘垃圾’们。 男人们走了一会儿,停在了拐弯处。 他们还是没死心。 意图在来时的路,堵萧然她们。 天气不知不觉的阴了下来,成片的乌云,在天上滚着。 刚才第一个去找萧然的男人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我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我也觉得,好像突然变冷了,等会要下雨了吧?” “不,不是,你们快看那好像有人!” 其中一人惊叫出声。 他们齐齐的往屋檐上看去,屋檐后,露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看着他们,似乎并不避讳他们看到自己。 “你是什么人?” 男人们壮着胆子问。 黑衣人没回答他们,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你们看那边,也有人!” “这边也有!!” “好多!好多人!!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这才发现,以他们为中心的屋檐上都是一个个的黑衣人,黑衣人们像盯着猎物一样,静静的看着他们。男人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和恐慌。 黑衣人整齐划一的将剑拔了出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浓厚的阴云聚集在一团,猝不及防下起银丝来。 恐惧之间,男人们甚至分不清是血腥味还是土壤味。 “快跑!!” 他们四散奔逃。 男人们被赶出去了,下一个就该华服男子了。 华服男子撇清关系道:“闹事的是他们,又不是我,本公子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仅仅是想请两位姑娘喝茶。” 华服男子成功留了下来,坐在邻桌。 萧然起身,给芳蕊行了一礼:“多谢掌柜相救。” 她认为能命令这些壮汉的,大抵只有掌柜才行。 芳蕊笑开了去:“我可不是掌柜的。不过确实是我们家掌柜让我下来帮你们的。” 萧然道:“那姑娘可以带我去见见掌柜吗?我想当面感谢掌柜。” 芳蕊抬头,看向她们背后二楼,那人对她轻摇了摇头。 芳蕊转回视线,对她说。 “掌柜暂时不方便会面,之后有机会的话会给你们引见的。” 萧然似有所感,侧身朝身后望去。 几个淡青色鱼状花灯微微摇摆着,灯下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似乎是萧然多心了,她转回身来。 没多久,男子点的上好的茶来了,他边品边斜睨着萧然她们的茶。 他嘴角含着讽笑道:“有些人啊,免费的好茶都不喝,要去喝一些次等的茶。” 他说完,吹了吹茶杯,品尝一口,露出享受的神情来。 此时,小二上来,将一壶茶端到萧然两人桌上。 他哈着腰道:“这是我们老板送给你们免费喝的半天咬茶,说是你们在我们茶楼里受了惊,自然要给些补偿。” 华服男子刚进嘴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 他都没舍得点半天妖,茶楼老板竟然免费送。 越雪有些欣喜,几乎就要接过茶来。 萧然摇头:“不,是我们叨扰了你们。那些人都是我们引来才会…” 越雪嘟着嘴,不满看了萧然一眼,收回手。 小二笑道:“老板说了,那不是你们的问题。” “这么贵重的茶水,我们不能用。”萧然还是拒绝。 小二放下茶水:“小姐体谅体谅我吧,老板的吩咐,我们只是照做。”说完就马不停蹄的跑了。 萧然看着那金黄色还打着水漩儿的茶心想,茶楼老板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 越雪迫不及待的品尝了半天妖。 她喜滋滋的说:“哇,这半天妖真的很香,有栗子的香气呢。” 。 落日余晖,晚霞像一条渐变的彩带,轻盈的遮住天空原本的模样。 萧然和越雪往来时的方向去。 越雪停下,她想起来了什么,说:“今晚上城南有灯会呢,楠楠她们还在那边等我!拜拜!” 萧然捏着提灯的杆子,轻声道:“好。” 刚下了雨,雨雾蒙蒙,越雪没等她说完,撒欢似的提着灯笼,小跑了去,不一会儿就隐没在雾里。 地上潮湿粘腻,萧然站了片刻,小心翼翼的也走进了雾里。 有点恶心 芳蕊等萧然走了之后,回来问江南:“老大为何对她这么好?” 江南给出的理由同小二的一模一样:“她在我们茶楼里受惊了,自然是要给些补偿的。” 芳蕊不以为然:“我才不信!这话骗骗小二也就是了。即便是补偿,给免单就好了,为何送那么贵的半天妖?” 她一边收拾最后走的客人的桌子,一边道:“我看啊,你就是想给她撑腰。那男人说她喝不起,你就让她喝的起。” 江南否认:“怎么可能?” 芳蕊耸了耸肩,下楼了。 江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是因为知道萧然上一世结局,存了一些怜悯?亦或者她在江南眼皮子底下被骚扰让江南生气?不论是哪个姑娘在她面前遭遇这种事,她都会帮忙。 没有第三种解释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过去了。 萧然的果酒酿制完成,只等发酵。 她这些天哪儿都没去,一心一意做葡萄酒,也就躲过了不少剧情。 期间阿玖搬进府中成为了江南的丫鬟。 她有生意头脑,跟着江南处理店铺,跑上跑下。 江南以她只需要一个丫鬟服侍自己,另一个需要处理府中的事为由,顺理成章把阿坨留在府中。 藏芳楼的半天妖正式出售。 半天妖的独特性,加上江南不断营销。一时间,茶楼人满爆棚。许多富家子弟都以能喝到半天妖茶为傲,他们喝到的,为了彰显自己的财力,四处炫耀,还会自发性的给半天妖做推广。 江南算了算账,前两个月不停的做广告,收入和支出是持平的,直到现在第三个月,才是真正的盈利。 她还是遵守了和魏记茶楼的约定。不去抢周围的老客人,也不做人文关怀,低价竞争一类的事,只用噱头吸引全城的人来。 芳蕊特别喜欢去魏记串门。 她发现魏记有个诺大的后院,种了好多的花花草草。有时候她欣赏着欣赏着,就会忍不住的顺两盆走。 直到魏记的二掌柜魏慧察觉到。 或许是想起这事是魏记开的头,两位掌柜也没声张,只是偷偷摸摸的又去把花草盆给顺回来。 芳蕊就当没这回事,乐此不疲的有空就顺。 顺的开心,顺的满意。 哪怕第二天又没了,她能欣赏一天也是极好的事。 许多客人都发现每天的花都在变换,还觉得是藏芳楼的雅趣。 魏慧养成了每天不仅要算账,还要清点花草的习惯。 江南则是喜欢和魏素打纸牌,输赢参半。有时候双方茶楼的客人们也会来看看,还会指指点点。 两家茶楼愈发和谐,但是这种和谐没有持续多久,就来了一个搅屎棍。 又是一天清晨,江南一间间的推开茶楼的窗户,和熙的阳光照亮每一个房间。 她很喜欢这种推开一扇门,光亮迅速击退黑暗的感觉。 她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楼下有一男一女拉拉扯扯。 江南定睛一看,女人是魏素,她被男人烦的不行,大声嚷嚷着什么。 等她想看清楚一点的时候,魏素进了茶楼,男人站了一会儿,也走了。 巳时,江南到楼下喂鸽子,又看到了早上的男人。 男人穿着不差,鹰钩鼻,嘴角向下,看面相有些凶恶。 魏素从茶楼出来了,叉腰骂道:“都说了,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和你,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呢?” 男人嘁了一声,吐了口气,装作自己好说话的模样:“素素表妹,是这样的,我认为我是你的最佳夫婿,我有一家店铺,管理的很好,若是我俩结为连理,你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管理茶楼,可以安心的在家当夫人。表妹,你也有二十了,你没有魏雪那么美丽,聪慧,但我都不在乎。我认为我不是那么肤浅的公子哥。可旁人就不一定了,不是么?你嫁给我有诸多好处,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么?” 魏素气的浑身发抖。 她拿着鸡毛掸子,将地面扇的咻咻咻的,怒吼:“魏延!给!老娘!滚!!!!!” 魏延皱眉:“你还想动手么?这么暴力可不行,得以德服人。” 魏素呵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以揍服人。” 魏延再次皱眉:“素素,别闹!” “闹你爹!快滚!”魏素又用鸡毛掸子打在地上,气势惊人。 魏延缩了缩脖子,迟疑片刻,继续站在她面前。 江南笑道:“换一招吧,比如这样…” 她拍了拍手,茶楼里的壮汉一字排开,站在江南身后。 壮汉们都叉着腰,目光炯炯的瞪着魏延。 江南道:“快走吧,莫要挡我们营生。” 魏延脸色阴了下来,咬着后槽牙跟魏素说:“表妹你…好,好得很。还有你!我记住你了!” 他看了看魏素,又看了看江南,拂袖而去。 待他离开后,魏素松了口气,主动跟江南攀谈起来。 “这个人是我的远房表哥,知道茶楼是我在掌管后,就不远千里来了阳城。他费尽心思说服我爹娘,让我和他结成连理。爹娘认为他的条件与我门当户对,尚可,但终究他们还是更爱我,更想征求我的意见。这人发现我爹娘那儿行不通后,就常来烦我。先前还好,只在家中烦我,现在倒是追来了这儿。这人什么品性,你也瞧见了,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魏素苦笑道。 江南报以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府的路上,先前江南雇佣的负责她和秦弯联系的人趁人不注意,盖着帽檐走过来递给江南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潦草中透露出几分大气。 洋洋洒洒的一整篇。 上面将最近发生的事,如同写日志一般,点点滴滴都记录了下来。 说她们在齐城遇到了被当地地头蛇和其联手创办的流氓商会所打压,秦弯是如何见缝插针,利用民意,在其中打出一条通路来,最终在齐城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事。 秦弯年纪还小,藏不住那么多的心事,文字里江南都可以想象到她多么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始终以为江南是隐藏的大人物,而她是大人物顺手抬举的人。 偶尔还会寄来一些特产,说是有义务让江南提前用上。 这是一个颇具赤诚之心的女孩。 江南拿过毛笔,苦思冥想,最终在信纸上写下一句:若有缺钱之处,尽管开口。 她想的是,以后等秦弯商队做大了,她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而秦弯收到江南的信件后,加深了先前的刻板印象。 。 江南披星戴月回到家,美好的心情又被坐在亭院的一双男女给毁坏了。 女人不认识,男人是江淮。 江淮揽着女人的肩膀,表情却愁苦万分,女人亦是凄凄惨惨戚戚。 给江南的感觉就是两个字。 别扭! 阿坨上前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听到的八卦:“二少爷和郁小姐闹矛盾了,小姐看陪着二少爷的那姑娘,是不是长的很像郁小姐?” 江南转过头。 那姑娘清秀万分,挺好的,就是和郁芊没有半毛钱关系。 江南点头。 阿坨立刻接话:“她就是二少爷找来的郁小姐的替身。据说汪小姐丢失了自家金手环,是郁小姐来汪府之后丢的,怀疑郁小姐拿的。郁小姐说她没有拿那些东西。二少爷不信她,还让她给汪小姐赔礼道歉。郁小姐气的不行,和他吵了一架,不再理会二少爷了。” 他们这一段,江南在剧情中看到过。 实际上是汪婉把金簪子藏了起来,故意栽赃给了郁芊。这是一个很拙劣的栽赃术,只需要搜查一下即可。 偏江淮要坐实这个栽赃。仅仅是因为他在前不久看到郁芊收了一个男人的金手镯,便判定郁芊和儿时不同,已经变成了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哪怕郁芊再三解释,那金镯子是她母亲留在阳城未带走的东西,江淮也不信,他只信他看到的。 江南:“然后呢?” 阿坨叹气:“然后小姐你也瞧见了,二少爷也被气的到处找女人,就为了找女人来气郁小姐。我还听别人说,江二少爷后面帮郁芊小姐还了银子给汪府,还买了一堆金镯子放府里,想送给郁小姐,但郁小姐不见他一天,他就将金镯子送一个给其他人。唉,少爷其实为郁小姐默默做了许多。他是我见过最深情的少爷…小姐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江南干呕完,拍了拍胸脯,咳嗽道:“是的,我有点恶心。” 阿坨小心翼翼扶着她:“那咱们赶紧回屋。” 萧然这一个月深居简出,错过了不少剧情。 这样最好。 原先被江淮用来气郁芊的,次数最多的便是萧然。她常常都在江淮身侧,是用的最为顺手的工具人,以至于外界当真觉得萧然是江淮最重要的人,最后酿成大祸。 。 第二天,江南大清早的就起来进行一个光合作用,她摸了摸芳蕊献宝似的送上来的含羞草,然后闭着眼睛享受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 突然,阿坨在她耳边惊喜说道:“小姐,你看谁来了?” 她在想什么! 院外。 江淮他把玩着玉箫,含笑看向江南。 江南立马啪的一下将百叶窗关上。 大清早的,好晦气。 阿坨有点急的提醒她:“是二少爷呀!!小姐你没看到吗?” 江南摇头:“没有,由于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恶心反胃,我眼睛都昏花了。” 阿坨呆住:“早上也恶心反胃?小姐为何不跟奴婢说。” “我也是才知道的。” “啊?” 过了一柱香时间,江南才走出去,江淮在太阳底下晒得额头滴落好几滴汗水。 “表姐!”江淮走上前来。 江南问他:“有事?” 江淮打开一盒子,里面金灿灿的细手镯。他笑容满面道:“我给表姐买了一对金手镯,表姐快试试。” 他旁边的小厮不合时宜的说道:“这是少爷亲自为您挑选的。” 江南笑了。 “辛苦表弟了,但是…”江南甩了甩袖子,露出左手手腕上的硕大的,是江淮给出的细手镯的三倍大的金手镯,遗憾道“我已经有了比这大的。” 江淮还想说什么,江南又露出右手手腕,上面戴着两只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不好意思,右手也没空。” “今天我还有事,表弟,再会。”她说完就离开院子,留下一脸吃瘪的江淮。 她刚才在江淮来时,就猜到了他的来意,选了贵的手镯往手上戴。 阿玖面无表情的从他面前飘走,跟紧江南。 江淮憋着一股气拦住她。 他最近经常瞧见这眼生的丫鬟跟在江南身边。 他把金手镯拿出来说:“你把这个带给你主子,这价钱可不便宜,别让你主子有损失。” 阿玖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眼眸里似是震惊:“可是小姐手上的手镯能买这金手镯五十个!” 说完,她绕过他走了。 江淮气到眼睛发黑,这主仆二人,一个一个的都不理睬他。偏他连找阿玖发脾气都不能,因为她的卖身契不是江府的,是江南一个人的。 。 江南看完自己的总店和分店后,就让阿玖自行活动,她则去了附近的湖上赏景。 她在路上顺手买了一顶素纱帷帽,遮一遮这逐渐刺眼的阳光。 这绿湖是阳城最大的湖,湖水清澈见底,水草众多,一眼望去是如同宝石一样漂亮深邃的绿色,水里还有含苞待放的荷花。 湖中央建了一座石桥,供路人通过赏景。 她走上桥,背过身,偶尔有清凉的微风拂面。 身后有三两人,似乎也被湖上的景色吸引住,驻足了片刻。 此时,身后柔柔的女声唤她:“姑娘,且往后看。” 一少女小跑来,用柔若无骨的手扶住江南腰间。 一阵花香冲入江南鼻中。 江南转过头,透过素砂看到脸色白皙,神情焦急的人儿。她背抵着石桥,那双柔软的手掌的温度传到她腰间,麻麻酥酥的感觉充斥她的心脏,以至于一时忘了反应。 来的少女是萧然。 片刻后,江南发觉到了,萧然按住的不仅仅是她的腰,还有即将被拽走的钱袋子。 江南偏头看,便瞧见身后两男一女站在她背后,眼神躲闪,心虚的紧。面对江南眼神疑问,他们也不解释,勾肩搭背的走了。 萧然的鼻息吐在江南下巴上,那儿顿时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鸡皮疙瘩。 萧然脸红的放开手,捡起掉地上解释道:“这三人总是在这一路行窃,不少路人遭了殃,我一时心急…” 江南看向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暗卫,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树上一块儿黑影便消失了。 江南变了个声调:“谢谢你,姑娘。” “不客气”萧然从花篮子里挑了一朵开的极盛的鲜花,递给江南“这是我今天刚采的花……” 她应该再说些什么,但是卡了壳,半天没有憋出下一句。 江南看了看她那比花儿还红润的脸颊,主动接过来道:“确实美丽,那我收下了。” 萧然胡乱点头,道别后,离开桥梁。 手上的芍药开的很是饱满,玫红色中还带了点白,的确是很漂亮的一朵花,花儿的香气并不浓郁,而是淡淡的清新温雅的香气,就像萧然给人的感觉一样。 江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方才萧然给她花,想必是以为她在这次偷盗事件中心情不佳,想让她拥有这么漂亮的花儿能高兴一些,忘掉这件事。 萧然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先前用恋爱脑一词概括她,显然是太过片面了些。如今,江南真心希望她能脱离男主,越过越好。 还有,方才那双柔软的手抵住她的腰身,江南不自觉的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柔荑细软的手…吴侬软语的腔调…黑珍珠一样水灵灵的瞳孔… 都让江南心里不断的起着涟漪,平静不了,她抚上萧然方才摸过的位置… 等等!她在想什么? 江南耳边突然冒出滋滋的机器声。 “宿主,好久不见。” 是系统,它在把江南带到这里之后就去了别的时空,这次回来是观察一下江南任务进度。 系统读到江南的心声,它道:“宿主,要让重要女配完全脱离剧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关乎男女主的感情走向,之后还有好几个剧情,她躲不掉的。” 江南怎会不知道。 端午节前荷花盛开,江府作为阳城最大的贵族,会邀请各族小姐公子们来府赏花。 为此,江府已经在开始建筑赏花池,势必多容纳些人了。 几乎所有家族都会邀请到,萧然没有任何理由不来。 系统提醒道:“也不是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宿主可以试着给她找一个更优秀的男人,让她爱上他,嫁给他,江淮自然和她没关系了。比如隔壁城的…”它细数了剧情里出现的好几个优秀的年轻人来。 江南摇头:“不行。”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系统机械声坚持着。 “就因如此,让她嫁人,无异于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更别提我一手促成。”江南也很坚持。 系统见她拒绝它的提议,竟然充满感情的叹了一口气:“任务有效期还剩九年半,宿主请继续加油。”说完,伴随两声滋滋,消失了。 。 这边,江淮找王菲菲游山玩水。 王菲菲一边儿靠在他身上,一边儿暗示他给自己一个名分。 江淮一开始还会说两句保证的话,后来他说的最多就是敷衍。 他心目中的正妻始终是与他青梅竹马的郁芊。 在没娶到郁芊之前,他不会娶小妾进门。 江淮找了个理由摆脱叽叽喳喳的王菲菲后,得以松了一口气。 他心绪烦乱,想到这些天郁芊对他的冷嘲热讽,还给他吃闭门羹,他就很生气。 他已经给她许诺了正妻之位,她为什么还是这么不懂事,为何容不下别人? 何况她如今和孤儿没什么两样了,为何还不抓牢他? 郁家和江家都是阳城一流的百年家族,郁家先是家中有女成了贵妃,升官举家去了京城,而后贵妃被人陷害死亡,郁家待遇也是一落再落,光辉不再。 这些事,江淮早就打听过了。 郁家现今举步维艰,才让他们的小女儿郁芊回到阳城,以期她平平安安的。 江淮脑中又闪过了一个少女的影子。 他才发现,萧然好像很久没有来找过他了。 那个默默对他好跟在他身后,从不说些逼人给名分的姑娘——萧然。 在江南的干扰下,萧然和江淮还没有什么进展,萧然不再围着江淮转了。 江淮身旁美人多,又忙着应付郁芊的时候,想不起来萧然这号子人。等他被那些疯狂要名份的女人们烦到之后,又想到了萧然的好。 她的指 江南大清早的去了藏芳楼,瞧见藏芳楼旁边好些工匠敲敲打打。还有人把牌匾都撤走,她往里面一看,东西都搬走大半,里面空空荡荡的。 原先这里是个包子铺,生意一般。 这是搬走了? 江南猜测,但没多久她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魏素站在二楼,看着那处骂骂咧咧的,江南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她那贼心不死的表哥魏明把包子铺盘了下来。 “那他是准备做什么?”江南问。 魏素没好气的回答:“茶楼。他故意跟咱作对呢!” 魏素说的一半对一半错。 上次被两人联手驱赶,魏明怀恨在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观察数日,发觉这两家茶楼生意都不差,藏芳楼生意更是好绝,于是他认为自己开在这里,也不会差,甚至比这两家更好。 他自认不傻,做之前还雇人去做了调研。 魏素的茶楼里基本都是常见的茶水,他完全可以搬运复刻出来。藏芳楼除了新品半天妖之外,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还找来了道士,算此处风水。 道士一板一眼的说此处风水极佳,财运亨通。 这下,魏明更看不起江南魏素二人了。 不过是运气好占了个风水宝地。 他上他也行! 而且他在旁边开一个茶楼,别人见他是男人,自会觉得他靠谱些。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嫁人去,相夫教子了。 魏明已经想到了财源滚滚来的美妙心情了,到那时候,魏素也会来求他,让他放出一点人流去她的茶楼。 他会仁慈的放一些送给她。 决定好了之后,魏明写了封信简单说明缘由,快马加鞭的回了故乡向他父亲借来银子。再加上他手上原本的盘缠,盘下了藏芳楼旁边的包子店。 到了下午,魏明也来了,他得意洋洋的站在已经放好牌匾[正宗茶铺]下挑衅的看着江南和魏素。 他大声说道:“这下,你们总不能要求我离开吧?这可是我买下来的店铺。” 魏素冷哼:“蠢货。” 魏明得意着跟那些工匠大声说:“我要盖四层楼,你们给我盖好点。” 藏芳楼是三层楼,魏记是两层,那他怎么也得要个四层。四层楼就不怕客人过多装不下了。 江南拍了拍气鼓鼓的魏素:“别气,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走。” 魏素:“要是他使坏怎么办?” 芳蕊:“要是他使坏怎么办?” 两人异口同声后面面相觑。 江南道:“见招拆招。” 芳蕊像苍蝇一样搓手,笑嘻嘻道:“可不可以再养一点发财花。” 江南沉思:“你不去魏记茶楼拿吗?” “好吧,老大说的对,不求一直拥有,只求曾经拥有。”芳蕊点头。 魏慧在后面不满:“喂!!!!” 。 江淮认为也不能总让萧然一个姑娘家主动,他也是时候主动一回了。 萧然做完果酒,正拿了一个话本,坐在院子里看着。 听到敲门声,她去打开门,看到江淮站在门外冲她笑,心中隐有不耐,但她还是礼貌的问他:“请问公子何故寻小女子?” “我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你”江淮微笑,拿出一对金手镯“这是我特意买来送你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萧然看了眼那浮夸的金手镯,摇头:“多谢公子,公子还请收回吧,小女子不喜手镯一物。” 怎么一个二个都不收金手镯?又被拒绝了一次!江淮显然又烦燥了几分。 他面色阴沉的拿出一件物什,问她:“那这个呢?这个你也不要吗?” 那是一块米黄色手绢,上面绣着并蒂莲,右下还清晰的写着萧字,字体娟秀,一看便是姑娘家的字迹。 萧然微愣:“原是公子捡到了,多谢公子归还。” 江淮笑的不怀好意:“这可不是本公子捡到的,是在乞丐堆里找到的。那乞丐还当个宝似的揣在怀中,大放厥词说这是个小姐的手帕,待他寻到那位小姐必定要求一门婚事呢!” 萧然看向手帕,上面果然有脏乎乎的几个手印,她脸色一白。 江淮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当时恰好路过,听到这种话又仔细看了帕子,方知是你的。我呵斥了那乞丐,还将他赶出了阳城,他不会来扰你的。” 萧然僵硬的行了个大礼:“谢谢公子。” 江淮满意道:“你就这样道谢吗?” “那小女子该如何?” “我最近极爱吃桂花饼,你手艺向来不错,不如做点送与我?怎么,这件小事不愿意做?” “……好。” 江淮施施然走了。 这件事自然是江淮编造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刚刚好’,刚刚好去乞丐堆,刚刚好听到乞丐在说这件事。 手帕就是萧然掉在江府的,他捡了未归还罢了,那些脏手印是他胡乱找的人在上面印下的。 还好没还,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他可不想大费周折的去为一个女人做什么,这,故事随便编一遍,不就上钩了吗? 院子里。 萧然烧了一堆火,将手绢扔进去。 手绢被火蛇吞噬,没一会儿就烧的干干净净。 。 江南在府邸听到自己派出去跟踪江淮的暗卫说了这件事,气的手上的泡沫都被捏变形了。 这个江淮…… 她现在认真的考虑将江淮腿打断的可能性。 第二天,萧然果然做了饼来江府。 江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半个月后的宴会,几乎没人搭理她。 萧然拎着食盒,安静的等在厅堂。 她看到江南出来的时候,瞳孔不自觉的一缩,往后退了半步。 自从江南来阳城后,她每一次来江府,似乎都会恰好与她相遇。 江南的视线扫了来,在食盒上停留一瞬。 萧然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紧。 她这次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江南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萧小姐又来江府送点心了?可真是辛苦。阿坨,去将食盒拿过来。” 萧然有些茫然,随后道:“可是…” 江南敛眸,逼近她:“可是什么?” 萧然后退抵着墙,脸,耳朵都红的不行。她将头低着更深了,缎外露出雪白的一小段脖颈。 她不可能将手帕的事告诉江南,便只能沉默。 江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小傻子。 被骗了,还给骗子数钱呢! 她比萧然高一头,萧然将头垂下后,只看得到她的发璇儿。 萧然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没有理由,没有停止。 此时,一根手指将她下巴微微抬起。那有些冰凉的触感让萧然心脏骤停。 萧然直视江南清冷的脸庞。 江南如同置身雪山之颠最冷的那一朵雪莲,国色清清,兰味馨馨。可她的眼神却没有那么的冷,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女人洋洋盈耳的声音传来:“你还想着将点心送给江淮呢?我还以为你学乖了呢。” 江南又靠近了些,几乎是将她箍在怀中的姿势,声音很小,带着几分戏谑。 “江淮总是乱编些情话故事给姑娘家听,劝你莫要相信。” 萧然耳里嗡嗡作响,她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只看得见有她一开一合的嘴唇和带着笑的眼眸。 江南起身后退几步,抱臂:“因为江淮,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阿坨在旁边点头:“就是!江淮少爷怎么可能喜欢你。” 说完,阿坨便从她手中夺走食盒。 萧然愣愣的,迟迟没回话。 江南笑道:“还请萧小姐与本小姐一同去清心寺上香。这还是我第一次邀你同路,萧小姐不会拒绝的吧?” “江姐姐的邀请,妹妹怎敢推脱。”萧然回答。 阿坨夺走食盒,反而让她心里轻松了些。 不知为何,她如今给江淮送东西,已是不情不愿了。 马路上风景甚好,萧然静静的看着沿途风景。 临近山,蓝天上,一对麻雀互相追逐着,一只斑点麻雀一头撞树干上晕了过去,另一只尾部带白的麻雀垂直冲下地去寻它。 幸而,被撞晕的麻雀落在了树枝上。尾部带白麻雀见状,在它旁边急切的跳来跳去,用喙啄它翅膀和腿。几次之后,斑点麻雀醒了来眨眨眼睛,和尾部带白麻雀一起飞向天空。 萧然感叹。 寺庙附近的小动物们都这么具有灵性。 。 到了清心寺,今天人不算很多。稀稀拉拉的,上香的,跪拜许愿的,求签的。 萧然看着江南的如松的背影,走了神。 像她这样的,应有尽有的小姐,会许什么愿望呢? 江南在寺庙中看起来很是严肃正经。她一双修长的手指互搭着,握着香,拜了几拜。 萧然看着她的手,无端端想起在江府时,她手指挑着她的下巴,吐气如兰的模样,一时间脸红心热。 她摇摇头挥走这些奇怪的想法。 江南来到佛寺后,没有为难萧然,也没有让她给佛像磕头上香。 旁边一妇人摇了摇签盒,一根签掉落在地,她捡起来看了看上面的签语,顿时面如死灰。放好签盒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萧然突然有些好奇,这签真的灵吗? 她伸出手,去触碰签盒,却被起身的江南拦住了:“求签无用。” 萧然不解。方才明明她也求了签,为何又跑来跟自己说求签无用? 或许,只是想找借口刁难自己? 萧然缩回手垂眸,求签只是好奇心,她没有必须求签的理由。 江南瞧她这样,叹了口气。趁阿坨出去送香火钱的时候,在将签盒倒了过来,手上一把全抓住,再将桶拿起来。 上面全是小凶,大凶的签语,没有任何一根是吉利的。 萧然瞳孔微震:“这…” “寺庙中有人贪财将签全换成了凶,这样抽到的人就会买平安符消灾。”江南漫不经心道“这个寺庙的和尚没你想的那么正经。” 竟是这样,不过……江南为什么愿意和她解释这么多? 下一秒,江南就充满傲慢的语气说道。 “要不是在佛祖面前,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现在也算本小姐积德吧。” 萧然点点头,满怀诚意道:“江姐姐定会厚德载福的。” 江南别过脸去。 真是个傻姑娘,自己只是释放了一点点善意,她就真诚的祝福自己。 江南不信佛,她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做戏做足。 江府现今最有话语权的,除了江家主,就是将她从聂城接过来的女人,江雪萍。她马上就要过生辰了,江南来寺庙为她求平安香囊,展示一点孺慕之情。 江雪萍对她表面热情,她说出来的话,都是表面好听,实则没有半分真实利益给到她。 江南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不受亲情所困,乐的自在。但最近她发觉江雪萍身边的丫鬟有意无意的从她身边经过,还偶尔会试探着从她这儿拿点什么。 江雪萍想从她身上图点什么,想她乖乖听话,那她就装作小白羊给她看好了。 不自量力 江南上完香之后,把萧然送回去。 萧然下车了,垂眸:“谢谢江姐姐送回,妹妹先回了。” 江南闭目养神,手中抚着刚求来的佛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禅香,不曾分出一个眼神给她。 萧然斗胆的抬头瞧了她一会儿,自顾自行了礼,离开了。 阿坨给江南扇扇子,道:“我还以为表小姐要让她自己从清心寺走路回来呢。” 江南瞥她一眼:“很多人都看到了她上我们江府的马车,让她自己走回来,会有多少人嘲笑江府没有容人之量?” 萧然尚未走远,听到这一句时步子顿了顿。 阿坨默然:“是奴婢说错话了。” 江淮在府里等了五刻钟,都不见萧然来。寻了前厅的丫鬟问,方知道萧然早就来过了。桂花饼也送来了,但是被江南截了。现在萧然应当回到家了。 江淮捏着手上的茶杯就要往地上摔。 这可是他找的最完美的借口!!!江南这个女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江南吃着桂花饼,桂花饼虽美味,可她心情也不太好。江淮用伎俩洗脑姑娘们,让她们担惊受怕,恶心至极。 哪怕让萧然不来府上,江淮也依然不放过她。 或许只有让他出不了门,他才会老实些。 江南这么想着,又恨恨的塞了两三块进嘴,任由满嘴都是桂花香。 隔天。 江淮就在院子里摔了一跤,鼻青脸肿,腿还被切了一个很深的伤口。只能放弃行程,回屋将养。 江淮气的不得了,他今天还约了汪家的小姐,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他叫来身边的小厮:“查出来了没,为什么那里会有根细丝线?” 他当时正往院外走,到院外时腿上一疼,他低头看什么也没发现,想继续走,那疼痛更深了,阳光照射下,才隐约看清那儿竟然有根细线,在阳光下反光。 江淮想往后退,不知怎的,他脚后跟又出现了一块儿石头,他一时重心不稳,仰面摔去,余光却发现头部那儿还有块石头。他心凉了一瞬,赶紧调整姿势,头朝下,再起来时,就已经成了猪头。 小厮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我刚刚带几个人去找的时候,那根线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江淮语气不好“那石头呢?那两块尖锐的石头!!你们那些负责清理院子的????” 小厮更奇怪了:“少爷,那两个石头不是我们院子里的,看起来也不像附近燕塘里的。” 江淮有些无语。 太邪门了!! 绝对是有人害他! 当然有人,而且这个人,就是江南。 江南躺在椅子上等好消息,左手吃葡萄,右手扇扇子。 介于江淮的腿太不可控了,她决定让它可控一点。 她买了最细的苏绣白丝线又让暗卫将线绑在他院外的一左一右两颗银杏树上,绷得紧紧的。江淮走路向来风风火火,走快些,那线就足以让他瘸上好些天。 还有那两石头,自然也是江南安排的,只是她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想到江淮那猪脸,她就心情好到能吃下三碗饭。 等江淮回到屋里等待大夫的的时间,她又让一个暗卫切断银杏树上的细线一端,另一端再由暗卫扯回来。 就让江淮自个儿慢慢查吧。 江南高兴了一上午,到了藏芳楼又接着高兴。 藏芳楼最近开了拼茶活动,例如两人一起来,打九折,还可以品尝不同的茶。 新活动一出,藏芳楼人满为患。 隔壁的魏明开的正宗茶铺开了一层,但只有在其没什么位置,大家又不想等的时候才会来一两人。更甚者,还有人问能不能来这里喝藏芳楼的茶。 将藏芳楼的茶带到他店里喝。 这对魏明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魏明当即变了脸色,将人赶了出去。 仅仅一天的时间,魏明的笑容就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江南魏素二人脸上。 魏明气的牙痒痒,尤其是在看到江南意味不明的笑意之后,他脆弱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他决定给江南一个教训! 。 第二天。 一直注意魏明动向的暗卫来禀告江南,他和一伙地痞混混做了交易。 江南一听就知道这笔交易是针对她的茶楼的,今天一大早,她就来了藏芳楼看戏。 没多久,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点了杯最便宜的茶。 茶水来了。 他左右看了几眼,试图想摸怀中的东西出来,却见旁边有一个壮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中年男人虚了,假模假样的喝了一口茶,突然的捂着肚子喊疼。 “啊,我喝了你们的茶,肚子疼死了!!” 他嚷嚷的很大声,整个一楼厅堂的人都望了过来。 中年男人赶紧说道:“我跟你们说,别喝他们的茶了,有问题。哎哟喂。” 芳蕊早就在二楼观察他了,闻言,噗嗤一笑,对他说道:“诶,你十两银子掉了!!!” 男人赶紧弯腰找,也不喊疼,也不捂着肚子了。 因为他真的有十两银子,昨日魏明给的。 找了好一会儿,中年男人反应过来,明白被耍了。 周围盯过来的一双双充斥着不屑鄙夷的眼睛。他用力的咳了一声道:“好像现在没那么疼了,可能是想上茅厕了吧。我先去上个茅厕,小二你别让旁人占了我的位置啊!我还要回来的!” 说完,他就在众人无语的目光中遁走了。 过了一刻钟,中年男人回来了,他有模有样的摸了摸茶水,抿了一口,皱起眉头,大声说:“这壶茶不怎么香,我要重点一壶。” 其他人都不想搭理他了。有的人嘟嘟嚷嚷的说,要最便宜的十文钱一壶茶有味道了就不错了还要多香之类的话。 小二来了,中年男人看着单子,咽了咽口水,摸了摸兜里的银子,选了五十文钱的一壶茶。 茶来了。此茶是铁观音,茶色较为清澈。中年男人打开壶盖,往下一看,瞧见了一个黑乎乎的一坨东西,大喜。 他克制住喜色,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带着十分怒气了。 中年男人拍了拍桌子,啪的一声再次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他愤怒的指着茶壶:“这就是你们五十文钱的茶?里面竟然有蟑螂!!!!还不把你们老板娘叫来?” 众人面面相觑。 江南走了出来,抱臂,冷冷的说:“我在这儿,不用叫。” 中年男人冷哼:“好啊,老板娘,你家茶里有蟑螂!!还好我聪明,往壶里看了看,否则今天我准病死。你说该怎么赔偿我??” 江南面不改色的看了一眼旁边负责盯梢的壮汉,壮汉为难的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更加生气:“怎么?你难道还怀疑是我做的手脚不成?我可没那么无聊!不管怎样,我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不然我每天来这儿闹,闹到你闭店为止。” 江南嘴角上扬:“我们店里绝对没有蟑螂。” 中年男人见她死不承认,拉过旁边的年轻男人来:“你来看,这水里是不是有黑乎乎的东西???” 年轻男人定睛一看,透过微微波动的茶水,瞧见底下有一坨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确像死掉的蟑螂。 男人吓了一跳,好大一个黑东西。他点头:“底下真的有!还很大!” 众人都惊了,纷纷打开自己的茶壶,看里面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此时,一个男人从藏芳楼外慢悠悠走进来,嘲讽道:“哟,咱们赫赫有名的藏芳楼竟然这么不干净,欺骗咱老百姓。” 来人正是魏明。 围观的众人终于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老板,这你要如何解释?” “我们来你茶楼喝了那么多次,这茶水里竟然有蟑螂?想必不是第一次了吧?” “太失望了,我还以为找到了最适合我的茶楼,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子。” “赔钱!赔钱!” 魏明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所以我说,娘们儿开茶楼就是不好啊,对茶楼的经营都不上心,这谁敢喝?我身为同行真的很痛心。大家说是吧?” “是啊!以后我们再也不来了。” “呕,想起我喝了蟑螂洗澡水就恶心。” “我和这人点的都是铁观音,我也喝了蟑螂洗澡水,赔钱!” 二楼三楼听到嘈杂的声音,也都纷纷的到走廊上察看情况。 江南等他们一人一句的说话,才开口道:“诸位先稍静片刻,我自会同你们一个交代。但是,事实不是你们想的那般。” 她这么说完,一楼厅堂慢慢安静了下来。 魏明嗤笑:“江老板,你这是不承认你店里有蟑螂?” “当然有”江南往魏明和中年男人身上打量,含笑“不过不在我的茶壶里。” 魏明和中年男人都听懂了话外之音,双双脸色阴沉。 魏明道:“江老板,现在可不是你展示能说会道的技能的时候。” 江南问中年男人:“你怎确定我壶中的,是蟑螂?” 中年男人瞧江南这么镇定的反问他,心中一虚,目光闪烁一番,望向别处。 难道不是蟑螂? 不,不是蟑螂还何物?这可是他亲口吩咐小弟放进去的。 魏明皱眉:“都这样了,你还想抵赖?不是蟑螂是何物?” 中年男人和方才的年轻男人都附和着:“就是啊!赶紧承认吧。” 江南示意芳蕊上前把茶壶的茶倒出来。 芳蕊照做,她故意缓慢的倒着茶水,里面的黑物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魏明面带微笑的看着江南,在想等会怎么逼她闭店,怎么把她的客人们请到他的茶楼里去。 茶水倒完了。 芳蕊又拿来了一个小碗,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只听‘叮咚’一声,硬物撞击瓷碗的声音,甚是响亮。 落下的,是一颗黑珍珠。 竟然是她? 那团黑物落下来的瞬间,魏明得意:“看吧,我就说…”他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住。 他随着围观的人一起定睛看去。 碗里的,不是丑恶的蟑螂尸体,而是一颗又大又圆润的黑色的珍珠,它足有一截成年人的手指的直径大小,表面泛着光泽。 中年男人屏住呼吸:“这是…?” 江南环视一圈周围人好奇的模样:“这是今日店里新出的活动,在茶壶中,随机放上一颗黑珍珠,当做奖品。” 这黑珍珠又大又圆,品相极好,少说也能卖上二十两银子。 一楼的茶客们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听到这个,纷纷倒吸了口气。 魏明不可思议的看着那颗黑珍珠,随即,他冲上前拿起来。 这是一颗货真价实的黑珍珠。 他脸色比这黑珍珠还黑。 他竟然被耍了! 魏明恨恨的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权衡利弊之后,脸上换上殷切的笑:“那我…” “这位公子,你的中奖名额被消除了,黑珍珠,我们收回。”芳蕊从魏明里抢过黑珍珠,用手帕包好,一边提醒中年男人“你在我们店里扰乱我们生意,这么一会儿走了好些客人,我们损失好几两银子,没让你赔钱就算不错了。” 中年男人动怒,敲桌子:“你们也没说有这个活动,客人看错了不是很正常吗?我还说你们是故意让人看错呢!” “谁说我没说的?”江南轻笑“是你自己没看吧?就在门口,黑纸白字的写上的,你大可以自己去看看。” 芳蕊在门口踱步片刻,带回一张纸。拿回来时不慎掉地上,她拿起来甩了甩上面的灰,正面面对众人。 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的:黑珍珠一枚,随机出现在茶壶中,中者得之。 江南看到纸张,愣了片刻。 其他人看到那张纸,讨论起来。 “说起来,我好像进藏芳楼时看到过这么一张纸,但没有仔细看就进来了。” “我也看到了。” “那就是这两人在合伙无理取闹,人家给你们黑珍珠还不乐意呢?” “我知道为什么!那个右边的男子不就是隔壁新开的茶楼老板吗?” “那茶楼我昨天喝过一次,不怎样。还是这儿待着舒服,喝的茶也香,我今天早早就来了。” “他想要抹黑藏芳楼,好恶毒的心。” 两人被骂的脸色青白交加,魏明抬脚欲走,却遇上了来办案的捕快。 几个捕快把门店守住:“你们先别走,这里有人报案投毒。” 魏明感到大事不妙,他道:“捕快老爷们,我茶楼那儿有客人,我要回去接待,还请…” “不行。”捕快拒绝他,怀疑的看着他“你想妨碍公务吗?” 魏明连忙摇头,冷汗直流:“不,没有,没有。” 芳蕊让几个壮汉把捆绑的人从后厨带出来。 “捕快大人们,就是这个人!他偷翻墙到后厨,试图在茶水里加东西。” 被绑住的人眼里流露出惊恐的情绪,摇头,呜呜呜的嚷着。 他嘴里丝巾被芳蕊扯掉,芳蕊膝盖踢他背:“说人话!” 此人在后厨的时候,就被江南的暗卫们恐吓过许久了。一出来就什么都招了,将魏明,中年男人都供了出来。 魏明收买中年男人及其小弟来抹黑藏芳楼一事便明了了。 茶客们为着先前被欺骗的愤怒感,纷纷讨伐二人。 中年男人早在刚见自己的小弟被抓得时候,就一直想趁众人不注意的空档逃走,却被茶客们抓了个正着。 他涕泗横流:“大人们,都是魏明那小子的错,我们把钱还给他行不行?我们只是投蟑螂,不是投毒啊,这恶事也没做成啊…” 他完,立刻引来茶客们的唾骂。 “方才,老板说这店里就你俩是蟑螂,果然没说错。” 捕快将双腿发抖的魏明,中年男人,小弟,都一同带走了。 他们走后,茶楼逐渐恢复平静。 有人弱弱的问江南道:“老板,以后还有这种活动吗?” 江南微微一笑:“有的,日后一有,我便会张贴告示在外,只要你们别再误会成蟑螂就行。” 众人哄堂大笑。 。 江南走了出去,发现外面也好些围观之人。 魏素从魏记茶楼里走出来,眉梢间尚存着些许怒气。 魏素询问:“魏明他们对藏芳茶楼做了什么?” 江南一五一十的说完,魏素气的翻白眼。 她道:“魏明也找人来我这里了,不过我茶楼里大多都是常来的客人,找的还是那种流里流气的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将他们打了出去。” 江南笑道,不愧是她的风格。 魏素想了想,突然道:“我不信你这么聪明的人,没有察觉到。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让他受到更多的惩罚?对哦,这样一来,他的茶楼根本开不下去,恐怕只有血本无归咯。” 她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 芳蕊回来后,塞给江南一筐子水果,和一筐子点心:“这是你上次好心救下的美人送你的。” 点心很精致,也很眼熟,散发着温热的香气。 “萧然,她来过了?”江南问道。 “连人家名字都知道了耶!老大!”芳蕊促狭“你桌子上那张纸上的字还是人家写的呢。” 江南看了看那张告示纸张,示意她继续说。 芳蕊道:“藏芳楼闹出那么大动静,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了。那男人嗓门又大,她们外面都能听见。原先我们贴着的纸张被一男子给浑水摸鱼撕下来后不见了踪影。我在外面找的时候,那个萧美人说纸掉地上了,然后她捡起来将纸给我了。” 芳蕊又仔细想了想:“现在想想,其实我刚出来时就瞧见她了,她那时仿佛疾笔写着什么,我没注意。没想到是在给我们补字。我当时真以为是掉地上了,她给我时,我才发现笔墨未干,还寻机会甩了甩。” 江南敛眸。 她真的很聪明。 “我本来想让她进来喝杯茶的,她说还有事就不来了,只托我把这些吃食送你。” 江南看向那朱漆食盒。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萧然,“欺负”她时的那一个。 江南打开食盒,吃上一口酥饼,香脆可口,一如她最开始吃的那般美味。 香甜的气味飘荡在空气中。 芳蕊嘿嘿的坐过来:“好香,我也要吃。” 。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逝。 很快就到了五月初四,端午节前夕。 天将将破晓,雾还未完全散去,初升的太阳播散温暖的种子。 清新的箬叶香气传遍大街小巷,一些摊贩早早的就在冒着蒸汽的蒸笼里加上了咸肉粽子,白粽子。 萧然抱着一壶果酒匆匆走过,她脸上有薄汗,往日白皙的脸颊上两束红晕。 她为了履行和那位‘大人’的承诺,一清早就起床,准备趁人少的时候,迅速把葡萄酒埋在城北百年大槐树下。 那是一棵很大的槐树,分叉的树枝盘根错节,树干约要十人合抱方能抱完。 行人很少,偶尔见到一两个人神色匆匆的来去。 萧然环顾四周后,在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拿起准备好的小铲子,铲出一个小坑来,再把酒坛和土埋回去。最后,她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隐秘的画上约定好的标记。 做完这些,也不过十来分钟,她用帕子擦了擦汗。心里总算轻松下来。 萧然不逗留,转身回家。 回家的过程中,她突然想起什么,心中有些许不安。方才,她似乎看到槐树旁边有三两只大黄狗,在打闹嘻戏。 萧然后悔自己埋的太浅了,若是那些狗也有喜欢抛土的习惯,再把酒坛子抛出来,被旁人喝了去怎么办? 她想到此,立马回头去,打算将酒坛上的土再填实些。 当她赶到地方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蹲着用铲子挖她埋下的酒坛。 萧然愣在原地,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