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真少爷和假少爷he了》 第一章 ‘哗啦’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 即便天气已经入了春，温度也没有回升到可以任由人被这样糟践的程度。 丝丝冷意顺着皮肤渗入骨缝，下沉的意识被唤醒。 躺在地上的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水滴从过长的发梢滑入眼睛，他略感不适地眨了眨，身上潮湿的感觉挑拨着神经。 时钰整个人还有些恍惚，胳膊下已经不是染血的柏油马路，四肢被车撞击后难忍的疼痛彻底消失，只有腹部传来对他来说堪称微不足道的痛感。 “时钰，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男的！” “而且，而且还是——” 人名在舌尖滚了几圈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没说出口。 带着某种隐晦的忌惮。 “该死的同性恋，真是让人恶心！” “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的也配！自知之明，这四个字需要我们好好教教你吗？” “不愧是从农村来的乡巴佬，你们乡下的是不是人人都喜欢男的啊！怪不得整天不吭声，娘们唧唧的，看着就让人恶心。” “……” 时钰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辱骂性的字眼，眉头轻皱，不耐地出声道：“吵死了，闭嘴。” 声音带着长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嘶哑。 “你说什么！” 孙强没想到往日里唯唯诺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这次竟然学会了顶嘴，一时间恼羞成怒，声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抬腿便踹在了时钰身上，脚下的力气丝毫没有收敛。 “咳…咳。”时钰身体忍不住蜷了蜷，身下地板星星点点沾着些带股茉莉花香的透明凝胶，是这些人挤在时钰身上的洗手液，很是黏腻，十分不舒服。 过长的头发将他的脸遮住大半，掩在其下的隐晦表情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他喉咙里溢出一丝轻笑，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丝毫没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这一笑彻底惹了众怒，这群人日常将时钰当成免费出气筒。一旦不顺心，轻则骂一场，重则打一顿，丝毫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妥。 就在有人想要抬腿踹上去时，时钰迅速伸手抓住那人脚踝。单脚站立本就不稳，时钰手上一使力那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砸在了光亮的地板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 一听便知惨烈程度。 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在原地，一时没有下一步动作。 时钰缓缓站起身，冰冷的目光在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嗤笑一声，开口道：“一起上吧。”他不紧不慢地将衣袖规整地挽至纤细的腕骨以上，“别浪费时间。” 孙强看着这样的时钰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真实的荒诞以及害怕，可是一想到自己这边人数上的优势又暗自定了定心。 他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同伙，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六个人集体靠近将时钰团团围住。 孙强一拳头直冲时钰面门，时钰只是微微偏了下头，拳头正好擦过他耳边而过，这一出拳相当于孙强直接将自己送到了时钰面前。 而时钰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拉过孙强的手臂，一脚狠力踹在他的腹部，孙强整个人疼得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布满冷汗，身体止不住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艹！找死！” 气势很是不错。 但这些人毕竟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论起打架来哪是时钰的对手，这场以多欺少的群架总共历时不过短短十分钟。 厕所明净的地板上杂乱地躺倒了七八个人，时钰则悠然站在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洗着自己过于纤细的手指。 洗好后他转过身背靠在洗手台，随意地撒了撒手。 “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躺着的各位同学应该知道该怎么说吧？如果让我听到半点风声，你们就不会仅仅是躺在这里的程度。” 他缓步走到孙强身边，蹲下身，轻声道：“你们要懂事，知道吗？”这句话轻柔的像是情侣之间的爱语。 可孙强身体颤的更厉害了。 “日记本呢？” 一片死寂，没有人回话。 “呵。”时钰哼笑一声，“看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躺在厕所门口的一名矮个男生便兢兢战战道：“在，在广播站。”顿了顿，继续：“今天中午的广播，播你的日记内容。” 时钰眉头挑了挑，这开局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厕所门不知何时被打开，门口正斜倚着一人，他身上穿着学校的西装制服，外套里的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没有一丝褶皱。 一张脸是会让人过目不忘的程度，只是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像是让人畏惧的深海。 “戏，好看吗？”时钰冷冷地问道。 顾靳绕过脚下一个个障碍物，抬步朝着时钰的方向走来，在经过时钰身边时，瞥了眼对方身侧紧握的泛白的指关节，道：“还行。” 后与时钰擦身来到他身后的洗手池，水龙头自动感应出水，水穿过手指落在池壁上，成了这里唯一的声响，就连躺在地上那些人喊疼的呻·吟声都不自觉停了下来。 气氛莫名其妙的紧绷。 就在顾靳转身的片刻，时钰眼疾手快扯住他脖颈上的领带，用力将他抵到旁边的墙上，身后顿时传来几道不敢置信的惊呼声。 时钰没有理会，而是逼近眼前的人，威胁道：“警告你，不要说出去，否则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时钰的身高比顾靳矮半个头，此刻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近到顾靳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带出来的热气，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对方纤细的脖颈。 可是，太近了。 时钰的手腕附上了一只冰凉的手，力气大到像是要捏碎他的腕骨，他被迫松开手，两人之间的距离也瞬间拉开。 顾靳抬手将被时钰抓皱的领带以及衣领重新整理好，即便是被人抵在墙上威胁，他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漫不经心的。 “放心，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最好是这样。” 时钰潜意识觉得眼前这个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的人。 他不想和这人过多纠缠，转过身，“刚刚是谁的手机在拍摄？”他缓缓地转了一圈，“麻烦请现在删除视频。” 嘴里说出的话很是谦逊，可是一步一步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却像是急促的催命符。 等确定手机里的东西被完全删除干净，他没有过多停留。 毕竟广播站那里还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去解决。 时钰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步出了厕所。 他离开后，厕所里面的气氛却更加死寂，仿佛害怕惊扰了倚在墙边的那名青年。 有的人即便端端只是站着，也自有一种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气势，更别提这人身后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强势背景。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从青年喉咙里溢出来，不知是何意味。 他没有理会这一地的人，只是在走到门口时，不经意地提醒道：“管好自己的嘴。” 语调少了方才的随意，多了些警告。 顾靳走出没多久便碰到了过来找他的家弈航和程历。 “靳哥，你去哪了？下节课体育课，要不要去打球？”家弈航指尖转着颗篮球，出声道。 “去看了出好戏。”顾靳答道。 程历下意识看了眼顾靳，没发现什么异常，好奇道：“什么戏？” “凶残的兔子咬人的戏码。”顾靳眼皮微敛，顿了顿，补充道：“挺有意思的。” “……？？”更好奇了。 但顾靳显然没打算过多解释。 - 另一边，时钰看着弯弯绕绕的连廊，满脸迷茫。 他本想找个同学打听下广播站的位置，没成想这些人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一样，遇到他都绕道走。 他没有自讨没趣的爱好，开始思考起自己现在的境况。 这里很显然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世界，他穿越了，准确点来说应该是穿书了。 穿进了高考结束后被自己同班女生强烈安利的一本半校园半都市的纯爱。 他之所以会浪费自己宝贵的打工时间看这本书不单单是因为书中有一个角色正好与他同名。 还因为省状元的头衔所带来的大学四年学费全免。 这本书的主角名为顾靳，顶级豪门顾家抱错的假少爷，却深受顾氏夫妇喜爱，在学校时是年年级部tp1、各大竞赛冠军拿到手软的天之骄子。 继承顾氏后更是缔造了独属于顾靳的黄金时代，一生辉煌传奇。 而时钰则是顾家流落在乡下的真少爷，粗鄙、俗气、上不得台面，因为不受重视且自卑敏感，在明阳贵族高中受尽排挤。 最后因为一些事被送到国外，因为适应不了国外的生活而客死他乡。 现在的时间线已经发展到导致时钰被送往国外的那件事——时钰日记本上的内容被广播站在全校面前曝光。 他不禁再次叹了口气，这所学校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好不容易在路边找到校园的平面图，弄清楚了广播站的位置，刚走了一半路程，便听到了广播的刺啦声。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累了，毁灭吧。 他没有继续前往广播站，而是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伴着广播里日记的朗读声。 “我知道你是天上明月，我是地上尘埃，我们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我只希望能够远远的看着你。” “我喜欢你，顾靳。” “希望你能够每天开心快乐。” 第二章 因为不到放学时间，时钰和门口的保安废了好大口舌，才终于出了校门，他伸手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原主的手机。 是一个没见过的杂牌。 手机屏幕上都是裂痕，很难想象这是豪门顾家少爷的手机。 打开手机，翻遍所有的支付软件，资产总共加起来不过五百块，不够在这个贵族学校一个月的生活费。 就这些钱还是原主自己打工挣来的，顾家之前给过原主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原主一直没动过，当然时钰也没有动用里面钱的打算。 他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翻出打车软件，手机有点旧的缘故导致卡在进入软件的页面足足有一分钟。 在目的地敲下顾家别墅区地址。 艹，一百块！ 是他承担不起的价格。 时钰果断放弃打车的念头，搜索起附近的公交车站。 最后他花了一块钱坐到距离别墅区最近的公交车站，又花了一块五扫了辆共享单车硬是哼哧哼哧骑回了家。 到别墅区门口的时候还收到了门口安保友好的注目礼，毕竟一众百万级别的豪车中间突然插·进一辆简陋的小黄车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这片别墅区是B市有名的建筑，有名在住在里面的人物以及昂贵的让人不敢肖想的价格。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里一套别墅的价格高达八位甚至九位数，而光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还要有门路。 而这整片别墅区都是属于顾氏的产业，足见其富有。 时钰本来想直接将共享单车骑进去，可刚到门口就被安保拦了下来，明确表示外来车辆不得入内。 时钰低头瞥了眼被归类为‘外来车辆’的小黄车，只能无奈将其停在了小区门口。 在一排亮闪闪的车标中异常显眼。 刷脸进入小区，时钰这才意识到他的脑子里只有里的相关内容，可是书里没有关于顾家的具体地址。 他站在硕大的别墅区，像一只无头苍蝇。 他不得已又返回小区门口，询问安保亭的安保，“麻烦请问，顾决明家在哪个方向？”丝毫没有觉得询问自己家在哪里有什么不对。 顾决明是原主的亲生父亲，也是顾氏现在的当权者。 门口的安保互相看了眼，指了一个方向，“沿着这条主路直走，走到头就是。” 时钰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笑着说道：“谢谢。”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群安保面面相觑。 “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是顾总从外面找回来的亲儿子吧。” “的确是，不过听说在家里不受宠，不如之前家里那个假的。” “我倒觉得小孩挺好的，还知道对我们说‘谢谢’呢。” “上班时间是给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吗？这里住的人是你们能够讨论的吗？”一个稍微年长的人厉声道。 其他人立马闭了嘴。 时钰沿着主路走了快半小时连别墅的影都没见到，就在他怀疑自己被安保忽悠了时，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从他的身旁平稳经过。 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朝前跑了几步，向车的方向拼命招手，车窗是单向玻璃，他不知道车里的人能否注意到他。 “少爷，外面那个好像是时少爷。”车里的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出声道，语气中有带着些微妙的不可思议。 顾靳的目光从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移到车窗外。 时钰身上仍旧穿着学校的西服套装，只是外套被他脱下来提在手里，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 白衬衫里空荡荡的，显得他整个人有些过分的单薄。 许是因为出汗的缘故，他随意地将原本盖住眼睛的厚重刘海全部撸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 露出那张未被所有人注意到的脸。 他的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脸部线条精雕细琢，最惊艳的是那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眼，装满了春光。 顾靳的目光在车窗外的人身上停留数秒便不动声色地移开，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笔记本电脑里的财务报表上。 司机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出声问道：“要停车吗？”他抬眼看向车内的后视镜，刚好对上顾靳看过来的目光。 冰凉不含温度。 他不禁打了个颤。 “走吧。”顾靳低下头，声音低沉，仿佛刚刚那眼不过是司机一个人的错觉。 - 时钰又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到达顾家别墅，他大喘了口气。 顾家别墅的大门是指纹加密码锁，他傻乎乎地将自己的所有手指头都试了个遍。 这才认清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老实地按了门铃，没一会儿家里的阿姨帮他开了门，叫了声：“时少爷。” 时钰挑了挑眉，这称呼，单就是前面的一个‘时’字就无形中将他与这个家明确地划分开。 他点了下头，接着出声道，“麻烦带我回一下房间。” 阿姨愣了下，回道：“好的，时少爷。” 她心里疑惑不已，往常这位少爷总是畏畏缩缩，过长的刘海将大半张脸遮住，显得整个人十分阴沉不讨喜。 在家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说和她提什么要求了。 而今天的时少爷，落落大方，身姿俊挺，露出来的一张脸像极了顾总，变化不可谓不大。 时钰跟着阿姨来到别墅二楼最里边的一个房间，退出去的时候提醒道：“饭已经做好了，您是直接在餐厅吃还是一会儿我让人给您送上来？” 时钰暗暗打量起这个有些过分空旷的房间，随意道：“我下去吃就行。” 阿姨惊讶一瞬，接着道：“少爷今天也回来了。” “顾靳？”时钰这才收起散漫的态度。 顾靳，本文唯一的主角。 当初推荐给他这本书的女同学这样评价顾靳：被神偏爱的天才，是真正的绅士。 时钰却不这样认为，能够在那样的年纪坐上顾氏的第一把交椅的人怎么可能是真正的良善之辈。 阿姨离开后，时钰拿出一身干净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镜子中原主的这张脸和自己原本的一模一样。 就连锁骨下那枚殷红小痣的位置都大体相同。 洗完澡后，他将这间像是样板房的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在衣柜下面拉出了一个被衣服遮挡住的小箱子。 打开箱子，时钰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高一的数学试卷复印件，卷面整洁干净。 时钰大致翻看一遍，选择填空都对，后面的大题字迹工整，解题步骤严谨的像标准答案，就连题目上的辅助线都像是打着尺子画上去的。 又抽出一张，是语文试卷的复印件，字体笔锋流利，笔力强劲，自带风骨，但是很奇怪这些试卷写有姓名的地方都被整齐地撕掉了。 箱子里还有几份过期的财经报纸。 书中提到过原主的成绩垫底，可是就这几份试卷的情况来看，这成绩明明好的过分。 难道是故意藏拙？ 学渣是最好的保护色？ 时钰说服了自己。 他留下一份语文试卷，将其他的东西重新塞回箱子里放回原处。 一个人的字迹不会轻易改变，时钰打算有时间仿仿原主的字迹。 他仰躺在房间的大床上，点开手机社交软件，不出所料里面几乎没什么联系人，置顶的是高二一班的班级群。 刚好有新的信息进来。 -刘：时钰最后一节数学课怎么不在？成绩垫底就算了，还不遵守纪律，每学期都要拉低班级平均分。如果不想上学就趁早退学得了，省得浪费教学资源。 原本平静的班级群突然发出这么一段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时钰从床上坐起身，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 -时：高中课堂内容太简单。我都会。 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张狂是会让老师心梗的程度。 他抿嘴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重新输入： -时：首先，我想对老师说声对不起，我不应该因为一些我个人的原因随便旷课；其次，这节数学课的内容我一定好好学习后并充分理解，不负老师教诲。 最后，受教育是我们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即便是老师也不应该诱导学生放弃自己的权利，这样做是不对的。 时钰默默欣赏一番。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完美！发送。 他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任何回复，强烈怀疑群里都是些僵尸号。 时钰直接将手机塞进上衣口袋里，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下楼吃饭。 而在他不知道的另一个群里，则因为他的这段话掀起了剧烈的讨论。 -学习使我快乐：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时钰吗？怕不是被夺舍了吧。而且上午广播中他日记本中说他喜欢班长！ -亦大：喜欢靳哥有什么稀奇的，靳哥那么优秀，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家缠万贯：……话说这是不是时钰第一次在班级群里说话？ -南有乔木：他总是阴沉沉的，和他同班一年半，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学习使我快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亦大：@G，靳哥，你们住在一起，你知道时钰长啥样吗？ 这句话一问出，原本活跃的群瞬间一片死寂，各各安静如鸡。 可就是有人没有眼力见，继续追问： -亦大：还是连靳哥你也不知道时钰到底长什么样？ -G：. 家弈航还想继续询问，消息还没编辑出来，就收到了程历的私聊。 问他是不是想死。 听到脚步声，顾靳放下手机，抬眼望过去。 时钰脱掉了校服，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下身一件淡色直筒牛仔裤，少年气十足。 他不知从哪找来一根头绳将厚重的刘海扎起来，将五官完整暴露出来。 顾靳靠在椅背上，看着这样的时钰，漫不经心地想：长得挺好看的。 第三章 “怎么是你！” 不是吧。 时钰一双杏眼微微睁大，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想，“顾靳？” “你不认识我。” 顾靳出其不意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我，”时钰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脊背刹那间便出了一层冷汗，出声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出了场车祸，很多事情都记忆模糊。” 原文中的确提到过原主这段时间出了场不小的车祸，幸运的是没什么大的伤害，为了显示原主的不受宠，周围几乎没人知道。 时钰再次无比庆幸自己卓绝的记忆力。 顾靳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透不进一丝光亮，就这样静静看着一个人时，像是要一点点刨开人完美的表象深入内里找出最隐晦的地方。 时钰站在原地任由他看，时间长了，原本害怕被发现不是原主的恐慌渐渐退去。 奇特地生出一种类似于躺平摆烂的心态。 毕竟穿书这种事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是顾决明亲生的，你是假的。”时钰想了想，又添了句：“我没有你受宠。” “……” “日记本——” 顾靳话还没说完，时钰便抢答道：“日记本上的内容我也记不清了。” 顾靳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 两人相对无言吃完这顿饭。 午餐是西式的，时钰之前在西餐厅打过工，餐桌礼仪没有顾靳标椎矜贵，但也不至于不会用刀叉。 只是他是典型的中式胃，所以吃得很少。 吃完饭，时钰没多待，乘坐与回来时相同的交通工具回了学校。 - 顾靳回到独属于自己的书房，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继续处理起冗杂的财务报表。 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他的思路，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姓名是顾决明。 “汇总表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发过来？”一道严肃威严的男声从电话的另一头传过来，没有多余废话。 即便是连着一条电话线，也充满了压迫性。 顾靳连眉头都没动，语调平直得回道：“有事耽误了，十分钟后发给你。” “需要我处理吗？” “不需要。” “嗯。” 两人之间的交流简短的更像是上下级之间的工作汇报，丝毫没有外界传闻的和睦温馨。 顾靳五分钟处理结束，将文件打包设置好发送时间。 十分钟分秒不差。 切换到社交软件，点开一个聊天框，输入： -G：帮我查下时钰近三个月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知名大学生：你终于忍不住要扫清这个障碍了。 -G：完整的信息发我邮箱。 顾靳无视蜂拥而至的信息，直接退出账号。 他靠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着，屈起的指尖节律地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整张脸陷在阴影里，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撕开展现在人前的面具露出一点点不为人知的隐晦内里。 - 时钰没有急着回学校，而是来到一家开在学校附近偏僻角落里的理发店，店铺很小很旧，一眼便能看出价格，守在店里的是一位顶着啤酒肚上了年纪的大叔。 “麻烦帮我把头发剪短。”时钰提出自己的十分简单的要求。 大叔自信地回了一句，“没问题！” 二十分钟后时钰的新发型新鲜出炉，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麻木。 这发型活像是一口锅盖直接罩在了他头顶。 圆润整齐，黑漆漆。 “小伙子，怎么样？这发型满意不？”大叔凑到时钰跟前，笑眯眯地问。 “挺好的。”时钰硬是挤出一个笑脸，试探地问道：“大哥，你的剪刀能不能借我使使？” 大哥很是大方，一排剪子都推到了时钰面前。 时钰直接拿起剪子在自己头发上比划几下，便开始动手，先是将自己厚重的刘海打薄，试着剪出不同的层次来，其他地方的头发也做相应处理。 等时钰放下剪刀的时候，大哥突然来了一句：“小伙子技术不错，要不要到大哥这里来上班啊。大哥给你交五险一金。” 最后时钰付完钱走的时候，大哥还在试图拉拢，真情实意的不舍。 他到学校的时候正好午间休息结束，大批的学生往教学楼的方向赶，时钰混在这群人的中间，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那边那个帅哥你认识吗？那长相是我喜欢的类型唉。” “没有穿我们学校的校服，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 “要不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时钰看向正在谈论他的两名女生，她们察觉到时钰望过来的目光，一时有些脸热。 时钰朝着她们笑了笑，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氤氲上一层暖黄的柔光，耀眼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按照地图上的位置找到高二的教学楼，又按照顺序找到高二一班的教室，现在还不到上课的时间，楼道里都是学生。 他走过的地方这些同学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他们的目光总是会若有似无飘到时钰身上，带着自以为隐晦的打量。 看着时钰推开高二一班的大门，抬步走了进去，这些暗中观察的人满脑袋疑惑，高二一班作为整个高二级部最受瞩目的班级。 除了风靡整个学校强到逆天的顾靳，应该再没有这么惹眼的存在。 一大半的人都站在窗户外面没有离开的意思，想要一探究竟。 时钰则一脸平静的进了教室，径直走向左手靠门最后一排的角落，班级里大多数座位都是两两成对。 只有两个人是例外。 一个是各科老师眼中的心头好顾靳，另一个则是性格女不讨喜的时钰。 前者是老师批准的特权，后者则是实打实的被嫌弃。 一班教室里已经来了一部分学生，他们三五聚在一起，嘴里谈论的都是最近学校发生的两件大事。 一位短发刺猬头的男生相当霸气地坐在桌子上，嘴里侃侃而谈：“你们知不知道隔壁二班那几个傻逼被人堵在厕所给揍了？” “这个我知道！”刺猬头旁边一个看起来很是文静的男生抚了抚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手机相册。 “我这里有当时他们狼狈的照片。” “可以呀，学委。那你知道是谁把他们揍成这副尊荣的吗？”家弈航离开自己的座位，兴致冲冲地加入他们的讨论。 “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任谦和遗憾地说道：“不过我听说他们是和时钰一起进去的。” “会不会是时钰？”他有些不确定地呢喃道。 刺猬头一拍桌子，“这怎么可能？！就时钰一天畏畏缩缩的样子，武力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与这群男生略带血腥的关注点不同，女生的话题重点全部都在昨天广播里时钰日记本中对顾靳赤城的告白。 “一个班这么久我竟丝毫没看出来时钰竟然对顾神抱有那种心思。” “我都没见两人之间怎么说过话。” “时钰和顾神不是应该住在一起的吗？”简短一句话却点出了其中的关键。 能够进入这所B市数一数二的私立贵族高中的除了那些凭借优异成绩进来的特困生外，大多都处于同一个上层圈子。 关于圈子顶层顾家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一些。 只是自时钰来到顾家这么长时间，他也没有改回顾姓，而且也没有出席过各种公开的酒会以及活动。 时钰和顾靳在学校也几乎零交集，但是谁又能知道他们在家里是如何相处的。 他们正讨论的激烈时，时钰正好推门进来。 讨论声消失了，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来人身上。 一是因为他一身常服很显眼，二也是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出色的相貌。 黑色的卫衣衬的他肤色极白，一头利落的短发，发色是浅栗色，蓬松柔软地贴在耳后。 一双杏眼波光潋滟，像是盛满了漫天星光。五官线条优越，是上帝最优秀的作品。 “哥们，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坐在桌上的杭阳率先出声问道。 时钰的脚步停下来，眉头轻拧，转身疑惑地问道：“这里不是高二一班吗？” “是高二一班。”任谦和将杭阳从桌子上拉下来，问道：“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是高二一班的话，那就没错。”时钰直接走到最后的座位上，“我的座位在这里。” 一瞬间落在时钰身上的目光从惊艳变成了惊恐。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拿出手机，迅速点开群聊。 -家缠万贯：震惊我妈，这他娘的是时钰！！ -学习使我快乐：的确是时钰，身高和体型都相似。顺便提一句，校内论坛上在疯求他的信息。 -亦大：这哪是剪了一个头发，这是直接换了一个头吧！ -南有乔木：天啊，这脸蛋绝了。 时钰无视这些人的小动作，从桌洞里取出原主的书。 课本是这学期新发的，上面连名字都没写，他将整个书桌翻了个遍才在最里边的角落里找到一支黑色中性笔。 回忆了下中午看到的那张语文试卷，时钰翻开书本第一页抬手签下自己的名字，不是自己惯常的字迹。 和那张被撕掉姓名的语文试卷的字迹倒是有七八分相像。 时钰看着笔下的字，不是很满意。 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顾靳才不慌不忙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不经意间瞥了眼教室后门的方向，很快便收回视线，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家弈航期间给顾靳弹了条消息，可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复。 所以顾靳刚坐下他便寻着味找过来，“靳哥，时钰竟然长这样！” 说着又朝着顾靳的方向挪了挪，低声说道：“还有今天上午广播那事，有啥想法没？” 顾靳掀起眼皮，凉凉地朝他看一眼，“你很闲？” “不，不太闲。”家弈航求生欲迅速上线，转过身从桌洞里拿起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程历评价了句：“该。” 因此获得了家弈航爱的铁拳。 上课铃声响起，围在一班窗户旁的各班学生这才一脑门震惊地返回自己班级。 校内论坛沉寂了一寒假，终于在今天迎来了史无前例的爆发。 时钰剪发的前后对比照被在校园内部的各大聊天群疯传，引发激烈讨论。 整个下午高二级部的老师发现班级的大半学生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瞄一眼手机，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刘美霞踩着上课铃声的点进了教室，胳膊肘下卷着一叠试卷，下巴微微上抬，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 一双细长的眸子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最后落在坐在最后一排的时钰身上，眉头紧拧在一起。 “坐在最后面的那位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她语气不佳地出声问道。 “这里可是高二一班！”这句话带着些讽刺意味。 像是在说高二一班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第四章 时钰眼睛不自觉眯了眯，缓缓站起身，“可我的确是高二一班的学生，这里是我的座位。所以我不知道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上课。” “刘老师，您能不能告诉我？” 刘美霞的脸色更差，“既然你是我们班的学生，我怎么可能没见过你？” 时钰耸了耸肩，“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每天都有按时上课。” 一时间教室里的气氛跌至冰点。 任谦和这时候站起来，解释道：“刘老师，他的确是我们班的学生，他是时钰。” 今天中午你还在群里骂他拉低我们班的平均分来着。 “时钰？！”刘美霞的声音高亢尖锐，面部肌肉有一瞬间的扭曲，说不出的难看。 “终于舍得将你那难看的刘海剪掉了，之前说过你多少次了，这次倒是乖巧。”她将手里的试卷重重地拍在讲桌上。 “你的校服呢？校规在你这里就是玩笑，是不是？” 时钰穿书前就读的是一所社会资助高中，一年能有一个人考上本科就算不错了。 自由散漫，打架斗殴是他所在高中的校风，几乎没有人会整天穿着严谨的校服，所以时钰并没有养成日常穿校服的习惯。 “是我不对，下次我一定注意。”他诚恳回道。 刘美霞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门外站着吧。” “可是现在是上课时间，站在门外的话我就听不到上课内容了。”时钰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数学教材说道。 “听课？”不仅是刘美霞就连班级里其他人都下意识朝时钰的方向看过去，表情皆是一言难尽。 刘美霞从讲桌上的试卷中找出时钰的，“你过来，拿着你的试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出你的分数。” 时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试卷，瞥到上面的分数时，只觉眼前一黑。 他只知道原主的成绩不好，只是实在没想到能不好到这种程度。 试卷上面鲜红的零分，是对他无声的嘲笑。 “大声读出来。”刘美霞催促道。 时钰从小优秀到大，最后更是摘得了那届高考的省状元，这零分的殊荣委实是第一次拿到。 他将试卷大致翻看一遍，除了选择题上略潦草的答案，其余都是空白。 神奇的是选择题也完美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 也算是一种本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学渣只是我的一个人设。” “我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学霸。” “数学能考满分的那种。”时钰心虚道。 “既然你认为自己数学能考满分，那更不用听课了！拿着你的试卷站外面去！”刘美霞满脸怒容，忍无可忍道。 “好的。” 时钰这时候倒是十分乖巧，还将自己的零分试卷也顺手带走。 家弈航靠在身后的桌子上，身体往后倾，头微微偏过一个角度，低声道：“靳哥，时钰在家里也这么伶牙俐齿？” “这和他之前在学校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顾靳放下手里的钢笔，手掌撑着半张脸，干燥的指腹捻了捻手下的英文原版书，侧过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透过窗沿只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动一下。 发顶有几根头发随着教室外的风，晃呀晃。 “谁知道呢？”他低声答道。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家弈航留意了下讲台上刘美霞的动向，继续说道：“你们在家都是怎么相处的？” “他日记本里不是提到，”他小声地咳了声将那两个字带过去，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顾靳收回目光，问道：“提到什么？” “……” “他喜欢你啊。” “嗯。” ‘嗯’是几个意思啊？！ “家弈航，下面这道题该选什么？”瞬间魔音灌耳。 “C。”旁边的程历悄声道。 家弈航立马重复：“选C。” “有什么悄悄话留到下课再说，注意现在是上课时间！” - 教室外，时钰刚开始还能老老实实站着，他先将试卷上的题目在脑中演算一遍，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以及试卷的难易程度。 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数学满分也不算大话。 之后实在无聊直接将试卷铺在地上，坐上去。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上面刚好弹出几条消息。 -李哥：你的合约就要到期了，还有没有再续约的想法？ -李哥：我知道这事说到底传出去也不光彩，但是你不是缺钱吗？这应该是目前来钱最快的方法。 哦豁，时钰眉头一挑，瞬间挺直了腰背，原主这里明显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大秘密。 不光彩、来钱快，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一听就让人浮想联翩，下意识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时：怎么续约？ -李哥：其他的都好说，就是一些线下的东西比较麻烦。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详谈。 好家伙，这还分线上和线下的，铺得还挺大！ 而且，这李哥说话怎么看怎么像拉皮条的。 一副急切的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我最近很忙，等我有时间联系你。 -李哥：那你快点决定，也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人家那边才愿意这么等你。 时钰一脸魔幻地退出了聊天界面，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原主，怪不得顾决明给的卡里的钱一点没少。 要知道明阳贵族高中一年的学费高达五位数，这还不算平日生活上的支出。 草，这不正经的工作真挣钱。 好特么心动。 下课铃声响了，时钰扶着墙站起身，跺了跺坐麻的脚，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走，正好和出教室门的刘美霞打了个照面。 他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道，刘美霞冷哼一声仰起头踩着高跟鞋冷着一张脸出了教室。 时钰手里提着被自己坐的皱皱巴巴的试卷挪回自己的座位，班级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默契地掏出手机。 高二一班生活群里的消息分分钟99+。 下课后一班窗户前站着的学生比之前更多，甚至还有的人穿着高三级部的校服。 因为顾靳的缘故，一班从来不缺来观摩的学生，只是今天的人格外多，且观察对象还是之前在班级里毫无存在感的时钰。 “同学，”时钰伸手戳了戳前排同学，“麻烦问一下，下节是什么课？或者你有没有课表？” “可不可以给我一份。” 他的声音不算大，可是教室里太安静了，导致这句话就像是开了扩音器，其他人的目光整齐划一落在他身上。 这应该是时钰第一次主动与班里的同学搭话，声音明朗如清泉撞石，十分好听的少年音。 杭阳，就是之前坐在桌子上的那位刺猬头，梗着脖子转过身，粗声道：“语文。” “哦，好的，谢谢。” “哥们，加个联系方式？”时钰直接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示意杭阳。 杭阳顶着全班同学的视线，深刻意识到这位宛若换头的帅哥是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的。 他添加了时钰的社交账号。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时钰指尖落在备注上面，抬头问道。 “杭，杭阳。” 时钰半强迫地拥有了班级里第一位同学的联系方式。 因为刚开学，接下来的几节课各科老师都没有讲新内容，只是将期末的试卷发给他们，同时也对时钰的突然转变表达了震惊。 时钰手下压着所有学科的试卷，这些试卷总分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分。 -时：有没有我们班的成绩单？ 时钰给自己联系人列表中唯一的班级同学发了条消息。 杭阳这一下午都在面对着各种追问，手机电量已经告竭自动关机了。 时钰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答复，直接点开班级群又问了一遍。 -G：一班成绩排名exl。 -时：谢了，你真是个好人啊。 -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G：。 -时：哦，懂了！ 时钰直接点击头像打开资料卡，添加好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停顿。 添加好友时有一个备注消息，他手速极快地敲下：好人！加我呀！ 顾靳看了眼新好友界面上的备注消息，没有理会，直接摁灭手机塞进口袋里，继续翻看起手里的书。 时钰发的消失石沉大海，他点开G的空间，里面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痕迹。 生活很贫瘠，他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没有继续骚扰别人，点开收到的班级成绩表格，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直接翻到最后，果不其然在最后一栏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倒数第二名还是六百多分，结果到他这里直接断崖。 班级排名后面还跟着整个高二级部的排名，高二一班不愧是整个高二的龙头班级，全级部前五十名几乎都在这里。 顾靳更是以711分坐守级部第一宝座。 不愧是原主爱而不得的男人。 时钰要这份成绩单的目的是为了评估自己在班级的真实排名，就目前这份排名表来看，至少级部前五。 幸运的话，第一也不是不可能。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时钰手里攥着饭卡，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 跟随大部队来到食堂，再次震惊于这所学校的豪华程度。 食堂是一栋三层的大楼，单从外观也足以想象里面的富丽堂皇，他进了一楼，一楼主营西餐，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这是高档餐厅。 悠扬的音乐，统一着装来回穿梭的服务员。 一看便知是他消费不起的水平。 时钰默默地退出来，站在食堂门口一眼就看见朝着这边走来的杭阳，眼睛一亮。 “朋友。”他开口喊了声。 这下不仅是杭阳停下脚步望了过来，周围大多数人都默默停了下来。 时钰的照片几乎是人人传阅，热度直逼顾靳。 而且一身常服干净清爽的漂亮少年站在台阶上实在是显眼的很。 他三两步走到杭阳面前，“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吃饭的地方？” 杭阳身边跟着任谦和，任谦和一脸趣味地看着时钰，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杭阳开口之前回复道：“这是学校唯一的食堂。” “不过，学校后门倒是有一条小吃街。” “谢了。”说完又象征性地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去？” 杭阳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任谦和直接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微笑着回复道：“好啊。” 杭阳立马瞪了他一眼，十分不理解他现在的行为。 时钰自己也愣了下，没想到他们会答应，挑眉说道：“那走吧。” 说完自己先朝着学校后门的方向抬步走去。 “我们和他又不熟，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吃饭啊？”杭阳压着嗓音，弯着腰瞥了眼走在前面的时钰。 “我现在对他有很大的兴趣。” “不，不好吧。”杭阳看向任谦和的目光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你没听今天中午的广播吗？人家喜欢的人是顾靳。” “你没有机会的。”语气中满满的真诚劝诫。 任谦和觉得自己身边站着一个纯种傻逼，很是服气。 - “时钰什么时候和学委他们这么熟了？”家弈航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碰了碰程历的胳膊。 “也许是今天刚这么熟的，之前时钰很少和班级里的人走动。”程历对时钰的交际圈没什么想法，“你今天怎么这么关注时钰？” “还不是因为靳哥，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顾家少爷，之前还低调一些，如今这么高调，我总该担心一下的。” 听了他的话，程历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 家弈航对顾靳的变态一无所知。 “还走不走了？”顾靳手上把玩着一张饭卡，饭卡上的名字被他的手指遮住，只露出一角隐约可以辨认出是一个‘玉’字。 第五章 时钰他们来到校后门的小吃街，明阳贵族高中地处郊区，周边商铺的租金也就正常偏下水平。 相较于恨不得将整所学校都镀金的明阳，这条小吃街就很接地气。 杭阳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但从来没来过。 时钰最终选了一家不大的拉面馆，“我要吃面，你们两个吃什么？” “我们也吃这个。”任谦和立马跟着答道。 杭阳：…… 杭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三人一人点了一碗牛肉拉面。 等餐期间，任谦和装作不经意地往时钰的身旁靠了靠，出声问道：“时钰你怎么好好想起换发型了？” “帅吗？”时钰挑了挑眉，随意地扒拉下脑后的短发，反问道。 “帅！”任谦和竖竖大拇指，又凑近了些问道：“是为了顾靳吗？” 一旁的杭阳总算是明白了任谦和此行的目的。 众所周知，一班的学委除了学习之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收集各种新闻八卦。 尤其对这种处于风口浪尖的校园秘莘有一种迷之可怕的执着。 同时，杭阳也默默地竖起耳朵，他自己对这个问题也十分的好奇。 时钰缓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双手抱胸，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任谦和。 任谦和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抖了抖，默默地离他远点。 “你觉得呢？”时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 任谦和是个不怕死的，抵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回答的有些谨慎：“我觉得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是。” 说完目光不经意落在时钰脸上，“毕竟，嗯，你这张脸杀伤力实在太强，人都是视觉动物。” “顾靳也不例外。” 时钰抽出一张纸巾将桌面上没有擦净的油渍抹掉，顺手将其扔进桌边的垃圾桶里。 这才抬头看向旁边两个满脸求知欲的朋友，轻笑一声，语气散漫地说道：“抱歉，显然不是这个理由。” “头发太长，发梢遮眼，不舒服就剪了。”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离谱的理由。” 任谦和只是握拳抵唇轻咳一声，“你不是喜欢顾靳吗？这个理由也算不上离谱。” “谁说我喜欢顾靳了？”时钰坐的位置刚好背对着门，因此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 “我这一生只爱学习！” 级部倒一的人大言不惭地放下这么一句话。 身后有人实在没忍住，直接大笑出声。 时钰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三人中间最显眼的顾靳，明明穿着同一款式的校服，可就是有人长身玉立，像是自带滤镜加成，耀眼的过分。 “这么好笑吗？” 家弈航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还行吧。” 时钰：…… 一班内部也有自己的小团体。 顾靳无论是家室、相貌还是能力在班里都是拔尖，按理说想要结交的人应该不少，刚开学那会儿也确实是这样。 只是不过半年时间，这群人便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剩下的那两个也是因为从小和顾靳一起长大的缘故。 顾靳其人无论是面对周围的同学还是老师都充满了无可挑剔的社交风度。 但只有在接触后才会发现那掩藏在得体下面让人难以忽视的距离感。 他远比仍旧生活在校园这所象牙塔里的他们更加的深沉，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对顾靳的推崇。 ‘慕强’是人的本能。 “班长，你们怎么也出来吃饭了？”杭阳开口问道，“要不要坐一起？” 他们这边刚好是两张四人桌拼在一起，坐下六个人绰绰有余。 “行啊。”其他两人还没有答话，家弈航率先朝着他们这桌走过来，直接坐到任谦和旁边，问道：“你们都点的什么？” 眼看着顾靳一言不发坐到自己斜对面，时钰恨恨地瞪了杭阳一眼。 他实在不想和这位天之骄子高岭之花有什么不必要的交集。 在时钰接下来的计划里，他不会在顾家待太久，他只想高考结束后考个好大学，平平凡凡享受生活，丝毫没有蹚顾家这潭浑水的意思。 书中对顾靳的高中生涯着墨不多，只是简单提了他在高中取得的那些常人无法企及的成就。 但在他高考结束那年，有一个象征着本书权力交替的重大转折点。 顾靳远赴异国，彻底撕开表象，锋芒毕露，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时钰对顾家的财产没兴趣，也不想参加那些权利争斗。 “靳哥，你要吃什么？”家弈航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菜单，问道。 顾靳掀起眼皮看了眼时钰，“和他一样。” “老板，那就再来三碗牛肉拉面，其中一份不要香菜不要葱花不要辣椒，谢谢！”家弈航扯着嗓门对后厨的老板喊道。 时钰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默默听着家弈航、任谦和以及杭阳三人凑在一起聊各个级部的小道八卦，因为正谈论到一个点，三人神情激动。 “那几个人被教导主任请到办公室，听说还请了家长，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供出当时下手的人。” “甚至就连几人的家长也表示孩子受的都是一些小伤，没有计较的必要。” “这样看来，揍他们的人家庭背景应该不俗，起码比厕所躺着的几人要强。” “可是，学校里比他们更有钱有势的人可太多了。” 推论进行不下去，几人都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 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则悠哉地喝着杯子里的大麦茶，一脸的岁月静好。 “你觉得呢？”顾靳特有的嗓音响起，瞬间引起桌上所有人的关注。 他的瞳孔颜色比正常人深，眼型狭长，眼尾锋利，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锋利被压下去反而会奇特地生出一种深情的错觉。 “咳咳咳。” “我？”时钰呛了口水，有些不敢置信，其他人都可以问自己这个问题。 唯独顾靳，他不能。 全校除了几个打与被打的当事人外，唯一亲眼目睹事情真相的就是顾靳。 所以，这时候顾靳突然cue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和学校其他人都不熟，所以猜不出来。”时钰放下杯子，坐起身，很是淡定说道。 “哦？”顾靳指尖缓慢地扣了扣桌面，“可我怎么听说当时你也在呢？” 时钰瘫着张脸，心想：不仅我在，你不是也在？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是单纯的去个厕所？” “嗯，可以。只是……” “顾靳！”这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时钰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 对于顾靳的不守承诺很是愤慨。 真有意思，顾靳心想。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剑拔弩张，其他四人缩成鹌鹑，默不作声。 顾靳虽然日常瘫着张脸，但为人处世恰到好处，无任何指摘，很少会有被人高呼全名的时候。 一时间很是新奇。 恰好这时候几人点的面端上了桌，牛肉拉面的香味瞬间吸引了时钰的注意，他早就饿了，彻底没有了和顾靳掰扯的心思。 吃完饭，时钰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学校，明阳除了高三之外不强制学生上晚自习，他准备去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个兼职。 毕竟现在真的是囊中羞涩，再没有收入的话，估计很难活过这个月。 分道扬镳前，顾靳停下脚步，出乎意料开口道：“晚上要不要一起？” 时钰思考不过几秒便应了下来。 他和顾靳又没有仇。 有车不坐蹬自行车还花钱才是傻逼。 他彻底忘了自己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要和顾靳保持距离。 “到时候我怎么联系你？”时钰从兜里掏出手机，示意：“加个联系方式？” “手机给我。” 顾靳直接从时钰手里接过手机，播下一串数字，他口袋里响起某品牌手机的自带铃声。 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时钰，甚至特意解释了句：“我不常用社交软件，直接打电话比较方便。” “哦。”手机传递的过程中，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又很快分开。 时钰的指尖不自觉地在手机后盖上挠了挠，企图将上面被另一个人沾染上的丝丝凉意消除干净。 家弈航以及任谦和几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充满了好奇。 若说眼前这两人关系不好，但顾靳的态度又不像。 可若说他们的关系好吧，两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就还挺扑朔迷离的。 学校附近都是些小饭馆，大多都不招临时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时钰正打算原路返回，右手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突然传来几道微弱的声响。 时钰想都没想，脚步一转换了一个方向。 “就这几块钱都不够吃一顿饭的，书包里还有没有了？”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猝了一口，直接上手就要拽墙角那人肩上的书包带子。 缩在墙角的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深蓝校服，一张小脸吓得苍白，眼睛红彤彤的，怯懦地说：“没，没有了。” “谁信你说的鬼话，你们学校不是本市有名的贵族高中吗？”另一名绿毛青年恶狠狠地威胁道：“再不给钱，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哥几个能不能也说给我听听？”一道懒散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几名不良青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跳，张口便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没看到你爸爸们正在干正事吗？” 转过身的时候他们却集体噤了声，此刻的天已经黑了大半，悬挂在墙头的路灯荡着微黄的光。 光偷偷映刻在时钰侧脸上。 身后是望不尽的黑暗，他身上却映着不一样的色彩，像是吸饱了墨汁的浓艳油画。 油画里的人往前走了几步，彻底置身在光下，他将上衣的衣袖往上拽了拽，露出异常白皙却又过分纤细的手腕，微微凸起的腕骨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仅仅是一个随性的小动作，却让人从他乖巧的外表下品出一点外露的攻击性来。 “所以，”时钰抬眼看向他们，“你们要多少钱？” 带头的黄毛混的不是这一片，他只是听说城郊有一所聚集了市里几乎所有富家子弟的贵族高中，想着能从这群学生身上捞一笔。 结果，没成想出师不利。 碰到个兜里连张毛爷爷都没有的穷鬼。 黄毛缓过神，撇下缩在墙角的那名学生，朝着时钰的方向前进几步，上下打量片刻，看不出时钰身上的衣服品牌。 他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地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五十？” “太多了吧。哥们，再少点。”时钰甚至企图和这群混混讨价还价。 黄毛的脸色瞬间狰狞起来，“艹，哪来的傻子敢过来糊弄老子，是不是找死！” 说着就要动手。 他一拳头挥出去，时钰偏了偏身，直接轻松躲过，胳膊肘使了些力气掼在他的后背，黄毛直接一趔趄，差点和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接触。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我一起上，往死里打！”黄毛站稳后恼羞成怒道。 时钰丝毫不慌，甚至还有功夫开一波嘲讽：“哥们，价格好商量，要不我再给你加五块？其实加十块也不是不可以。” “直接动手多伤钱啊。” 话里的意思是和气的，只是手上的动作却完全背道而驰。 快且狠，不留丝毫余地。 时钰没穿过来之前几乎是一天一小架，三天一大架，打群架的技巧都是在一场场实操中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 对付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结果根本毫无悬念。 手指关节上不知道沾上了谁的血，时钰下意识皱了皱眉，“身上有没有带纸巾？” 缩在墙角的男生从背上的书包里掏出一包湿巾，小心翼翼地递给时钰。 时钰道了声谢，抽出两张湿巾，湿巾上面还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湿巾还给眼前拽着书包带乖巧站着的男生。 “你哪个学校的？” “三中的。”男孩小声答道。 “这附近有三中这个学校吗？”时钰将用过的湿巾叠了叠。 男生朝着巷子的另一头一指，“那就是我们学校。” 果然，巷子的尽头有一片灯火明亮的高楼，现在显然还不到放学的时间点。 “哥哥，谢谢你。”男孩说着从书包的暗兜里掏出好几张鲜红的毛爷爷，直接一把塞进时钰的怀里。 好家伙，人家随便掏出来的都能抵上时钰的整个身家了。 他十分不舍地将大几百块还回去，很是正气地说道：“见义勇为，不求回报。” 男孩很是倔强，“可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刺眼的光从巷头照进来，一个人从光源处走来，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点一点蔓延到时钰的脚边，又缓缓地不留任何余地的将他完全覆盖。 “你怎么过来了？”时钰看清来人后，开口问道。 第六章 “联系不上你。”顾靳瞥了眼旁边站着的人，“没想到是跑到这里见义勇为来了。” “哦。”时钰直接忽略顾靳话里的调侃，“晚自习这么早就结束了？” “没。” “只是去或不去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 “都会。” “……” 时钰觉得自己还是缺乏自信，比不上顾靳。 “小朋友，”时钰朝着男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还是快点回学校吧，不要在外面瞎晃悠。” 接着，就朝着巷头停车的地方走去。 顾靳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灯光下的影子被拉长，却亲密地纠缠在一处。 时钰十分自觉地坐到后座，丝毫没有僭越。顾靳紧随其后坐在他旁边。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默。 时钰本身不是一个话少的人，他试图找一个能够聊下去的话题。 余光瞥了眼身旁的顾靳，他靠在椅背，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 时钰之前没觉得自己会欣赏起一个人的手，无论是长短、线条还是肤色都完美的恰到好处，就连手背上微微隆起的经络都让人赏心悦目。 手控的属性现在才被挖掘出来。 “好看吗？”顾靳的嗓音和他的性格一样，像是沁在一翁冰水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感。 时钰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评头论足道：“嗯，挺不错的。” “谢谢。” “客气。” 毫无营养的对话，但也算揭开了话头。 时钰指了指顾靳手下的电脑，问道：“在干什么？车上看电脑屏幕容易头晕。” “一些没用的报表。” 接着，顾靳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直接将膝盖上的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面向时钰，问道：“要不要试试？” 时钰脑中的警报瞬间拉响，觉得顾靳此刻就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不是对顾氏的继承权有什么不该有的图谋。 好趁着自己还没有成长起来，先扼杀在摇篮里。 顾靳，好狠一男主！ “你还记得上学期期末考试我的年纪排名吗？”我年纪倒一，我不配啊。 “我很少关注排名表在我下面人的成绩。”顾靳直接合上笔记本电脑，抬眼看向时钰，答道。 草。 时钰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可又觉得无可厚非，毕竟他自己也很少关注第二名是谁。 恰好这时候他手机提示有新的信息，一班的班级群里任谦和这个学委发了一条通知。 【学习使我快乐：明天一天时间进行明阳传统的开学摸底考，上午语文数学，下午英语理综。晚饭后开学典礼，记得穿校服。】 时钰合理怀疑任谦和班群里的最后一句是专门为了提醒自己的。 “开学摸底主要考哪些内容？”时钰放下手机偏头问顾靳。 “高中的所有内容。” “难度呢？” “应该没什么难度。” “……” 时钰彻底没有了和顾靳继续沟通下去的欲望，他整个人瘫坐在座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机屏幕。 在他侧面的车窗上，顾靳微微偏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了家，时钰朝着顾靳摆了摆手，说道：“我先回房了，好梦。” 顾靳目送他离开，手机铃声响起，他瞥了眼上面的备注，一脸冷淡地掐断电话，直接提着电脑进了书房。 时钰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坐到书桌前，拿出之前找到的语文试卷摊到桌面上，给任谦和弹了条消息。 【时：学委，有没有之前开学摸底考试的试卷？】 【学习使我快乐：有倒是有，只是……】 【时：二班那几个人的确是我动的手。】 【学习使我快乐：！！我时神牛逼！试卷待会发你！你放心，我一定坚守这个秘密。】 时钰觉得自己有些太看得起自己，单就打架这件事，就算现在大肆宣扬出去，估计也没多少人会相信，原主在学校唯唯诺诺的形象简直不要太深入人心。 没多久，任谦和就发过来一份备注是‘万恶的开学考’的文件夹。 时钰原以为里面最多是几张试卷的照片，没成想竟然是明阳三个级部所有学期近十年的各科试卷电子版文档。 该说，不愧是卧虎藏龙的高二一班。 时钰没时间全部做完，而是从中选出高二下学期的各科试卷，随意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对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在手边的纸上画上几笔。 字迹十分狂野潦草。 最后将各科试卷刷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快一点了，他放下手里的笔，伸了个懒腰，伸手捏捏僵硬的后脖颈，站起身出了房间。 循着记忆中这幢别墅的布局，找到冰箱的位置，从里面翻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矿泉水，打开瓶盖灌了一口。 一瞬间的刺激将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用脑引起的太阳穴刺痛减轻了些许。 两只手指夹着一瓶矿泉水正准备原路返回时，转身抬头，一个漆黑的身影犹如鬼魅般撞入视野，一声压抑的尖叫梗在喉咙里，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时钰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反而是虚无缥缈的鬼。 后背贴着冰箱，手里的矿泉水瓶掉到地上，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你在干什么？”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拖鞋与地板接触的摩擦声越来越远。 ‘啪’，头顶的水晶吊灯被打开，顾靳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的还是明阳的校服。 灯光下的时钰眼尾泛着薄红，一双眸子雾蒙蒙的，蜕下了跳脱和狡黠，露出一点柔弱的内里。 又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样子。 时钰有些恼怒于被人看到自己这样一幅模样，弯腰捡起矿泉水，“那你又是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语气中下意识带着点恼意。 不冲，倒像是一只急于找到出口的炸毛兔子。 顾靳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的意图，反而不急不缓地解释：“手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时钰憋屈地‘哦’了声，指尖抵在瓶盖上落下一道白印子，低着头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 而顾靳所在的位置刚好就在楼梯口，所以根本避无可避。 时钰紧握着矿泉水瓶，经过顾靳走上楼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方就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狗东西！ 时钰心里忍不住骂道，脚下的步子却没停。 回到房间，直接扑倒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尴尬的可以离开地球了。 实在是太累，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时钰难得起迟了，他随手套上阿姨昨晚送上来的已经洗好烘干的校服，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家里早就没了顾靳的身影。 时钰兜兜转转来到学校的时候，第一门数学已经考完，正好是中间的休息时间。 考生考场的顺序是按照上次期末考试的成绩来排的，时钰在最后一个考场，整栋教学楼的最高层。 第一考场就在一楼，时钰一路飞奔过来，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眼前出现了一双大长腿。 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借过。” “不借。”楼道这么宽，偏偏就要从自己这边过。 什么毛病，时钰心想。 “时钰？”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这才抬起头，入眼便是顾靳那张让人挑不出错的俊脸，旁边分别站着三人组的家弈航和程历。 刚刚出声叫他名字的是家弈航，“你这是刚到？数学已经考完了，这少考一门……”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少考一门对自己眼前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毕竟，即便考了数学，这人大概率还是级部倒一。 “少考一门就不能进级部前五了。”时钰则接过他的话头，颇感遗憾地说道。 “……”家弈航十分想问问到底是谁给他的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 相较于贵族高中这个头衔，明阳更耀眼则是一年年在高考这场战役中创下的无人可撼动的丰功实绩。 别说是考进级部前五就算是级部前五十，那也是难度颇高的一件事。 这也是高二一班被如此推崇的原因，高中还未完全步入社会，除掉每个人身后的家室，他们自身的成绩也值得这样的羡慕。 “那你加油，先争取摆脱最后一个考场。”家弈航上前很是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试试拜拜考神吧。” 他真的试图提出一个可以帮到时钰的可行的方法。 “考神是谁？”时钰好奇地问道。 家弈航朝旁边指了指顾靳，说道：“连续一年半霸榜级部第一，真正的考神。” 语气中满是骄傲，仿佛级部第一就是他自己。 “哦。”时钰兴致恹恹地回了声，“我还是喜欢别人拜我，没有拜别人的兴趣。” “下一场考试快开始了，我要上去了。” “真不拜拜？”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靳突然开口问道，“说不定真能保你。” 时钰直接撇开脸，‘呵’了声。“不需要。” 时钰走后，家弈航撞了撞旁边木着张脸站着的程历，“有没有觉得时钰的变化真的很大？” “不清楚。”他对之前的时钰也没有多少了解所以根本没什么可比较的。 而且，相较于时钰的变化，他更关注的是顾靳的态度。 太奇怪了。 顾靳平直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看起来心情不错。 第七章 第二场考试的科目是语文，时钰答题时特意换了种字迹。 和之前从箱子里翻出来的那份语文试卷上的字迹几乎有了八九分相似。 考完后，他整个人直接饿瘫在桌子上，想着去食堂看看有没有他可以消费得起的吃的。 结果死活找不到饭卡。 摸出被提前设置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的提醒。 发消息的是之前被时钰颁发过好人卡的G，他通过了时钰的好友申请。 对方头像是一片无垠夜空，高悬着一轮清清冷冷的月。 很是装逼。 消息栏里的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正是时钰到处找不到的饭卡。 -时：好人！我的饭卡。 看看这头像，多么的具有寓意，这象征的明明是如皓月般的品行高洁。 -G：在食堂前台。 -时：谢谢！好人，要不我请你吃饭吧。这条消息刚发出去，时钰便眼疾手快地摁了撤回。 呼出口气，好险，切实避免了自己倾家荡产的可能。 -时：好人，你喜欢吃面吗？ 时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取回自己的饭卡。 -G：我喜欢吃食堂。 -时：……哦。我喜欢吃面。 对面再没消息发过来，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着想，时钰也没有再继续打扰。 他跟着大部队来到明阳豪华的过分的食堂，从前台那位时刻保持着得体微笑的小姐姐手里接过饭卡。 先是在一楼晃了一圈，被上面恐怖的价格吓得手里的饭卡抖了三抖。 想都没想，直接上了二楼，一楼主营的是西餐，而二楼则是中餐，相差无几的价格，明显也不是时钰的考虑范围。 不抱希望地上了三楼，放眼望去，发现这里才是天堂啊！ 没有一二楼浮夸的装饰，昂贵的食材，让人望而却步的价格，这里就是普通的高中食堂，有日常手抖的阿姨，看不出食材的黑暗料理。 时钰排在一个米饭窗口，眼巴巴地盯着快要见底的红烧肉，完全忽视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快看，那是不是时钰？” “应该是，比论坛照片里的还要帅。”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人家喜欢长得帅的，学习好的。哦，性别还要是男的。” “……” 轮到时钰的时候，红烧肉大概还剩下一人半的分量，他要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然后便继续眼巴巴的盯着打饭阿姨勺下的红烧肉。 或许是察觉到时钰强烈的愿望，阿姨果真将剩下的红烧肉全部舀进了他手里的餐盘。 时钰脸上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甜甜地说道：“谢谢姐姐。” 这一下算是惹了众怒，排在时钰后面的一个高个男生，愤愤不平道：“阿姨，为什么他的红烧肉打这么多？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我不服。” 话说到最后明显带着极深的怨念，甚至还有委屈。 阿姨掀起眼皮，只是问了一句：“你有他长得好看？” 很是扎心的一句话，高铭更委屈了，张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还有，你刚刚称呼我什么？” “……”高铭敢拿自己脖子上人头保证眼前这位阿姨的年龄绝对比他妈妈大五六七八岁。 一声‘姐姐’他绝对叫不出口。 周围响起一阵嬉笑声。 高铭匆匆打好饭，因为现在正好是午餐高峰，三楼的位置本就少，他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够落座的地方。 正打算重新再转一圈的时候，突然瞥见窗户旁有一个双人桌，此时只有一个人背对着他坐着。 高铭连忙端着餐盘快步走过去，将餐盘放到桌子上，这才放心的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然后，便整个人僵在了座位上。 时钰已经囫囵扒了几口饭，肚子里难耐的饥饿感压下去一些，好整以暇地问道：“同学，要吃红烧肉吗？我还没动过，可以分你一半。” “不……不用了。”高铭摸了摸头上的短茬，尴尬地回道。 他的个子很高，三楼的双人桌不小但也不大，他整个人缩成一团，憋屈的很。 时钰的吃饭速度很快，动作不见粗鲁，反而特别能激起人的食欲。 吃到一半，他突然拿起手机，给‘喜欢吃食堂的好人’发了条消息。他刚刚刷卡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下饭卡里的余额。 说实话，原主大概率是个务实派，身上的所有积蓄估计全充到饭卡里了，里面的余额高达四位数，而且还不是‘1’字打头的。 现在的时钰充满了安全感。 -时：好人，请你吃食堂啊 想了想，又补了句：食堂三楼。 顾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没有理会，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的视线才从桌上的手提电脑上挪开。 将眼镜摘下随手放在一边，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校服内衬的扣子被解开两颗，下颌线条于最下方利落地收紧。 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回复了句，将电脑塞进包里提在手里朝着高二的宿舍楼走去。 时钰吃完饭才收到回复，就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不用。 行叭。好人显然没有收取回报的打算。 对面的高铭餐盘也已经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没剩下，他时不时偷偷瞥一眼时钰，一脸的欲言又止。 时钰：“同学，我脸上是沾饭粒了吗？” 高铭呆了一瞬，下意识摇了摇头，答道：“没有。”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只是觉得你突然变了好多，还挺好的。” “我们认识？” “……我们一个班的，我就坐在你左手边，就隔了一条过道。”高铭十分哀怨地回道。 时钰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顺带转移了话题，“同学，你是哪个考场的？要不要一起回教室？” “第一考场。” “……”打扰了，告辞。 “而且，现在是午休时间，距离下一场考试起码还有一两个小时。” “你要回家？” “不，我回宿舍。” 时钰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餐盘，示意旁边的高铭，“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可是我记得你是学期中途转过来的，当时并没有申请宿舍，之后好像也没有见你再次申请过。” “哦。”也不知道原主中午都是去哪休息，“那学校申请宿舍需要走哪些流程吗？” “很简单，只需要给学校后勤递交一份申请表格，连带着一学期的住宿费。”紧接着高铭说出了一个对于现在的时钰来说堪称是天文的数目。 时钰的脚步一顿，“这住的哪是宿舍，这明明住的是人民币，这是要逼死我等穷人。” “穷苦的人民不配睡觉！” 听着时钰的抱怨，高铭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心想即便是大小豪门遍地都是的明阳贵高，你家的富有程度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穷苦人民，真不至于。 “但也有部分人可以免费享受这些待遇，甚至连学费都是全免。”高铭随口补充了句。 时钰一双乖巧的杏眼微微一亮。 最后时钰只是在考场自己的座位上趴了会。 下午第一门考英语，时钰全部做完的时候还有三四十分钟，他直接试卷一推，头枕着胳膊睡了起来。 最后一个考场大多数都是些靠关系进来的背景户，到了这个时间点早就倒了大片，所以时钰的动作并不违和。 反倒教室里静悄悄的，让人睡得更沉了。 第二门考理综，时钰提前半个小时写完，没有继续待下去，在监考老师以及一众注目礼下潇洒地交了卷。 他暗自窃喜，想着自己这么早交了卷，食堂应该不用排队。 欢欢喜喜地下了楼，和正从教室出来的顾靳碰了正着。 这令人猝不及防的缘分。 顾靳目光瞥过来，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交卷了？” “……嗯。” “考的怎么样？” “还不错。” 顾靳就站在第一考场的前门不远处，身后的教室门大开着，即便两人特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一清二楚地随着一点点微风扬遍了整个考场。 明阳教室的窗户十分个性化，两高一低，两侧高，中间窗户低。 教室里人心躁动，坐在窗边的纷纷仰着头试图从门外两位近期学校的话题人物身上窥探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暗恋者与被暗恋者，真少爷以及假少爷的身份，足够劲爆。 刘美霞是一考场的主监考官，眉头紧皱，高跟鞋恨不得将地底踩个洞，走出教室，推了下教室门将门合上，“自己考不好别影响别人也考不好。” 这话一听说的就是时钰。 就，先开口的可真不是他。 “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 他突然的道歉反倒让刘美霞再不好发作，只能冷着脸看向一边，干巴巴地‘嗯’了声。 “抱歉。”站在时钰对面的顾靳幅度很小地躬了下身，出声道，“刘老师，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面对顾靳时，刘美霞脸上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尽可能地柔声道：“去吧，别忘了晚上的开学典礼。” 两人并肩出了教学楼，时钰走的是去食堂的方向，没成想顾靳也走这边。 “你去食堂？” “嗯。”顾靳只是简短地答了句。 今天是全校所有级部的开学考，现在这个时间点考试都还没结束，所以偌大的校园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静悄悄的只剩两道不一致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米，是陌生人最基本的社交距离。 时钰最是忍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安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绝妙的且绝对不会安静的话题。 第八章 他先是瞥了眼一旁仍旧表情淡淡的顾靳，咳了声，这才开口道：“顾——顾靳。” “下午考的英语那几篇听力主要讲什么？” “听力播放的速度太快，很多都没听清。” ‘顾靳’两个字在舌尖绕了半圈，才磕磕绊绊地说出口，时钰咬了咬舌尖，有些后悔自己先开了口。 对方偏过头，黑沉的目光压在他身上，半响才回了句：“忘了。” 时钰：…… 去他娘的忘了。 “刚结束的理综，最后一道物理选择题主要是分析受力。” “我选B，你呢？” “物理最后一道选择题考的是磁场。”顾靳语调平直地纠正道。 时钰‘哦’了声，“其实，我觉得你记性挺好的。”别有用意的夸赞。 “还行。” “……” “那倒数第二道选择题选什么？” 顾靳这次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回道：“C。” 两人走到食堂的时候，理综的完整版答案已经快被他们单方面讨论了出来。 时钰对顾靳之后的配合很是满意，果真一路都没有冷场。 “我去三楼。”到了食堂门口，时钰迫不及待想甩开这个人。 顾靳这次没有和他同行的意思，看着他上了楼，转过身朝着与食堂相反的方向缓步走去。 时钰饭吃了大半，最后一场考试才结束，一大波人疯狂涌进食堂，刚刚还只有时钰一个人的食堂三楼瞬间座无虚席。 高铭手里端着一碗面，又无奈地坐到了时钰对面，时钰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喝得快要见底的甜豆浆，一笼小笼包还剩下两个。 “同学，我们很有缘啊。”时钰一口喝下甜得发腻的豆浆，笑着说道。 “也不算有缘，明阳就这一个食堂。”高铭很是认真地分析道。 时钰发现高二一班的这群人都有一种喜欢把人堵得哑口无言的共性。 譬如日常冷着张脸嘴里却从不饶人的顾靳。 “你最后一门考试是提前交卷了吗？”高铭人长得人高马大，但是说话却总是一字一句慢吞吞的。 两次接触，两人每次的眼神接触都会被他下意识地避开。 “嗯。” 时钰夹起一个包子咬了口，咽下后才解释道：“明阳这群学子冲向食堂时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如果不提前过来的话，估计连包子皮都剩不下。” 高铭的目光顺着他的话落在他露出一大截的手腕上。 皮肤瓷白，灯光下像是发着光，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腕骨清瘦。 的确很纤细，高铭心想。 他的思维还没来得及发散，旁边就多出了两个人。 “时钰。”任谦和和时钰并排坐在一起，“刚刚和班长在考场外面的是你吗？” 时钰点了点头，“我们说话声音真的很大？你们都能听到？” 坐在高铭旁边的杭阳接声：“全教室里的人估计都听到了。” “我们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怎么感觉你们都挺激动？”旁边任谦和一双充满求知欲的招子闪得他头疼。 “只是想膜拜一下能够和顾神同时提前交卷的人物。”任谦和抚了抚鼻梁上仍旧戴的好好的眼镜。 “怎么就你一个人？班长没和你一起？”终于问到最想知道的问题。 时钰从餐桌里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在食堂门口就分开了。” “冒昧一问，路上你们都聊什么了？”任谦和笃定这学期开学之前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 结果，时钰摇身一变，成为了明阳高二级部人人讨论的热点人物，对所有人都不冷不热的顾靳对待时钰的态度也很奇怪。 时钰挑了挑眉，“你真的想知道？” 任谦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理综的最后五道选择题答案是CBDCB，物理的第一道大题……”时钰话还没说完便被喊了停。 杭阳一脸的生不如死，嘴里还念叨着：“最后一道选择题竟然选B，我选的C，好几分没了，我是不是要退出一班了啊。” 任谦和此刻表情则更加精彩纷呈，“你们对了一路理综答案？和顾靳对答案也不怕崩自己的心态。” 转念一想，眼前这位提前交了卷，题目都不知道有没有做完，根本没心态能崩。 崩的他娘的都是他们的心态！ “不会崩啊，还挺有意思的。”时钰如实答道。 任谦和没了继续八卦的心思，有气无力地问道：“回不回教室？一会儿班级组织一起去会堂。” 时钰已经吃好了，看向对面自从任谦和他们坐过来后就很少搭话的高铭。 高铭察觉到他的目光，赶忙停下筷子：“你们先走吧，我吃完饭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做。” “嗯，那我们先回教室了。”时钰和任谦和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杭阳。 出了食堂，他才开口问道：“你们关系不好？” “谁？高铭？就普通的同班同学啊。”杭阳稍稍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一点，回道。 “嗯。开学典礼都有哪些流程？”时钰转移话题问道。 “就先是学校的领导讲一圈话，接下来就是学生代表讲话，学生代表自从我进了明阳几乎每个学期就没换过。” “都是一些官话，没什么意思。”杭阳最后来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总结。 学生代表杭阳不说时钰都能猜出是谁。 任谦和这时候却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小道消息说是这次的开学典礼校领导要搞一件大事。” 时钰顺着他的话好奇地问道：“什么大事？” 任谦和的眼镜片泛着智慧的光，气定神闲：“不知道。” “……” 时钰严重怀疑这是任谦和报复他刚刚搞他们心态的事。 三人一起回了教室，班级里还是会有一些目光时不时落在时钰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探究，没有恶意，时钰统统无视。 他刚进门就发现顾靳不在座位，然后又十分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没一会儿刘美霞进了教室，将手里的一张各班级在会堂的位置安排表给了任谦和，站在讲台上说道：“会堂里注意纪律，不要让我看到你们交头接耳，都把校服给我穿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意瞟了眼教室角落的时钰。 时钰面对她针对性的提醒，乖巧地点了点头，结果换来了一声无情的冷哼。 刘美霞离开的匆忙，像是有什么急事。 没一会儿，时钰就知道了原因。 联系列表里一个名为“信息收集所”的讨论组闪过几条消息。 -学习使我快乐：知道为什么刘师太走得那么急吗？@家缠万贯@时 -家缠万贯：这什么讨论组…… -学习使我快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学校最大的股东会来参加今天的开学典礼，你没发现顾靳都不在教室吗？ -家缠万贯：最大股东不是…… 杭阳直接私聊任谦和，问他知不知道讨论组里还有一个最大股东的亲儿子。 -时：顾决明？ -学习使我快乐：嗯，这个消息保真。你还要不要过去？不去的话，我帮你去和刘师太说。 -时：为什么不去？老爷爷挠头jpg. -学习使我快乐：英雄！ -家缠万贯：一路走好！ -时：…… 第九章 最后是每个班的班长带领着各自班级有序地进入会堂，找到相应的位置安置好。 当然高二一班班长有陪同任务在身，任谦和组织着班里的同学进了场。 各个级部的一班聚集在会堂的中心位置，高二一班更是中心的中心，班级内部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排序，两两一排，时钰无可厚非是最后一排。 他旁边坐着的是班级倒数第二，杭阳。 虽然一个是倒数第一，一个是倒数第二，但是两人成绩之间的差距却足足有三四百分，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开学典礼大概要多长时间啊？”时钰打了个哈切，泪眼惺忪地问道。 杭阳悄悄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一款最近特别盛行的枪击游戏，随口答道：“起码要一两个小时。” 时钰很是无聊地‘哦’了声。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还闹哄哄的会堂瞬间安静下来，从会堂前方的侧门乌泱泱走进来一群人。 校领导、各个级部的教学主任以及一些重点班级的班主任围着中间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浩浩荡荡地上了主席台。 时钰坐着的位置距离主席台不算太远，正好可以将中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穿着一身板正西装，头发梳地一丝不苟，落在台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被精确丈量，不像其他浸淫商场的集团老总般肥头大耳。 他身姿挺拔清俊，脸上的些许皱纹非但不显年纪反而为他增添了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和一些历经岁月的沉稳。 时钰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在跟在旁边的顾靳身上，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也没有和身前的顾决明有过多交流。 只是他好像有些莫名的焦躁，时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顾靳那张冰块脸上看出这种情绪出来。 “嘿，别说，之前不知道你长啥样，今天这么一对比才发现，你和顾总长得真像。” 杭阳目光在时钰与台上的顾决明之间转了几圈，像是还嫌不够，又继续添了句：“不愧是亲生的。” 他的声音不算太大不至于传到台上去，但是周围一圈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扬起脖子往时钰的脸上瞅。 收获一圈注目礼的时钰：…… “朋友，祝你把把连跪。”时钰微笑着说下这句话。 杭阳察觉到周围的注视，缩了缩脑袋，默默承受下这邪恶的诅咒。 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与以往不同，第一位讲话的人从校长变成了顾决明。 他坐在这群人的正中央，不威自怒，不像是来参加开学典礼，反倒像是坐在即将开始唇枪舌战的谈判桌上。 很是官方的发言，但无论是台上的还是台下的人却都听得津津有味。 顾决明对于这些人来说不是一般的成功人士，他一板一眼的发言被奉为金科律令都不为过。 时钰低下头，在前面人端正坐姿的掩护下打开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翻了翻，挑挑拣拣找到一个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时：在吗？ 他时不时瞟一眼对话框，到了五分钟没有收到回复，正打算关掉手机时，界面突然弹出一个夜空的头像。 -G：不在。 -时：…… -时：上面顾总主要讲什么？ -G：学校既往取得的成绩以及未来发展前景。 -时：嗯，挺有意思的。你有没有发现顾靳的情绪不太对？ 时钰话里的意思一转。 顾靳坐在主席台第二排边缘的位置，目光从桌上的手机挪开，扫过自己班级的位置最后落在最后一排低着头，头顶竖着几根呆毛的人身上。 视线在时钰身上停留片刻，像是倏然突破了某种看不见的禁制外溢出丝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来。 -G：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时：这种东西挺玄的，简单点来说就是依靠神奇的第六感。 那边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顾决明的讲话也到了尾声，时钰直起腰抬头看向主席台，恰好与顾靳毫不掩饰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挑挑眉，率先避开了顾靳的视线。 -时：顾靳的心情又好了。 -时：他可真是善变。 -G：你可真是厉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数都是时钰自己在说，对方时不时回一个句号或蹦出一两个字证明自己有在听着。 “现在让我们有请学生代表发言。”台上的主持人cue着流程。下方的掌声比顾决明讲话时还要热烈，甚至还有一些大胆地吹着口哨，起着哄。 时钰发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抬头看向台上，顾靳从自己座位上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讲话台走去。 时钰只是长得像顾决明，顾靳的一举一动却都仿佛沾染上了顾决明的影子，像是已经浸淫商场多年的经验老道的矜贵商人。 即便日常瘫着张俊脸，脾性冷冷淡淡，但在学校人气却颇高，是公认的校园男神，是众多人追随的对象。 他的嗓音也和本人一样偏冷，一篇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发言稿，他读出来就有一种很舒服的质感。 时钰反应过来的时候，上面的讲话已经结束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顾靳刚刚似乎朝这边望了眼。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杭阳盯着时钰满脸感慨，一副‘没救了’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时钰被他这副样子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哥们，听我一声劝，尽早放弃吧。”杭阳说着拍了拍时钰的肩膀。 “放弃什么？”时钰隐约有了猜想。 “放弃喜欢顾靳啊。” “顾神那样的，目下无尘，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而且你这样的相貌，喜欢什么样的没有啊，为什么要偏偏吊死在顾靳这棵菩提树上呢？” 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十分有道理。 时钰故作为难地问道：“其他人有顾靳长得好看？有顾靳学习好？有顾靳有钱？” 仅仅三个问题，把杭阳堵得哑口无言。 都怪顾靳太优秀！ “不过。”时钰看了眼台上万分耀眼的人，“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下轮到杭阳疑惑了，“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连顾靳这样的都看不上，喜欢的人莫不是真正的神仙。 时钰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杭阳的这个问题倒真是问住他了。 他细细地想了想，说道：“脾气要好，长得不一定要特别好看，如果会做饭的话那就更好不过。” “这也太广泛了。”杭阳吐槽道。 “那就学习不能比我差的。” “哦，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杭阳直接扎心一问。 目前成绩倒一的时钰：“好像是没什么区别。” 典礼最后为了展现学校的民主，有一个学生自由提问的环节，往年这个环节就是一个单纯的摆设，所以主持人便随口问了句，已经打算念手里的结束词时，台下一道声音截断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我有问题要问。” 主持的学生一顿，说道：“请问。” 时钰站起身，瞬间引起轰动。 一是因为他是明阳自建校以来第一个在开学典礼上公开提问的人，第二点则是他出色的相貌。 时钰之前的转变只在高二级部引起了些波澜。 其他两个级部的学生知道他则是因为广播站的公开表白事件，很少有机会能够见过事件的当事人，也不知道觊觎学神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他这次的公开亮相，着实是让这些人惊艳了一把。 本来以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没想到人家根本是同类相吸！ “众所周知，明阳高中每年为了支持国家的教育事业，都会组织对应的考试，只要达到特定的分数要求就可享受学费全免以及免费住宿的待遇。” 时钰先是阐述了自己对学校这项政策的肯定以及支持。 “不知道具体是些什么要求？考试的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少年孤身站在灯光下，身姿笔挺。 台上的校长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转头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顾决明，不知该不该回答。 时钰的这一举动在他看来无疑是在当众打顾总的脸。 谁不知道学校的这项政策是针对家境一般的学生，又有谁不知道时钰是顾总的亲儿子。 他这样做不就是在说顾总苛待他，让他连学都上不起吗？ 顾决明只是在看到下方的时钰时皱了皱眉，其余时候连眉毛都没动过，根本没有理会校长的求助。 “学校的这项政策主要是针对家境普通的学生，考试时间相对随机，只要达到指定分数就可以录取。”校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好的，我了解了，谢谢校长。”时钰回道。 笑话，他岂止是家境普通。 开学典礼在校长忐忑不安中结束。 时钰被杭阳和任谦和夹在中间，两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震撼。 “时钰，你可真是牛逼坏了！我就没见校长这么慌张过！” “你真的上不起学了？按理说顾总这么有钱，就这点学费不至于啊。”任谦和疑惑地问道。 “况且这种考试的难度很大，不然学校也不会任性的不限制具体考试时间，历届通过考试的人入学后基本都在一班。” “你的成绩，可以吗？” 时钰撑着一张笑脸就是不答话。 三人磨蹭到最后才出了礼堂，迎面便撞上了早早便等在门外的顾靳。 他的视线在时钰脸上停顿片刻，这才说道：“顾总在车上等你。” 第十章 即便没有礼堂里自己的发言顾决明也会来找自己。 现在已经到了书中原主被送出国的时间点，所以时钰并不觉意外。 杭阳以及任谦和自觉站在一边，时钰默默跟在顾靳身后朝着校内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你觉得顾总这次主动找我是因为什么大事？”时钰目光定定落在顾靳背影上，出声道。 “你之前从来不会称呼他为顾总。”顾靳只是淡声地提醒。 时钰：“……” 路灯将前方顾靳的影子刚好投射在时钰脚下，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精准落在黑影脑袋上。 直到影子突然不动，他的一只脚还踏在上面，接着缓缓抬起头。 顾靳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好玩？” 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黑夜似是海妖低吟，不自觉便带着些蛊惑意味。 时钰快速抬起脚往后退了步，故作不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到了。”顾靳瞥了他一眼，让开身，他身后是一辆黑色的低调商务车，车门处站着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司机，明显是在等人。 时钰收起脸上的散漫神色，挺直身，司机为他打开车门，他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车内的顾决明正在接听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朝这边瞥了眼，随手递给时钰一沓资料，时钰接过后，他便继续自己的通话再没有理会。 时钰安静坐在一侧，翻开资料，里面都是些国外高中的资料，还有一些国外寄宿家庭的介绍。 果然和他猜想的没多大出入。 他大致看了眼便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边，没有了翻看的打算，耐心等着顾决明通话结束。 “明天把具体的方案整理好发给我。”下达完这个命令后，顾决明便利落地挂断电话。 “在这些学校里选一个。”语气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时钰也直接开门见山：“我觉得现在的学校就很好，并没有出国的打算。” 顾决明做惯了决策者，直接冷着脸抛出两个字：“理由。” 时钰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同样的问题抛回去：“那顾总又是因为什么突然要将我送到国外？” “顾家容不下一个同性恋来影响在外界的声誉。”顾决明毫不留情地说道。 时钰突然讽刺地笑了声，“那我倒是想问一问顾总，从哪里能看出我是真正的顾家人？” “顾家的户口本里有我的名字还是您在外界公开承认过我的身份？” “我被推到一个很高的地位却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从而招来了莫须有的嫉妒和敌意。”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时钰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双手递给顾决明，“里面的钱我没有动过，多出来的部分当是我这么长时间的开销。” “给我几天时间，我会从别墅里搬出去。” 他最后才说出了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 顾决明的脸色这时候才起了些变化，眉头紧拧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他并没有接时钰手里的银行卡，而是质问“你要离开顾家？！” 时钰看着顾决明的眼睛，摇了摇头，认真道：“顾总，您错了。” “我从来都不属于顾家。” 无论是现在的时钰还是之前的原主。 原主或许在被接回顾家时还存着一些对亲情的幻想，但也在日复一日的无视和漠然中认清了现实。 不同的是，时钰比原主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也更懂得反抗。 “你觉得没了顾家作为靠山，你能留在明阳？”顾决明脸上怒意更甚，手指在膝盖上毫无规律的敲打着。 既然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那就更应该乖巧听话才是，而不是愚蠢地生出逆反的心思。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顾总费心。”时钰无视顾决明的愤怒，回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直接跌至冰点。 时钰想要传达的意思已经传达到，自觉没有继续耗下去的必要，“顾总，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顾决明自然是不会开尊口挽留一个对顾氏发展没用的人。 相反他更多的是担心这个人会不安分，将来可能会借着顾氏的头衔带来丝毫不良影响。 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儿子。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今后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你以顾氏的名义做出的事情。”顾决明警告道。 “您放心，不会。”时钰将银行卡放在两人的座位之间，直接拉开门把手下了车。 身后的高级商务车在时钰下去后，一刻停留没有便直接开走，仿佛在顾决明眼里时钰这个亲儿子可有可无，不过是一个可随意丢弃的小物件。 时钰解决了件大事，站在原地还有种不真实感，夜风调皮地迈过树丫吹起他的发梢，最后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抹微凉触感，又迅速离开。 其实，事情的处理和他设想中并没有太大出入，而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赖于原主本身并没有与这个家牵扯过深。 还有一部分是顾决明真没将这个亲儿子放在眼里。 他只有被违背命令的愤怒，却不会阻止。 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偌大的校园里空荡荡的，时钰本来心情极好地走在小道上，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直到他的身后突然传来阵阵沙沙声，时近时远，近的时候仿佛就在耳边，远的时候像在几十米之外，在寂静的背景下十分明显。 如果是白天，他大概会停下来一探究竟，可现在不一样。 时钰脚步不停，脑子里却开始轮流播放各大恐怖片，成功把自己吓得半死。 他突然瞥见前方有一道穿着明阳校服的身影，眼睛一亮，宛若看到了救世神，从走改成跑，不等前方人转过身便一把拉住人校服下摆。 又因为实在腿软，一下子没站稳，直接扑到了人家后背上。 鼻尖刚好抵上去，刺激地眼泪在眼眶打转。 “唔。”他手指揉了揉鼻尖，语调发颤：“这位同学，你是要回家吗？要不要一起？” “时钰。”带着凉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钰泪眼朦胧抬起头，顾靳刚好转过身黑色的眸子低垂，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顾靳？” “你还没走？” “松手。” “哦。”原本规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下摆因为过分用力，松开后皱巴巴的。 时钰有些心虚，试图伸出手将皱缩的衣角拽平。 伸出的手还没有碰到校服下摆，便被另一只手攥住了手腕，相触的位置顾靳的手很凉。 这时候时钰还有功夫瞎想：顾靳的手貌似刚好可以圈住自己的手腕。 适配性很高。 这个场景时钰很熟，他抬起被握住的那只手，连带着将顾靳的手也拽上来，在空中晃了晃，一时管不住就嘴欠。 “顾靳，这是第二次了吧。” “你是不是对我的手有什么特殊的——” “癖好。” 顾靳挑了挑眉，目光顺着时钰的话落在他抬高的手上。手指纤细白皙，根根分明，指甲被修剪的圆润平整。 倒是一双漂亮的手。 他松开时钰的手，没有应声，转身便继续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这下轮到时钰着急了，急忙几步追上去，将自己的手摊到顾靳面前，“给你手，随便握。” “带我走一截路吧，求求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的有求无人并不可耻，时钰这样心理暗示自己。 从明阳的校内停车场到校门有一段小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路两边是两排高大的树木，下面是灌木丛，像是有什么东西会时刻从里面冲出来。 是明阳知名的恋爱圣地。 也是时钰晚上打死也不会来的地方。 “时钰。” “我在，我在。”他连忙答道。 顾靳脚步不停，不急不缓道：“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放在别人那里，所以你要将你的双手送给我吗？” 话里的内容比此时的黑夜还要瘆人。 “艹，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时钰默默朝旁边挪了半步，“收集人·体器·官违法。” “同学，我劝你善良，做好祖国的花朵。” 顾靳头微微偏过一个弧度，目光沉沉压在时钰身上。 时钰坦然接受他的打量，甚至因为自己刚刚拯救了失足男高中生而感到骄傲。 “傻。”一个让人愤怒的单音节。 时钰又朝顾靳的方向挪了挪，将自己刚刚空出来的位置又挪回去，“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没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了。” 顾靳没见过比时钰更聒噪的人。 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接送顾靳的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说实话，时钰有些眼馋。 他亦步亦趋跟着顾靳来到车旁，直到顾靳拉开车门坐上去要关闭车门的时候，他才伸手挡住。 扬起一个自认为十分乖巧的笑，真诚地问道：“要不要送佛送到西？从此你就是活雷锋。” “我不姓雷。”顾靳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出声道。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就在时钰沮丧地想着这么晚公交车站还有没有车的时候，顾靳再次开口道：“不过。” “不过什么？”时钰头上呆毛一立，立马满怀希望追问。 “你可以付车费。” 没什么大毛病，时钰再问：“多少钱？” 顾靳：“你每次回家花费的价格。” “成交！”公交车一块钱加上小黄车的一块五总共是两块五，时钰暗自窃喜。 他十分上道地将顾靳这边的车门关上，自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双手放在膝盖上，双腿并拢，典型的小学生上课堂坐姿，争取不给顾靳赶自己下去的机会。 顾靳并没有回应他的自我感动，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了一个直播软件，随意进了个房间，手臂撑在两人座位之间的扶手上，半耷拉着眼。 时钰瞟了眼。 女主播，下巴尖，穿的少，声音嗲，尺度大。 好家伙！没想到校园男神竟然好这口！ “顾……顾靳，好……好看吗？”时钰小脸通红。 第十一章 顾靳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可有可无地应了声，脸上的表情淡淡。 时钰觉得此刻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他莫名有一种发现别人看教育片的羞耻感，关键是当事人很是光明正大，甚至声音开了外放。 “谢谢老公送的礼物，宝宝爱你。”声音甜的发腻，视频中的女主播特意离得镜头很近，以至于…… 时钰移开了视线。 顾靳面无表情地操纵着鼠标换了一个直播间。 这次的主播算是正常，是个操着一口地道东北话围着个兔子围裙的高大汉子，露出来的手臂肌肉横生。 手上的动作不慢，无论是切菜还是颠勺都十分具有观赏性，最后出来的成品色泽搭配适宜即便是隔着屏幕也仿佛能闻到菜的香味。 时钰盯着屏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顾靳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他直接装作没看见。 到了地方，时钰慢腾腾跟在顾靳后面进了家门，家里的阿姨看到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进来很是惊讶。 “少爷，时少爷今天怎么一起回来？”接着从他们手里接过书包。 “嗯。”顾靳简单地应了声，“顾总回来了吗？” “今天下午回来了一趟，很快就离开了。” “知道了。”说完便提着电脑包先走了。 时钰还站在原地，问：“阿姨，现在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刚刚的美食主播太让人上头，他觉得自己胃里空空如也，要饿死了。 阿姨一脸歉意，道：“时少爷，非常不好意思。” “先生和少爷都没有这个时间点进食的习惯，所以厨房里也没有准备吃的。” 好的，明白了。 时钰让阿姨去休息，自己摸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些鸡蛋、西红柿和青菜，又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一袋没有打开的挂面。 将食材清洗干净，切好备用，先将鸡蛋炒熟倒出，将西红柿丁熬出汁水，将鸡蛋倒进去，加水和料汁，水热后放入面条，最后在加入青菜。 最简单的面条就做好了，厨房里都是面条的香味。 时钰刚从柜子里取出碗转过身，便看到顾靳双手抱胸靠在门边，身上还是白天的校服，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要吃吗？”他干巴巴问道。 “嗯。” 你可真不客气，时钰心想。 本来面条的分量挺多，是能把时钰吃到撑的程度。结果，现在两个人一分，也就刚刚好能止住饿。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时钰很快就囫囵吃完，接着捧着一盒放在热水里温过的牛奶小口喝着，顺便观察起对面的顾靳。 顶着时钰肆无忌惮的目光，他仍旧吃得慢条斯理。 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一碗普通的西红柿鸡蛋面，而是什么米其林五星级美食，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品尝。 看着看着，时钰突然‘啧’了声，“顾靳，再不快点吃,面就坨了。” “你这吃饭速度有待提升啊。” 好吧，不理人。 时钰一只手臂撑着桌面，奶盒里的吸管被他咬的变了形。 终于等到顾靳吃完饭，他风风火火地将两人的碗连同刚刚用过的厨具一起洗净放回原位。 出来的时候顾靳的人已经不在了。 时钰回房间洗完澡换上睡衣，揣着手机坐在书桌前。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需要搞钱，没穿书前时钰尝试过各种办法挣钱。 但还从没尝试过直播这种方式。 他方才特意记下了顾靳点开的那个直播app的名称，拿出自己的山寨机，在应用商城里点击app下载。 下载的过程中，屏幕上方弹出了一条来自‘信息收集所’的群组消息。 时钰将消息划上去，没有点进去，而是耐心等下载条满格后提示下载完成这才点开通讯软件。 -学习使我快乐：@时，快来看这个帖子！有惊喜。 下面附着一条网站链接。 -家缠万贯：这届高一的学妹很大胆啊，羡慕哭了，啥时候我才能在贴吧上拥有姓名。 -学习使我快乐：考试成绩超过班长或者长得比时钰好看的时候也许会有这个机会。 -家缠万贯：摔，老天对我太不公平。 -时：老天其实挺公平，最起码你还是一个富二代啊。摸摸头jpg. -学习使我快乐：时钰，快去看帖子！ 时钰点开任谦和发过来的链接，进去后提示要先注册登陆，他按照步骤操作进了帖子。 该贴的标题就十分具有爆点。 真假少爷的豪门恩怨与爱恨情仇，你，pick谁。 主楼：LZ因为著名的广播表白事件只知道有时钰这个人，但从来没有见过本人。 毕竟不在一个年级。 但是今天开学典礼上，我承认我心动了，这不就是我理想中未来男朋友的样子吗！！ 重金求时钰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1楼：不怪楼主这么不矜持，就那张脸。我想说，我也可以！同求联系方式！ 2楼：我还是更喜欢顾靳，不光脸长得好，还霸榜着每学期年纪第一的宝座，各大竞赛冠军更是拿到手软。 时钰年年成绩垫底，也就是一个典型的草包美人。 3楼：我投楼上一票。 …… 帖子翻了好几页，时钰翻到一半，得出结论：支持自己的人不足顾靳的十分之一，大多数人还都只是因为他的外表。 丝毫没有发现他掩盖其下的自强不息的灵魂。 直到一张偷拍的照片被放了上来。 照片中的两人身上都穿着相同的明阳校服，地点在校门，他们一前一后站着，两边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略靠后的人微微仰着头看向前面的人。 不知道是谈论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他侧脸上的神情即便是在距离很远的镜头下都能感受到的轻松惬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这张照片的人技术太过高超，整幅画面色彩以及人物的架构都十分精巧。 周围都像被黑夜蒙上了层布，只有两个相伴走在一起的少年如此鲜活。 78楼：这，这照片上的人是不是顾靳和时钰？ 79楼：走在前面的人的确是我靳哥没错！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80楼：LS的语气莫不是家弈航兄弟？敢问顾神旁边的人是不是时钰？ 81楼：嗯，看侧脸很像。 82楼：岂止是像啊！就我们学校的歪瓜裂枣谁能顶着这渣像素帅得如此惊心动魄！就只有时钰了。 83楼：哦，对了，还有照片里另一位主角。 84楼：默默问一句，难道就没有人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很粉吗？而且身高差也超级搭，时钰还公开表示过喜欢顾靳呢~ 最后一个‘呢’字连带着波浪的标点符号，成功让时钰破防。 搭？哪里搭？ 就因为自己比顾靳矮半个头？ 简直谬论！ 时钰气呼呼地爬了半天楼，自从两人的偷拍照被放上来后，后续的发展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堪称cp粉和唯粉的大作战，cp粉虽数量小，但是战斗力强悍，一人堪比十人，帖子的更新速度创下历史新高。 时钰翻到最下面，准备为帖子的发展添砖加瓦。 200楼：楼主还在吗？你准备多少重金求时钰的联系方式？我这里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哦~ 201楼：我是！我是楼主！五百软妹币怎么样？不够还可以加。 时钰再次震惊于这所学校学生的富有，他嘴角咧上天，颤抖着手准备完成这场肮脏的交易。 打开回复框，敲下一行字，期待满满地点击发送。 手机屏幕上突然闪过一个通知框：该帖已被删除，如有异议请联系论坛管理员，谢谢您的配合。 到手的钱突然飞走了，竟然还要求我配合？ 毫无人性！ 时钰直接要求重新审核帖子。结果相差不到一分钟时间，便收到了回复。 对不起，您的请求被驳回。 时钰不信邪，再次点击了重审帖子，比刚才更短的时间收到了回复。 对不起，您的请求被驳回。 -时：校园贴吧的管理员是谁呀？他一天天很闲？ -学习使我快乐：贴吧的管理员有好几个，一般都是按照顺序排的。 你看看驳回你的管理员序号是多少？ 时钰返回网页看了眼，死死记住这个管理员，愤愤敲下：管理员01 -家缠万贯：…… -时：杭阳，六个点是什么意思？这毁我钱财的管理员你认识？ -家缠万贯：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而且估计全校没有人不认识他。 时钰脑中一激灵，隐含着一丝希望的打下：顾靳？ -学习使我快乐：嗯，真聪明。 顾靳这个管理员01的头衔还从没有在论坛里出现过，你是头一份享受这个殊荣的人，有没有喜出望外？ -时：……我真是谢谢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是一瞬间的跌落谷底，什么是真正的暗无天光！ -家缠万贯：不是我说，你这也太狗了，竟然想到要倒卖自己的联系方式，谁都不服就服你。 -时：你这种有钱人丝毫不懂生活的苦，呜呜呜。 时钰在群里水了几句，这才想起今晚的正事。 他打开下载好的直播软件，注册登录，慢慢摸索起来。 他之前很少有时间接触这些东西，所以很是新奇。 切换到打赏界面，他终于理解刚刚车里的女主播声音为什么可以那么嗲。 一个热气球两千人民币，除去直播间提成，净收入一千人民币。 时钰觉得，他能比女主播更嗲。 而且在他观看的时间里，主播不仅仅收到了这一个礼物，将收到的礼物折合成现金，除去直播提成，净赚三千一百一十五元。 十分可观的收入。 疯狂心动。 他打算先学习一下别的主播的直播模式。 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能吸引顾靳的女主播，他在搜索框里敲下自己悄悄记下的房间号。 对不起，您搜索的主播已被封号处理，如有疑问请联系平台工作人员，谢谢您的配合。 ……这场景，真是该死的熟悉。 而距离他的房间不远处，顾靳穿着一身深色系的真丝睡衣，靠坐在宽大的木制椅背上。 刚洗过的头发只是稍微用干毛巾擦了下，发尾上的水珠逐渐蓄积，不经意滴落在他的脖颈。 顺着冷白的皮肤滑进他的锁骨。 本该是十分香艳旖旎的场面，但他下颌紧收，薄唇微抿，一双深黑的眸子低垂，手指有节律地轻点在桌面上，锋芒毕露，裹挟了冷厉。 硬生生让这场面降了温。 桌面上的电脑屏幕显示他正在进行一场视频会议，那头是一块不大的办公桌，桌上坐着四五个年轻人。 “不要试图越过我刚开始便定下的规则。”顾靳微微抬眼，直视着屏幕，“这种情况我不想看到第二次，明白吗？” “明白。”几人异口同声道。 明明顾靳比他们在座所有人的年龄都要小，却没人敢小瞧他。 “涉及擦边的直播间已经全部做了封号处理，审核方面也会加强管控。”坐在最中间的一个卷发男生说道。 “嗯。”顾靳手里的动作停下来，“今天就到这里。” 说完直接点击电脑退出了会议。 -G：之前让你查时钰近3个月发生的事情， 查出什么了？ 第十二章 -不知名大学生：倒是查到了一些，其中比较值得注意的是， 前段时间他身上发生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 当时就诊于一所很小很破的私立医院，我问了接诊的医生。 情况挺糟。 但他在医院住了没几天就强硬要求出院。 那边很久没有消息传过来，就在顾靳指尖抵在输入框，两人的聊天界面这才弹出一段话。 -不知名大学生：因为支付不起医药费。 很可笑。 身为财大气粗的顾氏集团的少爷，出了车祸却只能去脏乱差的小医院，甚至连基本的医药费都支付不起。 不免让人唏嘘。 顾靳这边很久没有消息回复，就在对方以为这场对话就到这里结束时，又一条消息弹过来。 -G：医生有没有说过他记忆有什么问题。 -不知名大学生：因为住院时间短而且当时医院设施不太行，只知道身上有很多皮外伤，还有脑震荡。 -G：会导致失忆吗？ -不知名大学生：……老大，我不是医生啊。 -G：哦。那就去学。 顾靳思索片刻，翻开联系人列表，从中挑出一个抱着大捆钱的Q版人物头像，编辑信息发过去。 -G：脑震荡会导致失忆吗？ 那边很快就有信息回过来。 -时：那要看脑震荡的程度，严重的话，失忆也不是没有可能。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G：嗯。 -时：好人，你周围是有人失忆了吗？不记得你了？ -G：没有。 -时：哦。 时钰不信。 两人的聊天到此结束，时钰重新将手机侧着支撑着放倒，他的手臂下面压着一叠白色A4纸，纸上面被他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是一场直播的完整复盘。 他盘腿坐在木椅上，手里攥着一支黑色中性笔，屏幕上的蓝光映照在他琉璃般的眼珠。 画面被一帧一帧仔细回放，笔尖落在粗糙纸面的‘擦擦’声，微黄的灯光为他披上一层光晕。 整个人异常专注。 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时钰将整理好的资料放进书桌下面的抽屉里，手机上的电量已经显示红格，找出充电器充上电。 人刚躺到床上，睡意便疯狂上涌，没多久便陷入了梦乡。 次日，他卡着点起了床，洗漱好下楼，没有见到顾靳，家里的阿姨询问他要不要吃早餐，他直接委婉地拒绝了。 临到出门的时候，阿姨才叫住时钰：“少爷临走前让我带一句话，昨晚的饭钱可以直接抵消车费。” “嗯，知道了。”时钰愣了下，低声回道。 他漫不经心地想：一顿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抵消了一百路费， 这买卖还挺划算。 到了小区门口，才想起自己昨晚并没有骑小黄车回来。 时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点开打车软件，咬咬牙叫了辆车。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往外滴血，痛得不行。 到达目的地，软件上显示的价格比正常还要贵上五十块。 “师傅，怎么贵了这么多？！”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现在正是上班上学的早高峰，我就饶了路，不然你以为你能这么快到学校？” “你都住在那种高档别墅区了，还差这么点钱？快点给钱，别耽误我生意。” 时钰翻了个白眼，正准备撸起袖子和他好好理论的时候，后面的车开始不断按鸣催促。 而车里的司机就和他死耗着，直接装死。 他只能被迫下了车，付了钱，顺便气愤地给了司机一个差评。 他单肩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脑袋上顶着几根顽强的呆毛，半耷拉着眼皮进了班级，径直穿过走廊坐到自己座位上。 肉眼可见的丧。 丝毫没有关注班级里同学探究的目光。 前桌的杭阳转过身，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颓了？” 时钰将书包塞进桌洞里，然后直接上半身趴在桌面上，开始嚎叫：“生活真难啊！没钱让生活更难！” “我实在是太穷了。” 杭阳：“……给你。” “什么？” “各科的复习资料。”杭阳解释道，“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 他将几本手写的笔记摞在时钰的桌子上，笔记字迹工整，重点的部分还特意用红笔标了出来。 时钰怔了下，嗓子有些堵得慌，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虽然你也不一定能看得懂就是了。”杭阳偏过头又加了句。 时钰：……我真是谢谢你。 任谦和也递过来几本试题集。 时钰快速地眨眨眼将里面的热意逼回去，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这也做不完啊。” 任谦和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做完？” “我这些东西是给你以后离开这里留作纪念的。” 时钰：…… 现在还不到上课时间，几个人头凑在一起说着话。 突然，原本嘈杂的教室安静下来。 时钰微微仰头看向站在自己桌子旁的女生。 女生皮肤很白，一头波浪卷发用一根黑色发带束在脑后，身材高挑，嘴唇涂着淡粉色唇蜜，画着大地色系眼影。 很精致。 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或大胆或隐秘地落在女生和时钰身上。 女生也将几本书堆放在时钰桌子上，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粉，低声说道：“时钰，加油。” 时钰还没将班里的同学认全，眼前站着的这个漂亮女生他压根不认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扬起笑脸，客气地回道：“谢谢你的书，我会努力。” 女生点了点头，脚步极快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时钰将桌上的书整合到一起，抬起头便看见杭阳一副哀怨表情而任谦和双眸闪亮，求知若渴。 杭阳从一堆书中将自己的笔记扒拉出来，“既然这么多人帮你，那一定不缺我的了。” 说着瘪了瘪嘴，“我要把我的笔记拿回去。” 时钰满脑袋疑问，看向站在一旁满脸嫌弃的任谦和，问道：“他这是？” 任谦和习惯性推了推眼镜，感慨道：“大概是羡慕吧。” 时钰眼尖地发现杭阳从桌子上拿走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笔记，还有刚刚那名女生送过来的包着天蓝色书皮的教材。 他一只手按下杭阳肩膀，挑了挑眉，道：“杭少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不是多顺走了我一本书？” 另一只手则迅速从杭阳那里抽出一本书。 力求用事实说话，让别人无话可说。 杭阳干脆放弃挣扎，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任谦和现在也是满腹疑问，没空在这听他们打哑谜，直接一句话总结：“刚那送你书的乔佳楠。” “他高一就开始的暗恋对象。” “所以，乔佳楠为什么送你学习资料？” 时钰手撑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 在面前两人满怀期待的注视下，缓缓回道：“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太帅？” 杭阳&任谦和：…… 十分不要脸，但又无法反驳。 “啊啊。”杭阳伸手在自己的刺猬头上胡撸几把，突然抬起头十分认真问道：“你们说我现在去整容，还来不来得及？” “听我一句劝，恋爱脑要不得。”时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任谦和更加犀利：“醒醒吧，你整容也不可能整成时钰这样的。” “你你你——你们。”杭阳拇指掐在自己的人中上，一幅要晕过去的模样。 “靳哥，你说为什么乔佳楠突然对时钰示好？”家弈航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现在学校里谁不知道时钰他顾家少爷的身份名不副实。” 顾靳原本刷着卷子的笔尖顿了下，抬眼凉凉地问了句：“你很闲？” 家弈航原本想点头的动作在看到顾靳的神色时立马换成摇头。 “不闲，不闲。” 求生欲满满。 黑色中性笔绕着拇指转了圈，顾靳耷拉着眼皮，不咸不淡来了句： “可是我觉得你很闲。” “多加五套数学和物理试卷。” 一锤定音，没有商量余地。 家弈航哀嚎一声，扭头坐回自己座位，程历默默递上总共十套试卷。家弈航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哭丧着脸开始奋笔刷题。 顾靳落在纸上的笔尖在大片的洁白上晕染出一块黑斑。 手里的笔被随意扔在一边，纸张则被整齐叠好压在书下面。 隐约露出纸背面乱七八糟、张牙舞爪的黑色线条。 毫无规则，下笔力度极大。 时钰这几天为了不辜负别人好意，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桌面上都摆着本习题集，翻看速度很快，时不时动笔在草稿纸上画几道。 杭阳和任谦和只是说了声有不会的可以问他们，也没有打扰他。 时钰已经向学校方面递交了考试申请，因为准备试卷需要两三天时间，所以他还有空坐在这里刷题。 高铭在下课时钰身边没有其他人时也递给他几本自己准备的资料，说这些是当初他准备考试时使用的试卷，感觉很有用。 时钰发现高铭的这些试题和任谦和他们的根本就不在一个重量级。 偏题难题尤其多，表现在他手边草稿纸使用频率大幅度上升。 等到学校的考试通知，他专门空了天课。 整整一天的考试时间，高二一班班主任刘美霞是这次考试的监考，一双三角眼几乎黏在了时钰身上。 考完后他挂着一双黑眼圈，脚步虚浮，一幅被艳鬼吸干了阳气的衰相。 走到班级时刚好是放学时间，他直接一动不动趴到桌子上，双眼紧闭。 杭阳伸手放在他鼻子下面，感受了下，又搭在他的脉搏上，最后得出结论：“没事，还活着。” “去去去，打扰人休息是要遭天谴的。” “好累啊。”时钰将不停在自己眼前挥动的手拍开。 “珍惜我们这几天的同学情吧。”杭阳幽幽道。 时钰来了点精神。 “能不能对我有点自信，我脑子其实真不错。” “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任谦和问道。 “离别饭？” 任谦和默认。 “不去。”时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滴眼泪打湿了微翘的睫毛，“等成绩出来再说吧。” “明天就是周末了，我要连着睡两天。” 任谦和实在有些不忍：“可能不太行。” “嗯？” “学校为了提高学生的综合素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要组织高一以及高二级部去一个废弃的军事基地进行拉练。” “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消息！”时钰直接瘫了，“我现在转学还来得及吗？” 当时完全没有考虑转学这个选项，现在想想转学后就真的可以彻底远离顾靳这个男主，完全脱离书中剧情。 但是没有哪个学校的奖励制度能够比得上明阳，每年级部前五以及单科第一的奖励金高达十几万甚至二十万，而且学费住宿费全免。 真的让人无法拒绝。 “两天的食宿全免。”任谦和又默默加了句。 “去，必须去啊！” “俗话说的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时钰立马转换话风。 杭阳：…… 时钰这几天刷题刷的废寝忘食，晚上回到房间洗漱完倒头就睡，一觉就到了第二天。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立马从床上弹坐起来。 等他下了公交，一路冲到校门口的时候，距离约定开车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就只剩下他们班的大巴车还停在原地，刘美霞一脸寒气站在车门口。 时钰跑到车前，粗喘着气，说道：“刘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刘美霞脸色并没有好转，语气不佳：“时钰，能不能别一个人拖整个班级的后腿？” “一班不需要你这样目无纪律的学生！以后也是拖社会后腿的料！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接受教育的必要！” 时钰稍稍平复下呼吸：“老师，迟到是我不对，我很抱歉。” “但这不应该是您彻底否定我的理由。” 刘美霞抬起手，指着时钰，锐利的指甲尖快戳到他眼睛了。 “你你你……” 时钰皱了皱眉，说道：“刘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上车了。” 刘美霞被气得半死。 时钰挎着包上了车，站在车中间，直接便是九十度弯腰鞠躬。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车里原本杂乱的谈话声停了下来，不知是谁实在没忍住带头笑了声。 沉默被打破，笑声此起披伏。 家弈航的声音从车后面传来，他站起身趴在前座的椅背上，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 “时钰，你出门是不是没有照过镜子啊？哈哈哈。” 时钰一脸懵，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没，一如既往的帅。”家弈航竖起一个大拇指。 一旁有人递过来面印着某品牌大Lg的化妆镜，时钰接过镜子。 时钰：……人无了。 镜子里的傻逼特么是谁。 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卡通蓝胖子睡衣，肚子上还有一个大口袋。 头发炸的四面八方都是，像是顶了一头刺猬在上面。 “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其实是时钰的双胞胎弟弟，我哥现在估计还在家睡懒觉呢。”时钰试图狡辩。 杭阳趴在座位上，笑得停不下来，“信信信，我信你的名字叫时哆啦。” 时钰目光在车里扫了一圈，最后定点在一个方向。 车上目前唯一的空位上。 空位的里侧靠窗坐着一个人，车里的人都成双成对。 只有顾靳安安静静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时不时翻一页，清清冷冷的。 让人不敢靠近。 没办法。 时钰只能上前坐到顾靳旁边。 车子缓缓启动。 时钰悄悄瞥了眼顾靳手里的书。 英文版的哲……哲学书？！ 这可真是神仙。 顾靳突然将书合上，时钰以为自己被发现，慌忙移开眼。 “时钰。”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顾靳一只手肘撑着书面，手掌拖着侧脸，偏着头望向他，淡声问道。 第十三章 时钰：老天爷，我就开个玩笑。 我有没有双胞胎哥哥，顾靳你能不知道？ “双胞胎哥哥是真没有，但是异父异母的倒是有一个”时钰嘴上不带个把门的，“你说是不是？” “哥哥。” 最后一声称呼含在舌尖，被低声喊出，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像是彼此之间秘而不宣的爱语。 时钰叫完就后悔了，这称呼太亲密。牙齿下意识咬在口腔内里的软肉上，疼痛将他脸上刚升腾起来的热意迅速逼退。 “咳。”他掩饰性地咳了声，“我困死了，要先睡一会。” 说完立马闭上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旁边的人嗤笑一声。 笑个屁，时钰心想。 车里的学生悄声说着话，旁边时不时刻意压低的纸张翻动的声响都成了传到耳边助眠的白噪音。 时钰刚开始还能稳住身形端正地睡着，车子稍微一颠簸，身体便立马不受控地朝一侧倒去。 顾靳肩头一重，抵在纸张上的指尖微顿，来自陌生人身上的气息让他身上肌肉紧绷。 他偏过头，黑沉沉的目光落在无知无觉靠在自己肩头人的脸上。 窗外初升的朝阳透过旁边的窗玻璃在他脸上描下一副绝美的画。 许是有些刺眼，他的睫毛颤了颤，头下意识就想往更深处钻。 顾靳眉头轻皱，合上书，手指抵在他额心，往后推了推。 没用什么力气，自然推不动。 ‘哗啦’伸手将遮光窗帘拉住，人这才安分下来。 顾靳就这样任由时钰靠在他身上，他则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一如既往的冷淡。 家弈航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到惊讶再到麻木，也不过几分钟时间。 “程历，你说我是不是最近刷题把脑袋刷坏了，竟然会出现时钰靠在靳哥肩膀上睡觉的错觉。”家弈航转过头一脸严肃地询问程历。 程历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脑子没问题。” “他怎么敢？！” “他就是敢。”程历伸手指了指两人的方向，示意道：“不仅敢，看起来睡得还挺舒服。” “靳哥不是应该直接无情地将他扔出去吗？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靠着靳哥打瞌睡？” 家弈航再次灵魂质问。 “到时候一定叫上我。” “怎么？你也想靠着靳哥睡？” “我想看着你怎么被体面地扔出去。” “……” 车子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时钰还没醒。 几乎所有人下车的时候目光都会装作不在意地瞥向两人的方向，甚至有大胆地直接拿出手机拍了照，兴奋又满足地下了车。 顾靳侧头看了眼仍旧没有苏醒迹象的某人，肩膀往里一偏，时钰头直接悬空，瞬间清醒。 他先是抬手扒拉下四翘的头发，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机械地环视一圈，喃喃道：“到地方了？” “醒了的话就起身让路。”顾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哦。”时钰呆呆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让出位置。 顾靳从车上面的置物架拿出一个双肩包，直接抬步朝车门走去。 时钰提着自己的东西紧跟在他后面。 他发现顾靳右侧手臂的动作好像……有些僵硬。 车子就停在废弃的军事基地大门口，高一和高二拉练的地点不是同一个，这里聚集了整个高二级部的学生，总共三四百号人。 基地门口整齐地站着一排穿着野战军装的退役军人，和四处散乱站着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正中间一个年龄较长的人朝前跨一步出列，高声道：“看到那边的宿舍了吗？” “宿舍里有你们对应的床铺、你们的训练服以及拉练手册。” “我给你们十五分钟时间，根据手册要求处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换好你们的训练服到最中间的拉练场集合。”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回声。 “都没睡醒吗？大声一点！如果你们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那直接先去跑十圈醒醒神。” “切，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一道明显不服的声音在二班的队伍中响起。 时钰朝着说话人的方向望去，微微挑挑眉。 这不是之前带头将他堵在厕所的傻逼吗。 中间教官锋利的眼眸一转，迈着矫健的步子便朝着孙强的方向走去。教官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一道横着贯穿整个侧脸的刀疤，一头青渣，看起来十分骇人。 孙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面对这样的人不免有些腿软，可是周围这么多同级的同学看着，面子过意不去，只好软脚强撑着。 “刚刚是你在说话吗？”刀疤教官笔直地站在孙强面前，他比孙强高大半个头。 下颌紧绷，俯视人的时候，带着不自觉的戾气，像是要随时扭下人的头。 “是……是我。”孙强抖着腿，明显外强中干回道。 “那麻烦你记住，这里不是学校也不是你家，没有庇护你的老师和家人。” “在这里，我的命令就是绝对的，你需要做的就是，绝对的服从！” “当然你也可以反抗，军营里靠的是拳头说话。如果你能把我打趴下，我立马扒下身上这身军服，跪下给你叫‘爹’” “你要试试吗？” “不，不了。”孙强羞耻地满脸通红，低着头小声回道。 “我没听清，大声一点！”刀疤教官厉声道。 “不要！” 周围一阵哄笑。 孙强羞愤地拿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朝宿舍走。 “顺便提醒一下，你们还剩下最后十三分钟。”刀疤教官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大门口人立马乱成一团。 这群少爷小姐以为是来春游的，大包小包一大推，这时候光拖着这些东西都费力。 任谦和和杭阳一人两个超大行李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很多，拉都拉不动，两人愁得不行。 时钰就简单一个双肩包。 “把你们不必要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只拿上一些贴身衣物。”时钰说道。 “哦，那我这一个书包就够了。”任谦和将早就准备好的书包甩到身上，瞬间轻松。 时钰十分不解：“那你这两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任谦和痛心疾首道：“各科试卷、课本以及教辅资料，这些都是宝贝啊。” 时钰：…… 杭阳则一脸纠结地提着手里的箱子就是不松手。 “你这又是因为什么？”时钰无奈道。 杭阳憋着不说话。 “行吧。” “教官。”时钰举手。 “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时钰指了指脚边箱子：“这些东西能不能先寄存在教官这里？” 刀疤教官看他一眼，回：“放下吧。” “谢谢教官！” 三人联合着将杭阳指定的那个箱子拉回了分配的宿舍，宿舍是按照班级分配。 巧的是，一个宿舍七个人，时钰自认为都很熟。 他们三个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换好了衣服。 顾靳一身板正迷彩正对着时钰站着。他低垂着眼，裤脚扎进军靴里，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 听到动静微微抬头，深黑的眸子望过来，硝烟弥漫。 时钰愣了下。 身后的任谦和推了他一把，疑惑道：“快进去呀，发什么呆？” 家弈航正在吐槽住宿条件的简陋，连他家的厕所都比不上；程历正在研究此次的拉练手册；高铭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时钰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床铺，床铺上放着一身迷彩，他翻了下衣领，的确是自己的尺码。 床下面是一双军靴和摆放整齐的洗漱用品。 时钰将迷彩抱进怀里，进了宿舍里自带的卫生间。 其他四人已经提前出去集合。 他们三个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 “手册里说宿舍里不能留任何个人物品。” “贴身衣物呢？” “会发。” 任谦和的行李箱都扔在了基地门口，只有…… 目光聚焦在这里唯一的大型行李箱上。 杭阳：……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念念不忘？”任谦和开始好奇了。 杭阳自暴自弃打开行李箱，一脸舍生取义的悲壮。 看到里面的东西，任谦和没忍住笑了声。 行李箱里塞着一个超大的粉红色枕头，而重量主要来自于两个带入式游戏头盔。 “不是，你拿这么一个充满少女心的枕头干什么？还偷偷摸摸的。” “我从小到大一换地方就睡不着，睡家里的枕头能好点。”杭阳解释，“粉红色枕套是我妈硬套上的，反抗不了。” “阿姨眼光真好，枕头一看就很舒服。”时钰笑着说道。 任谦和朝时钰的方向看了眼。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哨响。 他们匆匆冲到拉练场，教官按下手里的秒表：“二十分零五秒。” “鉴于你们过差的基础，一人一百五十仰卧起坐。” “同宿舍的人出列，上前压腿。 高铭已经朝前迈了一小步，余光瞥到某个身影时，又默默收回了脚。 时钰已经屈膝仰面躺到了垫子上，双腿刚被按住，旁边教官便喊了开始的指令。 他因此也没发现按他腿的人是谁。 直到腹部用力挺直上身，直接和顾靳的帅脸面面相对。 一个缓慢的‘艹’才脱口而出。 两人距离很近，时钰甚至能感受到顾靳的呼吸。 近距离看，更帅，他瞎想。 “不继续？”顾靳仍旧冷冷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哦。” 少年腰身很细，被黑色腰带勒出一个正好的弧度。 脸上白皙的皮肤因为运动泛起薄红，点缀着细密的汗珠。 他就像是一个发光体，引人窥视。 而顾靳的身影挡住了大多数视线。 一百五十个仰卧起坐对于疏于运动的人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时钰这具身体很废。 到了七八十个的时候，腰腹肌肉就开始叫嚣着罢工，躺下去就是起不来。 旁边家弈航拽着任谦和勉强还能继续，教官知道他们的水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钰瞥了眼一脸冷漠的顾靳，不太怀希望地开口：“顾靳。” 顾靳目光缓缓压下。 “我——我能不能握下你的手？” 第十四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顾靳从上向下冷冷地俯视着他。 时钰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牵下手又不会怀孕。 旁边杭阳和任谦和在家弈航、程历的帮助下已经到了尾声，他们这边的进度条还卡在半路。 时钰闭了闭眼，嘴里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再次开口时：“顾靳，靳哥。” “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艹，十七年的英明在顾靳面前全毁了。 顾靳微微挑了挑眉，这才慢条斯理地空出一只手，摊开掌心递到时钰身前。 时钰害怕他反悔，迫不及待将手放到他掌心，零距离相触。 时钰的掌心微热带着一层薄汗，顾靳手掌很大，干燥冰凉，彼此温度交织。 亲密无间。 “牵了！牵了！”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一道熟悉且异常亢奋的声音。 时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手里的力道扯着坐了起来，丝毫不需要自己出力。 他眼睛一亮，诚心夸了句：“靳哥，臂力惊人，救我狗命。”然后身体后仰迅速躺平。 “靳哥，我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接下来的力气活全靠你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喘，像极了某种剧烈运动后的撒娇。 “嗯。”顾靳顺着他的话随意回了句。 时钰还有力气瞎想，觉得现在的顾靳， 心情，十分愉悦？ 旁边家弈航力道一松，刚起了一半的任谦和直接平平摔到了垫子上，‘嘶’了声。 “对不起！” 任谦和摆了摆手，揉揉腰，回：“没事没事，我理解，光天化日的实在是太猖狂了！” 时钰没察觉到自己的‘猖狂’，紧紧握着顾靳的手，没有任何负担的完全依靠着他手臂的力道。 最后半程很快结束，其他组无论是躺着的还是按腿的都气喘吁吁。 唯独时钰和顾靳这组，时钰起码前半程还出了点汗，顾靳仍旧体体面面，连滴汗都没出。 不愧是能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主，这点体力活不在话下，时钰暗暗心想。 “归队吧。” 时钰起身十分自觉跟着顾靳站在其身边。 “那边那个，”刀疤教官指了指时钰，“之前穿着幼稚睡衣，头顶炸毛那个。” 这句话相当具有代表性。 高二一班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时钰身上。 时钰：…… “按照身高列队，你往前挪三行。” 原主身高一米八二，不算矮，但周围这些人个个像打了激素一样，显得他像个小矮人。 “哦。” 时钰在挪动之前隐约听到一道低缓的笑声，他迅速转过头，妄图从顾靳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很明显，失败了。 顾靳薄唇微抿，嘴角平直，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炸毛同学，人家脸上是有花吗？”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看？” 哄笑声一片，人群中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时钰特意视线在顾靳脸上停留片刻，对方就绷着脸任他这么直白看着。 “报告教官，”时钰眉眼渐渐弯起，笑着回道：“我实在是见识浅薄，没见过长这么帅的。” 刀疤教官看了眼顾靳，没有否认，“别贫，回自己位置。” 每个班级都被分到了相应的教官，高二一班就是脸上带刀疤那个。 他介绍自己姓黄，可以称呼他为黄教官。 整完队后第一件事就是没收拉练手册里提到的个人物品，杭阳哭丧着脸送走了自己拉来拉去的安眠粉红枕头。 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这里，这两天时间你们一定会终生难忘。” “今天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热身，看到那边的山丘了吗？” 时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这里出发，跑上山，再回到这里。” “没有过高要求，两个半小时。” “不达标，多加一来回。” “这怎么可能啊！分明就是为难人。”班里有女生小声反驳道。 “觉得自己做不到就直接跑两个来回。”黄教官冷着脸重申道。 “计时已经开始了，你们确定还要和我在这废话？” 拉练场里的人这才乌央乌央朝‘小山’跑去。 刚开始还人挤人，也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差距就被拉开。 有的人起速很快，这会儿已经看不到身影。 时钰他们吊在不中不后的位置，和班级里的女生跑在一起。 任谦和：“一开始就死命往前冲的做法明显是不理智的，别说爬到山顶了，估计半山腰就没体力了。”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匀速，像平时操场跑圈那样。” 时钰提出疑问：“我刚看到顾靳起速挺快，他不理智？” 任谦和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人是能和神比的吗？” “人家能以那一个速度跑完全程，你可以拿个秒表掐算一下，每半小时跑得米数都大致相同。” “我没见过比顾靳更理智的人了。” “谁会闲得没事掐算这个？” “任谦和啊。”杭阳下巴朝任谦和抬了抬。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他们三个领头跑在最前面，班级里几乎所有女生都坠在他们后面，浩浩荡荡的，在普遍三两成群的山道上相当壮观。 “我记得杭阳是校队的吧。”时钰突然问道。 “嗯，是啊。” “也需要和我们这样维持一个速度？我们学校校队不行啊。”时钰开始有些气喘。 任谦和手指了指身后，“哦，因为他女神在后面。” 时钰扭头看了一眼，倒吸口气。 “我们这是把整个级部的女生都聚集在一起了吧。” 原本或单独作战或三两成对的人纷纷自觉加入队伍。 她们咬着牙相互打着气，看着前面的人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坚持。 有时候一个人觉得很难或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有人陪你一起咬牙拼命时。 会让人无端产生一种自己可以征服一切的让人沉溺的快感。 他们爬到半山腰时，遇到了已经开始下山的顾靳。 没有想象中的大汗淋漓，也没有剧烈运动后的狼狈不堪，他仍旧维持着刚开始的速度，目光只是冷冷地朝这边望了眼，辨不出落的方向，便直接交错而过。 后面女同学在人离开不远才后知后觉地起了一阵骚动，无非是那些十七八岁懵懂美好的少女心思。 “时钰，”后面不知是谁开口问了句，“你还喜欢顾靳吗？” 一时间山上只剩风穿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不一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屏息等着他的回复。 时钰没想到话题会拐到自己身上，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难回答。 “顾靳这么优秀的人，我猜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但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单纯的仰慕。” “没有掺杂其他多余的念头。”一句话毫不犹豫地定论。 说完后他突然笑了声，调侃道：“你们能想象顾靳谈恋爱的样子吗？我反正想象不到。” 书中的顾靳全程只走事业线，直到最后站到最巅峰位置时也都是一个人。 身后人仔细想了想，纷纷附和。 前半程他们还有体力说些话，到后半程全都脚步虚浮，喘着粗气，双腿机械式摆动，全靠一股子信念支撑着。 下山时，身后的队伍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前面几人停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时钰出声问道。 有一个女生语气焦急回道：“乔佳楠摔倒了。” 她的话音刚落，时钰身边的杭阳便直接冲了过去。 山上的路都是石子，乔佳楠的膝盖被锋利的石子拉出一条不小的口子，正在往外股股冒着血。 女孩子皮肤白，颜色一对比，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时钰到跟前的时候，杭阳正无措地站着，高高大大的男生眼里一片通红。 时钰走过去蹲下身，从迷彩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卷医用纱布，先扯下一块将她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然后将伤口简单地固定包扎一下。 “还能动吗？”他问道。 乔佳楠脸色发白，手捂着自己的脚踝，摇了摇头。 “我背她。” 杭阳直接矮身蹲到乔佳楠身前，“你们先走吧，我背着她跟在你们后面。” 时钰点了点头，“不要强撑，实在不行就喊人。” 杭阳小心翼翼地避开乔佳楠受伤的部位，将她背到背上，说道：“我行的，走吧。” 直到他们回到拉练场，杭阳不近不远地跟在队伍最后面，时不时应几声乔佳楠的话，始终没有喊停。 “到的人不要立马休息，都围着拉练场走一圈。”黄教官喊道。 那些提前到达的人，在慢走一圈后纷纷在场上躺成一片，除了顾靳。 他站在人群最边缘，微低着头，清清冷冷，没一点人气。 脚下分别躺着家弈航和程历。 时钰走完一圈后，也挨着任谦和直接躺倒。 他伸展开四肢，酸爽地吸了口气，疑惑问道：“杭阳呢？我刚刚还看到他了。” “安顿他女神去了。” “哦。他女神知道他心思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估计知道了。” 时钰想起件事，“前几天乔佳楠为什么要送我考试资料？我应该和她不熟。” 任谦和偏过头，微妙地看他一眼，问道：“你真想知道？”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时钰反问。 “也没什么，她只是单纯不想自己磕的cp提前be而已。” “什么cp？” “你和顾靳的cp。” “……” 时钰震惊：“这么冷门的cp都有人磕？” “这还冷门？” “这还不算冷门？！” “你和我的cp，你和杭阳的cp。”任谦和问：“说吧，你想成全哪对？” 时钰：“丧心病狂。” “我才不想和你组cp。”杭阳嫌弃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怎么处理了？”时钰问。 杭阳直接坐到两人中间的空地上，“这边的医生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联系了学校。” “已经安排车送她去市里的医院了。” “她让我跟你说声谢谢。”杭阳偏过头，踢了踢时钰的小腿，“你怎么还随身带医用纱布？” 时钰闭着眼，顺口回了句：“习惯了。” “习惯带医用纱布？” 时钰顿了顿，回道：“这种活动难免受伤，以备不时之需。” “你看这不就用上了，还收获了你女神的感谢。” “最后这条才是重点，好好学着点吧。” 他的尾音上扬拖得很长，听起来十分欠揍。 “你把这些套路用在顾靳身上，何愁拿不下他。”杭阳翻了个白眼。 时钰坐起身，摊了摊手道：“顾靳像是吃这种套路的人？” “而且我现在对他没别的想法，没必要套路他。” “是，是吗？”杭阳的视线心虚地落在他头顶的位置。 时钰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原本站在人群外的顾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杵在他身后。 逆着光，时钰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感觉不是很好。 第十五章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一高一低的姿势，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时钰维持这个姿势脖子有些受不住，他伸手在后颈上捏捏，说道：“靳哥，有话能不能坐下说。” “你这样我很难受。” 顾靳沉默着，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俯视着他。 很奇怪。 时钰心里有些发毛，问道：“看，看什么？” “全部过来集合！”集合的哨声响起。 顾靳没回应他的话。 时钰软着腿，排好队。 “我原本十分抗拒过来当你们的教官。”黄教官手叉着腰直接开门见山，“一群含着金汤勺长大的贵族子弟，磕着碰着，不得哭着找家长。” “温室里的花朵，一点点风雨立马就谢了，难以想象的弱。” “我不喜欢弱者。” “而你们就是弱者。” 这群少年自小被人捧着长大，很少听到过这种含有贬低意味的话，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时钰倒是接受良好，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无数次。 “报告教官，你这算不算是人格侮辱？”有人不服道。 “就是啊，说话也太难听了。”有人小声应和。 “嗯，你认为是那便是。”黄教官朝两人的方向看了眼，继续道：“所以，你们是不服？” “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两人立马埋下头，装死。 “哼，也就这点胆量。”黄教官哼笑一声，直接开嘲。 “但是，”他话风又一转。 “刚才的表现让我对你们有了些许改观，有些人还是不错的，比预想中强上这么一点点。” 他吝啬地比了一个小指指尖大小。 “黄教官，明明是改观很多嘛。” “最起码要有两个指节大小吧，否则对不起我这么卖力啊。”家弈航大着嗓门喊道。 “对啊，黄教官，不要吝啬你的夸奖。” “教官！听了你的话，我腰不疼腿不酸了，烦请多说点！” 这群人一改刚才的低迷开始高声起哄。 没有什么比拼命过后得到的肯定更能振奋人心的。 “你们说是就是吧。” “好了，没有达到要求的继续一来回，达到要求的列队去食堂。” “教官，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跑不动了。” 刚刚两个‘不服’中的其中一个直接瘫坐在地上。 明显是不想受罚。 “哎呦喂，张添川，多大了啊，搁这开始耍赖，脸皮还要不要啦？丢不丢人？”杭阳从队伍中探出头，一脸嫌弃道。 听了他的话，张添川立马从地上弹坐起来，满脸怒容双手握拳，脖子上青筋暴起就要冲上去干架。 “杭阳！” “你爹在这呢，我的好大儿。” “闹什么闹什么！要造反吗？” “杭阳，是吧？你也出列再往返一来回。” “给我去拿条绳子过来！” 黄教官用一条长绳子将两人各自一只手扎起来，导致他们距离最远也不过一根绳子长度。 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两人要看着对方那张讨厌的脸相伴跑完全程。 手段相当高明。 杭阳一脸菜色，作势就要拆开绳子，“黄教官，我宁愿再往返两次，只要不让我和这个恶心的东西一起。” 黄教官的脸冷下来，厉声道：“不想继续的话就立马从这里离开。” “杭阳，你想现在就离开这里当逃兵吗？！” 杭阳解绳子的手一顿，低声回道：“不想。” “大声点。” “不想！” “那就跑起来。” “是！” 杭阳说着就冲了出去，绑在手上的绳子从松弛到绷紧，再到一声惊呼外加重物落地的声响。 张添川没有跟上杭阳的节奏，猛地被他猛烈向前的冲力拉倒在地上。 双膝跪地，虔诚无比，场面十分具有戏剧性。 杭阳直接笑出了声，“乖儿子，实在不用行此大礼，快快平身吧。” “杭阳！我要杀了你！”张添川喊得撕心裂肺，站起身就朝他冲去。 “哦，好的呢~” 两人追赶着离开了拉练场，其他没达标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列队去了食堂。 这种食堂一般都是大锅饭，几人一桌共同吃桌上的几盘菜，想想味道也比不上明阳餐厅一二楼。 但人饿狠了，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吃饭跟打仗一样。 家弈航叫嚣着‘不要抢不要抢’，自己手里的动作比谁都快。任谦和碗里的菜堆得和小山丘似的。程历沉默不说话，动作也不慢。 时钰本身吃饭就快，胃部有饱腹感后便停下了筷子。 他将迷彩服的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手肘随意撑在桌面上，在他对面坐着的就是顾靳。 他发现顾靳手里的筷子就没从盘子里夹过菜，碗里的米饭倒是少了些。动作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急切，赏心悦目的，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也保持着极好的素养。 礼仪深刻进了骨子里。 干吃米饭，没滋没味，时钰敛着眉漫无目的心想。 或许是目光在对方身上停留的时间太长，顾靳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时钰一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有人先出了声。 家弈航手里还端着饭碗，含糊不清道：“靳哥，你们两个不吃饭，怎么还眉目传情起来了？” 时钰手肘一滑，下巴差点磕到桌子上。 “哥们，你到底是怎么考进一班的？” “也是靠得钞能力？”时钰十分怀疑。 家弈航手里的饭碗端不住了，这不能侮辱他的智商。 “你看过期末考试的年纪排名吗？”他问。 “看过，怎么了？” “我，年级前十。”家弈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十分骄傲地介绍道。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绝对是在天上翘着。 “哦。”时钰反应平淡地应了声，“不好意思，我只关注第一名。” 话刚说出口，他立马就后悔了，牙齿在舌尖上轻咬了下。 话里的第一名不就在他对面坐着吗？ “你你你！” “你果然对靳哥旧情难忘！” 程历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家弈航一脚，避免这个二货说出更加离谱的话。 “不会用成语就闭嘴吧。”时钰觉得自己要心梗。 顾靳作为话题里的另一个重要对象，始终安安静静坐着，像是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他们笑闹。 - 教官还算有点人性，午饭过后他们还有两小时休息时间。 宿舍里其他人都去洗澡了，只剩下时钰和任谦和。 “杭阳和那个张添川有仇？他今天也太冲动了。”时钰靠在床边的铁杆上，不解问道。 任谦和将手里的脸盆放到地上，凑近时钰，悄摸摸道：“还是关于杭阳的女神。” “乔佳楠？” “嗯。张添川在开学的时候就看上了乔佳楠，好几次表白被拒，就做出了些十分恶心人的事。” “他像是变态一样追踪乔佳楠，甚至匿名向乔佳楠寄一些东西。” 任谦和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时钰大概能猜到寄的都是些什么。 “杭阳偶然的机会知道了，发了疯地把人打进了医院，最后甚至动了家里的关系。” “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的，但是没有人知道真相，乔佳楠也不知道。”任谦和一脸唏嘘。 “这种人打进医院都是轻的了，就应该直接废了他！”时钰气道。 任谦和摇了摇头，重新拿起脸盆，说道：“其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了。” “你不去洗澡吗？” “你先去吧。”时钰不太习惯和很多人一起洗澡。 “那我先走了。” 时钰待到宿舍里其他人洗完澡回来躺下后才磨磨蹭蹭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公共浴室。 过了拥挤的时间点，浴室里静悄悄的。 更衣室里他将自己被汗浸透又风干的上衣脱下来扔在一边，光着上身，微微弓着腰，手指刚搭到裤子边缘，身后便响起一道脚步声。 动作一僵，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浴室里的白炽灯光洒在他光洁的后背，白皙消瘦，两侧的肩胛骨微微凸起像是意欲展翅的蝴蝶。 很漂亮的骨架。 时钰缓慢转过身，看向来人。 不巧，还是个熟人。 “顾，顾靳。”他嗓子有些干涩地喊道。 顾靳该是刚洗完澡，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到锁骨，再往下埋入衣领，将上衣染上点点水痕。 薄唇因为热气的蒸腾，泛起少见的玫红，明明该是一副迤逦到惹人联想的场景。 但他神情淡淡，眼底冷然一片，端端站在那里，倒像是中世纪冷心冷情的吸血鬼。 神秘矜贵，却充斥着难以预估的危险。 顾靳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时钰身上，里面透出些许对待猎物的打量。 时钰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露在外面的皮肤添上了一层薄粉。 嘴里说出的话却很是呛人：“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光膀子吗？！” “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顾靳敛下眼皮，低声‘嗯’了句，直接迈步朝着时钰的方向靠近。 瘦高的身影将时钰身上的光亮一点一点地遮挡，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感官。 时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逃离，双腿却像是扎根在了地上。 浴室里又闷又热，空气像是黏腻的糖糕，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军绿色的上衣布料轻微擦过皮肤，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他艰难地眨了眨眼。 时钰如果是只猫的话，此刻背上的毛一定炸得老高，嘴里定是骂骂咧咧。 顾靳与他擦身而过，停在摆放在中间的长椅旁，看着被时钰随意脱在上面的上衣，眉头一点点皱起。 肉眼可见的嫌弃。 时钰着实忍不了了，“顾靳。”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椅子这么大，你就相中了我这块地？” “这里是藏了黄金还是藏了白银？” 他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的河豚，气鼓鼓的，嘴里的话机关枪样突突突往外冒。 一张巴掌脸薄红，杏眼亮晶晶的。 顾靳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了句：“既没有黄金也没有白银，但有我的毛巾。” 顾靳手随意一指，时钰循着方向看过去，果然…… 在他的上衣下面露出浅灰色一角。 显然不是他的东西。 脸皮一热，上面的颜色比刚刚更艳了。 他有些同手同脚地冲过去，迅速将自己的上衣捡起来，低着头，磕磕绊绊道：“对，对不起，我……我的错。” 顾靳将长凳上的毛巾拿起来提在手上，转身问道：“说说，” “错在哪了？” 第十六章 时钰一时语塞。 他后知后觉到，两人目前的处境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他光着上半身因为犯了错误耷拉着肩，白皙的脸羞愧地泛红，顾靳则穿得严严实实，板着张脸，神情恹恹，嘴里说出的话像是…… 老父亲在训儿子。 时钰打了个颤，心想：我错在没有等你回到宿舍再出来，否则也不会光着身子让你在这当儿子训！ 他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准备跑路，瓮声道：“我要去洗澡了。” 刚走出几步，身后的人出了声：“等等。” 时钰脚下没停。 你让我停我就停，真把自己当我爹了。 手臂猛然间被人拽住，内侧敏感的地方被人抓在手心，微凉的触感让时钰的半个身子都有些发麻。 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会这么敏感。 手臂往前迅速挣开顾靳的牵制，时钰没有转身，直接背对着顾靳，快声问道：“干，干嘛？！” 顾靳垂在身侧的指尖捻了捻，残存在上面的细腻触感像是烙印般挥之不去，说话的语调依旧冷然。 “你东西落下了。” ？？ 时钰微微偏过身，目光跨过顾靳搜寻片刻，看到自己落在地板上的东西时，深刻觉得自己可以不用活着了。 他换洗的内裤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了顾靳脚边，纯白色一片大喇喇躺在那里，像是对他此刻窘迫境地无声的嘲笑。 时钰以生平最快速度将东西捡起来。 然后直接转身跑了。 顾靳缓缓抬起手，目光定定望着自己的指尖，上面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抬步朝着浴室外走去，在门口时停了下，手臂一扬，手里的毛巾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弧度精准落入旁边垃圾桶。 步子再没停留。 时钰洗完澡，手臂被碰过的地方被他搓的通红，可是上面的热意还是没有驱散干净，鼻尖下隐约还能嗅到顾靳身上好闻的松木香。 原本已经退下去的燥意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他甩了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驱逐干净，将头发擦干，回了宿舍。 其他人已经睡得四仰八叉，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他躺到床上，明明累到极致，可就是没有丝毫睡意。 偏偏脑子还有自己的想法，一遍遍地重复刚刚让人尴尬到窒息的场景。 时钰从床上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披上衣服出了宿舍。 冷风一吹，什么想法都没了。 废弃的军事基地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空空荡荡的，学生午休的午休，罚跑的罚跑，教官休息的地方不在这边。 时钰一个人围着宿舍走了一圈，准备回去时，偶然瞥见两栋宿舍楼之间的角落里似乎依靠着一个人。 旺盛的好奇心驱使，他迈步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脚步顿住，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冤家路窄。 人还没来得及跑路。 “时钰。” 低沉带着轻微沙哑的嗓音响起。 “哦。” 时钰不能装作没看见，硬着头皮走过去，随着距离的缩短，淡淡的烟味席卷了鼻腔。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顾靳手里的烟还剩下大半，瞥了眼时钰，直接掐灭了烟头。 他也不开口说话，两人独处的时候好像总是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顾靳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透心思。 “你还会抽烟？”时钰直接废话开头。 “嗯。”又是熟悉的单音节。 停顿片刻，像是知道自己这样的答复显得敷衍。 他又加了句：“你要试试吗？” 时钰闻到的烟味和以往区别很大，不是那么呛人，后调带着松木香，是顾靳身上的味道。 他伸出一点点舌尖在下唇快速地舔了下。 有些好奇，有些嘴馋。 “那，”他看向顾靳的眼睛。 期待道：“先给我来一根吧。” 顾靳取出根烟递给时钰。 时钰动作生疏地夹着烟，噙在嘴边，含糊道：“给我火。” 顾靳掏出一个瞧不出品牌的打火机，打火将烟点燃。 火星子将卷在里面的烟草燃着，原本闻起来寡淡的味道遇火后瞬间变得刺激，鼻腔乃至口腔都充斥着让人上头的烟味。 时钰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眼尾通红，白皙的皮肤上也泛起淡淡粉色。 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非常能激发人内心深处的凌·虐欲。 顾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眸深黑，不知在想什么。 “不要咽下去，及时吐出来。”他说话的嗓音低哑，像是动摇人心的海妖。 时钰止住咳，皱着眉，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喜欢这种刺激性且对人体有害的东西。 夹在手里的烟还剩下大半，他抬头看了眼顾靳，对方脸色沉沉，仍旧没什么表情。 时钰决定再试一次，手里的烟快递到嘴边时，前方突然伸出一只手紧挨着他的指尖掐住了烟的中间一截。 时钰手一抖，松开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尝试。”顾靳顺手按灭烟头。 时钰一双眼睛像是水洗过一样直勾勾地望着他，回道：“不是你说要及时吐出来吗，所以就想尝试一下。” 顾靳顿了下，瞥了他一眼。 明明是一幅再乖巧不过的长相，但那双眼睛里却满是骄傲与不逊，丝毫不见之前的怯懦和自卑。 一个人前后的变化怎么会有这么大。 “你倒是听话。”顾靳垂下眸低声说道。 时钰不满他的形容，轻‘哼’一声，纠正道：“这不叫听话，应该称之为探索精神。” 远处集合的哨声响了。 应该是是上午的惩戒起了作用，这群学生前往拉练场的速度快了很多，尽管黄教官的表情看起来仍旧不甚满意，但也没有说要惩罚。 下午高二一班的项目是障碍跑。 黄教官将他们带到障碍跑现场，没有立马开始，而是自己先给他们演示了一遍跨越障碍的规则。 他的速度很快，无论是匍匐前进还是攀爬两米多高的木板都显得游刃有余，一点看不出他已经离开军营近三年。 他的体能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时刻准备着，只等一声令下便可以毫不犹豫地奔赴国家最需要他的地方。 时钰怔怔看着他的身影，眼里满是憧憬，直接爆了句粗口： “艹，真他娘的帅！” 任谦和的注意力被他的这句话拉回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突然他朝时钰的方向靠了靠，鼻尖嗅了嗅，好奇道： “时钰，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嗯？”时钰抬起手闻了闻。 ！！是刚刚抽过的烟的气味。 任谦和脸都快凑到时钰的脖子上了，时钰嫌弃地将他的脸推远些。 板着脸很是淡定地说道：“刚抽了根烟。” 任谦和眼睛微微睁大，一幅‘你能耐了’的表情，又凑近了些，小声问道：“从实招来，哪来的烟？” “我自己的。” “骗鬼呢！你就背了那点东西，一目了然。” 任谦和扶了扶眼镜，紧盯着时钰脸上的表情，猜测：“是不是班长？” 时钰面部肌肉轻微动了下。 “嘶，真是班长啊！！”任谦和的声音没控制住，拔高的音量一瞬间吸引了许多注意力。 时钰一胳膊肘顶在他肚子上，压着声音：“闭嘴。” “咳咳，好的。” 嘴是闭上了，眼睛却不停地在时钰身上打转，像是一颗百瓦探照灯，带着浓重好奇。 时钰无声叹了口气。 最后一排，家弈航顺着顾靳的视线朝前望了眼，问：“靳哥，看什么呢？” “没什么。” “时钰现在和任谦和的关系都这么好了。”家弈航忍不住嘀咕道。 顾靳脑中闪过刚刚看到的画面，时钰和任谦和两人靠得很近，肩颈想贴，动作间的亲昵可见一斑。 他缓慢抬起手，迟疑地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里面传达出来的情绪陌生且复杂，他垂下眸子掩盖住眼底的深意。 片刻后 “如果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你会怎么做？”顾靳出声问道。 他的话让家弈航愣了下，家弈航从小和顾靳一起长大，只有自己在拿不定主意时会询问顾靳下一步该怎么做。 对方好像生来就是如此强大，对自己的人生具有极强的把控力。 这是他第一次从顾靳的身上感受到困惑甚至是迷茫这样的情绪。 这一点都不顾靳。 “具体是怎样的东西？”他斟酌着问道。 顾靳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在仔细思考。 他的态度让家弈航心里直突突。 靳哥这样真的很少见。 感兴趣的东西莫不是国家级的宝贝。 他的思绪已经发散到他、靳哥以及程历三个人偷宝被抓，荣获十年铁窗泪的凄惨画面了。 “很有趣，很鲜活。”顾靳的话很精简，将家弈航的思绪拉回来。 有趣？鲜活？ “宠物？” 家弈航暗地里松了口气，口吻轻松地答道：“既然感兴趣就带回家养着喽，这还不简单。” 带回家。 刚离开牢笼的人怎么可能会乖乖回来。 顾靳突然低笑了声，被碎发挡住的眼底，暗沉沉的。 “没错，你说的对。” 感兴趣的东西就应该占为己有啊。 第十七章 程历没有家弈航大条，全程听完两人对话。 他细想一下，结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几乎是立刻锁定了目标。 时钰。 一时间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为他开心。 顾靳的优秀有目共睹，多少人费尽心思想博得他的关注。 按照时钰之前的意思也是喜欢的，顾靳的态度对他来说也算是更进一步。 但是…… 他朝顾靳的位置看了眼。 算了，不想了。 只希望时钰自求多福。 - 黄教官做完示范，宣布了对他们的要求，达到时间要求且动作规范的只需要完成一组，没有达到要求的则需要完成五组。 他设定了一个十分严苛的时间界限。 介于上午发生的事情，即便不满也没有人敢说出来。 他们以宿舍为单位进行分组，开始障碍跑的训练。 时钰宿舍顺序被安排在中间，看过黄教官的示范在看其他人的就有些惨不忍睹。 “屁·股不要撅这么高！是要上天吗？” “你是青蛙吗，原地跳什么，给我用力往上爬！” 伴随着黄教官脾气越渐暴躁，哄笑声就没停过。 直到轮到时钰他们宿舍，前面也没有一个人达到要求，黄教官脸上的失望掩都掩不住。 一声哨响，计时开始。 时钰耐力还行，但轮到这种需要大量体力以及超高爆发力的项目，刚开始他便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相较于其他组收到的哄笑声，他们组进行过程中却意料之外的安静。 起初时钰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他匍匐结束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狼狈，而视线不远处，一个瘦高的人影轻松一跃便爬上了两米多高的木板。 他逆着光，在地上落下一道利落的身影，风拂过他的发梢，将他的上衣吹得鼓鼓。 “好厉害。”时钰发自内心地感慨。 任谦和：“要旧情复燃吗？” 时钰：…… 结束后，他们这组的成绩竟然是最好的，除了时钰、任谦和以及高铭之外，其他人都在规定时间内。 黄教官走到站在一旁的顾靳面前，问道：“练过？” 他所规定的时间只要是平时多加锻炼的人基本都可以达到，可是眼前这位学生所用的时间几乎和他不相上下。 无论是上午的爬山还是现在的障碍练习，成绩都十分惊人。 “之前接触过一些。”顾靳道。 黄教官挑了挑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这哪像是接触过一些的水平，必然是接受过正规的训练。 一轮测试结束，达标的人可以自由活动，剩下的人则继续额外的四组练习。 时钰结束的时候，整个人乱的不行，身上的迷彩服因为来回的匍匐上面沾满了泥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脸上汗水混着沙土，像是敷着一张厚重的面膜，透不过气。 这一天的运动量快超过他过去一周的总和了。 任谦和粗踹口气，抱怨道：“早知道第一次拼了命也要达标，现在也不用受这份罪。” 旁边时钰没有搭话，他偏过头，发现对方正皱着眉看向前方。 任谦和看过去。 哦，怪不得。 顾靳一身清爽站在黄教官对面，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和教官说些什么，身姿挺俊，光那一张脸就狠狠吸引住了一大波人的关注。 像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侧身看过来，目光的落点不偏不倚正好是时钰。 “他在看你。”任谦和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时钰，兴奋提醒道。 “他这是在炫耀吗？” “嗯……嗯？” “跑得快很了不起吗？” “……你从哪里看出来他在炫耀的？” “他的眼神里，三分轻蔑三分炫耀。” “剩下的四分呢？” 时钰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义正严词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看透他全部的意思。” 任谦和耸肩摊手：“好吧，你赢了。” 顾靳的目光不加掩饰，周围响起窃窃私语，黄教官也望过来，嘴唇动了动，听不真切，最后摇了摇头。 黄教官离开后，时钰突然迈步朝顾靳的方向走去。 任谦和连忙‘哎’了声，伸手没拉住人，只能无奈跟在其身后，以防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他还能及时劝架。 时钰在距离顾靳两米远时停下脚步，轻仰着头，开门见山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顾靳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强烈的侵犯性，像是要结张网将人紧紧束缚，没有任何挣脱的余地。 “你-好脏。” “什么？！”时钰眉心一跳。 “脏？” 时钰没穿书前，破旧巷子里的街坊、学校里的同学喜欢称呼他为‘脏东西’，这个称号他听了将近十年。 时钰突然两步上前伸手拽住顾靳的衣领，往常懒散的眉眼压下来，戾气毕现。 直视顾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顾靳被迫微微弯腰，但目光始终没有从时钰身上挪开。 他这时倒是听话的很，果真重复了遍。 “你！”时钰气急直接一拳落在顾靳侧脸上，顾靳的脸微偏几分。 “时钰，趁教官还没发现，快松手！” 任谦和废了好大劲才将时钰拉住，高铭发现这边的情况后也跑过来及时制止。 时钰被两个人硬拽着退后几步，恶狠狠地盯着顾靳，像是头被激怒的狼崽子。 顾靳的嘴角往外渗出些红血丝，时钰这拳的力道一点没收着。 伸手将嘴角的血揩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反而一步一步走向时钰。 无论是时钰还是他身边的任谦和以及高铭，心里皆是一紧。 顾靳绝不是那种会平白受一拳的人。 他在时钰身前站定，抬起手，时钰下意识觉得他要动手，奈何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被身边两人死死抱住。 只能坐等挨打。 憋屈的不行。 顾靳的手落到时钰脸边，时钰下意识躲了下。 “班长，手下留情啊！” 任谦和喊得倒是撕心裂肺，但手上仍旧将时钰按得死紧不让他有丝毫反抗。 时钰被牵制地彻底没了脾气，只想把身边两只的脑袋打掉。 听到任谦和的吼声，顾靳挑下眉，落在半空的手顿了下，回复了句：“我会的。” 他一只手落在时钰下巴，手上使了些力道将躲开的脸扭正，时钰整个人都炸毛了。 做完这个动作后顾靳的手并没有急于从时钰脸上挪开，而是将他的脸固定，抬起另只手。 手里的纸巾从原本的纯白变得漆黑，时钰糊了一层泥的脸也显出几分模样来。 顾靳的动作堪称亲密， 但在时钰看来，却侮辱性极强。 “你想死吗？”他咬牙切齿道。 “抱歉，暂时没有这种想法。” “……你现在可以有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顾靳垂眸看向他，时钰一双眼睛被怒火浸染的发亮。 凌厉又漂亮，如此的鲜活。 顾靳突然轻笑了声，不是流于表面的敷衍，而是真正发自内心。 ‘嘶’身后一片吸气声，就连任谦和他们都有些愣神。 只有时钰脸色更差，暴躁道：“笑个屁。” “嗯。” 嗯个屁。时钰咬了咬牙。 顾靳收回手，指关节在时钰秀气的下巴尖擦过，带来一阵微妙的形容不上来的触感。 这种莫名的刺激从接触的地方直冲脑门，时钰的脸不受控地发烫，所幸他垂着脑袋，不仔细就瞧不出什么。 靠！这身体也太敏感了！ “啧” 顾靳皱着眉，冷冷地看着自己刚刚碰过时钰的手指，上面残留着几道灰印。 明显是从时钰脸上蹭来的。 这什么眼神，刚刚上手摸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嫌弃。 那点子微不足道的热意迅速褪去，变成了恼羞成怒。 时钰直接开嘲：“要不要帮你将手砍掉，眼不见为净啊。” 顾靳重新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一根一根仔细擦拭干净。 闻言，他抬眼看向时钰，“为什么不能先是将你自己的头处理掉？” “两位没必要这么狠吧。”任谦和战战兢兢道，“太过血腥了。” 时钰用力想甩拖高铭和任谦和，“任谦和，你放开我！” “不放！” 顾靳擦完手，将剩下干净纸巾顺手塞进时钰的上衣口袋里，凑近低声道：“不用谢，送给你。” 很好，挑衅性十足。 直到顾靳的身影走远看不清，时钰身边两个门神这才将他放开。 时钰直接转身一人腿上踹了一脚，没用啥力气，重在表达自己无处发泄的气愤。 时钰：“看到我任由着顾靳处置，你们满意了？” “冤枉啊。”任谦和企图从时钰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被时钰眼疾手快地拍开。 时钰狠狠瞥他一眼，凶巴巴：“我冤枉你什么？冤枉你嚎的嗓门高还是冤枉你抱的手劲大？” 任谦和：……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高铭突然开口：“因为知道你打不过顾靳，才会想要拉着你。”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那个狗东西？！” “顾靳获得过全国跆拳道比赛的金牌。” “……然后你们就认为我打不过他？” 任谦和不怕死地伸手在时钰头顶比划了下，时钰几乎是秒懂他的意思。 “任谦和，你凉了。” 任谦和习惯性地往上推了推眼镜，凑近时钰悄声道：“而且吧。” “我觉得刚刚班长的动作也不像是报复，倒像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像是…调·情？” 第十八章 时钰他们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杭阳已经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他问道，“还有，任谦和你裤子上那几个脚印子位置绝妙啊！” 忽略小腿上那一个已经看不清的，屁股两边一侧一个，关键是踹的人估计有强迫症，两个脚印子一左一右极其对称。 观赏意味十足。 任谦和一脸生无可恋，任其嘲讽。 “谁这么有水准？给我说说呗。”杭阳不依不饶。 “我啊，要不要也帮你印一对，保证比他的位置还绝妙。” 时钰手里摆弄着一包纸巾，开口道。 杭阳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伸手停在下半身一个微妙的位置，严实挡住。 时钰：……我真没想到那里。 他瞥了眼顾靳的空床位，看似随意地问道：“顾靳呢？” “出去了，还没回来。”杭阳距离时钰远远的，以免自己遭殃。 时钰拒绝了任谦和一起洗澡的邀请，手里纸巾的包装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杭阳凑过来看了眼，开始科普：“国外一个知名品牌，你手里这个是这家品牌的一个限定系列，折合下来一包四五千吧。” 时钰爪子一抖，差点将外面的包装抓烂。 “一包破纸巾，这么贵！！” 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装上面的褶皱抚平，计上心头，问道：“你说我把它挂到二手平台，五百块能不能卖出去？” 杭阳毫不犹豫：“不能。” “我们学校有没有二手群？” “你觉得呢？” 也是，这群少爷小姐们各个不差钱，谁会用二手的东西。 时钰随手将东西扔到床上，彻底没了兴趣。 又等了段时间，他才磨磨蹭蹭拿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 刚出了宿舍门便正面撞上了顾靳。 奇怪的是，顾靳身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迷彩服现在灰扑扑的，上面沾满了泥土，但脸还是白净的，许是刚洗过，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他的衣袖整齐地挽起半截，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挂着细小的汗珠。 没有过分夸张，恰到好处的赏心悦目。 他抬眼看过来时，目光沉落，像是精准锁定猎物的饿狼，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时钰舌尖轻舔过牙齿，他最喜欢迎难而上，有仇报仇。 “靳哥，”时钰双手抱胸，视线在顾靳身上扫视一圈，说道，“这是干嘛去了，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你，现在，好脏啊” “嗯。”顾靳应了声。 “……” 时钰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气到顾靳，反而令自己憋屈。 顾靳瞥了眼时钰手里拿的东西，“在这里等我。” 不是商量，而是强硬的命令口吻。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时钰呛声道。 “你最好听我的。”顾靳留下这么一句警告意味十足的话后便进了宿舍。 嚣张个屁。 时钰在他身后伸了伸拳头，将手里的东西紧了紧，扭头就走。 没多久，顾靳从宿舍出来，他的步子迈的很大，没有看到本该站在这里的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薄唇绷得笔直。 “发什么呆？” “让我在这里等你干嘛？”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左后方响起，带着不满以及轻微烦躁。 顾靳迅速转过身，时钰依靠在门左侧的阴影里。 “你表情好恐怖。”他说道。 像是要…掘人祖坟。 顾靳垂下眸子，喉结滚了下，低声道：“走吧。” 时钰默默跟在顾靳身后，两人走的不是去公共浴室的方向。 - 原本，时钰已经离开一段距离，恰巧碰到了黄教官。 “小同学，今天是不是偷偷抽烟了？”黄教官虎着张脸问道。 “教官，你——你怎么知道？！”时钰惊讶出声。 “好啊，你们班那个班长还骗我说是他自己抽，你身上的味道是靠得近不小心沾染上的。” 黄教官抬手虚空点了点时钰。 “顾…顾靳？” “嗯，他刚结束十组障碍跑。”黄教官说道，“小小年纪别不学好。” “这次就先放过你，没有下次。” 黄教官离开后，时钰呆呆在原地立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 - 时钰看着走在前面的顾靳，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是大致感觉顾靳的步伐轻缓，从看到他后，那种骇人的情绪收起张牙舞爪的气势暂时偃旗息鼓。 现在的心情貌似还可以。 “到了。”顾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是哪？” “洗澡。” 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面前的门，里面是一间单独的洗漱间。 “你……” 时钰平时一个话多的人，此刻却像是吃了哑巴药，话在舌尖来回转了几圈，偏是吐不出来。 “去吧。”顾靳又重复了遍。 “哦。” 时钰乖乖应了声。 时钰进去后，门合上一半，“顾靳。” 顾靳抬眼望过去。 “我错了。” “你原谅我吧。”他瓮声道，脸被门挡了大半。 顾靳看着他却没有回话。 时钰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扣紧门缘，声音发紧：“你……” “我很快就洗好。”他看了眼顾靳身上同样脏兮兮的训练服，快速说道，“你等我。” 门被合上。 顾靳站在门外，嘴角缓慢拉起一个弧度，没有温情，反倒冰冷冷的。 “还算乖巧。”他轻声道。 时钰为了避免人等太久，动作很快，头发没擦干就出来了。 顾靳站在原地，位置几乎没动。 “我洗好了，你进去吧。”时钰顿了下，又说道，“水还热。” “嗯。” 擦身而过时，时钰突然伸手拽住顾靳的手臂，他的掌心被热水泡的温热，温度隔着一层布料很好地传递给了对方。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他低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颈部皮肤上还滚着剔透的水珠。 “知道了。” 时钰回宿舍的一路都在想顾靳话里的‘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他突然伸手在自己脑袋上抓了下，头发被抓的乱糟糟的。 烦躁。 回到宿舍，家弈航他们也正好打完球刚洗澡回来，也不知道这些人哪来这么多精力。 “时钰，不是我说，你头发一直都这么放飞的吗？”家弈航调侃道。 时钰的头发四处乱翘，炸满头，说鸡窝都是抬举。 时钰手里东西一扔，直接仰面躺倒在床上，双目无神，一脸麻木。 家弈航来了兴趣，靠在他床边的铁栏上：“我听说你妄图杀我靳哥却被反杀，你胆可真肥。” “我也觉得我胆肥。”就不该去惹顾靳的，时钰有气无力道。 家弈航：“靳哥，对谁都这样，你还算好的，要是碰到的是初中那时的靳哥。” “会怎样？” “啧啧啧，”家弈航晃了晃头说，“估计得见血。” 一直站在旁边的任谦和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立马问道：“初中时候的班长这么凶吗？有点想像不到。” “那……” “家弈航。”程历出声打断他的话。 家弈航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床位，嘴里嘀咕着：“睡觉睡觉吧。” 手机被没收，没有其他的娱乐措施，再加上一天的高强度训练，这些人躺床上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时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默默地数着数。 直到宿舍门被从外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来，他缓缓扭过头。 是顾靳。 趁着光线暗，时钰光明正大地看着对方安静收拾着东西，直到躺下。 像是完成了睡前仪式，他自己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 一道尖锐的警报声从宿舍喇叭里传出来，久久不停。 “全体都有，十五分钟内，拉练场集合。” “这是不是人过的生活，我感觉自己才刚躺下没多久啊。”杭阳闭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抱怨道。 抱怨归抱怨，该起床还是起。 他们迅速洗漱，整理好自己的个人物品，在规定时间内拉练场集合。 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今天的第一个训练项目依旧是爬山。 列队时，时钰有几次目光有意无意落到顾靳身上，被对八卦气息超级敏感的任谦和捕捉到，导致上山途中被追问了一路。 重点主要围绕在‘旧情复燃’‘情难自禁’这两个话题。 时钰之前一切的行为都被他归因于想吸引顾靳的注意力。 并根据他的经验给出评价：老套且没用，顾靳不是这样的人。 任谦和：“可惜了。” 时钰无奈：“可惜什么？” “这次回去之后，你申请入学的考试成绩就要下来了。” “然后呢？”时钰不解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这个方向。 杭阳插话：“那你不就要离开明阳了吗？” “谁告诉你们说我要离开明阳的？” “你的成绩告诉我们的。” 时钰：“……” 事实胜于雄辩，时钰懒得解释，并准备狠狠惊艳他们一把。 等他们迎着冷风爬到山顶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刚好透出一丝暖黄的光亮。 是日出。 这群少年们震撼于眼前的美景。 时钰倏然抬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步伐又急又冲。 任谦和甚至没反应过来，当看到站在那边的人时，心下立马了然。 顾靳在那边。 第十九章 顾靳的速度比他们快很多，按理说这时候已经下山了。 而现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着急离开。 相较于其他人松散的站姿，他的脊背总是绷地笔直，像是张拉满的弓，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任谦和眼睁睁看着时钰快速走到一半，又灰溜溜埋头返回来。 “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时钰嘴硬：“我刚刚，就活动活动手脚。” “你猜我信不信。” “呵，爱信不信。” 家弈航：“时钰刚刚是不是要过来？他从昨天晚上回到宿舍就怪怪的。” “靳哥，你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 顾靳朝时钰看了眼，对方低着头，头顶一撮呆毛恹唧唧地耷拉着，像是只被人丢弃的狗崽子。 “没什么。” 看了场日出，他们集体动身下山。 这次倒是没有人脱离大部队，全部都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拉练场。 高二一班接下来的训练项目是射击。 时钰之前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兴趣很大，但命中率不高。 旁边的训练场地时不时传来阵阵高呼。 “什么情况？”时钰好奇问道。 “班长在射击训练，把把十环。” 杭阳刚从那边场地过来，顺口答道。 他站在时钰隔壁，戴上隔音耳罩，上弹夹，扣动扳机，一把十环，一气呵成。 接下来的几枪也同样是十环。 时钰感叹道：“杭阳，厉害啊。” 杭阳摘下耳罩，很飒地说道：“还行吧。” 任谦和幽幽道：“他小时候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抱着仿·真·枪玩了，再没有这水平，真该去检查脑子了。” “给爷滚！” 射击项目结束，他们为期两天的体能训练也到了尾声。 “希望你们在未来也能不断突破自己极限，去征服更高的山峰。” 彼此相处的最后时刻黄教官难得说了煽情的话。 “教官，我们会的！” 有些心思敏感的女生已经开始悄悄抹眼泪。 之后，他们各自领回自己进军事基地时被没收的东西，接他们离开的大巴已经等在基地门口。 按照班级找到对应的车，时钰手里还帮忙提着杭阳的一个行李箱，将行李箱扔进车下面的放置箱，才上了车。 班级的人已经到了大半，任谦和他们坐在最后排，看到时钰上来，朝他疯狂招手。 时钰环视一圈，锁定目标，无视后排手都快挥断的任谦和，径直走向独自坐在一排的顾靳。 几乎全车人的视线都追随着时钰，直到他落座在顾靳身边的位置，然后约定好似的集体低下头掏出手机，翻出群聊疯狂输出。 这几乎成了他们每天的必备项目。 -家弈航：时钰怎么又坐到我靳哥身边？车里不是还有很多座位吗？ -乔佳楠：什么！什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悄摸摸拍张照片，求求了jpg. -张添川：同性恋真他妈让人恶心，时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这么兴奋干什么？难道你也想加入他们，来一场三人行，够刺激的啊。 时钰还在想着怎么和身边的高岭之花打开话头，背后先爆发了战争。 杭阳一手拽着张添川的衣领，一手握拳重重砸在对方脸上。 对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不知是哪里流出的血糊了一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周围没有人上前阻止，就连距离两人最近脾气最好的任谦和也只是冷眼看着。 时钰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顾靳的动作比他还快。 “杭阳，够了。” 简单一句话，威慑力十足。 杭阳指关节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手背青筋暴起，闻言顿了下，将张添川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身边任谦和立马贴心递上纸巾。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任谦和往回走的时候，脚刚好落到张添川滑落在一侧的手背上。 时钰清清楚楚看见人疼得止不住痉挛，可想这一脚下去力道多大。 “师傅，人齐了，出发吧。”顾靳淡声道。 大巴缓缓启动。 时钰坐下后立马掏出手机，点开三人‘信息收集所’的讨论组。 -时：发生什么事了？ -学习使我快乐：那狗逼东西说了些难听的话，真是——让人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时：那也不能动手啊。 -家缠万贯：时钰，你！ -时：刚刚那么多人看着，到时候真要追究起来会很麻烦。 -家缠万贯：操，老子不怕。 -时：为什么不沉住气，等回到学校，找个他落单的机会，直接麻袋套头。 到时候卸胳膊卸腿还是撕烂嘴不都由我们说了算，即便追究责任，我们死不认账就是。 -学习使我快乐：！！狠还是你狠！ -时：结果现在，打得也不尽兴，回去还不知道要接受什么惩罚，得不偿失。 -家缠万贯：狗嘴里吐出来的东西，我他妈听了实在忍不到回学校。 -时：所以他说了什么？ 讨论组里没人说话了。 -时；哦，明白了。看来和我还有关系。 -学习使我快乐：哎，这件事先放一边，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时：我？我怎么了？ -学习使我快乐：看班级群。 时钰好奇点进班级群，刘美霞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在群里疯狂@时钰。 -刘：@时，你开学考和入学考的字迹怎么完全不一样？ 下面是几张试卷的照片，前后对比下来完全是不同的字迹。 -刘：怎么不回消息？是不是心虚了？ -刘：你知不知道在明阳作弊是什么处分？ 好家伙，这是根本没打算留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给他戴上了‘作弊’的帽子。 班里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群里没人回消息，刘美霞自己一个人隔段时间就出来@时钰一下。 当事人一直没有出面回应导致她的语气越来越差。 -刘：像你这种人，失去了家庭的庇佑，等将来到了社会上，也只能是最底层，社会上的垃圾，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教学资源。 最近一条是：时钰，等着被学校开除吧。 时钰震惊，没想到有人泼脏水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时：刘老师，训练期间手机集体上交，导致现在才看到群里消息。 还有我没作弊，同时也希望您能就言语上对我的侮辱向我道歉。 刘美霞估计时刻守着群聊就等着时钰上线，几乎秒回。 -刘：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和老师说话的吗？ 不愧是乡下来的，粗俗不堪。 怪不得顾总要把你赶出顾家，上不得台面。 -任谦和：刘老师，请注意您的言辞。 -杭阳：就是啊，老师，话太难听了。 时钰被气得头顶快冒烟，实在忍不住，直接爆了句粗。 操**。 时钰这个情绪饱满的语气词让坐在他旁边的人眉头皱起，放下手里没翻几页的书，伸手探过两人中间空出来的区域。 时钰攥着的手机被侧边伸过来的手强势抽走。 他只来得及‘哎’了声。 顾靳手指在满是碎痕的屏幕上划了几下。 直到指尖停到其中一张试卷的照片上，他眉头轻微地挑了下，偏头看向一侧的时钰，表情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 夺回手机，屏幕上是时钰开学考语文试卷最后作文的照片。 不提作文的内容，单就是那一手漂亮的字迹，也值得几分卷面分。 时钰色厉内荏：“有什么问题？” 顾靳随口称赞：“字不错。” “哦”时钰泄了气，“谢谢。” 随后，顾靳掏出自己手机，漫不经心地点了几下，动作大大方方，完全没有避讳对方的意思。 所以，时钰将他的一系列操作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实在解气。 顾靳居然是高二一班班群的群主，他解除了刘美霞的管理员权限，干脆利落将其禁言。 群里那些难听且具有强烈侮辱性的字眼终于停了下来。 时钰目光不经意瞥到顾靳社交账号的个人界面，上面一闪而过的头像有些眼熟，待他要仔细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按灭了屏幕。 “怎么？感兴趣？”顾靳将手机往他的方向递了递。 时钰果断扭过头，表示：“怎么可能！完全不感兴趣！” “哦，”顾靳收起自己的手机，有些可惜，“是吗？” 说完他再次翻看起搭在膝盖上的那本厚重英文原版书。 阳光透过车窗柔和地洒在他身上，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抵在书页上的指腹像是块上好的冷玉。 远超旁人的优越五官以及矜贵疏离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 反正时钰没有挪开。 “看出什么了？”顾靳偏过头，调侃。 时钰嘴比脑子快地感慨道：“长得挺好看的。” “……” 第二十章 “嗯？”顾靳，“我没听清，麻烦重复一遍。” 时钰唾弃自己嘴快，却又不想在两人交锋中落了下乘，只能梗着脖子重复了遍。 “嗯，知道了。” 对方应了声，心安理得收下他的称赞，没有丝毫难为情。 他说话时唇角微微扬起，身上拒人千里的疏冷散了大半。 高岭之花走下神坛，瞬间拥有了人的七情六欲。 “眼光挺好。”他道。 “……” 时钰手机震了下。 是三人讨论组里杭阳和任谦和安慰他不要将刘美霞发在班群里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心下一暖，他低头回了几条消息，退出聊天界面后目光在主界面停留一瞬。 突然，大脑迅速闪过一个画面，时钰身体一僵，目光微滞。 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袭上心头。 他呼吸加快，胸廓起伏几下，颤着手点开高二一班的班群，成员列表最上方独属于群主的位置，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眼熟的账号。 和时钰社交软件界面最下方聊天框所显示的头像一模一样。 昵称‘G’，不正好是顾靳‘顾’的首字母！ 时钰没有翻看群成员列表的习惯，杂牌手机内存小，社交app用的也是简易版，群里聊天时不显示群主头衔。 尤不死心，他瞥了眼顾靳随意放在一旁的手机，暗戳戳给‘G’发了条消息。 原本还黑屏的手机屏幕—— 亮了！ 屏幕正中央弹出一个对话框。 也许是时钰落在对方手机上的目光太不遮掩，一只手缓慢捡起摆放在一旁的手机。 时钰倏然移开眼，睫毛不安地颤了颤，掩饰性地低下头。 他的屏幕闪了下。 聊天框躺着一条消息。 -G：. 时钰暗戳戳朝顾靳方向瞟了眼，正好撞进对方深黑的眸子里。 顾靳眼型狭长，加上瞳孔颜色的缘故，显得整个五官过分冷淡。正眼直视一个人的时候，那双眸子像是要戳破人内心，势必要挑出那么一丝窘迫来。 时钰颤巍巍将手机举起，屏幕正对着顾靳。 问：“这——这是你账号？靳哥” 对方往屏幕瞥了眼，十分平静答道：“嗯。” “…哦，哦。” 时钰低下头，表面淡定应答，实则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回忆自己是否在不知情状况下对账号‘G’说出过哪些不恰当的话。 还好，还好。 也不过是擅自给对方颁了几次好人卡，在开学典礼上厚颜无耻当着正主的面自以为是地猜测对方情绪。 顺便吐槽对方可真是善变。 然后呢，时钰木着脸想了下， 哦，得到了对方‘你可真是厉害’的称赞…… 顾靳是以怎样的心态看着他的这一系列操作，时钰不敢细想，他怕自己直接原地去世。 “不是说自己很少用社交软件？”时钰低声问道。 明明几乎每次聊天都回复挺快，真是个大骗子。 呵。 顾靳收回放在时钰身上的目光：“最近才开始用。”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顾靳话一直很少。 时钰窝在椅背上，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没脸面对顾靳，同样保持着沉默。 这两天高强度的训练再加上休息不好，抵不过涌上来的睡意。 时钰刚开始还能保持住笔直的睡姿，没一会儿身体一弯，像是来时一样软倒在顾靳的肩膀上。 熟稔地往里蹭了蹭。 顾靳没有了上次的僵硬，甚至侧身伸手托住时钰的下颌帮他调整到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对方不满顾靳的动作，小幅度地躲了下，无意识地低声哼咛几声，黏黏腻腻，带着依赖的撒娇意味。 没了往日里的跳脱和下意识的戒备。 一举一动，是顾靳满意的乖巧。 车后排，程历无情地推开试图朝他身上倒过来的家弈航，视线落在前排靠坐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胳膊被人从侧很轻地撞了下。 任谦和眼罩推到脑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程历身边，朝时钰两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低声问：“哥们，前面两人什么情况？” “班长这是，被拿下了？？” 程历不动声色地朝家弈航的方向挪了下，“你和时钰关系很好？” 他没什么表情地问出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任谦和其实和程历关系一般，不像家弈航开朗，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程历总是沉默着跟在两人身边。 话很少，几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包括各项学科竞赛，即便实际他的学年成绩仅次于顾靳。 “嗯，关系还不错。”任谦和答道。 程历快速朝前看了眼，这才慢吞吞说道： “那就让时钰离靳哥远点。” “？？”任谦和不解。 之后对方再没开口，最后直接闭上眼，焦躁道：“别问我了。” “好……好的，抱歉。” 任谦和闭上嘴，扯下眼罩，靠在椅背上，各种狗血三角恋的脚本在脑中疯狂刷屏。 他觉得自己发觉了真相。 * 车刚停下，门被打开，刘美霞挎着包踩着高跟鞋踏了进来，嘴里嚷嚷着：“时钰，跟我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不仅仅作弊，还不懂得尊重老师，你这种人就应该关进少管所好好教育，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做出更多错事来。” “你就等着被开除吧。”她笃定时钰的结局。 结果话刚落下，一道人影突然踉跄着扑向她，刘美霞吓得脸色发白，快速闪过身，差点崴了脚，人影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 “天，这是什么鬼东西！” 没人应声。 张添川脸上不是青紫就是干涸的斑驳血迹，形容狼狈，丝毫没有平日豪门少爷的矜傲模样。 他伸出手朝前想要抓住刘美霞的裤腿，被对方嫌弃避开，哭着控诉：“我要回家，刘老师，我要回家！” “我要找我妈，呜呜呜……” “我要找我妈——” 说话断断续续伴着嘶哑的呜咽声。 时钰眉头紧皱，缓缓掀起眼皮，不耐地‘啧’了声。 暴躁开口：“闭嘴！找什么妈妈，你是蝌蚪还是长这么大没断奶？” 大巴车里一时间安静得过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落到他身上，看到的画面又让他们转头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时钰大脑清醒过来，方才意识到不对。 他侧脸下压着的温热触感是？ 迅速直起身子，朝旁边看了眼，顾靳胸前的白色衬衣被压出许多细小的褶皱，能够联想他刚刚究竟是一个怎样羞耻的姿势。 “你，我，”时钰伸手扒拉几下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他打算先发制人：“你其实可以推开我。” 顾靳伸手按了按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肌肉僵硬的肩膀，淡声道：“可是你一直往我身前挤。” “我推不开。” “嘶” “这么劲爆。” “这好歹也是公共场所，是不是要注意一下影响呀。” “不过好好磕，妥妥的校园文炸毛受配高冷学神攻。“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人简直绝配啊。” 时钰一脸麻木地听着这些自以为的窃窃私语，心里止不住吐槽： 配个毛线。 推不开个毛线。 刘美霞冷着脸，尖声质问道：“时钰！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定罪。 时钰脸色彻底冷下来，望过去的眼神像是淬了冰。 冷‘呵’了声，从座位上站起身，步子还没迈出去。 杭阳率先出了声：“人是我打的，和时钰没关系。” “杭阳，你……”刘美霞气势瞬间弱下来，两个当事人身后的背景她一个也惹不起，一朝处理不好，今后的职业生涯说不定就全毁了。 “跟我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接着一变脸：“时钰，你也跟着去！” 杭阳上前胳膊直接搭在时钰的肩膀上，还颇嘚瑟：“我仗义吧，教导主任办公室，我是真和你去。” 时钰紧绷的表情松懈下来，轻笑了声：“稀罕。” 顾靳从座位上站起身：“麻烦，让一下。” 时钰视线正好落在对方衬衫的褶皱上，退散的窘迫再次浮上来，他连忙朝外让开身。 杭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因为他的动作也顺势落了下去。 顾靳擦身离开时，目光像是不经意般落在杭阳身上，暗沉沉的。 杭阳打了个冷颤，在对方离开后，忍不住凑到时钰跟前，小声嘀咕：“刚刚班长的眼神像是要刀了我，要吓尿了都。” 时钰顺着他的话，目光缓慢下移定格在他的下半身：“可能人家觉得你扰乱班级秩序，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还有离我远点，我害怕沾染上什么奇怪的味道。” 杭阳反应一瞬，笑骂了声，直接一巴掌糊在对方脑袋上。 杭阳的行李箱交给了任谦和，他则没心没肺地勾搭着时钰前往办公楼。 “不会出什么事吧？当时还是太冲动了。”时钰有些担心。 “应该，”杭阳，“没事吧。” 他们到教导主任办公室时，高主任正一脸焦急地在门口不停踱步，一旁的刘美霞也是战战兢兢。 直到一队人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时钰眉头轻拧。 杭阳则更加真情实感：“靠，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这阵容要出大事啊！” “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第二十一章 人还没走近，高主任先迎了上去，平常总是不苟言笑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夸张的笑意。 “顾总。” 顾决明只是冷淡地看他一眼，可有可无地应了声，便径直朝前走去，在路过时钰时连丝毫停顿都没有。 杭阳朝旁边人脸上扫了眼，时钰表情未变，没看出什么。 “杭阳。”一道冷冽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去。 时钰也顺着声音方向抬眼望过去。 来人身量极高，身姿笔挺，一头青茬，右眼眉弓下有一道显眼的疤痕，眉眼处依稀能看出与杭阳的几分相似。 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衬衫，丝毫掩盖不住内里优越的肌肉轮廓，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三个字： 不好惹。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杭阳心虚，“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杭琅冷冷看他片刻，“杭阳，你能耐了。” 杭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耸拉着脑袋，苦哈哈道：“哥，我错了。” “回去后我希望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杭琅对时钰微微颔首示意后也随之进了主任办公室。 “你哥可真酷。”时钰真心实意称赞。 杭阳一言难尽：“他拿皮带抽人的时候比现在还酷。” 时钰一时间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同情。 两人跟在所有人的后面进了办公室。 张添川先被送去了医院，负责过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是他爹的秘书，原本也算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油条，可站在杭琅面前，莫名显得文弱，一下子被人压了一头。 “都还是小孩子，年轻气盛的，发生一点摩擦很正常，但是下手这么重实在是有些过了。” 两家在商场上地位相当，手里还有一些项目在合作，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撕破脸。 “人毕竟被打进了医院，一句道歉起码是应该的。” “道歉？”抱胸站在一旁的杭琅眉头微挑，突然出声。 秘书艰难地点了下头。 早知道过来的是这位活阎王，他死都不接这个活。 “被打进医院不是因为他自己无能吗？倘若他稍微强一点，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杭琅慢条斯理道，“这难道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无端出手的明明是……” “杭阳不会无故出手。”杭琅没有丝毫犹豫的肯定。 杭阳想哭的心都有。 双方僵持不下。 其实秘书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毕竟杭阳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 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道歉，不疼不痒的。 高主任夹在中间，头都大了，不停擦着脑门上的虚汗。 可怜见的，手帕都湿透了。 他下意识看向从进来开始便没有说过话的人，希冀道：“顾总。” “这是他们的家事，我没有处置的权利。”一句话，作壁上观，双方都不得罪。 直到最后，都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 秘书愤然离场，杭阳在他哥的死亡凝视下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他兄弟还在这，他不能走。 高主任呼出口气，还没从刚刚的场景中缓过来，刘美霞便递过来几张试卷。 一茬接一茬，要了老命了。 “时钰，为什么你开学考和入学考试卷的字迹完全不一样？”高主任抖了抖手里的几张卷子，质问道。 “闲得没事，多练了几种字体。”入学考试难度大，他没留意用了自己原本的字迹。 “入学考时，不是刘老师您亲自监考的吗？我有没有作弊您应该十分清楚才对。” “不可能！！”刘美霞声音直接拔高。 顾决明眉头一皱。 “怎么不可能。”时钰反驳。 这时候，高主任突然出声：“我怎么觉得这几张试卷上的字迹这么熟悉呢。” 杭阳就站在高主任旁边，闻言伸长脖子瞥了眼，突然‘咦’了声。 “刘老师是不是拿错试卷了，这不是班长的卷子吗？” 高主任压在边缘的手指挪开，露出下面的姓名，的的确确是 时钰。 时钰有一瞬的怔愣，大脑开始极不情愿地迟钝运转。 开学考是自己仿写的藏在衣柜里试卷上的字迹。 往深处仔细一想，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 他翻出的是原主偷偷摸摸藏起来的顾靳的试卷。 他好傻。 怪不得顾靳看到照片时的表情那么微妙。 他真傻。 谁会闲得没事干仿写别人的字迹，这不得坐实他是对顾靳“旧情难忘”。 “的确是我的试卷。”时钰这几句话说得异常艰难，“我模范了顾靳的字。” “我不信，你在撒谎！”刘美霞有些激动，“你之前的字明明不是这样的！” “满嘴谎言，明阳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学生。” 即便时钰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就端正坐在办公室里，刘美霞依旧敢如此肆无忌惮。 “调取监控视频吧。”时钰觉得刘美霞简直不可理喻。 “不用了。”顾靳的声音倏然从身后响起，他身边还跟着其他几位学生。 “他们和时钰当时都在最后一个考场，应该具有发言权吧？刘老师。”顾靳语调淡淡道。 他投过来的视线像是沁了冰。 刘美霞身体神经质地动了下，又被竭力压住，只发出一声‘可以’。 毫无疑问，这些当事人证实了时钰的清白。 顾靳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有些高高在上的凌厉。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才抬起眼睛，问道：“高主任，校方对言辞侮辱学生，没有丝毫证据任意对学生定处分的老师，是不是应该有所惩戒？” “顾同学，说得对，我会向校领导反应这个情况。”高主任连忙回道。 “顾总，您觉得呢？”顾靳偏头直直看向顾决明。 顾决明站起身，理了理西装上压出来的细微褶皱，目光轻轻扫过时钰最后定格在顾靳身上，轻描淡写道：“开除吧。” 刘美霞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决明，惊惧异常。 时钰缓慢地眯了下眼。 顾决明走后，刘美霞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 高主任见状叹了口气，当场宣布时钰入学考试成绩有效，可享受明阳相关政策福利。 “谢谢高主任。” 对方摆了摆手，出了办公室。 时钰走向刘美霞，出乎意料，他微微弯腰，礼貌地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嘴角还噙着笑意。 “刘老师，被人当枪使的感觉怎么样？” “你！”刘美霞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 果然，时钰心想。 能证明他没有作弊的方法很多，处处都是逻辑漏洞，刘美霞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笃定他一定会被开除。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原主…… 哦，原主可能考不出这么好的成绩。 衣柜里藏着的试卷也是顾靳的。 根本没有所谓的藏拙。 时钰冷着张脸，觉得世界对他的恶意有点大。 顾靳的电话响了，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只是冷淡地‘嗯’了声。 时钰转身恰巧捕捉到他看过来的视线，愣了下，试探道：“要不，你先走？” 顾靳：“……” “咳。”时钰避开视线，“谢谢你帮我。” 说实话，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靳，谁会无故仿照别人的字迹。 怕不是变态。 “怎么谢？” “嗯？” “你打算怎么谢我？” 时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杭阳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听到这个问题，直接道： “要不，以身相许？” 两人一同沉默看向他。 杭阳朝时钰身后躲了躲：“我瞎说的。” 顾靳低笑了声，漫不经心道：“也可以。” 可以个屁，美得你。 时钰认真想了想，顾靳好像什么也不缺。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 “要不我帮你写作业吧。”相当豪气万丈，“周末以及寒暑假作业，各个科目，我全包了。” 杭阳鼓了鼓掌，既羡慕又同情。 羡慕顾靳，同情时钰。 顾靳这次连眼里都盈上了笑意，眼前这个人总是能做出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脱离既定轨道，充满了未知。 他喜欢这种未知。 “希望你记住说过的话。”顾靳走之前提醒。 事情解决完，杭阳怕自己再不回去，他哥要打断他的腿，和时钰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了。 时钰准备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周一就可以搬进学校宿舍。 半路，他的手机响了声。 刚开始没理会，但手机震个不停，怕是什么紧急事情，时钰骑着自行车停到路边，掏出手机，翻开好友界面。 是之前联系过他的做不正当生意的‘李哥’。 最近的几条消息是： -我不是威胁你，我也是没有办法。 -这次的事的确是我私自决定的，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但我那也不是知道你缺钱吗，这次下来你最少能挣五位数。 -活少钱多，那边一直在催，人家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才肯给这么多钱。 -看到消息的话，给哥回一声。 时钰指尖向上划了划，当看到对方发过来的一串照片时，瞳孔骤缩，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