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漫画的我成为了警界之光》 001 001 沢田纲吉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对于死亡他实在很不陌生,虽然在他这样刚奔三的年纪就死亡,在外界怎么都能说的上是一句“英年早逝”,可沢田纲吉倒也觉得差不多了。 毕竟也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他。 ——沢田纲吉,虽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日本人,却继承了远在意大利的先祖的血脉,还有个名字叫做Decim·Vng,是一名可怕又凶恶的Mafia首领。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基石的一角。 十二岁之前,他尚且是一名普通的路人学生,平日里最大的苦恼约莫是如何藏好自己惨不忍睹的试卷不让妈妈发现。十二岁后,便随着自称为“世界第一”的家庭教师到来,他也踏上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家族首领的道路。 可怕,无法接受,恐惧。 一开始百般抗拒,但随着友人与羁绊的增多,最终还是走上了命定的道路,成为了平平无奇的里世界教父。 无数凶名在外的可怕Mafia排队等候教父的垂帘,抢夺亲吻教父手指、献上忠诚的机会,只要教父一声令下,隶属于彭格列的无数好汉就能毁灭世界。 让人没想到的是,沢田纲吉,也就是备受尊敬的教父本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拯救了世界,也因此为世界的基石所接纳。 现在距离这些往事已经过去三年。 按照□□的年龄,沢田纲吉堪堪刚过27岁的生日,以人类的年龄来说刚在青壮年的大好时机。可无论是灵魂的年纪还是生命的力量,都已经是一个老爷爷的程度。 毕竟世界基石的力量与权能实在并非人类□□能够承载。 在古代祭祀仪式中有“降神”的说法。指的是通过特定的仪式和祭祀的方式,人们请高天之上的神明降临并附身于祭祀者身上,鲜为人知的是,降神的祭祀仪式一旦成功,纵然神明在短暂地降临后离开,祭祀者也不会再醒来。 这是人与神之间存在的天堑与鸿沟,人类的身体承载不了神明的力量——沢田纲吉现如今身体的状况便如古代的祭祀者一般。 纵然他的灵魂足够坚韧、力量足够强大,却依旧承载不了过分的力量,因此自从三年前世界融合、他重新复活,这具身体便处于不断的溃败之中。 如今,似乎也是时候走到终末。 死亡并不可怕,在名为“沢田纲吉”的人生中,从幼时起便时刻拥抱着死亡。 比起死亡,更让他害怕的是家人与师友的离去,是漫长而永恒的孤独。 【要再复活一次吗?】 冥冥之中,有声音在问。 像是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慰过灵魂,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阿纲,帮帮我吧。你只需要找到世界毁灭的原因,让世界重新恢复平衡。】世界意识的声音传入灵魂,温暖又怜惜,【……*】 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回答。 …… 沢田纲吉再度醒来。 眼前景物十分模糊,耳边充斥着无数嘈杂声音的声音。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强盛到夺目的光几近刺痛双眼,生理性的泪湮没面颊,痛苦之中,却听见一片欢呼。 “成、成功了!” “是我们的神!我们成功了!” “神……万能无上的神!!” 怎么看都是相当可怕的场景。 不用睁眼,沢田纲吉都知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殷切,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世界意识说的“世界毁灭”是不是被“召唤”他的这群定义不明的教派毁灭。 他闭着眼,姿势十分乖巧,在察觉他一动也不动的姿势后有人压了压手,四周簇拥着他的人们便压抑了狂喜,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棕发的青年。 没人敢说话。 不知道多少次呼吸后,沢田纲吉终于睁开了一只眼。 率先见到的是莲花金顶的天花板,无数经幡晃动,让他当真有种进了什么寺庙的错觉。 他缓慢地坐起身,鼻头微动,在看清面前自从他有动作之后就匍匐了一地的人们之前率先……打了个喷嚏。 谁啊放这么多花。 上次他身边有这么多花还是假死的时候,隼人那傻孩子红着眼睛给他摆了一棺材的花。 想到这里,教父先生忍不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幸好这里铺的也不是一台子的白百合。 他坐起身,走下这座神坛。 足下是柔软的地毯,繁复的金线暗含某种不明的能量,隐约闪烁着金光。 他走到最近的那名人类身前,对方穿着很日式的传统和服,匍匐在地,在他停下后微微抬起头,却也不敢真的抬起与他直视。 那人恭谨无比地垂着头祝贺,“欢迎来到人类的世界,殿下。” 这话说的……他看起来难道不像个人吗? 他眨眨眼,环视了一圈,突然觉得没准这次自己真不是人了。 就在沢田纲吉满脑子“糟了他是不是被当成什么邪神了”的时候,面具男恭敬地抬起身,并不直视他,又是一拜。 众人无声地退下,只有面具男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定格在原定,让教父先生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动作,只能盯着对方的后脑勺,一个劲琢磨那方有些眼熟的面具是从什么地方来。 有脚步声传来。 步伐不紧不快,多的是踱然自得的舒适,沢田纲吉抬起眼等候半晌,便正巧与推门而入的青年撞上目光。 跨入门槛的是一名黑发的青年,穿着一身五条袈裟,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假象——只要能把他和名为“五条悟”的生物扒拉开。 沢田纲吉对这厮的本性无比熟悉,毕竟在他闭眼前几个小时,还接过对方打来的视讯电话,说是在和养女们一起逛街,想要一些甜品店的参考。 沢田纲吉少年时常常陪母亲或者女性的友人们进甜品店,在这方面倒真的能给予曾经的学生一些指点。 于是夏油杰就顺杆爬上,用夜蛾听了皱眉,硝子见了嫌弃地模样和神情,自如地说要带着甜品作为礼物拜访。 他没答应这句,只是没想到的是没过几个小时,倒是真的见到了夏油杰。 ——只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版本。 教父先生揣着手,眨着眼下意识就要露出一个笑容来。 而夏油杰的动作也是一滞。 自几年前便从咒术界叛逃,并且摇身一变成为盘星教的教祖,夏油杰的情绪一直是比较稳定的。 但此时此刻,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双当初常被无良同期嘲笑的小眼睛竟然猛地睁大不少。 察觉到自家教祖的到来,面具男直起上半身,缓慢膝行着退后。 “殿下,这位是盘星教如今的教祖,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这位是……殿下。” ——分明并不知晓这位殿下的真名。 可是在话音吐出地瞬间,伴随着“殿下”这一音节的发出,面具男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所凝视。空旷、混乱,就像遭受了精神攻击失神了半晌他才回过神,眼底闪过扭曲而疯狂的神色,连带着声线都颤抖起来。 夏油杰是知道这群猴子、哦不,教众在琢磨着召唤什么的。 这是在他成为盘星教的教祖之前就有的传统,那些所谓的禁术和召唤法阵他也看过,除了一些确实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功效之外,别的都是胡扯。 但无奈猴子们总是愚昧的,有钱的猴子尤是,听闻盘星教有如此秘术,冤大头猴子就一个接一个的奔赴来跳进他的钱袋子。因此在心情好的时候,夏油杰也不会阻止这群教众,就当看一场猴戏。 ——甚至很有商机地将此演变成了盘星教的例行活动,用以吸引更多的冤大头。 但没想到的是,今天猴子们竟然蹦跶到他面前来,说是召唤出了神明。 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夏油杰知晓这种“降神之术”上的猫腻,只是没想到他的好合作伙伴这次竟然搞了个大的。 他略过所谓的教众,不觉得这人世间有什么欢喜,只觉得他们吵闹。 待会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杀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想,杀意翻滚在行走时的袈裟之间。 然而,积蓄好的杀意并无放出的机会。 只是推开门,看见站在佛殿中央的棕发青年的时候,心下便是重重一惊。 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 无人知晓的,夏油杰有一个秘密。 在一年前,他发动试图覆灭咒术界的“百鬼夜行”、差点被曾经的挚友血刃于手下之后,他就常常陷入一个梦境。 梦中似乎真有神明,陪他一同度过漫长岁月。但更多的是黑暗,金色的锁链泛着光,随着动作,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 那人的脚踝是细的,肤色或是因为常年不见天光泛着病态的白,顺着脚踝向上,是弧度柔软的腿腹、不盈一握的腰肢,是柔软的棕色长发,在身后铺了一地。 许多次,梦中的他只是看着,只有寥寥几次,他伸出手,攥住了棕发青年的脚踝。 更少的几次,是他听见梦中的自己垂下首,抚摸着青年柔软的棕发,轻而缓地叹息。 【老师。】 002 002 好怪。 被笑眯眯的教祖笑吟吟地“承认”了身份的时候好怪,被顺理成章地当做是盘星教神明被金尊玉贵的供养起来好怪,每天都得见到夏油杰还得和他一起共进晚餐……就更怪了! 不对劲,沢田纲吉觉得这很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试图从自己的头脑中找到这点违和的源头,可是来这个世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日,纵然是教父先生,一时之间也无甚头绪。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夏油杰的态度实在是很奇怪。 比起盘星教中的其他人,沢田纲吉对夏油杰是要更熟悉的。 在属于他的世界,他与夏油杰的相识能够追溯到许久以前。彼时他因为某些原因从人类转化成了咒灵,又因为一些原因被塞进了东京咒术高专,成为了彼时一年级三人组的“老师”,因此对于夏油杰这一生物,可谓是无比熟悉。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脑海中单手托腮打坏主意的坏学生的面容同此时面前的教祖先生重叠,让他隐约有种胃疼的感觉——杰这家伙,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遗憾的是,他的感觉是不错的。 虽说被教众们奉为某种化身,但那日参加降神仪式的教众为数也不算多,再加上夏油杰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到现在沢田纲吉几乎没再在盘星教中见到当日那些面孔。 而他虽然似乎被供养了起来,但只消留心,便知晓盘星教对他更多的是禁锢。 无法视见外人,无法离开宅邸,唯一见过的是盘星教的冤大头(划掉)金主爸爸,除此之外夏油杰就差掏出锁链把他捆在这里,让他安安分分地当一只吉祥物。 就很离谱。 摸清了夏油杰的做法,沢田纲吉揣着手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庭院中,开始思索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思索着思索着,耳尖一动,便听见了些许异响。 他换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冷着脸扭过头,“我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 “十分抱歉!”来人似乎是一名普通的教众,嘴里说着抱歉,却还在朝着他的方向挪动,最后停留在极近的距离,压低了声线,“组织让我来帮助您。” 组织? 沢田纲吉抽了抽嘴角。 在这之前世界意识什么也没提供,询问教众对方也早在夏油杰的吩咐下对他所在的这具身体的来历三缄其口,他差点以为他是跟漫画里经常出现的那样突然出现或者身穿的了。 他也压低了声音,“我还在努力,你也知道夏油杰……” “我们都知道夏油杰是块难啃的骨头,您能趁着这次假神降卧底进来也很不容易。”教众咬牙,“但是最新的情报,我们盯上夏油杰的情报泄露,条子们或许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您的时间不多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任务。 但是“组织”的盯上杰的原因是什么呢? 沢田纲吉以前也在一个“组织”内待过,但此组织非彼组织,黑衣组织首领的目的是追求长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这个“组织”目的到底是什么,和世界毁灭又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他垂了垂眼,神情冷厉不少。 “你是在对我指手画脚吗?” 组织内的上下级关系约莫十分鲜明。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教众就禁了口,变戏法一般摸出了个手机,恭敬地递给沢田纲吉:“不,是我逾越了。” 沢田纲吉没回他,矜持地点了点头,见着平平无奇的“教众”消失在了原地。 被当成名贵物件养起来的这些天他就没见着手机,这时候比起他所在的时间似乎要早不少时候,手机是他常用的品牌,却并非最新的型号。 他想了想,先按照自己的习惯输入了密码。 顺利解锁。 连续几天没处理的消息纷纷弹跳出来,本着认识这个世界的目的耐着性子一条一条看小窗选择是否删除,动作却突然一顿。 沢田纲吉淡定自如地确认了这条短信的发信人,面无表情神色稳定地将署名【Gin】的短讯选择了删除。 ——甚至没有查看具体的内容,主打的就是一个掩耳盗铃。 半晌,他才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点进了短信。 教父先生沉痛地想,这个世界……好像又是一个要让他在奇怪的地方再就业一次的世界啊! 正在他神情微微扭曲之时,尚未来得及看的手机主页,一个绿色APP偷偷出现,并在转瞬之间完成了下载。 沢田纲吉若有所觉地低下头,同页面中出现的软件面面相觑。 “世界……漫画?” 奇怪,刚才手机里有这个app吗? …… 今天是死神小学生联动新作火热发行的日子! 无论是否是所谓的“二次元”,人们对读了变小十年归来仍是一年级的死神小学生多少都有所耳闻。 这是一部连载开始于1994年的长篇推理漫画,一口气连载了三十年,至今仍然活跃于二次元的各大榜单。 漫画作者常年脱离主线,时不时蹦出一点似有若无的主线故事,就能钓着粉丝从三十年前追到三十年后,至今看来也无甚完结的意愿。 但即使如此,几乎每年都也还是有死神小学生预告明年进入完结章的新闻,并且一出一个准,每篇新闻下都有无数被钓进来的柯粉大声唾骂……并且下次还来。 年底时一如既往地窜出了死神小学生年后将有重磅新闻发出的情报,粉丝们也一如既往地边骂边点进去,然后发现……咦?是个没见过的东西? 【最新资讯!死神小学生联动新作即将放出!】 什么玩意儿? 【73刚昌亲口确认!死神小学生将于明年展开新作!】 啊? 往年虽然也有这种奇怪的资讯,但一脸好几个可靠的情报君都发出了同一条消息,就不得不让人有些迟疑。于是有胆大的摸到了死神小学生作者的推特号上求证,没想到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复。 73:【是的,会是很有趣的故事呢(笑)】 突突突突突突然变成真的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在新作刊载时间和情报正式放出前,漫迷们扒拉出了近几年火热的新番和与73老师相处的好的漫画家,一个一个对比划出范围,像是当年盘点死神小学生中黑衣组织的Bss一样挨个挨个去找作者做排除法。 遗憾的是,就跟当初73并未直言组织Bss的身份一样,这一次他也依然没有直言联动的漫画。 直到跨年的那天。 红白歌会在电视上放着,死宅们瘫在沙发上无聊地听着歌会打游戏,突然手机震动了下,死宅打了个呵欠,正好手里这局游戏结束,便百无聊赖地点进了弹出的消息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是据说又又又去采风的73老师发了推特。 【新的一年,期待和天野老师的共同创作。】 后面还跟着艾特了对方。 死宅脑子懵了下,好久才反应过来“天野老师”是何等人也。 总总总总不能说的是天野喜孝吧! 他慢半拍地划向评论区,简直已经成了粉丝的狂欢,虽然“天野老师”有很多位,但是被73老师艾特的就只有那一位,死宅顺着点进“天野老师”的推特,很快找到了对方的代表作品。 这这这这不是他十年前看过的搞笑(划掉)热血战斗番吗?男主经常裸奔、动漫第一集的评论区里全在数男主内裤花色那个! 虽然也有人叫嚣着天野老师的其他作品,可是就只看过这一部的死宅觉得这一部男主定能通过他独特的魅力(内裤)冲出重围,成为死神小学生的联动作品。 比如中学生内裤杀人事件之类的(划掉)。 这么一想,就突然期待了起来。 同死宅怀抱着相似心情的人不少。 当死神小学生新作刊出的第一时间,这些人就涌到了漫画前,等待谜底揭晓。 率先出现的是恍若祭祀的场景。 数个带着诡异面具的男人围着神坛起舞,他们身后是许多人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神坛中央。 半页之后,神坛上的手指微动,这一圈的人轰隆跪下,画面终于给到神坛之上。 死宅这几天刚准备补那部热血少年漫,只是因为兴致缺缺,至今也还没看完四分之一,停留在被粉丝们称为“黑曜篇”的地方前。 但男主的脸还是认得的,12岁的小男生,长相应该是可爱软萌一类,不过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是常常因为老师的死气弹被迫爆衣裸奔的场景。 如此想着,他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翻到了下一页。 想象中软萌易炸毛的男孩并未出现。 比起死宅补的前期漫画,此时此刻出现在画面中的赫然更加偏向天野老师后期的画风。 有着一头长发的青年双手交叠躺在神坛之上,半晌,才睁开眼。 透明度比纯粹的黑色或其他颜色更高的双眼让死宅下意识脑补出了对方进入死气模式时那双澄澈的金红眼瞳,他穿黑色的西装,走下神坛时披风与长发一同拖曳在地。除了那双眼睛的特写和背面之外,始终不见正面。 黑色皮鞋踩出的步伐缓慢而优雅,停留在为首的神官面前。 “欢迎来到人世,殿下。” 与这句台词同时露出的,是青年的模样。 画面干净利落,画风是与73老师不同的精致,在死神小学生片场中约莫可以形成降维打压。 那双方才特意描绘过的双瞳透过面具依然引人注目,他取下火焰的面具,神色威严而冷漠,却在下一格猝然露出温和的笑。 此乃,彭格列十代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十代目啊啊啊啊啊!!】 003 003 毫无疑问,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部漫画。 作为半拉霓虹人,沢田纲吉年少时也曾痴迷过漫画轻,此前还有机会自己上手写了几部,在后辈的努力下顶着云雀前辈的名字成为畅销一时的轻家——然后被闻讯而来的云雀恭弥借口打成纲吉饼干。 因此对他而言,“世界其实是一部漫画”这种事,听来还是很容易接受的。 不仅容易接受,甚至有几分奇怪的跃跃欲试的教父摸了摸下巴,发现手机的屏幕上还有个“弹幕”的悬浮窗。 什么东西?点一下。 ——然后,虽说曾经很是新潮、但其实已经半只脚可以被当成老爷爷(?)的彭格列十代目就遭受到了一番来自年轻人的袭击。 什么“十代目我是你的狗啊”“三分钟,我要我老公的信息”……现在的孩子都是这么狂放的吗! 虽然不是当面直面这般豪言壮语,但一时之间觉得自己仿佛被无数只赛博隼人和赛博诺万*包围的教父先生还是没忍住扯扯嘴角,像是被这群家伙追赶一般点进了下一页。 弹幕一清而空,下一页出现的也不再是他这边的剧情,而是一个脸熟的家伙——工藤新一。 赛博狱寺隼人们纷纷消失,转而发出的是【梦开始的地方】之类奇奇怪怪的言语。 沢田纲吉耐心地看了第一话,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在和青梅一同去游乐园的时候撞见了一伙黑衣人在进行交易,紧张之下的他被对方发现并被击倒,口中塞进了一枚毒药。 【“Gin大哥,这是……?”带黑墨镜的男人问。 蹲在地上的长发黑衣男像是提溜兽类一般将少年提溜起来,强逼着对方将他手中的药物咽下,才有暇回答同伴的问题。 “组织新开发的毒药,雪莉求我找机会给她试试药效……哼。” 意识模糊之间,工藤新一听见了黑衣人们的闲聊,牢牢记住了这几个名字。 GIN、SHERRY、VODKA,都是酒名……清晰的思维只存在一瞬,紧接着工藤新一感到身体仿佛要被融化一般的痛苦,心脏不停颤动,意识无比模糊。 “说起来大哥,那家伙呢?” 那……家伙? “没回我的消息,估计又在什么地方兴风作乱。”男子冷漠的声音穿透痛苦抵达耳膜,“他……”】 画面以痛苦的工藤新一为主导,在不断持续的痛苦中重归黑暗,直到巡园的保安发现疑似死亡的工藤新一,才将他唤醒。原以为自己幸运地逃脱了死亡魔爪的少年醒来,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幼童! 咦——?! 原以为弹幕也会和自己一个反应,然而点开这些弹幕,出现的却是什么【好可爱】【世界名画】【死神降临】之类的内容。 哦,还有什么【下周再见】……这是这一话结束了的意思吗? 原来如此。 一边看漫画一边看弹幕的沢田纲吉逐渐理解了一切。 按照目前已知条件来看,他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不仅是一部漫画,而且是一部因为“联动”重制的漫画。漫画对面的观众对其中一部分的内容是熟悉的,但是对于另一部分——他大胆推测,是与自己相关的部分——却不够熟悉。 那么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或者说是先有这个世界才有漫画,还是先有漫画从而生成了这个漫画的世界还是未知。 他如此想着,下意识点进下一页,发现漫画并未结束,而是转移到了方才离开的黑衣二人组身上。 【“大哥,我听说尊尼获加之后都可以不参加任务了?”老式的保时捷A365上,代号名为伏特加(VODKA)的黑衣男拉好安全带,跟他大哥唠家常,“他最近越来越猖狂了……大哥你不管管他吗?” 但他大哥并未回答。 他扭过头,看见手机的光照在他大哥的脸上,狠狠咬着香烟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狰狞。 犹豫了下,伏特加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句“大哥”。 琴酒沉默地按手机。 下一格的页面上,露出的正是他的手机屏幕,写了一行地址。 屏幕上的光熄灭,琴酒咧出冷笑。 “他的任务——已经开始了。”】 很显然,这是比原著多出的一页。 还记得自己以前用过的组织账号的青年抽抽嘴角,在确认没有下一页之后点进弹幕。 【尊尼获加?是联动之后的新角色吗?】 【又是一瓶威士忌,叫威士忌的就没一个不是卧底的……你品,你细品。】 【这不能又是瓶假酒吧,酒厂都水成啥样了】 【大哥好帅,嘿嘿,大哥。】 确实当过卧底,但也当过水厂(划掉)酒厂老板的青年抽抽嘴角,久违地感到一丝胃痛。 但是好歹现在自己没跟他们直接扯上关系,大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事事总不如人意,一两日后,平静似水的盘星教总部突然响起了孩童的声音。 “啊咧咧,小兰姐姐——这里的神大人好奇怪哦,和我在其他地方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呢!” 跟随在神明身边,已经稍微熟悉他的动作的侍女疑惑歪头。 “是惊扰到您了吗?”她很快找到了一直以来十分温和的殿下露出奇异表情的原因,“今天是教内对信众的开放日,不论身为何人、来自何处,都能在今日进入教内参观拜谒,因此或许会有些嘈杂。” 顿了顿,她神情缓和不少,觑着向来看不出喜怒的青年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对方穿着黑色的和服,神情比起往日更加冷峻,也更加接近人们幻想中的神明。 思及此,她的姿态越发恭敬:“这次前来拜谒的信众比起意外格外多……这都是托您的福,殿下。” 最初只不过是沢田纲吉顺手清理了身边人身上新诞生的诅咒,没过两天教内就产生了关于凑近殿下就会受到庇佑百病全消的传闻,再然后沢田纲吉本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变成了盘星教内不可言说的传闻。 再加上惯会把握机会的夏油杰一顿推动,遮掩了那日的降神仪式,将他摇身一变成了教祖大人受到感应选出的“神子”——见一面身轻百倍,见两面百病全消,见上三面更是能有延年益寿百寿无疆的机会啊! 沢田纲吉:…… fine。 他抽抽嘴角,低头却见漫画app显示出了更新的红点。 …… …… 【毛利兰和大部分信众一样,都是怀抱着“就算只是遥遥见到那位殿下一面也好”的想法来的。 最初只是同班同学偶尔提到最近有很灵验的教会,虽然顶着“盘星教”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但居然很正规,一查网站还是当地缴税的大户。 后来想到前段时间突然因为案件消失不见的竹马,总有种不妙预感的小姑娘思虑再三,大着胆子来陌生的教会里为远行在外或许会涉险的竹马求一个平安符。 “是、是吗?”已然化名为江户川柯南的少年侦探挠着头,哈哈讪笑,并且自告奋勇,“那、那我和小兰姐姐一起去吧!” 毕竟小兰是因为他才去那种奇奇怪怪的地方的,那他当然得保护好小兰才是!万一这傻姑娘被不知道从哪来的花和尚骗了怎么办! 尽管心系让自己变小的黑衣组织,但青梅对他也足够重要。因此江户川柯南丝毫没有犹豫,跳上了一同前来的汽车。 盘星教听起来虽说奇怪像是个野生宗教,但院邸却不算小。虽说今天是所谓的“教众开放日”而来了许多身份各异的信众,但院邸却能够将这些人包容在内,甚至体现出一定的余裕,而地方虽不在闹市,却也是片昂贵的好地段,看起来着实是有一些丰厚的家底。 就算未能达成所愿,把这当成公园来逛逛看,着实也是不错的。 陪着小兰取了据说是这里的什么神子亲自赐福过的平安福,在一片岁月静好中江户川柯南很快就感到了百无聊赖。 他双手叠在脑后,无聊地观察四周来往的人群。 这盘星教的教众分布实在广泛,来往的既有最普通不过的人家,也有穿着华贵的妇人,既有性格高傲的艺术者,也有体制气息十分重的政客……如果这些人都是盘星教的死忠的话,那还挺可怕的。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下一刻,江户川柯南的目光被一袭黑色所掠夺。 身穿黑衣……难道、难道是那天的黑衣人?!!! 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身体先于头脑行动,朝着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衣人跑去,大脑的一部分在热切地思索为什么那个组织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和这个根系复杂的盘星教又有什么关系,更甚者是不是盘星教就是那个黑色的组织,另一部分已经被紧张、急迫和隐藏在其下的兴奋占据,他跑过走廊,忽觉此时已经距离人群很有一段距离。 男孩已然气喘吁吁。 他单手撑住膝盖,一手擦汗左右张望,希望能再捕捉到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衣人的影子。下一刻,一道阴影笼罩在了上方。 穿、穿的是,黑色的衣服。 得出这个判断的瞬间,大脑几乎直接宕机。 汗划过脸颊滴落在地面上,很快被吸收殆尽。 腿像是被定住一样,纵然他的主人如何使劲,都无法动作丝毫。 动、动啊!如果不赶快逃的话,他就会、就会…… 下一格,画面拉远,到盘星教宅邸的后门。 门边挂着街道与号数,如果有人将之与第一话时琴酒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地址对比,便会发现二者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这个画面只占据了简短的一格,下一页,江户川柯南僵硬地站在原地,身前的黑影不断增大,画面中的他甚至颤抖起来。 “啊,小朋友。”黑衣人蹲下身,露出一个邪恶的下巴,只从画面看是无尽的恶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下一格,空白的页面上,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004 004 需要阐明的是,没错,沢田纲吉是故意的。 这是在看见app开始更新与自己有关的内容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他在漫画中见到的是“过去”发生的事情,然而,随着漫画的翻页,时间逐步与他所在的时间平行,因此,在看见小侦探追着黑衣人冲进后院之时,他在脑内回忆了下院落的地图,便轻车熟路地截住了对方。 就是似乎给小侦探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形象。 自觉干了坏事的教父先生揣着手,老神在在地站在闻讯而来的教祖身侧。 按理说,这时候夏油杰这厮理应是在他的忠实信众,或者说是乐意给他投钱的冤大头们的面前的。 然而没曾料想到的,是盘星教内死了人。 就是在普通寺庙,命案也是十分敏感之事,对盘星教而言更是如此——在被神明所庇佑的教内竟然发生如此命案,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信众们的忠诚和信任大概会大打折扣。 因此,作为教祖的夏油杰端着笑容安抚了冤大头们,施施然地出面。 尖叫声响起后,众人赶到命案现场时,被害者已然失去了性命。 在普通人面前,死者脸色青紫,双目瞪得极大,嘴也大张,形状极为恐怖。而在盘星教的“专业人士”眼中,男人身上趴俯着数只咒灵,长大的嘴里还塞着一只,似乎正在顺着死者的食道或者什么东西往里爬,比单纯的死状可怕数倍。 连试图偷偷摸摸先看一眼漫画进度的沢田纲吉一时都没摸出手机。 夏油杰更是借着掩住口鼻的姿态,轻蔑而不懈地说了句“猴子”。 一切似乎与平日并无差异。 “变大了?” 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不等他定睛去看,原先趴在男人身上往他喉咙中钻的咒灵骤然膨胀起来,紫黑色的咒力森森燃烧,不过几时,便膨胀了一倍不止。 沢田纲吉下意识拉了把夏油杰的袖子。 “这是什么?虫子吗?” 有灵感高的人此时已经能够看见死者身上蠕动的咒灵,捂住鼻子作出驱赶的姿势。 但更多的是无法看见咒灵的普通人,听见这话胡乱张望:“什么虫子?哪有虫子?” “啊……你们没看见么?就在那个男人身上……” 可那真的是虫吗? 沢田纲吉听见了某种生物在进行咀嚼的声音。 有什么被吞吃入腹,被完整地消化了。 于是原本孱弱的咒力突兀变得雄厚,从潺潺的溪流变成滔滔江河,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骤然炸开。 原本不过一人手臂长的咒灵在眨眼间膨胀了不止十倍,巨大的身体涨开,稳稳当当地以在旁人眼中无形的力量将人类碾压。 深棕色的树根抽开,趴俯着、缠绕在死者身上并不停蠕动的哪里是什么漆黑的虫,分明是从地底生出的树根,从视线的另一侧钻出往死者身体中蔓延,枝干如同呼吸一般起伏,隔得远了,自然以为是在蠕动。 “怎、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潜藏于地底的树根骤然抬起,只这一下便带倒一大批人。 几乎是同一时刻,无数树根从地底拔起,深褐色的树根、绿色的藤蔓,巨大的咒灵拔高增大,造出地动山摇的架势。 不明状况的人们还在叫闹着地震,已经有孩童开始大哭。 灵感高的人类在危急之刻逐渐能够看清眼前绝对非人的庞然大物,呆愣过后哭嚎着跑向沢田纲吉二人所在的方向,“请救救我们,教祖大人!神子大人!” 沢田纲吉已然按捺不住,抬手的瞬间,却被身侧之人按下。 “这里交给我。”夏油杰身后浮现一只咒灵,斩断一切靠近此处的树根,侧脸对他说道,“咒灵的本体在庭院,那里有一株据说养了千年的古树,只要解决本体,在教内做乱的分支就会停止……你可以做到的吧,殿下?” 最后的称呼被他加重,黏糊在词句之间。 沢田纲吉是信任夏油杰的。 但那也仅限于在他的世界中的夏油杰。 可现在并不是进行分辨这只咒灵是如何出现在盘星教内的时机,他只能深深地忘了夏油杰一眼,金红色的火焰在眉心燃起,头也不回地向最危险的区域冲去。 “等、等等!” 从刚才开始就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撼住的江户川柯南骤然从惊呆当中脱离,已经没脑子去想这是真的还是什么新兴技术,因为追踪黑衣人时发生的事情而一直跟在沢田纲吉身周的男孩自然听清了二人的对话,此时一咬牙,奋力跟在棕发青年的身后跑去。 他窜行在错乱的树根与藤蔓之间,用手触摸就能确认这些从刚才开始就出现在眼前的东西的真实性,却也更是因此怀疑人生。 这些到底……这些到底都是什么啊! …… 沢田纲吉对于身后跟了条小尾巴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现下不是蹲下身好好同对方玩侦探游戏的好时机,他也知晓那个孩子体内藏着的是一个十七岁少年的灵魂,因此只分了半点心在对方差点被藤蔓抓走的时候救下对方,便着力向着咒灵本体的位置冲去。 头顶的光越发少了。 还在不断膨胀的首领像是他年少时见过的巨大章鱼一般张牙舞爪,腾飞的藤蔓庞大而紧密,几乎遮天蔽日,逐渐将这里与外界隔绝。 这是一只尚未形成领域的咒灵。 但是,它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将这片区域划归成自己的游乐场。 这到底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崩溃的声音几乎和他心中的想法同时响起。 沢田纲吉侧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他以为已经被自己扔到安全区域去的江户川柯南。 对方不仅没好好呆在安全区域,反而增加了装备——这玩意儿他以前见过,是阿笠博士做出来给小侦探的武器,据说能和车在马路上狂飙的超级滑板——此时正娴熟地绕过障碍物,并且大声和他交谈。 沢田纲吉:…… 绕是危急时刻,见了这孩子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模样,他也得吐槽一句当初琴酒那一榔头没白挨。 可少年侦探目光灼灼地跟在身边,纵然因为躲避藤蔓的攻击略有狼狈,却还是正义得让Mafia心跳。 沢田纲吉想了想,告诉他,“是咒灵。” “咒灵?”江户川柯南皱眉,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给他进行小宝宝科普的时间,“沢田殿、沢田先生有制服它的办法吗?我可以一起帮忙……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受伤了!” 耳旁似乎响起一声轻笑。 “那么,帮助那些受伤的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你可以吗?” “当然!”他想也不想,“那你呢?” 回复他的是棕发青年骤然加速的身影,和最后落在目光中的……橙色的火光? …… …… 一分钟前,盘星教总部门外。 特殊案件处理课的成员在车里打呵欠。 原本今天不是他当值,但关系还好的朋友临时有事托他换班,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事,便滴滴溜溜地接了“贿赂”,来替对方这次日常的□□工作。 盘星教是他们的重点监视对象。 从一般范围定义,对方是合情合法纳税的五好宗教,可是从另一个维度——咒术界相关者的范围定义,盘星教的教祖是咒术界叛逃的特级咒术师,理念十分激进,手段无比凶残。 故而,在盘星教的教众开放日进行监视,是这几年以来一直的传统。 但虽说如此,一般这时候也没出过事。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时,身侧的测力仪骤然发出尖锐的鸣声,他一个激灵刚拿上装备,便见到树冠腾天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将盘星教包裹在内。 没时间了。 眼见着大门也即将被树根封闭,警官只来得及在对讲机里吼了一句,便一个滑铲滚了进去。 在他滑进的瞬间,树根将大门封得密密麻麻。 他爬起来拍拍灰尘,看了眼大门,只能遗憾叹气。 他装备还没带齐呢! 唯一带的只有顺手拿的测量咒力的仪器(简称测力仪),他挠挠头,顺着测力仪上光芒最甚的点赶去。 越是靠近中心点,受伤的民众越多。 警官尽其所能帮助了路途中的伤者,在救下一对父女时,终于看清到那株巨大的咒灵。 那是一棵树。 平日里温润的、供给阴凉的树骤然暴起,成为索命的恶魔。 “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咽了咽口水。 这时候,警官的任务理应是尽快将现在的情况汇报给总部。 树形咒灵毕竟未能生成真正的领域,不能阻拦电波信号,然而,就在他拿出通讯器的瞬间,一根藤蔓袭来,他下意识将身侧的父女往一旁一推,却将自己暴露在藤蔓之下。 完蛋完蛋完蛋。 要是在这里死了的话,小阵平会哭的吧。 而且还有那个人还没有找到…… 大脑瞬间陷入空白,又像是闪过许多思绪,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腰,等大脑反应过来,自己已然凌空。 警官——萩原研二睁大了眼。 黑色的长发与青年的棕发交叠,他侧过头,看见教父冷峻的面容,与闪烁着光芒的金红火焰。 对方看起来分明像是光芒过剩的太阳,可是萩原研二却不合时宜地想到高傲的远月。 小阵平啊…… 他不合时宜地想。 我好像……看见了月亮。 005 005 直到很久以后,萩原研二也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沢田纲吉的场景。 就像是某种老套的或者漫画,陷入危急时刻的女主角被匆匆赶来的男主角拦腰抱住,时间为他们停止,空中弥散出荷尔蒙的气息……他是说,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场景,或者还需要再换个性别,就与这些罗曼蒂克的情节完全重叠。 然而事实却与浪漫的漫画相去甚远。 因为想去拯救那对无辜的父女,他刚才才将自己暴露在了藤蔓的攻击之下,虽说堪堪被人捞起来没伤到要害,却也是扎扎实实从血肉中穿过的。 只这么胡思乱想的瞬间,血就已然染红了他半边衣裳,可当事人甚至没察觉到血液与体温的流失,只是在越发模糊的视线当中看着近在眼前的远月,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却发现手臂抬也抬不起来。 留在记忆中最后的景象是棕发青年的背影,灼目又温暖的火光照耀了一方世界。 闭眼前脑海中浮现的是青年的模样,俊秀而温和,挥舞着拳头与藤蔓搏斗之时分明占据上风,眉头却始终紧锁,让人无端联想到古老壁画之中,以万物为刍狗的漫天神佛。 只是神佛冷漠端坐于霜天之下,在记忆中逐渐化成原点的青年轻柔救下自己的模样却还在记忆之中,逐渐与梦境重叠,最终只记得仅剩的一点,是残存的温柔与怜悯。 …… 沢田纲吉差点被一言不合就失去意识的萩原研二给吓一跳。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萩原研二——在另一个世界,曾经是公安的他又一名可靠的后辈,正是萩原研二。 幸而这个世界的小后辈虽然失血,体温也在流逝,受的却不是什么致命伤,只要医治及时,便也无甚大碍。 像是萩原研二这样伤势的人类不少,还有许多被藤蔓勾住掠走,不知生死。 沢田纲吉将萩原研二放在了那对被他救下的父女身边,“向左侧去,那边有医生和急救用品。” 从巨大的惊吓中没完全回过神的爸爸抖着手接过救命恩人,咽了咽口水应下,三四十岁的大汉抖得像是个筛子,下一刻眼泪就要哗啦啦地流下。 他一手抓住女儿一手背住失去意识的救命恩人,踉踉跄跄地逃,却没发现地下还有藤蔓在伺机而动,挡在他的脚下。 又是一闪火光。 沢田纲吉烧掉了挡了男人逃离之路的藤蔓,却似乎没发现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更加隐蔽的树根。 不过呼吸之间,从地底暴起的树根将他完全裹住,下一刻,像是无数被藤蔓和树根裹挟的人类一样,飞快地被收回树形咒灵的本体之中。 估摸了差不多的距离他用火烧断了树根,漂浮在空中,端详着这只巨大的咒灵。 在一天前他还从这颗咒灵身下走过。 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想。 彼时这还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千年老树,盘星教的教众将之视为盘星教的神树,据他观察最近最喜欢的就是把他请到神树下围观——据说这在他们之中称作是赐福。 可前一天还是福树的东西隔一天就成了咒灵,而且还是如此规模……二级?不,应该是有个一级,现在甚至还在增长,说不定过一会就会突破一级达到特级的台阶——也就是说,骤然成了一只一级以上咒灵,且不惊动教内任何一人。 用脚趾想都知道其中有问题。 而最大的嫌疑人无他,多半是夏油杰。 如果是别人,或许在看清这一真相之时,就得将夏油杰的目的好生一顿分析了。 但这其实也很简单,毕竟他不是真的传闻中被教祖选中的“神子”,沢田纲吉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设定”,他是被盘星教的教众们以降神之术请下的“神明”——可是这些日子里除了被盘星教金尊玉贵地养着,再隔个几天拉出去在各类金主面前溜溜,他这个神明似乎也没作出什么与这个身份相匹配的事。 夏油杰想做什么呢? 揣测曾经的学生的心思对他来说并不难,最大的可能不过是想试探,而且这也是一箭双雕之法——如果他是什么东西假扮的,在准特级的攻击下也差不多该显出原形,最不济,也得露出马脚。 而他要是真的…… 一环套一环的分析在他大脑中过的时间也不过眨眼,自打初中就开始被世界第一的家庭教师扬言说要培养成合格的家族首领的教父简直是以一年一个心眼的速度长的,到现在已经满身都是心眼子了。 可他突然又不想想那么多。 这是一个漫画的世界。 他能够以第三者的角度旁观整个世界,自然也可以揣手不管,仅凭现在的夏油杰,恐怕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可这难道仅仅是一个漫画的世界吗? 哭嚎的普通人是真的,受伤的后辈是真的,喋喋不休追在自己身后的小侦探也是真的。 于是教父先生站在虚空之中,闭了闭眼。 脑中的万般思绪都扔到脑后,一时之间心中也只有一个想法。 ——你不是想看看我的实力吗? 他精准地找到了夏油杰的咒力所在的方向。 盘星教教祖坐在名为虹龙的咒灵上,单手托腮,放了几只咒灵在下面浑水摸鱼,注意到他的关注,甚至有闲心抬手打招呼。 沢田纲吉才不理他。 涌动的死气之炎逐渐向手上集中。 无形的能量波动在身后,即使在空中,也能形成支撑,供给前方的输出。 早年探索出的招式早已脱离了平衡器的辅助,仅仅是凭借手感,沢田纲吉就能估摸个大概。 前面的是强力的、纯粹的死气之炎,是他们老彭家的传承,破坏性极大,一定要举例的话轰几个小岛不成问题。 后面的是更加柔软一些的柔性的死气之炎,温柔又明亮,在攻击性上比起前者削弱不少,却是这一招式的关键组成。 柔之炎不断释放,沢田纲吉缓慢抬起右手。 金红色的火光亮起。 那一刻,被禁锢在此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金色的光。 被树与藤蔓盖得严严实实的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光就如在深夜爆破的原/子/弹,在呼吸之间夺走注意,湮没声色,可怕的不可知之物甚至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在堪比核/弹的攻击中无声消亡。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才堪堪回神。 “神……是神迹……” “是神子大人救了我们!是神大人拯救了我们!!” 起先只是一两个人发出声音,到了后来,几乎是所有的幸存者都在高呼,直到视线之中拯救一切的神明缓慢降落,失去踪迹。 在众人欢呼之时,沢田纲吉却不怎么好。 按理来说,这样的火炎释放量对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久违地,在刚之炎释放的瞬间,他久违地感受到了被抽空的感觉。 口腔中涌上腥甜,视界变得模糊,呼吸也随之沉重。 撕心裂肺的痛随着呼吸撞入体内,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抽痛,让他甚至无法站稳。 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他扶住墙,勉强看清眼前之人。 “啊……”是小侦探啊。 黑发的小侦探满脸焦急,声音急切地在问什么,他却听不清、也无法回答了。 只能在彻底昏迷之前费力地抬起手,揉了揉一脸惊恐的男孩的头。 意识回归黑暗。 被他一个真·摸头杀给摸愣在原地的侦探发出尖鸣,“喂!你不要死啊喂!!” 006 006 三次某动漫论坛 【最新一话,新联动角色这一发下去能算战斗力天花板了吧(烟)? 如题,看了最新一话,心情就也很复杂,谁能介绍介绍这是联动了个什么人物啊这么牛的?】 【一发而已,我们咒术界人才济济,哪个拉出来不是一发解决咒灵的?】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家小柯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沉默不语,柯学剧组默默匿了。】 【欸别走啊,你们柯导不也一球啥都能踢爆,没准咒灵也行呢?】 【听听这是什么话,而且就算你咒随便拉个人也不能爆杀准特级吧】 【所以没人在意楼主的诉求吗!来个懂哥解释解释啊。】 【诶嘿,家教人不请自来(穿好皮鞋上台)(找准话筒咳嗽两声)(开始进行介绍),各位老师请看,这就是我们小破家教的男主角!超级帅气超级可爱超级软萌!是拯救过世界的mafia(附某度百科介绍数字),所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我们纲纲超——帅气的!】 哦哦!原来他这么帅的! 【不爱吃草的兔子:请问,“家教”是隔壁的简称吗?】 【是滴是滴,我们家教的全称是“家庭教师Rebrn”哦!(附上沢田纲吉的下巴.jpg)(沢田纲吉国中时期动画截图.jpg)】 果然……不是说他是主角吗!为什么漫画名是Rebrn的啊! 【啊?原来新角色是隔壁拯救世界的男主?感觉好软萌哦。】 对不起哦一大把年纪了还被说是软萌。 【虽然看起来很可爱(划掉)很帅,但我们纲纲其实是可怕的mafia头子辣。】 是哦我超级邪恶超级可怕的! 萩原研二进入房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棕发青年瞪着手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下意识挡了挡门,往后看了眼没什么医生护士的在楼上才走进房间,顺便带上门。 自他进入就发现他的存在的青年抬起头,眨了眨眼,看起来单纯又无辜,甚至能说上一句可爱。 看起来和一拳打爆准特级咒灵的超级赛亚人没什么关系。 萩原研二板起脸,看着对方的手机,“电子产品可是违禁品,沢田先生。” 顺着他的视线,青年低头看了看手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局促,反而眨着眼笑了起来。 “是啊。”青年单手托腮,笑吟吟地问,“那萩原警官要逮捕我吗?” 窗外的日光照射在他柔软的棕发上,将穿着蓝白病服青年的轮廓勾勒得柔软而澄澈,他的笑意暖和而轻薄,像是冬日阳光下一吹就走的柔软雪花。 他甚至配合地抬起手,白皙而脆弱的手腕就暴露在阳光下,被照射得几近晶莹,怎么也看不出是不久前才暴力破局、拯救了无数人的英雄的双手。 萩原研二原本想板着脸当古板的教导主任劝导劝导对方的,可是能怎么办,他都笑成这样了,纵然有千仇百恨,在盘星教的神子大人面前也得尽数消弭。 更何况他对沢田纲吉哪来的恨,反而还得谢谢对方在昨天的灾难中救了他一命。 想到这里,他抬了抬手中的果篮和礼物,也笑,“我是来感谢你的,可不是来让我的救命恩人被医生护士揪耳朵的。” 和萩原研二这种人做朋友是很舒服的。 智商情商双高的社牛会全方位照顾到每一位不同类型的朋友的心思,几乎可以说只要他想,没人会拒绝成为他的朋友。 沢田纲吉对这种体贴多有感触,换了一个世界依旧被后辈的这股子体贴包围……哦,在这个世界对方不是他的后辈来着。 正在有些遗憾之时,方才正说着昨日盘星教那只咒灵案情相关的萩原研二察觉到他的目光,语句一顿。 “说起来,我这次来看望沢田先生,还带着一个任务呢。”他温柔地笑问,“沢田先生有考虑过加入特殊案件处理课吗?” …… 特殊案件处理课,顾名思义,是处理特殊案件的专门科室——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特殊案件”是狭义,指代与妖怪、咒灵一应超自然力相关的案件,其中,据萩原研二的介绍,咒灵相关案件的数量近些年来不断上升,已经成为课里主要处理的种类。 “其实前些年的时候妖怪作乱导致的事件也蛮多的,但是在奴良组的少主正式开始统率组织之后就好了不少,”一边剥橘子,萩原研二一边给沢田纲吉细数家珍,“相反的是咒术界,因为某些缘故咒灵数量不断上升,逐渐和我们的往来也加深。” 他含糊过所谓咒灵数量上升的原因,介绍了咒术界以“辅助监督”为代表的和特殊案件处理课的合作,讲了一圈兜兜转转回到最初的出发点,目光灼灼地看沢田纲吉,“拥有咒力的人在咒灵眼中无异于珍馐美味,在尚未成长之前常常因为被咒灵狩猎死亡。当然,我相信以您的能力,就算不经正式的教导,也能保护自身安然无恙。” 毕竟是一拳一个小怪兽的狠人。 沢田纲吉眨眨眼,权当没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刚才见的论坛里还说了呢,他可是帅气又可爱的普通男主角,怎么会一拳一个小怪兽呢。 萩原研二观察着他的表情,“而且您的身边还有夏油先生,虽然他已经叛逃咒术界很久了……啊,您不会还不知道吧,关于盘星教的教祖夏油杰先生是从咒术高专叛逃的咒术师这件事。” 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了一股子茶味。 沢田纲吉借着吃橘子的动作掩盖住笑意,很有兴趣地捧哏,“诶——是吗?我不知道诶,教祖先生竟然是叛逃者,还有咒术高专,那是什么?” 看起来对可怕的叛逃青年一无所知。 “是教导持有咒力者使用和控制自身力量的地方,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像是沢田先生这样的人,应该可以直接跳过这个步骤直接加入我们的啦。”萩原研二活像是一个推销员一样,语气跳跃地说道,“包吃包住,周末双休,有丰厚的工资和人性化的调休制度,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对于沢田先生肯定是小菜一碟啦。怎么样,要加入我们吗?” 沢田纲吉露出犹豫的神色。 于是萩原研二眨眨眼,骤然靠近。 黑色的长发因着这动作接近了沢田纲吉,恍惚间他想起不久前自己被对方救下时,双方的头发比现在更近地相互交合。 怔愣一晃而过,嘻笑被凝重取而代之,萩原研二听见自己的声音,扔在阳光之下,“咒灵是人类负面情绪的产物,一旦成型无论等级,都会对人类与社会造成危害……您知道日本的异常死亡吗?曾经只占全日本死亡人数的10%到15%之间,但托那些人类看不见的东西的福,这个数据正在逐年增长,现下已经到了30%,日后或许还会进一步增加。” 他紫色的眼瞳深深望着眼前的青年,轻声说道,“我们需要您。” …… 又过了一会,才送走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正义感爆棚的萩原研二。 按理来说是个病号的家伙很不遵守医嘱地下了床,狗狗祟祟地趁着医生护士没注意,借着送警官先生离开溜达到了外面的小花园放风。 自知被当做借口又有事相求的警官先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也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解了下来披在看起来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青年身上,三步一回头看起来很不放心地离开。 沢田纲吉拢了拢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鼻翼间充斥的都是在某种程度上很是骚包的后辈的香水气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外头的日光正好,他拽着外套转了两圈,找了个椅子坐下,直到看见眼熟的护士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走来,才有些心虚地准备回病房。 抬眼时,一道矮矮的身影站定在了他的身前。 这是一名白发的老婆婆,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看着他。 会在没事的时候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教父先生:“您好婆婆,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什么忙都可以帮我吗?” 额……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 拄着拐杖的老婆婆笑呵呵地说道,“你长得很像我死去的老头子。” “我想要一个像是我那老头子一样真心爱护我的儿子,所以你可以当我的儿子吗?” 啊? 饶是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教父先生,也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请求。 他扯扯嘴角,十分谨慎,“我觉得……”这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吧。 可他话还没说完,那老婆婆继续乐呵呵地说道,“你可以和我的女儿结拜成兄妹,这样你就是我的儿子了。” 原本想要拒绝的话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口(物理)。 冥冥之中,某种存在牵引着他、诱导他改变说辞。 无声的沉默在老妇眼前看来是一种默认,半晌,她欢快地击掌,露出高兴的表情。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转过身,招招手,一团青紫色的人形咒灵烟一样出现,“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女儿。” “这是我刚认识的好大儿子!”老妇人一手揣着咒灵,一手欲来拉沢田纲吉,被拒绝也不恼,高兴地宣布,“以后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007 007 “哎呀!观月太太!您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呢?!” 急躁跑来的护士拉住了拄拐的老妇人,沢田纲吉也终于知晓了对方的姓氏,说是观月。 在上上下下检查了独自外出的观月婆婆无事之后,护士才将目光转向沢田纲吉。 先是感受到棕发青年周身从容的气度,而后才关注到对方穿的是医院的病服,最后目光落在对方的面容上。 应当说这是一名相貌俊秀温和的青年的。 然而,在护士的眼中,纵然对方实在也能算是“帅哥”的行列,但脑海中率先得到反应的却是青年澄澈而包容的双眼,以及似乎万事都不能将之撼动的气度。 若实在要说,就像是温柔月夜中皎洁无暇的月光,切实地照拂着万物。 怪不得观月婆婆会找上对方。 原先的气势汹汹一滞,护士不知怎么无端就红了脸。 “抱歉,您也是医院的病人吧,观月太太的这里时常会有些问题,或许打扰到您了,实在十分抱歉。”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抬手指了指脑袋,凭借以往经验就方才见到的自家病人拽住人家年轻人的姿态道了歉。 沢田纲吉还未回话,倒是老太太乐呵呵地开口,“哎呀,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呢?” 虽然确实没生气的沢田纲吉:…… 见状护士小姐也只能无语地捂住脸,再次道歉之后才搀着老太太,好说歹说地将人带走。 在这一过程中,那只咒灵就搀扶在老人身旁,纵使气势汹汹的小护士站了它的位置也不曾恼怒,默默往后挪了一步,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蠢萌。 只是在护士来搀扶老人的时候推开了对方,与此对应的,是护士轻咦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有静电。 “没关系没关系。”观月太太笑吟吟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护士小姐无奈:“是是是咱们是一家人,所以我们先回病房好不好?小奈小姐特地嘱托了我要好生照顾您呢。” 老太太笑呵呵地转过身,青紫色的咒灵在原地愣了会,看着护士和老太太的方向,过了半晌才跟上去,换了个位置从另一侧搀扶着老人,两人一咒灵缓慢地行走在日光下。 方才做出来的气恼已经全然从小护士的脸上褪去,侧着头小心地搀扶着老人,站在此处都能听见笑声。 青紫色的咒灵也侧着身子,大睁的诡异的双眼无神地看着护士和老人的方向,占据了整个脑袋部分二分之一的嘴大张,呲出两排齐整的牙齿。 竟真有几分家人模样。 如果是一般人这时候就报警了。 更何况沢田纲吉刚送走一个能看见这等诡异事物的警官,还是在另一个世界中十分值得信赖的后辈。 然而,因为另一些原因,他也不是没有同跟随在人类身边的咒灵相处过,甚至一个当弟弟一个当妹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两个小家伙拉扯大(并没有)。 因此,只是略作犹豫,他三两步跟了过去,借着询问老太太名姓的机会,留了一撮火焰在对方肩上。 也是如此近了,才看清咒灵的双眼——如果那确实能称为眼睛的话。 大概是人类双目的位置,横着两只眼睛,眼白中填充了一大块黑色物,对应的约莫是人类的瞳仁,但若要细细看,却发现这是一团黑色的、像是胡乱划出的线圈,因为无聊而反复无数次重复画圈,一条条黑色的线连贯地重叠,看不到尽头。 沢田纲吉甚至听见了san check*的声音。 当然这点程度对他而言造不成什么冲击,因此教父先生只是端着笑挪开了目光,再度告别几人。 回到房间,面色焦急的女性站在门口,见着他之后骤然放松,三两步走上来,恭谨地压下头道:“殿下。” 是盘星教的人。 沢田纲吉应了一声,判断出对方不过是普通的教众。 “杰让你过来的?”他问。 女性压下腰,更为恭谨。 “是,教祖大人让我来为您处理一应俗务。” 俗务这词用的。 盘星教的神子殿下扯了扯嘴角,久违地有种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吐槽的感觉。 但看着埋着头不敢抬起的教众,沢田纲吉就知道,夏油杰这厮的计划指定成功了。 此前在和那颗树形咒灵干架的时候沢田纲吉就知道,那多半是夏油杰的盘算——要不然怎么解释这玩意儿就这么巧是盘星教内部的东西成的咒灵,又恰到好处地在教众开放日这一人流量最多的一天。 而对方的盘算除了想看看他的虚实之外,还有一个能够一箭双雕的目的。 漫不经心地想着,他抬手推门,却见方才还落后自己两步的女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闪身到了自己面前,飞快地推开了门,作出引导的姿势。 “请进,殿下。” 大概能猜测到对方心理的教父抽了抽嘴角,抬脚走进病房。 原本就是豪华版本的特级病房在他短暂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变样,地面的地毯换了一茬新的,所有的物件甚至都在闪闪发光,他随手拿起一个水杯,不出意外在杯侧发现了盘星教的标志。 教众在一旁紧张兮兮,“殿下,这等小事请让我来吧。” 不,他只是喝个水而已。 沢田纲吉放下水杯准备上床,教众飞快替他拉开被子调整床背到合适的高度,蹲下身双眼放光准备给他脱鞋。 沢田纲吉准备吃个苹果,教众飞快掏出已经削好的苹果果切并用银质的小叉子插上送到他嘴边。 沢田纲吉打了个呵欠,教众紧张兮兮走到床边,轻声询问是否要关上窗户和窗帘。 沢田纲吉准备去卫生间,教众严阵以待跟在身后…… “不,这个就不必了,这不太方便。” 身为女性的教众垂下头羞愧万分,“是我的错!我这就去泰国变性!!” “啊不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订机票啊!” 没错。 好说歹说阻止了对方原地变性的想法,沢田纲吉心情复杂地想。 夏油教祖的另一个目的,大概就是将他打造成盘星教教众眼中……真正的神。 …… …… “夏油教祖!关于此前磋商的投资之事,我们三木财团愿意再追加五千万日元!” “夏油先生!我们藤原家愿意投资八千万!只要能面见殿下一面!就算是八千万美元也无妨!” “殿下岂是能用金钱这等铜臭之物衡量的!教祖请看我们!我们比他们给的更多!心意更诚!” 坐在莲台座中,夏油杰托着腮,老神在在地瞅着先前虽说还算配合、但总有几分矜傲的精英们为了给盘星教打钱而乱作一团。 一切都如他的计划一般进行了。 然而,夏油杰却没生出丝毫喜悦,反而在众多财阀家族的代理人争相报价之际,感到了一丝厌烦。 原本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他”的存在彻底与盘星教、与自己绑定在一起,并且进一步扩大盘星教在猴子们中的影响力的。 然而,当对方声名远播、遭受追捧,自己又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一般,情不自禁地感受到了恼怒。 或许是因为他这些天又开始做梦。 与记忆中模模糊糊的、总是与黑暗相伴的梦境不同,这次梦中的场景是白天。 大约在冬季,温暖的日光和轻柔的雪同时铺在高专。 年少的自己与曾经的挚友嘻嘻哈哈走看不到尽头的长路。 按理来说,梦境应该是模糊的。 然而这场梦境却清晰得可怕,他甚至记得手里拎着挚友喜欢的甜腻大福,还藏了包给硝子偷渡的女士香烟,侧过头就能看见挚友青春肆意的面容。 有叮叮当当的声音。 用于束缚可怕咒灵的咒具理应不会发出声响,可他却实实在在地听见了。 抬起头,棕色短发的青年站在另一端,慢吞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 白皑皑的雪铺了一地,将一切化作白,只有从那端走来的咒灵,是柔软的棕,是灼目的金红,是这一片白茫茫间唯一的颜色。 “够了!”突然间,他生出恼怒。 七嘴八舌就差上演全武行的精英们齐刷刷转过头,注视着表情不算好的教祖。 “非常抱歉。”在一时的静寂中,坐在角落且未曾发生的老者笑呵呵地开口,“作为道谢也为表歉意,我们万世极乐教*的十亿日元将在今日汇入夏油教祖的账户。”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名看起来着实平平无奇的老者,穿传统的日式和服,羽织上绣着花纹,约莫就是他口中的“万世极乐教”的标志。 见到自己吸引了夏油教祖的目光,老者呵呵笑了起来。 “只希望,能够获得一个机会。” 夏油杰挑眉,“哦?” 老者笑吟吟道:“我们教祖特地叮嘱,希望获得能与贵教交流相处,教众成为一家人的机会。” ——与此同时。 青紫色的咒灵站在特护病房外。 若有所觉的,沢田纲吉抬头看向门的方向。 时时刻刻关注着“殿下”一举一动的教众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跟着看去。 她思索了片刻,走向门口的方向。 “等……” 阻止的话尚未说出口,教众已经拉开了门。 青紫色的怪物比先前在楼下见到的更大,巨大的身体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它以一种断脖子的姿势歪着头,对于人类而言实在巨大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门,正是猫眼的位置——在开门之前,它一直通过猫眼,一丝不苟地观察着屋内的人类。 身为普通人的教众无法看见就在门口的可怖怪物,探出头左右查看,身体一度与怪物重合。 但咒灵对此毫不在意,它直勾勾地注视着沢田纲吉,一步步靠近,身体上泛着奇异的突起,房间的气温都因为它的到来增高。 【……哥……哥】 细细弱弱的,是咒灵的声音。 【一起……来玩吧,……哥哥。】 008 008 咒灵看起来不太聪明。 或者说,在这个房间内,除了沢田纲吉,它似乎都不太在意。 在判断出这点后沢田纲吉侧过脸,温声请教众替自己去五公里外的甜品店买一份甜品,注视着对方旋转跳跃着离开。 才将目光落回目前的巨大怪物身上。 咒灵是庞大的。 在教众离开后,它就挤了进来,因为房间对于它来说实在狭小而蜷缩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这让沢田纲吉想起另一只这个体型的孩子——他的“妹妹”,祈本里香。 在死亡后被重要之人诅咒而成为咒灵的女孩原先是那样幼小的一个孩子,成为咒灵后几乎与忧太的影子融为一体,变得即黑漆漆又十分大只,一只爪子就能把她阿纲哥提溜起来。 想到天真又可爱的幼妹,教父先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面前的大块头看着也顺眼不少。 【哥……哥……】 ——看,她还叫他哥哥!她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如此想着,沢田纲吉招招手,对着咒灵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这约莫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待咒灵。 它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把脑袋杵了过来。 庞大的身体和缓慢的动作让它作出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姿态,纵然有着丑陋的外表,也诡异地可爱起来。 沢田纲吉像是撸里香一样rua了rua咒灵,察觉到手下凹凸不平的纹路,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低下头,与咒灵那双像是一团无序的黑毛线一样的双眼对视,望进不可直视的深渊。 黑色的线圈涌动着挣扎着,最终臣服于棕色的温和眼眸,将自己靠在教父手下,硬是做出了一副小鸟……大鸟依人的姿态。 半晌,才回忆起自己来的目的。 【哥哥……妈妈……找到了姐姐……一起……玩】 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被“妈妈”找到,成为了“姐姐”。 沢田纲吉想了想,竟然真的跟在咒灵身后,慢悠悠朝着另一栋住院楼走去。 脑海中晃过那个陪在老太太身边的护士的面容。 他贴心的关上了门。 巧合的是,在他关门后,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因为没有人接,半晌,震动停止,来电显示处浮现一个英文的名字。 ——Gin。 …… …… “还是没有接通吗,大哥?”穿着黑色西装的魁梧男子——用我们熟悉的名字称呼他便是伏特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大哥,神情惴惴。 琴酒面无表情地挂断了手机。 苍白却有力的手指在手机上悦动,手指骨节分明,Rebrn看了都得说是一双适合鲨人的好手。 但手的主人此时的心情却算不上好——看他身旁大气都不敢出的伏特加就知道了——推出了电话页面后他点进了短信,暴躁地摁了几下,又更暴躁地删除。 最后没好气地点进一个黑漆漆的页面。 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大哥的伏特加神色更是微妙,赶紧低下头,当做无事发生。 但怎么也不能是无事发生。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个APP,但他伏特加——在组织内也能称得上是一个老手的伏特加,又当了这么多年琴酒的御用小弟,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组织内部人员特供的定位软件,一般用于定位和追踪任务目标,但也有一点小小的例外。 好吧他承认,他们家大哥就是个小小的例外。 伏特加狗狗祟祟地抬眼觑了眼他大哥的手机屏幕,在被对方发现之前飞快收回目光——只是这么点窥视也足以让他确定自己的猜测,他大哥此时正暴躁地戳着的,正是前些天就莫名其妙单方面失联的尊尼获加。 因为两个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他大哥琴酒拥有同为代号成员的尊尼获加的定位,伏特加对觑见的软件页面如此熟悉的原因之一,也是因此。 脑袋里胡乱想着,他“善解人意”地为尊尼获加开脱。 “或许是有急事或者现在的情况不方便接您的电话呢。”伏特加说道,“大哥你也知道,尊尼获加这次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那个有点邪乎的盘星教,说不准确实是没机会汇报情况呢。” 这话他自己说的都心虚。 毕竟虽说盘星教十分棘手,但也不是铁板一块。 除了尊尼获加之外,组织也有其他人卧底在盘星教中,只不过在教内的地位都没尊尼获加那么离谱……他的意思是,都没尊尼获加那么高而已。 所以他们其实是对尊尼获加在盘星教内是怎么被金尊玉贵地供养起来是有所耳闻的。 能一个人在盘星教内机密不机密的地方四处乱逛的家伙,说他没时间做一个安全的、简短的汇报,伏特加自己也是怎么也不信的。 可这是在他大哥面前。 所以伏特加发动他的小脑筋,努力为尊尼获加解释:“那毕竟是盘星教,教内耳目众多,那个教主夏油杰更不是良善之辈,没准就那总部里到处都是咱们看不见的咒灵在当耳朵呢。” 话还没落,就听见他大哥很是冷酷地笑了一声。 “哼。”琴酒从烟盒中抖出一支七星,神情冷厉地叼在口中,“他的定位已经在中心医院停留三天了。” 是、是吗。 伏特加抽抽嘴角,发现华点。 “医院!是不是前些天盘星教遭受袭击的时候受伤了!”对尊尼获加这个可以说是自己看着到现在地步的同事,伏特加还是很有几分偏袒的,顿时眼巴巴地看向琴酒,“……大哥。” 回答他的是一声很酷哥的冷哼。 但伏特加是谁啊,是他大哥的御用小弟,就是琴酒只会说“哼”,他也能从这些不同语调的哼声中辨别出大哥的真实意蕴。 因此只是得了这一意味不明的回复,深得大哥意的伏特加就很有力气地应了一声,一头窜进车里,开始打火准备起步。 一边起步还一边在念叨:“也不知道尊尼获加这孩子现在方便不,说起来看望病人的话是不是带点伴手礼比较好,上次他进医院的时候我带过一次鸡汤,尊尼获加还说挺好喝的就是现在肯定没时间了……” 絮絮叨叨无比唠叨,掩去身份姓名发在互联网上没准会被认成什么新品种的男妈妈。 要让认识的组织成员看见这一幕会觉得诡异甚至惊恐的,是他都已经这么啰嗦了,向来雷厉风行讨厌废话的组织Tp killer却连一个阻止的眼神都欠奉,俯身进车后一句话也没说,连地址也未指明。 伏特加摸出导航输入了中心医院,偷偷摸摸看了眼他大哥,想了想,把附近的一家鸡汤店给加了进去。 又朝外吼了一声:“我们有急事就先走了,回见哈!”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也没等到回应,随意放在大街上会被发烧友拍照留念的保时捷356A起步,留下一地的尾气。 半晌,阴影中,才走出一个背着小提琴盒的黑发青年,猫眼注视着远去的保时捷皱了皱眉。 “尊尼获加……吗。” …… 因为顺路去拿了个私房菜馆的鸡汤,所以伏特加和琴酒来到中心医院已经不早了。 两个黑衣男人出现在多的是白色的医院中的模样略有些违和,冷厉的神情一看就不好惹,不像是来问诊的病人,更像是收割性命的魔鬼——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没错。 但这两人也没一个是会注意旁人眼光的主。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伏特加一手拎着香气飘飘的鸡汤,一手拿着手机看定位,他大哥双手空空跟在后面,越发衬得伏特加勤勤恳恳。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定位所在的住院楼。 因为性质特殊,这栋楼和别的楼是单独分开的,也是因此,伏特加抬着头,看着偌大的“神经科”三个字,诡异地陷入沉思。 自打认识起,伏特加就知道尊尼获加是个小傻子。 对方与大哥的渊源他无从得知,只是从他来到大哥身边的时候开始,对方就一直跟在大哥身边。 笨笨的,但很好用。 和大哥对他的要求一样(误)。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尊尼获加竟然真的有一天会被送进这里——而且大概率是被他卧底的组织,送进这么个地方。 半晌,颤颤巍巍转头看向他大哥,神情无比沉痛:“大哥,尊尼获加他……他真傻了啊?” 009 009 回答伏特加的是他大哥冷漠的背影。 如果是平时,伏特加就开始嫉妒明明都是小弟,为什么尊尼获加就总是独得他大哥的宠爱了。 然而此时此刻,已经先入为主的男人挠着头,竟然真的担忧起来。 嗳,要是尊尼获加真傻了该怎么办。 大哥身边是不留废物的,原先尊尼获加虽然呆呆的,但好歹很是好用,要真是傻了大哥要把那孩子给扫地出门…… 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尊尼获加被大哥扫地出门后可怜兮兮靠着自己的救济过活的惨痛未来,伏特加一个不注意,差点撞上走在前面的琴酒的后背。 他可不是备受宠爱的尊尼获加。 伏特加赶紧刹住车,好险不险地在撞上琴酒之前停了下来。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压低声音探头:“怎么了,大哥……” 话没说完,眼前的场景就让他止住了声音。 原因无他,只是突然看见的这一幕实在诡异。 方才进入这栋住院楼的时候,伏特加还在心底嘀咕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只是被尊尼获加疑似真变成傻子了的事情绊住,就没有进一步去思考。 但这无疑是不合寻常的。 毕竟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医院。 不说人满为患,人来人往的嘈杂、生命来去的欢欣和痛苦怎么都会在空间中烙下印记,然而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甚至于来往的人也实在很少,让人一度以为怀疑这是否是这间医院的特色。 而此时此刻,这个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不是空无一人,只是这栋楼中大部分的人都被集中在了此处,集中在二楼的大厅中。 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人们齐刷刷回过头,双目诡异地无神,无声地注视着两个外来者。 这一幕实在平平无奇,可却让人不由自主感到一种胆寒。 伏特加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按理来说这时候他作为小弟是要站在大哥身前的。 所以伏特加特别积极地往前一挤,黑墨镜警惕地打量过前面的一切,突然发现了一颗熟悉的棕头。 “尊……沢田?”他把对方的代号咽了下去,好歹记得假名,“你们这是……” 率先对他的行为做出反映的竟然不是尊尼获加,而是旁人。 只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伏特加和沢田纲吉身上。 毋庸置疑,对于突然出现的琴酒和伏特加,沢田纲吉是惊讶的。 这点惊讶被他隐藏得很好,却被非人的咒灵捕捉。 观月太太乐呵呵地问:“是阿纲的朋友吗?” 沢田纲吉试图含糊过去:“算是吧。” 老妇人笑了起来:“既然是阿纲的朋友,那也和我们一样,都是一家人了。” 伏特加想,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 在“一家人”落下的瞬间,那些原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的家伙不约而同地卸下了面无表情,露出笑容。 这比刚才更可怕。 如果说一群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只是有点恐怖——但作为酒厂的代号成员,被人面无表情甚至恶毒地注视伏特加早就已经习惯——的话,那现在,挤得满满一屋子的人看着他笑的模样,却让伏特加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大、大哥……” 他求助地看向琴酒,却在转过头的瞬间,同对方银色的长发擦面而过。 他甚至闻到了琴酒洗发水的问到,是上次他和尊尼获加两个人挠着头选出来的。 而回过头,银色长发的Tp killer已经踏入了神经科的病人和医生护士之间,原本理应格格不入的装扮放在“神经科”之中竟然变得平平无奇甚至十分融洽。 不、不愧是大哥! 伏特加再次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地也闯入额那群诡异莫测的笑容之中。 观月婆婆拽着沢田纲吉打量新加入大家庭的两个人,笑意盈盈:“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既然是阿纲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孩子。” 她思索片刻,虚着眼睛将面前的两人打量了半晌,最终欢快地击掌:“短发的是我们阿纲的叔叔……长头发以后就是阿纲的姐姐了!” 伏特加愣了下,飞快抱住了他大哥。 大大大大大大大哥!冷静啊大哥!! …… 冷静是冷静不了的。 就是沢田纲吉真的穿上女装扭捏着站在他前面叫好哥哥,琴酒也不打算忍耐下去。 但沢田纲吉是多了解琴酒这厮的人呢。 他们熟悉到琴酒藏在风衣下的手只是这么一动,沢田纲吉就知道这人是要掏木仓还是揍人。 因此,在他发作之前,棕发的青年率先伸过手来。 先是姿态熟悉地揽住对方试图掏出他的□□的手,再是熟练地靠在对方身边,最后仰起头,弯了弯眼。 ——看起来姿态很是柔和,但实质上正在努力压制对方。 半晌,像是投降一样,他温声道:“这些都是我们的家人,见见大家吧……阵哥。” …… …… 离谱。 伏特加想。 现在发生的这一幕实在太离谱了。 如果说十分钟前他还在为他大哥可能会一怒之下掏出□□把这一层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神经病们齐刷刷地给灭口而担忧,现在他担忧的就是他大哥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在某一面还是个资深二次元的伏特加脑回路很足,很快从他大哥不对劲这个被尊尼获加轻轻松松地带走的人是谁不是他大哥吧,思考到了大哥在短短几分钟内被人魂穿的可能性。 还挺时髦。 不过经过他的观察,他大哥应当约莫似乎是没有被魂穿的。 或者说,如果大哥身边的不是尊尼获加,而是其他什么人,大概大哥早就送了一串子弹过去。 可怎么就是尊尼获加呢? 伏特加比任何人都相信他大哥和尊尼获加之间的父子情谊——毕竟据说在他加入组织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大哥一直带着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尊尼获加一路晋升的。 只要是内部人员都知道,尊尼获加很强。 但这种强大是武器意义层面的强大,武器要趁手还得需要爱护和打磨,因此在漫长的、他伏特加并未参与的时光中,就是琴酒一个人孤独而寂寞地打磨着名为“尊尼获加”的武器。 至于他到来之后…… 伏特加第一次见到冷着脸的琴酒会为了一个小傻子突然说想看烟火而飞速解决敌人、杀到老巢给小孩弄了场木仓和暴力的烟火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大哥就是个溺爱孩子的老父亲。 只不过…… 伏特加沉默地看着尊尼获加笑吟吟地同身边的老太婆和他看不见的什么东西——根据尊尼获加现在的任务,大概是幽灵还是咒灵之类的——介绍他的“阵哥”,觉得这个组合在自己眼中的父子关系似乎微妙地发生了转移。 ——这看起来怎么有种新婚的小夫妻带着一方去见家长的既视感啊救命!! 010 010 沢田纲吉对于伏特加一个人在后面的脑补一无所知。 他一面拽着身边的酒厂老大哥一面还要和相亲相爱一家人们打太极,着实有些费力。 察觉到琴酒姿势改变之时他侧过头,瞥见的也只有男人一如既往冷如寒冰的面容。 这时候就不由想起自己那个世界的琴酒来了。 虽说是始于欺骗的开端,但两人还是成为了彼此能够交托性命的共犯,虽然世界融合后得知对方居然成了警校的教官还教出了好些个年级第一的时候实在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 而且琴酒似乎也与自己记忆中威风凛凛的Tp killer有了些区别——当然,这句话也不是说他们家威风凛凛的头牌(?)不威风了,只是约莫是从良了的缘故,身周的气息变得懒洋洋了不少,一度可以同Xanxus那家伙媲美。 为此,Rebrn还好几次撺掇他把琴酒给收回来,成立一支彭格列十代目专属的暗鲨部队,主打的就是一个和彭格列九代目直属的暗鲨部队打擂台。 ——然后他就会被Xanxus扯脸扯成大饼。 于是沢田纲吉十动然拒。 然而,今天再度看见还在酒厂时期的琴酒,他终于理解为什么Rebrn会那样撺掇。 ——大概是属于鲨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思及此,沢田纲吉垂下了眸。 “怎么了?”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前方传来,沢田纲吉抬眸,见到的是穿着护士服的温柔女性。 就在不久前他才见过对方,显然彼时对方还记得自己只是一个护士,同病人只不过是护士与患者之间的关系,同观月婆婆之间虽然有相处多时的熟稔,却没有亲人之间那般亲近。 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有她和咒灵一同搀扶着老者之时,从背影上看似乎竟然真有几分家人的模样。 却决然不是现在这般。 并不清楚沢田纲吉在想什么。 已经被某种力量影响将面前的棕发青年当做是自己家人的女性温温柔柔地笑了笑,全然没有两个人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如果有心事的话,欢迎告诉姐姐……不要害羞,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 沢田纲吉抿了抿唇,顺着应答:“好哦。” 他侧过头,看向虚空中青紫色的、自从刚才开始就一只咒灵孤独站在边缘的咒灵:“我只是在想,大家为什么要孤立她呢?” “孤立?”护士疑惑地歪了歪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又疑惑地回头,“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果然。 就算收到了咒力的影响,但是毕竟不是生死时刻,无法看见咒灵的普通人依旧是普通人,无法看见处于力量中心的咒灵,也就造成这里虽然人来人往大家都挂着快乐的笑容一起聊天唱歌跳舞,大多数人却一致地忽视了原本站在人群中央的咒灵,慢慢地,咒灵自觉地退到边缘,成了一座孤岛。 沢田纲吉转过头,演技很好地流露出了三分疑惑三分犹豫三分茫然,视线直直地落在不远处人群的中央、观月婆婆身上。 平日里都不太认得清人、视线也不怎么样的老人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视线。 僵在脸上的笑容莫名地停滞了下。 于是沢田纲吉看着她,又问:“您也看不见她吗?” 顿了顿,那个称呼终究说不出口,于是只能靠演技来补。 教父先生垂下眼,抿着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一头棕发虽然没沾水,但无由有种湿漉漉小狗可怜巴巴的模样——感谢Rebrn,这可是他和师兄一起为了在Rebrn面前求饶而练就的绝招……就是没一次管用。 但不是人人都是心如磐石的世界第一鲨手先生的。 至少就站在他身边的护士小姐姐就不是。 尤其是在教父先生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看不见的虚空、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妈妈”、最后又将湿漉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原本就对教父套了一层“一家人”光环的小护士也犹豫了起来。 于是沢田纲吉看着对方,可怜兮兮地再度开口:“你们真的看不见她吗?我们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她呢?” 像是一个魔咒。 所有挂着笑容同“家人们”欢声笑语的人都骤然停止了下来。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发出疑问的青年身上,带着令人紧张的压迫。 可沢田纲吉是谁呢。 他可是国中时就接手了彭格列首领这一宝座的人,如此这般的目光在过去的十年中熟悉到让人头皮发麻。 退一万步,这又不是一屋子的条子这么看他,他害怕个什么? 于是教父先生的神情更真诚了,甚至做出了“嘤嘤”哭泣的表情。 伏特加已经大气都不敢出了。 虽然他本人看不见,但好歹是个代号成员,对组织的重要探索方向多少有些了解,顺着尊尼获加的目光也能看见一片诡异地空了一大片的地方,随便猜猜,便知道那里站的估计是传说中的咒灵。 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东西具体长什么样而已。 看着那片虚空,伏特加晃了会神,突然打了个冷战。 ——如果,他是说如果,这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普通人”的话,那那片属于咒灵的空地,是怎么空余出来的……呢? …… 如果沢田纲吉知道伏特加在想什么,大概会给他点个赞。 毕竟事实确实如此,在一般的状态下,咒灵的存在不为普通人所知,也不会有人特地为了看不见的存在空出一块地方给对方em。 但现在的情况又稍微有些不同——毕竟在场的所有人,哦,或许要除了他和刚来的琴酒和伏特加两个,都受咒力发出的中心,观月婆婆的影响。 因此这些人的行为或多或少的,会受到对方的影响——就像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无名的力量牵引着他应下了观月婆婆的请求一样。 沢田纲吉抬起眼,轻轻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大家都看不见她呢?” “你……可以看见她吗?” …… …… 观月惠子年轻的时候着实和她的名字相反,是个和贤惠没有丝毫关系、反而十分叛逆的少女。 幼年被不知和哪个男人春风一度后生下她的母亲扔到外婆屋前,被刻薄又嘴毒的老太太勉强养大,尚未成人,便被赶出家门。 抽烟,滥酒,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用老太婆的话来说,就是和她那该死的妈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但不同的是,在怀孕生下一个女儿后,因为她该死的妈现在也找不着踪迹、会接盘女儿的老太婆在赶走她的第二年就真死了,她不得不一个人担负起了供养女儿的责任。 她的小奈,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团,像是个难看的小红猴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难看的小红猴子,在她伸出手指逗弄的时候,软趴趴的、尚无力气的小手软软地搭在了她的手上,活像是就这样握住了她的。 观月惠子意识到,她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东西”。 再后来一点,等小奈长大,她将这个“东西”改成了“家人。” 混迹在歌舞伎町和酒吧的女人试图在黑暗中饲养一株白色的幼嫩花朵,她用驻唱的钱供小奈上最好的幼稚园,让她从小学许多自己以前想去学的东西,甚至因此结识了幼稚园的老师,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对方结婚的请求。 生命似乎正在发生好的变化。 可是小奈,她的小奈,在被她送去绘画班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那是一处私人开放的绘画班,因为没有营业执照而在狭小的巷道里。 惠子预备等这学期过去就将小奈换到更好的补习班里去,可是在这之前,一场意外的大火将绘画班烧毁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她的小奈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连骨灰都混在了火灾的残烬中,分辨不清。 惠子到的时候,什么都没剩下。 只有手机里,残存着半小时前女儿不知为何发来的一条信息。 【妈妈,爱你。】 观月惠子望着残存的绘画本,那是绘画班原本收集好的、预备送给家长的小礼物,第一页,就是小奈的画。 画上的两个人手牵手站在一起,大一些的是妈妈,小一些的是小奈,她望着属于女儿的小人,伸手抚摸上去。 那些黑色的笔触在手下扭曲成型,黑色的豆豆眼变成黑的线圈,缠绕在一起,流下黑色的线条的泪。 她回过头,看劝慰自己的丈夫。 “小奈在这里啊。” “你们看不见她吗?” 没有人回应。 所有人都看不见小奈。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见她呢?”观月惠子第无数次泪眼摩挲地看向丈夫,“你……也看不见她吗?” 丈夫点了头。 于是眼中浮现出原本无法视见的青紫色咒灵的形状。 观月惠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果然亲爱的可以看见小奈的。”她温柔地说道,“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011 011 对于可怕又丑陋的咒灵,大多数人的想法是厌恶的。 普通人会受咒灵的影响身体虚弱,咒术师和诅咒师斩杀咒灵,人类与咒灵从有记载以来,一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然而只要有人类的存在,无尽的苦痛、畏惧、悲哀、烦恼……无数的负面情绪会塑造出无尽的咒灵,人这一族群的生命不止,咒灵便延绵不息。 曾经身为特级咒灵的沢田纲吉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件事。 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就曾经身为咒灵,在触碰到青紫色咒灵之时,对方的记忆碎片便星星点点地涌了过来。 咒灵非人,故而也不记得完整的、自己身为人之时的记忆。 只是那样灼烧自己的火光和痛苦,对于时常不在家、甚至不清楚是否如她所说着那样深爱着自己的妈妈的爱与依恋,在记忆中永不熄灭的大火中交织在了一起。 无比悲伤。 但观月惠子似乎并未感受到这股悲伤。 她看着沢田纲吉,面上的笑容逐渐从僵硬转为真实,像是少女一般飞快地扑到沢田纲吉身边,死死拽住青年。 “我就知道,一家人一定可以看见彼此,是不是?是不是?!” 因为过分用力,她的面容已经扭曲。 沢田纲吉垂着眸,看着神色扭曲的女性面上甚至没有任何神情,只隐约能让人看出怜悯。 像是被灼伤一样,观月惠子猛地后退一步。 这样的神情她已经见过无数次。 在无数来“看望”她的人的脸上,混着讥笑和嘲讽,就站在她能听见声音的地方窃窃私语。 “就是她啊,在女儿死掉之后就疯掉的女人。” “据说那之后她的老公也跑了,真可怜。” “上次来的时候她还在对我们家老太太介绍空气,说是她的女儿,老人家回去之后就病了一场……真是晦气。” “以后大概会疯疯癫癫地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那些窃窃私语像是空气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耳中,令人感到神奇的是,观月惠子并未因此感到恼怒。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家人”,不能看见小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只要把她们变成家人就好了。 她摩挲着女儿留下的绘画,普通人无法看见的咒灵一步步走向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人们,不祥的咒力流转,将无知的人们吞噬。 半晌,观月惠子回过头,朝着面容惊恐的人们露出笑。 那笑是僵硬的,然而,就像是有感染力一样,僵硬的笑容传递给了方才还无比惊恐的人们。 笑容出现在他们脸上。 “是小奈啊,这么多天没见,怎么长这么高啦。” “都说女大十八变,哎呀呀,真是变得让人都不认识啦。” “这是上次火灾留下的伤口吧?真是可怜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的。” 被同化的人们手拉着手,对着丑陋可怕的咒灵露出僵硬的笑,齐声说道:“我们是家人嘛,所以没关系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动,她从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混成了万世极乐教的成员,可新增长的家人们却逐渐无法再看见小奈。 面前的棕发青年分明已经成为了她的“家人”,更能见到小奈,却用这种令人厌烦的神色看她。 “……不,你不是我们的家人。”她抱住头,声音也逐渐扭曲。 母女连心,青紫色的咒灵也直直地看了过来,咒力如果能够具象化,这片区域已经被它的咒灵覆盖,化作无形的大手,就要捏住让母亲不悦之人的脖颈。 沢田纲吉就像是并未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一般垂着眸,冷静地看着面目扭曲的观月惠子。 “我看见了。”他说道,不待狂喜浮上观月惠子的面容,却紧接着说道,“你的女儿在找那个温柔的、与她相依为命的妈妈,你看见她了吗?” 沉默。 沉默蔓延。 悬浮于空中的咒力无声地加大,压迫着在场所有人,让许多被影响的“家人”捂头倒地失去意识。 就连伏特加也有一丝恍惚。 他扶住一旁的导诊台,摇了摇头,看见尊尼获加放开了他大哥,向着明显不对劲的女人上前一步。 好家伙。 在失去意识之前,伏特加心中浮现的最后一个想法竟然不是现下多么危险,而是原来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尊尼获加居然都没放开他大哥。 刚刚在他心里才开始变质的父子情逐渐确凿,最后只剩下几个大字。 尊尼获加,你好爱! …… 沢田纲吉没去管失去意识的普通人。 这些咒力不会真正伤害他们,按照萩原研二之前的说法,等到事情解决之后,会有专人来处理后续,保证让牵扯入这些事件的普通人恢复日常的生活。 当务之急是解决面前的危机。 按照咒术界的一般做法,直接祓除咒灵是最简便也最快速的方法。 而日前在盘星教总部消灭的咒灵,也证明他直接用死气火焰也能伤害咒灵。 但或许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一位母亲,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孩子叫做“小奈”,和妈妈有一个字的重叠,沢田纲吉并不想用那样粗暴的方式,将二人之间的锁链全然斩断。 咒力凝结的大手直直地向他压下。 青紫色的咒灵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向着他冲来。 沢田纲吉躲过那只大手,稍微看了一眼琴酒——就算处于被不明来源力量压制的状态,对方也能凭借直觉躲过危机。 “轰”的一声,地板发出轰鸣,骤然炸开,碎成数块。 咒灵挡在观月惠子面前,替她挡住了所有碎片。 口中不断发出嘶鸣,黑色的线条眼不断膨胀紧缩,如法炮制一只爪子向着沢田纲吉挥过来。 它的动作并没有很大章法,像是孩童之间的打闹,因而很容易就能避让。只是由于力量巨大,无法避免地对建筑和倒下的普通人产生了影响。 观月惠子痴迷地看着咒灵,不断夸赞。 “好孩子,好孩子哦小奈。” 听到这样的称赞,咒灵越发膨胀,口中嘶鸣不断,身体膨胀,咒力逐渐浓郁,积蓄着难以预估的大招。 没办法了。 沢田纲吉停下脚步,看向咒灵。 因为称赞而张牙舞爪的咒灵着实可怕,可是只要将它还原成幼童模样,能看见的也不过是一个因为母亲的夸赞而欣喜的孩童。 ——就像他和每个人年幼的时候一般。 垂眸思索不过半晌,在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沢田纲吉一个纵跃,跳到了咒灵身上。 生命终结于火灾的话,那孩子应该是怕火的。 他这样想,手中却闪烁出透明的冰晶。 庞大的咒灵连同紫色的咒灵一同被冰封,咒灵下意识是想逃开的,可脚部已经被冰晶封锁无法离开。 只能回过头,看向观月惠子的方向。 黑色的、像是线条一样的眼睛像是一团乱麻一样转动,黑色的线落下,像是那张属于小奈的作品上,被人无意间画下黑线。 观月惠子抬着头。 她的嘴张张合合,无法发出声音,双眼却瞪得极大,死死盯着咒灵。 咒灵口中发出无法分辨的声音。 可是落在她的耳中,却是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妈……妈。】 【妈妈……su……ki】 “最喜欢妈妈了。” ——和记忆中女儿幼嫩的嗓音,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可怕的、恍若神佛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前。 “让她成佛吧,观月女士。” 他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一样,辽远不可捉摸。 “将她强硬留下来只不过是徒生悲伤而已……再这样下去,您的女儿终有一天会被诅咒吞噬,成为真正的怪物。” 她应该是愤怒的。 观月惠子想,毕竟他伤害了小奈,又让她失去了这么多的家人。 可是她的耳边一边是青年的声音,一边是女儿幼嫩的嗓音,交织在一起,让人发疯。 半晌。 像是“砰”的一声响起,空中冰晶消没,无数紫色的亮点闪着光坠落。 【妈妈。】 她好像听见了女儿的声音,抬起头,紫色的眸中映出无数紫色星点的影子。 那是她的双眼的色彩。 也是女儿的眼瞳的颜色。 神经科的住院楼中,响起悲恸而空荡的哭嚎。 …… …… 沢田纲吉缓了会。 这里的动静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在此之前,他得把两个不速之客弄起来才行。 如此想着,他先接近距离最近的琴酒。 受到咒力的压迫,男人就是昏迷也找了个有支柱的地方支撑自己。 沢田纲吉蹲下身,刚探出手,便被鹰隼一般的绿瞳牢牢锁定。 琴酒挚爱的伯/莱/塔亲密地抵在他的额前,组织的恶犬露出獠牙。 “你什么时候能看见那些东西的?”琴酒压低了声音,“尊尼获加。” 012 012 “你什么时候能看见那些东西的?尊尼获加。” 来自琴酒的恶魔低语在耳边响起。 然而,他还对这个世界的“自己”的了解几乎为0。 大脑飞速地运转,一个个应对措施在触及年轻时琴酒冷静而睿智的绿瞳时纷纷化解,最终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毕竟他从很久以前就不会撒谎。 为数不多成功的几次,也是友人们的纵容下的产物。 这时候只能“那样”了!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拿出了最大的必杀技—— …… …… 把一个苹果放进一箱未成熟的芒果中,能够迅速催熟芒果。 那如果把一个未成熟的芒果,放进一箱成熟到发烂的苹果中呢? 这是组织中的某人提出的假设,经过系列的实验后,得到了那位先生的认可。 就是在让谁去当那颗可怜的芒果上,产生了许些争议。 毕竟家大业大。 就是日本随便一个上级财阀,内部也存在诸多暗流涌动,更遑论酒厂这样一个跨国组织,更是派系林立,代号成员也好普通成员也罢,各有各的立场。 在一番明争暗斗之下,“尊尼获加”成为了那颗芒果。 被组织随手一扔,掷进了咒术的世界。 “但大哥他不知道啊!” 伏特加捂着因为贴在地面而僵硬的脸——鬼知道为什么他一觉醒来脸就僵了,活像是有人把他或者连着皮肤的地板整个冻起来过一样——呲出了呲牙咧嘴的表情,“我和大哥前几天正在意大利呢!尊尼获加一个人在日本休息,谁知道一个没看见就被人拎了出去。” 他此时坐在关东煮的小摊上,能这样说当然是因为身边既没有尊尼获加也没有大哥,而面前的组织成员也很上道,他说的时候还给他倒酒,一拿起酒杯,就又是满满一杯。 欸,果然还是自己人好。 伏特加想着,又闷了一大口,才看向面前的青年。 他看起来很安静。 如果不是自己也见过这家伙端着这么一张安静的脸一枪一个小朋友的话,伏特加也会像普通人一样,以为对方多么和善。 上次出门的时候还有小姑娘找男人要联系方式,害羞地搭话的时候还在猜测这人是不是幼稚园老师,被说猜错之后还猜了公安。 笑死,他就算是幼儿园老师也不能是条子啊。 如此想着,已经有些醉的伏特加招招手,问:“你是条子吗?苏格兰。” 对方诡异地沉默了下。 伏特加被酒精侵蚀的大脑糊里糊涂地转了下,一句“不会吧不会吧你真是条子派来的卧底吧”还在嗓子口,就见到了黑发青年不悦的眼神。 组织内关于苏格兰这个人的传言不多,最受人瞩目的是对方几乎无败的任务完成率,和同样高的出奇的狙击命中率。 一开始的时候声名暂且不显,后来被大哥收入麾下之后一路扶摇直上,在组织内也有了除了“苏格兰”这一代号之外的另一个称号。 ——暴君。 伏特加对这个外号没什么想法,非要说的话他觉得这么霸气一词给他大哥更合适。 但此时此刻,看着骤然抬起蓝眸的黑发青年,被他注视就像是被百米之外的狙击手盯住…… 你知道自己被盯住了,而这个距离对方也绝对不会失手,蓝瞳在夜里灯光的映射下就像是也散发着蓝光一样,越来越亮,锋利无比,让人无法直视。 饶是自诩跟着大哥身经百战的伏特加,一时之间竟然也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对方露出笑容。 骨节分明的、收割了无数性命的手再次拿起啤酒瓶,为他满上。 “你在说什么傻话。”苏格兰纵容又温和地说道,“想死的话也不用这么告诉我,可以直接一点的,伏特加。” 伏特加就打了个哆嗦。 他搓搓手,酒醒了大半,也就是为了保持自己身为对方在酒厂中的前辈的面子,还能装作无事发生。 眼瞅着慢悠悠自己也跟着喝了一小口的苏格兰再度对自己笑了笑,伏特加觉得自己又理解了大哥一点。 怪不得大哥要把苏格兰派到尊尼获加身边去……这俩简直是一类人啊! 不对这么说的话大哥当初捞苏格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了,他记得那时候正好是尊尼获加不在的空窗期…这这这,这不就是他爱他、他离开了他、所以他找了个像他一样的替身的剧本吗! 太狗血了。 脑子里被酒精和平时看多了的轻支配的男人又闷了一口,可是马上还要发生更狗血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才扭头看向苏格兰。 “既然不是条子那就太好了。”第一句话先为自己找补,“接下来有一个任务要给你,出于特殊情况的考虑,你有选择的自由,苏格兰。” “你应该还没见过尊尼获加,就刚才说的,他正在执行一项任务,被组织派进了另一个组织卧底,目前任务稍微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麻烦。” 黑发青年这才挑了挑眉,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所以?”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去他身边辅助他,完成任务。” 很正常的任务。 虽然他的本职是个狙击手,但是类似的活苏格兰也没少干,因此沉思了一会,很快就准备应下来。 毕竟这是接近尊尼获加的大好时机。 他想了想,突然问道:“出于对任务负责的态度,我想问问那个‘意料之外的麻烦’是什么麻烦?” 这话问的很坦诚。 这个问题也确实是难以避免的。 但听见这个问题,饶是早有准备,伏特加也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他想起昨天在医院中,自己恍惚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一幕。 …… 各种预方案做过并且脑内测试失败后,沢田纲吉拿出了最大的必杀技——真诚。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就算面前有一百台测谎仪也测不出这句话的虚实,“好像一睁眼就看见了。” 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银色长发的青年,棕瞳中流露出一丝依赖。 “而且说来很不好意思,我似乎失去记忆了。”青年用食指挠了挠脸颊,棕瞳中一片少年般的澄澈,“但是,我应该是还记得你的。” 犹豫了下,比方才自然而然地在观月惠子面前承认身边青年是自己认识的家伙时更加紧张的,看向银色长发的青年,棕眸柔软而明亮,像是刚被抓进实验室、还不知道自身面临何等危机的兔子。 “你是阵哥……对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013 013 称呼这种事总是一回生二回熟的。 比如沢田纲吉,刚才脑子一热在观月惠子面前叫琴酒哥的时候脑子和心脏都还有点发颤,但到了这时候,就无师自通地变得自然而然了。 本质上还是不怎么会撒谎的教父先生选择使用了真诚这一最大的必杀技,眼巴巴地看琴酒看了半晌,就像是在玩谁先挪开目光谁先输的游戏一样,在僵持半晌后终于在住院楼外传来隐约的警车声响之时,等到了琴酒收回审视。 “你最好祈祷不要露出什么马脚让我发现。”琴酒说道,“捉弄我的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沢田纲吉:OVO 他眨眨眼,眼巴巴地看着琴酒:“我不会骗你的,虽然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是阵哥是我很重要的人……这一点我是不会忘记的。” 如果是什么乙女游戏,在有好感度的角色或者玩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空气中大概已经弹出了粉色气泡。 但现实并非乙女游戏,琴酒也不是什么会冷脸洗内裤的霸道总裁,只是神情莫测地收回审视,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 离开时踢了一脚摊在地上的伏特加,身形肥胖但依旧灵活的代号成员飞快地趴了起来,离开前还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 大概也是认识他的。 沢田纲吉并不确定自己手里拿的是否还是曾经经历过的那个世界的剧本,就刚才和琴酒的相处来看,虽说两人理应是熟识的,但是似乎在具体的细节上与曾经的世界有些出入。 没等他纠结多久,整栋住院楼就被警方封锁了起来。 检测到骤然爆发了强大咒力的警方做足了防备,兢兢业业半天才准备突入不知具体情况的住院楼——然后和一把推开大门的医生护士们来了个面面相觑。 萩原研二在听见这码事在什么地方发生的时候心中就有种隐约的猜测,这事和他前不久才发出邀请的小月亮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尤其是,在人群中看见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的青年的时候,萩原研二发誓,他的心脏差点就停止跳动。 棕发的青年站在人群最末尾,与四周病人无异的病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越发显得青年有种莫名的薄弱。 这并非说是他多么瘦弱,事实上萩原研二敢保证沢田纲吉不仅不瘦弱,相反,身材大概是很有料——说不定甚至有八块腹肌——的类型,这种薄弱感就像是他对这个人的初印象一样,是一种面前之人似乎像是月亮一样触摸不着,反而即将飘飘而去的轻薄。 但这种轻薄之感在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回望过来,干净俊秀的脸上露出笑容的时候,就骤然消失了许多。 沢田纲吉歪了歪头。 他刚还在思索接下来要怎么把琴酒糊弄过去——虽然暂时好像是把对方稳住了,但是琴酒他多熟啊,那家伙能这么就信了才怪,肯定还有后手——就见到了神色担忧的萩原。 后辈在哪个世界都称得上是个好警察,当他的联络人的时候为了方便两人联系,甚至特地去编辑社任职当了个编辑,后来世界融合之后还给他开了个签售会,据说准备了挺久。 在这个世界想必也是如此,他前脚才离开的医院后脚就发生了咒灵相关的案件,想也知道后辈脸上的担忧从何而来。 于是他想了想,对着萩原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对方约莫是会错了意,三两秒后,就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 “您没事吧,沢田先生?” 沢田纲吉已经是一米八几的身高,比起少年时和友人们相比简直是个小矮子的自己已经长进不少,但萩原研二还比他稍微高一些,约莫有接近一米九的样子,此时看着他微微低了头,往日上挑的桃花眼微微耷拉着,透露着担忧与关怀,简直像是一只温顺的大狗。 沢田纲吉摇摇头,忍住想要就这么撸一把的欲望……冷静啊沢田纲吉,这是这个世界的萩原研二,不是你熟悉的hagi啊! 忍住! 忍耐力逐渐超凡的教父先生手指都没动,揣着手,摇了摇头。 “给你们添麻烦了。”顿了顿,看见萩原研二的同事条子正拿着个什么东西检测,另一只条子又大声囔囔也不知道是谁把咒灵解决的真奇怪系统里没有记录,沢田纲吉说道,“如果要找祓除这只咒灵的人的话……” 他挠挠脸颊,不知怎么竟有几分不好意思,“是我没错哦。” 真是单纯。 虽然有着猜测,但听见棕发青年毫无防备地承认了这点的时候,萩原研二的心中还是浮现了这样的评论。 其实检测过后也能得出空气中残余的咒力来源于面前之人,毕竟上次的时间过后,对方也被列入了观察对象的一栏,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录入系统而已。 但像是这样乖巧又单纯地承认自己的行为还是让萩原研二深感对方的单纯——一般而言,这时候装作不知道打一个时间差,等盘星教的人来了之后再做行动才是有点心机的家伙的做法。 不过这个人是沢田的话,这种行为似乎就并不出人意料了。 他如此想着,掏出自己的小本本,打算先问一遍过一过,防止在自己心目中逐渐变得傻白甜(不)的对方说什么不方便透露的盘星教秘辛。 然而,在他开口前,看起来腼腆和善的青年挠挠脸颊,率先开口:“说起来,萩原先生之前说过的事情还可以吗?” 萩原研二:“欸?” “就是那个,让我加入你们特殊事件处理课的事情。”疑似一圈一只咒灵的可怕咒术师腼腆地说道,“我想了想觉得可以,就是不知道程序……萩原先生?萩原先生——?” …… …… “总之,就是这样。”大概模糊地说过尊尼获加的记忆出现问题的事情,伏特加牙疼地说道,“但是那家伙实在太能干了,已经打入了敌方内部,而且准备去条子那卧底。” 他抬了抬眼,看向面前端着笑面色毫无变化的苏格兰,兄弟好地拍了拍对方的肩:“所以我们准备让一个条子面生又值得信任的人去他身边帮忙……大哥选中了你,苏格兰。” 黑发蓝眸的青年笑:“我的荣幸。” 这点好像也跟尊尼获加差不多。 眼前的青年在酒精和脑补的作用下逐渐与棕发的那只重合,伏特加搓了搓脸,让这等奇妙的重合带着他脑补出来的替身剧本从脑子里滚出去。 “至于去尊尼获加身边的方法,”伏特加搓搓下巴,“黑麦威士忌你知道吧?叛逃的那个。” 他说道:“虽然是只老鼠,但是他潜入组织的方法据说还挺巧妙的,我建议你去打听打听可以模仿一下。” 苏格兰很是乖巧地点头应下。 伏特加觉得自己说的也差不多了,挥了挥手,很快离开座位。 半晌,自从伏特加走后就低着头的苏格兰——或者说,诸伏景光才抬起头来。 眸中的笑意已然尽数泯灭,他没再去碰桌上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拿起不离身的大提琴箱子,没入黑暗之中。 许久,在安静而安全的某处,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黑麦威士忌潜入组织的方法,你知道吗?”话说的很不客气,但称呼却骤然温柔,“zer?” 014 014 直到许久之后,沢田纲吉也还记得他出院的这天。 感觉到陌生气息睁开眼的瞬间,出现在眼前的是四颗脑袋。 照顾他许些日子的教众、夏油杰的两个养女以及压制住他下意识动作的夏油杰本人,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他的正上方,见他睁开眼齐刷刷露出笑。 美美子:“你醒啦。” 菜菜子:“小老弟。” 夏油杰:“恭喜出院。” 教众:“喔喔!” 沢田纲吉:…… 这什么沙雕环节。 他闭上眼,试图当做无事发生。 然而这可不是教父先生能说了算的。 不知怎么的他就被薅了起来,连洗漱都是夏油杰的咒灵傻呆呆地操纵着做的,镜子里反射出病房中的场景,是两个小姑娘连带着教众在收拾房间,唯一的大闲人夏油杰穿着便服却还下意识揣着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美其名曰“监工”。 窗外的日光一如既往地和煦,洒进房间后让人感到温暖又舒适,沢田纲吉叼着牙刷看着身后的一幕,竟然真有几分家人模样。 没过一会洗漱结束,还是咒灵递过来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被沢田纲吉轻车熟路地穿上。 就是在梳头的时候遭到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谴责。 沢田纲吉自己是一头短发。 然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变成了长发。 棕色的长头发坠在身后的感觉一开始有些怪异,但在他提出想要剪发却呼噜噜地跪了一地教众的时候沢田纲吉就知道这头长发估计会变成他在这个世界的限定lk。 但习惯了很还好,而且因为他的头发短而炸,这些头发并非像是琴酒那样披散在脑后的,而更接近于骸那样,只有后面的一截撒在脑后。 心情不错的时候沢田纲吉会掏出一根小皮筋,把这些乱糟糟的头发都束到一起。但因为也没打理过这么长的头发,所以手法实在算是粗糙。 这一举动率先被美美子发现。 菜菜子:“等——等!你在对你那头宝贵的头发做什么啊!” 美美子紧随其后:“不爱护头发!谴责!” 然后两个其实也没见过几次的小姑娘就叽叽咕咕地凑了过来,一人占据一边对着他的头发开始研究。 最后看着似乎确实丝滑不少的头发,教父先生露出轻松了的表情,一人给了一个摸摸头。 “谢谢你们。” 菜菜子:“谁!谁要你的谢谢啊!要不是你是夏油大人认可的家人,我们才不会管你的!” 美美子:“菜菜子害羞了。” 旁观这一幕的教众呱唧呱唧地海豹鼓掌,还擦了擦眼角。 总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出门时沢田纲吉和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轮椅面面相觑,转过头,就看到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个看天一个看地的模样。 转向另一边,身价据说已经超过十亿的盘星教教主已经十分自觉地站在了轮椅后,双手扶着轮椅的把手,笑吟吟的模样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故意的。 “沢田大人前些日才受了惊吓。”说话的是教众,存在感不强但一出手就是杀招,“所以我为大人准备了轮椅,用的是市面上最好的智能轮椅!十分舒适!速度上可与骑车同路竞技,用过了都说好!” 沢田纲吉:“……不再怎么说这个也……”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小姑娘一边搀一个胳膊,半软半硬地塞进了轮椅上。 等他真的坐在轮椅上,手上还抱了个据说是祝贺他出院的花瓶(实际上是两姐妹为了防止他站起来)的时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不是智能轮椅吗!夏油杰你这家伙推什么推还有菜菜子和美美子不要拍了啊!菜菜子你的手机是咒具吧!! 而走出们后就更离谱了。 显然是等候在外面的盘星教的教众也穿着统一的黑衣,齐刷刷地往他们身后一站,赫然让场景变得复杂——变得像是出院的□□残疾大佬和他的小弟们起来。 沢田纲吉甚至听见路过大厅时人们的窃窃私语。 “那是‘那个’吧‘那个’。” “带头的小哥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也是‘那个’吗?” “嗐,你可不知道,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走在前面的,一般才是狠角色,多半是这群人里面的大哥!” “咦惹,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帮派的……” 毁灭吧,这个世界。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在即将行至医院门口时,夏油杰突然停下了脚步。 沢田纲吉回过头,看见青年脸上神秘莫测的表情,一股不妙从心底升起。 没等他说什么,夏油杰抬起手,轻轻击掌几下。 说时迟那时快,数个黑衣教众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一台低调而奢华的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在车停稳的瞬间一条红色地毯“蹭”地飞着铺展开,黑衣教众们开的开门整理地毯的整理地毯,甚至还有个人飞快地打开了一把黑伞,快步走到他身前遮挡。 剩余的黑色教众则很有礼貌地站在红毯两侧,随着领头教众的一声令下,齐刷刷地九十度鞠躬:“恭喜出院!您辛苦了!沢田大人!!” 甚至有人在他们身后“砰”、“砰”地放着庆祝礼花,为眼前的一幕增加氛围感。 夏油杰亲切微笑:“这是大家想了很久的出院礼物,如何,惊喜吧?” 沢田纲吉:……太惊喜以至于变成了惊吓。 毁灭吧,这个该死的世界。 …… …… 诸伏景光蹲守在某个人的必经之路。 作为狙击手,等待是他最擅长的。 但与无数次等待猎物撞上枪口不同,这次虽然他等待的也是猎物,但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那种。 还挺棘手的。 他想起昨天问的幼驯染黑麦威士忌——或者说FBI潜入组织的探员赤井秀一当初卧底进入组织的方法,就有些脑袋疼。 按理来说,要不为人知地潜入到尊尼获加的身边去有许多种方法,包括幼驯染昨天说完赤井秀一的碰瓷大法后咬着牙贡献出的自己的惯用技巧,但是在此之前他从未与尊尼获加见过面,要快速地让对方辨认出自己和他是一个阵营的身份的话,还是用对方有所耳闻的方法会比较迅速……大概。 更关键的是这是伏特加说的。 伏特加其人其实不算很重要(喂),虽说是代号成员,但其实都知道这家伙大部分功绩是跟着琴酒搞出来的。所以他的重要性不在于他自身,而是在琴酒不在的时候,这个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琴酒的意思。 也就是说,让他用赤井秀一曾经用过的方法潜入尊尼获加身边,很有可能是琴酒的意思。 啧。 ——正是因此。 当沢田纲吉终于从刚才医院门口的一幕带来的尴尬中缓过劲来的时候,身下的轿车突然一停。 他抬起头,见到开车的教众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旋即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等、等等,这个剧本…… 他突然支棱了起来,抬起头试图看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夏油杰坐在另一边,见状,很好心地给他按下了车窗。 于是听见了教众紧张又焦急的声音:“先生?这位先生您还好吗?” 沢田纲吉没忍住探头探脑看过去,半晌,教众不安且歉意地站在了他的窗外。 教众九十度鞠躬:“实、实在抱歉,我似乎撞到人……十分抱歉,耽误大人们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