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 新生 春日清晨的阳光并不耀目,也不灼热,清清爽爽又带着暖意。 房间被这温柔的光拢着,屋内因少年人居住的凌乱都成了一种随性的温馨。 姜铭书就怔怔地坐在床上。 他的手边放着一台开着前置摄像头的手机。 好半晌他才轻轻地揉了揉还有点发懵的脑袋,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控制自己的大脑强行冷静,然后得出一个无论如何无法让人冷静的结论: 自己遇上了不科学事件。 他死了。 他又活了。 ……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起初姜铭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知觉告诉他不是的。 然后他以为是什么新型的报复手段,他如今的模样是整容导致的,然而前置摄像头中那张脸流畅自然、生动真实,远不是如今的技术所能达到的。 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经年累月的压抑中终于精神失常了以至于将自己幻想为另一个人——如果真是这种结局似乎也还差强人意——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他清楚他这个人最在意的就是清醒与理智。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答案便显得十分惊悚。 姜铭书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退出相机模式,转而打开浏览器。浏览器上的搜索引擎不是他熟知的那几个,陌生得叫人心慌。 他快速地查阅了一下近期发生的新闻,涉及国际局势、社会热点以及八卦明星,结果无论是哪个版块内容都与他的记忆对不上号。 所以,不只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吗?他还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巨大的荒谬感与不真实感涌上心头。他的眼底是一片茫然。 尽管不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但他检查过这具躯体,皮肤细腻白皙,身上没有伤痕,也并无生机消失的痕迹——那么问题来了,原先身体的主人呢?他是死了吗?死因是什么?心源性猝死吗?如果没死,那么他是作为这个身体的第二个人格而存在吗?还是说……他不敢想下去。 这个猜想对于他来说十分残酷。 他难道应该为可以来到全然陌生的世界抛下痛苦的前尘、得到这捡来的新生开怀大笑吗?他难道应该对这难得发好心的命运心存感激吗? 姜铭书讽刺地笑了一下。 就算自认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还做不到为着自己无谓的苟且而剥夺别人的生命。 他宁愿去死。 但是死亡也是不可行的。 他无权这么做。归根到底,这已经不再是他的生命。 进退两难的局面。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在规律的嗒嗒声中,他起伏的思绪虽然仍未平复,但面上却是恢复了平静。 “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风风火火的女声。 “铭书,快起床了哦!” 姜铭书沉默了一会,他没想到原来这具身体也叫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原先“自己”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如何与这个看上去是“自己”母亲的人相处,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装作自己还没怎么睡醒。 那道女声听到他的应答,确认他已经被叫醒,便自然地接下去交代起事情来。 “早饭你爸已经买过来放在桌上了哦,等会记得吃!我上班要迟到了就不送你去学校了啊,你如果来不及就打个的去学校啊!” 然后他听到女声抱怨着今天竟然睡过头了,一边火急火燎地远去。 确认她已经出门,他才松开紧张地攥紧的手心。 如何能不紧张呢? 他到底不是女人真正的儿子。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外人鸠占鹊巢了、如今不知道该去哪寻觅,将会有多么痛苦——而他呢,大概会被他们恨一辈子吧。 姜铭书深吸一口气,又不自觉地感到悲哀。 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也许应该直接跟他们说明情况。长痛不如短痛。这之后的事情,都可以吧,他们就算要打要骂甚至要自己偿命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活够了。 他这么想着,心情忽的轻松了很多。 于是他利落地起身下床洗漱。 镜子里的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样子,但已生得形貌昳丽,又被一片冷清的神色衬得更加出尘。 姜铭书早就在前置摄像头中见过这张脸了,再加上以前自己的皮相也是极佳的,因此并没有生出多少惊艳之感,只为这陌生莫名心塞。 打理完自己,他终于走出了房间。 这套房子不大,因此他在摸索了一会后很快就掌握了房子的布局。从窗外显示的地段和房子的大小与房内摆设布置来看,这一家应该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贫困。 姜铭书起先想到之前女人提到的“你爸买的早饭”,不由担心会见到原身的父亲,结果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家里有人,想来早饭应该是他上班时顺手买的,现在不在家中。 餐桌上放着一个用早餐袋包好的东西,他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热气腾腾的糯米饭和一包暖乎乎的豆奶。 解决了早饭问题后他又回到房间里,锁上门。 既然决定了要坦白,那么就等晚上原身父母都下班再一起讲好了。 学校他不会去,他还没打算面对那些和原身朝夕相处的老师同学,也不觉得这些人未来会接纳自己。 他对这个世界也不打算产生半分好奇——就像一粒蚕蛹,用密密麻麻的丝线包裹、封闭住自己,并称之为保护。 在房间里他无事可做,静静地坐在书桌面前发呆。 或许他的内心还是有点害怕坦白的也说不准呢。他自嘲地想。 但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他不会作答。 不过答案一定不是死亡。 在这漫长的寂静中,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惊动了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姜铭书。 屏幕上写的“妈妈”不停地闪动着,让他眉心一跳,不知道她突然打电话来是为什么。 姜铭书回忆了一遍今天的行动,忽然想起现在自己还是个中学生,工作日是要上学的,不像大学里没课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他好像忘记请假了。 悠悠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声:“喂?铭书啊?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没去学校,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么?” 他不好将真相说出,只能硬着头皮编:“嗯……早上起来头有点痛,大概感冒了。应该是昨天晚上头发没吹干就睡觉的缘故。” “啊?怎么这么不注意哇?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你请假?” 姜铭书少年时从未被人这么关切过,因而此时颇有些手足无措:“哦好……”顿了顿,纠结着还是添上了一句“谢谢”。没有加宾语。 想不到对面的女声音调突然高了一个度,听起来非常激动,“天哪天哪天哪!我家宝贝跟我道谢!呜呜呜呜,妈妈好感动啊!”说着还加上了一句欣慰的喟叹。 姜铭书却有些不习惯这样热情的表达,也不习惯于如此亲密的亲子关系,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他保持沉默。 那头的女声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他好好休息,还告诉他如果实在痛得厉害记得给她打电话,她就算翘班也会来带他去医院的。 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悄然攀上他的心头,让他的心颤了颤。 他突然开始感到慌张,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是的,他得认清楚现实。他得理性。 这种情感不属于他。 “……我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您安心工作吧,不必回来。”他平静地解释道。 “是吗?好吧,那你赶紧睡觉去。感冒虽然常见,但处理不好还是会发热的!” 听筒对面人的声音在姜铭书耳中颇有些遥远:“中饭晚饭打个电话叫楼下餐馆炒个菜给你带上来,妈妈认识那里的老板,不要不敢打!晚上我给你带慰问品。” 女声顿了顿,变得有点严肃,“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胡作非为……” 她又开始唠唠叨叨。 如果听筒对面真是一个青春期孩子,也许压根听不进这些有点“说教”意味的话吧。 但姜铭书一一应下。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又归于沉寂。 姜铭书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他用力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积攒的勇气似乎减少了一点。 他离开书桌,躺在床上打算以睡眠麻痹自己。 但姜铭书当然睡不着。此时的状态离清醒只隔了一层假寐的眼皮。 他甚至能感觉到室内光线的变化。 阳光斜射入的方向自东南挪到了西南,昭示了时间的流逝,也见证了床上人的忧愁。 沉溺在纷乱的思绪中不知多久,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接受 乔宛和姜建均回到家已经六点多了。 乔宛一进屋就把手里的食材一股脑塞给姜建均,敦促对方赶紧去把鸡汤炖出来,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儿子。 姜建均不赞同地皱起眉,“鸡汤当然要炖啦,但是急于这一会儿吗?我也急着见儿子好吧。”话毕将食材往桌上一摆,也往儿子房间去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站在儿子房门口的妻子转过身瞪了自己一眼,心下莫名。 “嘘。铭书还在睡觉呢。”她小声地用气声解释道。 于是原本大手大脚的男人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夫妻两个像是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因为熟悉房间的布置所以即使在黑暗中也没有磕碰到什么发出声响,俩人站在儿子床前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看着儿子熟睡的轮廓。 乔宛轻轻地把手放在儿子额头上探了探温度,又感受了一下儿子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吐出一口气,又温柔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她转头对着姜建均摇了摇头表示儿子没事,男人也才跟着吐了一口气。 两人开始向外走去。 “幸好没啥事。早上铭书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乖乖巧巧的,可心疼死我了。”乔宛还是用气音说的。 “嗯嗯。那——鸡汤还要炖吗?”姜建均也用气声问道。 “呃,那明天炖吧。”乔宛想了想,咬牙道,“我早点起来,争取铭书起床就能喝。” “算了吧我来我来,瞧你这折磨样。今天睡过头迟到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起床为啥不叫我?” “哎呀,这不是看你睡得香嘛……” 剩下的话语随着房门被关上而无法听见。 黑暗中,姜铭书等了一会,才静静地睁开眼。 他的睡眠很浅,在夫妻两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出于一种莫名的心理,他一直装睡到现在。 他也清楚那种莫名的心理是什么。尽管他称之为“莫名”的。 他的心砰砰在跳,仿佛要跳出他的身体。这是他在正常人的情境中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带着暖意的剧烈的情感。 这是不对的。停下。 他试图催眠自己,但失败了。心跳得更快了。 他的心不听他说话。 翻了个身,他久久无法平静。 那个酝酿了一天的想法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被实践。 ——也许并不是没有时机。 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就连窗外的月光也无法照进他黑沉的双眸。 ……但今天还是算了吧。明天。明天一定说。 心脏为着这个想法跳得愈发快了。 姜铭书沉默了。 黑暗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真是卑鄙啊。” …… 第二天最终还是姜建均炖的鸡汤。 因为他起得比乔女士早。所谓抢占先机。 在他慢悠悠准备着鸡汤的时候厨房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他探出头查看情况惊讶地发现是自己的儿子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铭书今天起得这么早呀。”姜建均乐呵呵地开口。 “嗯。昨天睡得有点久。” 他的儿子似乎因为刚睡醒,说话慢吞吞的,看到他在厨房还有点吃惊,动作顿了顿。 他以为儿子惊讶于自己所做的事情,所以自然地向他解释起来。 “哦,这个呀——你妈昨天买来慰问你的,本来想晚上炖给你吃的,结果你睡着了,所以我今天早点起来把鸡炖掉,好让你早饭后喝到热乎的鸡汤。” “……噢。” 他看到儿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补上一句“辛苦了”就缩回自己的房间中去了。 “铭书长大了啊,知道感谢老爸了。” 在厨房里的男人不由得感慨,和之前的乔女士如出一辙。 躲进房间的姜铭书默默叹了一口气。 昨天中饭晚饭都没吃,他早上醒来饿得不行,忍了又忍,终于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做菜剩下的火腿肠什么的,结果就偶遇了姜建均…… 他抬眼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有点恍惚,是四点没错呀。 起这么早……炖鸡汤? [好让你早饭后喝到热乎的鸡汤] 他又想起昨天听到的话。 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姜铭书在心底里苦笑。 他拿什么来面对、回应这样炽热且真诚的感情?他能拿什么来面对、回应这样炽热且真诚的感情? ……一个残酷的真相么。 “要是我不来这里该有多好。” 无法抑制自己消极失控的情绪时,他这么想。 可惜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靠着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思。 难道伤害别人是他的宿命吗?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被动还是主动。 姜铭书的手攥得很紧。 该死的命运有问过他的意见吗?!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骤然笑了。 那个笑同时带着令人毛骨悚然和肝肠寸断的成分。 不……不只有这一个选择。 “那让他回来不就好了么。”他轻声道。 ——只要放下无谓的抗拒和自尊。 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他甚至又笑了一下,却显得凄凉。 “不就是……做一个盗窃他人身份的卑劣之人吗?” 比起曾经的种种,区区盗窃……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是啊。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反正他总是有罪的。 早在那两个恶魔的真面目曝光后,自己或许就已经失去被人接纳的机会了。 如今的惩罚只不过是扮演另一个人一辈子,实在是太轻了。 ——又或者,最后被发现端倪才是他真正应得的惩罚? 无所谓了。 姜铭书再次闭上双眼。 而当他睁眼的时候,那些迷茫、无措、自嘲、痛苦、忏悔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乃至于冷漠。 他站起身,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房间,探寻起原身的一切。 没有记忆的异世孤魂,终于也要开始为融入新世界做出拙劣模仿了。 这个房间布置得极为温馨,可以从各种细节中读到房间主人热爱生活的证据:宽大的窗台上摆着几盆盆栽,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书桌上除了书本外杂乱地堆着一些物件,像是精致的小沙漏、小日历,以及自己动手组装成的迷你版埃菲尔铁塔等等,这些物件上都贴着主人自己加上的标签,上面写着赠送者的姓名以及赠送的日期;墙上的照片墙上挂着主人从小到大的照片,记录着主人的成长与经历,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爱和温暖;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把吉他,从毫无灰尘的琴身看得出主人时常使用它…… 从这种房间风格中,似乎也能读出房间主人应该是个生性温和、情感细腻、温柔亲切的人。 他又拿起手机,摸索着打开这个世界的社交软件TSG(全称“the secret garden”秘密花园,爱称“图书馆”),翻过原身与每个人的聊天记录,观察他的说话打字习惯、和不同人聊天口吻的变化、人际关系、在他人面前的大致形象、最近以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等等,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关闭掉TSG后他又翻了一遍手机里所有软件、备忘录和存储的文档、图片,发现原身在视频分享软件SZ(全称“streaming zne”爱称“刷子”)上有一个账号在更新自己的吉他弹唱视频,虽然播放量不高,但也积累了几百个粉丝。他点开id叫“似水流年”的其中一个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书桌。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抱着一把吉他,手指随意地或拨过或扫过白色的琴弦,明快清越又带着青春朝气的青涩嗓音便随着手指的动作流淌出来。 ——没有繁复花哨的技巧,他只是在轻快地、自在地弹着一支曲子。 姜铭书看了一眼下方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在称赞演奏者的情真意切,虽无高超的技巧但是让人听了十分宁静与轻松。 还有一部分手控在舔屏强烈要求演奏者出镜。 零星地分散着几条恶声恶气批评演奏者弹得不好、毁了原曲、只会营造氛围感的评论。 原身给每一条夸赞鼓励自己的评价作出了感谢的回复,也在每一条恶评留下了自己会更努力练习的诚恳保证。 看完所有的姜铭书心情十分复杂。 在爱意中成长的孩子如果没有变得飞扬跋扈,大抵就会变成这副温柔明媚的样子吧。 是他曾经不敢靠近的那类人。 他还发现在刷子的草稿箱里有两三个没有发表的视频,标题挺统一的,都是“hint”开头加数字。 里面还是那个场景,但是曲子不像先前发表的那样完整、结构完美,而是一个个小片段,正如标题所称的,像是记录下主人突如其来的旋律灵感。 肆意而温暖的旋律,凌乱而颇具想法的处理与构思,仔细鉴别了一下,他确信这是原身自己的创作。 尽管不成熟尽管幼稚,但里面倾注的热爱与温暖几乎让他窒息。 若是没有突遭变故,假以时日这些旋律经过扩充、改进势必会受到很多追捧吧。 他有些高兴又有些黯然地想。 把“hint”系列从“hint-1”看到“hint-3”,轻轻地放任自己沉浸在这如春日阳光般温柔灿烂的旋律中。 不经意地点进“似水流年”的资料片,姜铭书看到他的个性签名上写着一段话: [我希望你爱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希望你独立坚强温暖明亮。希望你在这寡淡的世界上,深情的活。*] 美好的期许。 也许是对听众说的,也许是对他自己说的,又或者,只是简单的引用罢了。 但伴着耳边柔和明快的吉他声,不知为何,一股久违的冲动猛烈撞击着看见这句话的人。 姜铭书几乎情难自禁。 他狼狈抬眼,险险没让那一抹晶莹落下。沉默着整理情绪。 吉他声还在空气中流动着。 轻快、惬意。 被很多人爱…… 对于以前那个声名狼藉的姜铭书而言这近乎做梦。 一提到这个词都有点畏缩。 ——“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② 但他现在已不是“他”了。 如果这是原身对自己的期待,而今因为心怀愧疚想要做出弥补的姜铭书会去做。 又或者他的内心也隐隐期待着这件事呢——这样还叫补偿吗? 他不知道。 决心 乔宛和姜建均都是早上七点的班。 他们干得虽然不是体力活,但也不是什么办公室活计,需要靠脑子和打字吃饭,因此对于这个上班时间并无甚怨言。毕竟在这个社会越是没文化就对不合理的工作时间制度越宽容,在这些人眼里,能有一份稳定的能糊口的收入就很不错了,哪还敢对于工作时间指指点点?更何况在上一辈的眼中,只要努力工作就一定会有回报。 姜铭书正在读初三,中考的压力下住校生要求六点五十到教室,通校生则宽容到了七点。 全家只有一辆轿车。 索性姜先生的工作地点离家很近,而他本人也并不追求所谓的“面子”,对于骑个电瓶车上班很能接受,因此没有产生太多车子使用分配的问题。 大部分情况下,乔宛会开车送儿子上下学。 在二中门口,乔宛把盛在保温杯中早上没喝完的鸡汤递给坐在后座的儿子,念叨: “记得喝汤啊,在学校里不舒服要及时打电话噢!虽然还有三个月就中考了,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定要劳逸结合!我们不求你读书很好只想要你健健康康……” 后座的少年顺从地接过保温杯,朝女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嗯。我会的。” 似乎有什么不同,但又不太能分辨。 他的笑终于驱散了乔宛这两天对于孩子突然变得郁郁寡欢的担忧。 她半是高兴半是心疼地想,看来确实是生病让孩子没有往日有活力了,好在现在总算恢复啦。 于是她又看了儿子好几眼,叮嘱了几句,这才开车离开。 姜铭书站在校门口回想了一下TSG中建的班级群群名,确认自己应该去九(15)班,然后才抬步走进学校。 二中是当地面积最大的公办初中,所有的建筑都采用一种整齐的简约风格,干净清爽,但无所分别。 有点为难人找教学楼位置。 好在有不少同学正三三两两地往一个方向走去,跟随着人流走很快能找到。 尽管是一所公办初中,教学整体质量以及学生素质和区里的私立初中有一定差距,但是由于学校特意把优秀的教师聚集在一个班里教授年级里排名靠前的同学,构成了俗称的“好班”“实验班”,即原身所在的班级,因此班级里的学习氛围还是很浓厚的。 等他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同学已经坐在位置上准备早读了。 看到一天不见的好朋友的身影,谢长宇激动得挥挥手,发出一声猿啼。 只见停在教室门口似乎还在观察什么的少年朝他定定地看来,然后起步向前。身后的光柔和了他的轮廓。 “你昨天怎么啦?”待姜铭书靠近了,谢长宇关切地问道,还在不停地挤眉弄眼加深这种关切——嗯,像个大猩猩。 姜铭书努力按照眼前之人的说话方式和与原身关系的亲近程度将之与TSG上的头像昵称对上号,最终确定面前之人就是原身最好的朋友兼同桌。 于是他一边轻松地笑笑,解释自己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一边把书包放在旁边的位置上,非常自然地坐下。 “嗷——好羡慕哇,我也想请假!昨天竟然进行了数学随堂小测!你运气真好……” 谢长宇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趴在桌上,还小心机地把语文书立起来遮住自己的脸。 姜铭书没有再理他,而是打开书本认真地看起来。 凭心而论,他自己的成绩是非常不错的,甚至称得上拔尖,但是他不确定这个世界的知识体系是否与他的世界相同,更不要提看起来很相似但细节上又不尽相同的世界历史地理了,这些差别都是他要在三个月内补完的。 再怎么说原身的成绩也算是班内前十也相当于年级前十,自己如果想要弥补原身的话总不能让他学业退步吧。 所以他一天的课也上得无比认真。好在临近中考没有多少人闲得发慌一下课就去找别人玩闹,大多是各自休整准备下节课的资料。因此姜铭书一整天也只需要应付应付一下这个非常黏人的同桌。 “……欸,小书书想读哪所高中呢?想和你上一个高中呀。” 在某节课下课,谢长宇仍保持着趴在书桌上假寐的姿势,那双眼睛却已经睁开,微微侧着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看着正在埋头背诵历史的同桌。 同桌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斜睨了他一眼,陷入沉思,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半晌才回答。 “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硬要说的话,我们市里最好的高中吧。” 谢长宇唰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抱着同桌的手臂呜呜地说着什么“小书书的目标好远大,为父甚是欣慰——但是为父考不上附中啊啊啊啊啊”,引得旁边的同学连连侧目。 姜铭书: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这里有哪些高中罢了。 他想了想,按照两人可能有的相处模式安慰道:“我也不一定考得上呢,只是愿景不是么?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好好努力一定可以上附中的。” 他的神色很认真,仿佛从心里这么认为,在这种真诚的表情的加持下,原本听起来有点像打鸡血的话莫名有了几分可信度。 谢长宇看看他,泄气地瘫回桌面,嚷嚷道:“请把‘们’字去掉好吧我明明——” 他转过头朝同桌望去,然后话就被掐断了——姜铭书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眼含信任,让他一下子不好意思说出“只是个混子”这后半句,只好捂脸仰天长叹。 “苍天呐,为什么我刚刚多嘴问了你一句啊——” 尽管仍将“摆烂”挂在嘴边,但是他却没有再趴回桌面了。 初三的生活还是很忙碌的。尽管学习内容不多,但架不住考试多。考试一多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三个月很快过去。中考的日子很快到来。 中考那天其实非常普通,除了老师们都穿着红色的衣服。没有诸如考试间隙家长送吃送喝安慰孩子的情节。大家就是很平常地,进入考场、考试、走出考场、复习下一门。讨论试题的行为并不被允许,也不受欢迎。 直到考完最后一门,姜铭书也没有什么感觉——让一个曾经就读于tp大学的学生来考初中题的确很难产生什么紧张感。 而这几个月的模拟考中他一直以绝对领先的姿态占据年级第一,不仅让同学们非常吃惊,也让老师们大喜过望,这种最后阶段逆袭的黑马老师以往也看到了很多,但是这么惊艳的还是第一个,甚至校长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夸赞他如果保持这个状态非常有希望拿下区状元。 “姜同学真是十分优秀啊,照我看来,这中考区状元很可能落在他身上!二位真是教子有方!” 满面红光的校长在某一次全市统考后打电话给乔宛和姜建均,如是说道。 乔女士与姜先生对于姜铭书的进步虽然感到非常震惊和骄傲,但是因为他们一向来就觉得自家儿子聪明懂事,所以也不怀疑。 并且他们总认为这是因为儿子给了自己太大压力,这三个月来拼了命地学习后取得的成果。 对于这两口子来说,孩子的成绩并不重要,健康喜乐才是关键。 “反正有爸妈在,你也饿不死,那么逼自己作甚么?咱也不奢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好啦。” 所以他们常常劝姜铭书劳逸结合,还给周末回家的中考生做大餐、带着到处玩,一副生怕儿子只顾着学习忘了玩乐的样子。 而对于他性格上的细微变化,两夫妻不是没察觉到,但是孩子之前毕竟还处于青春期,如今性格成熟了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正常人怎么会想到那个离谱的真相呢? 考完试上了车,一家三口坐在车里,其乐融融。 姜铭书的手支着脑袋倚在窗边,看着飞速向后疾驰的景物,听着耳边夫妻俩明里暗里叫他这几天放宽心好好玩的话语,神色恍惚。 这几个月他专心地处理“姜铭书”的人生,沉浸在或许是虚假想象的美好中,那曾经如影随形的梦魇未跟随着他,让他在午夜梦回时甚至生出几分庆幸。 这真的不是对他曾经不幸的补偿吗?还是说这其实是一场梦呢? 这是他从未奢望的、平常的、美满的日子。 但紧跟着庆幸而来的是更大的惶恐。 他就像突然间得到一亿巨款、每天反复查看自己的保险箱的人一样。 车子渐渐驶出市区驶入他们所居住的地方。 窗外那些繁华、那些高楼逐渐被冷清与低矮的建筑替代,消失无形。 …… 中考完姜铭书开始着手打理起“似水流年”这个账号。 从前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的是,他其实非常擅长音乐。 这或许要感谢来自于父母的教育和熏陶,然而又正是他们犯下的罪孽让自己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表现出这一点。 他至今仍记得,当他在文化节报名钢琴独奏的时候所面对的复杂的视线——他们在透过他看着谁呢?他们又在厌恶、在恐惧、在警惕些什么呢? 姜铭书受不了这种目光。所以他取消了原本的报名,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弹钢琴。似乎通过否认这件事情自己就能迎来他们的放心——简直是痴心。 而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这些染着污秽的遭遇,没人会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这就够了。 他想了很久,关于如何让很多人爱“他”。 搜索引擎上提到的方法,是提升外貌气质才气、真诚待人、温柔善良等等,也让他产生了一个疑问——若是身侧无人靠近,那么该如何处理呢? 毕竟人际交往端的并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逻辑,而是利益交换。 这样一来又陷入僵局了——现在作为初中生的他并不具备世俗意义上的“利益价值”。既没钱也没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他优秀的外貌以及成绩好带来的未定的“前途无量”……总不能真靠脸让很多人喜欢吧?当下的人有这么肤浅吗?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照例打开刷子按照原身习惯回复评论,然后意外地发现了一条很特殊的评论。 【落花时节又逢君:我很早就想要放弃了。实在是太难熬了。可是你的视频太温暖太明亮了,真的让我非常舍不得……但今天我终于撑不住了。对不起……以及、晚安,我最爱的up主。】 他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评论发出的时间——十分钟前,神色一肃,立马拨打了报警电话,向警察提供了这个id并解释了前因后果并恳切地希望警方能尽快确认当事人的情况。 做完这些,他抱着一切都还没发生的希望回复道: “先别睡好么?今晚的星空很美。明天天气预报说是一个好天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分钟没有回复。 一小时没有回复。 第二天没有回复。 未知的等待是如此煎熬。 好在这等待只是未知,并不是无望。 第三天他收到了来自“落花时节又逢君”的回复。 似乎是受到了开解,又或者经历了更多的事,“落花时节又逢君”的语气不再是那么悲观压抑的了。 【落花时节又逢君:谢谢你。今天天气也很好呢///(^v^)\\\\\\。】 他终于放下心来。 警方后来也给他回了感谢信,若不是他的及时报警,那个女孩可能就会因为错过最佳抢救时间而去世。 最后他回顾了一下整件事情,回忆定格在那一句话上,忽然得到了启发。 【我最爱的up主】 对啊。 原来爱还可以这样阐释。 谁说爱一个人一定要靠近他呢? 借助网络一样可以做到。 这就是中考完姜铭书打算好好运营这个账号的原因。 ……大部分吧。 尝试 姜铭书想要将“hint”系列完善发表。 依照他的眼光看来,原身是有天赋的。这几个连半成品都称不上的作品尽管简陋,甚至风格单一,但是拥有一个对于歌曲来说最重要的品质——好听。要知道现在市面上很多歌连这个水平都达不到。更何况原身这些歌的好听不是千篇一律的附和,不是刻意炫技的繁复,更不是对于以往听过旋律的拼接,而是带着独特风格的、有自己想法的。 当然其中也存在很多问题,但是瑕不掩瑜。他相信经过自己的加工完善,这些歌可以收获不错的反响。 不过这应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他先将“hint-1”原本的谱子记下来,然后坐在书桌前一边低低地哼唱着什么,时不时弹两下一旁的吉他,一边涂来改去,修修补补,花了几个小时将谱子大致改好了。 接下来是对他而言更困难的填词——有时填词也是需要心境和启发的。 他沉下心继续奋战——差点忘了吃晚饭,被乔女士逮着一通教育——尽管大体都写出来了,但结果却并不能让他自己满意。 他总觉得自己作的词缺少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与温情。 这个认知让他变得很烦躁。但他越是刻意地想要追求那种恬淡的感觉,越显得怪异。如此恶性循环。 他有些着恼地摔下笔。自己都讶异于此刻无法抑制的烦闷。 明明自己也明白作词不应急于求成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感到焦躁。 为什么? 姜铭书心里其实清楚地知道原因。 ——人之所以为独一无二的人,正是由于不同的思想内涵、不同的思维方式、不同的情感架构乃至于不同的经历记忆。 这些东西是旁人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完美模仿的。 同样,他也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原先的“姜铭书”在构思曲子时候全部的所思所感。 所有经他手而成的内容无一例外变作了所谓的“第二手资料”,尽管从现实物质的角度看这些内容出自同一双手。 而这些若隐若现的事实总是尖锐地提醒着他真相: 他不是“他”。他无法按照“他”的方式生活。他们从源头上就不是一类人。 ……他也注定扮演不好温柔明亮的人。 姜铭书不想接受这个真相。 所以他急切地希望完美完成这首歌。 以上这是恶性循环的归因。 桌前的少年用力眨了眨眼,双手扶住脑袋身体向后靠去,决定休息一会,放空大脑。 手机铃声将他几乎凝滞的灵魂唤醒。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还是那个快活的声音:“嘿!小书书是会来吃散伙饭——啊呸,来参加谢师宴的吧的吧的吧?” 经过三个月的相处,姜铭书也知道谢长宇的性格,说得好听点叫“外向大方”,说得不好听就是“哈士奇似的”,欢脱得很,因此便自动忽略他奇奇怪怪的表达,只淡淡回了一声“嗯”。 对面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那要不要上台表演啥!”然后发现自己似乎太雀跃了,又欲盖弥彰地稍稍矜持了一点,“咳咳,班长说散伙咳、谢师宴上大家可以随意一点,想表演什么就表演什么,主要是给中学生活留下一个生动的结局!我记得你会弹吉他来着阿拉拉……” 姜铭书哑然失笑,“怎么了?你好像在怂恿我。” “那哪能叫‘怂恿’哇,多难听!主要是吧,小书书平时都好神秘的呢——像是个书呆子欸!我这是为挽回你在同学们心中的印象努力!” 姜铭书摇摇头,面上带着无奈,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便随口应道:“好吧,记得帮我在班长那里报个名。” 话筒对面突然陷入了谜一般的沉寂,随后一阵兴奋的猿啼爆发开来,震得姜铭书耳朵生疼。 “嗷嗷嗷——你同意了!好好好!终于可以看到小书书一展琴技啦!我马上跟班长说!保证完成任务!好的您继续忙吧!我已经急不可耐了哦霍霍霍霍——” 电话被急匆匆地挂断了。 姜铭书揉了揉眉心,这通电话打断了他原本的焦躁与不安,让他的胡思乱想渐渐平复。 ……或许他应该向谢长宇那插科打诨的家伙学习,对着眼前的蛋糕嗷嗷叫就够了,别想太多,一边吃还一边惦记着明天的蛋糕从何而来。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眼睛弯了弯。 心情忽然变得放松起来。原本挺直的背脊慢慢曲起,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 他心思一动,忽然发现,现在他内心的轻快,不正是方才绞尽脑汁寻找的么? 姜铭书于是又立马将目光投向歌词创作。这次的写作竟然出乎意料的顺畅,也许这就是不同的心境带来的不同状态吧。 在亢奋之下他的进度突飞猛进,竟然一下子完成了“hint-1”的全部歌词。 他舒出一口气,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便伸了个懒腰,困倦地往卫生间去洗漱。 打理完回到房间,姜铭书照常打开刷子回复后台评论。 实际上由于粉丝量比较少,每天受到的留言十分有限,因此回复并不用花费他太多时间。 不过他也发现了也许是因为停更太久了,不少留言开始询问起了他的近况,问他什么时候更新——其中不乏骂他有时间回评没时间更新的暴躁言论。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不更新的。只是音乐的表达是一件很个人化的事情。他可以轻松达到原身的弹奏技术,但弹出来的曲子肯定会有差别,无论在情感的倾注上还是细节的处理上。所以他没有急着去模仿,而是让时间来为他的转变作出阐释。 三个月也许够了。 他想了想,往窗外遥遥望了一眼。今夜的月亮是渐盈凸月,接近圆满并且会越来越接近圆满。月光皎洁而明亮,繁星点点,宁静而平和。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然现在更新一下算了,反正时间还早,夜色正好。 姜铭书将相机用固定在前方,恰好能将满目月色收入镜头,然后把椅子挪到窗前,手里抱着吉他随意地坐下,调整了一下一旁收音的麦克风。他把之前调松的琴弦调整到了合适音高,自然地拨了拨。 观察到这个录制的角度应该会把脸拍进去,略一思索,又起身拿了一个口罩戴上。 坐在椅子上,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歌曲知之甚少,唯一了解的还是原身弹过的那几首。他自己世界的歌曲又不适合拿出来,那么只能唱一小段“hint-1”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慢慢回忆了一遍曲谱和歌词,姜铭书点下“开始录制”。 这种任务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再加上原身的嗓音条件不错,所以他录完后也没有做什么修音,用剪辑软件简单地把主体内容无关的部分删掉后随便配了个标题简介便传上了刷子。 做完这些已经十二点多了。姜铭书也不关注后续,毕竟他发布的不是完整版,再加上粉丝数不多,没道理播放量会高。于是他洗完澡便安然地上床歇息了。 姜铭书不知道的是,后续这个视频的反响远超于此。 …… “落花时节又逢君”本来以为生病之后自己的人生不会再糟糕了,大不了就是死嘛。但是她没想到,比起与病魔抗争的痛苦,看着爱她的父母为她四处奔波、低声下气借钱治病,每天强撑着精神鼓励自己坚持,更加令她痛苦。 曾经她总想着一定要努力康复,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不能让父母的辛苦付之一炬。然而她的积极、她的决心并没有感动疾病这个恶魔。在又一次因病复发而送进手术室时,透过冰冷的呼吸罩与无情的、泛白的灯光,她看见父母崩溃地大哭。 她一直知道自己康复的概率不大。她也知道自己的祖父就是死于这种疾病的。但此前她保持乐观,怀着一抹微弱的希望——直到她听见父母崩溃的大哭。 那种哭声,悲恸而心酸,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的父母都是很坚强很坚强的人。如果不坚强,那么妈妈无法在怀孕期间依旧坚持工作赚钱到临盆的时刻;如果不坚强,那么爸爸无法在因操作机器工伤失去两根手指后依旧找了一份搬水的体力活挣钱——然而他们现在在哭。她那自己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没掉一滴眼泪的父母在哭。在大哭。 因为她的病。 有时她都想给自己两巴掌。活了二十年,不仅没有让年过半百的父母过上好日子,反而让他们这样难过、这样忧愁,简直太不孝了。与其令他们在漫长的日子里无法挽回地见证自己生命的枯败,早日像蝴蝶一样轻飘飘地离开也许更好吧?她无数次这么想。 她还没确诊甲状腺未分化癌之前就在看“似水流年”的视频了。她并不懂乐理,对于她而言那些因高超的技巧被夸得天花乱坠的演奏并不能吸引她。 没生病前她喜欢“似水流年”是因为那时的她具有一颗年轻女孩子向往美好的心——无他,一个单纯的手控罢了。生病后多了许多从未有过的关于生命、关于生活的感触,再看“似水流年”的视频,却往往不在意原先她热衷的外在之物,转而被演奏者倾注在歌曲里的情感感动了一遍又一遍。 她时常看着“似水流年”的签名出神,觉得这一定也是他对于自己的期望——“希望你在这个寡淡的世上,深情的活”。 尽管从未与“似水流年”见过面,但她已经在心里笃定他的温柔。 终于撑不下去的那天,她抱着不知什么心态与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道了别,然后平静地等待终末的来临,却不曾想这个简单的道别不仅使她迎来了穿着警服的天使,更迎来了生命的转机。 父母知道了她的行为后又惊又怒,眼中含泪地批驳了她以为自己是拖油瓶的想法,希望她努力、开心地活下去;警察救下了她,并且在了解情况后为她向社会筹款,爱心捐款从四面八方到来……她仿佛活在一场虚幻的梦中。 如今她又开始继续抗争,积极配合治疗。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仍旧坚持乐观。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关心她的人,很多希望她康复的人,以及两个从头到尾一直默默守护着她、从未放弃的人。 她依然关注着“似水流年”,但是遗憾地发现他一直没有更新。于是每天空闲的时候就会登上刷子看看他更新没有,然后跟在别的催更评论下悄悄地补上一个“加一”。 今天本来也该是这样的。但没想到一点开刷子就有推送提醒显示——“您关注的up主‘似水流年’更新啦~快去看看吧!” 《月夜》反响 她下意识要划掉,结果一看内容愣住了。 随后她便激动起来,“啪”地一下点进去。 一条视频动态映入眼帘: 【似水流年:待此清凉月,可涤人间尘。 我发现这首歌好像很适合今天唱[视频]】 先是感慨了一下这只鸽子精上下句风格割裂的文案,接着从心地还没看就先用颤抖的手留下一条评论:“美好的一天从看见流年更新开始!” 然后才缓缓平复激动的心,将注意力放在了视频上。让她很意外的是,这个视频竟然快要一百万播放量了——要知道它还是凌晨发表的,到现在不过十个小时!难道她的宝藏up要被人发现了?! 她的脑子中思绪飞转,然而这些想法在视频开始播放后一下子销声匿迹了。 入耳的吉他旋律非常动听,潺潺如流水,皎皎如明月,宁静而轻快,令人不禁沉下心聆听,眼前一亮。 画面的正中心,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手里抱着一把吉他,室内光线很暗,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窗外散落进来的疏疏松松的洁白月华,这洁白的光轻柔地笼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他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他轻轻拨动着琴弦,修长的手指微微曲着,在琴板的光的反射下莹白如玉。他未经遮挡的如星眼眸偶尔看向镜头,便给观者带来一阵一阵惊心的悸动。 伴随着吉他明亮清晰的声音,人声终于缓缓加入。 少年的歌声如同朗照溪水的月色般清浅,带着玉质的微微凉意,却并不让人感到冷淡,像是明媚春日里穿着风衣抬头望着校园天空中纷飞的树叶时拂过脖颈与面颊的清风。 他低吟浅唱,温柔缱绻。身影在一轮渐圆未圆的桂月之下,显出几分出尘和飘渺。 “落花时节又逢君”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无论是这首歌还是这个构图与氛围,都让她惊艳不已。惊艳之余,她又能感到一股奇异的平和放松。 可惜这似乎不是全曲,视频只有一分半钟,进度条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她立马拖动进度条,再看了一遍。越看越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打开了评论区,不复以往只有稀稀疏疏几条评论的冷清,因为这个视频上了热门此时里面的评论已经过千了。 【天哪,第一次刷到这个up主的视频,这也太好听了吧!听起来甚至没有修音!up是吃CD长大的吗!!!】 【没有搜到这首歌欸,是原创吗!超级棒哇!!】 【什么时候出音源呀!在线等,很急!】 【听了好想哭怎么破?是我太脆弱了吗?】 【怎么这么短呜呜呜,剩下的我听不得吗?】 【感觉歌曲超级美啊,很有那种温柔的feeling!!!】 【年纪大了听不得这种歌,有一种既轻松又难过的错觉。】 【你们在认真听歌,而我在认真舔屏——这么美好的画面是我可以看的么!!!月光,少年,吉他,啊,我人没了。】 【在?这首歌确实很适合今天唱。因为今天是你我的定~情~之~日~(害羞)】 【谢邀。我就是人间尘,我需要up的涤洗。麻烦up报一下地址please~】 【十年老粉,不请自来,终于见到流年大大的真容了(虽然只有上半张脸而且光线还贼暗)!感动!BTW,光从流年大大的上半张脸来看,我赌他一定是个大帅逼,还是年纪不大的大帅逼!】 【同样十年老粉,感触颇深。没更新的这几个月我还以为up主是去愉快地玩耍啦,结果竟然是去进修了……】 【吉他水平真的进步非常大!肉眼可见!还有这自作词自作曲!我的妈呀想不到流年还有这一手呢!】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流年啦!现在,请叫我流年X plus(确信)】 【我观up有大红大紫之相,现在关注,以后就是老粉啦~】 还有很多很多。 大部分都是夸赞的,纵使有几个差评也被别人以“眼红”“酸”“吹毛求疵”等理由怼了回去,因此评论区底下氛围一片祥和。 “落花时节又逢君”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感受,既开心于流年大大终于被人看到了,又有种要被迫分享自己私藏的宝物的微妙。 不过说到底她还是高兴的,连带着做检查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太好了。她在心里想。 姜铭书本人看到的时候这个视频已经突破了200万播放,自己的账号也因为这个视频涨粉速度飞快。 在翻看评论留言的时候,看见网友那些洋溢着热情的言论,他的心情不知怎的变得很好,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晕开在眼底。 不过没多久他就陷入了苦恼:这么多评论,怎么一条一条都回复过去啊? 先尝试追赶了一下网友发评的速度,发现根本追不上后,他无奈地放弃原计划,转而写了一个置顶。 【似水流年:很意外能收到这么多大家的喜欢。第一次创作多有不成熟,谢谢大家包容。完整版还没开始录,但我会尽快完成的。以及,评论有点多,就不一个一个回了。】 下面的网友评论很搞: 【总结完整版音源制作进度:点击--创建‘新文件夹’】 【《很意外》《多有不成熟》《包容》,好家伙,新世纪的凡尔赛皇帝。您看看您的歌写得多好,还需要我们包容?】 【怪不得看到刚刚还在高频率回复消息的up主突然间不回复了。笑死,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姜铭书没打算让他们久等,毕竟热度这种东西没几天就散了,要把握住时机。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先后完成了录音、编曲和混音的工作——当然因为条件和资金有限,他并没有租用录音室也没有请别人帮他完成歌曲的润色处理,所有的工作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利用电脑软件完成的——顺带着研究“hint-2”和“hint-3”,日子过得忙碌且充实。 在正式将这首歌命名为《月夜》后,姜铭书把它上传到了爱乐云这个全国用户最多的音乐平台,同时发了个动态向听众们表示完整版音源已经在爱乐上了,敬请关注。 此时刷子终于结束了它播放器的功能。刷子上的用户转战爱乐云。 爱乐云的热搜机制是根据24小时内用户搜索频率的排序进行热搜词更新。 姜铭书发的那个视频现在已经有400万的播放量了——刷子上的流量与数据自然不能够与以明星-粉丝互动为主的星博相提并论,但真实度会更高一点,因此播放量破百万就已经算是成绩不错了,所以姜铭书的视频也称得上“小爆”,关注的人不在少数。 现在音源发布很快《月夜》便被转换软件的刷子用户顶上了爱乐云热搜,缀在热搜榜单的末尾。别看是末尾,但前面热搜的歌基本上不是来自著名的歌手就是来自当下很火的偶像团体,很少能看见素人创作者上榜。 因此《月夜》上了热搜榜单对于看惯了熟悉面孔的爱乐云听众们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再加上自来水的彩虹屁,自然而然他们就产生了好奇去听《月夜》,然后就被歌曲仿佛能带给人宁静轻松的魔力所折服,转身也化作了自来水,各处好评加安利,更有甚者回流到刷子,使得原先那个视频的播放量又迎来了一节攀升…… 各个平台用户的流动形成了良性循环。 《月夜》最高甚至排到了原创热歌榜的第十。 姜铭书对于这个成绩还是比较意外的。 老实讲,现在很多歌曲靠得都是包装和营销,通过铺天盖地的水军宣传和粉丝夸耀为这一首歌打上“好听”的记号,从而流传得更广——毕竟好听是一个多么主观的标准,随便扭曲一下也只会让还有审美的人吐槽两句“这都有人喜欢”而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 在这个“审丑”都快成为潮流趋势的资本运营时代,没有背景毫无疑问是素人创作者无法出头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这些跳出资本游戏直接接触到真实的听众的人,要么是歌曲质量高到离谱完完全全客客观观的好听,要么是歌曲主题契合了当下大部分人的所想引起了广泛的共鸣,要么是因为过于洗脑被某些短视频当作bgm大肆传播,要么就是运气特别好。 平心而论,姜铭书虽然觉得《月夜》质量很高,但旋律母本毕竟是一个仅凭一时热情、丝毫没有考虑市场偏好的半大少年做的,再加上他在修改的过程中也在尽量地保证与初版的一致性,所以也难免有人听不惯。再者,这种曲风的受众也有局限,大部分人只是听个旋律根本不关心它其中有什么内涵、有什么想表达的东西,如果没有特定的人生经历它能引起的共鸣极其有限。又,它很明显不具有短视频传播需要的即时性的“洗脑快感”。 所以综合上述内容,姜铭书认为这次的成绩还是带有很大的偶然性的。 但他不会有那种无谓的傲气,死不承认这次的成功是运气成分。 事实就是,不管歌曲质量怎么样,只有被看到继而才能被评价。 他的运气很好。 谢师宴 《月夜》再怎么火都是在网上产生影响,并不能影响到姜铭书现实中的安排。 今天是谢师宴的日子。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也是和初中大部分同学的最后一次相聚。 说是谢师宴其实相当不准确。毕竟在这场聚会上其实老师并不是主角,同学们的毕业分别才是——比起酬谢老师的饭局,更像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毕业晚会,从这点上看,谢长宇之前的称呼“散伙饭”倒是极为贴切。 乔女士非常看重这个谢师宴,还特地带着姜铭书去商场里买了一套比较昂贵的衣服。姜铭书直言不需要,百般推拒,却被乔女士一棒子打回。 她振振有词:“以前都穿校服看不出来衣服档次,现在难得要穿自己的衣服咱可不能被人瞧不起!况且我儿子多帅呀,这不得好好打扮一下?” 姜铭书根本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他,所以也不在意旁人对于他家世的想法。但乔女士维护自家儿子自尊的心意他能够读懂,何况他也疑心乔女士就是想过过打扮人的瘾,再加上说说是“宴”,其实也没正式到买礼服的程度,买的都是正常的衣服,平时也能穿,因此也算不上浪费,便没有再过多反对。 换完装走出房间的姜铭书立马被乔女士热烈的目光震住了。 少年上身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外面披了一件蓝白格纹的小香风外套,简单中透着高级感,又显出一股子轻松的时髦。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牛仔裤,面料质感很好,裤腿别出心裁地做了拉链设计,衬得少年原本就优越的身材比例更加完美,腰细腿长,十分养眼。他就站在那轻轻抬眼,就让人怦然心动。 “哇哇哇!!!不愧是我儿子!真帅!!要是我再小个二十岁绝对找你当老公哪还有你爸什么事……”乔女士激动地掏出手机连拍数张,一边拍一边叫。 旁边坐在沙发上莫名被点名的姜建均立马不满地皱起眉,抗议道:“好好说话,夸儿子帅就夸儿子帅,怎么还带嘲讽我的?要是没有我,铭书还不一定这么帅呢!” 乔宛:“自恋鬼!” 姜建均:“颜狗!” 姜铭书:……谁家父母跟小学生似的斗嘴啊。 不过,看着他们那么鲜活的模样,姜铭书又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幸福感不是拥有什么,而是实际拥有的和目标拥有的比较。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从不奢求过多的财富,从不埋怨自己微薄的所有,才能始终维持着这样纯粹的幸福吧。 他又一次强烈地羡慕起原身来。 “但是感觉还缺了点什么。”乔宛盯着挺拔如松的少年,琢磨着。 没一会她眼前一亮,冲进房间翻翻找找掏出一个卷发棒,凑到儿子跟前,“妈妈给你整一个超帅的发型咋样!” “……不了。我觉得现在的发型挺好的。” 他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得不承认时尚的完成度靠脸,但还是不死心地继续推销:“真的不试试么?我手艺很好的!你爸都说好!” 姜铭书默默看了一眼姜先生的“意识流”三七分微卷,没接茬。 姜先生和乔女士把他送到酒店门口之后就潇洒地离开过二人世界了,留下姜铭书慢悠悠走进酒店。 刚进门就被守株待兔的负责“迎宾”的同学拉住带到会场。 “姜同学这么早到呀~” 姜铭书一进会场,就看到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女生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没忍住冲他吹了个口哨,然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非常自然朝他打招呼,笑眯眯的。 然后没等姜铭书回应她就自顾自开始说话了,半是幽怨半是调侃道:“这几个月看你每天兢兢业业、刻苦学习的样子,我都不好意思来找你了。现在好了,我感觉我一中稳了。”一中是他们区最好的高中,虽然比不上市里排名第一的附中,但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那么恭喜你呀。”姜铭书其实不太认识这个女生,但听她这熟捻的语气,像是和原本的姜铭书挺熟的,便象征性地笑着应了声。 女生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重点是、我因为无人相伴而只能学习了!” 姜铭书不明所以,想了想,认真道:“其实你也可以找别人相伴的。” “那哪行啊,别人和你是不一样的。”女生故意用那种深沉的声线说,还装模做样地含羞带怯看了他一眼。 姜铭书不解,姜铭书愣住,姜铭书思考,姜铭书震惊:不会这是原身的桃花债吧? 说起来前世他母胎sl到死,这方面的经验是一点也没。眼下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皱着眉,看起来无措又苦恼。 怎料那个女生“扑哧”一声笑出来,笑意盈盈,眼睛里盛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光,“哎呀不愧是你呢~一如既往的好逗~安啦安啦,我没有强迫你去练习的意思,只是看到你背着吉他所以稍稍提醒你一下~”她冲他眨眨眼。 “什么?”姜铭书茫然。 那个女生瞪了他一眼,“三个月没练习已经完全忘光了这件事呢,我的大学霸。当初不是你自己主动要学的吗!”她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你这表情……不要告诉我你这三个月碰都没碰琴!” 提到琴,姜铭书已经完全反应过来,并且将她与TSG上的一个人对应上了。 首先,这个女生应该叫巫静,虽然名字叫“静”但本人似乎与这个字毫不沾边,然后……她应该是教原身吉他的老师——因为家里开琴行的缘故,她学了不少乐器。 原身的吉他就是在她家琴行买的。 现在实在不怪他没认出来,因为在TSG上原身和她的对话都在讨论学习吉他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显得这个老师非常正经靠谱。谁知道本人是这样恶趣味的性格啊。 “怎么可……”他下意识反驳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己确实三个月没碰琴了,还是中考完才捡起来的,没好意思说下去,于是骤然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点点头。 “不是吧,还真没碰过呐!作为你的师父,我对你十分失望——照你这样的进度,要何时才能接为师的班呀!”女生把手往脸上一放,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但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浮夸。 一时间搞不懂她想法的姜铭书只能微笑。 巫静一看见他这个笑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悔改之心,只能凄凄婉婉地扶住了额头,“行吧行吧不逗你了。总之我就是来提醒你,中考结束别把吉他一放到底嗷,记得练!别偷懒!凭借你在音乐上的天赋只要好好学好好练假以时日你的技术肯定很拿得出手!别荒废天赋啊!”说到最后她都有点咬牙切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姜铭书也不太清楚两人原先的相处模式,只能应道:“好。” “所以你今天背着琴是干嘛的?……难道你要上台表演?”巫静瞪大了双眼,“你刚刚还跟我说这三个月完全没练习啊,莫不是在骗我?” 不会吧,姜姜都会骗人啦?骗人的吧! “唔,没骗你。中考前确实没练过,但中考后偶尔有在练。” 巫静头皮发麻,“你的用词仿佛昭示了你练习时间的短暂与频率低。上台别发挥不出原水平让为师丢人哇!” “没事。手感没丢。”姜铭书简单安慰了一句,见巫静还是很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我甚至觉得我进步了。” 巫静心里不太相信,但毕竟知道姜姜天赋好,也许就是有人很久不练琴结果一练习完美保持状态、甚至因为很久不练后产生新的学琴感悟导致水平进步呢,于是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再加上这本就是个非正式的表演,就算弹得没那么好同学们也都会给面子捧场的。所以她便也没再纠结,叮嘱道:“好好表现,别让为师失望!” 然后她又拉着他扯东扯西,聊理想高中和最近生活,最后笑嘻嘻地跟他道了个别,转身钻进人群中——最后还不忘回头对他抛了个媚眼,和她甜美可爱的外表十分割裂。 果然十分恶趣味。 姜铭书深吸了一口气。 谢长宇这会终于到了,看见站在会场门口的好友,高兴地冲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哇为父好感动啊,小书书竟然专门在等我!” 姜铭书: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但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了一下,“你来啦。” “嘿嘿!好久不见呀!”谢长宇摇晃着脑袋,“一想到今天可以看到小书书表演就抑制不住地激动呢!” 他指指姜铭书背后的琴,好奇地问:“今天你要唱哪首歌呀?让我帮你把把关!” 姜铭书说了一个这个世界的毕业季流行曲的名字。最近在忙《月夜》的事没什么时间作非常充足的准备,所以这首歌还是前天他在爱乐上搜索关键词找到的。 谢长宇认可地点头,还有点多愁善感:“也是,毕业嘛就得唱这种歌……啊啊啊,怎么一下子就要毕业啦?为父好舍不得小书书啊!” 他又用力抱了好友一下,忽然有些闷闷不乐。 但在姜铭书刚想安慰的时候,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拍脑袋,顿时那种惨淡的表情烟消云散:“说起来我最近发现了一首超好听的歌呢!超级治愈!每次一听到那个旋律就不由自主地舒畅起来了呢!小书书害我这么难过,是不是应该补偿我、唱一下这首歌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呢?” “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你想听什么歌?”姜铭书无奈道。 谢长宇也没想到这么顺利,高兴地嗷嗷叫,兴高采烈地报出歌名:“《月夜》!” 姜铭书卡了一下,有点意外。 谢长宇以为他没听过,很积极地打开爱乐云给他展示这首歌,一边听还一边介绍,“你可别瞧不起这首歌是新人创作的,没听过新人都是怪物嘛,喏,这歌最近很火的,被那些媒体称为‘治愈系神曲’呢……” 他没声了,在认真地听歌,末了才有些感慨道:“这句‘初雪已落/又晓春风几度/繁花烂漫/不见人间寒冬/希望明天也是个晴天呀/无风太阳下/晒着好暖和’我超喜欢的!好温暖的感觉!像小书书给人的印象一样!” “……谢谢夸奖?”姜铭书挑眉。 “是真的呀~感觉小书书唱起歌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呜哇,更期待待会小书书的表演了!” 姜铭书想了想,待会他表演的时候谢长宇应该就能发现真相了,现在也没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于是淡定地颔首。 表演 两人又聊了一会,同学们和老师陆陆续续都到了,会场里热闹起来,几天没见的好朋友们凑在一起侃大山,聊着这几天的近况以及未来的愿景。 负责主持的同学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上台暖场。 在念完一堆聚会开场的套话后,主持人终于q了第一个流程——老师们的讲话以及同学们的献花环节。 老师们的讲话都非常情真意切,不乏真情流露。先不提平时就很感性的班主任,就连往日看起来十分冷酷只对公式感兴趣的数学老师面上都有微微的惆怅,让同学们莫名有点感动。不过毕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所以老师们最后还是把关注点从回忆过往转向展望未来,祝福同学们前程似锦,多了几分激昂的意味。 献花环节姜铭书被安排去给班主任献康乃馨。 他把手上的花递给班主任,认真地朝她笑:“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谆谆教诲。” 班主任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虽然年纪比较大但非常喜欢研究穿搭——据说她在社交平台上还是一个穿搭博主——心态非常年轻,平时与学生相处得也很好,此时就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只见她眼眶渐渐红了,有些伤感又有些欣慰地对这个优秀的学生说:“这些都是我们当老师的分内之事,没啥好谢的。倒是碰见你这样让人省心的学生,我才应该感谢你。上了高中也不能松懈啊,你这么优秀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然后她看向了四周活泼又单纯的毕业生们,动情地说:“我们班的同学都是顶好顶好的孩子,我就发挥一下语文老师的特长,借王冕《盆中书》的一句话勉励大家——愿君移向长林间,他日将来作梁栋!谢谢!” 台下掌声雷动。 随着老师们一个一个下台,主持人开始介绍接下来的活动——做游戏。 姜铭书对诸如“你画我猜”“谁是卧底”“蒙眼走直线”等游戏兴趣缺缺,便在下面专心吃菜。 谢长宇对于这些倒是热衷,几乎每个游戏都自告奋勇地上了,就没见他坐在位置上吃几口菜。 等游戏环节也过去了,主持人表示大家先享用一下美食,过一会儿要进行的是今天最后一个流程——班内才艺表演。 原本开始有些疲倦的同学们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纷纷发出激动的不明叫声。没办法,中学时代的幼稚鬼就是这样喜欢起哄。 第一个表演的是班里公认的多才多艺小美女,也是代表九(15)班参加学校举办的文艺汇演的常客。以前她跳的都是古典舞,裙袖翩翩的优雅舞蹈,今天竟然出乎意料地跳起了现代舞,让人耳目一新。 第二个上台的是班里的调皮蛋、显眼包,他没有正经地表演才艺,反而是给大家整了个活——把自己打扮成《名侦探XX》中的小黑玩起了角色扮演。引起了同学们热烈的反应。 接下来上来的同学有正经的也有不正经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欢快。 巫静凑到姜铭书身旁,“你是第几个呀?” “下下个就是我。” “噢——感觉氛围挺好的,你别紧张。” 姜铭书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紧张。谢谢关心。” 巫静叹了一口气,走掉了。 姜铭书思索了一下,认为巫静应该还是担心他表演有问题,所以特意来安慰他。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她教原身弹吉他的,为什么自己不上台展示展示呢? 他看看已经走远的身影,沉思片刻,决定发个消息问她。 然后又静下心来继续欣赏同学们的表演。 直到到他上台前几分钟才收到回复。 巫静的回答非常简短,且离谱。 【因为我是社恐。】 嗯……怎么说呢,的确很符合她的性格。 他一阵无语,也没多问,把琴从琴盒里取出来稍微拨了拨,准备上场。 主持人还在试图吊大家的胃口,迟迟不肯说出下一个上场的人的名字。然而这里毕竟不是舞台,还有后台这种东西,姜铭书候场的时候就是坐在位置上的,他拿着吉他的样子早就让大家被剧透了。 尽管如此,当主持人说出姜铭书的名字还是引起了同学们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欢呼。 学神表演谁不好奇?更何况是人缘很好、脾气很好的学神! 在一众期待下姜铭书淡定地走上前,调整好话筒的位置后朝观众展颜一笑。 他本就生得好看,像是天上稀稀落落的星辰,被台上的灯光一照显得更加虚幻,这个笑却打破了他那种令人只敢远观的距离感,仿佛月亮落入水中,揉碎了一池春水。 台下忽然陷入寂静。 姜铭书没有在意,低垂着头轻轻拨动了琴弦。 “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回忆往事似昨日 这里曾留下我们的足迹 这里曾拥有我们的青春 毕业分别的伤感与祝福 青春岁月一去不返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伙伴 如今却要走向各自的方向 教室的灯火辉煌 操场的呐喊声声 我们曾一起奋斗、一起梦想 如今却要走向各自的方向 ……” 少年的声音清透明亮,语调是微微上扬的然而语意是逐渐下沉的,如丝绸一样绵长而细腻的情感伴着曲调悠扬、旋律清新的歌曲缓缓流入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吉他的声音充满抒情性与故事感,安谧而温暖,轻盈而忧伤。 巫静感到很吃惊。 她对于姜铭书的演奏技巧倒没什么诧异的,这首歌的指法不算难,并不很能看出演奏水平。 让她没想到的是,姜铭书不仅在乐器的学习和曲子的创作上有天赋,就连对情感的揣摩、把握乃至于表达上也这么厉害。 要知道现在还是有很多学习乐器、甚至是以乐器表演为生的人,只在意花哨繁复的炫技而忽视了对于情感的表达,导致最后的演出效果乏善可陈。就算有表达,经常也是浮于表面,没有真正地投入自我意识,因此难以打动人心。 她眼睛发光地看着站在台上的少年,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更加严格地要求他,不让他荒废天分! 与此同时。 谢长宇也很震惊。 他震惊的点和巫静不太一样,他对于姜铭书惊艳的表演毫不意外,倒不如说,他根本想象不来姜铭书表演拉跨的画面。 他只是觉得——姜铭书的声音真的好像《月夜》的演唱者啊!简直一模一样! 他眼光真的好!当时就说了好友唱起歌来应该就是《月夜》的感觉! 谢长宇沾沾自喜地想。 “莫非……我真是个天才?” 姜铭书不知道两人的内心活动,仍然在低低唱着: “…… 前方的路虽然未知 但我们已做好了准备 祝福你们能够梦想成真 也祝福自己前程似锦 毕业分别的伤感与祝福 青春岁月一去不返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伙伴 如今却要走向各自的方向 ……” 唱完,吉他的声音渐渐转弱直至消失。 他放下琴,向同学们鞠了一躬。 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什么声音的会场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许多真性情的女生听歌的时候早已红了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但在姜铭书鞠完躬后还是使劲鼓着掌,而一用力,眼泪水就啪嗒啪嗒控制不住地掉下来,看起来既可怜又好笑。 “想不到姜同学居然这么厉害呜……” “家人们谁懂啊,又帅学习又好又有才艺,这不妥妥的男主!” “全体目光向我看起,我宣布个事!从今天起,我就是姜神的狗子啦!” “我就不一样了。我早就是了~” 女生们反应激烈,男生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他们关注的更多是——你小子竟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怎么都不告诉兄弟藏着这一手呢! 总之结果就是姜铭书下台时被无数道灼热的目光所包围。 “小书书不愧是你呀!太好听啦!还有,太——帅啦!”谢长宇一下子扑到好友身上,然后手搭在他的肩上,推着他离开了人群视线的中心,一副不愿旁人多看的样子。 “怎么啦?”姜铭书觉得谢长宇应该是发现他网上的身份了,但还是配合道。 “我跟你说,我发现你和‘似水流年’的声音超级超级像!如果你去翻唱的话一定会有很高播放量的——别人会以为你就是原唱嘞!到时候不是可以财源滚滚嘛!”谢长宇认真地看着他,似乎为自己发现这件事很骄傲,还有点跃跃欲试。 此人提到钱两眼放光的模样也无意间暴露了自己财迷的本质。 姜铭书:…… 高估他的线索提取能力了。 他斟酌着用词,“有没有一种可能,原唱就是我?” 谢长宇灵动的目光呆滞了。他看了看旁边的好友,舌头突然打结了,结结巴巴地说:“原、原来是这样,难、难怪……” 他眼睛突然瞪直了,仿佛大脑终于处理完刚刚接受的信息,“我去!原来《月夜》是你创作的!我去!”他又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去”,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猛地用手箍住旁边那个没收敛着笑意的人的脖子,把自己挂在姜铭书身上,狼嚎道:“小书书——我们坚不可摧的父子情谊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没告诉为父!为父好伤心呐!” 姜铭书淡定地把那只爪子扒下来,解释道:“我以为你可以自己发现的。” “虽然很感激你相信为父的智商,但是很显然为父……”谢长宇不好意思地飞快瞄了他一眼,然后自然地略过关于智商的讨论另起一行,“哇,那你不是火啦?我看这已经在爱乐的原创热歌榜单上待了好几天呢——现在还在欸!” 姜铭书摇摇头,冷静道:“这很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昙花也比铁树好吧?有的人就是一首歌吃遍天下呢!”谢长宇不在意地接话,然后开始两眼发光地问他凭借这首歌能赚多少钱。 “不太清楚,收益应该和播放量和下载量挂钩,嗯……算是长期收益。” “……小书书,”谢长宇突然严肃地看着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苟富贵,勿相忘!” 姜铭书满头黑线。 看海 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 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地往会场外走去,从今往后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再相见。 但至少此刻他们还在一起欢笑。 姜铭书没什么感慨。 倒是谢长宇又在这里唉声叹气,浑然不见刚才神采奕奕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那我就先回去啦。”姜铭书看了看前面路上停着的绿牌车,把它和记忆中的车牌作对照,确认这就是他打的车后,转过头向谢长宇道别。 “噢——”谢长宇勉强打起几分精神,和他道别,“下次见啊小书书!” 姜铭书应了声,大步朝前走去,伸着手很随意地挥挥。 谢长宇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 在等中考成绩出来的这些日子里姜铭书也不想出去旅游。 他就喜欢待在房间里琢磨谱子和歌词,觉得灵感枯竭或者有点疲惫的时候就看看高中课本唤醒一下沉睡的记忆或者弹弹琴,还挺安逸的。 然而这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没让他有什么感觉,却是让乔宛和姜建均忧心忡忡。 “铭书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孩子他爸,儿子不会因为中考出分压力过大了吧?都怪二中那个讨人厌的校长!成天说铭书会成为区状元——他知不知道这样会带给铭书很大压力的呀!混蛋!”乔宛先是有点焦虑,但说着说着变得咬牙切齿。 “虽然我看咱们儿子不像是会被那个校长说几句就压力山大的类型……但确实不能这么闷下去了。孩子嘛,还是要出去玩玩活动活动比较好。” 于是他们两个就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凑好假期带着儿子出去玩,以及最重要的——去哪玩? 考虑预算和时间有限,或许只能在临近的省市游玩。 乔宛想了想,提议:“去那个很大的动画主题游乐园?” “我感觉铭书不看这些。” “……有道理。” pass—— 姜建均咳嗽一下,试探性地说:“那去那个还挺有名的古镇?” “听起来不错。但好像从没见过铭书对古建筑什么的感兴趣诶?……嗯,要不咱也别瞎猜了,去问问铭书的意见?” “……有道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反思为什么之前没想到。 但沉默并不影响行动,于是他们还是敲开了姜铭书的房门。 姜铭书看着面前两个眼神闪烁、但又带着诡异期盼的人,面露不解:“怎么了么?” “咳咳,也没什么事,就是问一下,铭书有想去玩的地方吗?”见儿子似乎下意识要脱口而出“没有”的样子,乔宛飞速地补上了后面的话,连停顿都不停顿一下,“你看啊你爸这几个月一直在工作他觉得超——级无聊刚好你才中考完不是非常有空吗就想着带我们一起出去玩吃喝玩乐费用他全报销怎么样心动了吗?”说完对姜建均眨了眨眼。 姜先生:…… 行吧,只要儿子别继续在房间里自闭就可以接受。至于乔女士?——她开心就好。 听到乔宛这样说,姜铭书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说:“我都可以。你们决定吧。” 乔宛锲而不舍:“不行哦。每个人一定要选一个想去的地方,然后我们进行投票表决决定最终去哪!” “唔。”姜铭书已经明白他们的真正意图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思考了一会儿,“那我就选海边吧。随便什么海都可以。只要是海。” 乔宛立刻接上:“我就选那个很大的动画主题游乐园吧。” 姜建均:“我选那个还挺有名的古镇。” 姜铭书:……你们是一点儿也不记名字啊。 “好,那么开始表决!规则是不能自己投自己!我先来!我觉得比起那什么古镇,还是海边听起来更有趣!我投海边!”乔女士很积极。 “嗯……比起游乐园果然还是古镇更吸引我。那么我选古镇吧。”姜铭书很配合。 “压力给到我了。咳咳。海边和游乐园……真难抉择呀。”姜先生装模作样地表演了一通“你们俩我都喜欢但是很抱歉我只能选一个”,在乔女士无语的注视下,终于给出了结论,“可惜我已经过了爱玩游乐设施的年纪了,哎,好无奈哦,但岁月不饶人啊,只能选海边了。” “好!那么我宣布!我们就去海边玩啦!嗯嗯,海边不错,正好我们离澄海很近也就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乔女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盘算起来。 她丈夫只是宽容地看着她。 姜铭书静静地看着这对普通但纯粹的夫妻,明明一直在笑,鼻头却微微发酸。 ……奇怪,我难过个什么劲。 他眨了眨眼。 绝对是错觉吧。 乔宛和姜建均都是行动派。 刚定下要去海边玩,当天晚上就做好了攻略请好了假,并告知姜铭书他们第二天立马出发。 连姜铭书都被这效率震撼到了。 幸好昨天他刚加工完善好“hint-2”和“hint-3”,词曲基本上都没问题了,本来也想着休息一下考虑一下未来,因此不存在计划被打断的问题。 说起来,他也没打算那么快要发表这两首歌。因为它们和《月夜》的风格比较接近,他担心与《月夜》间隔时间太短,听众也许会产生审美疲劳。再者,如果有朝一日他要发行类似风格的专辑的话,他希望至少里面能有原身的痕迹。 想到这他微微一愣。 ……自己怎么开始想着发行专辑这种事了? 先不提他刚开始只是为了获得喜爱而打算好好经营刷子账号,选择发表“hint”系列也只是因为这是原身未完成的作品,他希望这些作品能被听见,根本没有考虑过走上音乐人的道路。 单单是填充专辑的歌曲从何而来就很令人苦恼了吧?——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音乐创作的天赋。尽管帮助原身修改处理过曲谱,但是这都是有一个基底在那的,再怎么修改也不会脱离核心的母本,而若是自己创作,那可是从打底开始啊,还要经过歌曲灵感、歌曲概念的思考等唯心环节,他从没有尝试过,所以心里没底,惴惴不安。 这次突如其来的旅行计划使他从对未来的纠结与不安中解脱出来——至少是暂时的。 第二天天气非常好。天空一片蔚蓝,像是被清澈的湖水洗涤过一般,没有一丝阴霾。 乔宛的心情和这晴空万里的天气一样美好。 “铭书铭书!你看这个咋样!” 从停车场出来还没到沙滩的这一路上,有很多小摊在卖东西,像什么水枪沙滩铲沙滩桶沙子模具沙滩鞋……嗯,很会揣摩市场需求。 现在乔女士就在指着一顶后边打了一个巨大黑色蝴蝶结的太阳帽,眼睛亮晶晶地冲姜铭书喊。 姜铭书沉默了一下,不太懂乔女士浮夸的审美,但还是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就买吧。” 不料乔女士却摇摇头,“景区宰客很严重的!我打赌这个帽子肯定50元往上!所以我才不买呢。而且我都快四十了,怎么还会喜欢这种大蝴蝶结!” “……那你?” “哎呀,这不是想要看我帅气的儿子戴戴看嘛~” 姜铭书对着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噎了一下,说不出拒绝的话,“……你开心就好。” 此时的姜铭书终于体会到姜父的心情。 于是听话地戴上了帽子的姜铭书受到了乔宛各角度的拍摄和让人麻木的称赞。姜父也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 姜铭书:?就很怪。 最后他们在店主失望的目光中一顶帽子也没买就走了。 不过一路过来他们还是买了小桶和防水袋,据乔女士说等会大家一人一个小桶可以比赛谁捡的贝壳多。 越往沙滩走,那隐隐的海的颜色就越清晰,直至金色的沙滩和浅蓝色的海水毫无遮挡地映入视野。 他们一行人没有换泳装,只是穿着短袖短裤。把运动鞋脱了寄存在沙滩上的物品存放处,几个人便穿着带来的拖鞋往海边走去。 ——然而拖鞋毕竟不是沙滩鞋,沙子很容易地进入鞋子那明显的颗粒感使人踩着极不舒服,鞋子还动不动走两步就掉掉,所以他们干脆就把拖鞋也脱了提在手上,光着脚走在沙滩上。 沙子没有想象中的柔软,甚至偶尔会被混杂在其中的很小的石子所硌到脚,使得光脚也没那么浪漫了,有一种理想与现实差距的骨感之美。 纬度比较低的海颜色总是浅浅的。无尽的浅蓝色波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光。这种蓝色淡雅而纯净,就像初夏的天空,清新、明亮。 潮水一阵一阵涌起,又一阵一阵退走。沙子沾上海水,失却了它的轻盈,变得粘粘稠稠;海水吞下沙子,丢弃了它的澄澈,变得混混浊浊。 他们缓步走在潮起潮涌的边界,感受着脚下时而冰凉时而温暖的触感。 也许是专注着欣赏海景了,没有人说话。 海风抚过姜铭书的发顶,揉乱了碎发。 他有些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景色,疑心自己其实在梦中。 ——在令他厌倦的前半生里,他从未去看过海。 作为罪人的孩子,对于他而言,大海是既亲切又遥远的。它宽大、宁静、包容、自由,仿佛永远温柔地凝望着你。……以至于他偶尔也会在心里默默祈望,海洋能容纳他的污秽。 而如今站在大海面前,他却因胆怯不敢向前,生怕己身之浊墨洇染这满眼清澈。 啊呀,好端端的,想这些干嘛。姜铭书小幅度晃了晃脑袋。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 抬头发现乔宛朝他笑得灿烂:“我们来拍照吧!这可是family pht!” 姜建均也赞同地点点头,“难得出来玩一次,是应该好好记录。” “对吧——来铭书你站我们中间!”乔宛把他拉到姜建均旁边。 姜先生吐槽:“别了吧,还是你站中间比较好,‘凹’看起来比‘凸’和谐。”于是他成功收获了一记爱的小拳拳。 他们把手上提着的鞋子放在潮水冲不到的地方。 乔女士转头社牛地勾搭路人给他们拍照去了,只留下父子两人呆在原地。 姜建均的视线落在纯净的海面,面色深沉,忽然开口:“出来玩就要开心点啊。别想那么多。享受当下不好吗?” 姜铭书转过头看他。 “什么区状元市状元,我们一点也不在乎的!不要因为那个混蛋校长的话给自己太大压力!”姜先生像是很懂他地拍拍他的肩。 姜铭书:……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这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笑容,纯粹而真实,就像早晨穿透云层落在房间里将沉睡之人唤醒的阳光,温暖炫目。 “好。”他应道。 新歌 乔女士的社交能力非常强大,她很快带来一个年轻的女生,并且两人聊天的话题已经从拍照拐了十万八千里到了情感问题,好在没有只顾着聊天忘了正事。 “看这边!三、二、一、乔阿姨美不美——” “美——” 照片定格在这一瞬间。画面里乔宛因为年轻女生的问题忍不住笑容更加灿烂,而她左边的姜建均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了无奈且熟练的宠溺表情,另一边的姜铭书则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眼睛微微弯起。 乔女士很满意,尽管自己笑得太灿烂了导致看起来有点傻兮兮的。 她热情地对女生说着感谢之词:“太谢谢你啦小姑娘!把我们拍得这么好看!” 那女生应该是大学生,很快红了脸,摆着手否认,“没有没有我拍照的水平就一般——是你们一家的基因太好了……”她说着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姜铭书。 剩下两人也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女生收获了很多的正向情绪,开开心心地走了。 “那么接下来——”乔女士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来,“是时候进行这个环节啦!” “来比比看谁捡的贝壳最多且漂亮吧!” 因为是娱乐性质的捡贝壳,并不是真希望搞到什么罕见的贝壳,而且他们也不想太吃力,所以并没有找个铲子淘宝似的挖沙子下面埋着的贝壳,而是选择了更轻松愉快的方式,就是在海浪涌到岸边的时候找到并快速捡走被海水带上来的各类贝壳,有点类似赶海。 由于贝壳的质量比较轻,被海浪带上沙滩后如果不立马捡走很大概率就会随着退却的海水回流到水更深的地方,再加上海浪涌上来时沙子会漂浮在水中,非常阻挡视线,因此想要精准地抓住那个贝壳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但姜铭书捡贝壳总是一抓一个准。 路过姜铭书的乔宛看到他桶里已经逐渐堆起来的贝壳,再看看自己只有零星贝壳的小桶,整个人都惊呆了,觉得自己可能注定赢不了:“哇儿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强了吧!教教你老妈吧——” 还在低头认真盯着涌上来的一层海浪试图找到贝壳踪迹的姜建均听到这话,直起身望了一眼不远处再次俯下身朝水里一捞便收获了一枚贝壳的少年,也很佩服:“年轻人眼睛真好!——也教教你老爸吧!” 姜铭书把刚刚捞到的贝壳上有类似环形花纹的环文蛤丢到手上提着的小桶里,“是不是很多时候你们都看见贝壳了只是抓不到,等再抓的时候贝壳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对吧?” 两人点头。 “其实解决方法也很简单,”他随口答道,“只要第一次就抓到就行了呀。”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所以说、怎么样才能第一次就抓到呢!”两人无语。 姜铭书简短道:“稍微预测一下贝壳可能的运动轨迹。” 两人:…… 比起依靠自己的脑子,果然还是依靠自己的老花眼准确度更高吧! 结果毫无疑问地是姜铭书大获全胜。 他捡上来的贝壳不仅数量多,而且品种多,各式各样,不仅有日月贝、扇贝、文蛤等贝类以及凤尾螺、鸡心螺、皇冠螺等螺类,还有叫不上名字但是颜色非常独特的贝壳。 捡完贝壳后他们一起看海、闲聊,然后趁着夜色还没彻底暗下来启程回家。 上楼之前,乔宛在楼下的店铺里将今天刚拍的合照洗了出来,还特地每人一张。 她振振有词:“这样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把照片放在皮夹里啦!在上班或者上学的时候拿出来看一下就可以瞬间回忆起家庭的温暖!” 不过姜铭书没有皮夹。所以他上楼后想了想,把照片压到了自己的透明桌垫下。然后顺势坐在了书桌前。 他低下头,垂眸盯着这张照片,有些愣神。 陌生的情绪在胸腔中翻腾,让他有些难受。 似乎是为了找到安全感,姜铭书无意识地握住手边的那支笔,在桌上摆着的草稿纸上不轻不重地戳着。 戳了一会儿他发起了呆,然后打开笔帽将笔尖置于纸张之上。 ……他想借助音乐来表达这种情感。 是的。 他想写首歌。 之前那个问题他其实考虑了很久,关于究竟走不走音乐这条道路。 姜铭书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偏好,前一世一直按部就班活在他们的安排下,也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但是原身不同。他喜欢音乐,也有天赋,父母都很爱他也很支持他,他可以选择任何自己想走的路。 姜铭书觉得既然已经成为了如今的“姜铭书”,那么自己也就不再是单单为着自己而活的了,因此他不能随便替他人做决定。 于是在今天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乔宛和姜建均一个问题。 “如果我以后从事的不是传统职业你们会阻止我吗?” 乔宛白了他一眼,“你能养活自己不就行了?为啥一定要传统职业?你不知道吧,有些传统职业才是天坑呢。” 姜建均则温和地回答:“当然不会。你喜欢什么我们都支持。” 乔宛也点头:“对呀对呀。你喜欢什么就去做好了。嗯……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跟我们说要当原创歌手、要获得很多很多喜爱吗?那时候我们就同意了呀,怎么又来确认一遍?我们看上去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吗?” 原来如此。 就在那时,令他一直犹疑不定的答案确定了。 ——这也是他现在尝试写歌的原因。 姜铭书原以为自己第一次独立创作会很卡很痛苦。然后写完第一稿还会像他处理原身那些谱子一样,翻来覆去地修改直到最完美的一版。 但是出乎意料地,他仅仅是刚开始落笔的时候速度有些慢,脑海中思绪比较杂乱,并没有对自己要创作的歌曲有一个详细的思路。然而后面写着写着,音符就像本能一般随着他胸中流转的情感倾泻到纸面,心中那道起初只是由思想、情感以及记忆的印痕所构成的、若隐若现模糊不清的旋律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越写越顺畅,甚至连乐器都没有拿起来过。 不到半个小时谱子就出来了。他反复看了好几遍,仍然不希望改动任何一个地方。 这难道就是创作自己的作品和加工别人的作品的区别吗? 姜铭书自然不清楚是不是。但他的确在面对完全属于自己的作品时更自如了。 尽管现在还没有填词,不过他已经早早决定好这首由他的一时激情写下的歌的名字——《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这个名字没有来由,就是在他完成谱子的那一刻浮现,那么理所应当,仿佛这首歌生来就应该这么叫。 姜铭书很快又投入到歌词的创作中。 区别于进度飞快、有如神助的作曲,他作词的时候明显速度变慢了。因为需要比较强的文学素养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姜铭书自认为语文功底一般,所以便更加耐心地推敲、琢磨,直至寻找到最佳的表述,故他伏在桌上专注地写到凌晨一点也只是勉勉强强地完成了第一个比较满意的版本,觉得后续仍然需要进一步精细化打磨。 不过今天是有点迟了。经历了一天的游玩和晚上的过度用脑、终于停下歇息的时候,他终于感到了深沉的疲惫感。 洗完澡他躺到床上打算睡觉。可能是刚刚创作时分泌的肾上腺素还没有消退,他闭了一会眼睛依旧没有困意,于是打开刷子看起来。 此时那个《月夜》的弹唱视频已经突破了八百万播放量,突出的收藏量与播放量之比证明了观众的赞赏,他也凭借这个视频一下子涨粉几十万,部分新粉跑去考古连带着原先的那些翻唱练习视频的播放量都因此水涨船高。 他现在收到的消息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他还是会抽时间看并且尽量回复——当然不是回评论,而是回私信。 大部分的私信都是很友善的。 有时他感到心情比较压抑看到这些评论莫名其妙地就会高兴起来。这也让他更理解为什么原身希望能被更多人喜欢——能被人喜欢、被人支持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但是随着关注他的人增多,一些刺耳的声音也逐渐变多。 有时候网络就是这样。充斥着无缘无故的诋毁、谩骂、侮辱。你火了有人嫉妒,你凉了有人嘲讽,你被大部分人称赞时有人逆反地阴谋论,你被大部分人辱骂时他们却只会添柴加火。 他也经常收到言辞很恶毒的私信,骂他矫揉造作无病呻吟,骂他营造人设花钱买流量,骂他德不配位词曲低劣,更有甚者骂他抄袭卑鄙侮辱原创以及丑得见不得人遮遮掩掩。 姜铭书知道其中大部分人是眼红,嫉妒他一个视频爆火,知道有人心地丑恶,天生就见不得人好,知道人总是无法获得所有人的喜爱,遭受争议是必然…… ——然而纵使不知道这些,他也完全不在乎。 为什么要在乎?自己之前遭受的指责可比这大多了。那些以愤恨目光看着他的人语焉不详、立场不一,说出来的话总是自相矛盾、虚伪至极。 所以现在他能够平静地略过那些带着极大恶意的私信,不让这些言论毁掉他入睡的好心情。 ……但姜铭书还是在看到一条恶意揣测的私信时内心一颤。 【像你这种盗窃他人作品的小偷怎么可能像视频里展示得那样?明明内心很阴暗的吧?装什么!恶心!】 他定定地看着这句话,垂下眸,扯了扯嘴角。然后手指敲击手机屏幕,平静地输入回复。 【没你阴暗。】 转头把这个账号添加到黑名单里。 在他故作轻松地准备继续查看私信时,借着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微光,他愕然看见自己轻颤的指尖。 中考成绩 尽管姜铭书没有将中考出分放在心上,但是乔宛和姜建均还是很关注的。 无论再怎么被告知儿子成绩的巨大进步,在没盖棺定论时谁也不放心。 ——所以他们现在在围观姜铭书查询成绩。 姜铭书登上当地教育考试院的网站,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然后看了看身边呼吸已经开始变得粗重的两个大人,淡定且迅速地点开“中考成绩查询”。 【考生信息 …… 语文:111/120 数学:120/120 英语:116/120 科学:157/160 社会:48.8/50 信息技术:10/10 实验操作:10/10 体育:28/30 加分:无 特长生专业原始分:无 特长生综合分:无 总分:600.8/620】 乔宛和姜建均惊呆了。 如果他们没记错,去年他们市中考状元的分数是588分,而他们区的状元是582分吧! “难道那校长的话真的要成真了?不仅要成真还要更加狂妄一点肖想一下市状元?!” 夫妻俩齐齐想到,各自一个激灵。 喜形于色外他们还是尽量冷静地谨慎地向姜铭书确认情况。 “儿子呀,你觉得今年的考试卷难还是去年的难?”他们小心翼翼道。 “唔。差不多吧。反正都挺简单的。”姜铭书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没有在吹牛。对于他这个前一世顶尖985在读的大学生来说,初中的题目根本没难度——或者说难度仅在于如何克制自己蠢蠢欲动想要运用更高阶、更简洁方法解题的冲动。 乔宛和姜建均对视一眼,心跳不自觉加快。 突然,乔女士充满“复古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姜铭书的班主任。 她开了免提: “姜妈妈,恭喜啊!”班主任的声音喜气洋洋,“铭书考了全市第一!” 猜测被确认的那一刻,两夫妻险些要被涌上心头的喜悦吞没! 乔女士一边语无伦次地向班主任道谢,感谢老师的栽培,一边用眼神向儿子传递着她的骄傲和自豪。姜先生重重地拍着儿子的后背,笑了好几声,高兴溢于言表。 姜铭书本来觉得没什么的,但看着俩夫妻这激动的模样,不自觉地嘴角也微微勾起。 他们市考生的第一批志愿是在考试前就已经填好了的。所以其实姜铭书已经百分百确定会进附中了,并没有发生什么玄幻的各高校争抢状元的情节。 不过附中的相关负责人还是打电话来恭喜他考了这么高的分数,并且承诺了一份奖学金,虽然金额不大,但对于他们这种普通家庭也算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姜夫姜母打算把这个钱存到之前为姜铭书办的用来装过年压岁钱的卡里——这是也他们本来计划给姜铭书读大学攒的钱。 卡是他们名下的,但一直放在姜铭书那里,绑定的手机号也是姜铭书现在在用的。他们都很信任自己的儿子,并不认为他会乱花钱。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乱花钱,甚至还让里面的钱多了起来。 于是精打细算过日子想要计算一下卡里加上奖学金后儿子读大学的钱还要攒多少的乔女士和姜先生:? 这金额不对劲!怎么好像多了好几万? 他们瞪着眼睛看向一脸无辜的儿子,感觉受到了惊吓。 虽然钱多起来是好事,但这钱是什么渠道来的啊!万一儿子误入歧途…… 他们变得忧心忡忡,刚想开口委婉地询问一下儿子情况,就被一眼看出他们在想什么东西的姜铭书打断: “钱是干净的,放心。”他一本正经。 两人:这个语气……更奇怪了好不好! 姜铭书在心里笑够了,终于解释道:“这些钱是我做视频和发表歌曲赚的。” 乔女士和姜先生的心总算放下了。 “原来如……嗯?” 做视频?发表歌曲?赚了这么多? 啊? 还是那句话,虽然几万块钱在有些家庭看来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兢兢业业工作但是每个月总收入只有一万出头的家庭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 今天的姜夫姜母受到了太多刺激,神情都有些恍惚。 于是在要来儿子的刷子和爱乐云id后,他们俩就你扶着我我撑着你走向房间,去消化这些消息、顺带研究一下儿子做的视频和歌曲。 然后……又被儿子歌曲的好听程度震惊了。 幸好贝勃定律完美地发挥了作用。 他们已经有些麻木了。 麻木了就能有心思产生别的想法,比如—— “不愧是我的儿子!” 两个人各自这样想。 心底里是说不出来的开心与自豪。 而另一边的姜铭书则继续优化歌词的工作。 在艰苦卓绝的反复修改后,他终于满意地放下了笔。 接下来要考虑一下如何制作出这首歌了。 《月夜》的制作全部是他借助电脑软件完成的,条件非常简陋,好在这首歌为了突出那种宁静与轻松的感觉,在编曲和混音方面没有作太多繁复的设计,因此听起来也不算粗制滥造。而现在他已经凭借《月夜》取得了一定收益,相当于有了初始资金,或许可以找专业的录音棚录歌。 他还打算用钢琴作为《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的主奏乐器。在他想来,钢琴音色的温润非常符合记忆中大海的温和。 只是这样一来产生了一个问题——他们家没有钢琴。 录音棚里也许会有,但这取决于租用录音棚的档次,价格太昂贵的凭借他目前微薄的积蓄根本承担不起。再者,纵使录音棚里有钢琴,他难道也要在录音棚里拍摄他的弹唱视频吗?——他并没有打算只发歌,放弃刷子账号。 那么只能租一架钢琴了。 一个人的名字划过他的脑海。 他记得巫静家里是开琴行的? 姜铭书登上TSG,很轻松地找到“巫静”。他们最近联系得挺多的——大部分是她单方面催他练习的消息,也不知道为什么巫静这么热衷于让他练习。 看到她正好也同时在线,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 【你好,在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 【什么事?练琴遇到困难了吗?】 可以体会到她希望他练习的殷切期盼。 【抱歉,如果‘琴’指的是吉他,没有。我主要是想问一下你家的琴行里出租钢琴吗?】 【你吉他都没学透就开始想学钢琴啦?善变的男人!】 【我会弹钢琴的】 【???你在开玩笑吗】 可以看出她不太相信。再怎么说她也是教原身吉他的人,估计对原身的乐器掌握情况了解挺多。 姜铭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就跳过这个话题。 【所以说能租钢琴吗?】 【……能是能。】 还没等他开口问价格,紧接着那边的消息又来了。 【不行!我果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你会弹钢琴这件事——你之前说自己只在学吉他是在骗我吗?猫猫落泪.jpg】 【不。这是实话。】 【?】 【因为钢琴已经没在学了。只是偶尔练练。大概算出师了。】 那边很久没有回复。最后发了一个省略号。 如果可以的话,姜铭书也不想说这么高调的话,但是不这样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圆。 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了。他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问租金的事。 好在巫静仅仅是自闭了一会就恢复了。她说服自己的理由也非常直白——不是早就知道姜姜天赋异禀了吗!现在纠结什么呀!徒弟越厉害,师父越有面子呀! 【租金的话我问一下我妈。晚点给你答复——总之应该不会太贵,太贵我会帮你砍价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也不用砍太多。】 巫静叹气。 这个人说话怎么总这么认真。这让她满脑子跑火车的台词不知从何说起。 ——之前和他聊天也是这样!鬼知道那样严肃地讨论吉他练习问题都要把她憋死了! 联系过巫静之后,姜铭书又开始看录音棚,终于确定了一个专业性又强价位又不算高的,打电话跟他们联系安排好了录音时间和预定设备。他选择预约了一整天——如果只是录个人声两个小时绰绰有余,但他估计有很多歌曲的制作与后期工作要在那里完成。 终于忙完了,他就接着看高中的历史课本,权当调剂。 晚上他接到了巫静的消息。 价格让他很能接受。所以他当即跟巫静约好了一个时间去她家琴行,然后便继续看书了。 不过这次他看的不再是普普通通的高中教材,而是《数学奥林匹克小丛书-高中卷》,俗称小蓝本。 是的。数竞。 姜铭书并不打算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再读一遍高中。 上辈子他并不愿意在学业上表现得太突出,因为在那些人眼中他的聪明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若是表现得过于愚笨则更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所以他也没有彻底摆烂不学,只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正常人的人生轨迹上高中、参加高考。 这辈子没了那些桎梏,他希望能挑战一下自己,去尝试一些更高难度的事情——比如搞竞赛。 又因为这个世界里不允许提前参加高考,所以竞赛也是一条有望缩短高中时间的途径。 非常契合他的需求。 而纵观五大学科竞赛,对于姜铭书来说最有优势就是数学竞赛了——他本科就是学数学的。 当然,对于竞赛,数学能力不等于竞赛实力,会更多的数学知识确实有助于提升竞赛实力,但是针对性的竞赛解题训练一般来说效率更高。换言之,尽管他可能比普通的高中竞赛生懂更多的数学知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吃老本,或者单单只学新的知识而不进行做题练习。 小蓝本是非常经典的高中数学竞赛系列书籍,对于打下一个好的竞赛基础十分有用。所以作为竞赛小白的姜铭书每天都会花时间学习这本书。 他们这里的比较好的高中比如附中是有提前录取这个说法的。就是高中会分配考试的名额给一些初中,让他们选拔一批最出色的初三学生在秋学期刚开始时参加提前招生考试,择优录取,直接进入高中竞赛班学习,连中考也不需要参加了。 可惜原身的初中并没有这个名额,所以他现在也无缘附中的竞赛班。竞赛班中有专业的竞赛教练帮助,提升肯定比自己学来得大——姜铭书自觉自己的智商还没有到爱因斯坦或者别的什么绝世天才的水平,仅凭自己的瞎琢磨就能敌过全省经过系统化培训的杰出竞赛生。 也许开学之后经过沟通他能升入竞赛班学习,但竞赛班的同学毕竟从初三就开始训练了,据说都很少放假,他想要赶上,在中考完这个假期里肯定要加倍努力。 姜铭书沉下心,专心致志地看书写题。 《大海》发表 这几天他也借助音乐软件对歌曲各个部分的乐器设计与编排打了底稿,尽量保证在录音棚的一天的时间内能够完成大部分歌曲制作工作。日子过得非常忙碌。 终于到了与巫静约好的日子。 这一天早上他九点钟才醒,因为昨晚上一道数论型函数方程把他卡了一个半小时导致他一直熬到凌晨两点才把每天给自己定下的做题任务完成。精神被数学折磨得异常疲惫的姜铭书感觉睡觉的时候脑子里还旋转着那道题嘲笑的影子。 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出发前往巫静提供的地址所在地。 巫静家的琴行规模并没有多大,店面也没有很华丽,很低调地夹在一堆咖啡店、书店、画室、艺术展览之间,看起来艺术气息挺浓郁。 快到的时候他给巫静发了一条消息,所以此时她正站在门口迎接他。 看到远处走过来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的男生,门口的女生眼睛一亮,朝着那边挥手: “姜姜!这里这里!” 姜铭书朝她走去。 女生穿着一件白色泡泡袖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正面印着爱心蝴蝶结的粉色小背心,甜美感十足。 她见到姜铭书后没有急着带他去琴房,而是惊叹地啧啧道: “你小子不赖啊!我妈都知道你了,说要给你免单呢!” 姜铭书礼貌地投去疑惑一瞥。 “谁让你是新出炉的H市中考状元呢。她还想着让你给我补习呢。”她撇了撇嘴,吐槽:“虽然你考得是有点超过了,但我觉得我还没差到需要补习的程度吧?搞得我以为自己考上的是什么垃圾高中呢。” “所以你最后去了一中么?”姜铭书看她无语中又隐约透着一股子得意劲的神情,笑着问。 “没错~嘿嘿!”她露出了“你终于问了”的表情。 正当她打算再扯两句的时候,一道听起来有点严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小静。客人来了你怎么不带进来,却让他站在门口呢?这也太没礼貌了!” 那是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很精致的中年妇女。 巫静耸耸肩,看起来已经习惯了,没有呛声,只道:“知道了知道了!”她说着对姜铭书作出一个滑稽的“请”的手势。 那妇女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满她的行为,但很快便恢复得体的表情看向进来的客人。 “是小姜吧?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了。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又有才华长得还一表人才。”她称赞。 “阿姨好。”姜铭书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今天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是小静的同学,我理应有所招待的嘛!”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被听不下客气话的巫静粗暴打断: “停停停——姜姜不是来租琴的吗,您就别耽误他的时间了,赶紧带他去挑琴吧!” 那妇女瞪了女儿一眼后,终于带姜铭书去办正事了。 一般琴行不会销售特别高档的钢琴,除非是顶级的琴行。因为琴行老板总是根据当地的消费水平以及自己的经济能力来决定商品。 不过姜铭书本来也不需要太高档的钢琴来录视频。 他在试音之后选了一架弹起来比较舒适而且音色也不错的钢琴,并且请求工作人员帮他搬到那间空的练习房里去——据巫静介绍,卖学吉他的课程是他们家琴行的主要盈利手段之一,那些学生就是在这间练习房里上课的。说到这她还很骄傲地说她也给这些小朋友代过课,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帮妈妈检查小朋友的练习成果,督促督促他们练习什么的。 姜铭书不由想到巫静总是催他练习吉他的事情,沉思,她不会是催小朋友练习催上瘾了,不由自主地把这种行为代入了自己吧? 感觉……很有可能。 看他把钢琴搬到空房间里,巫静凑过来好奇地问: “说起来我都还没问你,你以前学钢琴的时候也是租的吗?” “嗯。” “你今天是来复健的吗,所以?” “不是。来拍视频。” “视频?什么视频?”巫静疑惑。 姜铭书:“拍弹钢琴的视频。” 巫静:…… 这我当然猜到了啊!毕竟是来琴行拍视频嘛,总不可能来这拍旅游vlg吧?诶,这么想来,探店vlg也有可能……停、停,跑偏了。 想要接着问,但她就看到姜铭书遮遮掩掩的态度。 虽然她是个自来熟对谁都直言不讳,然而或许对于姜铭书这个慢热性格来说可能他们俩的关系并没有熟到事无巨细告知的程度,于是巫静便也不过多纠缠,点头走了。 姜铭书倒是惊讶于她的通情达理。看来她只是有恶趣味但情商不低。 ……不过他也不是因为不熟才不告诉她实情的,就是觉得直接说“我写的歌”有点无形卖弄的感觉。 不再纠结,姜铭书将注意放在了当下要做的事情上。 他把自己带来的录音设备一一放好。 坐在钢琴前,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弹了一连串音。 钢琴给予他恰当的反应。 他凝望着黑白琴键,仿佛凝望着一位故人,有些高兴,有些惆怅,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忧伤。 由于父母都是知名的钢琴家,姜铭书很小就开始被逼着练琴。 练琴是枯燥的,但是比起受到父母严厉管控的生活,弹钢琴时至少他的手脚是属于自己的;练琴是痛苦的,但是比起清醒地意识到那个令人瞠目、惊惶的真相,弹钢琴时至少他的头脑是宁静纯粹的。 最后千帆散尽,物是人非,他才发现,只有钢琴仍然沉静望着他,态度不改。 其实巫静说得也没错。今天也许就是来复健的。 ……毕竟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没有再碰过琴键。 刚开始他的动作的确有几分生疏和僵硬,但练了一段时间他逐渐找到了感觉,越来越娴熟与自如。 ——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即使刚开始感到有些陌生,很快又借着几个曾经的话题热络起来。仿佛从未有过隔阂一般。 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修长青葱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带出悦耳动听的音符。 等他尽兴后,终于开始练习这次的曲谱。 对于自己创作的曲子,姜铭书如鱼得水,练习进度飞快。 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他练习了将近六个小时但是精神亢奋之下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习惯性地解锁手机,他发现巫静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你中饭要在哪吃呀】 【十二点了,你不吃饭的吗?】 【姜姜,以前我就知道你很强,但没想到这么强。我都敲半天门了你居然专注到没听见!要不是有钢琴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两点了,乐声还没断。膜拜超人!】 【我放弃叫你了。我敲门你是一点没听见啊!等着吃晚饭吧你!】 【大佬,您还没停下来吗?我服了,爸爸。】 他不禁反思起自己的行为。在极度专注的情况下他确实会忽视很多外部因素甚至内部因素。 姜铭书带着歉意打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这就出来。】 对面依旧是秒回。看来巫静真的很闲。 【呃,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不用这么真心诚意地道歉的。】 【好的。】 他起身离开练习室,吃了个饭又继续回来练琴,勤奋程度让之前一直催他练吉他的巫静怀疑人生。 夏季的日落来得比较晚。快七点钟光景天还半亮着。 夕阳沾着微醺暖意的光从被白色窗棂分割的透明窗户中晃进来,碎成一块一块,让屋子与屋中人的脸都染上薄红。 景也醉,人也醉。 姜铭书架好麦克风,调整好相机镜头,施施然坐回琴凳上,打算开始录制。 他把手置于琴键之上做好预备姿势,白皙中晕染着淡粉的指尖与冰冷的黑白金属遥相对应,看似对立,却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达到和谐。 坐在钢琴前的少年垂眸,缓缓按下第一个键。 仿佛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 录完视频他告别巫静和她妈妈回了家。 乔宛和姜建均此时已经下班了,见到儿子晚上才回家担忧地问了几句,在得知他去了朋友家的店不禁有些欣喜——儿子终于主动出门找朋友社交了! 就是说嘛,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和朋友玩呢? 他们叮嘱了几句之后放下心来。 姜铭书则回到房间开始剪辑视频、处理音频,还打算添加一下字幕。 这次他特地拍了好几个视角的,想着观众看不同角度也许会更有新奇感。 他没有给视频添加一些别的乐器的音轨。因为他一直以来的模式就是,刷子上就放他现场弹唱的版本,要专注于一种乐器,而爱乐云上上传的歌曲才会是经过编曲等处理、制作完全的版本。 这样既能让刷子上的用户对歌曲的完整模样产生好奇,也能让爱乐云上的听众对歌曲的化繁为简形式产生好奇,以此达到不同平台用户的互联互通、良性循环。 这次的工作量有点大。而姜铭书又恰恰好是不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标就不会停下的人,所以他再次一路熬到了三点多,终于能够点下“发布”。 这个点还没睡的人虽然少,但也不能说没有,因此很快就有人留言了,不过大家都还没来得及看视频,反而关心起姜铭书的阴间作息起来。 【?这个点流年大大还没睡么】 【看我发现了什么!】 【晚睡的仙人有流年的新视频看!】 【看到流年大大的视频之前:困得想死但是死活不肯放下手机但是困得想死 看到流年大大的视频后:一个激灵瞌睡都没了怀疑自己困傻了出现错觉】 【笑死,楼上和我一模一样】 【流年大大这个作息注意身体啊】 【上面那个你好意思说流年大大?】 看到许多粉丝关心的话后,大感以后熬夜可能要变成常态的姜铭书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睡前他翻出几篇关于年轻人熬夜猝死的新闻报道尝试说服自己保持一个健康的作息。然后才放心地入睡。 因为用脑过度,他睡得很沉,浑然不知他这个视频又激起了什么巨大的浪花。 他只是在迷迷糊糊之间想着明天要完成的任务。 爆了 周尧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过着每天被资本家剥削还要陪笑的日子。 本来他想着为了钱他可以忍受任何痛苦,结果公司因为经营情况不佳,裁掉了一大批员工——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投了很多简历,但都石沉大海。 失去工作的他一度非常迷茫。 他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学历背景,能力也普普通通,快三十岁了依旧没房没车,能够在大城市中顽强生活全靠他这份薪水一般的工作。 如果再找不到工作,他不仅会交不上房租,连每个月打父母的钱都会拿不出来,而他那在农村耕耘了一辈子的父母就会察觉出他目前的情况,催他离开大城市回到家乡做一份收入低但稳定的活。 ——但他不愿意。 他不甘心在外打拼事业毫无起色就狼狈回乡。 作为村里那年唯一的大学生,他也是有一定骄傲的。他还记得当初考上大学时村里人羡慕赞扬的目光,他们拍着他的肩膀夸他未来一定会有出息,能离开这个穷乡僻壤。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然而事实却是,大学生的身份在外面世界一文不值。这个国家有太多太多大学生了,他的骄傲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一路过来他各种挫折打击得安于现状,都快要忘记自己也曾意气风发地怀抱着远大的理想来到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 如今,他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面试,神色恍惚地站在路牌边,任由自己的身体如行尸走肉般上了一辆公交车,而他甚至没有关注这班车开往什么地方。 他带着耳机,麻木地刷着视频。 有些视频很搞笑,让他忍俊不禁,有些视频很热血,让他激情澎湃,有些视频很痛心,让他深感无奈……然而就像落入湖面的羽毛,在产生涟漪之后,因为被湖水浸湿,再产生不了波澜,这些被视频调动起来的情感在触及冰冷的现实生活后全都化作了无形,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只是在借由这些即时的情绪忘却心底对前路的迷茫与对自己无能的厌弃。 他怕自己一停下这种机械性的行为,便会被那个想法击溃所有骄傲—— “我怎么这么没用。”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刷到了“似水流年”的视频。 标题很简单明白: 【自弹自唱:原创歌曲《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 被“原创”二字吸引,他点了进去。 简介则是一段听起来很文艺的话,和这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标题相呼应。 【希望你再次看海时,没有蓝色的忧郁,只有波光粼粼的海面和好的心情*】 周尧吐槽了一下这标题和简介的奇奇怪怪,还是继续看了。 各种弹幕跑得飞快,甚至还有高级弹幕,有点影响观感。明明平常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弹幕,但是这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抬手将弹幕关了。 界面变得干干净净。他终于看清了视频画面中的内容。 镜头刚开始正对着一架钢琴。 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削单薄的人坐在钢琴前,背对着镜头,身形挺拔,姿态从容。 镜头在这个画面停留了几秒很快转向钢琴的侧面,定格在演奏者那双漂亮得应该上巨额保险的手和整齐的黑白琴键上。 前奏缓缓响起。 钢琴的声音带着它特有的圆润,令人不禁想起品质极高的珍珠,然而配合着这音色的旋律被虚无缥缈的忧伤浸染,如同一阵微风,悄无声息地略过心头,没有过于外露的哀伤,却带起丝丝缕缕的疼痛与苦涩,让周尧一下子沉默了。 人声缓缓加入。明明是清透空灵的嗓音,但并没有明亮的情绪,低低地吟唱着,仿佛一位困囿于迷茫的旅人对着大海呢喃自语,然后克制不住地往深海走去。他的挣扎与压抑犹如清晨海面淡淡的雾霭,似有还无,只轻轻地裹在音符里,没有留下让人往深处探寻的痕迹。 歌者的手指在琴键上弹着,渐渐从低音滑到高音。歌声也逐渐从低沉走向明亮,但这明亮也是影影绰绰的,好像被海水映射的粼粼水光,锦缎般闪着银色的光辉,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直到歌曲来到高潮,琴声和人声缠绵着,终于挣脱了旋律中一直以来携带着的矛盾感,达到了纯粹的统一——像是被人不由分说地狠狠抱住了,那种令人不安的距离感一下子消弭无形,与此同时更加深长、更加绵远、更加震撼的带着坚定的温暖自音乐中表出,让周尧的心也跟着狠狠震颤。 镜头在副歌过后再度切换为远景,正好将被余晖笼罩着的暖色调的人与琴纳入画面。 再度进入主歌,起初压抑的忧伤化作了海浪荡来时轻盈的喜悦,人声也减弱、减弱…… 他最后唱道: “…… 当我向你伸手时, 我并不在求死 只是, 想拥抱你 所以大海啊, 请离我再近一点 ……” 屏幕暗下来。 像是完成了一场内心的洗礼,周尧整个人愣愣的。 其实歌词讲述了一个徘徊在大海边缘的人的心路历程,其中也没有提到这个人为什么在海边徘徊,全篇都像是这个人的呓语。大海也不像是单纯的海,似乎被赋予了什么更迷离的象征意义。 每个人对于歌曲可能都会有各自的看法与联想。至少周尧从中听出的,是这个人同对自我的迷茫与怀疑进行抗争、最终选择相信自己的过程。 他有点神情恍惚。 歌中的人最终选择靠近、拥抱住在旁人眼中可能会带来“风险”的大海,那么他呢? 他要选择留在这里吗? 周尧陷入了深思。 …… 在刷子上,“似水流年新歌”的词条一直挂在热搜上,热度居高不下。仅仅一天的时间播放量就攻破五百万大关,很明显可以超过《月夜》的成绩。 而比起上次有很多不正经表白的评论,这次的评论区多了许多认真分析、阐发各自观点甚至热烈讨论起来的观众。 【我觉得这首歌主要是想要表达站在轻生边际的人被救赎的主题。那个人一开始徘徊在海边其实是想要投海自尽——但是后面被人救了,因为不知道是谁救的,就将这种感情寄托在大海上……】 【楼上,猜您想搜:《海的女儿》(dge)】 【你抖的这个机灵有点文不对题其实……不过这首歌确实带着一点童话风的梦幻感觉,通篇隐喻,有一种不真实但现实的感觉】 【我倒是不认为这首歌是关于生死的。主人公自己都说了“不在求死”。我觉得这首歌更像是在唱那种想要被听见、想要被触碰的孤独之感。要不然为什么是让大海“离我再近一点”而不是我主动靠近大海呢?说明我之前伸出的手被拒绝了。】 【啊,好像是有点道理。】 【在我看来,内心的矛盾感才是这首歌的灵魂。无论是忧伤还是喜悦都不很外显,仿佛被刻意压抑着似的,就连后面听上去是达到爆发的情感,都有一种夸大的感觉——额,我不是说这个爆发是装出来的,就是觉得本来应该没有那么强烈,现在的效果是经过放大的。这就造成了一种情绪产生与表达的矛盾,让人特别揪心。此外,虽然我觉得前面关于歌词最后一句的分析中的孤独有一定道理,但我认为歌曲并没有表达“被拒绝”的意思。这句话恰恰也是歌曲矛盾感的一种体现:既渴望靠近,又不敢靠近,只期待着主动靠近。这种贯穿始终的矛盾感似乎也能从侧面反映出这个人并不是真的释怀或者说放下了内心的纠结,只是短暂地用大海所象征的那种宽和、温情来使自己被动地“放下”。换句话说,如果大海不再符合他的想象,他向大海伸出的手将真的变成杀死他自己的元凶。】 【我的妈,惊现长文大佬】 【看了很多评论,和大家想的都不太一样。我认为其实主人公所经历的只是一场梦。不过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清醒梦。刚开始他很迷茫,不知道要不要沉浸在梦中,所以表现出来的就是向大海倾诉(我认为在这里大海应该是梦的载体吧),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主人公逐渐被梦的美好打动,越来越倾向于完全放弃思索、投入这场美梦,最后他甚至主动向身为梦境载体的大海伸出手,表示愿意沉入更深的梦中,这意味着他完全放弃了现实,拥抱了虚假的美好。——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刚开始曲子情感的表述都有一点浮于虚幻之上,直到后来却越来越真实了:主人公已经把梦境当作现实了。】 【……只有我听完真情实感的觉得很受鼓舞、很受治愈吗?(怀疑自己的音乐素养)】 【前面的,你不是孤单一个人。我觉得为什么要分析这么多,总之就是一首从迷茫到坚定的励志歌曲呀】 【听了上述发言我开始担忧:流年大大你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会大喊:太他妈好听了!流年大大,你是我的神!】 【呜呜,今天也是流年没露脸的一天……但背影也好撩,prpr】 【流年的手好好看……嘿嘿……一定很好吃吧……】 【蛙趣,惊现bt】 【流年弹钢琴啦!弹得好好而且!你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有帅哥美女讲讲流年的钢琴弹得怎么样吗?我看不出,但觉得好像很厉害。】 【谢邀,业余钢琴十级,鉴定为我达不到的水平。】 【谢邀,学钢琴十年了,还是被流年薄纱的水平】 【正经地讲一下,我简单地扒了一下这只曲子,难度挺大的,对演奏技巧要求很高。但最难的部分还是这里面复杂情感的表达。像流年这样琴技高超的人肯定有,但能达到他这个情感表达和让观众共情水平的就不多了。】 【总结:流年牛逼!】 【流年牛逼!】 【流年牛逼!】 【呃,破坏一下阵型,想问一下啥时候上线爱乐云呀!】 【我是急急国王,急急急!】 质疑 姜铭书当然没有忘记这回事。 他三点多睡了之后第二天八点就起床了——到了他和录音棚约好的时间。 虽然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但他还是感觉精神奕奕。 打车去了这家名叫“江心洲”的录音棚,他在路上也不忘为一会要做的事情排序。 因为以前从没去过这种地方,所以他当初在挑选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知道录音棚声学最重要的两个内容就是隔音和吸音。 隔音很好理解,就是房间里的声音不出去外边的声音不进来。吸音就是声音从嘴里发出后需要被墙面尽可能吸收干净,尽量减少反射现象,达到控制混响时间和避免声音多次反射形成回声的作用。 他在查找了各种资料之后,了解了本市各个录音棚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他们对于门窗、墙面、天花板、声闸乃至于观察窗玻璃倾斜角度的设计与处理,还有客户对于里边工作人员的评价等,这才确定预约“江心洲”。 也多亏了前期充分的准备,他今天的工作非常顺利且愉快。 ——尽管又是忙得团团转的一天。 把人声和乐器声都录好之后他开始整合所有内容。 在姜铭书的努力下,《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的爱乐云版本终于在刷子版本发布的第三天登陆平台。 此时这首歌已经积攒了非常惊人的热度,在刷子上的播放量尽管已经达到千万级但是增速仍然迅猛,不少人在翘首以盼它的完整版本。 所以这首歌上线爱乐云的第一天就直接空降爱乐排行榜前列,虽然没有到达前三,但这个这个成绩也十分耀眼。 有一些爱乐云听众此前从没听过这首歌,直接空降榜单还以为是花钱买的榜,正想要嘲讽两句爱乐做派难看以及这个叫“似水流年”的家伙不知廉耻,结果听了这首歌之后都静默了。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空降榜单可能是买榜,却不知道真的有人就这么神!】 【不该先入为主的。我反思!】 【y1s1,不提内涵(怎么评论区吵得这么厉害),就算我听不懂歌词这歌也是一顶一的好听】 【夭寿了,内鱼竟然出现了这么好听的歌,这么宝藏的歌手(《月夜》好像也是他写的),难道……?】 不过毕竟是爱乐云的评论区,更多的评论其实是在结合自己的经历阐述感受和理解,顺带搞一点丧文学和搞笑段子。 在互联网的指数级爆炸传播下,这首歌的口碑逐渐发酵,热度越来越高,每天在排行榜的位置都在前进,也让现在排在榜首的歌曲的粉丝心惊肉跳——天知道,自家粉的男团沉寂了两个月终于回归了,他们摩拳擦掌地造势、做数据,只希望爱豆的歌能够霸榜久一点,怎么半路杀出来这么一个程咬金! 因此他们更加努力地刷榜,无奈这次自家偶像的回归曲虽然在男团曲里质量算高的,但是根本不够格和民选爆红的《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打擂台,能够在榜首顽强地待了三天纯纯依靠粉丝的尽力托举。 在看到“似水流年”新歌终于爬上榜首时,他们甚至还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愉快而不带愧疚地听歌啦! 自此这首歌开始了它长达8周的霸榜之路。这件事情后来还被姜铭书的粉丝戏称为“神的加冕仪式”、“梦开始的地方”等。 如果说之前《月夜》是初露锋芒,那么《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则是彻彻底底的封神之作。 先前提到,《月夜》的热度有一定运气成分,而这次《大海》的风靡则毫无疑问是因为它客观意义上的“好听”,更不要提它并不只有好听这一个记忆点——音乐爱好者论坛上关于它所想表达内容盖起的帖子已经达到近万层。 这首歌的火爆程度姜铭书本来是不关注的。 但奈何他身边有人特别关注,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报告给他—— “一千万播放了!好耶!我之前刚听到这个前奏就知道它有爆火之资!不愧是我,眼光真好!” “上爱乐排行榜了!空降的还是!帅呆了!小书书你要火啦!” “我去我去我去!小书书你看到了吗!榜首了耶!太牛叉了!” “……” 来自一个听称谓就知道是谁的人。 姜铭书发表歌曲之后几乎每一天都要接到谢长宇的电话,说要给他报喜,这让他挺无奈的。 ……同时还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自己写的歌被认识自己的人听见了这种事就好像自己有感而发写的随笔不仅充满了伤春悲秋还被人当众朗读出来一样社死。 虽然是当初是他告诉谢长宇,自己就是“似水流年”,——但是当初他也没想到未来的自己会真的写歌呀!如果只是扩充、加工原身的作品进行发表,他一点也不会产生尴尬的情绪。 于是他在心里暗暗想,以后如非必要他还是别把这事说出去吧。 万一那些人也像谢长宇一样喜欢问东问西怎么办? ——谢长宇有次问起《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这首歌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是不是真的像论坛里讨论的那样复杂诡谲。 幸好他比较好糊弄,因此姜铭书只是对着电话淡淡道:“想想语文的理解题。其实作者本人并没想那么多也说不定呢。” 对面就仿佛很是信服:“合理,太合理了!我就知道我的猜测不可能错。这就是一首励志歌曲嘛!哼,当初我在论坛上发帖还被喷了呢,那群有眼无珠的说我在地下十八层!——到底是他们懂你还是为父懂你哇!” 姜铭书:……这个真不好说。 之前因为看到了网友的分析贴而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姜铭书选择保持沉默。 除了谢长宇外,乔宛和姜建均自然也是关注姜铭书网络上动向的一员。 不过他们更加关注的不是儿子所取得的成就——虽然这个让他们也很高兴——他们在意的是儿子的状态。 乔宛不懂音乐,看不明白那些分析,但还是翻了很多评论,只要看上去是在夸姜铭书的她就乐颠颠的给他们一个一个点赞点过去。 不过她发现在大部分人都持肯定态度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不少黑评存在,说什么抄袭、黑幕,简直是信口开河,气得她晚上回家对着姜建均一通吐槽:“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呀?咱们儿子的歌这么好听,有啥好黑的?真就吃饱了撑的!” 姜建均安慰道:“没事,不用理他们,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 乔宛:“我只是有点担心铭书看到了会不会难受。” 姜建均:“咱们去看看他,观察观察。” 于是他们俩端着热好的牛奶来到姜铭书房间,发现儿子正在学习。让他休息一下喝杯奶的间隙,旁敲侧击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儿子最近忙着看书没空关注网上的言论,不由放宽了心。 不过乔宛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所以没有立马离开,她好奇地看向正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牛奶的儿子: “铭书什么时候学的钢琴呀?还弹得这么厉害!” “哦,这个呀,”姜铭书神色自如,“你还记得之前我去一个朋友家的事吧?她家里是开琴行的——就是我买吉他的那家琴行——还有在卖课。我就是在那里学的。” 乔宛不疑有他。 等他们走后,姜铭书想了想,没继续学习,打开了刷子,果不其然在留言中看到了不少黑评。这些黑评口风一致,绝口不提《大海》本身的超高质量,也不讨论歌曲,反而剑指他这个作者,对他进行抹黑。 【这个叫“似水流年”的家伙,之前发的视频都是翻弹翻唱,甚至水平一般,怎么一下子这么牛了,又能自作词自作曲还把各种琴弹得这么六?拜托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人用脑子想想看吧,这一看就是有公司在后面营销造势呢!】 【这两首歌应该都是公司给他选的吧?那么我请问,原作者呢?他们的名字就这样被抹杀了吗?现在的资本为了流量,真令原创寒心。】 【搞不好弹琴的也不是真的“似水流年”呢(偷笑dge)】 打着“保护原创”的旗号,而实际上行动的指导思想是捕风捉影,实际上做的是伤害原创,以为自己正义凛然,实际上却成了幕后之人肆意伤人的剑与枪。 ——这种情况,一看就知道有人在“买/凶/杀/人”。 刷子用户注册的要求比较高,而且流量也远没有那些动辄上亿浏览量的短视频软件以及星博等大,所以一般在刷子买水军是比较吃力不讨好的——当然机器人什么的就说不准了——因此在刷子带节奏的一般都是被煽动的人。 这也说明,估计在外边的某些地方,他很荣幸地被“买了黑通稿”,大概也是近段时间发歌却被《大海》比成背景板的人其中之一吧。 想到这里,姜铭书心情复杂。 有位伟人曾经说过:人最敏感的神经,就是利益。 何其精准。 他抛掉无用的杂念,下载了一个星博。虽然星博经常因为其糟糕的饭圈化、极端化舆论环境被嘲讽,不过在特殊情况下也不失为一个获取最新消息的好渠道,比如现在。 他在星博上搜索了和自己有关的词条,发现事情的起因是一个80万粉大V发的质疑博文。 回应 何世剑v:【有粉丝给我留言,让我讲讲最近爆火网络的“神曲”,我就去听了一下,怎么说呢,虽然并不对我胃口,但从这个成绩看来应该大部分人都觉得挺好听的吧。我就多关注了一下希望能发现究竟我们的大众喜欢什么样的作品。这一关注就让我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点。比如明明这个神曲作家已经在某平台发视频一年之久了,但几乎发的所有视频都是翻弹曲目,而且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ta会创作。结果就在沉寂三个月没有更新之后突然变得“才华横溢”,发一首歌火一首,这怎么想都不是没背景的人能做到的吧?当然我也不是在故意找茬,我只是在提出一个疑惑罢了。】 一副理中客发言。 想也知道这是在引战。可还真有人上当了。 下面的评论有猜他是加入公司了,有猜他傍上金主了,更有甚者说他是偷了自己朋友的作品。比起相信“似水流年”真的具备罕见的音乐天赋,这些人更愿意相信他是借助了什么手段。然后就是义愤填膺的唾骂。 后真相时代大抵是这样的。 情绪面前,事实算什么? 只要给自己的行为戴上冠冕堂皇的帽子,那么这个人就会不断原谅、美化自己堪称造谣伤害的行径,从而变得心安理得乃至于变本加厉。 姜铭书看够了。 说实话因为这个大V的影响力有限,他就算放任不管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他的作品摆在那里。 但是很容易就能澄清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让它继续发酵直至使爱他的人担忧呢? 姜铭书想到乔宛和姜建均自以为非常隐蔽的言语打探和没有直说的关切与忧虑。 于是他注册了星博,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得见,就把之前他加工谱子时那几张到处是修改痕迹的《月夜》曲谱的初稿、二稿和定稿以及推敲《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歌词时从各处文报上摘录下来以充分确认哪个词更适合的笔记给传了上去。 最后他还预设了魔怔人的发言,在文案里补上了没有《大海》曲谱草稿的原因。 似水流年_127:【简单回应一下@何世剑的质疑。PS:没有《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的曲谱草稿是因为这首歌是我一挥而就的,并且写完后也不认为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他选择在星博上发是因为这里被带节奏的人最多,而且因为元凶在这个平台,艾特起来更方便。 发完之后姜铭书就继续看书做题了,再分心花工夫在旁的事情上他今天又得凌晨睡了。 而他发出去的那条星博则很快被人发现顶了上去,并且引来了吃瓜群众。 尽管有人相信了何世剑的话,但“似水流年”因为最近的两首歌发展出了很大一批粉丝,加上歌红人低调,路人缘也不错,因此大部分人还是支持他的——或者说他放出证据之后那些原本质疑的也不好意思说话了。 【本来想要说这年头的高仿这么拉了吗结果就看见图片的我:?你来真的】 【这是流年???怎么看着这么简陋呢。没v也就算了,连名字后面都得带数字,笑死】 【这是什么瓜?有瓜友介绍一下吗?】 【回上面的,好像有一个小丑说流年的歌是“运作”出来的,然后被流年甩证据怼回去了】 【呃,好离谱。这年头素人写了首好歌然后爆红了就是“有背景”?娱乐圈真就把那套资本游戏搬到台面上来了呗。】 【承认人家真的优秀很难吗?】 【流年的字好好看耶,是我想象中帅哥的字迹。】 【楼上太肤浅了,我们流年是靠才华吃饭的!】 【改了好多遍稿子啊,看来流年应该是一个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人。好好好,更喜欢了】 【这个“PS”讲得好哇哈哈哈哈,霸气!】 “#似水流年回应#”在网友的调侃中逐渐登上热搜,大概位于热搜的中部位置,虽然位次一般,但是比那个星博大V带的节奏热度高多了,足以见得网友们对于连续拥有两款爆款歌曲甚至其中一首引发了全网热潮至今仍在霸榜的“似水流年”这个创作者的好奇有多大。有才华、声音好听、手好看、不露脸、低调等要素聚集,更加加深了“似水流年”的神秘。 而这次的抹黑舆论属实是小打小闹,看得出买凶的人也知道这种站不住脚的揣测很容易垮台,没有投入太多成本在里面。因此很多网友调侃: “这次@何世剑最大的功绩,就是让流年拥有了他的星博号!” “@何世剑几句话,让流年全网怒涨百万粉丝括弧因为他终于创了星博账号括弧!” “你们说话就说话呗,干嘛老@何世剑呀~” 而何世剑不愧是信誉良好的卖家,就算评论区被攻陷了、自己也被各种艾特仍然坚/挺着不吭声保持沉默。 看他这副死相,网友也觉得没趣,没过多久也就散了。那个词条就这样掉出热搜。不过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还是持续了下来——至少下一次如果有人说“似水流年”抄袭、盗窃他人作品,不会有人轻易相信。 网络终于清爽下来,大家又和和气气地去听歌了。 至于姜铭书? 他在熬夜学习。 今天也是抛弃之前立下的fg不怕猝死的一天呢! …… 假期剩下的日子姜铭书过得十分悠闲,对于他来说。 每天八点半起床简单收拾一下就开始写题目,写到中午吃个饭,练一会儿唱歌技巧调剂一下——他之前就发现了,得亏自己有一副好嗓子,不然他那“纯天然”的唱歌方式还真不够他造的,早晚会伤了嗓子。然后去巫静那里练一下午琴,也不一定是钢琴,反正各种乐器都接触一下对以后的创作肯定有帮助。回家和下班了的乔宛与姜建均吃顿晚饭,继续看书刷题。搞到十一点钟,洗漱完打开刷子读评论并选择性回复,看一个多小时后睡觉。 不过让他感到困扰的是,他粉丝最近的精神状态有点令人担忧。 【《摇着花手飞来了》《发现没发新歌》《生气的把流年吃了》《摇着花手飞走了》《等等?把流年吃了可能会发不了新歌》《摇着花手飞回来了》《把流年吐了出来》《又摇着花手潇洒退场》】 他回复:“理论上来讲,摇花手是无法飞起来的。不过谢谢你把我吐出来。” 【我精神状态挺好的呀,我神状好挺态精的呀,精我态神的呀状好挺好态我的精神呀挺状,状的我神呀精好态挺,挺我状精好态神的呀。对阿对阿,我没疯阿,我疯没啊,我啊疯没。发歌新了吗?】 他回复:“很抱歉没有……” 【在打开刷子看见你最新视频仍然是《大海》时,我满头大汗,浑身发冷,抑郁症瞬间发作了!生活也仿佛没了颜色!像是被抓住尾巴的赛亚人!带上海楼石的能力者!抽离尾兽的人柱!啊!】 他回复:“如果前面的症状属实的话,你还是及时去医院吧。还有,真诚发问,什么是‘赛亚人’、‘海楼石’、‘尾兽’和‘人柱’?” 诸如此类的。 姜铭书倒也不是故意不发新歌,只是他认为自己爆火得太快了,需要花时间沉淀一下,进一步提升自己,随随便便作出一首歌发表只会损坏先前积攒的口碑。 再者,写歌也是要灵感的嘛,他目前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硬写出来的东西质量不一定稳定,而他也不想用这样不稳定的东西糊弄听众。 然后就是,他对写《大海》时那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感觉有点上瘾,不太想像先前改《月夜》那样坐在书桌前想上一整天、写出三四稿来,效率太低了。 最后,他要做的事情有点多,加上快要开学了,根本没时间去找灵感进行创作以及制作歌曲。 和乔女士跟姜先生交流了一下,他们建议姜铭书现在年纪还小,可以把更多时间放在学习、提升上,这样不仅能为未来择业积累更丰厚的选择资本,还能有利于提高他的创作素养。 姜铭书采纳了他们的意见。 所以他打算等有灵感的时候再写歌。 不过这样一来很可能之前积攒的粉丝会流失,他便把自己日常练习各种乐器的视频传到刷子上,用以维持一定活跃度。 时间久了还真的吸引了一批乐器爱好者新粉,把他真的只当作一个会多种乐器的大佬up主。然后一翻他的视频才震惊地发现《月夜》和《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都是他写的。属于是双厨狂喜了。 这是新粉和当事人都开心的局面。 只有歌迷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他们每天在《大海》视频底下留言催歌,真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流年沉迷弹琴的第二十天,想听新歌】 【流年沉迷弹琴的第三十天,想听新歌】 【今天流年发新歌了吗?没有。】 【流年大大你看看我们吧!(可怜)】 入班测试? 附中新高一的开学时间是八月二十四日。 本来这之后应该是为期5-7天的军训,但是由于附中的操场正在翻新暂时用不了,因此学校打算把军训往后推迟。 而侥幸逃过了在最炎热的天气军训的新高一同学们却并没有什么开心之色,反而愁容满面。 ——因为25、26号的入学考试。 是的,附中特色,在假期结束后立马来一场考试好叫同学们玩都玩不开心! 苦逼的中考生们已经抛掉脑子玩耍了近三个月,不得不悲伤地再去捡起那些书本知识以应付这次可以说是他们高中生涯的“开场之考”。 当然,这些苦逼的人里面并不包括记忆力很好的姜铭书。 但他也开心不到哪里去,毕竟,他可是苦逼了整整一个假期,被A(代数)C(组合)G(几何)N(数论)折磨得头秃——虽然解出题目的成就感也是无与伦比的。可能这就叫痛并快乐着吧。 心无波澜地写下最后一个字,他完成了语文作文,也即完成了第一场语文考试。 高中并不提倡提前交卷,姜铭书也不想太出风头,就在心里默背几天后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的发言稿。 监考老师不知为何一直盯着他,让他感觉非常不自在,不由把试卷翻了翻,装作认真检查的样子。 终于等到交卷铃声打响,监考老师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开始提醒大家停笔禁止答题以及收卷。 姜铭书松了一口气。 ——但他发现自己似乎放心得太早了。 之后的数学、科学、英语、社会考试,每一门的监考老师好像都会时不时看他几眼,眼含惊讶与赞赏。 ……这太诡异了。 姜铭书很明显没有理解老师们对于中考状元的特别关注。 其实他得了中考状元后是有记者来家里采访的,不过当时他正忙于《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的制作,所以就很简单地跟记者聊了几句,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此他不知道的是,得益于他出众的颜值和成绩,这则新闻在当地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很多家长老师都知道今年的中考状元是个大帅哥。甚至,他被迫变成了经常出现在当地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一届的新高一群体内颇具“名气”。 他考完试后没有急着回班级,而是往科技楼走去。 正常来说,虽然竞赛班的教室和普通班的教室都设在教学楼,但因为物理、化学等学科竞赛可能需要做实验借用实验室,所以竞赛班在科技楼也有独立的教学教室,他们搞竞赛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个教室度过的,只有平常要上文化课时才回原教室。竞赛教练的办公室也在科技楼。 姜铭书就是来这里找他们学校教今年高一的数竞教练聂志民。 附中的竞赛班一直以来都是竞赛教练主导的,包括学生的迁入和迁出。这不仅是因为附中竞赛教练的竞赛成果十分可观,让学校非常满意,承诺不会乱插手搅乱教练们的节奏,更是因为附中采用的管理模式信条一直都是“术业有专攻”以及“用人不疑”,在竞赛领域,学校行政领导自觉没什么经验,因此选择相信专业的竞赛教练。 从这点来看,附中能够在某中模式横扫全国的现状中坚守人本主义、拒绝引入某中模式,这样清醒理智的管理层一定出了大力。 他前天报道的时候跟班主任袁雪说明了情况,袁雪在得知他的想法后也没什么怨言,积极地帮他联系了聂志民,并转告他聂志民让他考完试直接去他办公室。 确认就是眼前的房间,姜铭书敲了敲门。 “进。” 门后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姜铭书没有迟疑地推开门,并向房间里唯一的人点头示意: “聂老师好。” 聂志民从书页中抬起头,他戴着的眼镜下是一双沉着睿智的眼眸。 “你好。你就是姜同学吧?”他先是很礼貌地询问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变得毫不不客气,“你说你想要进入竞赛班学习?你认为自己的水平如何呢?是否达得到要求?” 姜铭书已经从门口走进来了,站在离聂志民不近不远的地方。 他对于聂志民的直白感到有点惊讶,却并无胆怯之意。 他看着那个似乎在故意给他施压的中年男性,微微一笑,从容道: “能不能够到您的标准,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姜铭书意有所指地瞥了男人正在看的书本边上的、被订好的一沓约莫七八页的纸张。 聂志民也笑了一下,不再遮掩,将那沓纸在桌面上理了理,递给面前的少年。 “口气那么大,做不出来可很尴尬。” 他说完这句忽然绽放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也不是说恐怖吧,就是很违和,硬要形容的话,就好比原本威严凶猛的老虎因为突然看见自己喜欢的花而像小狗一样趴在那里“细嗅蔷薇”——很惊喜地小声道,“押韵了!” 姜铭书:…… 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选择装作没听见,接过试卷在一旁找到空位坐下,掏出刚刚考完试还没来得及拿回教室的笔,开始写题。 聂志民见他这么快进入状态,便也低下头看手上这本书。 一时间,办公室只剩下笔尖落在纸面上沙沙声和翻书的哗啦声。 意外的和谐。 姜铭书拿到题目后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聂志民拿给他的题目基本上难度大概在高联二试及往上——让他做这种程度的题,也不知道聂志民究竟是对他有信心还是只想让他知难而退。 虽然有七八张纸,但一共只有四道题目。实际上大部分纸张都是空白的草稿纸。 姜铭书好歹也是折磨了自己两个多月的狼灭,对于做题没有任何畏难情绪,很冷静地开始分析。 几何大题给了一大堆复杂的条件,第一问要求他证明倒角,第二问让他证明定点。这种几何题画图非常重要,能把图画得精准这道题就成功一半了。倒角不算很难,所以他画完图后连了四根辅助线,很快证出了第一问。第二问需要一些技巧,他先猜到定点的位置在某条线段上,然后再根据条件倒推,也很快拿下。 整数优化问题他也沿用了效率至上的思路,直接猜测最终证明的方式是通过不等式推出f的下界f0,然后挑选了一组数使得f达到下界。感觉也不难。 数论题和他之前熬夜做的那道有异曲同工之处,他很快就写出来了。 最后一道组合题倒是花了他一点时间,因为他看到这道题后思路想偏了,把它当作组合几何去做了,后来才发现这道题更偏代数。幸好转变思路转变得快,他没有耗死在这道题上。 四道题全部做完大概花了他一个半小时。这个速度对于竞赛来讲算快的。 当姜铭书向正在认真看书的聂志民表示自己已经全部写完了之后,聂志民非常惊讶地看着他,大步走过来捞起他的试卷。 男人草草翻看了一下姜铭书的解答,看到基本上思路都是正确的之后,又抓起他的草稿纸。 对于聂志民来说,草稿纸上的内容才是真正反映一个人思维逻辑的镜子。有些人,你别看他答案是正确的,实际上是瞎搞搞出来的,没有经过自己的思考,表现在草稿纸上就是很混乱的思维逻辑以及运算步骤。 所以当他看见姜铭书草稿纸上的书写不仅逻辑严密、环环相扣,而且字迹还能做到清爽娟秀,心中非常满意。 他不由想起刚开始袁雪跟他说她班里那个中考状元想要走竞赛道路时自己的不以为意——毕竟普通升学道路出来的状元也许是同层次人中各科综合素养突出的佼佼者,但不一定会是单科方向的佼佼者。 自己甚至专门出了一份难度挺高的试卷想要挫挫这个所谓“状元”的锐气。 不过就连他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他这是又遇上好苗子啦? 聂志民很高兴,但他保持了矜持,只是问面前的少年: “你这个水平,之前附中的提前招生考试怎么会没有出线?” 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少年的认可又显得很沉稳。很好。 “我的初中没有分配到参加提前招生考试的名额。”姜铭书说。 这倒是让聂志民更惊讶了。 附中的提前招生考试只要是市里比较好的学校基本上都会有分配名额,而姜铭书的初中连名额也没分到,可见应该不会很好。不是很好的初中自然就别谈什么竞赛老师了。 ——也就是说少年应该是自学成才的?!! 他越想越开心,就像平白捡到一块璞玉似的,恨不得立马开始打磨,看向姜铭书的眼神逐渐绷不住矜持的表壳,开始变得灼热。 姜铭书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非常沉稳的男人不知为何好像很激动。 他疑惑地歪歪头。 聂志民已经开始用戴着滤镜的眼睛看他了。 “好,你来我这边签个字,我回头找杨组长谈一下。”男人咳嗽两声,试图抑制自己的高兴。 姜铭书:“好。” 他抬步向聂志民的办公桌走去。签完字要离开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经意地瞟到了男人之前一直在看的书,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极大冲击: 《穿越异世后我靠卖狐狸小姐的周边暴富》 一直到走出门,他还在回味这个标题。 与此同时,一个之前一直被克制的想法脱离了他的束缚。 ——聂老师的正经难道都是装的? 他陷入沉思。 高联考试 姜铭书很快就得到了转班的批准,看得出来聂志民很迫不及待。 他离开之前特意向袁雪道了谢,感谢她在这短短五天时间里对他想法的上心和照顾。 袁雪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日常穿着打扮都比较偏向干练风,看上去雷厉风行的,听到他的感谢也很干脆地摆摆手: “这只是小事,不用在意。” 然后姜铭书就去新班级报道了。 学校的竞赛班分为竞赛一班和竞赛二班。一班的水平正常来讲会更高一点。 姜铭书进的是一班。 实话说,班内同学都已经磨合一年多了,彼此是很熟捻的。他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加进来的转班生,遭受冷遇也不会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所以他作好了单机的充分心理准备。 ——不过作反了方向。 今天在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并选择了最后面的单人座位后,每节下课他的座位就被好奇的男男女女围住。大概是因为他长得很令人瞩目加上他们都听说他是今年的中考状元加上他有问必答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吧。 这样的热闹也让姜铭书有些苦恼。他总是拿太热情的人没有办法。 不过好在大部分人的好奇都是一时兴起,随着竞赛压力下来就没时间来“骚扰”姜铭书了。 这个世界的高中生数学竞赛流程和他原来那个世界的不太一样。取消了预赛,直接是根据往年成绩分配各高校自主选人去参加联赛的名额。聂志民之前就公布过,他们今年的人选要根据九月初的全校高一至高三六个竞赛班的统一测试选出来。 随着资格选拔测试的日子临近,大家更加抓紧时间了。 进入竞赛班后姜铭书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瞎琢磨究竟有多瞎,有很多书看的内容甚至都超过了竞赛要求,功利点看这就是低效努力。当然好处也是有的,什么拓宽了数学视野、解题思路等等很虚的bes。 他也发现自己对于同学们水平的观点存在偏差。大家此时才刚高一,除了最顶端的那部分人能够把文化课学完专攻竞赛现在达到一个比较高的水准,大部分人还是白天学文化课晚上学竞赛,刷的题也有限,其实水平并没有达到需要他努力追赶的程度——换句话说,他已经超过了。 在竞赛班中的短短几天让他受益匪浅。 在这期间入学考试的成绩也公示了。附中每个教学楼一楼都有展示墙,会根据各次考试把优秀的同学张贴出来予以表彰。 他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的位置上。 他对此接受良好。 他的同班同学则很敬佩地冲他比大拇指: “强!姜老师真强!既能搞竞赛又能拿捏高考!” 几天时间,因为同学发现姜铭书的厉害之处,所以此刻他已经荣升为“姜老师”了。 这倒不是说他们拜他为师什么的,只是一种调侃某人很牛逼的称呼罢了。 他笑了笑,摇头,没有回应。 开学典礼在8月30日举办,姜铭书作为新生代表发了言。 其实也没说什么很标新立异的话,就是中规中矩的,但还是收获了满场的掌声,仔细听还可以听见女生的尖叫声夹在在里面。 姜铭书:……我好像明白原因了。 九月初的六班联考因为出题范围主要是针对联赛的,对于他来讲难度不算高,姜铭书很轻松地就得到了一个去参加联赛的名额,成为了少数获得联赛资格的高一生。班内同学都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知道你强,但不知道你这么强啊!佬! 就连原本他们班数竞最强的韩明鑫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而他剩下来的时间主要还是在准备联赛内容上。 校园生活是如此饱满而充实。 与此同时被他遗忘了的粉丝:…… 【完了家人们,反向催更了属于是。原本流年还会发弹琴视频,还会评论区随机抓人回复,现在是一个完全的销声匿迹状态啊!】 【失败!太失败了!】 【流年!啊!你在哪!你素未谋面的爱人在呼唤你!】 【楼上在想桃子吃。流年的爱人明明是我!】 【不是别歪楼哇!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我们的口号是:更新更新更新!】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们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呃,对不起,我只想到这是流年消失的第十三天一十四小时零五分二十秒】 【不是呀!你们看!现在是!开学季呀!】 【蛙趣!你的意思是……流年上学去了?】 【总感觉很魔幻】 【别呀!我不想可刑可拷……】 【嘿嘿,这样不更好?】 【真刑哇!拷走!】 【拷走!】 【拷走!】 【没人记得我们这是在催更吗??!】 一路歪楼。 其实网友说的很对,姜铭书没有更新的原因就是,他上高中之后无法再接触电子产品了。 以前初中乔宛还因为顺路可以让他通校,而现在高中离家车程都要一个小时,自然是考虑让他住校的。再加上竞赛班周末就放半天假,他也确实没时间去拍视频。基本上手机拿到之后跟家人打个视频电话、稍微关注一下网上的动态、散散步放松放松大脑、吃个饭时间很快就没了。 连练琴的视频都没时间发,更不要提发新歌了——不过就算有时间,凭他现在这个每天都被题目和知识占满的大脑估计也不能写出除了数学以外主题的歌曲。 所以他也看开了,没有强迫自己在这样的日程下写歌,专注眼前的事情,现在处于一个半退网状态。 在这样忙碌、无暇考虑其他的日子里,高联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早上六点聂志民作为带队老师领着十几名学生从附中出发坐校车去考场。这十几名同学里有高一有高二也有高三的。 “尽力地去做吧,不要想太多。只要最终不留下遗憾就好。” 在车上他对面色紧张的同学们说。 同学们强打起精神鼓励自己。 “唉!” 姜铭书听到旁边的同学重重叹了一口气,好像更加焦虑的样子,不由安慰了一句。 那个同学的心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回暖,但还是谢过他,然后苦笑着说: “其实如果不是拿满300分,无论怎样做都会留下遗憾的吧。不管是,做不出来,还是做出来了但丢分。” 姜铭书说:“客观的遗憾我们没法操作,但至少我们能控制主观的遗憾。” 刘吉晨——也就是那个很悲观的同学——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低下头自言自语: “如果又只拿了省三的话她……” 姜铭书不认识刘吉晨,所以不明白他这么焦虑的原因。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件事——这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差。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他,只能和他聊窗外的风景,对方还是在回答的。 越接近下车,刘吉晨的话越少,到最后只有姜铭书一个人在说话了。 分别前姜铭书轻轻拍了拍刘吉晨的背。 “加油。” 对方回以一个笑。 下车之后竞赛生们在考场门口看了看座位表,就分散开去找考场了。 聂志民特意钻过来叮嘱他: “一试贴近高考难度,应该没什么问题,二试难度不定,但注意不要死磕某一题,把能写的都写了赶紧走,下一题更香!” “那如果下一题也不会做呢?” “你如果都做不出来那也没多少人做得出来了……行了,怎么还跟我扯上了?” “紧张。放松一下。” “……” 姜铭书是真的紧张。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参加联赛。 虽然按照之前做的一试二试题,他对于自己能进省队还是很有自信的,但这终归只是自测。现在可是实操。 八点钟,考试正式开始。 一试的八十分钟过得很快,今年的难度又出奇简单,姜铭书很快就做完开始验算了。 九点二十分出考场,同学们在外面吃着老师准备的小点心面包水果啥的,顺便吐槽一下今年这离谱的一试难度。 简单的一试使得了二试分数的重要性大大加强。 进二试考场时姜铭书看了一眼天空,黑黑的,感觉莫名压抑,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九点四十,加试开始。 姜铭书迅速扫了一眼试卷,心下觉得果然如此——二试的难度,仿佛与一试相对应似的,非常大。 没有过多纠结,他开始看题。 第一道平面几何,第一问很基础,直接秒了,第二问卡了一会,但还是有惊无险地做出来了。 第二题代数,挺简单,找到规律就能做出来,但是如果不用数学归纳法严格证明规律拿不了全分。 第三题组合,在找出最优解后开始论证,过程有点烦,但还是写下来了。 第四题是一道和整数无关的数论,挺有挑战,他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了这道题上。 最后完成试卷他看了看时间,过去了140分钟,还有半个小时可以检查、完善。 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被二试的难度整懵了,刚刚因做一试题有点飘了的大脑瞬间落回地面。不少人神情严肃,焦头烂额。 姜铭书往窗外望,看见天还是黑蒙蒙的。 难道要下雨? 沉寂的氛围中,他好像听见什么人在哭。 连带着做完题目的喜悦也减少不少。 他沉默着交了卷。 《怪物》 出来后大家聚集在食堂里吃中饭。 聂志民询问大家答得怎么样。 “基本上都写出来了。就是有几个地方不确定会不会扣分。”这是竞赛大佬的发言。 “最后的数论没做出来。”同为高一的韩明鑫老老实实答道。 “大寄特寄!二试给我心态写崩了。”这是一个第一次参加高联的高二生。 他的话引发了一些人的共鸣,大家纷纷开始吐槽这次的难度分配,并且自嘲地称自己“省三没了”。 姜铭书还是很沉默。没有来由的。他注意到刘吉晨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聂志民却误以为他发挥失常了: “没关系的,你才高一,有的是机会。这次权当积攒经验了。” 姜铭书摇摇头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低头喝了一口汤,却不小心被烫到了舌头。 心里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下车前他犹豫再三,还是给了刘吉晨一个拥抱。没有真的抱紧,只是手虚虚搭在他的背上。 “加油。” 他还是这句话。 似乎除了这句话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刘吉晨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扯出一个笑。 一个有点眼熟的笑。 这个笑让姜铭书更不安了。 等成绩的两周他们难得可以休息一下。 姜铭书就回家了一趟,顺便久违地发了一个练习钢琴的视频。只不过不同于以往他更喜欢的潺潺如流水的乐曲,他选择了一支非常炫技、非常狂暴的曲子。 底下很快有了很多评论。 【爷爷!你关注的up主更新啦!】 【失踪人口回归】 【???怀疑我打开错了视频,流年大大这几天干啥去了?怎么视频一股子炸药味】 【你们看好了!这才是完全的我——完全的流年哒!】 【嘶,流年这手速有点东西,我都看到残影了】 【震惊,某知名鸽子精近一个月音讯全无,再回归竟然——】 【楼上你是有当yxh的天赋的】 【说实话,流年这样子看起来真的很让人担忧……他不会失恋了吧?】 【啊?】 【未曾设想的道路(宇宙猫猫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和流年很恩爱的!别造谣!】 …… 姜铭书没有失恋。他只是有些郁闷。 或许是天生对于负面的事情感知敏锐,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成绩出来的那天,他和韩明鑫结伴去老师办公室用电脑查分。 韩明鑫和他估过分后其实此时没什么紧张的。省一反正挺稳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冲进省队。 他们在竞赛强省,入队分数线奇高,比别的省要高出一截。 韩明鑫先查,230分,差两分进队,可惜了。他之前估计过最后那道50分的数论他可能只能拿10分左右。还有几道题目答案是猜的,证明过程是自欺欺人地做出来的。这个分数只能说和他想的大差不差——在入队边界。 聂志民也在那里惋惜。不过韩明鑫自己倒没多大伤感。 “下次一定能进。”他是这么说的。 到了姜铭书查。 输入准考证,干脆利落地按下查询按钮,一个数字蹦了出来。 291分。 妥妥的进队了。 韩明鑫并不意外,他早在对答案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的厉害。 聂志民倒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考得这么高,为什么出考场那天那么阴沉啊?这就是你放的烟吗?还是你这个成绩是考砸了之后的哇。” 姜铭书:“不。当时就是觉得天气不太好。” 聂志民:“……” 不是很懂。 姜铭书也没有多解释。 他跟聂志民道别后和韩明鑫一起往班里走去。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所以结伴而行一般也没有什么交谈。 但是很突然的,韩明鑫开口了: “你最近好像很烦躁。” 姜铭书:“有吗?” 对方点点头,肯定:“有。做题的速度慢了。” 他顿了顿,“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老师。老聂虽然有时不太靠谱,但大多数时间是靠谱的。” “谢谢。如果有必要,我会的。”姜铭书说。 然后又是一路无话。 他们回到教室继续自修,有很多同学围上来问他们情况如何。 “他进队了,我差两分。”韩明鑫简短地总结。 同学们又沸腾了。 “我去我去!这下是真的佬中佬了!姜老师不愧是你啊!” “高一就能进省队,姜老师你是这个。”说话的人比了个大拇指。 “姜老师去冬令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带纪念品哇!” “呜呜呜,又帅又聪明,还让不让我们普通人活了!姜老师你坏事做尽!” 姜铭书已经对这些人的话免疫了。 他没有谦虚两句,或者凡尔赛一下,只是沉默着对大家笑了一下,便轻而易举地离开了呆住的人群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撑着手,他出神地望着漆黑的天幕。 天幕底下,是一条沉静地流淌的江。 附中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依山傍水。当初有搞房地产的公司看中了这块地皮,想把这里做成江景房,但因为当时附中校长的坚决反对而失败。 风水宝地是风水宝地,但也有意外发生。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传来一个消息。 ——有人跳江死了。 姜铭书的心脏狠狠一跳。 他转过头问正在聊这个话题的人: “谁跳江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让刚刚还在说话的人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照常讲下去: “唉,能有谁?就是高三竞赛班的那个刘吉晨。他会走到这一步我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为什么?” 那人摇摇头。 “刘吉晨的妈妈之前来学校里闹过。好像是她让刘吉晨走竞赛是为了保送tp大学,但是刘吉晨之前参加高联只拿了省三,跑过来控诉学校没把她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很优秀的儿子培养成材。当时事还挺大的,学校领导都道歉了……” 旁边一个同学插话: “就很好笑。其实刘吉晨平时考的都挺好的,那次明明是他妈妈给的压力太大了才发挥失常拿了省三的,她怎么好意思来怪学校?” “刘吉晨也是真惨,摊上这样的母亲。据说他只要没达到他母亲的目标,他妈就会很疯做一些很出格的事……” “估计这次他终于走出那一步还是因为竞赛成绩不理想被他妈说了吧……” 那两个人还在讨论,姜铭书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转过头。 再看那沉静的江,只觉得它是个吃人的怪物。 …… 姜铭书去找聂志民了。 男人放下手里的书,严肃地问他: “你要请一周的假?为什么?” “调整。”他简短道。 男人凝视了他一眼,深深道。 “你最近的状态是有点不太好。” 聂志民在假条上签上字,递给面前看着有点走神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好好调整吧。希望回来的时候我能看到正常状态下的你。” 姜铭书点头。 他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所以没有打扰作息非常健康的家人,自己安静地整理了一下才休息。 等乔宛和姜建均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时,他们都惊呆了。 而一般来说,没经过家长同意孩子就在上学期间回家的原因是…… 他被遣返了。 他们儿子开学一个多月就被遣返了?!! 乔宛简直忧心忡忡。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铭书?你……打架了?” 姜铭书:“没。为什么这么想?” “呃,因为你没去上学。我以为你被遣返了。” “不用担心。我是走正规流程请的假。这是请假条。”他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姜建均则切中肯綮: “你身体不舒服吗?” 姜铭书摇摇头。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让他们担心。 “昨天联赛成绩出来了。我进了省队,老师给我放了几天假让我玩一下。” 两夫妻肉眼可见高兴起来。 姜铭书把人哄走了之后在书桌前坐下来发着呆,还在想着刘吉晨的事。 说实话,刘吉晨和他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搭了一个车的萍水之交,现在这么让他在意他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呢? 难道是在愧疚吗?愧疚自己对于刘吉晨会发生的事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有做出行动?——可是预感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怎么能当真呢?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立场去做任何事。 难道是在悲伤吗?悲伤于一条生命的逝去?——别开玩笑了。他看上去是这么悲天悯人的人么?他们只见了几面吧?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感觉心烦意乱? 姜铭书身体前倾,趴在桌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手臂。 视线一片黑暗。 一句话倏地浮现在脑海中。 【刘吉晨也是真惨,摊上这样的母亲】 …… 【你也是真惨,摊上这样的父母】 …… 好像和什么话重叠了。 谁在说话? ……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刘吉晨最后对他露出的那个笑容。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笑眼熟并且为之感到不安了。 这是…… 姜铭书猛地坐直身体,撞到了桌子。 他阖了阖眼。 是他曾经也露出过的、求助的笑。 所以,他这么在意的原因…… 姜铭书沉默了。 他在书桌面前坐了好久。 最后他拿起笔,开始写着什么。 他将自己的躯体完全交由此时的情感与大脑。 不仅仅是写歌,更是一种宣泄。 谱子迅速完成,他想也没想把这首歌命名为: 《怪物》。 发表 朱芯芯是“似水流年”的铁杆粉丝。 和大部分粉丝一样,她是被“似水流年”温柔治愈的曲风、惊艳的歌曲质量、赏心悦目的演奏、以及那双比手模还漂亮的手——咳咳这么肤浅的话是能说的吗——吸引的。 其实虽然大家催新歌催得很紧,却都知道写歌不应是一件操之过急的事情,大家有时候称呼流年为“鸽子精”也只是调侃一下罢了,并没有带着实质性的指责。 然而有些喜欢博人眼球的营销号就并不会这么想。他们看到的就是,最近爆火的新晋原创音乐制作人将近三个月没有发布新歌引起粉丝不满。寻求爆点的本能让他们不住地往这个方向编造一些谣言。 什么《“似水流年”无心写歌?原来竟然是因为她!》《突然的爆火犹如揠苗助长,“似水流年”沉迷享乐?》《因“似水流年”不务正业,大量粉丝选择脱粉?》……属于是“似水流年”本人和他的粉丝看了都沉默的文章。 上面的只是不入流的营销号写的、只为了追求流量的假新闻,其真实性读者看两眼就明白了。然而也并不是所有文章都写得这么拙劣。 最近就有一篇题为《昙花一现的“天才”还是运气卓然的“普通人”》的文章引发了极大的关注。 尽管标题是个疑问句,但在正文里作者却毫不客气地一一列出自己认为“似水流年”只是个运气很好的普通人的证据,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他指出虽然“似水流年”的歌曲质量非常高,但是他总共也没创作几首歌,具有偶然性;歌曲火了之后他长时间没有透露出自己的创作计划,一直在发的各种乐器的练习视频疑似是在掩人耳目、避重就轻;真正的有才能之人可以驾驭任何风格,而他所创作的歌曲大体上处于他的舒适区,其创作能力在其他类型歌曲中的表现未定…… 最后作者还看似宽容客观地总结,尽管“似水流年”本人并非粉丝口中的“天赋型创作者”,但是歌曲质量确实可以,自己很期待未来听到他的新作云云。 这篇文章很有趣。其实全文所想要干的就一件事情——给“似水流年”的创作才能定性定调。作者致力于将“似水流年”从原先大众吹捧的“音乐鬼才”的位置拉到“运气好的普通人”上。 其实对于创作者本人而言对于自己在外界看来到底是不是“天才”根本不重要,只要搞好自己的创作就可以了,所以一般厉害的创作者其实也不会大费周章来反驳“不!我就是有天赋!我不是普通人!”所以写这篇文章投入的风险几乎为零。 而对于大众来说,一个音乐创作者是天才还是庸才取决于自己对于他们所创作的音乐是否符合自己口味,大抵也是不会很在意这个创作者究竟是贝多芬还是莫扎特还是什么不知名的人。因此看到这篇文章只是凑个热闹,看个乐子。 但是只要看过这类文章,潜意识总会留下“‘似水流年’是凭运气走红的”的印象,从而影响他们对于这个人的潜在认知。——听众愿意花时间听听“天才”的新歌,不论他们是想要赞扬还是批判,可听众们不会愿意花时间听平庸之人创作的歌。 “天才”的头衔,从客观上的确会带来好处,比如大众更高的关注与期待,以及愿意点进来听歌的意愿程度——这些意味着热度与流量,虽然同时也会带来一定的压力,但大大好过没有关注度。 这篇文章就是想要抹杀“似水流年”未来潜在的关注度。 朱芯芯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肺都要气炸了,偏偏文章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不少人信了,在底下赞同附和他。 她委屈地把这篇文章发给自己的好朋友,希望她也来帮自己骂骂无良媒体,不料好朋友看完后反问她: “你怎么知道‘似水流年’一定是你自己心中认可的样子呢?我觉得这篇文章挺有道理的,是天赋还是运气,等着看就好了吧。” 朱芯芯无言以对。她的好朋友一向来非常客观理性,让她带了十层滤镜的大脑逐渐冷静。 她又气又伤,只能在心底骂流年: “叫你不发新歌?这下好了被人质疑了吧?看你还敢不敢不发新歌!” 她这样想着,突然变得非常平静,甚至有点想看流年的笑话。 打开刷子愉快地和刷友们一起吐槽流年不更新引发的风波,心情都变得明快起来。 刷友们吐槽着吐槽着画风就逐渐不对劲起来。 【流年啊流年,我也是想相信你的,奈何你不发新歌我无法为你辩护啊!所以新歌搞快点。】 【流年,你也不想被人质疑是靠运气上位的吧(暧昧笑)】 【哈哈哈哈(黑魔仙笑声),你个鸽子精还有今天!大快人心!】 【这都能忍住不发歌?流年我敬你是忍者神龟】 逐渐变成大型催更现场。 朱芯芯乐了,正准备自己也来一条过过嘴瘾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您关注的up主‘似水流年’更新啦~快去看看吧!】 哦,流年更新了呀。 嗯?等等!谁? 流年??! 朱芯芯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点进了这个视频。 万一又是弹琴视频呢?别抱太大期望! 她这么想着,小心地瞄了一眼标题。 【自弹自唱:原创歌曲《怪物》】 很简洁的标题。 很有流年的风格。 虽然题目有点不对劲。 但朱芯芯还是激动地要跳起来。 新歌!是新歌! 居然真的发新歌了! 此时这首歌的弹幕都飘满了“啊?”以及“你来真的?”。 朱芯芯的想法与他们一模一样。 她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才努力冷静地看向简介: 【即便是人,影子也像八头怪物一样奇怪。*】 一句很怪异的话。 她不禁猜想:“流年难道要换风格了?” 可是我还挺喜欢他温柔干净的曲风的诶。 有一点点失落。 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听歌。 画面一片漆黑。 朱芯芯以为是自己没有把亮度调好,就滑动屏幕把亮度拉满了。 还是黑洞洞的画面,只不过能依稀看到一架钢琴和一个坐在钢琴前的人影。 她是喜欢开着弹幕看视频的。所以她想好好看视频时总会把弹幕透明度拉得很高,这样就不会挡视线了,而要看弹幕的时候只要定睛看字就行。 此时因为迷惑于目前的情况,她下意识看向漂浮的弹幕。 【什么鬼?是我黑屏了吗?】 【看到大家都黑屏了我就放心了】 【流年这次的视频有点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来不是她的问题。 朱芯芯放下心,继续看视频。 黑暗中,钢琴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与这幽静诡异的氛围不一样,钢琴前奏非常平静。但这平静却不是宁静,更像是大海上行船即将倾覆前的无知无觉。平静到让人产生有人在凝视着自己的错觉。 朱芯芯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安。 画面逐渐亮了起来,现在不调亮度也能看清演奏者在琴键上跃动的手以及他低垂着的头颅。 前奏缓缓上扬,好像预示着故事要开始了。 人声加入。 明明是原先被称为“治愈之音”的音色,这次的开腔却诡谲莫测,带着丝丝缕缕的喑哑,让人感到莫名压抑。 歌词似乎是不知道什么人的独白,讲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辩词。“他”反复强调自己的纯洁与无辜,话语中带着被污蔑的愤怒。最后似乎是被无边的质疑气愤到了极点,“他”失口承认了罪行。 “…… 是的, 我吃了他 但却是,他主动 递上的刀叉! ……” 虽然旋律的凄幽怪诞让人有点上头,但是朱芯芯还是一脸懵逼,瞟了一眼弹幕大部分也是摸不着头脑,便沉下心继续看。 这段独白之后又陷入了一段间奏。原先比较迟缓的钢琴声逐渐变得急促,好像有人在进行什么挣扎。演奏者的手飞舞得越来越快,每个音符都开始被灌注进不安与焦虑,碰撞、缠绕,混乱又和谐。 在这沉重焦躁中,朱芯芯感觉自己都快没办法呼吸。 终于黑暗中那人又开始唱歌。 歌词还是独白的形式,但跟前面的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歌词中的“我”在反反复复地向谁道歉。但好像已经不再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而是肉/体上的机械性行为。道完歉又开始陷入循环的自我叩问,都是些听上去使人很不舒服的言论。最后“我”好像终于想明白了,环绕在歌曲中的压抑与不安慢慢低落,似乎代表着“我”心情的回转。 “…… 我为何坚持 醒着, 受她鞭笞, 如果 仅凭一把小刀 就能结束这一切呢? ……” 歌者甚至低声笑了起来。 一点也不突兀,仿佛此时“我”就是应该笑的。 那笑声又凄又喜,矛盾至极,让人头皮发麻。 朱芯芯已经无法呼吸。 屏幕又亮了一点,已经完全可以看得清琴键和演奏者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弹钢琴的人一身的打扮全是黑的,和以往的清新风截然不同。 又进入了间奏。 这次的间奏与前面十分割裂,钢琴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欢快轻巧,像是小孩子哼着歌朝你撒娇。 但朱芯芯忍不住冷汗直流。 ……她有一种预感。 这次独白的主角,应该就是“我”道歉的对象。 人声伴随着活泼的节奏进场。少年的声音变得非常甜腻,跟歌词里独白的主角不停要糖的行为相得益彰。声音越来越甜,越来越腻,“我”哭闹的行为越来越夸张,索要的东西也越来越昂贵,从蛋糕到城堡,再到人给不起的东西。 “…… 糖你给我了 蛋糕你给我了 城堡你也给我了 为什么这次 不答应我的要求 难道, 命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 旋律和节奏还是如小孩般快乐。 一串流畅的滑音后,钢琴声戛然而止。 寂静中,画面里的人抬起头,对着琴板笑了一下。 屏幕外的人看不见他具体的表情,但是也无端一惊。 琴声又缓缓流出。一个音,一个音,莫名诡异。 在这样的伴奏下,最后一段独白开始了。 不过这次的独白与之前不太一样,并没有歌词,只是轻轻地哼唱着旋律,却也能让人听出那种空洞、迷惘、痛苦与无助。 不知道是谁的视角。 那人还在哼着歌,然而情感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变得冷漠、平淡、寂然,一如歌曲刚开始的前奏。 钢琴最后一个音落下,伴随着一声叹息。 “你要杀了我吗,母亲。” 他问。 画面已经完全亮起来了。 透过锃亮的琴板,朱芯芯看见演奏者胸前别着的白花。 像在祭奠什么人。 分析 朱芯芯的大脑已经炸了。 后面半程她基本上完全沉浸进去了,都没时间看弹幕。 现在结束了还是余音绕梁。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半天才从歌曲中抽离。 叹息,她嘀咕道:“知道你现在发歌是要搞事,但没想到搞这么大的事啊。” 她想起刚刚听歌时,创作者仅凭歌曲甚至不用动画就能完全让听众身临其境的强大实力。 “好,反思结束,接下来是看大家吹流年的时候啦!”朱芯芯喜滋滋打开评论区。 让她失望的是,视频才刚发布,这首歌又比较特别,分析帝们还没登场。 没办法,只能一边看刷友们的尖叫一边等大佬整理好思路发言了。 【人生第一次听一首歌听到要做噩梦的程度(苦笑)】 【这在讲什么呀,我听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完全不同的风格啊!但共同点就是都爆炸好听!】 【对啊,这首歌好有感觉。感觉可以当作电影主题曲。】 【我觉得更像是歌剧风】 【笑死我了,那傻x营销号不是刚说流年江郎才尽,只喜欢待在舒适区里的吗,打脸来得太快】 【我宣布流年是神!谁赞成!谁反对!】 【臣附议。】 【臣附议。】 【陛下英明!】 刷了一会评论,终于等到分析党发言啦。 【看了好几遍,大致理清楚了故事。故事脉络感觉还挺简单,讲得应该是一个人被自己的母亲步步紧逼(这里是通过母亲索要东西、孩子不停道歉展现的),最后忍不下去了选择轻生。就是不知道一开始这个拿着刀叉的是谁?还有最后面那个又是谁?】 【楼上,我的理解是,一开始这个不是“人”而是一种“形式”,呃,比如说跳楼、投海、卧轨等,这种形式。第四个视角我也不太懂,感觉可能是主人公的第二个人格?或者是他内心深处渴望无情地决断的缩影?】 【我觉得会不会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主人公?作出了不同选择的?】 【好家伙,平行时空都出来了】 【我有不同的看法,最后一个人会不会不是故事里的人,而是作者形象的化身?你看他都没念白,只有哼唱的段落,说明他与故事的主体没有直接关系。最后的那句话可能是一句想象中的话,表达出作者对于悲剧主人公的期盼——向母亲(或许只是个强关联人物的代称)摊牌,不要一直被所谓的情所束缚,要变得冷硬,要能有起身离开的勇气,不要把自己逼到死路?】 【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 【不是,等等,你们怎么就分析到第三个人是母亲啊?不应该是一个小孩子吗?】 【回楼上,其实刚开始看我也以为最后那个很欢快的人应该是家里的小辈,然后脑补了一出父母偏心导致的悲剧。但是你有没有关注到第四个人说的那句话,他提到了‘母亲’,更重要的是指出了凶手——用了‘杀’这个字。根据前面的歌词,我们可以发现导致主人公死亡的主要推动力就是第三个人,那么她就只能和‘母亲’对应了。】 【是的。而且这样的安排就很耐人寻味了。为什么身为母亲她的语气语调却像小孩子一样呢?我个人看法是,和她的精神状态有关系。就是说,这个母亲很可能存在精神上的疾病。】 【我倒是不那么认为。我觉得这样表现就只是为了说明这个母亲要求的无理取闹与无底线,不顾及后果。那种‘我要你达到你就必须达到’的想法,带着孩童般天真的残忍。肆无忌惮的撒娇,恰恰是拿捏“我”心理的表现。】 【被压迫到无法喘息、被人严格控制的人生……惨啊,主人公】 【大家都在分析故事吗?我想来讲讲结构。通过对剧情的研究我们可以发现整个故事是倒叙的,也就是按照主人公死亡——主人公纠结要不要放弃——主人公被压抑的过往,这样的顺序开展。节奏和旋律都在逐渐往高处走,歌曲的画面的亮度也是由暗转明的,好像预示着故事在往美好处发展……然而事实上,故事悲剧的祸根是一开始就埋下的。而故事悲剧的结局也是一个定局,没有改变的余地了。这样的设置更加加剧了那种命运无法挣脱、越挣扎越陷落的感觉。而最后的平静与开头的平静相呼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代表这一场悲剧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幕,没有痕迹,更让人觉得悲哀】 【唉,怎么说呢,难道这是另类的一种家庭的“原罪”吗?】 【那我来分析一下标题吧。很奇怪的,明明整首歌没有一处出现‘怪物’,但却叫这个名字。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歌曲里出现的四个人(暂且称第一个“人”也叫人吧)其实都是不同程度的怪物。而且程度由浅入深。第一个人“吃”了主人公,一看就是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但ta还是最低级的是因为ta自己也说了,自己是被迫的(虽然从被迫把人“吃”了这一点看也不是很正义就是了);第二个人是受害者,为什么受害者也是怪物呢?我觉得这代表着长期的被管制中主人公的性格其实也扭曲了,不管是神经质的道歉和审问自己还是最后迈出的那一步都能说明这一点;第三个人就不用说了吧,屑中之屑,逼死主人公的罪魁祸首;最有意思的是第四个人,他好像什么都没干,却排在最后,程度最深,这点我还得琢磨一下……】 【我觉得你前面讲得还挺对。但是在我看来最后一个人没有那么深的意思吧?你这个程度渐深观点还是有待商榷的】 【弱弱的表达一下我的看法……我感觉啊,整首歌像是一出歌剧,所以最后这个人,他会不会是旁白或者记录员什么的?又或者直接就是剧本的撰写者?所以他才排在最后,还那么冷漠】 【未曾想过的角度……但莫名合理】 【你们注意到流年的打扮了吗?一身黑加一朵白花,什么意思我不多说了吧】 【嘶,细思极恐。这不会是流年真实经历的吧?】 …… 朱芯芯看得眼花缭乱,觉得自己的智力得到了升华。 她忽然想到之前好朋友回她的话,转手把视频分享到了TSG,赌气似的想看看她的反应。 好朋友发了一个问号给她。 她耐心地打字: “流年的新歌,听听嘛?” 对面回了一个“好”便不再回复。 过了远远超出一首歌的时间,好朋友才发来消息。 “不好意思听了好几遍差点忘记你。” 朱芯芯:“……” “很好听。暗黑系神曲。完全是我的菜。” 朱芯芯美滋滋地想要回一句表示认同。 结果很快下一条也来了。 “芯芯,我想用这首歌肝个手书。” 朱芯芯:??? 她大脑短路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想打她的脸啊为什么她转头好像变得比我这个铁杆粉还铁?甚至要为此做一个手书! 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体现我对流年的真诚之情??? 不管好友怎么震惊,也不在乎自己被打脸,宋思雨看完这个视频做一个手书的想法就止也止不住了。 是的。 她在互联网上其实是个很有名气的手书大触,id叫“死鱼别送”。 因为偏爱黑暗风的作画,她又被粉丝亲切地称为“暗妈”。 不过大神可能都比较随心所欲,宋思雨发手书单纯就是出于兴趣,没灵感或者没动力的时候可以久久不更新,有些报酬优厚的商单她都不愿意接。 在她心里,只有真正能让她迸发出创作热情的idea才可以占用自己宝贵的时间,而如果那个idea能够达到这种水平,就算让她白打工都愿意——她只是想看见这个idea变成现实,那会给她带来莫大的成就感,无关金钱名利。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在听到这首歌时脑中瞬间浮现出整个故事的呈现形式,包括人物的设计、画面的色调、每一帧的构图等,她就肯定自己一定会以此为基底进行新的创作——因为这是难得的灵感来了! 她反复地听,反复地揣摩每一个段落的处理,越听越觉得——流年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自己之前就不该信那狗屁的营销号。 她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又一遍欣赏,忽然就对流年原来的歌产生了好奇。 毕竟《怪物》的风格完全戳中了她,宋思雨非常满意自己找到了又一个暗黑风的宝藏创作者。 她点开流年的个人首页,听起他的其他歌来。 然后,她就被《月夜》和《大海》净化了灵魂。 两曲听毕,宋思雨擦掉眼角的泪水,表情木木的。 虽然非常好听吧。 但…… 说好的暗黑风呢?!! 等她废寝忘食、以惊人的速度创作完这个手书并且发表,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凭借神一般的画技以及张力和戏剧感都拉满的画风和表现力,搭配《怪物》鬼魅的旋律,直接点燃了刷子,冲上了当时排行的榜首,还引起了一阵《怪物》二创的风潮,不少人在底下留言: 【双厨狂喜!!!】 【我疯了我疯了!看完暗妈的新手书我彻底疯狂!】 【太牛逼了!无论是流年还是暗妈都牛逼坏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签约邀请 很罕见,《怪物》这次是全平台同步上线的,并没有吊听众的胃口。 这让熟悉流年往常发歌模式的人十分惊讶,但也没有过度反应,两种模式各有优劣,选择哪种都是作者的权利。或许是流年意识到自己所发歌的风格与先前不一样,不能保证自己原先的听众会为此买单、不惜跨平台来听歌所作出的调整吧。 这种想法按理来说很对。毕竟再怎么说《怪物》的风格绝对称不上“大众”,吸引的爱好者应该不多,能够被预见的是必定不会太火。 然而这都是常规发展。 常规之所以是常规,正是因为它是大部分正常人遵循的规律。 而流年是谁? 非常人也。 或者说,超常人也。 他的歌曲品质高得离谱,绝对属于大部分人心中“好听”的范畴,而这种好听,能够客观上改变一个对于类似风格带有偏见的路人。更何况这首歌不只好听一个优点,它所反映的社会现象、它所蕴含的丰富暗示都能使听歌的人深思——也许还暗中契合了一部分人所处的境遇,引发共鸣。再加上一些优质二创与剪辑以及“似水流年”本身自带的粉丝流量的影响,这首歌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爆了。 发表第一天,空降爱乐云榜单第一和刷子排行榜第一,而且随着时间的发酵越来越火,逐渐蔓延到别的平台,比如某短视频平台中出现了大量用这首歌不同阶段的间奏切换做bgm的暗黑变装视频,有些的播放量甚至超过千万。 “似水流年”凭借这首歌再次迎来粉丝数的暴涨。不少新粉关注后才震惊地发现原来《大海》也是他创作的,于是关于“#似水流年创作鬼才#”的标签趁势上了热搜,又为《怪物》的风靡增添了一把火。 这个热度不仅让原先狂奶“似水流年”这次没办法再被幸运女神祝福的人大跌眼镜,更让一些四处碰壁、心灰意冷的音乐创作者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尽管生活在充斥着资本营销的世界中,但真正优秀的作品依旧有被看见、被欣赏的机会。不少人都被这件事激励,坚持优质的创作,并且在长远的视角下看,成功推动了本国原创音乐的发展。 而对于《怪物》这份令人始料未及的关注,《音乐周刊》这么评论: “主流与否并不是一个有野心、有实力的创作者在创作作品的时候考虑的第一要素。对于他们来说,主流并不是用尽全力所要追赶的目标,而是费尽心机所想重塑的对象——很显然,“似水流年”就是这种人。而凭借《怪物》一曲我们也可以看见,他成功了。” 同样持肯定态度的《原创者》杂志称: “这是单枪匹马的原创音乐人对当下这个浸透资本营销、无休止追逐利润音乐圈发起的挑战。尽管他本人并不一定预见。” 而更偏娱乐属性的《文娱早报》则将关注点放在了“似水流年”本人身上,含有一些疑似引战的话,试图吸引更大流量、挖掘更多爆点: “我们不得不承认,‘似水流年’或许是今年当之无愧的天降紫微星,就连凭借偶像剧《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迅速蹿红的白昊天与沈露都只能退避三舍。短短几个月,自创歌曲就迎来了三连爆,这样夸张的战绩不仅让这位乐坛新秀身上多了许多耀目的光环,更让人怀疑是否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气运之子存在。值得关注的是,‘似水流年’到目前为止还没公开露过面,个人的隐私也保护得很好导致我们无法联系上他……这让他笼上了神秘的面纱的同时也使我们对其真面目产生了巨大的好奇——我们无从得知他究竟是真的淡泊名利还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我个人非常期待未来与这位创作鬼才坦诚相对的一天。” 《文娱早报》的这篇文章一出立马引来一片骂声。 从中也可以看出如今大部分人对“似水流年”所持态度的认可。 不过无论网络上如何喧嚣,“似水流年”本人都听不见就是了。 姜铭书早就已经回到学校继续钻研数学了。 因为此次时间比较紧迫,所以他也没有打算像之前一样所有工作都亲历亲为。 由于不愿意费力寻找靠谱的合作者,他干脆通过互联网找到了一家比较有名气、口碑也很不错的音乐制作工作室,将自己大概的编曲和混音想法告知他们后让他们负责《怪物》的歌曲制作。自己则只需负责各种录音和拍摄视频,工作量大大减少。 因为姜铭书已经提供了比较完整的构思,工作室的效率也很高,在返校前的最后一天交给了他成品。恰好他的视频也调色调得差不多了——是的那些画面都是他一点点调出来的,想想还有点心酸,下次一定外包——也不打算搞什么先发视频再发歌曲的模式了,索性都传了上去。 然后他也不关注后续,整理好物品就返校了。 先去了办公室报道。 聂志民看他确实不再是之前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不由地多说了几句。 “看来适当的休息还是有必要的。这点是我考虑不周,一直让你们连轴转,很多压力都无法纾解……” 他以为之前姜铭书状态不佳是因为长时间的处于压力情景中,再加上刘吉晨最近发生的事……聂志民开始打算给竞赛班的周末延长一天了。 其实按照姜铭书的工作量这一周完全称不上休息,更别提调整了。但是只要在那个小小的平层中、只要看见乔宛和姜建均纯粹而快乐的样子,他就会逐渐变得轻松,将一些无用的杂念抛开,专心于眼前——也算是另类的放松。 如果人总是需要一个理由好好活下去的话,姜铭书想,那两人或许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坚持下去的意义、剥离前尘的锚点吧。 回到教室,一堆同学凑过来询问他的情况。 “其实我只是借机回家玩了一周罢了。”他一本正经。 同学们发出嫉妒的哀嚎。 姜铭书只微微地笑。 余光瞟到有人正望着这边,他侧头,发现是韩明鑫,站在远处默默注视着这里的热闹。 那人好像一直以来都喜欢离群索居。 见姜铭书往自己这边看来,韩明鑫顿了顿,好似在犹豫什么,然后走上前,小声地问。 “真的没事了?” “当然。”他答。 韩明鑫点点头,走了。好像就是那么一问。 学校的生活无非就是上课、看书、刷题,虽然单调但是姜铭书还挺喜欢专心干一件事情而不用考虑别的烦扰的日子。 在这种日子里聂志民宣布周末延长一天的消息就已经是特大新闻了,整个班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原来同学们偷偷给聂志民取的吐槽性绰号的使用频率都下降不少,转而被各种称赞老聂“丰功伟绩”的彩虹屁替代。 因为假期变长了,姜铭书有时就会重操旧业、发发练琴视频。 粉丝们对于他发新歌也没有催得很紧——毕竟上一首还在榜单上高高挂着呢。 平淡的日常,对于姜铭书而言却如同接连不断发生的奇迹。 但是最近有一件让人不太寻常的事:他经常接到不同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都自称是某某经纪公司的人,想要签下他,愿意给他很优厚的合同待遇。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诈骗电话,但对方说得很诚恳,还提到了“似水流年”,听上去不似作假。这就让他犹豫了。 暂且不提这些人从何种途径了解到自己的电话号码——考虑到他这次的歌曲并不像以往一样完全独立制作,那个工作室的人泄露出去的可能性最大——姜铭书此前确实还没想过签约公司的事。 毕竟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没什么流量的视频博主,而随着自己新歌的走红、自己知名度的不断提高,的确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规划了。 在姜铭书的设想里,自己未来肯定不会一直发单曲,这只是前期积累人气的手段,等有一定人气基础了,他会尝试发专辑。如果歌曲发行的数目足够多,也可以试着办演唱会。然而这些设想,无论是专辑发行的渠道还是演唱会筹办的各项工作,单凭他一个啥都不懂的音乐人显然不够——他需要一个有经验、且与他磨合得比较好的专业团队。 这样看来,签约经纪公司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得看他们给出的合同合不合理。 做好了决断,姜铭书便着手搜集资料,先简要了解一下向他投来橄榄枝的各经纪公司的大致状况,又经过商谈获悉他们能给他开出的最高条件待遇,最后敲定了映艺娱乐这家公司。 映艺很快给他发来合同的草稿让他看看有什么地方不满或者需要调整。 大体上这份合约还是诚意十足的,不仅没有限制他的创作,也没有将最容易闹不合的版权拿走,承诺会用手中资源尽力帮他提升人气,所要求的就是得到他个人创造的价值包括歌曲版权费用、专辑销量等等利润的两成以及在一些活动上配合公司的安排——但是不会违背道德与法律。 最重要的是合约期只有一年,试错成本也比较低,虽然如果到期不续约需要提前作出明确表态、不表态就默认自动续约,但这些都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姜铭书把这份合同发给乔宛和姜建均,在他们过目并且同意的前提下打电话给映艺娱乐的人表示他的意愿。 对面的人听完后很高兴,当即决定明天就飞来H市找他签约,好像生怕他反悔。 不过被姜铭书拒绝了。 “那后天?” “……也不太行。” “抱歉,是我太急了。能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有空吗?” “下周六中午十二点到周日晚上六点之前。”姜铭书很熟练地报出这个时间段。 虽然疑惑于“似水流年”这精确的空闲时间,但对面还是从善如流地决定:“那么我们就在下周六三点见好了。您看什么地点对您来说比较方便?” 姜铭书想了想,选择了巫静家琴行那条街区的一家名为“MISSU”的咖啡馆,他练完琴经常去那里休息。 “好的。非常期待与您的见面。” 见面 周六中午附中放了课,姜铭书就打车到了巫静家的琴行。 他打算先练一会琴,然后再动身去MISSU咖啡馆。 一中是周六上午十一点下课的,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巫静已经吃完饭在店内闲晃了。 见到他来,巫静也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毕竟这几个月姜铭书往这里跑的很勤——不过都是在练别的乐器,吉他是碰也没碰过,让作为姜铭书吉他老师的她气得牙痒痒。 不过另一方面,因为姜铭书经常带着一些录音设备和拍摄设备来,她也不禁对其所做之事产生了好奇。 之前有一次巫静死缠烂打想要少年告诉她他的刷子id,少年露出了又诧异又心虚的表情。 “你居然还不知道……咳咳,这个不重要。” 倒是叫巫静更好奇了。不过不管她怎么问姜铭书都不告诉她,她也只好作罢。 其实照理来说,只要巫静看到过刷子榜单上的那几个视频她应该就能轻易发现视频的背景就是自家店铺,从而意识到“似水流年”就是姜铭书。 但很可惜,她不怎么逛刷子,只是把刷子当作一个获取网课资源的学习平台。而她自己则比较喜欢看听音乐。 见他进店后简单地打个招呼后就目标明确地直奔练习室,巫静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每次来都这样! 还不让人也进去看看! 神秘兮兮的! 她忿忿地在心里吐槽着,突然脑筋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点子来扳回一城,莫名其妙开始模仿起戏曲角色的动作,踏着小碎步将兰花指往姜铭书那一点,凄凄艾艾仿佛在对无情的官人说: “妾身等君等得好苦哇——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妾身这片真心呐,只能诉于空房听——” 姜铭书的脚步停住,他有些头疼地转过身,看着还在那里装模作样摆pse的巫静无奈开口: “你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啦?” 巫静笑意盈盈,恢复了正常,“没什么~就是看你每次都神神秘秘的,好奇嘛~你介意弹一首让我欣赏欣赏吗?” 面前的少年叹息。 “你想听什么?” 巫静想了想,又问,“你钢琴水平怎么样?” “还行。” “那太好了!”她一拍掌,显然很明白姜铭书口中的“还好”是什么意思,所以此刻喜气洋洋地继续道,“那你给我弹《怪物》吧!” 姜铭书觉得这一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真不是发现了真相来试探他的吗? 发现面前之人脸色有点奇怪,巫静不解:“你没听过吗?搞竞赛这么与世隔绝的嘛。这是最近最火的歌了。” “……听过。” “那难道是不会弹吗?没事,我很善解人意!不一定要今天听的~” “……会弹。” 少女迷惑地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啊?” 姜铭书虽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的确让他感到尴尬,也许是自己的脸皮修炼得还不够吧。 未知原因的驱动下,他坚持不主动说出来,而是把巫静的手机调到刷子里“似水流年”的视频界面,然后含糊地扔下一句“你看了就知道了”快步走远进入练习室关上门。 留下巫静不明状况地看向视频。 尽管视频画面刚开始一片漆黑啥也看不出,但她一听见这个平静到诡异的前奏就DNA动了—— “是《怪物》!” 她惊讶地发现。 姜姜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虽然不理解,但因为这个视频确实很吸引人,她就看下去了。 作为在爱乐云上听了好几遍原曲的人,她一听开嗓就知道是原唱唱的。 原来“似水流年”往刷子里放了演奏视频!学到了! 她高兴地往下看,但是越看表情越崩坏。 等到后面画面完全亮起来后露出室内的全貌和窗外的景色,巫静只感到猜测被证实的解脱。 难怪…… 难怪姜姜表情那么奇怪! 原来他就是“似水流年”! 这小子藏得够深啊! 知道他有天赋,不知道这么有天赋啊喂! 巫静怀疑人生。 网上身份暴露的结果就是姜铭书打算道别去赴约时收获了某人长长的幽怨的视线。 不过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对此接受良好,很自然地忽视她的目光说了声再见。 步行前往MISSU的路上,他又回忆了一遍合同内容,顺便猜想起即将见到的人——不出意外应该会成为他的经纪人。 而另一边,靳培英也在不断猜测“似水流年”的样子。 在她心中,“似水流年”应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心思细腻、情感丰沛、具有敏锐的觉察力以及感知力,或许还要带一点天才们专属的隐秘的傲气。 因此她入座之后便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动着小匙,将杯中的拉花搅乱,一边观察着进门的客人。 毫无疑问她的内心是雀跃的。 毕竟她将要签约的是最近歌曲三连爆被捧上神坛的风云人物,一个完全凭借自己的才华获得大众认可的天才创作人。 靳培英在映艺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经纪人。 她一向来主张希望真正有能力、有天赋的人能够获得应有的关注与待遇,反对资本的无序扩张和当下日益泛滥的“资本造神”。也认同金钱不是用来衡量一个商业合作应不应该继续的标准,道德和良心才是。 所以她一心想着将自己的艺人打造为实力派,而不是那些凭借粗制滥造作品营销圈钱消费粉丝的所谓“流量”。 她手下的艺人刚开始在她的安排下的确发展得非常快口碑也很好,但是后期她与艺人的关系却经常闹僵乃至分道扬镳——随着钱越赚越多,大部分艺人越来越对她私自砍掉自己“宝贵的资源”导致自己收入的减少不满。而在靳培英看来,那些“宝贵的资源”只不过是质量低劣的圈钱垃圾。双方观点不一,散伙也是很正常的。 这也让她看清了当下金钱至上的风气与现状。 而在不满于现状的情况下,她自然对诸如“似水流年”一样的优质创作者多了许多关切。 这份合约能如此优渥也有她的手笔。是她跟公司据理力争,坚持“似水流年”未来能带来的长期利润要远远大于此时他们的付出,最终才让映艺的高层点头同意了。 但她却没有丝毫要拿这件事向“似水流年”邀功的心思。因为在她看来,这样做是正确的,这个待遇是有才华的人应得的。 MISSU的门被推开,门上的风铃发出铃铃的响声。 靳培英抬眼发现是一个长相极其出众的少年。明明有着一张形容昳丽的脸但面上却一片冷清,混合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若即若离的气质,既吸引人靠近又让人不敢探寻。就连自认为阅尽娱乐圈中俊男美女的她都觉得有点惊艳。 她敢肯定,若是此时在这里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同行,一定会上前试图说服他、将他带进娱乐圈。 只希望他不要被哪家无良娱乐公司看上最后也变成流量变现的工具吧。 她在心中暗自叹息,又低下头搅着一口未动的咖啡。 “请问您是映艺娱乐的经纪人吗?” 清澈如流水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下意识抬头回答,“是的您是似水流……” 她的话被眼前那张方才还被自己特别关注过的脸惊得顿了一下,但是很快调整好继续说:“请问您就是似水流年吗?” 少年点头,坐在她的对面,很自如地开口。 “我来的时候又过了一边合同,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开始签约吧。” 他说着拿出自己的证件以及保险起见做好的监护人知情同意书。 签完后靳培英还是感到有点魔幻。 原来似水流年竟然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而且…… 她看了对面的少年好几眼,打趣道: “你真的不打算参加选秀吗?” 姜铭书哑然失笑,摇头,“我不会跳舞。” 她不以为然,“谁说出道一定要靠实力的呢?”话语间有些许讥讽。 不过很快她收敛住了,开始跟他讲正事。 “我是靳培英,以后就负责你的有关工作。我认为有些话要在开始合作之前向你说明,以保持我们合作关系的亲密无间。” 她停了一下,似乎在给对面缓冲时间,“首先,我是一个坚持作品质量高于流量的人,所以达不到我要求的商业合作我会帮你推掉。如果你接受不了这点、进娱乐圈只想捞钱,那么我会帮你申请换一个经纪人。其次,我不会干涉你的创作,这点你可以放心,但是我希望你所有的创作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最后,我是个有野心的人,我会帮你更上一层楼,但也希望你不要做一些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 她一连串说了很多,其实内心也比较紧张,怕人转头就换经纪人。 所以她一直观察着少年的反应,只见他静静地听完然后微微一笑,原本冷清的神色就被染上暖意,整个人忽然变得温柔而明艳起来。 他说:“那么我想我们应该很合拍。” 靳培英也笑了。 她就知道似水流年和她以往带的艺人是不一样的。 “那太好了。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 少年温和地看向她的眼睛:“什么?” “我想知道你进娱乐圈的目标。” 靳培英发现当她问完这个问题,原本一直很成熟冷静的少年似乎有些愣住了,终于显出几分这个年纪的青涩。 他想了想认真道:“我希望很多人能喜欢我。” “为什么对于他人的喜欢这么执着呢?” “……因为有人是这么期望的。” 她点点头,没有深究,而是继续提问。 “那如果未来有一个能开拓新人气的道路,你愿意尝试吗?” “你是说演戏吗?” 她眨眨眼。 对面的人似乎在思考什么,“的确,从获取关注的速度上来说,演员或许比唱作人要快。但是问题是——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具备演戏天赋。” 靳培英爽朗一笑,“公司可以给你安排各种课程。我相信凭借你的天赋,只要认真学一定可以有所成就的。” “可以接受。不过我想这种事情还是要看机遇,不能顾此失彼。” “那当然。近期你还是以自由创作为主。” 她说完神秘地补充:“等你发的单曲有5-8首了,公司会着手筹备你的第一张EP。” “所以,加油啊。铭书。” 她叫了姜铭书的真名。 姜铭书定定地看向她,开口。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运动会 他们后来又聊了许多,双方都很满意自己未来的合作伙伴。 临分别时,靳培英问起了他近期的规划。 姜铭书:“大概是先努力拿一块金牌吧。” 他似乎觉得这样说会让靳培英怀疑他创作的积极性,又添了一句:“当然如果有想法有时间,我也会写歌的。” 靳培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金牌?什么金牌?” “CMO、就是数奥的国一。” 靳培英:??? “啊?等等,数学?奥赛?国一?” 她有点凌乱。 “似水流年”不是音乐鬼才吗?怎么进化到数学大神了? 这难道就是天赋异禀吗? 她又看向姜铭书的脸,盯了几秒,长叹:“女娲造人的时候多少有点偏心了。” 姜铭书只是笑了一下,不予置评。 不过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为着自己签到了一个优秀的艺人。 预想到辉煌的未来,她已经踌躇满志、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工作了。 “行了,我走了。”她拎起包,站直身子,“写歌什么的强求不来。那我就祝你拿到国一吧。” “谢谢。” 两人交换电话后正式结束了第一次见面。 姜铭书回到家后抽出《近代欧式几何学》继续学习。 他的“努力”并不是嘴上说说的,而是实践意义上的。 CMO竞争十分激烈,面对三百多个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学佼佼者,他不能掉以轻心。 乔宛和姜建均回到家在儿子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听见里面没什么声响,就知道他一定又在学习,于是默默退走了。 很快映艺娱乐官方就在星博上公布了与“似水流年”的合作。 映艺娱乐v:【今天本来是个平凡的一天,但因为@似水流年_127 加入我们映艺大家庭而与众不同~欢迎你,闪耀的新星!#似水流年映艺#】 这条博文很快引发关注,冲上星博热搜。 底下的评论大部分都是支持的。 【映艺的口碑还可以,至少之前合作的艺人基本上都是和平分手】 【流年签映艺?好耶!据说映艺对旗下艺人还是很大方的】 【之前那些叫嚣着流年是签了公司营销才火的人呢?脸都被打肿了吧?人家现在才签约呢。】 【流年没有签一个吸血公司真是太好了,妈妈甚是欣慰呜呜呜】 【?流年连妈粉都有啦】 【笑死,都签约了映艺赶紧把流年那看着特像盗版的名字改了吧顺便申请个认证吧】 【同上,我也看这名字不爽很久了】 姜铭书从题目中抬起头,抽出时间转发了一下这个博文并配上一个撒花的表情,成功收获一堆“这还是我高冷的流年大大吗”“可爱捏”的评论。 他没多看,继续写题。 等晚饭做好一家人坐在一起时,姜建均问他今天签约顺不顺利。 “挺好的。挺顺利的。” 乔宛端着碗问:“经纪人人咋样啊?可不能随便糊弄似的找一个将就啊。” “……感觉有点理想主义。”姜铭书说着,舀了口汤喝,“但是很合适。” 乔女士和姜先生相信儿子的判断,放下心来。 他们又开始聊这一周彼此的状况。 乔宛是干餐饮服务业的,所以经常遇到逆天的顾客。她平时会跟姜建均讲讲,但心里还是憋得慌。这下多了一个听众,她更来劲了,愁得那是真情实感。 “……明明点好单甚至菜都上齐了,大半天后却说要退款,因为他刚刚一直在打电话一口都没动,还让我们把这桌的菜转卖给别的顾客。我真亏他想得出来!” 乔宛愤愤地戳了一下碗里的红烧肉,一副气不过的模样。 姜铭书虽然心疼、不愿她再遭遇这种事情,但也心知肚明若是自己提议让她辞职、自己赚钱养她,乔宛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以前的人总是坚持要用劳动成果换取财富,认为勤劳肯干是日子安稳的前提。有些就算七老八十了也不愿闲下来。 ——与当下的某些习气相对比,却多少带着点讽刺意味。 姜铭书包容地看着女人,用行为与情感表达自己对她的支持。 …… 九月就这样过去了。 附中的操场终于修缮完成。 本来要补一个军训的,但是校方说,为了给广大附中学子一个完整的军训体验,新高一的军训统一推迟到高二的上半学期和下一届高一一齐开展。 听取同学们抱怨声一片。 “无语住了!我才不需要什么完整的军训体验呢!” “早死早超生不行吗?” “十月份这么凉快居然不军训,亏大发了!” “强烈怀疑是因为附中觉得分两次找教官很麻烦,干脆合并了!” 虽然也夹杂着高兴的言论。 “可以和学弟学妹们一起诶~” “太好了,初中的军训一点难度都没有,我都没印象了。高中的军训可要给点力啊!” 最后一条发言引来了大家的吐槽:“我靠,有狗啊!” 不过校方一刻都没有为军训推迟引发的舆论危机焦虑,立刻宣布的是校运会计划举办的消息。 附中一个年级有16个班,每个班有40-50人,所以按照规定每个班要有十男十女报名参加项目。 但考虑到文理科班男女比例的巨大差异,这条规则在某一性别占据压倒性地位的班级里通情达理地演化为:压倒性性别的一方十五人,另一方五人。 ……虽然即便如此还是有些班级凑不出那五个人。 这点暂且不表。 而由于各种因素,竞赛班往往男生偏多。 让一班体委方智郁闷的是,他问了一大圈同学,除了体育很好的运动会常客,大部分体育成绩中游的同学都选择退避三舍——不仅是因为觉得自己实力不行,更是因为打算在运动会的场地上原地开卷。 方智凑来凑去只找到十四个人,内心非常忧虑,就试探性地问了班内知名好脾气、好人缘的大佬姜铭书。 姜铭书的身体素质一般,体育成绩并不出彩,再加上他前世就没参加过运动会这种活动,因此本来没打算报任何项目。 但是看到方智焦头烂额的样子,他也没有立刻拒绝。 都重来一次了,为什么不试着做一些没做过的事呢? 他这样说服自己。 见到姜铭书点头,方智简直喜极而泣。 “姜老师你人太好了!我爱你姜老师!”他拉住姜铭书的手,使劲摇着。 姜铭书的前桌刘思芸锐评体委的行为:“姜老师的手都要被你扯断了。” “噢!对不起啊姜老师!我太激动了!” 姜铭书无奈微笑,“还有什么项目没报满吗?” “嗯……还有3000米……”说到这里,方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坑了姜铭书。 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如果实在跑不了就算了。” 姜铭书:“没事。帮我报一下吧。” 方智震惊地看着他:“姜老师你来真的?” 姜铭书:“怎么了?” 方智竖起大拇指,开始输出彩虹屁:“没什么!姜老师太强了!又帅又聪明还这么有责任心!一班有您了不起!” 姜铭书:“……谢谢?” 方智喜气洋洋地走了。 姜铭书则计划这几天晚自修结束去操场夜跑,好好提一下长跑能力。 即使运动会的名次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本来就是凑个数救个急,更何况还是3000米这个大家眼中只要能跑完就是班级英雄的项目——但他也会认真对待。 他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一旦制定好了目标就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虽然短短十几天无法使他的身体素质得到飞升,但他确实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跑步时候的进步。 从刚开始只能以一个比较慢的速度跑完全程还时不时走两步的水平,到后来逐渐能匀速不间断地跑完全程并且喘得没有那么要死要活,尽管仍然做不到轻轻松松,但是姜铭书自己还是很满足的。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可以理解。 开幕式那天很难得没有应验校园三大定律之“运动会必定下雨”。 在这种秋季向渐浓处发展的日子,阳光总是格外令人眷恋,尤其对于H市这种多雨的城市。 前几天操场就已经陆陆续续地布置起来了。 观众台分了各个班级的位置,多出来的班级被安置在操场跑道外侧空地上搭起的一个个遮阳棚里。因为观众台有梯度,视野比较好,而棚里的同学不仅要忍受前面人挡视线的痛苦,而且自由活动空间也比较小,所以大家都更愿意去坐观众台。 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安排的,或许是为了让好同学作表率,全校所有竞赛班都被划到了遮阳棚里。 群魔乱舞的开幕式真是精彩纷呈,不仅有跳女团舞的还有尴尬的情景剧、完美升华主题的创意秀,更有获得满场喝彩的玩梗侠。 一班的表演则中规中矩,就是先一阵尬舞,然后喊个羞耻的龙傲天口号——大部分人都觉得灵魂出窍了,只想着赶紧结束这煎熬的部分。 开幕式结束后他们就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班级的棚子里。 虽然运动会之前大家都觉得自己可以利用运动会这段时间卷死别人,但是实际上,一旦投入到这个火热的氛围中后大多数人都没心思学习了。 一个个,摇旗呐喊鼓掌尖叫,比运动员本人还要激动。 姜铭书也少见地放下书本,专注地观摩起比赛,不时与旁边的同学交流几句。 3000米没有预赛,直接就是决赛,又因为对运动员的消耗比较大,是被安排在了第二天最后一项比。 临上场的时候,姜铭书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自嘲:“总觉得比参加高联还紧张。” 韩明鑫:“正常。毕竟你擅长的是数学不是体育。” 姜铭书:“……你说得有道理。” 韩明鑫:“别有什么负担,跑完就是胜利。” 姜铭书:“嗯。” 被检录处的老师带到3000米的起点,他看着塑胶跑道,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做热身,等待开跑。 随着一声枪响,3000米比赛正式开始。 姜铭书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向前跑着,也不在意和别人的差距。 在跑步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以及眼前的跑道了。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越到后面他的意识就越模糊,只剩下坚持到底的信念撑着他的脚迈开一步又一步。 他感觉喉咙火辣辣地疼,耳朵也隐隐作痛,自己沉重急促的喘息声听得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五圈…… 六圈…… 七圈……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顽强地维持着与一开始相近的速度跑到这的。 这个速度是他练习的时候没有达到过的。 你问他什么感受? 大概是想吐吧。 最后半圈。 他咬牙坚持。 等到最后冲线时他连头都抬不起来,更没精力关注自己的名次。 他觉得自己有点耳鸣,只能听到“滴——”的声音。 刚以平常达不到的速度跑完3000米,现在一卸力,不由得向前跌去。 ——被一堆在终点等待已久的同学们接住了。 耳鸣逐渐减轻。 他开始能听到一些声音了。 聒噪、吵闹,嗡嗡的,但莫名温暖。 “……姜老师你是我滴超人!” “……呜呜呜姜老师辛苦了! “……姜老师太强了!!!” “……我爱你姜老师!” 他站稳。 抬眸看向前方。 晚霞美得如梦似幻。 落日暖融融的光裹着眼前的少男少女们,将他们的笑衬得不太真实。 ……下一首歌的名字就叫《暖秋》吧。 他想着,回以一个清浅的微笑。 第 23 章 平稳创作期(倒v开始)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在姜铭书眼中,真诚而烂漫的同学们是晚霞映衬下的风景。 殊不知在他们眼中自己也是那独一无二的秋景。 少年刚剧烈运动完还透着几分薄红的昳丽脸上染上这一抹笑意,无端多了几丝惑人的吸引力,像是度数不高的红酒,微醺。 同学们一瞬间失去言语,安静如鸡。 姜铭书对忽然降临的沉默感到疑惑。 韩明鑫:“没什么。他们发神经。” 他的话招来了大家的怒目圆瞪。 刘思芸轻咳一声,赶紧略过这个话题:“姜老师你也太厉害了吧!第四名诶!” 仿佛被这话唤醒了记忆,同学们纷纷送上溢美之词。 姜铭书倒是有点惊讶自己能得到这个名次,不由得感到开心。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聊地往班级的营地走去。 颁奖典礼后,运动会就落幕了。 晚上寝室熄灯铃声响,祝晓铭下意识地看向对床,看到依旧亮着灯,便决定继续卷。 “姜老师都那么牛掰了还不忘学习!祝晓铭啊祝晓铭,你要支棱一点呐!别总想着和床贴贴了!” 他一边给自己打鸡血,一边立下誓言:“今天姜老师不睡我不睡!” ——按照姜老师往常的习惯,基本上都是凌晨一点睡。 不过就是只能睡五个小时罢了。 不过就是再刷几个小时题目罢了。 手到擒来! 他瞥了一眼电子手表上显示的“22:30”,毅然埋头跳进知识的海洋。 他游,他游,他游! 等终于看到手表上的数字落到感人的“1:00”时,祝晓铭迫不及待地逃离书桌,窜上床,躲进被窝,闭上眼睛,一套连招行云流水。 不过在视线的黑暗中,他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他还能听到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和努力克制动作但还是无奈发出的翻书声啊? ……而且好像不止一个人?! 这不对劲。 他猛然睁开眼睛,探头往床下一看。这一看就惊呆了。 好家伙,全寝室四个人,就他在床上,别的人都在干嘛呢! 今天都吃错什么药了?!! 他逐渐躺不安稳。 挣扎着起身下床,祝晓铭打算鞭策鞭策大家一起上床睡觉。 他首先来到位于自己隔壁的陶立桌前。 装作领导视察似的一瞅——《高中数学竞赛专题讲座》,他眼睛一抽,就知道你小子在卷! 他拍拍陶立的背,亲切地用目光询问他累不累,要不要上床休息。 陶立转过头看他,又转回去在纸上写了好几行字,拿给他看: “姜老师今天跑完3000米应该是我们这里最累的人了,但他却还有力气学习!以前我不知道 为什么他那么牛叉,现在我懂了!正是这种非常人的毅力makes姜老师姜老师!!! 行……叭。 下一个。 他顺势从陶立的位置走到他的对床成鹏飞桌旁?[(,然后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成鹏飞摇摇头,指了指姜铭书的方向,便不再理会他低头做题。 祝晓铭悟了。 姜老师就是那个万恶之源啊! 只要他说服姜老师……好吧他不太敢打扰大佬学习。 祝晓铭悻悻然打算也坐下来卷,路过姜铭书的时候却发现了异常点。 桌上所有的数学书都被堆在了一边,现在桌子的主人面前只有一张看上去写满字的白纸。 祝晓铭:? 姜老师已经到不需要书本可以凭脑子做题的程度了吗?! 可恶! 人类进化为什么又不带我! 悲愤之下,他坐下来写题目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而天可怜见,姜铭书其实并没有在做题…… 至少十二点之后就没在做题了。 ——他在写歌。 大概搞到一点四十五分,终于基本完工了。 姜铭书伸伸懒腰准备上床,各自为营的亮光中传来二声齐齐的解脱般的吐气声。 姜铭书:? 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祝晓铭&陶立&成鹏飞但笑不语。 …… 姜铭书在繁忙的竞赛生活中抽出时间给靳培英打了个电话。 “喂?什么事?”对面的女声透着干练。 姜铭书想了想,谨慎开口,“靳姐,上次你说公司打算帮我发EP?具体是什么形式呢?” 靳培英惊讶了一下,快速解释道:“就是把你原来已经发表过的歌和还没发表的新歌一起编成一张迷你专辑——主要是用来分享你这段时间的创作的,毕竟照你现在这个情况也没办法专心筹划一张完整的专辑。” 她顿了顿,好奇地问:“怎么了?你最近有空写歌?” 靳培英可是知道姜铭书在忙什么的。 “唔,也不算有空。但我现在手上已经有二首歌了。” 除了《暖秋》之外,还有两首分别是改造版的“hint-2”和”hint-3”——现在的名字叫《晏昼》和《拂晓》。 “你的效率那么高的吗?” 靳培英想到“似水流年”广受吐槽的发歌频率,觉得果然之前这个家伙要么是没时间要么是根本忘记写歌了吧? 她又算了算,加上之前发表过的二首歌,现在有六首歌,的确已经达到EP的基本要求了。 不过制作一张EP也不是她随随便便可以拍板决定的,毕竟各方的时间都需要协调,但她还是很高兴。 “太棒了!我回头跟公司汇报一下这个情况,让他们早点打算起来,你就专心学习——当然有时间创作就更好啦。 ” “好。那么是现在我手上的歌暂时不要发的意思吗?”姜铭书问。 对面沉思,“其实发了也不要紧……但是毕竟EP是靠销量赚钱的,里面的新歌越多,听众期待感就越高嘛。” 姜铭书听懂了,于是又道一声“好”。 接下来靳培英又对他进行了一番叮嘱才挂断电话。 姜铭书并不是心血来潮给靳培英打电话的。 只是今天在房间里整理曲谱的时候发现了几个月前就完善处理好的《晏昼》和《拂晓》,忽然想到曾经自己留下这两首歌没发的原因,于是便试探性地问一下靳姐。 都这么久了啊…… 他郑重地把曲谱摆好。 仿佛对谁庄严许诺。 …… 十月下旬之后所有进入省队的数竞生就经常被拉出来进行专项培优、准备冲刺最后的冬令营了。 姜铭书也变得更加刻苦,几乎全天都泡在A里,没心思干别的事情。 这种专注到近乎失联的状态让靳培英经常在周末打电话关切。 ——哦,对于粉丝来说就是失联啊,那没事了。 怨念冲天的粉丝在他的最新星博底下哀戚留言。 啃你头皮:【还以为签约之后会勤奋一点呢,结果还是鸽子精,不愧是你(吐血)(微笑)】 噶你腰子:【啊?已经彻底变成隐退状态了吗?这一条宣布签约的博文竟然是最新】 掏你脑子:【流年大大!你看看我们吧!】 受寒潮影响,H市2024年的第一场雪下在了十一月二十一日的深夜。 待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一晚,同学们早晨起来就被窗外的银装素裹所惊呆,奔走相告、眉飞色舞,简直像看见什么稀罕物。 早自习也没心思上了,一个个交头接耳盘算着待会下课怎么冲才能抢占雪资源最丰富的地方玩。 老师们一看这情况,干脆就放了大家去玩雪,引来一片欢呼。 姜铭书只抬头扫了窗外洁白的风景一眼便低下头打算继续解题,不过被照例来巡视教室的聂志民看见了逼着出去玩。 “该放松就要放松,去去去,玩去吧。”聂志民把他推出教室,笑吟吟地堵在门口不让他返回去。 姜铭书叹了口气,无奈点头。 刚转身便发现有一个人就静静地待在走廊上,从上往下看着远处地上玩雪的欢腾场景。 他走过去自然地开口:“不去玩玩?” 韩明鑫瞥了他一眼:“你被赶出来啦?” 姜铭书:“不算。” 韩明鑫:“太冷。” 两个人都奇迹般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沉默了一阵。 地上有同学眼尖地发现了站在楼上看他们的两人,一边抡起雪球,一边朝他们大喊: “姜老师和韩带佬不下来玩吗?超好玩的诶——啊!你他妈砸我干什么!!!” 姜铭书瞄了一眼教室门口,正好与聂志民似笑非笑的视线对上了。 他镇定地收回视线。 “我下去了。一起吗?”他笑道。 韩明鑫停顿了片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走吧。” 虽然说是到楼下玩雪,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怎么接触雪,只是从被雪点缀的树中穿过、感受踏在鞋底雪的松软。 姜铭书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借助这难得的放空构思一下下一首歌,没怎么说话。 韩明鑫也不是多话的人。 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十几分钟,直到第一节课上课铃打响。 姜铭书刚抓住了一丝写歌的感觉,还有点模糊,并不想放过灵感,就呆在教室利用文化课时间赶谱子。 于是很难得的,负责冬令营同学培训的陈朝盛教练意外地发现今天姜铭书竟然翘了早上的专项培优,就打电话给聂志民问情况。 聂志民:“哦……没事,大概是玩雪玩得童心大作,想要尝试一下翘课的感觉吧。” 陈朝盛:??? 聂志民安慰:“没事没事,他们马上就要去考试了,估计也听不进去,上不上这一次课无所谓的。” 陈朝盛:“说得也有道理嗷。” 不过让陈教练非常欣慰的是,姜铭书后来还是来上课了,顶多算迟到(?)一个小时。 “迟到”的少年规规矩矩道歉后是这么解释的:“玩雪的时候突然间产生了一个想法,然后想要赶紧将它具现化。” “行了,不用解释了。我都懂。谁学生时期没有幻想过这种事呢?”陈教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别放在心上!CMO在即,还是你们考生的心理状态更重要!” 姜铭书迷惑地走了。! 第 24 章 CMO 这几天利用零散的时间,姜铭书把先前那首没完成的歌写完了,名字定为《雪曾落下的痕迹》。 靳培英打电话过来说EP已经可以开始筹备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录音和拍摄封面。 他说:“下个月一号之后应该就有空了。辛苦靳姐啦。” 靳培英笑:“没记错的话你的比赛是30号结束?你真是一天假都不给自己放啊。” 姜铭书:“还好。” 靳培英:“那我还是老话,祝你比赛顺利!” 姜铭书:“谢谢。” 今年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在W市举办。 十一月二十四日几个带队教练就领着九个参赛同学上了飞机。 落地后他们收到了主办方配备的工作人员提供的接站服务,指引着他们登上大巴车前往指定报到点。 到了报到的酒店后,他们就开始走流程,先是核对了纸质报名表中各项信息确保准确无误,再在签到表上签到,领取了一份用白色帆布袋装着的“参赛资料”——里面有胸牌、参赛指南以及钢笔等纪念品,然后去缴纳餐费和住宿费领取房卡入住。 主办方选的酒店都是比较上档次的,费用还不低,幸好附中会全额报销。 大家把行李安置好后就被叮嘱好好放松休息,保持自己的节奏。 第二天是开幕式和参观游览。 在校长讲完学生代表讲、学生代表讲完数学大牛讲、数学大牛讲完副省长讲的漫长致辞后,终于,一个充满艺术感的展演结束了这次冬令营开幕式。 在拍完合影、参观完校园、熟悉过考场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返回了酒店。 晚上姜铭书听到敲门声便走过去打开门,见到聂志民、陈朝盛两人站在外边。 “铭书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啊?”聂志民问。 “……挺好的。” “吃饭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陈朝盛问。 “……没有吧。” “今天晚上早点睡哦,别卷啦。” “……我这次来连书本都没带。” 这下轮到聂志民惊讶了:“那你带了什么?看你的包好像很鼓。” 姜铭书转过身提起刚刚还在用的东西向他们展示:“尤克里里。体积比较小。适合用来解闷。” 他说着很自然地往下一拨,酒红色外壳的尤克里里流出丝滑的音符。 聂志民和陈朝盛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奈的神情。 本来他们是想来给姜铭书作思想工作的,让他别太紧张,结果发现人家心态好得很,甚至还会弹琴纾解。 他们看姜铭书确实没有什么严重的反应,又关照了几句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大部分人都早于自己闹钟设定的时间醒来。 他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前往考场。 此时过了小雪却未及冬至,仍处于夜晚渐长但没达到最长的时间段。因此 他们起床的时候未必见得到朝霞,但坐上大巴的时候,天边晨光已微亮。 冬令营的考试持续两天,每天给四个半小时来解3道题。可想而知题目的难度。 八点钟,考试铃声响。 姜铭书看向题目。今天的三道题是AGC。 A1是一个数列中的不等式问题,难度不大,他用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做完解答。 然后立马去看G2,这道几何题给的图形也比较常规,通过一些倒角和三角函数计算便可以完成证明,不过为了将过程表述得清晰、详尽,他多花了一点时间。 最后的C3难度很大。姜铭书刚开始猜错了答案,往不正确的方向投入了一些时间,幸亏他感到不对劲及时止损,开始从最简单的情况重新研究,最终发现了题目中藏得很深的构造结构并成功找到了题眼得出了答案。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半个小时来书写过程。这让他原本因为走错路而有点焦虑的心慢慢镇定。C3的过程非常长而且难以表述清楚,他必须要有充足的耐心和细心来充分论证每一个细小的点。 等监考员的经典台词“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响起时姜铭书才停下笔。 马上回头去检查前两题的过程中有没有可以完善的地方。 十二点三十分,铃响收卷。 等在考场外围的教练们马上过来询问情况。 这次附中的高三参赛队员里有一个去年就进入集训队的大佬,今年的一试二试都拿下了满分的好成绩,教练们都一致认同如果他状态一直这么好那么今年进国集也是很稳的。 大佬:“今天三道题感觉难度还行,基本上都能拿下。” 教练们欣慰地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别的还没发言的同学。 “C3的证明来不及了,就写了个框架。” “你至少还知道框架,我连C3的路在哪都没摸清。” “你们至少还在纠结C3……我连G2都没做出来哭死。” “……” 姜铭书也汇报了自己的情况。 晚上聂志民到他的房间来给他作心理辅导。 “一般来说嘛,两天答对四个题目基本就能进国集了。咱们也不用追求啥全做出来,明天只要做对一个题就是胜利嗷,压力别太大。”聂志民说着拍拍他的脑袋,“有些人可能都是第二次、第三次参加比赛了,经验肯定比你丰富,还有的人像我们高三的那位同学一样,已经获得保送资格了为了冲一冲IMO现在还在比赛……总之就是放轻松,反正大部分人的目标不是什么要进IMO拿世界冠军——那真的是努力也很难触及的领域了——大家就是想争一个前六十保送的名额嘛。照你现在的状态,只要稳住心态明天再稳稳滴拿下一题,这名额不久到手啦?安啦安啦~相信自己,放轻松!” 聂志民讲了一大段话,那种生硬的安慰和鼓励让姜铭书不由笑了。 “我明白的。谢谢聂教练。”他说。 第二天八点钟考试开始。今天的三道题是A。 今天的考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姜铭书被N5绊住了。 他本来是看这道题的数列递推式非常眼熟才决定先做这题的,而一开始也确实很顺畅,引入一个辅助数列后他20分钟不到就把结论推到了最后一步,只需证明一个很简洁的式子即可。然而自此以后他却陷入了僵局,这个看似简单的命题要证明却十分艰难,他尝试了各种方向仍然没什么进展。 此时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他的内心不由地有些焦虑,因此先搁置了N5,往前面去看C4。C4又是一道很繁琐的题目,他虽然在草稿纸上很快找到了思路和方法,但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有工夫看A6。 在看题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道未解完的N5,内心有点不甘。 聂志民昨天的话浮现在脑海里。 他今天已经拿下一题了……任性点再去试试N5应该不要紧吧? 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他掉转方向回到N5,没有急着开始思考,而是尝试放空一下头脑,调整一下状态。 姜铭书停下来翻看自己之前的草稿,凝神静气,忽然间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一个方法跃入脑中——“离散介值原理”。 他几乎要笑出声。 立马提笔开始书写,花了大概半小时完整地呈现了最后的证明过程。 剩下七十分钟来对待A6。 刚看题他根本毫无头绪,等到后来找到思路了去书写却有点来不及了。 因此最终他只完成了一半的过程。 出考场后聂志民问他情况,他如实说了,男人高兴道:“那肯定进国集了啊。恭喜你!” 姜铭书原本还有些为最后一题惋惜,听聂志民这样说也释怀了——的确,做全对那是这三百多人里前六名的事啊,自己也没奢望什么。 要学会接受不圆满。 这样想他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11月28日安排了一些参观和讲座,略。 查分的时间是11月29日下午三点。 不过不用等查分附中的有些人就知道自己进了国集——他们被通知去另一个酒店的T大招生办事处签保送约。 姜铭书是他们中的一员。 聂志民比他还激动,已经在朋友圈开始炫耀了——虽然他自认为自己只是发了一张陪学生去签约的照片,还达不到炫耀的程度。 而晚上附中的官方也转发了这次CMO的喜报。 不少一班同学对着喜报上面出现在“入选国家集训队”标题下的熟悉名字发出猴叫:“我靠!是姜老师!”“姜老师太神了!”“姜老师恐怖如斯!” 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11月30日他们一回校姜铭书就接受了班级同学热烈的欢迎与问候。 韩明鑫:“恭喜你。” 姜铭书:“谢谢。你明年一定也行。” 对方不置可否。 聂志民给他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好好修整。 而回到H市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忙EP制作的事。 经过商议,这张迷你专辑最终包含了6首歌:《拂晓》《晏昼》《月夜》《暖秋》《雪曾落下的痕迹》《大海啊,请离我再近一点》。将《怪物》剔除,使风格稍微统一了一些,更具有整体感。 除了新歌要录制之外,旧歌也需要重制。 因此姜铭书现在忙着和靳培英联系好的音乐制作团队交流、配合,整天整天地泡在录音室,几乎脚不沾地。 虽然非常辛苦,但是成果也是很喜人的。 根据靳培英的估计,如果进度快的话,这张EP大概明年一月份就可以投入市场发行了。 “对了,你想好这张EP要叫什么了吗?”靳培英问他。 姜铭书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就叫《勿忘我》吧。” 这九个月,他重获新生,“他”却消失不见。 就算这件事永不会被世人知晓,但至少他希望自己能永远记得那个真正的、热烈的少年。 ……也需要记住此生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 或许第一张EP里一半一半的歌曲数目,同样是一种无形中的注定呢。! 第 25 章 《勿忘我》 2025年1月1日。 新年伊始。 当熬夜跨年党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就发现互联网已经因为一个消息炸锅了。 ——似水流年即将发表他的第一张个人EP。 现在正在热搜第一高高挂着的正是词条“#似水流年《勿忘我》#”,是似水流年已经独守空房两个月之久的粉丝发疯顶上去的。 点进这条热搜,是在公司运作下看上去终于不再像个无良小号的某个“乐坛紫微星”的推文。 似水流年v:【我的第一张个人EP《勿忘我》将于1月11日上线,敬请期待。[图]】 他配了一张宣传的海报。 画面的外圈被一朵一朵的蓝色勿忘我铺满。在这淡雅的蓝色簇拥的中心,安安静静地立着一把原木色吉他。它侧边零星散落着几片碎花。 几行白色的字覆盖于整个画面之上,将EP名以及包含的歌曲曲目罗列了出来。 底下的留言已经彻底疯狂。 【好家伙好家伙,几个月不见你搁着憋大招呢!只能说,多搞点,喜欢!】 【我的妈呀我寻思今天也不是愚人节,是正儿八经的元旦啊】 【好好好,酱紫玩??!】 【呜呜呜千呼万唤始出来!竟然一下子出了四首新歌!感动cry了!】 【流年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以为你这几个月一直在摸鱼(尴尬挠头),我有罪】 【今天怎么才1号啊啊啊,怎么还有10年才能听到新歌啊啊啊】 【好好看的宣传海报!期待一波EP封面!会不会有流年的真人露脸呢嘿嘿嘿~】 【为啥叫“勿忘我”啊,难道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我们这些等更新的粉丝(狗头)?】 【这一月一日是一刻也过不下去!这一月二日是一刻也过不下去!这一月三日……没有流年新歌听的日子我一刻也过不下去!!!】 还有一些粉丝则注意到了这张EP透露的信息。 【听这些歌名感觉是一张治愈风、温柔风专辑呢~好耶】 【《拂晓》《晏昼》《月夜》,这个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三首歌是姐妹篇吗】 【《暖秋》一听就很暖!狠狠期待住了!】 【好棒是我最爱的流年大大的风格!】 【笑死,《怪物》常常因为过于变态而与流年别的歌格格不入——什么它直接被踢出这张专辑啦?那没事了】 【抱走《怪物》,《怪物》别哭,摸摸头】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路人表示关注。 只能说很多时候,作品的爆火对于创作者热度的影响真的很大。勤勤恳恳发100首一般热度的歌带来的人气加成可能还不如发一首火到出圈的歌来得大。 几乎所有有人气指标的领域都是如此。 当然也存在疑虑。虽然“似水流年”是近期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音乐鬼才”,但毕竟还是个新 人,创作的稳定性还没有得到时间的印证,因此不少人对于《勿忘我》还是持观望态度,打算等EP上线了看大众反应再做决定。 谢长宇也打来电话问候。 “小书书要发EP啦?!!好激动!买爆买爆~看着小书书越来越优秀,为父心中就像白砂糖塞到嗓子眼——甜上喉头了!!!吾心甚慰,吾心甚慰!”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蹩脚的歇后语。” “我自创的!”他好像很骄傲地说,“怎么能说蹩脚呢?这是创意!创意!” 姜铭书:“好的。你真厉害。” 对面嘿然一笑,姜铭书都可以想象到那人会露出的傻兮兮笑容。 学生时期的交情大抵如此。 纵使几个月没联系,再度对话仍然不会有分毫滞涩。 “最近咋样呀~新同学有没有欺负你?要不要为父帮你报仇~”谢长宇的声音中透出兴奋。 “你是在上高中还是在混□□啊。”姜铭书吐槽,回答他的问题,“大家人都挺好的。” “嗷——” 姜铭书:“你呢?去一中后有好好学习吗?” 尽管最后几个月很努力地在学,谢长宇依旧没有考上附中。或许这才是现实,不存在唯心的“只要我努力就能达成”。 谢长宇蔫蔫的:“呃,在学……” 姜铭书:“有打算考什么大学吗?” 谢长宇:“这个嘛,还没想好。” 很正常,现在大部分高中生都是高三才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高一时你问他们目标,他们要么给出一个在高三的他们看来要抽自己两耳刮子的牛逼院校的名字,要么就是“不知道”“随便”“只要能上大学就行”等泛泛的答案。 谢长宇忽然问:“你呢?你这么爱做打算,一定早就决定好了吧?” 姜铭书嗯了一声:“已经定下来了。” 谢长宇疑惑:“定下来了?啥意思?你之前还很摇摆吗?” 姜铭书:“不是。保送了,不用选。” 谢长宇:??? 等等你债说一遍?! 啥? 保送??? 谢长宇恍恍惚惚:“什么大学?” 姜铭书:“T大。” 谢长宇更震惊了。 那可是T大欸! 全国TO级别的高校! 他怀疑人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书书你才高一吧?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哇!” 姜铭书:“参加了数奥,运气好进集训队了。” 谢长宇冲着电话竖大拇指:“666!” 然后他又用一股子惆怅的语气感慨:“呜呜呜本来还想着高中努努力大学和小书书一起上呢,结果你又飞走了——还特喵的飞到了最高的树上!”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为父只能看着孩子的身影渐行渐远……啊,痛心。” 姜铭 书扶额:“你要这样。” 对面听他这个无奈的语气一秒钟恢复正常:“哈哈哈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嘻嘻∨[(,逆子有出息为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停顿了一下。 “小书书你只管往前飞~我会在后面看牢你的。……只是有时候飞累啦,也不要忘记来我这里休息休息呀~” 谢长宇这么说。 姜铭书答应了他,并且解释道:“不过我也不是高一就去上大学。跟学校和家里商量了一下,我高二会考结束拿到毕业证再去参加大学的测试上学。这一年也算是所谓的‘gapyear’了。也许可以专心搞搞创作?” “好诶!有歌听啦!” 他们又聊了自己近期的打算,终于结束对话。 …… 1月11日,阴,微风。 余璐挂断男朋友的电话——哦,现在是前男友了——眼中嚼着泪,神情灰败。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他们曾经的合照,笑着的,拥抱的,美好的。 曾经给她无数个感到难过的日夜带来被爱的甜蜜与温暖的物件,如今只看一眼就令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们的分手一点也不抓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仅仅是,他感到厌倦了,不爱了她罢了。 其实她早已经有不安的预感。 在给他发消息他不再是秒回的时候,在他的回复越来越简短的时候,在他约会时不停看手表的时候,在…… 啊。 这样。 其实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吗。 ……但是彻底承认他不再爱她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余璐抬手把相片盖下,静静地呆坐在桌前。 泪水无声地从她脸颊上滑落。 往日的情景在脑海里放映。恼人似的,全是那些快乐的回忆。 她站起身,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待在房间里暗自伤神。 不就是分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一边披上出门的外套,一边故作轻松地想。 看看别的风景,忘记这一切吧。 她推开房门,从公寓二楼出来。 C国人一向更看重春节,因此现在街道上也没甚新一年的气氛——除了商场的促销告示。 余璐漫无目的的走着,冷风吹得她的脸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家音像店。 她家里那一堆唱片基本都是从这里买的。 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以往这家店的生意都比较冷清。不过今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小小的音像店竟然排起了队。 难道是什么当红偶像发专辑啦?她猜想。 走进一看发现并不是。是一个她没听过名字的歌手的专辑。用着光明正大的假名。 她问正在排队的路人:“你好,请问你们为什么都来买这个人的专辑啊?他很火吗?” 路人小姐姐看了她一眼,“当然啦!这可是流年大大诶!歌曲质量超高的好吧!买了肯定不亏~” 余璐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走进店看了一圈,拿了一张和外面排队的人手上一样的唱片。 店主好像是这个“似水流年”的粉丝,进了很多这张唱片,甚至还在搞买唱片赠本店会员的活动。 ——不过她一早就是这家店的会员了。有点可惜。 付完帐她又像行尸走肉似的揣着商品回了家。 她也没搞明白像个傻子一样看到别人买就跟着一起买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理。 或许就是想要简单地逃离那种糟糕的、不再被爱的心情吧? 余璐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张EP。 封面很简约。 画面中心就是一个微微侧身的穿着白色西装的人,手里捧着一束勿忘我。他的五官被花束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只戴着蓝色花形耳坠的耳朵。他的周身是亚麻质感的布景,这使得整个人像一幅沉默不语的画。月白色的三个字“勿忘我”错落在他的肩头。 有一种宁静的氛围。 她打开自己买来很久的CD机,将这张唱片放了进去。! 第 26 章 热潮(倒v结束) 余璐决定随便选择一首歌试听。 她播放了《暖秋》。 前奏一出她就立马被抓住了耳朵。 清澈的、晶莹剔透的,仿佛从是自尘外传来的钢琴声,温柔而清纯,轻轻地流过她灰暗的心,拂过心上的粒粒悲伤。 歌手的嗓音,带着独特的宁静气质。 他静静唱着,就这样用清冽的歌声唱出了四季的暖意,让人不觉眼睛一酸。 “…… 秋天把旧叶子揉掉了* 把白日剪碎了 它本不该让我欣喜的 但是你来了 于是,所有美好 都再次降临 ……” 余璐想到逝去的爱情,想到此刻的孤独,不由失声痛哭。 但是却不是痛苦的哭泣,而是内心被抚慰的感动。 “似水流年”的歌,让她感到了被爱的勇气。 他仿佛就站在你面前,用包容的目光看着你,鼓励你,最后拥抱你。 原来真的会有人,轻唱着歌说着我的到来会让他欣喜这种话啊…… 余璐半哭半笑地想。 像是忧伤之人伸手紧紧抓住神明的衣角。 而神明把四季与风月交给人间,单单把温柔赠与了流年。 …… 《勿忘我》带来的热潮声势巨大。 在这张迷你专辑发行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实体版销量就破了两万,数字版销量更是破了二十万。 而随后,伴随着越来越多被惊艳到的购买者发言和疯狂推荐,销量数字一路增大。并且,如果将销量曲线看成一个函数,它的导数也在不断增大。这对于一些靠着粉丝经济冲销量的所谓“歌手”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简单粗暴的“#《勿忘我》好听到哭#”冲上星博热搜第一。 底下的画风基本上是这样的: 【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好听到哭”,即字面意思,好听到哭出来】 【原来觉得这个tag太夸张了,想反驳来着。但本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原则我花了10块钱买了一张数字专辑听……然后对这个tag无比认同】 【要死要死要死!流年你的歌那么好听我咋会忘掉你呢!(指勿忘我这个名字)】 【每一首都太好听了,神专预定!流年,温柔风的神!】 【新歌都好棒啊,呜呜呜一整个爱住了,老歌也好好……】 基本都是对整支EP以及流年本人的彩虹屁和夸夸夸。 而在爱乐云的数字专辑版本下面的发言则更加具体到歌曲的内涵和情感。 【真的好喜欢《暖秋》……让我有种被爱着的错觉】 【遇见你,想念你,错过你。《暖秋》让我想起我虽然很遗憾但是还是结束了的青春】 【听《暖秋》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 现出落叶纷飞、他在篱前对我笑的画面】 【唉,明明很温暖很感动,为什么我这么想哭】 【没有人讲讲《雪落》吗?我超级喜欢这种簌簌萧萧、空灵浪漫的氛围啊!】 【真的!!!就很有下雪的感觉。】 【讲真我觉得《雪落》的内核有点伤感。为什么下雪的时候不去看最后看到的变成“痕迹”了呢?会不会在讲的其实是错过?】 【我觉得就是很单纯的感受雪吧……美就完事了】 【《拂晓》和《晏昼》都好温馨啊……呜呜呜爱惨了】 【我发现这次的新歌,不论是《拂晓》《晏昼》《暖秋》还是《雪曾落下的痕迹》,它们的风格都倾向于回归流年最初发表的那首《月夜》诶,内容都很纯粹,仿佛就是见到太阳、落叶或者雪花后自然而然就作出来的,很直白、很单纯,用于表达一瞬间的情感,全曲的氛围都比较统一;而原来的《大海》和《怪物》则比较复杂,具有一个循序渐进的故事线,像是一段时间内的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出来、汇成了这么一首歌】 【真的诶。这是不是说明流年最近没什么事情发生,心情还算平和?】 【太好了。看到流年在《怪物》之后就没有动静了我还以为他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啊?别吧……流年也可能是看到别的事情有感而发吧不一定要他自己经历啊……】 …… 12个小时内《勿忘我》实体专辑的销量就来到了十五万,数字专辑的销量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两百万,不可谓不夸张。尤其是实体销量,在如今这个实体唱片受到数字化巨大冲击的时代,已经很少有实体专能在这个时间内达到这个成绩了。有些唱片一年的销量都不到一万张,惨淡至极。 而《勿忘我》所含新歌中最受听众青睐的《暖秋》在EP发布后直接占据爱乐云榜首,终结了已经在榜首挂了10周的《怪物》的霸榜历史,让粉丝大呼“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而《勿忘我》中的其他新歌也成功上榜:《雪曾落下的痕迹》排在第四,《拂晓》排在第八,《晏昼》排在了第十。 算上原先从榜首掉到榜二的《怪物》,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出现了——爱乐云热歌榜前十被“似水流年”一人占去了五席! 简直是屠榜! 而这个热度完完全全让业界看到了“似水流年”的商业价值,也让“似水流年”再一次全网范围内涨粉无数。 许多慕强的人闻声而来,让底下评论倍增: 【不懂就问,这就是传说中那个牛逼克拉斯的创作鬼才吗!】 【我靠,榜单前十一半都是他!这人也太强了吧!】 【半壁江山,半壁江山呐!(双关)】 “似水流年”一战成名。 《音乐周刊》对于《勿忘我》的成功这样评价: “我们无法指责《勿忘我》的辉煌是金钱堆砌。违背了我们内心的良心是次要 ,最主要是违背了大众的认知。就像无论你如何瞧不起‘似水流年’这个初出茅庐的新秀,你都无法否认他目前的人气之高。” 而更专业一点的《音乐之声》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称赞《勿忘我》“绝对有冲击年度最佳专辑的实力”。 大概唯一要和大众唱反调、以此来搏热度的就是著名的头铁杂志《娱乐早报》,该报纸完全没有因为上一次发表的那篇明里暗里对“似水流年”进行恶意揣测的文章被骂得狗血淋头而退缩,反倒是被这“滔天”的热度迷了眼,现在还在继续带节奏。 《娱乐早报》:“我们无从得知将这令人咂舌的热度全数仍在一个新人的身上是否对其的成长有弊,但我们可以发现《勿忘我》里的六首的水平是有梯度的,至少就内涵而言,新创作的歌曲层次感都不够丰富,比不上《大海》和《怪物》,不知道是不是爆火后‘似水流年’为了名利的敷衍之作呢?而随着‘似水流年’越来越受到关注,他的真实相貌真的越来越令人好奇了。若是粉丝们发现那个唱着爱的歌手不符合自己心中的形象,是否会对‘似水流年’的人气带来冲击——又或者他选择不露面本身就有这一部分的考量呢?” 这篇文章下面评论骂疯了,但是很显然,《娱乐早报》再次利用这种方式吸引了一大堆流量,它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你妈的早报你没事吧?你听歌就听一个层次感是吧?旋律什么都不作数?】 【如果这种作品都叫“敷衍之作”的话,那我只能说,请流年多敷衍敷衍,我爱听】 【为啥你一个报纸这么在意‘似水流年’的外貌啊?人家是靠才华吃饭的好不啦?】 【一天到晚就知道用这种歪门邪道蹭热度,我呸,亏你还是有名有姓的大报纸呢,脸都不要了】 …… 靳培英在看到《勿忘我》的销量一路走高的时候忍不住给姜铭书打了个电话。 “销量这么高?”对面的声音有点惊讶。 靳培英笑:“不会吧?你不会一点也没关注网上的热度吧?《勿忘我》可是现在的大热门。” 姜铭书:“最近还是在准备竞赛。” 这次到靳培英惊讶了:“全国比赛不是结束了吗,金牌都到手了啊。” 姜铭书无奈:“这次准备的是国家集训队考试。” 靳培英:“厉害。那你好好学习吧我不打扰你了,网上的消息我会帮你注意着的,安心吧。” 姜铭书:“好,谢谢靳姐。” 刚挂掉电话,乔女士的电话来了。 姜铭书接起来。 “喂,儿L子——你老妈的快递到啦,帮我签收一下嗷!我晚上回来要用!”乔宛说。 “好。” 快递还挺大一个,让他挺好奇的,就瞟了眼上面贴的信息,但设了隐私保护什么也看不出,作罢。 等晚上夫妻俩回来后开始拆箱他才知道。 ——这原来是乔女士网购的CD机。 “儿L子的都发表了第一张专辑了,我们做父母的肯定要买的咯,买来肯定要听的吧?那就需要它啦~” 姜铭书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你也可以买数字专辑的。” 乔宛摇头:“那哪行?实体的更有感觉,而且你爸妈就是那个唱片时代过来的人,自然对这个更有感觉!” 姜建均插话:“你妈还特意买了一个很贵的CD机,说什么儿L子的音乐一定要用最高音质听,真是……” 姜铭书微微笑着,温情地注视他们。 真好啊。 他想。 希望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第 27 章 初见彭导 在《勿忘我》获得了巨大关注度的同时,这段时间也有一些商业邀约找上“似水流年”。 像是为广告制作插曲、为某个歌手定制歌曲这类的。 但大多数的合作对象对于此时的“似水流年”来说都没有什么价值。既不能提升名气也不能获得更多资源,更是对他本身的音乐创作没有增益,所以靳培英都拒绝了。 不过今天她受到的这封邮件似乎有些不一样。 靳培英盯着发件人的名字再三检查,确认真的是几年前获得过C国电影界最高奖项金牡丹奖的著名导演彭曼青,又把她发来的邮件通读了一遍,发现这位蜚声影圈的女导演想要邀请“似水流年”来为自己的新电影作一首主题曲,并含蓄地向她询问了“似水流年”本人的联系方式,表达了最好能跟本人亲自见面交流一下的请求。 靳培英就打电话问姜铭书的想法。 她先将前因后果描述了一遍,然后犹豫地又加上一句: “和彭导合作可能可以帮你打开电影音乐的市场,我个人认为这个机会还是很难得的。你怎么想?” 姜铭书听了后说:“我可以接受。我的外貌本来也不是什么一定要保密的事情。” 靳培英疑惑:“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露面?像上次拍摄《勿忘我》封面,人摄影师那么激动踌躇满志地想拍一组绝美大片,你却无情地把脸遮上了。” 姜铭书:“我觉得把脸用花挡着更有艺术氛围。” 靳培英听他讲这话停顿了两秒,回想了一下他的容貌,默了。 其实……就您这张脸,孤零零地摆在封面上都很有艺术感。 但她不打算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继续道:“那我就去回复彭导啦?你这几天要留意电话哦。挂了,拜拜。” “拜拜。” 姜铭书挂断电话后思索了片刻,把面前的书本盖上,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彭曼青”。 网页上蹦出来了许多相关内容。他选择了人物词条。 彭导身上的荣誉相当多,不仅获得过金牡丹奖还曾摘得几大国际电影节的多项奖项。 通过她先前的作品可以看出彭曼青其实是个文艺片导演,尤其擅长用描绘扭曲的环境对于人物心理、性格乃至人性的影响。她的有几部影片甚至因为尺度过大无法上映。 可以说,她尤其擅长的应该是反映黑暗面的电影题材。 舒适区在这种风格却找了自己制作主题曲? 姜铭书不太理解。 ……毕竟众所周知,“似水流年”音乐的统治领域是温暖向的。 虽然曾经也有过《怪物》这样的暗黑系神曲诞生,不过很难说是不是一个意外,像这种大项目总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未知的特例身上吧? 所以说其实是彭导想要转型?拍点明媚的? 他按下心底的疑虑。 等到时候见面详谈就知道了。 姜铭 书又看了其他关于彭曼青的报道,除了事业上的成就,她家庭的美满也经常成为大众羡慕的目标。彭曼青和她现任丈夫都是娱乐圈人士,两人一个是名导一个是影帝,可谓强强联合。而她老公关纪正是二人合作时与她相识相爱的,也是凭借合作的那部作品夺得了金树叶最佳男主角奖。两人婚后总是高调秀恩爱,甜蜜得总像新婚。 因此传为一段佳话。 考虑到许多荧屏“典范夫妇”是伪装出来的,姜铭书对此不予置评。 放下手机,他再次投身学习。 …… 看得出彭导对于自己的新电影筹备非常上心,拿到“似水流年”联系方式没多久便找了他。而在得知“似水流年”的位置时又毫无架子地表示自己可以专门飞到H市见他。 尽管对方的热情和主动让姜铭书有些诧异,不过他对此喜闻乐见,答应下来。 见面地点是彭曼青定的,在一家叫做“碧云天”的饭店里。这家连锁饭店在全国很有名气,口碑也很好——据说第一次见面请人吃饭不知道选什么地方选它准没错。 姜铭书到了碧云天之后再次查看了一下彭曼青给的包间号,抬步向楼上走去。确认就是眼前的房间,他轻轻敲了一下门。 里面传出来一个听起来有些懒散的女声: “请进。” 姜铭书推门。 今天虽然是谈合作,但是他却并没有打扮得很隆重,不是他不重视这次机会,而是现在他思想再怎么成熟外表都还只是一个高中生,穿得过于成熟稳重反而显得怪异,不如选择更恰当的打扮。 于是他放弃了西装,选了一件白色打底加上栗色针织背心,配上灰蓝色带着流苏锁边设计的牛仔外套和灰褐色的高腰牛仔裤,复古而洋气,加上他宁静恬淡的气质,矛盾地同时显现出轻熟感与少年感。 彭曼青抬头看见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黑色口罩、但看上去异常年轻的人,第一反应不是质疑他走错了,而是确信他就是网络上传得轰轰烈烈的、神秘的“似水流年”——这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的。像她这个等级的导演一般都十分迷信自己的感觉。 “‘似水流年’?”她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姜铭书有点意外。 “你怎么这么确定?”他抿唇笑。 女人也勾唇,懒懒道:“有些人的气质,就是会让同类一眼认出来,比如你——” 她坐直身体,直勾勾盯着他:“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我是一类人。” “什么人?”姜铭书自觉地接话。 “内省者,”女人没有移开视线,眼睛也不眨快速地说,仿佛不用思考,原本懒洋洋的语调都变得抑扬顿挫,“而且是有天赋的内省者。这种内省为我们的创作带来无尽的灵感,因为我们总是控制不住去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乃至他人的一言一行,从中捕捉欢愉与痛苦的微粒。而代价就是对自身无休止的诘问自首,无法抑制。” “……是吗?” 姜铭书没有说别的话。 彭曼青疑惑:“你看起来并不相信我的说法?” 姜铭书:“我只是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人。” 女人笑:“是不认为,还是不愿认为?” 姜铭书也笑了:“这有那么重要吗?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吧。” 女人的背又弯下去,整个人恢复成懒散的模样,“好吧,如你所愿——” 姜铭书找了个位子坐下,伸手摘掉口罩。 彭曼青忽然又有了热情,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的脸,冷不丁发问:“你有考虑过演电影吗?要不要来试试我的新电影?” 姜铭书一愣。 作为知名导演,彭曼青要筹备新电影自然引起了许多媒体的注意,有不少演员对此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就想要凭借彭导的电影一飞冲天。 他不明白这个天大的好事怎么落在了自己身上,还是说她只是开句玩笑? 很有可能。 于是他迟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似乎是来找我作主题曲的?” 女人摆摆手:“如果我刚开始还有一点怀疑的话,见到你之后就纯然信任你了。主题曲你肯定可以完成得很完美。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唔,再加上之前听到《怪物》的时候的感觉。” 她没有多讲,而是继续不依不挠重复之前的问题:“所以,你要不要来试试?” 姜铭书:“我能问问,为什么选中我吗?” 彭曼青:“其实,在听到《怪物》这首歌的时候我不仅产生了让你来作主题曲的想法,还想让你来演里面的一个角色。因为你的歌里不只有自己的情感,还有你拟化的、他人的情感。你懂我的意思吗?——也就是说你对于情绪的模拟很强大、代入感也很强,仿佛能彻底抹杀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似的。最重要的是,表现力超乎常人。这意味着也能让他人共情。以上种种让我觉得你绝对是这个角色的最合适人选。但是先前不确定你的形象因此并没有决定下来,而现在?” 她的视线落在姜铭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给出最后的结论—— “你简直就像上天派来要演傅恩的!Perfect!Perfect!” 姜铭书忽略了她的激动,没有一口答应,冷静问道: “所以能冒昧地问一下您的新电影是讲什么的吗?” “哦哦,差点忘记了。”女人懊恼地从旁边的包里拿出剧本。 姜铭书接过后粗略地扫了几眼,发现这个故事似乎和他想象的出入有点大。 谈到电影,彭曼青自然地开始介绍: “大概就是讲一个误入歧途的人在错误的环境中一步一步失去自我、最终即使幡然醒悟仍然为时已迟的故事吧。主题曲的话,我相信你看完剧本后一定可以作出我想要的那种感觉。怎么样?甲方允许你创作自由。” 姜铭书失笑:“说得好像你不满意不会返工一样……所以你真的是单单听了那首歌就来找我的 ?真不知道是说你有魄力还是莽撞呢。” 女人晃了晃脑袋,在包里掏着什么,否认:“既不是魄力也不是莽撞,这叫共振。” 她好像终于摸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盒女士香烟,她熟练地打开盖子抽出一根,“介意吗?” 见到姜铭书摇头,彭曼青才缓缓地把烟叼在嘴里,用火机轻地点着。 淡淡的烟模糊了她的表情。 她接着说: “《怪物》讲的是人被人逼成了怪物。而我要讲的表面上是人被环境逼成了怪物,可也不想想,环境归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此呢——人改造的。因此其实质也就是人逼人,不过换个抽象点的人罢了。所以我说,这是共振。” 她吸了一口烟,总结,“所谓‘怪物’,其实也是人就着己身形象绘成的‘异己’,追溯到本源,大抵会发现那怪物的皮底下的实际是人——就像人皮底下的常是怪物。这是我对《怪物》的理解,也是我对怪物的理解。” 她微微一笑:“现在你总不至于再质疑我莽撞了吧?我可是经过考量的哟。” 姜铭书认真地打量眼前的人,她的近乎天才般的灵感以及深邃到摸到人骨头的思想令他警惕。 他向来讨厌直觉系。更讨厌的是有脑子的直觉系。 因为他们做事比起在意外在,更关注灵魂。 而歌曲的灵魂,其实与创作者的息息相关。 ……灵魂是无法伪装的,对吗? 于是他选择避开这个命题。 “我了解了。如果我能力够的话,当然,我乐意之至。”姜铭书说,“我猜想您那么自信无畏地想让我演的角色戏份肯定不会很多,不然选择绝对会更谨慎;但同时您又对他如此认真,怀有这么高的期望——他应该是一个有相当作用的小配角吧?或许对于主角具有特殊的意义。” 彭曼青掐灭香烟,把烟头在手旁的烟灰缸里按了按,慵懒地勾起唇角,“是的。傅恩的确是个有相当作用的配角。但是——你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她笑盈盈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我对你的选择,无关乎谨慎哦。” 少年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彭曼青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因为最后都会试镜的啦~不过对于你我可以要求放宽一点。只要演技不是太辣眼睛、让观众出戏,基本上我都会给你过的哦~所以其实只是给个机会,别有太大压力~” 听到还会有筛选姜铭书倒是稍稍安心了。他点头:“我会努力。” 女人见他好像很开心傅恩这个角色并不是“指定”他演的,笑意又加深了。 她指了指桌上一动未动的菜。 “好啦好啦,再聊下去菜都要凉了。据说碧云天的这道白灼虾味道非常惊艳,来吃吃看。” 姜铭书依言安静吃菜,心中还涣散着迷思。 老实说他之前没想到彭曼青竟然是这种类型的人。 对于自己认定的事实无比固执,对于符合自己想法的同类无比热切。 看来搞艺术的都有点奇怪是真的。 ——这话是不是把他自己也骂进去啦?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走出碧云天。 “彭导你打算怎么回去?”姜铭书问。 穿着小西服的女人一拨头发,“我自己开车来的。你呢?家长会来接吗?” 她的话语有点打趣的味道。 姜铭书:“我打车回去。” 彭曼青:“要我送你回去吗?小朋友。” 姜铭书礼貌拒绝了。彭曼青也没有坚持。 望着“似水流年”离开的背影,坐在车里的女人微微出神。 她是个很敏锐的人。所以她当然能看到他恬淡的外表下藏着巨大的、被很好地遮掩住的秘密。 但是这没什么好在意、探究的,毕竟人都是会伪装的。 ——自己与丈夫的模范夫妇不就是表演出来的吗? 人连爱意都能伪造,秘密又算得了什么。 她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发动了汽车。 ……而在彭曼青后面的车子里,两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狗仔则正在激动地大吼大叫: “爆点!绝对是爆点!” “模范夫妇人设崩塌!彭曼青夜会情人!” “发了!我们要发了!!!”! 第 28 章 舆论 在得知姜铭书见完彭导不仅很迅速地达成了主题曲的合作,甚至还拿下了一个角色的试镜机会,靳培英十分兴奋,连夜为他筛选合适的演技老师。 “你一般周末有空吗?”她还是记得自己的艺人是个学生的。 姜铭书搬出那个熟悉的回答:“周六中午十二点到周日晚上六点之间都有空。” 在和姜铭书认识后靳培英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周末放课时间。 是的。姜铭书还在上学。 尽管他已经保送了,但因为还有个一月份的国家集训队考试要准备,姜铭书还是照常去学校的。不过他大部分时间已经不在班级里和其他同学一起同频学习了,而是在旁边的空教室里自修——虽然有竞赛的需求,但更大的原因是聂志民说他这个已经保送的人再待在班里影响大家复习期末考的心态。而他也乐得独自刷题复习。 “那你以后每周周六晚上六点来我们在H市的分公司上一节演技课吧。那里我会安排人带你的。基础再差也要打个底起来。” 姜铭书应了一声。 靳培英又把最近一些事情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着重吐槽了一些低质量烂套路的综艺不好好搞节目本身却总是盯着“‘似水流年’综艺首秀”这个抬头争相炒作、向他邀约。 “参加这样的综艺只会磨损大众对你的好印象,得不偿失。所以我给你推了。”她说。 姜铭书当然知道靳培英解释得这么详细是为什么。 因此他说:“靳姐,你做得很对,我完全赞成。我相信你作出的每一个决定。不用在意那么多。我对于金钱没什么需求。” 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此前他赚了钱想给家人买些东西,朴素惯了的两夫妻却不愿意;想要买架钢琴,但是家太小了放不下;想让家人住得更好换一个房子,可H市这个一线城市房价却比肩一线,自己的积蓄根本不够看——当然《勿忘我》之后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总之,他们一家都是对生活没有那么多要求、也不喜好攀比的人。既不追求名牌,也不追求限定,不嫖不赌,身家清白,老实本分。 靳培英听了他的话说内心没有触动是假的。 她顿了一下才回复:“好。感谢你的信任。” 对方淡淡道:“不用客气。信任不就是合作的基石吗?” …… 在姜铭书还在安心准备考试的时候,互联网因为无良狗仔抖出的彭曼青和一陌生口罩男子的照片再次热闹起来,吃瓜群众从四面八方赶来战场。 事情仍然是营销号带起来的。 星智娱记v:【近日,某著名彭姓女导演被拍到与一陌生男子行为亲密,一人在外边旁若无人地交谈,该导演甚至凑近男子笑得满脸暧昧,疑似婚姻出现状况。而不知名男子戴着口罩,像是在遮掩什么。不知道彭关这对娱乐圈楷模夫妻是否会就此露馅?这件事情对于该导演近期正在筹备的新电影又有何影响?这名陌生男 子究竟是何许人也?星智娱记会持续跟踪后面的新瓜。】 底下评论主要分成三派:相信彭导派、恶意揣测派和冷静观望派。 【彭曼青是我很喜欢的导演。我不相信能拍得出《第一人》《毒樱桃》这样对人性充满洞察力的作品的人会反而陷入到人性的不可信与泥泞之中!】 【就说一句,作品显人品。我相信她】 【关纪和她这么多年不都很好吗?哪来的yxh在这胡说八道、造谣诽谤?】 【看了几部她的电影就觉得自己很了解她吗?我看她的电影讲得都是写乌烟瘴气的东西,这不正说明人家内心远没有你们想得那样高尚吗?】 【上面的你有病吧?看不懂电影可以闭嘴。不需要张嘴让大家知道你很没文化。】 【说实话,你看照片里彭曼青的表情确实很暧昧啊……感觉像是在调笑什么的,好轻挑的样子】 【太6辣,人家不就是正常的笑吗?怎么就暧昧了?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吧!】 【真不知道她的粉丝怎么还在洗,明明就是cg了还不肯承认。如果是光明正大的朋友为什么那个男的还要戴口罩呢?关影帝实惨】 【我去,这就关影帝实惨啦?关纪那家伙拿奖不就是他老婆捧上去的吗?放下碗骂娘的德行】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男的的脸?虽然只有模糊的上半张脸,但从眼睛可以看出绝对是个帅哥】 【搞不好也是娱乐圈的,只不过很糊,想要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加入彭曼青的新电影吧?】 【公道地讲,这只是一张照片罢了,两人甚至没有很亲密的肢体接触,大家先不用着急给人的行为扣帽子吧?】 【这就是互联网呀。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想象力】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笑嘻了,理中客来了?】 …… 本来彭曼青就因为电影风格和自身性格的缘故有不少黑粉,再加上关纪虽然不是靠流量吃饭的,但出道这么多年还是有很多粉丝喜欢的,此次事件一出他们心疼关纪的同时对于彭曼青更是恶语相加。 底下吵得越来越热闹,短短一个小时“#彭曼青陌生男子#”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第一,旁边还跟着一个“爆”字。星博里的活跃人数仿佛一下子翻倍了——这是有热点事件、塌房事件时的限定版流量。 彭曼青本来在进行电影的相关工作,发现自己和姜铭书道别时的照片竟然被人恶意揣测成这样,不由有点生气——不提她和关纪究竟是不是演的,姜铭书可是个未成年诶! 这群娱记真是疯狗,逮着什么都要咬,为了流量甘愿做低劣的造谣者。她冷冷地想。 彭曼青发了一条星博澄清。 彭曼青v:【声明一下,当时和我见面的只是我的商业合作伙伴。我和@关纪v的婚姻一切顺利。某些媒体不要无端捏造什么情节,不然我要发律师函了。】 关纪也很配合地转发了彭曼青的 星博,并配文“我们对彼此始终保持了忠诚,这是一定的。” 部分人对此很满意。 【就说是诽谤吧?现在的媒体真是太乱了,简直张口就来】 【人家夫妻自己都好好地相处着呢,网友倒是急了】 但还是有人不相信。 【什么人会对合作伙伴笑得那么暧昧啊,真就硬扯】 【看那人的穿着打扮肯定很年轻,怎么就成商业合作伙伴了?我不信】 【关纪转发并且支持彭曼青可能也只是因为他也不知情啊,并不能说明彭曼青真的没做这件事情】 【还没人扒出来男方是谁吗?赶紧甩证据反驳她呀】 事情并没有因为彭曼青的澄清而消停,相反愈演愈烈,不少人原本选择中立看法但也被彭曼青这明显很假的借口“商业合作伙伴”心生疑窦。 靳培英看到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没想到他们只是单纯地吃顿饭都会遭遇这种事情,现在的狗仔真的太猖獗。 她打电话给姜铭书询问他是否要回应。 彼时的姜铭书还什么都不知道,上网看了一下热搜的“盛况”才明白原委,不由产生了和彭曼青一样的想法——这群娱记真是疯狗,见人就咬。 虽然说他在这次事件中没有露全脸、甚至也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似水流年”身上,几乎所有的舆论压力都是朝着彭曼青来的。但再怎么说事情都和他有关系,加上他对彭曼青的印象也还可以,日后还有机会出演她的电影,所以他不会放任对方一个人承受海量的恶评。 ——况且这件事如果不解释清楚照片里的另一个人究竟是谁根本不可能平息。 于是他对靳培英说:“我可以发条星博澄清一下吗?” “你打算公开身份了吗?”靳培英有些惊讶。 姜铭书:“不算公开吧。之前只是因为学生的特殊性,不想太引人注目。” 靳培英点头:“好。你发吧。” 姜铭书笑:“你不担心我乱说话?” 靳培英也笑:“信任可是合作的基石呢。你说过的。” 挂断电话后姜铭书登上貌似好久没登的星博号,开始编辑内容。 如果说之前这条热搜仅仅只有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围观各持观点的双方互殴,在星智娱记曝光这张照片的当天晚上,许久没发星博的“似水流年”的星博则将这则花边新闻真正推上了热度的高潮。 似水流年v:【因为要为彭导的新电影作主题曲,所以的确称得上“商业合作伙伴”。怎么你们好像不太相信。PS:戴口罩是个人出门在外的习惯】 因为这条星博,所有人都炸了 ——照片的另一方自爆了!而且!竟然是“似水流年”! 那个出道第一张EP就爆了的“创作鬼才”! 于是肉眼可见地,“#似水流年彭曼青#”以坐火箭一般的速度窜上了热搜第一。 舆论风向也因为他的发声瞬间转变。 【我的妈呀,我没看错吧!吃瓜吃到自己最喜欢的创作者身上。】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那竟然是流年?!!】 【很好,我现在完全相信彭导是无辜的了!和音乐人谈合作,没毛病啊!甚至我还要高歌一曲——彭导您真有眼光!主题曲选我们才华横溢的流年来作一定没问题!】 【这两个人要合作啦?!!期待一波!电影上必看!】 【流年真男人,挺身而出!】 【新歌!我的眼里只有新歌!啊!一首注定会出的新歌!】 【笑死,看得出楼上很期待新歌了】 原本对“商业合作伙伴”持怀疑态度的人在知道那个人其实是EP大卖的人气创作者“似水流年”,终于也打消了疑虑,转而相信彭曼青的说辞了。不少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疯狂艾特“星智娱记”。 就在全网沉浸在事件惊人的发展与转折中时,众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似水流年”是不是露脸了(虽然只有半张)?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要以真容出现在大众面前啦?!! 夭寿啦!好激动! 【三秒内,我要这个男人所有的信息。希望神通广大的网友不要不识好歹。】 【终于可以揭开辣个男人神秘的面纱啦?!!好耶!】 【信女再见不到流年就要die了!】 【无奖竞猜,流年今年几岁!】! 第 29 章 意外 网上的粉丝很热闹,但是热闹了个寂寞。 无论是姜铭书还是原身都不是喜欢在网上发照片的人。 以为很快就能知道流年的真实样貌和名字,然而事实上现在他们除了那张模糊的半脸照片对那个男人还是一无所知,搞得他们崩溃留言:“流年难道从来不上网?出门从来不露脸?甚至没有一个朋友吗!还是说流年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反侦察意识拉满的特工?在人世间行走从不会落下一丝痕迹?为什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届网友不行啊!” 真·我骂我自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看到姜铭书特地为自己发了一条星博澄清后,彭曼青打电话向他道谢。 她说完感谢的话后还调侃一句: “幸好你戴着口罩,不然那张脸露出来被这些媒体看到,会不会写一些更过分的稿子?——比如说我是个变态恋/童/癖什么的,咦惹。” 姜铭书无语:“再怎么说我也已经上高中了,不至于还是‘童’吧?” 彭曼青笑眯眯的:“毕竟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妈了。在我眼里你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可不就是儿童嘛。” 她没有继续聊这件事情,转过头问别的:“你试镜准备得怎么样啦?我可是很期待的呢。” “……在准备,不过最近还有别的事,因此做得很有限。” “好吧——”她遗憾地说,“剧本看完了吗?” “看完了。” “如何?” “如果拍得好,会是一部很深刻的作品。但是,上映的风险有点大。”他委婉地说。 彭曼青:“那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我拍电影又不是为了这点可怜的票房——你现在对主题曲有想法吗?” 姜铭书沉吟,“看完剧本,我想到了两个词,异化与毁灭。主角在不知不觉中被所处的环境扭曲成了另一个人甚至于另一种生物,并且最终走向可以预见或者已经发生的湮灭。我倒是明白你之前说的话了。不过若是让我写歌,我不会把关注点放在这些表象上。” 他微微一笑:“肖文浩之所以异化的原因,不仅在于环境中缺少构成人之所以为人的成分,更在于他的内心在这方面是缺失的,至少是不足的。但是他最终醒悟过来的原因也正是这种物质的唤醒。所以我会想着重去表达的是人性、良知、道德,而不是崩坏、绝望、无助。角色所经历的变态不是必然的,若是他拥有这些东西。我想这种价值取向也是你的电影试图传达给观众的。” 彭曼青轻轻拍了拍掌,她的声音忍不住带上笑意:“这是第一次了哦,共振。” 她说:“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好了,你在忙吗?” “在写东西。” “那我不打扰你了?” “嗯。再见。” 结束与彭曼青的对话,姜铭书又把目光投到手上的任务。 他现在不在刷题,也不在写歌——他 在写傅恩的角色小传。 这个方法是上演技课的时候老师看他很有天赋建议他在研究角色时做的。 虽然他对于老师系统化的方法派教学有时候并不能完全明白、做到,但演戏归根到底不就是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感受他所感知的、思考他所思想直至一种无我的境地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在尽职尽责地进行着无人观赏的表演。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演戏上表现出一定天赋的原因吧? 他并不算完全的新手不是么。 还是回到人物小传吧。 彭曼青要拍的新戏的名字叫《谁见他死去》。 故事的背景设定为一个□□猖獗的世界,男主肖文浩是一个因为走投无路而加入□□的无业游民。 刚开始他只是想混日子,讨口饭吃,还有底线有原则,对于黑恶势力所经营的暴力、毒品、色情、赌博等产业不以为然。但随着他见识到越来越多黑暗世界的模样,看到挥金如土、一手遮天、狂妄无度却无人制裁的同僚,他对于帮派内地位、财富的渴望越来大,对于那些黑暗产业的排斥越来越小,从开始参与暴力犯罪到后来一步一步犯下更大的罪、残害了无数的人——他自己也成为数不尽的黑暗中的一员,成为灭掉人间又一点亮光的帮凶。 而傅恩正是肖文浩踏上不归路后伤害的第一个人,也是唤醒肖文浩最后的良知的最后一个人——尽管他并非怀着主观意愿做的这件事。 傅恩在剧中的戏份确实不多,满打满算就出场了两次。然而,就像地球上一部非常著名的电影《辛德勒的名单》中那个红衣小女孩一样,他的每一次出场、每一次转变都具有特殊的意义。 在剧本的设定里,傅恩的父亲误中赌场骗局欠了一大堆债,惊惶终日,担忧自己无法还清债务会被赌场后面的人清算,懦弱地自杀了。只是他一死了之,却是苦了傅恩母子。赌场的人声称“父债子偿”,不停地骚扰他们索要钱财,傅恩母子把房子都卖了,但仍是杯水车薪。最后赌场的人不耐烦了,让背后的□□来暴力讨钱,而来讨债的人中有一个就是心态已经发生微妙转变的肖文浩。 然而就算他们上门讨钱,钱没有就是没有。砍了傅恩的双手双脚也不值几个钱。于是□□这次带头的老大就打算把看上去有点用处的傅恩抓走,等他赚够了欠款再放他离开——实话说这就相当于让他永远不得自由。 彼时的肖文浩还只是一个小娄娄,为了更快地晋升,上头老大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因此,尽管他知道傅恩并不应该替他父亲承受这份痛苦,他仍然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老大的命令——制服并且带走挣扎得厉害的傅恩。 傅恩后来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当他再次见到傅恩时,这个人已经疯了——要不是那张脸很面熟,他都快认不出这个人。 已经疯了的傅恩却依然认得肖文浩,认得这个令他落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帮凶。所以他试图杀了肖文浩。不过当时的肖文 浩已经身居高位,周身有许多保镖,势单力薄的傅恩根本伤不到他。 在被带走之前,傅恩死死地盯住肖文浩,不发一言。那种仿佛淬了剧毒的目光以及他前后令人悚然的转变让干了许多不法之事但却并没有直面过受害者的肖文浩内心惶惶。 ⒊丹棘无忧提醒您《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逐渐开始回忆自己干的事,越想越骇人,再回头看曾经清白的自己,他惊觉自己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怀着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思开始赎罪,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 最后听说傅恩趁监管的人不备投水了,明白自己罪孽深重无法挽救的肖文浩终于选择离开□□自首。 看完整个剧本,姜铭书知道了傅恩之于这部电影的重要性,说是推动主角心态转变的灵魂人物也不为过。难怪彭曼青对其如此在乎。 而这部电影的名字《谁见他死去》似乎也可以在傅恩这个人物身上找到痕迹。 但是想要演好傅恩却并不容易。如何在第一次出场中就成功塑造出那种反抗的、不屈的形象,又如何在第一次出场中自然地将这一身傲骨打碎、化为无尽迷惘的疯狂以及恨意?如何让观众在短短的时间内愿意接受这种变化、乃至于产生无法抑制的情感波动?这些都是对演员的严峻考验。 第一部戏就尝试这么高难度的人物形象,对于姜铭书也是个挑战。因此他花了加倍的时间去思考、揣摩角色、为他撰写小传。 从傅恩的童年、与父母的关系、性格的养成,到被带走后遭遇的不幸、精神的崩溃以及投水前的所思所想,姜铭书思考得格外细致,最终形成了一个逻辑闭合的链条。 有时候他研究得入迷了,差点陷在那种绝望压抑的情绪中,幸亏乔女士和姜先生的出现总能让他回到平和的心境——他已经无数次确认,这两个人就是他定位于真实的锚点。 ……是他紧紧抓住的现实一隅。 姜铭书想。 在国家集训队第一阶段集训来临的前半个月,他停止了钻研角色,专心竞赛内容。 其实他自己没有对进入IMO国家队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来参加考试的都是CMO的前60名,优秀程度就不多说了,都是保送tp2的数学天才。而国家集训队选拔考试要做的就是从这群已经很厉害的天之骄子中再筛选出6个人参加IMO,难度不可谓不大。 根据CMO的成绩,自己在这六十个人里大概只能排在第十名左右,虽然通过第一轮选拔进入前十五的概率很大,但最后出线的可能不大——毕竟前面是真的有次次考试满分的大佬的。 但是他还是认真准备了。 在他眼里,这不仅是一次选拔,更是一次提升自己的机会。 落地B市后姜铭书先去了酒店报到,和曾经在CMO中认识的Z省队员打了招呼,便回去好好休整了。 此次选拔聂志民陪他一起来了B市,两人相伴倒也不算孤单。 集训第一天上午开幕式过后就是漫长的自习,等到了晚上大家难免有些疲惫,姜 铭书跟聂志民报个备便去操场跑圈缓解压力了——自从上次运动会之后他就养成了有空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的习惯。 陌生学校夜晚的操场没有打开钠灯,照明全靠教学楼透过来的灯光以及暗淡天幕投下来的微光,昏暗得只能看见人隐隐的轮廓。 这种昏暗让姜铭书想起附中操场的夜晚,无端生出几分安心。 既然是集训选拔自然少不了考试,或许是浮躁被拂去了不少,集训第三天的考试他发挥得不错,还得到了聂志民的肯定。 这天晚上他夜跑的时候发现操场上隐隐绰绰地好像多了几个身影。 大概是其他因为严苛的选拔而感到压力巨大的选手吧。 黑暗中,几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搭话,各自默不作声地跑着。 第四天的考试题目很难,考完后姜铭书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他把一个下午都花在了重新思考这些题目上,最后解出来后对聂志民说:“这个不等式的问题也太难了吧。考试时我看到这个连乘的形式脑子里只剩下范德蒙德行列式了,就没往构造加三角换元转换为单位圆上弦长的乘积问题想。” 聂志民听出他是半开玩笑半真情,安慰了几句,不希望他有太大压力。 “反正咱们已经拿到了金牌甚至进了国集,在数学天才频出的C国这已经很厉害了!IMO那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去的地方。” 姜铭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做好陪跑的准备是一回事,真的要面对现实还是艰难的。 叹了口气,他继续做题。 今天跑步的人尤其多,粗略看去超过了十个人。 操场上渐渐有了声响。几个相熟的人一边跑一边吐槽今天的题目。 2月份的B市夜间平均气温小于零度,空气又是很干燥的,寒气入肺管难受地让人想咳嗽。 又是没有月亮的一天。 姜铭书跑了几圈就觉得胸闷了,止不住地咳,一咳胸部就不住得疼痛,到后来就算不咳了胸口依然尖锐作痛。 他停下跑步的脚步,有些痛苦地蜷起了背。 后面有人看见了赶紧过来扶住他,“没事吧?” “没……”他痛得嘶了一声,没有说下去,冷汗直流。 “怎么了怎么了?”又有人围过来。 “我看到这位同学好像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一提到这,大家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扶到到光线好的地方。 “这位同学嘴唇都发紫了!快叫救护车吧!”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对,当机立断道。 一面联系救护车他们还一面联系姜铭书的指导老师,虽然大部分人没有救护经验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依然保持了冷静。 得到消息的聂志民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得知自己的学生正在进行手术,十分担忧地询问医护人员:“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严重吗?” 对方也在忙,只能简短地回 答:“原发性气胸,现在在做胸腔闭式引流。不严重,你不用担心。” 听到不严重的回复,尽管聂志民还是忧心忡忡的,但总算镇定一点了。 他先搜了一下这种病是什么,发现这是一种多发于瘦高型男性、长期吸烟者和神经厌食症者身上的病,他推测应该是铭书上高中以来身高蹿太快而肺的发育没有跟上导致的。只要得到积极治疗就不会有大碍。 松了一口气的聂志民打电话通知乔宛和姜建均。两夫妻知道儿子居然住院了,也顾不得工作请假扣钱和机票费用了,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就赶了过来。 彼时姜铭书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在病床上静养,聂志民陪护在一旁,尽心尽力。 见到泪眼汪汪的乔宛,姜铭书有些无奈地安慰道:“我没事呢。医生说大概三天左右就能出院。别哭啦。” 他冲赶来的两人露出一个笑容。 乔宛擦掉眼泪冲他抱怨:“没事你怎么躺在这里?真是越长大越喜欢逞能。” 姜建均望着儿子苍白的脸,没有说话,只是将带来的白粥递了过去。 聂志民待了一会就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尽管内心还是有些惋惜姜铭书错过了后面的考试,但看到人还好好的这就值得欣慰了。 而夫妻俩也担心儿子记挂着集训队考试,就一个劲地劝说他不要太在意考试,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作为父母他们不求儿子有多么优秀,只希望他健健康康。 望着面前的中年人,姜铭书朝他们投去安慰的眼神,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 阳光轻轻地依偎着少年苍白的面庞,柔和了他的轮廓,为他带来一分生命的鲜活。 “早结束早解放?”他甚至有闲心开玩笑。! 第 30 章 试镜前 尽管突如其来的气胸打乱了姜铭书的计划,让他有点懊恼。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正是由于他被迫提前结束了这一次的竞赛之旅,他不用再花心思准备五月份的第二轮选拔了。也就是说,他的“gapyear”要开始了。 姜铭书并没有打算再来一年高中竞赛——本来他决定走这条道路就是希望挑战自我、同时争取尽早结束高中生涯。更何况再来一年自己也不会有很大的提升:他现在的状态就好比高三要复习高考的学生,虽然一直在学习,但大部分却并不是学新鲜的知识,而是熟练那些我们称之为解题技巧的东西。 他之前就自己希望休息一年高二结束就上大学这件事也和学校交流过。当然,从学校利益的角度,他们肯定更期待姜铭书这个好苗子多参加一年竞赛,好为校争光。不过要不怎么说附中是一所坚持以人为本的高中呢,他们比起所谓的“学校荣誉”更加看重学生自己的意志。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了等高二会考结束之后给姜铭书发毕业证书的事情。 至此,他只要以后来学校参加几门课的会考,其余时间则可以自由安排。他正常的高中生活基本上完结了。 回顾这一路的竞赛之路,有遗憾也有满足,有欢笑也有苦楚,虽然结局来得有点仓促,总让人难以抑制地去思考如果、回忆起当时没有表露出来的不甘。 ……但是结束了。 姜铭书说不好什么感觉。尽管这是自己选择的。 以前他毕业升学的时候从不会有这种感觉。 毕竟当时的他身边甚至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所有人都与他维持着表面友好的虚假繁荣,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而事实上呢,在面对他时却总会流露出不自然——不会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吧。 按照过去学到的,莫非这种感觉……就是“不舍”吗? 他舍不得那些一个个笑得傻兮兮对着他喊“姜老师”的人吗? 姜铭书捂着心口,心跳得飞快。 这让他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或许我应该写一首歌。”他想。 曾经他在谢师宴上唱过毕业季的歌,那些不舍与深情是伪造的;而这次,不舍与深情是真的,但很可惜现在不是毕业季,因此这情感大概只属于他一个人吧。 ——他们会感到不舍吗? 思绪太乱时,姜铭书偶尔也会控制不住地质疑自己。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他点开查看。 韩明鑫:【听老聂说你之前生病了?注意身体。】 韩明鑫:【有空多回来。大家有很多数学问题堆积着不敢问老聂。不包括我,我只是转达一下】 凝视着这几行字,姜铭书忽然安定下来。 即使只是《一个人的告别》,但是仍有人在原地等待着离人转身。 他输入:【好。】 又静静思考了一会,桌前的少年开始动笔。 …… 彭 曼青为《谁见他死去》准备了一场试镜会,就在二月的中下旬。 除了姜铭书这个因为要负责主题曲而提前一个月拿到剧本的人,大部分受邀演员都是在二月初收到角色剧本的。至于一些没名气想来毛遂自荐的演员只有到现场时才能读到一小段节选剧本和人物简介。这样想来,彭曼青对姜铭书的期望的确蛮高的。 姜铭书这几天都沉浸在傅恩的状态里,食欲都跟着减退了,导致人看起来瘦削不少,惹得家里人很担忧。每每被父母关心,他总会笑着说:“我没事,别担心。”试图让他们放心——殊不知在傅恩的影响下他的笑容都显得有几分僵硬和勉强。 乔宛和姜建均也明白儿子这是为了演戏、是他对自己要求的严格,所以没有过多干涉,但内中当然少不了怜惜。 试镜会的那天靳培英放下了手头上的活陪着姜铭书一起去参加试镜。 因为是大导演的电影,来参加主演选拔的人非常多,星光熠熠。而纵然傅恩只是一个戏份很少的配角,有眼力见、对剧本有研究的人演员都会认为这是一个演好了会让观众印象格外深刻的角色,因此来试镜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甚至包括了小有名气的一些演员们。 去年因为一部爆款剧《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迅速积攒起大量粉丝的白昊天就是其一。 背靠锦河娱乐的大山,他这一年来的资源可谓丰富且优质,基本上的大热IP改中都有他的身影,令看剧的人都戏称他为今年“偶像剧的半壁江山”。现在更是拿到了名声斐然的彭导的新戏试镜机会,简直让一些没钱没势、动不动大半年不开张、开张的剧也默默地扑街了的演员羡慕得要死。 尽管白昊天自己不太看得上这次要试镜的角色,嫌弃他镜头少、戏份少,但因为这是他眼光向来很好的经纪人极力争取来的,他多少还是会去准备准备。 在会场外面等待的时间里,他也暗中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们。 看到大部分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或者长相平平不温不火的二三线演员,白昊天的信心越来越大——粉丝对于偶像剧演员的演技要求并不高,成天夸夸夸,倒是让白昊天对自己的演技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自己的演技没什么问题、只要名气大过别人就能赢。 他有些轻蔑和胜券在握的表情尽数落在经纪人高俭的眼中。 高俭皱了皱眉,提醒道:“不要掉以轻心。” “高哥,我没有掉以轻心啊。”白昊天说,“只是我确实是这里咖位最大的演员啊。彭导没理由不选我吧。” 高俭不悦:“这些大导演选角才不看你是不是有名气的,只看你的演技和与角色形象的符合程度。彭导又是拍文艺片、冲着拿奖去的,在这方面自然更看重。你还是赶紧收收那副自大的表情吧。” 白昊天虽然有点怵自己的经纪人,但还是不服气地反驳:“我觉得我很符合这个人物形象啊。我长得这么好看,很合适啊。就是一个拢共出场两次的小角色,脸长得满足要求再加上一定 的演技不就够了吗?” 高俭又忍不住皱眉,心里有点无力,自家的艺人显然已经沉浸在这一年来粉丝为他编织的虚假形象中无法自拔了。 或许这就是爆火的代价吧,很容易沉浸在那个虚幻的空中楼阁中、失去对于自我的正确认知。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忽然,会场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演员们在四下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一般这种情况会出现在有咖位明显高于在场所有人的一线演员出现的时候。 高俭心头一紧——虽然他批评白昊天的自满但他当然希望自家艺人拿下这个角色——抬头往入口望去。 果然进来了两个人,明显是演员和经纪人的配置。 不过跟他想得不太一样的是,在穿着干练职业装的经纪人边年轻得不可思议的男艺人不是任何他所熟悉的知名演员。 即便如此,他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立马就明白为什么其他演员会产生不安感了。 ——他简直就是傅恩从剧本中走出来的样子。 尽管在接近初春的二月气温有所回暖,但平均气温仍然只有十度不到。年轻的男艺人的上身却单单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没有披外套,这让他看起来异常清瘦。渐长但没有经过修理的黑发散散地落在耳边。当他垂下头时发丝浅浅遮住了半侧昳丽的面容,只能看到他长长的黑色睫羽一动不动,无端透出几分苍白与脆弱;而当他抬起头露出那双深邃的、漆黑如墨的眼眸时,旁的人便不由会被其中隐藏着的浓稠的冰冷和绝望摄住魂魄,唯余失神。 高俭甚至怀疑这个演员精神状态不会太好,因为这情况一看就是入戏有点深了。 不然如何能在日常中这么自然地表现出这种矛盾而诡异的气质? 白昊天也注意到这个人,警觉起来,问高俭:“他是谁?” “不知道。”高俭说,“你要小心了。” 白昊天哼了一声:“只会在外表上下功夫。” “人家那是尊重角色、敬业负责。不然你也穿得这么少在现在的气温中试试?” 他的艺人没有回话。 在另一边的靳培英还在念叨:“唉,你说要契合人物形象也不需要对自己这么狠啊。就一件衣服,看着都冷。——我还是打电话让小曲把外套给你拿来吧?” 姜铭书摇头:“不用了。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会是这个形象。” 单薄,瘦弱,看起来很脆弱……但是却很坚强。 尽管这坚强并无法阻挡他的崩溃。 在疯疯癫癫的日子里,傅恩究竟在想什么呢? 姜铭书又开始走神。 靳培英看了看因为过于专注于角色显得很不对劲的艺人,无奈而担忧地叹息。 …… 由于傅恩的戏份比较少,彭曼青采用了分组群面的方法试镜演员,也就是一组一组地进去表演抽到的题目。 这种方法对于演员心理承受能力有一 定要求,毕竟若是自己这一组有一个表现极其出色的竞争对手,这带来的压力可不是一星半点。 白昊天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心里还是知道刚刚那个人对于他的威胁程度的,所以一直在默默祈祷两人错开分组。 不过也许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在他的祈祷中两人成功地分到了一组。 上一组的十个人或许表演得不太行,很快就都出来了,不少人脸色沮丧。见到他们这种表情,外面的人有喜有忧。 带着身份牌的工作人员喊下一组的人进来。 姜铭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靳培英拍拍他的肩,冲他笑了一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他也回以一笑。 进到试镜场地,演员们一排站好。坐在他们面前的,是这部电影的正副导演和相关制片人。 姜铭书注意到彭曼青坐在这几个人最中间,见到他时还抛过来一个期待的眼神。 等所有人都就位,最中间的女人懒懒开口公布这次的题目。 “我想想,这样……你们每个人都来表演一下‘跪地求饶’吧。”女人笑眯眯地说。 演员们面面相觑,觉得这题目委实有点抽象,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导演的恶趣味。 有个人大着胆子问:请问彭导,有前因后果规定吗?⑷_[(” 彭曼青还是那副随意的样子:“唔,你们自由发挥好啦。” ——也就是没有。 演员们开始疯狂地构思情景。 不是很有经验的试镜者还在根据自己的想象捏造情节、编造台词,而有经验的演员早早地明白应该要围绕“傅恩”这个角色进行演绎。 彭曼青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那个她一直关注的人——在一众冥思苦想的演员中,只有他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眼神放空、一动不动,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如同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他会如何演绎呢? 她好奇地想。 “准备好了就自己上前表演吧。”彭曼青宣布。! 第 31 章 试镜中 陆陆续续地,一些演员已经准备好了。 抱着早死早超生、早点上至少还能博个印象分的想法,有人开始表演了。 只见第一个上的人完美地踩中雷区、给大家作了一个错误示范——他先是表现得很惶恐,然后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活像在演宫斗剧里犯了错的奴才,连声哀求:“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彭曼青:“……” 在场的演员:“……” 这很难评。 倒也不能说他完全离题吧,只能说审题错误,偏题千里。 彭曼青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傅恩作出这副情态的模样,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扶着额,示意这个人可以下去了。 后面上来的人吸取了教训,没有再出现这样赤裸裸的摇尾乞怜式求饶,大部分都先表情复杂一阵,仿佛内心经历了无数的挣扎与斗争——虽然大多数时间大家都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表情,简直跟便秘一样——最终才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嘴里还说着干巴巴的台词:“求您饶了我。” 把一个又有傲气又不得不低头的人物形象格式化、套路化,让他变得千篇一律、毫无灵魂——难道现在的演员演戏都不研究各个人物的区别,只生搬硬套所谓的模板、给观众看传说中的千人一面吗? 彭曼青都看困了。 边上的制片人趁机向她推荐自己心仪的人选:“其实刚刚那组的盛宇挺不错的了。实力派、演技派,还有一定的粉丝基础。” 总导演淡淡道:“但是长得不像傅恩。再等等看吧,我相信还会有合适的人选的。” 白昊天自然注意到了导演的疲态,心觉自己的机会到了,便一步上前,向导演组和制片人组介绍自己。 “各位老师好,我是白昊天,曾经演过《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星河与你》以及《涤尘传》,请多多指教!” 报了一堆过往成绩很明显是想让导演知道自己人气还不错,希望得到加分。 彭曼青直接忽略。 他说完话在原地站定酝酿,而后让所有人吓了一跳——他忽然狂笑起来,作出很疯癫的样子,一边笑身体还一边摇摇摆摆,仿佛笑得站不住似的,然后“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用那种笑得喘不过气来的声音说:“哈哈……你饶了我啊!你饶了我啊!” 演完后他在原地装模作样地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站起身,向大家鞠躬。 白昊天自认为自己演得和前面的人都不一样,不仅体现出他对于人物的独特理解更能表明自己是个认真敬业的人,可以称得上技惊四座。 ——的确技惊四座了。 不过大家却是被他糟糕的演技尬住了,一个个面露难色,纷纷沉默。 ……其实,演员用自己的想法去阐释角色是很正常的现象,一般不会收到这么直白的沉默。可是,白昊天演得,不说疯得悲怆吧,只能说疯得很无厘头。 形容一下大概就是,他 以为自己演的和实际上自己演的,就像可可脂和代可可脂的差距,根本是两个东西。 演多了角色塑造喜夸张的偶像剧的演员来接触比较含蓄收敛的文艺电影,常常陷入这种以为自己表演得很到位、实际上只是表演得很用力的状况。再加上白昊天的偶像包袱有点重,总是不自觉地维持着自己形象的完美,反而有点端着,不像在演真正的疯子,倒像在演一个“以疯批为人设亮点的角色”。 总之就是很油、很辣眼睛。 被白昊天的表演吓到瞌睡虫都跑掉的彭曼青忍了他的演技问题,但实在忍不了他情景设计中的一个逻辑漏洞,最后还是开口了: “不提演技,这是你理解的傅恩吗?一个毫无逻辑的疯子形象?能讲讲你的思路吗?” 白昊天自信答道:“我读过剧本,知道傅恩第二次出现的时候试图杀了肖文浩。从这点上看,我认为他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没有理智也没有道德和法律观念,自然就没有羞恶观,对于跪地求饶没什么特别感触,因此做得格外干脆。这就是我表演的基础。” 彭曼青:“你说得对,那个时候的傅恩确实没有羞恶之心了。你的想法很新颖。” 还没等白昊天扬起一个佯装谦虚的微笑,她继续道,“但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因为过于追求标新立异忽视了很多细节、缺少了很多思考呢?比如,我们来捋一下,在什么情境下傅恩会求饶?很显然是故事发展的早期。但是依你的设想此时的傅恩已经完全疯了,他又会为什么事情求饶呢?这是人物阶段性格与时间线的不符。” 白昊天被彭曼青毫不客气的话怼的有点难堪。他当时就想着表演一些不一样的内容,哪有真认真考虑过逻辑的问题啊。他甚至有点火大,想就此摔门而出。 不过面前的人是名导,是演员们巴结的对象,他只好忍气吞声:“谢谢彭导指正,我下次会注意的。” 见到在场名气最大的人被总导演这样直白地指出问题,一时间剩下的演员都有点担忧,有点畏手畏脚、不敢上前。 彭曼青见状直接点人:“下一个就姜铭书上吧。” 众演员四处环顾,想看看总导演点了哪位幸运儿——他们都以为彭曼青是看了分组名单才报得出此人姓名的,毕竟这个名字听上去非常陌生。 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从进到这个房间以来就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曾被他们视为非常强力竞争对手的那个人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了,正疑惑地看着喊了他名字的彭曼青。 彭曼青:“没错。就你。快上。”言简意赅。 姜铭书慢吞吞地走到房间中央。 他闭了闭眼,回想着刚刚自己思考了很久的问题以及最后自己给出的惊人的答案,吐出一口气。 是时候将自己的理解以行动表现出来了。 尽管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表演”,但他的心情却十分平静,甚至于,完全忽略了这件事——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另一个人的情感。 再次睁眼,属于“姜铭书”的神情已经被人为冷酷地覆盖。 站在众人视线中央的年轻人明明垂着眸面无表情,但不停颤动的睫毛揭示了他内心的剧烈震动,弧度略微向下的唇瓣也让人意识到他心情的糟糕。 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话,那人忽然错愕地抬眼,离得近的人甚至可以看见他的瞳孔微微缩小——这一般代表着诸如生气、厌恶、憎恨、低沉等消极情绪。他放在身侧的手指颤动得厉害,但被极力压制住了。 彭曼青都可以猜出那究竟是什么话。 他似乎静止了很久——然而实际上只过去了几秒钟——像一幅沉默的画,呼吸变得很轻很轻,眼底盛满了隐忍与苦楚。他的手指攥紧了,因为太用力骨节隐隐泛白。即使没有言语,场外的人依然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内心激烈的挣扎,看得他们都有些不忍。 那人终于动了。他很慢很慢地曲起膝盖,挪动着……直至尊严触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死死地、一眨不眨地,像是在注视一个令人恐怖的结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生理性地产生了晕眩感,但是他生生撑住了,没让身体摇晃一丝。而即便维持着这样一个狼狈的姿势,他的背依旧挺得如青松般笔直。 垂着眼,他唇瓣翕动:“请您……”声音顿住,似乎很难说下去。 彭曼青注意到他并没有使用“求”这个字。 “……请您原谅。”他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四个字,搭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透出主人内心的不甘与屈辱。 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他终于说出了这几个字还是因为看到他并没有完全放弃尊严。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地终结。 大概是对面的人并不满他的表现,原本直直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像是突然被人一脚踢在背上,整个人直接被踹到倒在地上,头重重地叩向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 大家都被吓到了,为演员突然发狠的行为眼皮一跳。 彭曼青已经有点沉浸其中了,用仅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惊呼:“青松……倒了。” 她神色恍惚。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人吸引。 他伏在那里,睁着眼睛,眼底还有残存的坚定。他在思考。 不过渐渐地,他好像明白过来一个道理——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他无法守着自己可怜的自尊在这个地狱等来希望,他更无法……彻底变回从前那个意气风发、一身傲骨的自己。 仿佛一瞬间失去了灵魂、变得空荡荡的人。 他用瘦削苍白的手撑在两边缓慢地直起身。这次他不再看着地面了。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滑过周围所有人,像是尖刀,刺向他注视过的每一个人,叫每个人心生害怕。 然后……那人缓缓扯起一个笑。 一个扭曲的笑。 要笑不笑的,带着秘而不宣的癫狂与微不可察的清醒。 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请你、请你们,放过我吧。” 他笑。 声音腻得令人汗毛竖立。 ——他“疯”了。 所有人鸦雀无声。! 第 32 章 生日 最先开口打破寂静的依然是彭曼青。 她望着姜铭书,“你是在缩略表达傅恩在那段空白中的经历吗?” 是的,不是真实的经历。?[(”他说,“是经过抽象化加工的。” 他顿了顿,好像有些悲伤:“真实往往比艺术化处理后的更残忍。” 导演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再说下去也过不了审,“我觉得你演得很好。但是我注意到最后你对傅恩精神失常的演绎有所保留,是你对他是否是真的疯了有怀疑吗?” “老实说,因为剧本有限,在傅恩这个角色方面的阐述上基本是留白的。所以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角色。”他回望过去,“至少在我心中,傅恩不是会放任自己彻底丧失自我、精神错乱的。” 女人的眼睛中流转着明亮的欣赏,“你简直是我最喜欢的那类演员了——聪明、认真、刻苦,最重要的是会思考。我很满意。请回吧。” 底下的演员们神色各异。 有妒忌的,有不甘的,有难过的,还有赞同的。 大部分人都知道导演那么说意味着什么。 姜铭书神色自若,重新回到那个角落。 关于彭曼青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话题,他其实心里有点猜测。这必然不是因为导演的恶趣味,更大的可能是,导演解析剧本的时候以更现实的思维填补了人物剧情方面的留白,并且尝试用影视化的手段将之隐晦地透露出来。 至于她究竟为傅恩填进去了什么经历,其实通过彭曼青一直以来强调的人物外貌契合的重要性就能略知一二。 …… 姜铭书出来后靳培英就凑过来问他情况。 他只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没有提出自己是否成功的假设。 但带演员经验丰富的靳培英一听就明白,这个角色估计已经十拿九稳了,兴奋得很。 出道之作就是大导演的电影,以后在电影圈应该不会太难过——虽然演的不是主角,但也足以让人记住。 自己真是签到宝啦! 而姜铭书在和靳姐交流完电影试镜后,提起了自己新创作的那首歌。 “也就是你想发单曲是吗?” 靳培英听完他的讲述,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这个时代,因为实体专辑的式微,其实很多名气很大的歌手都已经转向单纯地发单曲了——花费的金钱、精力更小收益却依然可观。再加上你也有一定的听众基础,所以如果目前没有做完整专辑的打算,发单曲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当然会支持你。” 于是《一个人的告别》的制作便被提上日程。 试镜结束没几天靳培英接到彭导消息,确认自家艺人将会出演《谁见他死去》,开机时间是三月中旬。她彻底放下心来。 除了影视方面,在音乐方面姜铭书二月份的行程依旧很繁忙。 单曲大体已经制作完毕。 这次的弹唱视 频拍摄终于不再是定点机位了,得益于专业人士的运镜和画面处理,明明只是单纯弹钢琴的视频被拍出了神秘的美感以及剧情感,让姜铭书觉得很新奇。 这首歌大概会在二月末发表,届时刚好能赶上《勿忘我》发行第五十天,也算是小小的巧合,映艺便询问“似水流年”能不能用别的乐器重新演绎一首其中的歌曲,算作是小彩蛋。 姜铭书没什么理由拒绝。 因此剩下来的时间,他还得练习小提琴版本的《暖秋》并且考虑关于主题曲的作词作曲。 好在忙碌的生活是他最喜欢的,这种忙碌让他无暇思考别的事情,能够更沉浸地专注于当下。 小提琴的体积相比钢琴自然是小了不少,再加上凭借一张爆款EP姜铭书入账了不少资金,所以他选择买一把品质还不错的小提琴,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脱离跑东跑西、早出晚归的命运——因为家里的隔音不容乐观,在家练琴会有扰民的风险。无奈地,他依然只能到有外边有良好隔音的练习室里练习。 姜铭书的生活就遵照着这两点一线的路径,每天不是练习就是写歌、锻炼演技。 然而,在这看似一成不变的日常偶尔也会夹杂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今天由于路况问题他回家有点晚,到家已经接近八点钟了。 而往常,六点多是他们一起吃晚饭的时间。 姜铭书不愿意让家人们为了等他而推迟用餐,所以早在开始堵车的时候就发消息给家里人解释了当前的情况,好叫他们先吃。 故,在他的设想中,此时乔宛和姜建均应该已经吃好饭按照平时的习惯回房休息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一打开家里的门看见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人时会有些愣神。 ……当然让他惊讶的远不止这个。 只见家里被简单地装饰过了,墙上贴着气球、窗帘上挂着彩带,几串看起来有些廉价的星星状LED灯带从房间的这头延伸到那头,把一条红色的横幅点缀了起来——上面写着六个大字:儿子生日快乐○_[(”。 看似老土的布置却道出了人世间最真挚的祝福。 姜铭书还怔怔于今天是“他”生日这件事,注意到儿子回来的乔女士和姜先生就立马起身关上了灯。 霎时间,房间一片漆黑。 若是前世的姜铭书一定会为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感到不安,但是此刻,因为知道这是两个人的策划,他甚至觉得有点放松。 黑暗中他听到两个声音在用气声急切地互相催促,仿佛排练没有磨合好似的,令他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一道微光在黑暗中亮起,伴随着古怪尖锐电子音版本的《生日快乐歌》。 那抹光逐渐向他走进。微弱的火光映出了两张中年人带着笑意的脸。 他们手里捧着一个定制的蛋糕,那朵会唱歌的烛光莲花就插在了蛋糕顶上“1”和“6”这两个数字中间。 “儿子!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他们说 。 姜铭书眨眨眼。 他没有经验,不知道怎样反应能让人满意。 也确实有点无措。 但是这种时候……笑总是对的吧? 他这样想着,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我好开心。”他说。 对面的两个人在听到他的话后似乎放松了下来,开始笑着聊天。 “这莲花的声音,呃,咋这么怪呢。”姜建均郁闷。 “我只想知道它怎么停下来。”乔宛吐槽。 “我好像,没找到开关……” “它不会要一直这么响下去吧?!!” “别管莲花啦!快让儿子许愿!” “哦对对对对——铭书快许愿吧!” 明明应该是很温馨的场景,然而姜铭书又感到了与上次一样的莫名情感。 他还是温和地笑着,点头。 莲花蜡烛明明暗暗的亮光亲吻着他的眼角,折射出细碎的水光。 ……若是连情感枝桠产生的根部都是错误的,上面生长着的葱郁的林叶又算什么呢? 他努力不去思考。 【多希望……】 轻轻地吹灭烛火,他将无人知晓的愿望说与黑暗和神明。 灯光亮了起来。 世间只剩下光明。 ——还有面前的他们。 …… 二月二十八日。 “似水流年”的粉丝又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发新歌举动陷入了狂欢。 【这是什么?新歌!(一个飞扑)】 【什么新歌?哪里有新歌!俺老孙来也!】 【二月的最后一天等到了新歌!终于可以没有遗憾地步入三月了】 【《勿忘我》里的歌我都循环好久了!总算可以切歌啦啦啦~】 【感动!在EP大卖之后我还以为流年要放弃刷子号呢,现在放心了】 【哇呜,你们听《一个人的告别》了吗?我现在还在忧伤QAQ】 【听了!!!流年的歌下好听这个词我已经说累了!!!但这次真的太戳我了,那种无可奈何、那种离开的宿命感,还有既温柔又悲伤的曲风……我一整个爆哭】 …… Z省一所公立医院。 “小禾,要不还是吃一点东西吧?你昨天就吃了几口饭。” 中年妇女望着床上的女儿,关切地说。 床上的女生轻轻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有向外凸起的块状物的颈部。 她的声音有一点嘶哑,“没什么食欲。” 其实是咽不下去。 女生的脑袋光溜溜的。 中年妇女站起身,眼含心疼,“多少吃一点吧。我去买粥,你好好休息啊。” 被叫做“小禾”的女生乖乖点头。 等到母亲离开后,她才微微流露出一丝茫然。 甲状腺未分 化癌属于甲状腺癌中高度恶性的癌症,发病率占所有甲状腺癌症的1%,但致死率最高可达90%。因为前期并没有明显的前兆,当初秋禾确诊时就已经是中晚期了,肿瘤已经开始发生扩散和转移。 尽管后来在各方影响下,她积极努力地配合各项治疗,做了许多手术、进行了多次化疗,但这些的远期效果并不是很好。 她依然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说实话,任谁看着自己的生命逐渐凋谢、曾经的青春年华与美丽逐渐远去,都会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预期。 更何况她能清楚地感知自己呼吸逐渐变得困难的过程——为了缓解呼吸困难,她的气管曾被切开。而健康时代带给她无数慰藉的美食也成为了一种妄想。 她现在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只是……她放心不下那两个一直守候着她、不离不弃的人。 ——秋禾不止一次梦到,自己在某个睡梦中悄悄离去,留下悲恸的白发人在床前擦拭泪水。 她勉强地笑了笑,习惯性地上刷子看点轻松愉快的。 那个视频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她的视线的。 【自弹自唱:原创歌曲《一个人的告别》】 作为“似水流年”忠实的老粉丝,她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视频。 ——秋禾就是“落花时节又逢君”。 《勿忘我》她买了,每天都在病房里听。 那些温暖的、轻柔的、清澈的旋律让她无法脱离,总是不自觉地掉下眼泪。 就连看到这个专辑名都让她眼睛发酸。 对于这个连正常呼吸都成为一种奢望的女生而言,那个人干净的歌曲就是她喘息的口鼻。 秋禾戴上耳机,点进视频。! 第 33 章 《一个人的告别》 前奏悠扬而和缓,让人仿佛回到了一个风和日丽、宁静平常的午后,坐在阳台上的吊篮里轻轻翻动着书页,阳光温煦地盖在身上。 然而当人声响起,那带着缕缕忧伤的清透音色,无端为原本淡褐色的画面染上了些许雾霾蓝。 是一股默不作声的距离感。 秋禾静静地听着。 “…… 黄昏落在金盏菊寂静的花瓣 幽谧、苍凉 花不言语。因为在过去的某个清晨, 晨曦也曾拥抱过她 ……” 就像书翻到了最后一页。人总在无尽的对前文的回忆中清醒地意识到故事的完结。 听歌的女生感到怅然。 她想到了自己,想到在被疾病舔舐之前、生命也曾热情地亲吻她的面颊,想到自己短暂的人生里美好的一切一切以及已经看得见形状的死亡之镰。 钢琴的声音温馨地流淌着,与歌曲真实的哀伤与迷茫形成了割裂的对比。 “…… 金盏菊啊, 请不要为扶光的离去而哭泣 微笑吧, 为这曾经的相遇 也为他黯淡下来的容颜 ……” 清浅忧伤的声音还在唱着,明明鼓励微笑,却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秋禾感觉自己就是那个逐渐逝去的扶光,走向了地下,而父母则是金盏菊,沉默了春秋。 分别总是无情的。单方面的分别更是。 过去她不敢提及任何离别的话语。 但如今,她想告诉她最亲爱的金盏菊。 ——请继续欢笑吧,就像她未离去一样。 在白昼缺席的夜晚,也要好好绽放。 毕竟他们都曾在彼此的记忆里熠熠生辉。 她望着买完粥回到房间的中年人,心下作出决定。 …… 这次《一个人的告别》依旧在刷子版本发布后同步上线了爱乐云。 得益于“似水流年”良好的口碑以及他凭借《勿忘我》火爆销量获得的巨大关注,这首歌按照惯例地空降了榜单第一。 评论区几l乎是一面倒的好评。 【太神了,太神了!同一个旋律,乐器和人声竟然是两种不同的感觉,真的听得头皮发麻!】 【流年这个情感表现力也太强了……光是听他唱的第一个音我就克制不住地感到惆怅】 【我觉得的这首歌最大的特质不是温暖的外壳、悲哀的内里,而应该是那股自始至终贯穿全曲的孤独吧。金盏菊为什么留恋日光?太阳又为什么在落日时黯淡?无非是两个孤独的灵魂的相遇与分开。】 【说起来……金盏菊似乎就有不舍离别的意思】 【标题中的“一个人”究竟指的是谁啊?金盏菊还是太阳?感觉都可以说得通啊。】 【我只想知道,流 年是不是失恋了……】 【好家伙,旧事重提是吧(dge)之前《怪物》你们也这么说】 ?本作者丹棘无忧提醒您最全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尽在[],域名[( 【我真的服了,别动不动失恋不失恋的。在你们肤浅的眼中只有男女之情吗?友谊呢?亲情呢?】 【呃,大家就是玩个梗,怎么还有人真情实感上了?】 【其实挺正常的吧,毕竟流年现在有不少粉丝了。而且上次他的照片曝出来,从那眉眼和身材看本人似乎长得和他的音乐一样牛逼……虽然他是创作者不是偶像,但可能还是会有人介意他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的吧?】 【什么?!!流年爆照了?我怎么不知道!】 【楼上落伍了呀。这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吧?当时很火来着。后来好像造谣的罪魁祸首还道歉删文了。照片指路这里(addaddress)】 这层楼忽然变成讨论上次那件事的科普贴。 而另一边,作为《勿忘我》发行50天的彩蛋,“似水流年”小提琴版《暖秋》的视频收获的热度也不低。 【小提琴版的感觉好特别!哀伤又温暖!好喜欢这版!】 【这摄影师是有点功力在身上的。凑那么近拍琴、还各种运镜都能做到拍不到一分一毫流年的脸】 【羞涩的流年(雾)】 【都认识好些天了,咋还这么生疏嘞(dge)】 【咱就是说,究竟还有什么乐器是流年不会的?!!】 【关键是什么呢,人家不是泛学……每一个乐器都是非常拿得出手的程度】 【为什么啊我不理解,流年的一天难道有四十八小时吗】 【流年的一天有没有四十八小时我不知道,但是你的一天用来充实自己的时间有十一小时吗……】 【在?我只是路过为什么骂我!】 总之,网上的反响很不错。 而映艺是个很会把握热点,同时又很会整活的公司。所以在征询了“似水流年”本人的意见后他们发了一条星博。 映艺娱乐v:【hi~《一个人的告别》好听吗?《暖秋》的新版本演绎如何呢?大家是不是对这些优秀歌曲背后的辣个男人非常好奇呢?现在机会来啦!我们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联系上了流年老师(的经纪人)!在此,我们骄傲地宣布:明天(三月一日)晚上八点整在星博上流年老师将会接受一个电话直播采访!大家想问流年老师什么问题呢?请在下方评论区留言吧~我们会选取点赞数量最高的几l条作为明天电话采访的问题!请畅所欲言吧~】 不出所料,这条星博一经发出就被疯狂顶了上去,收到了无数的评论。在热搜榜上“#似水流年电话直播#”甚至一度攀升到第三。 【笑死了,映艺这条星博要素过多,暴露了好多东西】 【哈哈哈是的,比如……原来流年这么神秘的吗?连公司也只能和他的经纪人交流】 【上面的你在说笑吗,你看看流年时不时神隐的状态就应该知道公司拿 他也没办法吧】 【我猜这条文案的编辑者一定也是流年的粉丝……】 【映艺你就是我的超人!有福利它是真帮你谋啊!】 【这样的活动摩多摩多!映艺上呀!】 【终于可以和流年交流了吗!除了歌曲他几l乎不说话让我有时候觉得他不似真人,也许是一个伟大的科技实验——测试新型创作AI写的歌能否不被发现、乃至于让大众认可?】 【好家伙∟_[(,上面的脑洞有点离谱,但莫名有道理】 【hhh其实流年早期经常和我们交流的甚至是每条留言必回复~只是后来粉丝太多了他回复不过来了就摆烂啦……不过你发私信他有时候看到也会回的,比如我就幸运地被回复了两次嘿嘿】 【蛙趣流年的老粉好幸福啊】 【上面的居然被流年翻牌了!还是两次!季度如呼吸般简单】 【别唠嗑啦!大家快来想问题迫害流年呀……】 【机会难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来让流年看看我们的热(bian)情(tai)!】 …… 第一天晚上七点五十五分,映艺负责此次电话采访的工作人员就打开了直播间。 很快这个名为“大揭秘!与‘创作鬼才’流年老师的Q&A”的直播间就涌进来了许多人。 担任本次采访主持人的是曲旦。她并不是什么专业的人员,职位也不高,现在只是跟在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之一的靳培英身边学习的见习经纪人。但这次采访本来就是整活的,只要求出镜的人足够养眼就好了,对于主持人没什么特别要求。更何况曲旦的能力不错,靳培英很看好她,相信她能做好这件事。 第一次要面对这种场景的曲旦内心还是很慌张的,但是一想到等会自己要对话的人是流年老师,她的激动和兴奋就要将紧张盖过去了。所以现在根本没有一点怯场的样子。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呀~我是曲旦,负责这次的采访,大家叫我小曲好啦。新手上路,有不当之处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她本来就长得清纯,再加上谦虚和大大方方的表现引起了弹幕的夸赞。 “我现在手上拿着的就是流年老师的经纪人给我的流年老师的手机号码。”曲旦将手里的小纸条挥了挥,向观众示意,“还有三分钟就要打电话给流年老师了!突然有点紧张……“ 弹幕上飘满了“哈哈哈”和“我也”。 轻松愉快的弹幕氛围让曲旦更加放松了。 八点如期而至。 曲旦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弹幕上一堆“啊啊啊”和“紧张”滑过。 没有响很久,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年轻男声:“喂?是电话采访吗?” 此时的弹幕已经疯掉了。 【活的!会说话的!流年老师!啊啊啊啊啊】 【流年老师不唱歌时的声音也好苏……呜 呜呜声控原地升天】 【不敢想象如果我是小曲的话会有多激动!虽然我现在也很激动就是了】 曲旦确实很激动,她努力抑制着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尽量沉着地回答: “您好流年老师,是的,这是电话采访。我是小曲。您看您现在方便吗?要不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姜铭书表示同意。 “好的!那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呢是大家都很关心的。”她停顿了一下,笑起来,“请问您是为什么突然开始写歌的呢?我们都知道以前您只是在刷子上发发自己的吉他练习视频。” 弹幕: 【说好的变态呢?你们都好正经啊。不过我也好奇,欸嘿】 【其实大家还是很含蓄的】 【我看了一下高赞的问题基本上都挺正经的,大家好热爱音乐啊——只有我是真的下贱、馋流年身子吗!】 对面的人不紧不慢地答道:“其实之前就在创作了,但是一直没想过真正走这条道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才让我最后下定决心了。” 曲旦点头,没有深究涉及隐私的部分,而是接着问:“您平时创作一首歌曲大概多少时间呢?” 姜铭书:“快的像《怪物》,一个小时不到就能完成词和曲;慢的像《月夜》,前后花了好几l天吧?当然这些并没有算上编曲的思路和其他。” 【啊?】 【原来流年写歌这么快的吗?一直以为他是慢工出细活】 【那他为啥出歌这么慢???】 正好曲旦也有这个疑惑,便适时将之提了出来。 姜铭书:“有别的事情要做。没什么时间写歌。” 曲旦:“能冒昧地问一句,那件别的事情是您的主业吗?” 姜铭书:“可以这么说。” 曲旦:“哇。” 【啊?什么人啊!写歌居然只是流年的副业!】 【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还要大(哭)】 【一想到流年竟然也要和我们一样朝九晚五、996乃至007我就觉得非常魔幻】 她看了眼弹幕,又就“似水流年”的未来可能的写歌频率和计划进行了询问。 对面还是很淡定的语气:“频率不定,得看灵感什么时候来。但是应该会比去年高。未来是有发完整专辑计划的。最近……有点事,应该还是发单曲和迷你专为主吧。” 【灵感……好玄妙的东西。已经预感到以后流年不发歌的日子会有人拿这个做借口自我安慰啦】 【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自适应粉丝?无奈罢了】 【上面的你别太扎心……】 曲旦:“也就是说您的歌曲都是依赖灵感创作的喽?能问问在创作《怪物》的时候您在想什么吗?……咳咳真的是失恋了吗?很多粉丝挺关心您的。” 她委婉地省略了“精神状态”四个字。 姜铭书:“感谢大家的关心。不是失恋,只是有点感慨吧。具体的不方便透露。” 【不是失恋好耶!】 【呜呜呜终于放心啦!】 【不是……你们有毛病吧?就算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们要像对那些不允许谈恋爱的偶像一样限制一个靠才华吃饭的创作者吗?】 【流年究竟遇到什么事情竟然会有这种感慨……】 之后曲旦又问了好几l个关于不同歌曲创作时情景的问题,不过大部分都被对面的人以“不方便透露”的理由挡住了。 【流年——一个充满神秘的男人。】 【戳啦,应该是,流年——一个对自己的隐私无比重视的男人。】 【话说流年一直不肯露面是不是怕被老板知道自己有副业并没有全心全意对待工作然后被炒鱿鱼啊……】 【!从未设想的道路】 【我靠,突然间很能理解了】 曲旦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一十五分了。 而这一次电话采访的原定时间是半个小时。 她遗憾地看向最后一个问题。! 第 34 章 直播结束+进组 “其实粉丝们对您本人非常好奇。所以我想请问——”曲旦顿了一下,“在生活中您自认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您的歌曲创作的偏爱又是否受到了自身性格的影响呢?” 她问完这个问题,发现对面没有维持之前的作答速度,罕见地迟疑了。 这难道是什么很为难的提问吗?她忧虑地想。 倒不是为难,只是姜铭书有点被问住了。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 “嗯……虽然在我看来,自我的认知往往与他人见到的现实有所差异,”他说,“但是大体上我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吧?至少我从没有发过脾气?——如果这个可以拿来当论据的话。” 姜铭书:“至于歌曲创作,影响肯定是有的,比如整首歌的基调、表达思想是乐观还是消极。不过最终决定歌曲面貌的还是当时的心境吧?还是那句话,我写歌主要是有感而发。” 【呜呜呜我就知道流年本身的性格和他的曲风很像!】 【感觉流年说话的口吻好温柔呀,经常用问号!】 【听这描述……知道流年是天赋型选手了】 曲旦:“看上去流年老师是个脾气很好、很适合当朋友的人呢!” 姜铭书:“没有那么绝对。” 曲旦:“好的,我们流年老师很谦虚呢。——各位观众今天晚上的直播就要结束了,让我们一起跟流年老师说再见吧~” 弹幕上刷满了“好短没看够”“呜呜呜流年拜拜”和“一万年后彭导新戏主题曲见”。 姜铭书看不见弹幕,只是礼貌地道别。 直播圆满结束。 挂断电话后的姜铭书继续将视线投到手边的事情上。 现在距离他进组还有十来天,而电影主题曲构思得差不多了,创作上灵感也比较少,因此可以算是一个空窗期。 但他并没有闲着或者选择给自己放个假,而是开始复习大学入学测试的内容以及大学的相关知识。 他被保送到的依旧是数学系。 因为很多内容前世他就学习过了,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两年修完大学四年的学分。 这意味着他的大学将会忙得飞起。 为了减轻未来的课业压力,他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姜铭书希望大学能成为他沉淀的一个时间段。他打算利用学业之余专心打造一张专辑。一张真正的、包含十几首歌的的专辑。 浅黄色的灯光下,只留下少年奋斗的背影。 …… 电影《谁见他死去》在三月十二号低调开机。 彭曼青没有打算专门拍摄演员的定妆照,因此电影的开机仪式一结束整个剧组就立马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拍摄中。 经过长达数月的物色选角,最终将会饰演男主肖文浩的是曾经凭借剧情片《明天与谎言》获得C国电影百草奖最佳男主角的梁坤宁。梁坤宁也是未来与姜铭书对戏 最主要演员。 为了更好的艺术效果,同时也是为了让演员们能够更沉浸地投入角色的人生,彭曼青经常按照故事发展的顺序进行拍摄。 ?本作者丹棘无忧提醒您最全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尽在[],域名[( 而因为她的大部分电影基调都比较灰暗和压抑,并且这种色彩会随着剧情的推进变得越发深刻,所以她固执坚持按时间线进行的拍摄顺序也曾被媒体批评“对于一些体验派演员太过残酷”——他们相当于完整地经历了角色的种种遭遇、感受角色逐步加深的负面情感、一步一步成为了剧本中的角色。 你可以说彭曼青就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作品艺术不择手段的人。很多和她合作过的演员在结束拍摄后仍然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出戏。 但是无论媒体如何讽刺她“残害演员”的罪行,她仍旧我行我素。这不仅源于她对于自己作品的看重,更源自于她对于演员职责的理解上。 ——在彭曼青看来,演员的最重要职责就是变成他们要演的那个角色,无法出戏恰恰是他们认真敬业的表现。 在对待电影的问题上,她是个非常自我的人,相信、乃至迷信自己的判断与价值观念。 ……当然,究竟有多少演员是故意借着给她演过电影“入戏太深”的由头炒作和夸耀自己,她不屑知道,媒体也不会报道。 毕竟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能达到“入戏太深”条件的演员呢。现在不少的新生代演员根本够不上谈论演技的门槛,顶多只能算是,在不同的剧里演同一个自己罢了。 这也让彭曼青在发掘出姜铭书这块璞玉时感到尤其兴奋。 ……在开机的第一天她甚至考虑过打破自己一向的惯例先拍傅恩的戏份,但是最后还是抑制住了。 作为大导演,她过分地关注一个初入电影圈的新人演员,也许会给姜铭书带来不必要的猜疑与妒忌。 她只是对自己作品演员的要求高,不是真的喜欢“残害”她的演员。 于是开头几天都没有戏份的姜铭书每天在剧组不是观摩彭导拍戏的习惯和前辈们演戏的方式、了解一些片场规则,就是在一旁安静地看书学习、研究剧本。 片场的不少人刚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型的凹好学人设的方法,然而在看到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居然能一连好几天坐在一边捧着一本《不确定性量化导论》从早看到晚,原本的轻蔑就变成了钦佩。 俗话说的好,数学十分简单,只是剩下一百四十分很难。 而对学渣来说,捧着一本厚厚的数学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的人,那就是外星人。 Respect! 心中被不明敬意装满的工作人员有时还会好心地帮过于专心导致错过饭点的少年带饭。 一来二去大家就熟了,也知道这个埋头学习的少年不仅长得好,性格也是一顶一的好,尤其是他很喜欢笑,有些内敛的微笑配上那张脸简直让人目眩神迷。不少工作人员成为了他的迷妹,每天打卡问候、收获定点刷新NPC友善的笑容。 直到终于快到傅恩第一次出场 的片段。 开拍前一天彭曼青还特地找到姜铭书,向他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要求。而姜铭书也停下了学习的节奏,寻找傅恩这个角色的感觉。 今天的第一场戏,大家都还算有精神。 这一幕的内容主要是□□的人上门讨债与傅恩发生冲突。 在确认各部门都准备好后场记就在摄影机前拿出拍板,随着彭曼青喊出“a”,正式开始演出录像。 …… 傅恩刚下工,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家里走。 自从父亲的事情发生后,母亲又悲又气,一病不起,他不得不辍学打工以维系家里经济。 他并不一味地埋怨惨淡的命运,却是抱着有朝一日还清欠款与母亲清清爽爽活着的念头。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只要努努力,那巨额的债务总能还完,就算花上他的大半辈子。 他现在回家是为了吃中饭,对于他而言,在外面吃一顿花销太大了。吃完饭还得回去打工。 老旧的小巷子,石板地面脏兮兮的,两侧还堆满了各家的杂物与废品,零星地能看见隐藏在破塑料袋、破纸堆乃至红砖块下的被压住动弹不得活活成了猫干的猫科动物的尸体。老鼠倒是如鱼得水,在缝隙里过得快乐,挺着那瘦骨嶙峋的身子嘲笑死去的天敌。 时不时,巷里居住的人家就要因为对门不和他们心意的声响展开对骂,用词一个比一个难听,让人不觉得他们是邻居却以为是什么仇人。 少年面色平静地穿过巷子,在尽头房子的小门前停住脚步。 傅恩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门竟然没有关,这个认知让他眉心一跳。 要知道他和母亲卖掉房子搬到这里后就因为人的鱼龙混杂、素质低下格外注意锁门,平日里不可能忘记这茬事。 难道是有客人上门? 可他心知过去与他们相熟的人大都害怕惹祸上身断了来往,而来到这儿后两人一个早出晚归一个闭门不出,压根不认识什么人——这客人能是谁? 少年警惕起来,快速地从旁边的墙缝里取出自己先前在工地干活拿回家的钢筋,推开掉漆的木门。 里边隐隐传来杂乱的人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认出一个是母亲。 握紧手里的钢筋,他大步穿过破败的小院往里面走。 越靠近越听得清双方讲话的内容。 “都说了我们真的没有藏钱,求求你们别砸了……” 母亲的哀求传入耳,傅恩一下子明白对面的身份。他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显示出主人极度剧烈的心情。 对面的人十分不耐烦:“傅建那混蛋欠了我们那么多钱,得亏他自个儿死了不然被我们抓到可比死了还痛苦——你要想好受就别赖账,赶紧把钱拿出来!” “真的没有啊……” “别装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的吗?他人呢?你是不是把钱交给他让他跑路了?想得倒挺美!” 傅恩冷着脸推开门:“我没跑。” 看到屋内被砸得七零八落的物件和从床上摔落现在正跪在地上的母亲,他脸色一变,也不管屋内还有四五个看上凶神恶煞的人,冲到母亲身边察看她的情况。 确认歹徒还没来得及伤害她,少年稍微冷静了一点,把母亲扶到床上,转过身对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没跑。——真的没钱。你们就算把这里翻遍也不会发现一分铜板的。” 他讥讽:“在看到我们住的地方这个事实不就已经昭然若揭了吗?” 对面的头儿很不满这个少年与他说话的方式,仿佛他不是处于弱势地位一般。更不满的是少年说出的话的内容。 他用森冷的目光看着傅恩:“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不上喽?” 傅恩知道当一个道上的人说这话时是什么意思——是威胁。 他不想母亲受伤。 “现在有点困难,但你给我点时间,以后我一定可以还上的。” 对面几个大汉都嗤笑起来。 头儿咧开嘴,“小子,你这个‘点’用得也太狡猾了吧?谁知道等你还清的时候是猴年马月——也许那时候你的尸体都凉透了呢!” 那群人又开始哈哈大笑。! 第 35 章 演戏 肖文浩也夹杂在人群里笨拙地用大笑尝试奉承讨好老大。 此前他虽然也落魄但却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只能算是命不好才没能出头,然而如今为了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财富,竟要作出这番恶心下作的模样。 他内心当然不甚乐意。甚至,他也清楚眼前的少年是被他那混账父亲牵连的,心中还有几分不忍。 不过想到前些日子看到的,以及和他一起加入□□的兄弟如今风光无限、挥金如土的样子,心中猛然升起的对这些的渴望足以克制住他的微弱的反感。 你要忍住,只要熬出头…… 他想,尽量冷眼旁观。 肖文浩看见那个少年的脸色有点发白,似乎是被头儿的话吓到了。但是他依旧努力维系冷静自持的表象,强撑着回答: “反正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到一分钱,倒不如先放了我们,以后我定期给你们交钱。” 竟然还在试图谈判。真是天真。赵老大才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你慢慢交钱呢。 肖文浩在心里叹息。 果不其然,赵老大哂笑一声:“定期交钱?指不定你啥时候就跑了!” 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纹身的大汉眼球一转,直勾勾盯着傅恩,露出一抹叫人汗毛竖立的笑,“不过你说得对,砍了你的手脚也值不了几个钱,倒不如让你持续创造价值。” 他在“创造价值”上加了重音。 傅恩感到有些不妙。 赵老大冲离少年最近的肖文浩命令道:“去,把那小子给我擒过来。” 他狞笑,“把人带走就不怕他跑了!” 肖文浩望了望警戒地举起手中钢筋的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快上啊!上!”赵老大皱着眉毛催促,对这个下属的表现非常不满,转头招呼起别的小弟。 肖文浩只得咬咬牙,和其他人一起冲上前。 傅恩的唇抿得很紧,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是太令人晕眩。 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心一横,重重地将钢筋往围上来的人身上挥去。 到底是个没有打架经验的学生,他的进攻没什么章法,无法做到精准命中。不过因为有着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劲,一时间也让人忌惮得不敢靠近。 在用钢筋狠狠地击中一个人的头颅致使那人飞出去后,这种情况更甚。 赵老大见状又啧了一声,骂了一句“废物”。 他冷哼:“行了,没武器就干不过人家的菜鸟。掏家伙吧,这小子有点倔啊——想倔?好哇。听清楚了兄弟们,死活不论啊,抓住就成。”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眼底的凶光几乎要溢出来。 听到老大的吩咐,肖文浩等人自然就无所顾忌地把刀给抽出来了,一个个冲上前肆无忌惮地反攻。 傅恩本来之前就被打中了几下,有点头晕,现在对面动真刀了更加无力,没几下钢筋就 被夺了去,自己则在被划了几刀后被踢倒在地,吐出一口血。 他身后被死死护住的女人已经面色惨白,不停地乞求着对面让他们收手,抓她好啦别抓她的儿子。 她收获的只有赵老大不屑的眼神:“就你个老弱病残能干什么?出去卖都没人要。” 女人被他露骨的话惊到了,颤抖得更加厉害。 地上已经被压制住的少年猛地抬头,死死地瞪着那个手臂上布满纹身的人,“你特么再说一句这种话我撕了你的嘴。”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一边说还一边有殷红的血从唇边流下,看起来好不狼狈。 赵老大被他的话逗笑了,“嘴巴死硬,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 他缓缓走进,示意此时按着地上那人的肖文浩松手。 肖文浩依言照办。 他眼睁睁看着男人一脚踩在少年的身上,俯下身扯住那人略长的头发将他用力提起,另一只手掰着少年的下巴,将之弄脱臼了。 “现在你说话呀。哈哈。”他戏谑地说,随手掐着眼前人纤细的脖颈把人拎起来,往肖文浩身上一扔。 肖文浩连忙接住。 此时的傅恩已经因为失血没有什么力气了。 但他仍然在挣扎。 那双眼睛里燃着不屈的火光。 ……实在令人不忍。 肖文浩转过视线。 但他死死地钳住傅恩的手臂,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床上的女人呆愣愣的。像是傻了一般。 “小恩……小恩!”她发出呓语。 傅恩原先还用着仇视的目光盯着肖文浩,听到母亲的呼唤颤了一下,艰难地转过头。 眼底的仇恨与愤怒在瞥见女人的瞬间化成了柔情与忧虑。 要是他不在了,母亲该如何生活度日呢?她身子骨本就弱,又由于傅建的事得了神经衰弱,如今脱产也有些时日了…… 他心中焦虑,想努力说些安慰的话,想告诉母亲他在床底下藏了些现钱,想叮嘱母亲未来若是一个人生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但是因为他下巴被卸了,只能发出不甚清晰的音节。 听起来好不可怜。 这引起了旁的人的嘲笑。 少年不愿再作出这般示弱的行为,便闭了口,唯用那双黑沉沉的的眼睛向母亲传达着他的牵挂。 但对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目光呆滞,看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被带走之前,傅恩始终注视着那个像是被巨大变故刺激得失去思想的女人。 长久而温情。 眸底却落满了晦暗的灰尘。 彭曼青敏锐地选择将最后一个镜头拉近定格在姜铭书的脸上,这使得他眼中的无数复杂的情感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同时也被片场的人获悉。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对于这一场的超长镜头的完成度和一次都没NG的流利 度,彭曼青非常满意,更让她满意的是这几个演员之间擦出的戏剧火花,尤其是新人的表现,让她惊艳无比。 尽管彭导喊了“cut”,但是依旧没人说话。 先前给姜铭书带了好几次饭的工作人员早已经泣不成声,仿佛真切地带入了这个设定。 “呜呜呜傅恩怎么这么惨……哼咻——”她一边哭得悲戚一边擤鼻涕。 她的同事心里也塞塞的,还是不停宽慰着她:“别哭啦这是演戏啊演戏——你去看看演员本人缓一缓吧。” 于是她们把目光投向刚刚拍完戏在一旁安静坐着,任由工作人员打理身上的“血液”的道具效果的姜铭书。 他脸色不太好,垂着眼,呈现出一种凝滞的寂静。昳丽的脸上沾着鲜艳的红色,衬得他苍白的面容更加惨淡。 他置于身侧的手在微微发颤。 工作人员被演员这副模样刺激得又想起刚刚的情节,不由悲上心来,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哄都哄不好。 彭曼青也注意到姜铭书的异状,走过去询问: “你还好吗?” 沉浸在糟糕的想法中的少年抬眼,看见身前的人,认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他手扶着额头,努力笑了一下:“还好。” 彭曼青皱眉:“看着就不像还好的样子。需要帮助吗?” 姜铭书下意识要摇头,忽地又顿住了。 他认真地望着她,犹豫片刻,问:“傅恩走后……她会怎么样?” “这个,剧本里没写。”彭曼青说,“但你是个有灵气的演员,在你的设想中她应该已经有一个结局了?” 姜铭书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在写小传就已经猜到了。 “抱歉,失态了。有点没缓过来。”他说。 “不。我很欣赏你。”女人勾起一抹笑,伸手想拍他的肩——在看到道具血的时候转了个弯,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就是演傅恩最好的人选。” 姜铭书不置可否。 两人又聊了几句,彭曼青就回去拍下一场戏了。 留在原地的少年呆了一会,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嘟——嘟——” 电话没有第一时间接通,忙音不停地在姜铭书耳边响着。 他的心莫名地也随着这仿若审判似的的电子音效乱了。 刚刚充满大脑的各种混乱的想法再一次涌上来。 他攥紧了手机。 等待的时间那么漫长,长到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心跳。 在姜铭书简直要崩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那个熟悉的女声从电话里传来。 “喂,儿子?怎么了吗?现在店里比较忙……” 他的心重重地落回去。 ……她没事就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有点迷惑。 就是说 ,现在确实是饭点,乔宛忙得接不了电话不是很正常?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张? 产生这种想法未免太荒谬。 “没什么。抱歉打扰你工作了……”他说。 “发生什么事啦?你听上去情绪有点低落?” 姜铭书:“大概,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对面哑然失笑:“想我啦?嘿嘿。——宝贝儿砸我也想你啦!” 姜铭书听到她活力十足的声音,紧皱的眉头不由地舒展了,清浅的笑意漾开在他的唇边。 对面的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关心的话,他一如既往地静静听着,并且听话应下。 挂断电话,姜铭书觉得方才的烦闷已经渐趋消散。 这才走向之前那场戏中与他搭戏的演员,同他们道谢。 饰演赵老大的贺根良见他面色还是有些发白,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哎呀小姜真对不住,我下手可能有点重了。” 姜铭书摇头:“不碍事。我还得感谢您的较真让我能更入戏呢。” 贺根良感慨:“不过这还是你第一次演戏吧?演得真好。我都差点没忍下心。” 饰演肖文浩的梁坤宁下一场没戏份,也凑过来,笑眯眯地说,“我看傅恩这角色是被小姜演活咯。跟咱们贺老戏骨对戏却丝毫没有被压制,反而形象越发突出。哎呀,虽说小姜是真强,但我看未免没有老贺你越来越拉的原因呢。” 被老朋友戏称为“老戏骨”的贺根良白了他一眼,笑着怒骂回去:“总比你好吧?整场跟个隐形人一样。” “咳,可是我这场就是没有啥台词哇……”梁坤宁摸了摸鼻子,“没办法,现在我就是你小弟。人微言轻呐。” “真正演技好的人根本不需要台词来直白地说明他们的内心活动。”贺根良反驳。 姜铭书看着两个明显认识很久、关系很好、演技也很不错的人相互吐槽,心下感叹如今演员的分化之严重,优秀的演员演得再好都不忘自省与谦逊,糟糕的演员演得再差都不知悔改、一味捞金。 所谓圣益圣、愚益愚,应如是。 ——总之他是不愿作那愚人的。! 第 36 章 运气 姜铭书在剧组的生活十分规律,保持着两点睡七点起的良好作息。 没有戏份的日子仍然风雨无阻赶到片场,一学就是一整天,其自律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对此感受最深的就是池佳。 因为电影主要是讲□□的,大部分的演员的年纪都在三十岁往上,这让饰演□□老大的女儿、现在才二十岁的池佳时常倍感无聊,苦于没有人与她有共同话题。 于是她经常来找只比她小几岁的姜铭书唠嗑。 但出于学渣深入骨髓的对热爱学习之人的不理解与敬畏,有时候她不太好意思打断认真看书的少年,就坐在一边看他学习、直到他无奈地抬起头来问她有什么事。 所以如果要论谁对姜铭书看书的认真程度最了解,总是默默等待他发现自己的池佳当仁不让。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问他:“无恶意,请问您是机器人吗?连续盯着那堆鬼画符一整天不带休息——这真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直到“机器人”又一次因为专注学习错过晚饭,她终于看不下去了。 “Stp!Stp!学习?NO!休闲?YES!” 池佳在姜铭书吃饭的间隙大肆宣传自己的理论。 “人生在世,不痛痛快快、自由自在地玩耍,那还能叫活过吗?你也就十几来岁吧,这个年纪你怎么学得下去哇!” 她痛心疾首,“最可怕的是竟然连饭都忘记吃啦!天哪!不敢置信!‘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听说过没!” 姜铭书扒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说实话他不觉得学习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不认为玩耍就必然快乐。 在他看来这两件事情带来的情绪反应是一样的。 那么他会选择其中对于现阶段最有价值的“学习”也是能够预料的。 不过学久了难免会感到疲惫。 因此他咽下一口饭,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池佳嘿然一笑,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要不要试试玩游戏?电子游戏。” 姜铭书好奇道:“什么游戏?” 说起来他以前只是听说过一些大热电子游戏的名字,却从未玩过。 “呃——电子游戏呢主要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种类很多。我算是个杂食党,啥都玩。唔,最近我在玩这个。”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一款游戏。 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兴奋起来,眼睛发光地盯着姜铭书,“你——运气怎么样?” “一般?不是很确定运气这种东西怎么测量。”他迟疑着答。 对面的人笑得很灿烂。 “一般?太好了!反正总比我非酋好。小姜帮我个忙呗?” 姜铭书疑惑地“嗯?”了一声。 “帮我抽卡呗!” 她眨了眨眼,带着期待。 “怎么帮?” 池 佳把手机递过去,让他点一下某个键。 姜铭书依言做了。 ?本作者丹棘无忧提醒您最全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尽在[],域名[( 池佳把头凑过来,紧盯着屏幕。 一阵炫酷的抽卡过场动画播放了起来。 在看见金光的瞬间小姑娘就无法抑制地叫出了声: “啊?我没垫池子啊!十抽出金是我这个号配享有的吗!” ——看起来这次运气还不错? 姜铭书默默扒了一口饭。 池佳还在自言自语:“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我赌这次必歪!要是出了我倒立……” 她的话被猛地出现在视线中的结果止住了。 竟、然、没、有、歪! 池佳有些怀疑人生。 作为一只非酋,她经常是默默替广大玩家负重前行、次次含泪吃大保底的存在,从来没奢望过小保底以下抽数出货。为此她也曾无数次谩骂过自己的号运真差,拿到一个运气这么悲惨的号。 而这次姜铭书一抽就打破了惨案——难道真的是她非,不是她的号非? 她眼巴巴地望着姜铭书,希望他再抽一下。 此时姜铭书已经放下筷子、擦拭过双手,自然没什么不方便的,顺手就又点了一下屏幕。 这次更夸张,甚至十连两金——还都没歪。 池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虽然是用她的号抽的,她应该为此感到开心才对……但一想到人与人运气的对比竟然能如此惨烈,她就欲哭无泪。 苍天哪!她也好想体验一下欧皇的感受! 池佳欲言又止,最后幽幽吐出一句话:“如果这是‘运气一般’的话,我也好想拥有。” 她说着叹了口气,被打击得也没心思推荐别的游戏了。 姜铭书也有些沉默。 ——他的运气好吗? 或许吧。 能够获得重来一段人生的机会,怎么能说他不幸运呢? ……但是,正如他曾经深以为然的一句话所说,“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既然他业已收到了礼物,那么,何日会有人上门收费呢? 又或者,他早已在为此进行偿还了。 难道所有前世的恩孽,竟是今世华蜜的铺垫? 这算什么。 姜铭书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人生难道还能是剧本吗? 真是无意义的胡思乱想。 两人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姜铭书先出声:“那我先回去了。” 池佳从破防中回过神,应了一句“好”——被这“变故”一整,原先敦促姜铭书娱乐的目的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 对于池佳而言,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当接受了自己的的确确是个无可救药的运气废后,她的心态就转变了。 “我脸黑 不要紧,我身边有人脸白啊! 她如此想?_[(,坦然地将未来一个月的抽卡托付给满头黑线的姜铭书。 今天要拍摄的内容中有她的戏份。 背景是肖文浩通过手段把赵老大挤下去了,地位更上一个台阶,如今野心勃勃的他接触到了一个能使他更快跃升的途径,那就是俘获老板女儿的欢心、直接一步登天成为老板的乘龙快婿。 她要拍的那一幕主要讲的就是肖文浩如何不着痕迹地吸引恣意刁蛮的颜雯的注意。 池佳毕竟还是个表演系大三学生,尽管先前演过两部不入流的网剧,但这么正规的电影拍摄还是第一次经历,不免有些紧张,尤其在导演是大咖、搭戏的演员是影帝的情况之下。 有的人一紧张会产生生理反应、肚子痛想上厕所,有的人一紧张会打结巴、不愿意说话,而有的人一紧张则会变成话痨、嘴里叨叨个不停。 很不幸,池佳是最后一类人。 所以此刻在她旁边的姜铭书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前不着调后不着尾”,往往她刚说完上句,随后话题又跳跃到了另一个方向。 主打一个想到啥讲啥。 “今天真是稀奇,你居然没在看书做题!咦,这是什么东西?五线谱?我的音乐素养不高见谅,我只知道这个名词哈哈哈。——说起来我小时候还参加过鼓乐队呢,这对我的音乐素养有帮助吗?虽然是小学,虽然只是个敲鼓的。——当时我们的阵列队形里有大风车来着,鼓手要走在最外圈,多音鼓又重,排得可艰难啦……哎呀跑题了,所以你在写什么嘞?” 姜铭书:“写歌。” 池佳惊讶地看着他:“小姜你还会这一手呢!牛哇!什么时候能发表呀,我一定第一时间支持!别看我这个样子,姐也是演过几部电视剧、有几个粉丝滴,帮你宣传宣传肯定有帮助的!——唉,就是当初演的电视剧有点傻*。姐诚挚地奉劝你如果以后有能力,不要把选剧本的权力全部交到经纪人手上……” 她又展开了无尽联想。 姜铭书知道她说话只是想缓解紧张的心情,所以没有制止。 很快就到池佳上场了。 他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写歌词了。 电影主题曲他趁着空闲简单做了dem,打算今晚拿过去让彭导听听。 现在他在写的不是那首歌,而是新歌,灵感大概来自先前的抽卡。旋律早在那天就完成了,但歌词没来得及填完。 这场似乎NG了挺多次的。纵使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姜铭书也能听见他认为一向来说话轻声细语的彭导的怒音。 ——其实这只是因为他上次拍戏一遍过、没体验过被彭曼青骂的滋味才得出的错误结论。事实是,彭导不愧是名导,骂起人来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脸面。 这一次是因为梁坤宁和池佳的对戏产生的化学反应并没有达到彭曼青的预期。 简而言之,两人之间的互动不够有张力。 这件问题双方都有责任。 梁坤宁是用力过猛。努力表现自己的“不经意”与“不着痕迹”,再加上他还希望刻画出肖文浩对于这件事成功的渴望与势在必得,结果反而变得很割裂,表情都显出几分不自然。 池佳则是情感的把控上不够精准,没能演出颜雯不自觉被吸引、却因为自恃身份地位高于对方而强行忽视他的模样,反倒成了她故意躲着肖文浩。 被导演单独讲了戏的池佳忙于调整自己的表演,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姜铭书就抓紧时间写歌。 这场戏从中午一直拍到了晚上,大家都因为一场戏反反复复没过而感到精神疲惫。好在收工之前两位演员终于找到感觉,通过了彭导的要求。 收工后姜铭书没急着离开,转而询问彭导是否有时间和精力听听他做的主题曲dem。 彭曼青对于电影总是热情满满的,立马同意了。! 第 37 章 《沙金》&新剧本 Dem不长,彭曼青很快听完了。 她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观点,而是又将进度条拉回去到某一个节点,反复听了好几遍。 摘下耳机,她默默看向姜铭书。 “你打算把这首歌命名为什么?”她问。 似乎隐含了她的认同。 姜铭书没有思考,这首歌的名字在他创作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叫《沙金》。” “为什么?” “……道德与良知,其实就像沉在人性之河河底、闪着幽微亮光的沙金吧。”他轻声说,偏长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侧脸,“当人性越来越卑劣,河水就会越发浑浊。葬于黑暗河床上的沙金失却了阳光,自然丧失了反光的能力,黯淡下来,在无人发觉的角落里日渐堕化为真正的沙砾。” 他偏过头望着彭曼青,“直到诞生它的河流同它一齐死去。” “我相信我听见了。”彭曼青忽的说,“听见了你埋在旋律里的沙金。” 姜铭书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刚刚听了好几遍,是在确认这一点吗?” 彭曼青点头,“一分十秒出现的小提琴独奏。就像一颗在月光注视下静谧开放的昙花,虽然仅仅出现了很短的时间,但是美得让人震撼。” 她含笑:“我个人非常喜欢这首歌,也很庆幸——我找到了你。” 彭曼青的话很直爽,换个人估计会不可抑制地感到飘飘然。 姜铭书只是诚恳地回了一句:“对于这次合作,我也很庆幸。” 女人听他的回应中只字不提对于合作人的评价,也不提对于她的称赞的回应,心下好笑,觉得这人果然和他的作品一样内敛,从不会显出燃烧放纵的热烈。 不甚在意地一撩头发,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恢复到日常没工作的懒散状态,“下一场演出加油哦。我先下工啦。再见~” 两人分别。 …… 剧组生活太过闲适,不知不觉离进组已经一个月。 因为长时间没有发布动态,“似水流年”的粉丝不出意料地一片哀戚。 【咱就是说……不发新歌就罢了,毕竟你流是灵感派,但练琴视频总好录几个的吧!唠嗑总好唠两句的吧!近照总好传几张的吧!】 【好家伙,图穷匕现】 【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大家都在催更,你居然在催照!】 靳培英是会关注“似水流年”账号下的风向的,在看到粉丝的诉求后也委婉地询问了一下自家艺人近期有没有创作。 姜铭书想了想还是登上星博说明了一下情况。 似水流年v:【最近比较忙,就不发单曲了,别等。但近期的创作会做成第二张EP。】 他只是想声明自己并不是无故消失,也希望粉丝不要做无谓的等待,却没想到这条星博让粉丝集体兴奋了。 【EP!搞快点!】 【不等单曲,等EP。听你的。】 【既然已经有第二张EP的计划了,那么我催一下第三张没问题吧】 【大胆点,我直接催大碟】 想不到粉丝催更催得更欢了。 也许这就是他们独有的娱乐方式吧? 姜铭书放弃理会。 靳培英打来电话:“你打算出第二张EP了?” “应该算是长期计划。演戏间隙偶尔也会写几首歌,没时间制作,干脆攒起来出一张迷你专辑。” 靳培英理解地点点头,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这部戏快杀青了吧?我现在手里有一个电视剧资源。是我们公司投资拍的,剧方给出了男二号这个角色,而我们公司目前符合人物形象的演员只有你,我就把这个机会争取过来了。我看过剧本,尽管是犯罪题材,但因为背景架空,没有拘泥于传统的刑侦、警匪,有些设定还挺有趣,感觉能爆。男二号的人设也非常不错。想问问你的意见。” 姜铭书:“能把剧本发我一份吗?我看完后给你回答。” 靳培英:“当然没问题。” 很快姜铭书就收到了剧本。 正如靳培英所说,纵使是犯罪类型,架空世界的设定总是比较超现实的。 剧情设定里,男主角是一名颇具名望的刑事侦查学专家,在破解了几桩情节特别恶劣的案件后,凭借自己敏锐的对犯罪的嗅觉察觉到这几桩案件背后可能存在联系,便不听他人劝解地追查了下去。 这一查给他查出了一个大发现——这几起案件背后的犯人都隶属于一个叫做“TAROT”的国际犯罪组织,这个组织里面的成员无不是穷凶恶极的罪犯。 而他此前甚至从未听说过TAROT! 男主角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立马上报给了高层。 经过多次讨论,上面批准就TAROT设立一个代号为“猎巫”的专案组,由男主角作为组长全权负责。 组员则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有法医、it人员、心理侧写师、保镖、多语言翻译等,个个能力超群。 这些“猎巫”专案组的组员构成了本剧的主角团。 他们在一次又一次与TAROT成员进行交手的过程中,越发了解到TAROT这个组织的厉害与庞大,随着TAROT察觉到警方的关注、变得更加谨慎,他们的调查逐渐陷入困境。 男二号余嘉明是主角团里的it人员,设定是一个十六岁的天才少年。难怪靳姐说公司只有他符合人物形象。 不同于主角团其他成员基本上来自警察系统的出身,余嘉明并不是以正规的身份出现在专案组的,甚至不是以合法的身份出现的。 ——他曾经用自己高超的it技术犯过罪,如今是被“招安”了。 余嘉明七岁以前的生活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因为过分早慧总与其他孩子格格不入,因此被排挤、孤立,养成了尖锐又缺爱的性 格。 所以被收养后养父母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马上令小小的他沦陷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爱他的家人。 因此养父母让他学什么他就拼命学,只因他希望他们开心、不想让他们失望。 而正如他所想,养父母见他这么聪明的确非常高兴,常常表扬他、奖励他糖果,然后给他一本更高深的书。 这样的过家家游戏持续了很长时间。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养父母笑着哄他、让他帮他们获取敌对公司的情报,余嘉明才明白过来——什么感情、什么善意,都只是为了利用他做的铺垫罢了。 他心灰意冷,也不再对养父母怀抱温情。 但余嘉明还是帮了他们,权当利益的交换。 反正他本来的道德观念也比较淡薄,对于做这种事情没有特别的感觉。 ——就算被抓了、判刑了,又能如何呢? 又不是他乐意活在这样无聊冷漠的人世间的。 少年对于生并没有太大的渴求。 后来他还帮着干了不少脏活。该说余嘉明的水平是真的不错,这样下来三年都没被发现。 养父母的胃口则越来越大,后来甚至大到了要求养子黑进银行系统直接改数字的程度。 这样大的动作不可能再瞒住警方。 又因为这俩夫妻自从有了养子的助力,一路顺风顺水,得罪了不少人,自己也时常得意地炫耀自夸,好不高调,稍一探究很容易发现端倪。 很自然的,一切都藏不住了。而作为能独自黑进重重防护银行系统的天才少年,余嘉明进入了警察的视野。 因为年纪小能力强,加上是诱骗犯罪,警察的人就考虑让他帮忙查找高难度隐蔽信息、戴罪立功。 对于余嘉明来说,被养父母利用是利用,被警察利用也是利用,没差别。 已经对自己的命运丧失关注的少年就这样加入了专案组。 开始他仍然保持着事不关己、厌世尖锐的模样,但随着与专案组成员交往的深入,余嘉明有些被组员的真诚打动、逐渐开始转变。 在后期,他甚至假装叛变投敌加入了TAROT,实则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将TAROT连根拔起的机会。 当然,既然是卧底那么就免不了做一些称得上“恶劣”的犯罪行为。而得益于余嘉明天生淡薄的道德观念,他做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他很快被TAROT上层的成员看中提拔,三年时间从小阿卡那代号成员晋升为22位大阿卡那成员之一。 后来他终于等到一个很好的时机,即伪装成舞会的全体代号成员情报分享与售卖会。在舞会上,几乎所有成员都会到场,非常适合包饺子一锅端。 余嘉明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情报传回了专案组,并且因为知晓到时候舞会的防护等级肯定很高,他还利用自己的it技术为警察的收网行动提供了很多额外帮助。 从结局上看, 这次行动无疑成功了。TAROT的核心成员全部被抓获,其中有几个不愿接受牢狱之灾选择了吞强自尽。 只是遗憾的是,当警察出现在舞会时,TAROT的人里很快有人反应过来此次警察到来是因为泄密,而在场的大阿卡那代号成员中,资历最浅的余嘉明嫌疑最大。 带他进入组织的引路人质问余嘉明,而后二人缠斗起来。虽然余嘉明最终击杀了敌人,但自己也身重数枪,无力回天。 姜铭书把剧本看完后轻叹了一口气。 他打电话给靳培英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剧本。 “太好了。我本来还挺犹豫的,毕竟你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电影圈了,转过头拍电视剧未免有些‘倒退’了。”靳培英笑道。 这当然是在调侃影视界一贯的鄙视链作风。 “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只要是好作品,都值得演。”姜铭书说。 靳培英赞同:“没错。更何况电视剧因为观看渠道便利等原因,是最能够造就‘一夜爆火’传说的存在。” 她在电话那端笑了一下。 姜铭书:“你看起来很看好这部剧?” 靳培英:“剧是一部分。比起剧,其实我更看好你。——我相信的是你,铭书。” “……多谢抬爱。” 他们又谈了一些EP相关的内容,然后才挂断电话。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一点。 姜铭书决定早点睡觉。 明天他就要拍摄自己的第二幕戏了。 这幕戏对于情绪的要求很高,可以预感到明天演完后会有多累了。 是场硬仗。! 第 38 章 杀青与《溺于泥沼》 “三、二、一,a!” 这出戏要演的是彼时已经隐隐成为老板培养的对象、身价水涨船高的肖文浩再次碰见傅恩的情节。 在他们帮派经营的一家KTV里,肖文浩刚刚谈成了一笔交易,是关于贩卖du品的。 此前他虽然是无业游民,但也知道这玩意的危害,躲得远远的,没成想这会倒卖起这东西了。 但人在没看见自己行为造成的直观后果前是不会真诚反思的。 同样,肖文浩只觉得自己已经走上这条路了,现在已无法回头,与其想那么多为难自己,不如好好享受此时富裕的生活。 饰演肖文浩的梁坤宁送走了客人之后坐在沙发上一下一下地抽着烟,面无表情。 良久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碾了碾,拍拍烟灰站起身。 旁边一直等着他的小弟立刻围上来,又是嘘寒又是问暖,讨好地笑着。 肖文浩没有理会,径自往外走。 他们帮派开的这家KTV可不是什么正经KTV,除了常常拿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外边的装横布置也都偏向与夜总会的样子。 肖文浩如今搭上了老板女儿颜雯的线,自然不能在这种地方多停留,便略过喧闹的舞池快步走到了外边。 听着里边传来的乐声和嬉笑声,望着漆黑无星的夜空,他莫名有些烦躁。 男人不受控制地又点了一根烟,靠着墙缓缓抽着。 夜色沉沉。 突然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好小子,你跑你再跑啊!我不打死你!” “我看就得把他的腿打断,让他长个教训。” “你这出得什么馊主意,本来人脑子就有点病,要是腿也废了谁还要他啊!” 肖文浩正好就在门口,偏过头看过去。 只见两三个身形高壮的人正拖着一个看上去很瘦弱的人往外走。 被拖着走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似乎放弃了挣扎。 光线不是很好,肖文浩只能瞥见那人被抓着的白得出奇的手和半张好看的侧脸。 大概又是被哄骗来这种地方结果被坑了现在想着逃跑的家伙吧。 他失去了兴趣,转过头继续抽烟。 但就在那群人路过他面前时,原先一直毫无反应仿若无知无觉的那人突然猛地抬起头,盯着他的脸,直挺挺地顿住了。 肖文浩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至多不过十八岁少年的脸。 五官生得好极了,略长的黑发凌乱地搭在脸上,有种妖异的感觉。 就连苍白的面色和偏瘦的面颊都无法破坏这份美感,配合那双死寂的眼睛,反倒增加了一丝破碎感。 有点面熟。 肖文浩暗自思量。 但想不起来是谁。 “干什么呢!赶紧走啊!停什么停!怕被打是吧?那 你还敢逃!” 旁边的人开始粗鲁地拽那个少年。 少年却不知为何获得了很大的力气,爆发着挣脱了一时不察的看管者,冲向了靠在一旁抽烟的男人。 看管少年的人都惊呆了。 肖文浩和他的小弟也没预料到这变故,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结果就是少年如疯狗一样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往肖文浩的脖子扎去! 生死关头肖文浩的反应也很快,立马用手挡在了身前,抓住了刺向他的刀尖。 他的烟掉在地上,一点火星灭了。 很快大家回过神,赶忙围上来想制服暴起的少年。 少年压根不管那群人,只是更加用力地把刀尖往肖文浩那里送。 汩汩鲜血从肖文浩握刀的手掌处流下。 他冷着脸:“你干什么!” 那人只是咧开嘴,笑得很扭曲,眼神里的恨意像是毒蛇一般死死地咬住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 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该死。” 少年很快就被捉住了。 但他完全没有被抓的自觉,反倒笑得更夸张了,那不正常的模样颇有些叫人害怕。 肖文浩的小弟没好气地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少年的肋骨都被踢断好几根,插进肺里,让他每呼吸一下就痛得要死。 然而他一边吐血一边还在笑。 像是不知疼痛的怪物。 原来看管他的人非常焦急地向看上去就地位不一般的肖文浩道歉。 “真的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没看好他!今天您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们会出的,还请您原谅……” 肖文浩问:“他是怎么回事?” 道歉的人尴尬道:“他……这里不太好。”他指了指脑子的位置。 肖文浩抬腿朝地上那人走去。 他手上的伤还没处理,滴着血。 望见他走来,少年似乎想起什么,渐渐不笑了。 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得仿佛覆了一层霜。 尽管浑身都是伤,他依然爬了起来,歪着头看肖文浩。 眼底燃烧着叫肖文浩战栗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被他拉入黑暗的那个人。 是叫……傅恩? 眼前之人现在眼里的那团火与傅恩很像。 肖文浩悚然一惊。 他站定在少年面前,弯下腰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脸。 “你是傅恩?!”他错愕地说出口。 那人啐了一口血沫,没有作答,只是嘲弄地看着他。 肖文浩的诧异不是假的。 他压根就没想到原先那个不屈不挠、仿佛永远有股韧性的少年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一副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模样。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 傅恩冷笑:“你在这装模作样什么呢。别跟我说你不知 道自己当初在干什么。” 肖文浩不知道如何回答。 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这么近距离接触到自己作的孽还是第一次。 给他带来了一些冲击。 少年笑了一下,冷淡的神色退去,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甜腻地说:“啊呀,你这个表情算什么呢?是惭愧吗?” 傅恩又开始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嘛……这也太荒谬了。我说你,不要太伪善啊。” 他说:“真让人恶心。” KTV的人听得冷汗直流,生怕肖文浩一生气迁怒他们,于是恶狠狠地出声训斥:“你给老子闭上那张臭嘴!” 傅恩:“你知道吗。其实那把水果刀本来是用在你们身上的。” 他随意地躺下,伸出手比来比去,像个疯子一样。 肖文浩移开视线。 KTV的人赶紧上前把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少年提起来,点头哈腰地对肖文浩表示歉意,然后飞快地撤走了。 徒留下有些呆滞的男人,和他不知所措的小弟。 “过!” 演员从场上下来。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为姜铭书擦拭污渍、整理着装。 池佳旁观了全程,现在还有些心疼,抱怨姜铭书为什么挨打的戏份不用替身一定要自己上。 刚刚的情绪强度有点大,他现在还没缓过来,因此没有说话。 “不过你演得也太好了吧……呜呜呜,看得揪心死了。”池佳半是忧伤半是羡慕地说。 梁坤宁走过来听见这话感慨地接上一句:“确实啊。小姜是真的很厉害,我在演的时候都有点被他的表演带着走了。真是后生可畏。” 姜铭书:“还要拍第二遍吗?” 梁坤宁:“要。我就是来叫你去做准备的。有几个彭导认为很出彩的地方镜头没有捕捉到。” 姜铭书点点头。 今天这场他们拍了好几次,最后下工的时候姜铭书感觉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心情也有些压抑。 大概是演傅恩残留的。 好在这场拍完他的戏份就杀青了。 后面傅恩投水的剧情是以肖文浩偶然听说的方式展现的,不需要他出场。 彭曼青还特意给了他一个红包,遗憾地说:“早知道多给你加些戏份了。” 工作人员也很不舍:“以后开工的时候没看到在旁边看书的你,我会以为自己走错了。” 离开剧组之后他没有在拍戏的省市停留,而是选择立刻飞回家。 乔宛和姜建均见到了一个半月没见的儿子很是高兴,带着姜铭书去了区里最大的农贸市场买菜,摩拳擦掌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见到两夫妻热热闹闹在厨房捣鼓的画面、感受到家中特有的烟火气,姜铭书心里感觉轻松不少,连带着吃了不少。 这一个半月为了演好傅恩,他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因为要保持那种瘦削的体型。 可把乔宛心疼坏了,她一边夹菜一边叮嘱儿子多吃点,瞧他瘦的。 一顿下来,姜铭书吃得很撑。 休息过后他坐在书桌前,回忆今天的戏份。 如果不是演戏,自己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那么外显的情感吧。 他静静地回想那种感觉。 然后提笔,写起了歌。 之前他在剧组里写的那首歌被命名为《Allin》,主要表达自己无所谓什么命运的安排,纵使一切馈赠都是有偿的,纵使人生是一场赌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今生押上全部——不仅因为此刻的美满,更因为曾经的一无所有。 而现在这首,与其说是写姜铭书,不如说是写傅恩。 他的喜悲,他的苦难,他的挣扎与他不可遏制的沉沦。 姜铭书写着,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痛苦而无力的少年。 胸中压抑的情感借着笔尖流到纸面,缓缓结为一段又一段的旋律。 而他也借着这种方式,将积压的愁扰慢慢拨散。 一直到写完整首歌,他甚至没有调整过姿势。 凝视着完成的作品,姜铭书呼出一口气,在标题上写下歌曲的名字。 《溺于泥沼》。! 第 39 章 化妆间 《猎巫》的开机时间是六月份,也就是说姜铭书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这次他没有选择加班加点、卷人卷己,反而放慢了节奏,平时上上演技课和自己建议添加的声乐课、研究研究剧本,剩下的时间要么用来陪家人,要么用来看一些自己想看的书。 平淡中自有悠游惬意。 往日总是由强烈情感驱动的创作也因为日常而变得愈加柔和与细腻,表现出来就是姜铭书越来越能从微小细节和微小触动中找寻创作的养料。 就比如,他有次看书看乏了往窗外望,放松眼部,就见到对面那幢楼的住户晾在外边的极具生活气息的衣物和被套,在风的作用下摇动着,好像随时会飘走,但最终□□地留存住了。如同一个又一个在这充满外力作用与艰辛的人世辗转的普通人,顽强地守护着自己拼尽全力才过上的平凡的生活。 然而又是谁说生活一定要波澜壮阔才是好的呢?平常是生活的底色。 仅仅只是过于感性的心灵产生的小的感慨,然而姜铭书却将其写成了歌,歌名叫《此刻》是因为他也无法具体表述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朦朦胧胧有些高兴。 TSG的消息提示从手机上弹出。 【有空吗?看一下这道题。】 对方发来了一张图片。 是韩明鑫。 在他们分别后两人经常通过TSG交流题目。 姜铭书盯着图片思考片刻,提供了几l个思路。 【可以先考虑没有坏素数的情况,再考虑一般情况。合二为一做就给出个子列然后删除p*2的倍数。当然你要是将坏素数和好素数一起筛也行,但似乎有些麻烦。】 【确实有些麻烦,我之前是那么做的。多谢解答。】 姜铭书回道: 【举手之劳。】 很奇怪,尽管两个人原来在班里不常说话,大多数时间也都只是在一起讨论题目,但莫名其妙地熟起来了,还约好了要一起通过竞赛道路上T大。 或许是学霸间的惺惺相惜作祟吧。 不过他们都不是热情的性格,对于彼此的私事没作打听,距离感极强,叫旁人看来简直冷漠异常,不像是朋友。 姜铭书倒是挺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不需要费力地遮掩,只需要在意那些数字和符号就好,无比纯粹。 回归到了人际关系最简单清澈的模样。 …… “早上好田姐!” 田润叶冲旁边跟自己打招呼的化妆助理点点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把各种化妆工具拿出来摆好,一边百无聊赖地调整着手边瓶瓶罐罐的位置,一边等待开工。 她不算有名气,被叫做“姐”大抵是因为入行时间比较久。 这次拍摄她的工作主要是负责给《猎巫》这部剧的男二号做定妆妆容。 好像是个新人,反正此前从未听闻过。 “ 唉,新人啊。”田润叶一边想着,一边忧伤。 新人就能当男二号,这种事情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所谓的“新人”背后肯定有资本,指不定有多难伺候呢。 田润叶接触的明星多了,自然知道那些有背景的人平日里的作风,关键是大家还不敢说什么。 想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只希望“新人”不要太过分吧。 化妆间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是别的化妆师和他们的化妆助理。 整个化妆间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娱乐圈嘛,对各路明星的吐槽和八卦大概就是最大的谈资了,所以话题也逐渐从寒暄转换成了对剧组这次演员的讨论。 “说到这个男主演虞进啊,我以前接触过,人还行,大概是人至中年越来越沉稳了?感觉这次的工作应该还算轻松的。”一个化妆师说。 “像他这种年纪的确实是不太会作妖了,但你是不知道年轻的演员,尤其是那些,咳,没成名多久的、一夜爆火的,啧啧,这脾气不知道有多大呢。”讲话的人开始诉说自己在另一个剧组中被最近刚刚爆红的某流量呼来喊去挑刺的经历。 她这么总结:“明明就是自己长得有瑕疵,还要怪化妆师化的不好,更离谱的是粉丝也是遇事不决‘妆造不行’,无语住了。信不信老娘反手给你一个真正丑陋的妆容。” 这句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快别提了。我们这次的组里指不定也有这样的人呢。”说话的人看向田润叶,“好像是田姐负责的演员吧?叫姜铭书的那个。” 田润叶本来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安静地坐着听。她在娱乐圈混久了向来知道谨言慎行,知道没事别随便评价别人。但此时话题已经递到她手上了,没办法,便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性格什么的,还没见面不太清楚。” 那人“切”了一声,摇头,语带鄙夷:“这种背靠资源飞升的小演员,本身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的化妆师不好接话,哂笑道:“这次的投资方不是映艺吗,名声其实还不错,应该不至于吧。” “哼,娱乐圈里会有什么好公司,耗子乌鸦一般黑罢了,只不过映艺装得比较好而已。” 田润叶知道说话的人。 据说是曾经和一个三线明星谈过恋爱,不过人家为了资源抛弃她转投富婆怀抱了。因此现在极度厌恶这些靠关系上位的人。 只不过她的情商实在不够高,这种话说出来,让大家都不知道怎么答才能两全。而且,在同事面前宣泄自己的怨念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所以也没人说话了,大家装作很忙的样子开始理道具。 好在开工时间快到了,演员们已经来到片场很快要来化妆、拍定妆照了,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 定妆照的拍摄顺序是按照剧中戏份来排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先拍,然后再是二番、三番等。 男主演虞进确实是个沉稳的人,和这次 他要演的角色挺相像,女主演宁艾虽然因为咖位在这部剧里最高有点架子,但总体也是个好相处的人。 工作进度还算不错。 于是很快就有人通知后面的演员来化妆。 田润叶在脑中回忆着导演的要求,忽然注意到有个人被剧组的工作人员引着进了化妆间。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生,个子很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形状很漂亮的眼睛,像一片沉静的湖,带着与他过分张扬的外表不相符的温和。 工作人员向她介绍:“田化妆师,这是姜老师。” 田润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的身份。 “你好。化妆的事情,拜托你啦。”她看到姜铭书摘掉口罩露出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对着她微笑。 “多多关照。”田润叶的大脑有些短路,但还是凭借入行多年下意识的身体反应麻木地回道。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除了几l个得天独厚的女明星那真叫老天赏饭吃、好看得要命,她还是头一回见到男明星有这种颜值的。 ——不排除现在的观众对女星颜值要求超高而对男星颜值要求低下导致恶行循环的原因。 在化妆时,田润叶得以近距离接触这张脸,一边化一边感慨这人的五官是直接能成为整形医院模板的水平。 骨相好也就罢了,皮相还很完美。 这就是年轻人的皮肤状态吗? 她默默悲伤自己逝去的青春。 至于所谓的脾气大更是完全没体现出来,相反,对方待人接物十分有礼貌,化妆时不会进行什么“指导”,就是安安静静地发呆,时不时应一下自己抛出的问题。 就是太安静了,看上去怎么也不像要来演余嘉明的。 余嘉明的画风大概就是,动不动嘲讽别人、顺带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嗯。 不清楚这个新人演员能不能演出来。 不过就算演得很烂也没关系,田润叶觉得,眼前之人若是去演偶像剧,绝对会火得一塌糊涂,人家有保底赛道呢。 她又记起之前那个化妆师说的,忽然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心里不无惋惜。 她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激动地示意演员看看效果。 导演给的要求是既要那种厌世感还要带一点天才的锐利——他对于映艺塞进来的演员还是有点不放心希望能从外表上拯救一下演技。 但毕竟是演电视剧不是做美妆视频,太明显的妆容会被观众骂,大部分还是得靠演员自己演。所以田润叶没有化得花里胡哨,只是简单加深了姜铭书的下眼睑颜色,又在脸侧扫了阴影突出颧骨,顺带把发型搞得比较凌乱。 尽管如此姜铭书还是感到很新奇,确实脸给人的感觉微妙地变化了。 “效果非常好,谢谢。”他道谢,又笑了一下。 姜铭书又被工作人员带着去做造型,然后去了摄影棚。 剩下的化妆师凑到田润叶身边,好奇发问: “我天,刚刚那个人演男二?这脸绝了。” “咋样咋样,性格差吗?看他很高傲的样子,好像不爱搭理人。” 田润叶摇头,“他不是不爱搭理人,就是好像比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如果你问他问他还是会回答的。人也挺有礼貌的。” 听者啧啧称奇: “没想到资源咖人还不错。” “挺好,这样不会折磨我们这些小人物。” 一直在旁听的那个人又讽刺开腔:“谁不会装?人家在金主面前肯定装得更厉害。” 化妆间又一次消音。 有的是不敢公然得罪不知背景人物,有的是不愿意随便揣测他人,还有的则是单纯不喜欢那个人的说话方式,仿佛大家都是笨蛋就她聪明、看透一切。 大家忽然又很忙地开始准备下一个演员的化妆任务。 姜铭书不知道这边的种种,现在还在应对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拍定妆照的挑战。! 第 40 章 猎巫1(慎买) 林同是拍偶像剧起家的,被观众称作“最会拍美人”的导演。他总能找到一个演员最好看的角度,在如今影视剧普遍审美降级的现实中拍出一部部赏心悦目的作品。 然而正经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的林同不甘心一辈子拍偶像剧。 他试图转型,虽然目前还没成功。 其实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作为导演的林同并不想将余嘉明这个角色交给资本。 他一开始的想法是让以演戏灵气十足著称的童星简雍来演,但是没想到因为他先前转型试水拍的两部剧都口碑崩盘了,不仅消耗了自己的名气,也消耗了投资商对他的信任,以至于新剧根本没资金支持。 连拍摄场地都租不起,更别提请简雍这种级别的演员来演戏了。 在一个个拉不到投资的日子里林同终日陷在怀疑自我和努力向前反复变化的情绪之中,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次都没成功,那么他只能够回去拍偶像剧,而不能在导演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幸好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映艺被说动了,同意为他提供大部分资金——前提是他们需要一定的选角权。 映艺一眼相中了前后有成长变化线的男二号的线,并且要把这个角色交给他们最近力捧的一个新人,而为了投资林同只能答应。 “大不了我用我高超的镜头语言把他的演技模糊化处理。”他安慰自己,还是忧心忡忡。 这可是背水一战!可不能出幺蛾子啊。 要说娱乐圈到底资本为重,今天拍定妆照竟然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叫“姜铭书”的新人。 “林导好,我是姜铭书。” 眼前人穿着简简单单的深色t恤和黑色的长裤,一头凌乱而不羁的碎发下是一张好看的脸。或许是因为妆容问题,他的眼睛黑沉沉的,透出一股无形的冷漠和淡淡的厌倦。脸的轮廓线条分明,左耳上戴着的单枚黑色耳钉突出了那种锐利和随性。 若不是他开口打招呼时很有礼貌的微笑让整体显得有些暗沉的色调亮了亮,林同都要怀疑这个演员是不是本色出演了。 见到演员本人,他的第一想法就是,皮囊生得非常好,如果来做自己之前拍的偶像剧的男主角,自己找角度绝对不会那么累了。 其次则是对拍摄稍微有些信心了。映艺娱乐不愧是业界还算良心的公司,没有随便找个从形象上看就c严重的人来拖垮这部剧。 林同跟姜铭书简要提了提他要做的表情和动作,以及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以便待会拍摄不会一头雾水。 在讲述过程中,他发现这个资方塞进来的人全程都在认真听,时不时还会提出一些建议,看上去不仅为人挺谦逊,对于剧本和人物也是有自己理解的。 他不禁升起了期待。 “下巴再抬一点,要有那种不屑的感觉……对对对!保持住!很好!” “来我们换一个动作,手枪拿上来……欸好,侧身把道具贴在脸颊边 ,歪头,注意表现出那种道德感丧失的冷酷……” “现在我们来试试叼着棒棒糖笑,既要有无邪的少年感和糖果的甜,还要带有冷静和嘲讽的意味……perfect!” 摄影师对能遇到可以这么快调整表情和姿势、十分配合自己工作的演员无比高兴,夸赞像是被戳了孔洞的袋装啤酒一般倾泻而下,简直能把人灌醉。 林同在一边同样很满意地不停点头。 不管是不是所谓的资本力量,至少从拍定妆照与角色的契合程度上看,还挺不错的。 事实就是,若是演员实力好,观众为什么要来骂他们资源咖呢?只会觉得,这是他们应得的。 德不配位的演员才会被叫做资源咖。 …… 《猎巫》剧组的开机仪式很低调,大概是林同怕唱衰的舆论会影响到剧组的运作。 开机第一场戏林导准备拍专案组成员见面的那幕戏,因为这幕戏难度不大,且演员们大多都刚见面没多久,当下这种恰恰好的生疏状态与剧情需要十分吻合。 不管名气大不大、此前是否听闻过名字,自我介绍环节还是必不可少的。 在场的演员里虞进年龄最大,于是主动打开话题:“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虞进,在剧中饰演刑事侦查专家郑学礼。” 与虞进同为一番的宁艾自然不会不捧场:“我是宁艾,在剧里饰演陈丹敏……嗯,就是那个说话温柔可人、一遇到尸体就原地变态的法医。” 宁艾对角色进行的调侃让看过剧本的大家会心一笑。 姜铭书接上:“我是姜铭书,在剧中饰演余嘉明。” “真想不到,虽说剧本里小嘉明的年纪就不大,但没想到导演居然真的找了‘适龄’演员来演呐。小朋友加油~看好你哟。”宁艾笑眯眯地说。 姜铭书笑了一下,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心实意的,干脆不应声。 自己没经过试镜,直接走的公司途径拿到这个角色,被质疑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好忿忿不平的。 饰演自来熟话痨安保人员的余文学本人也有自来熟的潜质,乐呵呵开口:“我是余文学,和小嘉明同姓呢!我要演的角色是何治安,这个名字一听就很会打架哈哈哈。” 虞进调侃:“那郑学礼这名字一听就觉得他父母很在乎学历。” 大家纷纷笑起来。 最后一个长相明艳的女演员借此介绍自己:“那可太糟糕了,心理侧写师秋玲小姐姐不得变成丘陵嘛。”她大大落落地站起身,“大家好我是江亚兰,在剧里饰演秋玲。” 名气不大但一点也不局促忸怩。 大家又聊了一会,林导看差不多了便喊人过来拍摄。 “三二一,a!” 镜头对准剧组搭建的专案组办公室场景。 此时办公室里已经有四个人了。作为专案组组长,郑学礼要处理一些行政相关的工作,因此还没到。 每个人大致做了自我介绍后,何治安挠挠头,好奇地看向余嘉明: “小兄弟你几岁啊?成年了吗?咱们警局还收童工的吗?” 一直在角落里无聊地转笔的人抬头,瞥了一眼高高壮壮的说话人,勾起一抹笑,“警局不收哪里收呢,监狱吗?” 说完后又恹恹地低下头顺手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继续转笔。 何治安被他莫名其妙充满敌意的语气弄得一怔,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以为是因为对方将他的话当作嘲笑身高和长相的了,尴尬地解释:“我没在嘲笑你。” “哦……”余嘉明嘴里含着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也没在呛你。” 何治安表示不信。 这小兄弟穿得这么酷,还打了耳钉,怎么看怎么不良,不像脾气好的。 温柔女法医陈丹敏抿唇笑:“小朋友自尊心还挺强的。” 余嘉明哼了一声。 “虽然但是、敏敏姐,从微表情看,小明刚刚说话时面部肌肉没有紧张,呼吸频率也没有变化,可以发现小明只是在陈述他自认为的事实,并没有在呛人,因此你们的设想是错误的。” 说话的是读不懂空气加面无表情的心理侧写师秋玲。 明明是个面瘫,却若无其事地把那些照理来说应该接触一段时间后才说得出口的称谓叫得堂堂正正、正正经经,要体现出这种反差,做到不是一味的棒读,江亚兰的台词功底的确很不错,不愧是科班生。 这句话一出,林同立马将镜头聚焦于每个人的面部表情。 可以说这句话之后其余各人的反应非常有趣,诠释了演员对于自己角色的理解。 余文学饰演的何治安毕竟是个武力人员,一时间还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所以表现出来的是单纯的困惑,睁大眼睛望着刚刚说话的秋玲,流露出他想说的话: “啥意思?” 宁艾演的陈丹敏在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快速地瞄了少年一眼,目光中带着探究,但是很快她捋捋头发,温柔一笑,故意模糊话题将重点放在了秋玲的称呼上: “虽然观点被人驳回的感觉不好受,不过你都叫我敏敏姐啦,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难过了。” 他们两个人演得都很好,这并不让人意外。 林导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新人姜铭书身上。 只见在听到秋玲的话后,原本专注转笔的人手里的笔歪了歪、险些滑出指间,被他反应极快地勾住然后流畅地按在桌面上。一个自己增加的小动作表现出余嘉明内心产生的情绪起伏。 他皱眉看向秋玲,带着隐隐的厌恶。但这种厌恶似乎并不含有主观的怒气,反而更像是生理性的,就像有人天生不爱吃香菜是与嗅觉受体基因OR6A2有关一样。 余嘉明的厌恶几乎是下意识的,甚至没有等秋玲把话说完。 他冷漠开口,语气中夹杂着讽刺,也不知为何,“不要叫我小明。” 完全略过秋玲说的其他话。 这说明他一点也不在乎未来的“同事”如何看待他,也不打算和他们产生除了工作之外的交集。 “不是,怎么回事呢?我咋看不懂了?”何治安一会看看因为被骂陷入沉默的秋玲,一会瞅瞅刚冷过脸如今却又在吃糖面色如常的余嘉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陈丹敏。 陈丹敏冲他摇摇头,没说什么。 “各位很抱歉,我有事来晚了。” 当穿着警服的男主角赶到时,就发现他未来的组员里貌似有个刺头、导致组内关系并不是很和谐。 何学礼知道刺头的身份,上头特意交代过。 ——一个姑且称得上在“戴罪立功”的少年犯。! 第 41 章 猎巫2(慎买) “Cut!” 林同对这场戏很满意。 电视剧的拍摄和电影还是很不一样的,至少不会死抠细节,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就给过了。 整场戏拍下来,他发现自己对姜铭书的期待完全被实现了,甚至有超越。 难怪映艺在圈里名声好呢,连塞人都会斟酌一下外形和演技是否能够得上角色! 死命地拉映艺的投资果然是正确的。 “铭书演得真不错!继续努力!”林导乐呵呵地说,“其他人也很棒!开机第一场戏我们就能一遍过,是好兆头!” 剧组的人纷纷附和,对于姜铭书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别看这幕戏剧情很简单,目测很好演,但大部分的冲突点都设在了余嘉明身上,对于演员来说有一定压力,而且想要顺当地表演出主导剧情前进的情绪层次和变化并不容易。 同为演员,宁艾清楚地知晓姜铭书绝对不是一个纯粹的花瓶。 她素来是个敢爱敢恨的主,也没什么打自己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认可: “没有认清真相就想当然进行臆断,是我的不对。” 她指的是此前曾经阴阳过对方这件事。 姜铭书:“那并不重要,你只是在意作品质量罢了。换成是我,也不希望自己主演的电视剧因为差劲的选角而失败。” 宁艾认真地打量他,忽然展颜一笑:“你的眼里是只有作品吗?我就不能是单纯看不爽能一步登天、追平常人几年甚至十几年努力的资源咖吗?” “如果是那样,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姜铭书也笑。 林导没让大家休息多久,趁热打铁继续拍摄。 为了加快拍摄进度,剧组分成了A组和B组,A组负责在室内的文戏,B组负责出外景的戏和一些室内的武戏。 由于这次担任的是一番,跟在《谁见他死去》剧组跟组时清闲的状态大不一样,姜铭书每天的拍摄任务都挺重的。 前期的余嘉明戏份并不多,就是偶尔在专案组调查时提供一些线索顺带和成员们斗斗嘴、交流交流感情,主要用来作他性格上转变的铺垫,这部分情节他基本上都在A组拍完了。 又在A组待了一段时间拍完中后期剩下来的文戏,姜铭书被移到了B组。 第一场戏就是重量级。 ——余嘉明公然叛逃的片段。 关于他叛逃前的一些心理活动的铺垫在之前已经拍过了,现在只需要在演戏的时候稍微带出一点就行。 因为是剧情走向发生转折的关键节点,本来应该在A组统筹的林导亲自来B组指导。 在剧本设定里,这一幕的背景应该是专案组成员第一次成功获取到TAROT里大阿卡那成员的信息,全组上下高度重视和兴奋,调动了许多武警官兵一起来到这个代号为“隐者”的TAROT成员定位所在的丛林别墅,誓要将其逮捕归案,为 猎巫行动逐渐陷入的僵局咬出一道新口子。 余嘉明这个万年不出技术室的人因为此次事件重大加上距离比较远,也被安排跟着队伍一起出外勤,以便提供即时的技术支持。 为了追求更真实的效果,剧组采用的是实景拍摄,耗资巨大,还特意租了一架直升机作演出道具,幸亏映艺家大业大给的投资不少,不然真不够花的。即便如此当场建一个别墅也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是找到一块空地假装这里有别墅,后期处理拼接一下。进入别墅之后的剧情也是回到城市拍。 拍摄时间是晚上天黑之后,虽然只是在丛林的外围,不过剧组依然高度警惕,做好了各项安全防护措施。 姜铭书站在离空地不远的一个崖顶上,俯瞰空地亮着灯上忙忙碌碌摆后期设备的剧组人员和这片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神秘的丛林。 这个崖顶是待会他拍戏的地方。余嘉明毕竟体术不行,为了确保他的安全不能带到抓捕现场。崖顶不仅视野好,而且信号更好,有利于他进行信息的获取和传递。 缺点大概就是风有点大。 姜铭书轻轻垂眸。他的头发被大风吹得散乱,黑色的发丝融进夜色里。 在这样大的风里,嗅觉和听觉都仿佛消失了,伸出手也触碰不到实体,唯有眼睛将一切纳下。 好神奇。 “姜老师!太危险啦!请离边缘远一点!” 身后的工作人员为了让声音在风的作用下更清晰大声地喊,神色紧张。 哦好,抱歉,我就是想看看风景。?_[(”姜铭书回过神,边往后退边道歉。 “没事没事,毕竟是丛林嘛,风景真的没话说。我们也是考虑到这个夜间拍摄的安全问题才提醒的,算是工作吧,没什么好道歉的。” 姜铭书点头,说了声“辛苦”,走到一旁回忆剧本以及武指的动作安排。 在丛林的剧情拍摄分成两个场地,先拍崖顶的再拍空地上的。 等这边的工作人员把场景布置好后,场务就正式打板记录,宣告这场拍摄任务的开始。 镜头和经过调整过的适当的灯光都对准画面中央盘坐在地上的人。 微型计算机放在余嘉明的腿上,屏幕微光照亮了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瞳,映出电脑里一行行飞快换行的代码。 他一边敲着键盘输入命令行,一边报着目标的移动坐标。 “隐者还真是隐者呐,藏在这种鬼地方。”他轻蔑地笑着,“你要往哪里逃呢,自诩天才的TAROT高级成员?你的一切可都被我监视着哦。” 无线耳麦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以及不戴耳麦同样能听见的枪声。 观察到敌方坐标陷入了一群己方标识中,余嘉明知道很快可以收工了。 他摘掉耳麦,把电脑放在一边,仰着头看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夜空。 “……无趣。” 也不知道他在说这次任务还是这单调的天空。 周围 的草丛忽然发出了与先前的摩挲声不一样的声音,不仅声浪的频率变低了,还有有节奏的咔咔声。 像是有人缓慢拨开草丛朝这边走来。 余嘉明一下子警觉起来,他起身翻到遮掩物后面隐蔽。 刚想发消息给附近守卫的人让他们注意这个可疑人士,那个神秘人已经完全从草丛里走出,似笑非笑地开口: “没用的。他们被我迷晕了。哎呀哎呀,这丛林什么都不好找,就是毒物一找一大堆。” 余嘉明把耳麦塞进口袋,干脆地站出来、不再躲避,直直看向来者:“TAROT的人?” 来者戴着一张面具,上面画着长出犄角的丑陋怪物,穿了一身深红色的西装。 “你怎么知道?” 奇怪穿搭的人问。 余嘉明没有回答他,反而提起了别的:“隐者的信息是你泄露的吧?这是诱饵?” “呀,这都被你猜到了嘛?……原来如此。是隐者露出马脚了吧。唉,看来把捉弄对象定为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一门不迈的宅人简直是个最愚蠢的决定,尤其在对手是一个电子幽灵的前提下。”面具人真情实意地叹气,“隐者向来喜欢个别的行动、享受孤独,甚至过于慎重,的确不像是会轻易露出马脚的样子,倒是审判那张扬的个性比较合适……但是没办法,谁让最近得罪我的是隐者呢。” 有面具遮挡看不出表情,但余嘉明认为底下的人应该在笑。 他面无表情:“所以,你卖了队友、放倒警察就是来说这些疯话的?” “不,当然不。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的啦,看不出来吗?” 面具人抬腿向他走来。 余嘉明举起手枪。 “……我是来招徕你的。” 他停在少年身前,行礼。 “来加入我们伟大的TAROT吧!那才是你真正应该待的地方!这个世界庸俗透顶,竟然可笑地将金钱这种人造概念捧上神坛!一群无能者仗着出身压在万千有能者之上,这是多么可悲的现实啊!” 面具人的语气越来越狂热。 “我们,作为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难道不应该得到更多资源吗?凭什么这个世界要一直按照现有规则运行下去?凭什么我们要一直做规则的遵守者?凭什么我们明明拥有远超过庸人的智商,却只能屈于人下?我们要制造混乱!只有混乱才能带来变革!只有混乱才能打破如今这个糟透了的世界秩序!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让世界陷入虚无!” 余嘉明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面具人的目的竟然如此搞笑。 他真诚发问:“你是真觉得我会期待这种东西吗?就算这个世界糟透了也并不意味着我想要做所谓的‘统治阶级’。如果可以,我希望的是这个星球、这个世界原地爆炸消失,而不是没了现在由正常人统治的世界换成一个由疯子领导的这种换皮游戏。——你们不会是被我打击得失智了吧?” “不。你会期待的。”面具人突然发力,手掌猛地朝余嘉明握着手枪的手劈去。 余嘉明反应很快,几乎瞬间侧身躲避。 “居然躲得掉?”面具底下传来诧异的声音。 刚极限闪避的人偏头看他,嘲讽,“不就是破获了几个你们的据点吗?恼羞成怒啦?只敢搞偷袭的小人。” 其实余嘉明以前不会打架,但何治安总是嘲笑他“弱”,拉着他练习防身的招式,久而久之还是变强了一点点的……虽然他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现在的他确实有些后悔没认真学。 这样想着,他扣下扳机。 这里导演喊了暂停,表示先略过这段打斗戏拍摄后面的内容。 ——饰演反派的安利明之前受过腰伤,不能接受幅度比较大的动作,无法完成一会的打戏,到时候会换成武替与姜铭书对戏。 安利明很不好意思地对自己的对手戏演员说:“真令人羞愧。我这个当前辈的没有做好表率。” 姜铭书表示理解:“身体要紧。况且安前辈的演技很好,这已经是最好的表率作用了。” 安利明听到这话不禁面色舒展了许多。 稍作调整之后剧组又重新开拍。! 第 42 章 猎巫3(55%慎买)+《悬崖边》 剧情跳到余嘉明的枪在打斗中被击飞,面具人从衣袖中抽出自己的枪对准眼前之人。 攻守之势异也。 “你让我产生期待的方式,就是威胁吗?” 即使被用枪指着,余嘉明依旧面色如常,语带嘲讽。 “当然不是。这只是让你老老实实听我说话的办法。”面具人望着他,忽然道,“我一直很好奇。” 他说:“你对于犯罪,没什么感觉吧?明明你应该和我们是一路人,为什么不愿意加入我们,反而为那群该死的条子做事、破坏我们的组织……” 余嘉明保持着那个挑衅的笑容,没有说话。 “——直到刚才。我听见你说的话了。”面具人说,“‘无趣’……对吗?因为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所有信息,只要你想要就能得到。犯罪对你而言也不具有挑战性。没有什么能提起你的兴趣。所以你热衷于这种帮警方抓人的猫鼠游戏,并从中同时获得羞辱犯罪天才和瞒过精明警方的得意。” 被枪指着的人静静地望着他,逐渐收敛起笑容。 他的反应让面具人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于是穿着红西装的人无声地笑了,再次用那种蛊惑的语调说: “但是只要是游戏,总会有厌倦的一天。就像当初你对所谓的养父母过家家游戏产生厌倦、一手设计了他们的落网一般。在你对猫鼠游戏产生倦怠之后,你又该如何发现新的游戏呢?” “——加入我们吧。TAROT会带给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欢愉、乐趣、疯狂、恶德之巢,还是破碎、崩溃、毁灭乃至终焉的死亡……” 面具人向他伸出手。 余嘉明定定地注视着对方的手,表情怪异。 他嘴角一侧微微抬起,好像在讥笑,偏生眉毛向下压,显出几分犹豫不决的神色。眼睑微不可察地收缩,深沉得仿若黑夜的眼瞳中带着令人难以琢磨的笑意。 像是很满意猎物上钩的猎手。 不过这表情一闪而逝,很快便了无行迹。要不是林同早早示意摄影机位留意演员具体的神情,恐怕也难以完美捕捉。 “你确定TAROT能做到这些?”他问,话语间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隐秘期待。 面具人:“能给荒芜的心灵带来疗愈的,就只有沾染着罪业狂欢的燎原大火。” 他看着眼前之人缓缓垂下眼、像是在思考,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笑,再次把手往前递了递。 余嘉明抬起头,拨开他的手,又恢复到一开始对他的状态,“你的邀请,我答应了。但是别把你的脏手伸过来。” 面具人依言收回手,顺便把另一只举着手枪的手也收回来,“那么……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的代号是大阿卡那‘恶魔’,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引路人了。欢迎你。” “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呢。潜伏在警察这做卧底?”余嘉明转身去捡枪,“要是被发现了,就凭我的身体素质,肯定打不过 何治安这样的肌肉白痴。” “不不不,让一个it高手做细作还是太浪费了。”面具人摇晃着脑袋,“你现在就跟我走。” 安置好枪位置的人转身,大步走到崖顶边缘向下望,嗤笑:“隐者那边的事情看来已经解决了——有人发现我们这边长时间没联络的情况正在赶来呢。你打算怎么走?” 面具人:“既然是华丽的背叛,当然要盛大的告别啦。” 他没有解释,把视线投向天际。 余嘉明也不问。 两人在诡异的氛围中等待。 “cut!” 林同喊停。 他很满意刚才对戏的流畅。好演员就是这样吧,自带剧情张力。 现在暂停准备下一幕的拍摄,争取一口气把崖顶上的内容拍完收工。 “直升机准备!” “演员准备!” “录像准备!” “好,三、二、一,继续!” 演员依旧站在上一场的位置。 大风狂乱地吹,将姜铭书额头上的头发全都吹开了,露出一整张脸。他的眼睛微眯着,带着几分仿佛与生俱来对危险浑不在意的轻蔑与不屑,整个人在浓稠的夜色和警笛狂鸣中看上去危险而迷人。 被誉为“最会拍美人”的林导当机立断把这一幕捕捉下来,并且在心中忍不住夸耀了一下自己的构图和拍摄水平。 在戏中时间仍然在流逝。 嗡嗡的巨响逐渐清晰起来。 黑暗中一架冒着红光的直升机向崖顶靠近。 “大手笔呀。”余嘉明挑了挑眉。 “不算。” 按照电视剧的播出顺序,此时应该要拍专案组发现直升机的目的地是崖顶时的震惊反应和从下面一路奔上来、正好撞见二人离开背影的画面,但因为拍摄是分隔开的,因此暂略。 饰演专案组成员的演员已经在崖顶待机了,等情节发展到这里直接进入剧情拍摄。 直升机在上空悬停,放下悬梯。 面具人率先走向它,确认位置正确后直接熟练地向上攀爬,很快到了机舱里。 余嘉明等他上去后才缓缓提步朝悬梯走去。 他的手搭在梯子上,正准备用力。 “余嘉明?!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熟悉声音,令他动作一滞。 ……是组长。 陈丹敏的声音很焦急:“小嘉明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的直升机上印着TAROT的标记!他们是TAROT的人!快回来!” 何治安气急道:“咋随随便便跟人走啊,这小孩!等回来我非得好好操练操练你的防范意识不可! 一向来不太擅长表达的秋玲也劝:“回来小明。我带了你上次撒娇要吃的水果糖。嗯。这次就不说你蛀牙的事了……仅此一次。” 余嘉明的手指扣在梯子两端,微微发白,很快又放松下来恢复正 常。 他的表情有些晦暗酸涩,似乎在做什么挣扎。 恶魔从直升机里面探出头?_[(,露出那张怪诞的面具,“快点上来!” 他终于不再犹豫,踩着梯子往上爬。 直升机里的人开始冲下面开枪,掩护他上来。而专案组的人因为顾及到曾经的同伴不敢随意放枪,一下子陷入被动。 “余嘉明!” “小嘉明!” “臭小鬼!” “小明!” 在飘荡的悬梯上,他听见他们的呼喊。 “恶魔”在他快到时拉了他一把。 余嘉明冷淡地瞟了对方一眼,甩开他的手,转身朝向机舱外。 他看到,面色凝重的组长、满脸愁容的陈姐、气急败坏的何傻子以及一脸茫然的秋玲。 努力冷静,他举起枪,打开保险。 “……都说了,别叫我小明。” 他冷笑,扣下扳机。 虽然没有打中人,但底下的大家还是一片难以置信的神情。 “小明……背叛啦?”秋玲喃喃道。 没有人应声。 直升机在枪声中远去。 “cut!” 林导喊停后又补拍了在直升机上的镜头。 剧组一直忙活到凌晨两点半才收工。 所有人都累得要死。 姜铭书回到酒店后却没有立马休息。 与之前一样,他代入余嘉明的心理后情绪有些难以消化。 ……需要缓一下。 但大半夜打电话给乔宛和姜建均肯定会打扰他们的睡眠,他自然不会这么做。 于是姜铭书又开始写歌。 他想到崖顶的风、天空的黑、丛林的静,想到站在悬崖边缘那种既害怕又忍不住希望向前一步的感觉,想到背叛与被背叛、虚情假意和虚与委蛇…… 这些混乱的想法操控了他的大脑和手,让一个个乐符和字在纸上疯狂地生长出来。 没有遵照流行歌曲常见的结构编排,他取消了副歌,倒是和之前以叙事为主的《怪物》有几分相像。 但是这首歌又不在叙事,而仅仅是截取了记忆的一个小角然后放大内里的情绪和迷思。 一首迄今为止“似水流年”创作过最“意识流”的歌曲诞生了。 ——《悬崖边》。 等写完这首歌,姜铭书终于产生了些许困意。 看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他终于洗漱完上床睡觉。 …… 等剧组结束在丛林的拍摄桥段后,又回到了城市。 姜铭书还请假回去参加了一下七月初四门课的会考。 会考难度比较低,他甚至不用特意准备,轻装上阵毫无压力。 期间又见到了原来班级的同学,大家看到他回来都兴奋地要命。 “什、什么?姜老师回来了?!!” “呜呜呜姜老师我好想你呀!” “嘿嘿,姜老师我这道题不会写…… 滚滚滚?,姜老师回来宝贵的时间就要被你一个人独占吗?自私鬼!” “好久不见!原本已经看熟了姜老师的脸,现在又被惊到了!” 姜铭书一一打招呼。 聂志民关心了一下他最近在干什么,问他还有没有在研究数学——还是说放飞自我玩耍了大半年。 姜铭书如实回答:“是有在看大学的书,不过花费的精力很有限。最近在忙别的事情。” 聂志民本来就没有逼迫他刻苦学习的意思,听到他的话很是高兴: “是你别的兴趣爱好吗?我记得你在CMO比赛时带了尤克里里,你喜欢音乐吗?” “喜欢。” “那挺好的!”男人说,“历史上很多聪明人物都有艺术方面的爱好。音乐能舒缓心情,刚好让不停运转的大脑休息一下哈哈哈。” 姜铭书点头微笑,难得也调笑了一句,“这就是老师喜欢看的原因吗?” 聂志民呆住了,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露馅的? 他伟岸正大的形象! 啊! 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红,聂志民有些磕绊地说:“你怎么知道?” 姜铭书默默想,第一次见你时不小心看见了。 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说:“我看你经常在埋头读书,所以猜的。如果猜错了请别在意。” 对方呼出一口气。 从办公室出来他遇见了韩明鑫。 这个人一言不发地站在外面,看见他出来才走近,仿佛笃定他一定在这里一样。 “最近怎么样?”姜铭书含笑问他。 “老样子。培训多,假期少。不过竞赛水平提升幅度非常大,今年入省队感觉很稳。你呢?” “挺好的,”姜铭书轻松地回答,“在进行我的‘gapyear’计划。” 韩明鑫:“如果我今年能进集训队,也许可以赶上跟你一起开学。” 姜铭书:“那很好啊。我很期待。” 韩明鑫:“嗯。我会尽力。”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并没有多寒暄便回了班级。 会考就两天时间,很快姜铭书就要返回剧组了。 同学们临行前鬼哭狼嚎、哭天喊地,把竞赛二班惊呆了,还以为隔壁出了什么意外。 “姜老师,带着我们的祝福,前进前进前进!” “姜老师勇敢飞,生姜永相随——咳,生姜太难听了吗?请多担待!” “姜老师冲鸭~” 姜铭书望着他们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的面孔,微笑: “嗯。我们一起加油。下次见。” 同学们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地道起了别。 “恭送姜神!” 人群里不知是哪个中二病大喊了一声,让姜铭书满头黑线。! 第 43 章 猎巫4(结束)(慎买) 剧组的工作还在照常进行。 今天拍摄片段在剧中的设置时间是余嘉明“叛逃”三年后。 彼时的余嘉明已经二十一岁了,而演员本人并没有达到这个年纪,因此化妆师田润叶的任务就是将姜铭书的五官化得更加成熟,少几分青涩。 她化完后左右端详镜子中那张脸,只觉得心跳加速。 救命! 原本她还可以警告自己姜老师未成年,保持冷静。 可他现在的样子实在让她冷静不下来啊! 姜铭书本来气质就偏沉静,如今的妆容并没有让他有违和感,反而更能凸显出其自带的宽和与魅力。 “怎么了吗?”注意到化妆师的停滞,姜铭书睁开眼,结束闭目养神状态。 “啊,没事。”田化妆师若无其事地说,“我化完了,姜老师看看满不满意。” 姜铭书自然表示满意。 据田润叶观察,这个人就没有说过一次不满意。 她凝视着那张脸,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姜老师我能给您拍个照吗?” 姜铭书一愣,点头:“当然可以。嗯……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吗?” 田润叶忙摇头:“姜老师坐那就很好了,不用特意摆造型这样麻烦您。我就拍个侧脸。” “好。” 她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喜悦拿出手机准备拍照,但因为过于激动手一直在抖迟迟不敢按下拍摄键,自己都在心底暗自焦虑。 “好了吗?” 姜铭书微微侧头看向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田润叶,笑着说。 在他嘴角含笑、转过来望进镜头的一刹那,化妆师一直摇晃的镜头奇迹般固定住了,并且,不加思索地,她按下了拍摄键。 大脑一片空白全靠身体本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田润叶一个激灵:“拍好了!” 她点进相册,然后被自己的摄影水平惊呆了,犹豫再三、竭力保持口齿清晰:“姜老师这张照片我能发到网上吗?真的太好看了!” 姜铭书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等他离开化妆间去拍戏后,田润叶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星博开始编辑内容。 她要让一直以来吃糟糠的姐妹们看看什么才叫“吃点好的吧”! 今天也是苦逼打工人:【看到真人会晕眩的程度。怎么会有这么帅的人?!![图片]#剧组后台#生图#帅哥#冷静不了一点#发疯文学】 颜值的生产力是巨大的。 没过多久就有一堆闻风而动的人赶来。 【我倒要看看有多帅……啊?酱紫帅?!!】 【啊不得不说,这颜值已经可以秒杀ylq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明星了……】 【楼上,这话是能说的吗?】 【博主在哪个剧组上班啊?倒不是来看帅哥,只是单纯的想要兼职搞钱罢了】 【心动是一种什么 感觉呢?不是刻意追寻的浪漫,不是热烈绚烂的炽热,不是悱恻缠绵的缱绻,而是你静静转过头眸底的笑意,平和了岁月,温柔了时间。】 【上面的,书无店砸,懂?】 田润叶看着他们的评论乐开了花。 这期间当然也有恶评,怀疑这张照片是精修过的,甚至还有人认为博主是这个查无此人的小糊比花钱买的推。 她无语,不想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反正等电视剧播出了一切都能得到澄清。 舔颜才是最快乐的! …… 自从余嘉明离开专案组后,《猎巫》的视角常常分成两个,一边聚焦于专案组成员的活动,一边聚焦于余嘉明在TAROT里的行动。 余嘉明通过出色的表现成功引起了TAROT的组织首领大阿卡那“皇帝”的注意、终于决定将他从小阿卡那成员晋升为大阿卡那成员,不过再次之前还要试探他一下。 今天要拍的戏就是他经过考验被授予代号的内容。 对于姜铭书来说,后期剧情最难的部分就是既要让余嘉明克制情感与心理,表现得完完全全像是被TAROT同化一般泯灭人性,但又要从细微之处中流露出他真实的想法,为最终的“叛逃”真相作铺垫。 这种不仅欺瞒剧中人而且还欺瞒观众的表演对演技细腻的要求很高,他有时都因没有把握好尺度,NG重拍了好几次。 好在他是个很会吸取教训的人。 “a!” 场景设置在一间很大的宫廷装修的大厅里。 余嘉明从入口走进来。 偌大的空间里唯有他的脚步声,安静得要命。 停步,抬头,他看见高处坐着一个穿红袍子、戴面具、留长胡子、手里撑着一把权杖的人。 只有大阿卡那成员会戴面具,不示真容。 就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引路人通知来这里见别的大阿卡那成员,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暴露了,青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所畏惧模样,以讥笑问候别人: “老东西一大把年纪啦还没过中二期?坐那么高当心别摔下来哦。” 上方的人没有理会他幼稚的挑衅。他站起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面的人。 “前段时间,‘月亮’落网了。”红袍子的声音老迈而威严,眼睛像钉子一般死死揳住青年,“没有一点防备和预兆,简直像被人出卖了一样。你有什么头绪吗?” 青年的心跳险些少了一拍,呼吸有一瞬间凌乱。 但很快被抑制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甚至微仰着头扩大这抹笑意: “你是在怀疑我吗?” 红袍子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余嘉明轻快地说:“我想想,能监视别人、跟警察有关系、得罪了大半的组织成员……好像真的是我耶!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红袍子冷哼一声,举起权杖将尖端对 准他。 原来那根权杖底端加装了一把经改造后的枪。 “收起你那副不正经的样子。” 底下的青年沉默片刻,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们一天到晚搞这种试探有意思吗?” 他回望过去,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嘲笑:“我早跟‘恶魔’说过了,我对TAROT毫无忠诚度可言,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不要弄得好像我是任你们宰割、毫无脾气的奴仆,随意对我颐指气使——我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很冷了。 “‘月亮’是谁、又是如何落网的我一点也不关心——但凡你发个消息问一下‘恶魔’我最近在处理什么就应该清楚我压根没空搭理这茬。” “皇帝”自然知道余嘉明最近在干什么,毕竟是他安排下去的工作。 今天的一切也正如眼前之人所说,无非是一场试探罢了。 “月亮”之所以被抓的真相虽然还没明晰,但根据现有证据推断是因为她无比深爱着的那个人出卖了她——在“月亮”被抓后她的爱人被发现最后一次出现正好是在某个电话亭给警察通风报信,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应该是被警察保护起来了。 因此“皇帝”一开始就没觉得余嘉明会是告密的那个人,只是借此机会看看他被怀疑时的表现。 至少目前看下来都还符合这个人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并没有出现反常行为和心虚行为。 他凝视着余嘉明良久,出人意料地对准青年的身前几十厘米处开了枪。 巨大的枪响震得余嘉明耳朵发麻。 而枪击碎瓷砖的碎渣溅到他身上,划破了他的脸颊。 “皇帝”仔细地观察着刚才余嘉明的反应,试图找到一丝恐惧与退缩,然而让他失望了,对方除了被枪声惊得睫毛微颤外,没有别的惊惧反应,甚至,青年脸上挂着的、在他看来仅仅只是肌肉习惯性动作的微笑都带上了几分真切的遗憾。 仿佛他很可惜这枪只是打在地面上。 “看来‘恶魔’说得没错,这家伙的确渴求着毁灭。不论是世界还是他自身。”红袍子在心里想。 放下权杖,他终于慷慨地开口: “今天找你来是想要通知你一件事。恭喜你,你成功从小阿卡那成员晋升到大阿卡那成员啦,从此以后你的代号就叫——” “‘倒吊者’。” 他宣布,扔下一张面具。 余嘉明低下头“切”了一声: “……真难听的代号。” 他被刘海遮盖住的眼里却是计划顺利进行的微妙喜色。 “cut!” 今天的拍摄任务圆满结束后其实姜铭书的戏份就只剩下大结局杀青这场还没拍了。 《猎巫》的拍摄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林同对于剧组这仿佛吃了加速剂一般的拍摄进度非常高兴,原定要拍三个月半的内容两个月半就已经进展到最后几幕,可以预想整个结束肯定可以大幅超过预期。再加上《猎巫》本身剧集较短,不需要很复杂的特效,基本上是一边拍一边进行剪辑,全部杀青后只要能顺利通过审核,没准还能赶在十一月播出。 被作品可以更早和观众见面、自己可以更早证明实力的兴奋劲驱动着,林同充满热情地投入了拍摄。 这一幕的重中之重是反转,揭晓余嘉明反叛的真相以及专案组成员在后来已经知晓这件事、双方一起演戏骗过TAROT的事实。 然后就是……在警察围住会场后余嘉明身份终于暴露,“恶魔”向他开枪,二人同归于尽的片段。 “准备!A!”! 第 44 章 歌曲整活 姜铭书的杀青戏拍完后片场有半刻的寂静,然后才陆续有人走上前恭喜他。 “我真的很少看到新人有你这种情感表现力。”虞进感慨,“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在和老戏骨对戏。” “前辈过誉了。”姜铭书摇头,“我还有很多不足。” 宁艾笑着插话:“小姜也太谦虚了。——不管怎么样,恭喜你杀青呀。” 饰演“恶魔”的安利明是个三十来岁的男演员,也是业内的反派专业户,然而本人在现实中其实是爱开玩笑的性格。 他此次正好与姜铭书一起杀青,加入对话: “要说谁对小姜演技的感受最深,那必然是我啦。” 安利明好像回想起了戏中的情节,“反正我演的时候代入了‘恶魔’的想法,真情实感地认为,‘倒吊者’的性格简直糟透了,要不是他是人才我都恨不得能直接干掉他——呃,最后好像做到了。” 真是个地狱笑话。 姜铭书挑眉,用余嘉明的语气说:“并没做到吧?你自己也被干掉了不是吗?” 片场因为刚刚那幕戏显得有些沉闷的气氛由于两个当事人的“诈尸拌嘴”恢复了欢乐。 林导笑眯眯地走过来给本场戏里杀青的演员红包,还提议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 “AA吗?”宁艾打趣道。 “我请客!”林导大手一挥,放出话来。 大家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没什么要紧事就答应了。 为了不耽误剧组工作,并没有互相敬酒的情节。 但是因为他们这伙人里有几l个知名演员,还是防不胜防地被路人拍到了,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剧组也就趁机放出了一部分《猎巫》的消息,算是变相为新剧作宣传。 不过有人注意到导演是林同,因此不停地唱衰: “拍摄期间竟然还大吃大喝,我看就他这样的工作态度根本拍不好戏。” “什么,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只能拍好偶像剧吗?” “这阵容还可以啊,基本上都是实力派,怎么就要毁在林大导演的手里呢?” “《猎巫》烂片预定啦!” 林同对此当然又气又恼,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憋着一口气继续拍戏,心里想着一定要拍出一部质量上乘的电视剧,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而他相信《猎巫》肯定能做到。 …… 从剧组回到家里的姜铭书再次恢复了闲暇的状态。 预计到电影和电视剧上映前都不会有剧本邀约。 他想了想,打开星博想看看粉丝有什么动向。 【报!流年发完那条星博后真的四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 【给大家翻译一下流年星博的黑话:最近>=四个月】 【说不发歌就不发歌,他真的,我哭死】 【这么长时间EP一点都没消息,生产队的驴也不敢 这么歇呀……】 【按流年创作的速度合理推断:他鸽了我们】 关上星博,姜铭书陷入沉思。 他好像确实冷落了歌迷,以至于他们居然都产生了自己爽约的想法。 清点了一下手上已经写好的歌曲简谱,除开为电影定制的《沙金》,就只有《allin》《溺于泥沼》《此刻》与《悬崖边》。 嗯……要再出一张EP的话最起码还得加一首歌吧。 但目前确实没什么特别能启发他创作欲望的灵感。 姜铭书思考了片刻,决定最后一首歌来尝试一下“命题作文”。 一直被不稳定的灵感支配创作也是很恐怖的,万一一整年都灵感荒芜可难办了。 就算不经常用这种主题先行的方式写歌,最起码也要能保证自己这样创作出来的歌曲依旧保持了一定的水准。 这就算是试水之作。 但问题来了,定什么主题呢? 说实在话第二张EP里歌的风格并不统一,强行整合成一个大主题不是不可以,但略显生硬,倒不如直接将这张EP的概念就定为混乱??[”“挣扎”“冲突”等。 那么最后一首歌的主题就没有那么多限制了。 他想了想,忽然记起上次映艺电话直播搞的小技巧。 也许正好可以让粉丝决定主题? 于是姜铭书又一次打开星博。 似水流年v:【终于忙完了。EP没有鸽哦。为了弥补让大家等这么久的过错,EP最后一首歌曲的主题就由大家决定吧~大家如果有想法可以在评论区留言,截至明天晚上八点钟,最高赞的主题留言就会被采纳。感谢大家提供创意!】 如今似水流年的星博号已经有八百多万的粉丝,还不是买粉都是活粉,这条星博一发出就瞬间刷出成百上千条回复。 【2025年8月4日,流年终于记起了他的星博密码】 【不管先占前排!】 【啊啊啊啊,新鲜的流年!嘴一个】 【我靠!流年让我们选主题欸!他心里有我们】 【那我先浅浅许一个愿:希望流年能唱甜甜的恋爱情歌,最好是告白情歌(害羞)】 【楼上不讲武德竟然抢跑!不过确实好香的感觉,嘿嘿】 【我希望主题是有关打工人不想再被压迫剥削,觉醒联合起来反抗老板的叛逆与联合精神】 【你这立意,单走一个六】 【我我我!想要主题是拯救一个深陷痛苦中的孩子!治愈领域不是流年擅长的领域,是统治领域啊!】 【那我随缘跟一个:希望是热血澎湃的战斗曲】 【你们就这么放心流年?说到底他最擅长的还是治愈向歌曲和偶尔乍现的暗黑向歌曲吧?】 【粉丝向的事,你少管】 【流年的事,你少管】 【神的事,你少管】 【……】 评 论区不乏有黑粉跳脚,但都被憋了好几l个月的流年粉丝怼了回去,因此呈现出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 姜铭书翻了翻,留言的不少。 但如今占据压倒性点赞数的还是“恋爱告白”主题,并且看起来直到明天也将会是赞最多的那个,让他怀疑将最后一首歌曲主题的选择权交给这些乐子人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简直在挖坑埋了自己。 他有些头疼。 ——这个主题实在是太难搞了。 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脑回路这么统一地选择了这个。 ……其实粉丝的选择很正常。就像校内的校花评选,如果你只放了一张漂亮的真人照片也许不一定能摘得头衔,但如果你在全是认真竞选的照片里放一张整活的照片比如动漫角色、梗图人物等,那么大概率这个校花称呼就将落在ta身上。 没办法,谁让人类热衷于搞事情呢。 而自立fg的姜铭书又不可能再去删星博,只能默默接受了。 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了大半天,他终于放弃自己琢磨,打算找本爱情主题的书激发激发灵感。 于是,当乔宛和姜建均下班回到家发现一向来钟情于各类数学专业书的儿子竟然在看言情时,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 乔宛试探性开口问:“儿子,你……开窍了?” 姜铭书疑惑抬起头:“什么?” “就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姜铭书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问:“没有啊。” 他望着欲言又止的两夫妻,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变化,终于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了。于是向二人说明了情况,顺便好学地请教: “你们当年是谁先表白的呢?表白又应该说些什么话呢?” 回忆起恋爱故事,乔宛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哪有什么表白的浪漫故事。就是我们并肩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我仿佛在瞪什么仇人一样……” 姜建均不得不补充:“我没有!我当时只是在酝酿!” 乔宛嗔怪地瞟了他一眼:“但你直到最后都没说出口。” 姜铭书若有所思:“也就是说,真正的告白其实不是一厢情愿,而是顺其自然、双方早就心知肚明的?” 乔宛忙说:“这只是我们的个人经验啊,不保真。” 姜铭书已经有想法了。 他放下手里这本充满狗血小甜饼的,拿起笔沉思。 夫妻两很自然地退出去留给儿子自己的空间。 谁说告白一定得要像故事里一样轰轰烈烈呢。 他想写的恰恰是最朴实的相爱,细水长流。 谁捧起花的脸庞,让岁月美的黯然神伤? 不是无情的旅人,却是有情的花匠。 一边思考一边完善自己的构思,姜铭书慢慢地写下一个一个的音符。 虽然相比以往进度缓慢,但至少没有长时间地原地踏步。 这首歌花了他三天时间反复修改才搞好。 其折磨程度可以和刚起步加工《月夜》时有得一拼——不,已经完成了超越。 最终他给定稿取名为《无声告白》。 异常直白。 完成五块拼图的最后一块后,姜铭书联系了靳培英,向她转达了自己想要租用录音棚以及制作EP的想法。 “似水流年”《勿忘我》的实体专辑销量早已突破了一百万,而线上专辑更不要提了,映艺靠着分成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深刻认识到“似水流年”的价值,如今对待他就是力捧的态度。因此没过多久公司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姜铭书没休息多久,再次投入到忙碌的EP制作工作中。! 第 45 章 《悬崖边》试听 九月一日,“似水流年”第二张个人EP《迷思》放出了宣传预告。 星博底下的粉丝如过年一般热闹。 【?!!流神,你是我唯一的神!】 【你流真是说到做到,真的要出EP啦】 【(不敢置信)(掐人中)(清醒)(定睛一看)(尖叫)】 【看到这个专辑名,难道是流年这一段时间来的奇奇怪怪的灵感拼凑?】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这次专辑发行前会有先行曲试听!】 【好耶!新歌搞快点】 【会有MV吗会有MV吗会有MV吗!想见流年】 【我真的无语了,鸡蛋好吃何必要认识下蛋的母鸡呢?请尊重流年自己的意愿】 …… 九月七日,先行曲《悬崖边》试听片段公开。 试听片段的配文是一段让人不太理解的话:【比悬崖上风更大的是心底的风。】 后来有人猜测这是对创作背景的暗示。 并没有MV。但能听到新歌就很不错了,已经期待很久的粉丝涌进星博。 宋思雨是其中一个。 她是互联网上钟情于暗黑风的手书大触“死鱼别送”,被亲切的称为“暗妈”。经闺蜜推荐听了《怪物》之后就成了“似水流年”的路人粉,曾经以《怪物》这首歌为原型创作过现象级的手书作品《爱如蛛网》。 “似水流年”上次发行的唱片她也购买了,虽然有些遗憾她心中的tp1歌曲《怪物》没有被收录进来,而且EP的风格不是她最喜欢的类型。但整体而言《勿忘我》的质量确实很高,她时常会掏出来听一听,买得不亏。 这次“似水流年”的新EP据有关人士爆料,风格和上一张很不一样,让宋思雨非常期待,故而早早地守候在星博相关页面准备试听。 视频的播放界面就是一个在缓慢转动的黑胶唱片,非常简洁。 戴上耳机,她按下播放键。 前奏旋律格外抓耳,提琴的声音本来是清脆明亮的,这里配上合成的音效,却显得绵长忧伤,带着梦幻与迷蒙的色彩,仿佛一下子将人拽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在提琴的压制之下,编曲里还隐隐能听见笛子的声音。微弱的,但连续不断,始终没停。似乎充当了背景里的风声。每当提琴渐弱,笛声就会暗暗升高,让人不禁猜想是不是风大了,盖住了人的思绪。 宋思雨眼睛一亮。 轻盈的人声缓缓响起,伴随着逐渐清晰的鼓点,整首歌的节奏骤然加快。 提琴与笛子的浅深交替,电子合成音效的使用,步步紧逼的歌词,以及歌者微微上翘的尾音,危险而迷幻的感觉更甚。 她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人在悬崖边翩翩起舞的画面。 ——灵感女神在向她挥手。 歌曲的鼓点节奏越来越急促,与此同时其他的伴奏乐器却在微妙地减弱,形成 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一面是激情昂扬的上升、一面则是默默无声的下降,好像一种无形的蚕食,握住人的咽喉令人逐渐无法呼吸。 正当宋思雨认为很快歌曲就要达到高潮时,出乎意料地,所有的乐器都消失了,无论是曾经占据过主导地位的提琴、始终坚守的笛声还是后来居上的鼓点,甚至连原本有歌词的人声都被哼唱替代,整首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之前塑造的危险感消弭无痕,就像上述画面全被人涂抹掉了一般。 她一时不知道该惊讶于此处大开大合、急转直下的处理还是惊艳于人声的纯净。 下一秒童声合唱忽然加入,与歌者的哼唱声相搭配,让人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带着迷幻色彩的危险感到此刻直击人心的孩童般的纯洁,歌曲跳跃的步伐太快,以至于宋思雨都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要表达什么。 “难道是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呃,然后上天堂了?”她不确定地提出猜测。 然后全曲后来最为人称道的片段开始了。 只听童声在保持唱的旋律不变的同时,音色慢慢发生了改变,一点一点变得成熟起来,最后竟然与始终哼唱着的那个声音的音色重合了起来! 在和声与人声逐渐交叠的过程中,乐器伴奏再次出现,萦绕在歌曲前半段的迷蒙感又一次缠绕上来,将听众紧紧束缚。 宋思雨脑海画面中的那个人闪顿了一下,重新开始跳舞。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变过。 依然是黑夜、悬崖、大风,以及在危险边缘伸展的舞者。 根本没有什么坠落悬崖,没有什么天堂。 有的仅是一个刹那间诞生,又刹那间消失的,记忆碎片。 随着意识流动到旋律的尽头,宋思雨看到悬崖边的舞者定住身体,以一个微斜向无尽深渊的姿态作了谢幕。 全曲结束。 唯余静默。 宋思雨沉思片刻,选择再听一遍。 她的TSG弹出振动提示。 是朱芯芯。 【死鱼死鱼!你听流年新歌了吗!!!我死了我死了!我好喜欢啊啊啊啊啊】 她不得不暂停音乐回消息。 【听了。感觉是一首偏意识流的歌?不算暗黑,但我也喜欢。】 对面看到她的回复立马警觉: 【你要画?】 【有这个打算。】 朱芯芯想起好友上次《爱如蛛网》的超高热度,也有点开心: 【太好了!呜呜呜,圈里有大佬同担真是太快乐啦!不愁没粮】 宋思雨强调:【不是流年粉。只是觉得他的歌很适合作手书】 关掉TSG,她继续听歌寻找绘图的想法,试图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描绘这首歌所想表达的东西。 她不知道的是,这次她做出来的手书再次成了现象级作品,短短一星期在刷子上斩获了超过七百万的播放量,为大众对《悬崖边》的阐释提供了 全新的视角。 而在网络上,关于《悬崖边》的讨论也是铺天盖地。 ?想看丹棘无忧写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 45 章 《悬崖边》试听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一方面是因为歌曲本身一如既往的高质量以及“似水流年”的号召力,另一方面是这首歌本来就带点试验性,意识流般跳跃的内容,很考验听众的想象力和接受度。能get到的人非常喜欢,从各种角度解读这首歌,将之吹上神坛;不能get到的人则认为整首歌都挺莫名其妙的,对他们的分析嗤之以鼻。 两极分化极为严重,支持派和反对派针锋相对,激战不休。 ——当然,其中不乏眼红“似水流年”这一年的蹿红速度趁机煽风点火、搞臭他的名声、唱衰他第二张EP销量的同行。 至于这些人所占的比例……拜托,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歌无法get到,不会到处发帖带节奏的吧? 如果说先行曲的意义就是为专辑发表预热的话,这首歌毫无疑问做到了,而且极其超标。 海角论坛上一个题为“关于本人对流年《悬崖边》是否为转型失败之作的看法”的帖子已经叠了上千层。 前面几层是楼主自己的分析,设置了禁止他人评论,因此显得异常和平。 1L:【先叠buff,本人非流年粉,非专业乐评人,只是一个听歌的,站在听众的角度。以下内容纯属本人的主观看法,与我的亲属朋友无关。不赞同请理性讨论,不要跟鉴定成分一样我说一句和你观点不一的话就开始满嘴喷粪】 2L:【好,正式开始。上结论:一,我认为《悬崖边》不是流年转型失败之作,因为他压根就没想着转型;二,我认为《悬崖边》不仅不是失败之作,相反极为成功。】 3L:【关于第一点,首先列出某些人之所以认为这首歌是流年尝试转型的证据,然后我将逐条进行反驳。1.流年此前的创作风格是以“治愈”“温柔”著称的:虽然《勿忘我》中的歌曲的确以这种风格居多,但流年一直没有将自己固定在这个标签下。看很多人信誓旦旦称流年只适合《勿忘我》风格的样子,似乎他们并不清楚,去年凭一歌之力火爆全网横扫榜单掀起二创风潮的《怪物》也是流年写的……他就没想过转型,因为人家根本不屑于往自己身上贴标签、限制自己的创作,狭隘的一直都是某些人。2.流年此次采用的编曲里没有一向来偏爱的钢琴:我想请问,谁家唱作人不管歌曲需要强行使用配器啊?这也能成为理由就搞笑。】 4L:【关于第二点,我来分析一下《悬崖边》究竟想表达什么,不专业,欢迎大家之后补充。在我看来,流年想要表达的“悬崖”,既是具象化的悬崖,又是抽象化的悬崖。它可以真的指那个代表着高耸、代表着危险的实体,也可以指人与人之间像是待在悬崖边上一般摇摇欲坠、不安全不稳定不可靠的危险关系,充满了不确定性、尔虞我诈、欺骗和背叛。小提琴声和笛声分别代表着自我与他人,双方是一个此消彼长的状态,就像在不断争斗、互相拉扯,恨不得将对方踩在脚下。在人声和鼓点加入后,这种竞争越来越激烈,以至于双方都在无休止的算计中消耗自身,越来越弱。然后我们就迎来了最有争议的片段。这里流年处理地非常巧妙,反正我第一遍听的时候是有被惊出一身冷汗的。经过了令人疲惫的争斗,歌曲进入了一段宁静纯洁的纯人声演唱,儿童的心灵多纯粹呀!没有上述的复杂,带给人别样的安宁。然而神来之笔出现了:流年在这里采用了音色的渐变,由幼稚到成熟。然后呢,提琴和笛声又回来了!这说明什么?在心思纯净的儿童长大后,他们又一次步入了争斗的后尘,在人际关系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5L:【有人说《悬崖边》的转换很割裂,那是因为你没理解为什么这里发生了转换。还有人说《悬崖边》的歌词偏少、哼唱偏多,叙事性比不上《怪物》。但我想说的是,《悬崖边》本来就不是一首叙事的歌,它更偏向意识流风格,非连续、不直白。它没有在讲一件事,只是在表达一种心情,一种想法。它更像是流年站在现实的悬崖边忽然产生的纷乱思绪的造物】 6L:【综上,我认为这首歌是流年当之无愧的又一神作。】! 第 46 章 《迷思》&斯尼芬电影节 果不其然下面的帖子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7L:【趁黑子没来,先顶一波楼主,说得很好,跟我的感受一样】 8L:【老实说黑粉不懂艺术也没办法,我们不能过于强求】 9L:【太好笑辣,这就被你们流粉抬成艺术了?别吹太过噢】 10L:【就算不是艺术也应该是值得尊重的作品,而不应该被你们贬低到尘埃里,甚至借此骂流年】 11L:【流家军来了,我好怕怕】 12L:【这个楼主的发言好好笑,一副好像很中立好像很客观的样子,结果一口一个流年叫得欢,笑死】 13L:【我那么称呼只是因为顺口好么?你们黑子真的没有别的好黑的了吗?要揪着这个点做文章。我之前明明声明过了,观点不一请理性讨论】 14L:【那你自己还说自己是理性发言呢,双标】 以下楼层开始高强度对线,后面才逐渐拉回话题。 573L:【楼主说得挺好。但是每个人的审美是不一样的,一个包容的社会里应该容忍不同的声音,同样,对歌曲的评价也是。就算你分析再多,可到底我们不能光凭歌曲的内涵而喜欢一首歌,说到底音乐本身就是一个很主观的东西,重第一感觉。所以有些因为我们批评几l句就跳脚的所谓“流粉”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反感。】 574L:【典中典。把重点从歌曲本身转移到粉丝行为。玩不起?究竟是谁在跳脚】 575L:【573楼说的很对,但问题是你们一群不喜欢的人一天到晚跳到别人面前大肆宣传“哎呀《悬崖边》真是烂透了,似水流年江郎才尽”做何居心?智者绕道,愚者宣讲。我真怀疑你们是别人买的水军,嫉妒《勿忘我》的成绩?】 …… 1024L:【我不喜欢的主要是歌曲的立意。凭什么人就一定会勾心斗角呢?创作者简直在臆断。内心太阴暗的人看什么都是阴暗的。】 1025L:【?楼上逆天】 1026L:【我说的有错吗?一天到晚散布这些负能量还不让人说吗?有这工夫不如多打几l个螺丝,为社会创造创造价值】 1027L:【绝了,我都不想怼了,鉴定为纯脑瘫】 1028L:【披着正能量皮的你做的事却和你口中“散布负能量”没什么区别,究竟是你在为自己的卑劣寻找一个挡箭牌还是你压根就不懂什么叫“创作自由”?又或者你就是为骂而骂?】 …… 反正吵来吵去也不会有个什么结果,再怎么唱衰,未来的专辑销量会说明究竟“似水流年”依然在神坛上还是自云端坠落。 在前所未有的红黑浪潮中,《迷思》于九月十五日正式发行。 不到一个小时实体专辑销量就破五万,数字专辑销量更是破了八十万,超越了《勿忘我》曾经的成绩,让一众业内人士目瞪口呆。 而与之前割裂 的舆论反响不同,专辑的第一批听众的感受几l乎是一边倒的。 “这是神专!我封的!” 姜铭书把EP里的几l首歌稍微编排了一下顺序,目的是希望能增加专辑的整体性。 起先他按照《此刻》《无声告白》《allin》《悬崖边》和《溺于泥沼》排序,依据主要是风格;但后来他又觉得这样安排会导致整个主题过于沉重与压抑,便把头和尾的顺序互换了,最终确定下来的顺序是《溺于泥沼》《悬崖边》《allin》《无声告白》《此刻》,就好像一条逐渐走向阳光的道路。 这么做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听众在听专辑时只要不是跳着听,基本就会从第一首《溺于泥沼》一直听到《此刻》,自然能够体会到他这么编排的目的。 【听了第一首,紧急暂停了。这画风不对啊,好难受。流年咋了?】 【加一……第一首歌听得我怀疑流年的精神状态。不得不说这也算一种成功吧?但实在没勇气播放下一首了,得缓缓】 【上面的接着往下听听吧。刚开始听《溺于泥沼》时我也是这样的,觉得真的好压抑啊……越奋力挣扎陷得越深,好绝望。但一路听到后面《告白》,真的体会到标题“无声”的含义了……莫名的感动。最后的《此刻》,让我想到了自己平淡但至少仍然努力守住的日常生活,从痛苦到感动再回归平淡,像是一个被救赎的过程。】 【是啊,听完后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够幸运的了,做个普通人挺好】 【流年还是流年啊。当初听完《悬崖边》我还以为这张EP要剑走偏锋宣传一些很消极的东西呢。他还是那么温柔,我哭死】 【等等?!不要告诉我《无声告白》就是之前答应写的恋爱告白主题的歌!这质量怎么这么高?】 【救命,流年好会,虽然和我想象的小甜歌非常不一样,但真的好浪漫】 【太文艺了吧?就好像在写一首相爱的小诗哈哈哈】 【日久生情、双向奔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整首歌没有一处提到告白的词,没有提到爱,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真的好喜欢这首歌。】 【确实,大部分人哪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啊。能有爱情就不错了】 【这么看来,这张专辑还是一个被爱拯救了的故事(雾)?】 【笑死,如果没有我们整活横插一脚,估计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流桑,这是你亲手选择的道路啊!】 …… 《迷思》的火爆超出预期。 不仅一天实体专辑销量破五十万,数字专辑更是破了五百万。尽管售价不高,但销售额也超过一亿。 上线当日《无声告白》就空降爱乐云新歌榜和流行指数榜榜首,足以见得很多听众对于这种清新不做作的告白歌曲的好奇和喜爱。 而此前一直争论不休的《悬崖边》则是排到了第二的位置,与《无声告白》一起将某个无辜的受害者做成了夹心饼干。至于 为什么它被骂得厉害还在这个位置很好理解,因为骂的人和听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拨。 《此刻》《allin》和《溺于泥沼》分别排在第六、第七、第九的位置。 其实《溺于泥沼》的质量不至于排在这,但这首歌听了的确有些窒息。又不像《怪物》一样曲风出众、因有怪诞的歌剧质感得以跳脱真实,它过于现实,导致大部分人听过一遍就不愿意再听第二遍了,只有小众风格爱好者会一遍又一遍听。如果有所谓的致郁禁曲榜单的话,它一定赫然在榜。不少爱玩梗的人就着这首歌调侃流年转型成功——从“治愈系”急转而下成了致郁系?”。 和上次《勿忘我》发行时一样的血雨腥风,直接屠榜,简直让同期发歌的人气得牙痒痒。 这样的热潮让人不禁觉得之前《悬崖边》的巨大舆论有些耐人寻味。 很难不阴谋论什么,比如,会不会就是最近要发歌的某某人买了水军和黑评? 这当然无从考证。 姜铭书也没时间在意,因为现在他正在前往斯尼芬的飞机上。 “我们来参加斯尼芬电影节主要是来学习的,别有太大压力。” 见他一直出神地望着窗外,靳培英安慰道。 姜铭书回过神朝她微笑:“当然。我知道。” 本来他们其实没打算来的,但是彭曼青居然热情地邀请他作为自己的男伴出席这次电影节。 这件事绝对是令人惊讶的。 且不提她以往出席活动基本上都是和自己的丈夫共同亮相的,单就看姜铭书在戏中的番位以及如今在电影圈近乎查无此人的名气,如果两人一起走红毯一定会引起巨大关注和争议。 搞不好会传出什么莫须有的新闻。 这些彭曼青当然也想到了,但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没关系。等你获奖的时候这些媒体就会闭嘴了。” 竟比姜铭书自己还自信。 这就是靳培英之所以担心自家艺人心态失衡的原因。 下飞机后他们就去了酒店,在酒店里休整倒时差。 开幕式在九月二十号,整个电影节要持续十天。 这次开幕式走红毯的经历也是姜铭书两辈子头一次,他并不想搞砸,所以来之前特意做了不少功课。 靳培英调用了个人渠道联系了业内鼎鼎有名的一个造型师为他向品牌方借了一套价格极其昂贵的礼服。 “虽然咱们才刚入行,但这气势不能输,尤其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就是在国际大电影节上作为大导演的男伴。”她说。 姜铭书虽然不懂娱乐圈默认的礼服价位显身价的规矩,但靳姐肯定是为自己着想的,就自然地接受了。 这套衣服上衣西装以蓝灰色面料为主,搭配小领口的白衬衫,下身是相同色系的裤子,看上去既干净又优雅,与姜铭书本身的气质比较符合。再加上他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穿着这衣服就像男模一样,效果极好。 彭曼青见到他时都笑着调侃:“这下糟了,‘彭导喜欢上年轻男演员’的传闻彻底要洗不清了。” 姜铭书无语地望着她。 彭曼青今天穿的也非常吸睛。 她没有选择传统的礼服长裙,反而选择了一套黑色的女士西装,搭配高达10厘米的黑色高跟鞋和两只巨大的黑色耳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炫酷。 姜铭书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换上裙子配合你?” 彭曼青一撩头发:“很好的提议。等你下次出演我的戏,希望能兑现。” 姜铭书:“……开个玩笑。” 他当然知道彭曼青这么做还有减少媒体乱炒作的目的。 两人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坐上车前往开幕式现场。 越来越靠近场地,闪光灯的咔嚓声和人群的嘈杂声就越清晰。 从车窗往外看,姜铭书见到一条铺着红毯的大道,周围围着一层又一层乌泱泱的人。 “看什么呢?下车啦。” 彭曼青站起身整理衣袖,拍拍他的肩。 他努力冷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声,也跟着起身。 车门打开,露出外面那个灯光绚烂的世界。! 第 47 章 怀疑 郝有是著名报纸《影坛》的记者,这次被派到斯尼芬电影节获取新闻。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通过别的渠道打听到彭曼青将会带着自己的新作品来参加电影节。作为当今名气斐然的女导演,彭曼青本人自带流量,再加上此次新电影的主题曲是近期EP大卖、风头正盛的音乐人创作的,所以他早早瞄准了自己今天要关注的重点。 在知道下一个亮相的就是她后,郝有兴奋地举起摄影机,紧紧盯着那辆开过来的车。 车门缓缓打开。他特意将镜头拉近,想要捕捉到最清晰的画面。 镜头中,一只线条干净流畅的手先出现,搭在车门框上。然后镜头自下而上,露出了手主人的全貌。 那是一个样貌气质极为出众的年轻人,穿着浅色系的礼服,整个人像天空一样宁静。 郝有先是感到一阵惊艳,卡壳了一下,才开始极力回忆影视圈中是否有这号人。 先下车的那人转身将仍在车内的女士扶下来,两人在车前停留了片刻然后挽着手往会场内走。 无数的闪光灯亮起来。 闪得姜铭书的眼睛都有点不舒服,不过他依然保持了镇静,微笑着面向镜头。 “我们走快点。”彭曼青似乎发现了他的不适应,稍一思考就想偏了,压低声音说,“只有没作品的人才需要蹭红毯。咱们不稀罕。” 姜铭书忍不住想笑,“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提示一下,这是我演的第一部作品,而且戏份不多。” 即使对着镜头彭曼青动作还是很随意,“好演员又不是用戏份划分的。那些演技稀烂但却频频出演电影男一的人真的算有作品吗?不及你十分钟的出场。” 被她夸的人轻咳一声,专心走路。 见到二人交谈的姿态还挺熟捻,又是一波闪光灯。 郝有一边疯狂按快门,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等会下红毯写什么稿子能够抢占先机。 写“受到彭导特别偏爱的新人”?可他都不知道人家到底是不是电影新人啊。 把关注点放在彭曼青和关纪的婚姻裂痕上?今年来已经传出多张两人业已分居的证明照片了,是不是可以稍微引导一下把话题转到新欢……但这段时间彭导的花边新闻挺多,这样写完全没有竞争力啊,又不是实锤。 那到底写什么呢? 郝有急速搜索脑海中与彭曼青相关的检索词,忽然,一个人跃入他的脑海。 ——“似水流年”! 上次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他也知道,“似水流年”的照片他也看过,虽然光线比较昏暗、画质有点模糊,只能隐约辨别出照片主人公貌似还挺帅。 ……恰好现在彭曼青的男伴颜值也很高。 他完全可以写,“彭曼青携手疑似是‘似水流年’的人出席斯尼芬电影节”啊! 最好再将各种别的新闻缝合一下!当对象从一个一点名气都没有的人变为当今炙手 可热的乐坛新秀,这话题度不就来了吗! 绝对会爆! 虽然根本不能确认这俩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这个标题未免有危言耸听之意。但他自有处置办法,只要在文中点出这是自己的猜测再列几条所谓的“证据”不就行了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郝有激动地不行、恨不得立刻去写稿发布,生怕有人跟他撞想法。 而另一边,进入会场后彭曼青拉着姜铭书认了不少电影圈的人,他也明白过来彭导这是在为他拓宽人脉,心中不由有些感激。 ……就是在介绍他时能不要说得那么夸张吗? 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你最近青睐的新演员?” 说话的男人穿着最朴素的黑色正装,满脸胡茬,约四五十岁的光景。 彭曼青:“是啊。你别看人家年纪小,演起戏来可不必老戏骨差。” 男人起了兴趣:“哟,这么好的苗子怎么给你发掘出来了?” 他说着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姜铭书,打量了片刻,遗憾地摇头:“长得太醒目了。在电影里能发挥的角色有点少,至少我下一部戏里没有这样的角色。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同性题材的片子?最近国外政治风向是这个,演得好可以得奖——噢你也一样,拍得好应该能得奖。” 被建议去演同性题材电影的姜铭书尴尬地微笑。 “你少来。长相的事化妆都可以解决,演技才是我真正看重的。”彭曼青很不满他的话,“至于政治风向那种东西从来不应该是用心做电影的人关注的。崔枢,你肤浅了。” 一提到电影彭曼青就异常较真。 被叫做“崔枢”的人并没有退让,他用无奈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导演:“曼青,是你太天真了,真以为电影就是纯粹的吗?” 女人哼了一声。 恰好开幕片就要开始放映了,她带着姜铭书直接回了座位,不多理会和自己观点不一的人。 二人坐下观看开幕式主竞赛单元的影片。 来到这个世界后姜铭书几乎没时间看电影,如今既然已经踏入了这个领域,自然要多欣赏、多学习。 斯尼芬电影节比起另外两大电影节更加喜欢沉重的社会议题,开幕片《红丝绒》就讲的是一个穷人无罪却被关进监狱在里面成为资本的免费劳工的故事,用来讽刺某国生产资料私人化产生的乱象以及底层人群被无底线剥削的现状。 影片剧情就已经足够压抑了,而导演的对画面的选取和处理则让整部电影始终萦绕着一股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和睁眼等死的绝望感。 姜铭书一边观看一边赞叹,偶尔和身边经验丰富的女导演交流一下感受,请教一些问题,受益匪浅。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参赛电影放映,他也没有待在酒店里虚度光阴,成天待在放映厅里。 在这期间姜铭书也顺利看到了《谁见他死去》的成片。 整部作品的氛围和前几天观 看的《红丝绒》一样,都比较压抑。 彭导很擅长使用留白的镜头语言来营造那种让人产生不好的猜想但又无法确认的感觉,就是不断地给观众制造隐隐的忧虑。 全片的情绪都偏内敛,可以说要演出层次和变化十分考验演员的演技。这么看来傅恩与肖文浩的两次冲突可以算里边情感最外显的几处了。 在大屏幕上见到自己的表演不得不说是一次很神奇的体验。观影时姜铭书甚至有些怀疑屏幕里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那完全陌生的模样让他即使知道是表演依然有些恍惚。 而在姜铭书认真地汲取养分的时候,郝有递上去的新闻稿件则是被报社的总监驳回并且一顿狂批。 “你这种做法是在砸我们报纸的招牌你知道吗!”总监面带愠色,“我们报纸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报纸!没有事实依据之前不要胡乱猜测甚至写成新闻!郝有我知道你是小报社出身,我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你撰写新闻稿件的思维确实要好好调整。”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郝有灰溜溜地离开办公室。 他拿着自己一回报社就激动地写出来的稿件,心有不甘。 坐在电脑前,郝有又检查了一遍文章,觉得是证据放得不够有迷惑性,以至于无法让总监信服——总监的话说得倒是漂亮,但谁不知道《影坛》就是靠写一些似是而非的“内部人士消息”发家的?现在搁这跟他讲真实性,不要太好笑。 他偏偏就是一个脾气死犟的人,一定要编出足够充足的理由说服总监。 只要能发表,他这个新闻创意绝对能爆! 郝有想着,决定从“似水流年”和彭曼青之前的相遇入手。 “嗯……主题曲邀约……一起吃饭……被抓拍……很顺啊。” 面对屏幕上这张“似水流年”的模糊半脸照,他忽然陷入沉思。 和大部分吃瓜群众一样,郝有先前吃瓜时也根本没认真记“似水流年”的脸,只是随便一扫,产生“噢,原来好像是个帅哥”的想法后转头就忘了。 但现在仔细看看这眉眼似乎有些面熟。 郝有一个激灵。 他赶紧翻出先前拍的红毯照片,然后挑出其中角度和那张偷拍照有些相近的图,用自己超高的PS技术将图片的亮度、对比度、饱和度等也调到近似水平。 手都在颤抖。他将两张照片叠在一起,并把上面一张图的透明度拉低。 “啊?重合了?” 郝有的心脏砰砰地跳。 妈呀!这次真蹭了个大的! 想不到自己为了搞噱头产生的想法竟然误打误撞就是真相! 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于是试图在星博上搜集信息,发现有一个id叫“今天也是苦逼打工人”的星博号曾经发过“似水流年”的照片,看样子在剧组的后台。 更关键的是,这底下的评论除了舔颜,也有零星的几条评论在说这小哥哥和流年有点像——不出意料被一些人以“这都要蹭?”“流年没露过脸吧?”“帅哥就不能像自己吗?”等言论怼了回去。 不过这些清醒的发言让郝有信心激增。 他几乎要迫不及待将证据甩在总监的脸上欣赏他两极反转的变脸啦! 干劲满满,他立马开始撰稿。! 第 48 章 后续 国内关于斯尼芬电影节开幕式的报道不是没有,但因为这个电影节参加的人有门槛,很多走红毯的导演演员并不为大众所熟知,再加上大家看红毯其实更多看的是俊男美女,谁想看诸如崔枢这样相貌平平的人走红毯啊。因此反响平平,没什么热度。 但《影坛》发出来的报道不一样,一经发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获得巨大热度,掀起了惊涛骇浪。 【标题:揭秘和彭曼青一起走斯尼芬红毯的神秘人】 【2025年9月20日,第七十二届斯尼芬电影节在L国斯尼芬离岛开幕。国内知名导演彭曼青也带着新作《谁见他死去》参加了主竞赛单元的比赛。 开幕式红毯上彭导罕见地没有与身为影帝的丈夫一同出席,而是选择了一位在我们看来非常陌生的人作为男伴。 [图] 从现场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出彭导的男伴看起来非常年轻,并且长相出众,一身浅色西装的清爽红毯造型比起很多男明星还要惊艳。两人在红毯上还有短暂的交流,从举止上看二人似乎关系匪浅。 那么相信大家都很好奇,究竟彭导的男伴是谁呢?本着实事求是、严谨认真的新闻精神,笔者搜集了大量信息,进行了不断的猜测与比对,最终经过考证,证实彭导的男伴应该正是前段时间乐坛的风云人物“似水流年”。 先别急着质疑,笔者将会呈现证据。 [图][图][图][图] 上述第一张图是已经经过“似水流年”本人承认的半脸照,可以发现如果光凭这张黑夜中拍摄的图真的很难辨别出流年的真实相貌。第二张图是此次开幕式上我拍摄的彭导与神秘人的合照,角度与第一张非常相近,被用来做调色的模板。第二张是它调过色后的样子,这里已经可以看出,第二张中的人和第一张中的有点相像了。最后盖棺定论的是第四张照片,即两张照片的叠图,五官位置几乎一模一样!完美复刻! 终于。真相水落石出。 至于为什么“似水流年”会和彭导一起走红毯,笔者这里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想。 ——也许“似水流年”真的出演了彭导的新电影呢?】 最后这个猜想是郝有在看到“今天也是苦逼打工人”晒的后台照时萌发的,顺手写上了。反正猜对了是预言家,猜错了可以当成调侃流年的笑话,稳赚不亏。 这个报道底下的评论区基本上被闻讯而来的流粉占领,他们作为粉丝当然更关注的是“似水流年”真容曝光: 【?一觉醒来流年掉马啦】 【喜闻乐见!普天同庆!】 【帅比你谁?】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流年这货长得帅,却不知道这货长得是真他娘的帅】 【好啦,喜欢流年的理由除了温柔、有才华、声音好听、手好看又加上了一条,身材和脸都好赞】 【我去!这个哥哥我曾经见过的!在我关注的一个化妆师的星博 下】 【什么,还有高手?求指路!】 【求指路!】 【看完回来了。真的可以看出来!相信我,我可是能凭一根手指认爱豆的狼灭】 【啊啊啊啊啊!我也看完回来了。一个活泼的小女孩轻轻地崩溃了。那个博文我以前刷到过!但真的没往这方面想!可恶!错过了第一个为流年揭面的殊荣!】 【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啊喂。狗仔照拍得那么黑那么糊都能看出来?】 【这是爱的神迹,流门】 【流门】 【流门】 【好家伙,《影坛》的评论区你们当作流年的刷子评论区是吧】 【虽然但是,流年演电影也太荒谬了吧,能不能认真猜】 【……】 “#似水流年真容#”“#似水流年红毯#”“#似水流年蓝灰色西装#”等词条迅速升上热搜,热度高居不下。 而因为这件事,一时间很多营销号也趁机发文蹭热度,再次加了一把火,将很多路人卷了进来。 没办法,像诸如: 【震惊!那个神秘的男人终于露脸了……】 【仅凭一张红毯照,他震撼了整个娱乐圈】 【空降热搜榜首他凭什么?网友:简直难以置信!】 这些标题党,很容易将不知情路人拉进来。 路人也许没听说过“似水流年”,但一搜就会发现——原来这些歌是他写的!本人居然还这么帅!于是无论是事业粉还是颜粉都很顺理成章地点了一波关注。 “似水流年”的星博账号又获得了很多粉丝。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有粉就有黑。 虽然按照现在的比例来看粉的势力远远大于黑,可这些黑粉的话就像豌豆公主床垫下的豌豆,足以让她睡不好觉。 【为什么要跟彭曼青那个老女人走红毯啊?她是他妈吗?】 【看起来像炒作】 【《谁见他死去》的主演又不是他,不就是写了首主题曲吗?硬蹭红毯好了】 【挤着进大导演很多的场合不会想涉足电影圈吧?可别了。你这脸一看就是花瓶后备役】 【不得不说脸好看在有些时候是有好处的(深意)】 这些话听得粉丝肺都要气炸了,立马投身战场切换到暴躁怼人的状态,一条一条回嘴。 【你为什么要关心流年啊?你是他儿子吗?】 【您好牛哦,那笔给您您来写,超越不了流年就停止狗叫吧】 【长得好看让你嫉妒真是不好意思】 【谢邀,反正你一辈子也不可能体会到脸好看的快乐】 整个星博底下吵得不可开交。 靳培英在那篇报道刚出来的时候就将情况通知给了姜铭书,此人虽然有些意外这个解码速度,但本来在接受彭曼青邀请时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无比淡定: “我没什么影响。如果靳姐你 有公关方案的话就听你的。” 靳培英点点头,目前团队讨论出的如何将热度提现的方案还是“让子弹飞一会”,等电影节最终获奖名单公布再开始运作也不迟,如果在闭幕式上有所收获,那么一切回旋镖都会打回去。 挂断电话、以为可以继续观影的姜铭书却依旧没有获得宁静。 ——他又被TSG消息轰炸了。 真头疼。 但不回消息也太不礼貌了。于是姜铭书开始逐条回复。 谢长宇:【嘿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跟别人吹嘘流年是我的儿子啦!呦乎!】 他回复:【你是谁,不认识呢】 巫静:【姜姜去参加电影节啦?这身超帅耶~】 他回复:【经纪人挑的,我也很喜欢】 韩明鑫:【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我买了一张《无题》,好听。】 他回复:【高联结束了?感觉如何】 韩明鑫:【还行。比去年好】 姜铭书:【那就好】 此外还有高中的室友,他也一一回了。 梁坤宁、贺根良、池佳、虞进、宁艾、林同、余文学、安利明、江亚兰等拍戏中遇到的朋友也纷纷发来问号。 他不知道怎么回,干脆每个人一个卖萌的表情包,直接把对面的人给震住了。 ——这个技巧还是跟万能的网友学的,据说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回消息时发表情包就对了。 终于获得安宁的姜铭书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观神圣影。 几天的展映结束后,闭幕式的日子到了。 因为斯尼芬电影节只设置了二个演技类奖项,最佳男演员、最佳女演员和最佳新人,所以规则上所有参演人员都自动入围演技类奖项的角逐,也就不分什么提名不提名了。 当然姜铭书对前两个奖项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虽然此前也有二番开外的演员获奖的前例,但那都是很早期时候的事了,奖项刚设立时评选往往以理想为重,比较公正。而如今因为资本的插足各种奖项评选的纯洁性其实都在下降。 最佳新人原本只设了导演奖,演员奖是近几年新增的,用以鼓励更多年轻的新人演员努力打磨提升演技、产出优秀作品。现在看下来认可度还算高,前几届获得这个奖的演员都逐渐成长为了广受称赞的实力派,不算太水。 主持人说完开场白后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很快进入了主竞赛单元的颁奖环节。 最先公布的就是导演和演员的新人奖。 “获得本届最佳新人奖的演员是——” “《谁见他死去》姜铭书!” 坐在颁奖典礼的大厅里,姜铭书还算镇静。 他这几天电影看下来发现自己获得新人奖的概率确实很大。 别的新人演员大多是学院派出身,或多或少都有偏重方法忽视体验的短板,换言之就是缺少能让观众共情的能力,而自己则相反,不重方法重体验,表演时不会刻意想“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表现出这种情感”,而是更多地代入情绪、以本能行动。 对于表演高手而言,两种方法都能呈现出很好的效果,但对于新人而言,或许后者会显得更自然和流畅。 ……难怪彭曼青对他这么自信。 “恭喜。”彭导朝他微笑。 “谢谢。”姜铭书点头,起身往台上走。 台上的灯光很明亮,底下是熄了灯呈现出一片阴影的人群。 姜铭书接过沉甸甸的奖杯,望着前方,并没有要哭的感觉,只觉得很虚幻。 在感谢完这一路走来遇见的所有人后,他眨眨眼,沉默片刻,又补上一句。 “最后的最后,我想感谢那个曾经许下‘希望你爱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这么美丽愿望的‘自己’。是你让一切有了开头。谢谢。” 台下掌声雷动。! 第 49 章 正式发博 最佳男演员颁给了《无晴之地》的男主演桑斯顿,以表彰他在这部电影中的杰出表现。 梁坤宁虽然有些失落,但对于桑斯顿的获奖依然十分信服,为其送上了真诚的掌声。 姜铭书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微笑着鼓掌。 最佳剧本的获得者是《雨后彩虹》,这是一部讲述性少数群体的影片。全片以不同困境的LGBTQIAPKDXUC视角解读了一个与常人眼中截然不同的世界。内容编排的很不错,但并没有无可争议地超过其他表现同样出色的剧本,获奖可能是因为运气,也可能正如崔枢一语成谶的那样。 到了最佳导演的颁发,姜铭书发现原先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的彭导微微坐直了身体,看上去有些紧张。 这次的主持人并不喜欢设悬念,直接就公布了获奖者的姓名。 “《谁见他死去》彭曼青!” 彭曼青缓缓放松了身体,有些沉默,但还是勉强笑笑,起身去领奖。 姜铭书知道彭导的目标不是这个,而是最佳影片——斯尼芬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金梧桐奖”。 依据往届经验,获得了最佳导演的人基本上无缘“金梧桐奖”。 只能感叹一句可惜。 最终金梧桐奖花落《红丝绒》,也还算公允。 姜铭书本来还想安慰彭导几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她堵上了话头: “不就是金梧桐吗,没什么好稀罕的。公映后还有别的奖可以拿。” 她说:“反正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好的所有事情。” 那洒脱的样子并不似强颜欢笑,让旁人由衷敬佩。 斯尼芬电影节闭幕式就此谢幕,但它带来的连锁反应还没结束。 ——前不久刚因身份曝光引发巨大关注的话题主人公竟然真的在电影节上获奖了! 这个消息一传到国内再次激起一片齐刷刷的问号。 【?你来真的】 【难道流年真是全才?】 【等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流年不是只为彭导新电影写了主题曲吗?】 【消息确定是真的吗?是真的我可要叫了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颁奖典礼现场照片流出,这件事的可信度越来越高。 “#姜铭书斯尼芬最佳新人#”这个词条飞速窜上热搜。 一些看见陌生名字毫无预兆登顶热搜的网友还以为又是公司买上来的,刚想进来骂两句再走,转眼发现这个叫“姜铭书”的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似水流年”!回想这位狠人出道以来的各项战绩,再看现在的热度,瞬间合理。熄火后他们又仔细观察了一遍标题,然后更懵逼了:如果他们没记错,“似水流年”不是搞音乐的吗!这个斯尼芬好像是电影节啊! “似水流年”什么时候演电影去啦?还得奖了? 世界忽然好魔幻。 星博下的评论区大多是发疯的粉丝和茫然的 路人,要不就是一边茫然一边发疯的粉丝。 【我朋友去了斯尼芬电影节,她看完彭导新作后一直跟我发消息说里面有个很好看演技很好的小哥哥,不会就是流年吧?】 【是的。现身说法,流年这个新人奖一点水分都没有,实至名归。如果放在对新人扶持力度很大的金树叶奖上拿个最佳男配角绰绰有余。顺带一提,我真的好喜欢傅恩谁懂(傅恩就是流年演的那个角色)】 【虽然没看过电影,但只要你吹流年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流年还是那么强。不愧是他】 【小黑子们,汗流浃背了吧!】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经典:《炒作》《硬蹭红毯》《花瓶后备役》】 【突然想到,流年之前不发歌的理由就是“忙别的事”,不会就是演戏吧?】 【合理,太合理了】 【那之前采访说的主业就是演戏吗?这么长的空白期想来不应该只有一部电影,兄弟们期待住了】 除了关注这些,还有人的注意力偏了。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某知“名”yuknwwh真名终于曝光,这令人感动的进步,值得足足一张新专辑的纪念!@似水流年】 【我@姜铭书的狗实名疯狂!】 【好家伙,新的思路诞生了,快去抢先注册网名!】 【姜铭书这个名字真的太配流年了,带着三分温柔三分优雅三分坚定,又沾着一分忧伤的脆弱。“我想将斯人铭记于心间、印刻在书页,但君如逝水流年,终究是我无法触碰的命数。”咳咳,忽然梦女,抱歉发电了】 【当你们在赏析流年真名时,深谋远虑的我已经在思考合体后流年的粉丝名了】 【带佬你想出了什么吗?求透露】 【我觉得生姜不错】 【???这就是你想了半天的成果吗,我反对!】 …… 在靳培英的运作下,很快“似水流年”星博下方的认证信息就从“原创音乐人”变成了“原创音乐人、演员”,还在似水流年的号下面晒出了姜铭书本人的照片,算是正式认领最近的流量。 似水流年v:【2025.9.30.重新认识一下吧。[图]】 照片是姜铭书捧着新人奖奖杯站在领奖台上低头微笑着望向镜头的画面,灯光打在他身上、照进他的眼睛,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瞳里闪着灿若星辰的亮光。 这条星博一经发出立马浏览量爆炸,账号的粉丝数飞速上涨——很明显吸了一堆路人颜粉。 【营业了!他营业了!震惊】 【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绝了,流年这波鲨疯了,一口气能圈多少粉啊】 【(痛心疾首)流年,看到这张照片我对你很失望,为什么之前就知道凭才华吃饭呢!脸也要多秀秀啊!】 【小书书,帅、就多发。好看,爱看。咱们谁跟谁呀,别 客气】 【救命我真的受不住这个。一边笑着看向你一边说“重新认识一下吧”,好苏……脑补了一些奇怪的转世文学】 《猎巫》剧组也是蹭得一手好热度,在这个时间节点开始做定档宣发,并且放出了主演的名单。 猎巫官博v:【#猎巫定档#猎巫定档1101#在犯罪组织TAROT的庞大阴影下,一个以狩猎塔罗成员为目标的专案组成立了……11月1日,关注#猎巫#,和专案组成员@虞进@宁艾艾@似水流年@文学少年余文学@是江亚兰呀一起,看一场充满惊险与感动的智斗故事!】 所谓时机选的好,流量少不了。 原本林同的宣传重点锚定在有一定人气的男女主身上,因为其他演员要不就是新人要不就是在娱乐圈待了很长时间专注演戏但不温不火的人,很难找到宣传的突破口,却没想到一直很低调的男二竟然就是这一年来被各路媒体夸赞的“乐坛紫微星”! 这下好啦,蹭了个大的。 看着“#猎巫定档#”的话题顺势上了热搜的中游,还有上升的趋势,平白省了宣传费的林同高兴坏了,发TSG给姜铭书笑称他为“气运锦鲤”。 虽然依旧有很多人看到导演是林同之后对这部剧的期望降低了许多,但至少让一部分人产生了兴趣。 另一边,姜铭书在闭幕式结束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国。 他获得新人奖的消息一传出去后就有新剧本的试镜机会找上来,靳培英拿着剧本来询问他的意见。 一反常态的,工作狂姜铭书并没有立马接收剧本,而是跟靳姐说想要休息几天,放松放松心情。 “怎么啦?”靳培英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人的工作强度。 姜铭书:“斯尼芬风景挺好的,想逛逛。” 靳培英顿了顿,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半信半疑,转而赞同道:“是应该休息休息。筹备《迷思》以来你就没给自己放过假,成天不是在录音室就是在声乐教室,就连稍微空一点的时间段都拿来看书了,简直魔鬼。” 她说:“‘Allymakesjackadullby’(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也变傻)。铭书,有时候别太压榨自己。你还年轻!不必着急。我可舍不得看到我冰雪聪明的艺人变傻呢。” 靳培英稍微开了点玩笑,但可以看出是很认真说的话。 “当然,我会听的。”姜铭书不由笑了笑,“嗯……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说,看书对我而言确实是一种休息吧——不过你说得对。” 靳培英噎了一下,继续说:“那我这几天就在酒店处理工作,你好好玩,有事情一定要找我啊。” “好。” 送走经纪人后,姜铭书缓缓坐回沙发,将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靠枕里发了会呆,又坐起身打开星博。 如水的夸赞和吹捧,似乎和以前一样。 但不再是对着一个虚拟id,而是对着“姜铭书”。 ——或者说,对着他。 这些曾经看惯的内容,如今却让姜铭书惴惴不安。 一切都太虚幻了。 如雷的掌声、纯净的称赞、不含恶意的追捧;媒体的闪光灯、明亮的颁奖台、无数人的注目…… 他闭上眼,甩去一些不必要的忧愁。 “靳姐的担忧挺有道理的。”他想,感觉自己已经有点“dull”了。 不然为什么总是产生一些对于处理眼前事没有一点帮助的想法呢? 果然还是得休息吧。 嗯。看书不算休息。! 第 50 章 调整 十月的斯尼芬已经过了旅游旺季,游人渐少,失却了往日的喧嚣与哗闹,显得平静,优雅,清新,俊逸。 姜铭书漫步在斯尼芬最著名的运河畔,看不知从城市哪个角落飘来的、沾着浅浅金黄的叶片坠入河道后被水的表面张力紧紧抱住,一齐向下游滑去。 秋日温和的阳光下,一切都像是透明的。 他慢慢地走着,欣赏着。有时看得出神了便停留在原地,微倚着河畔的石栏,思绪随静静的运河一同流淌。 风起,落叶飘零而下。与叶的簌簌声一并响起的还有相机“咔嚓”的声音。 姜铭书转过头,发现是一个棕色头发、穿着时髦的年轻人。 他站在不远处,见被自己偷拍的人朝这边看,因此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 “不好意思啊,我没忍住拍了一张。” 棕发青年一边说一边把刚刚拍的照片调出来,“我是个自由摄影师,看到很不错的风景人物总是不自觉犯职业病,很抱歉冒犯了——这是我刚刚拍的,就这一张,如果你不乐意我会删掉。” 姜铭书扫了一眼照片,拍得的确非常好。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说。 听到对方的回应,棕发青年高兴地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还说他打算拿这张照片参加一个摄影比赛。 姜铭书见他兴奋的样子,只是笑着祝福。 都是年轻人,又同为C国人,聊了两句后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所以棕发青年好奇地问他:“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是一个人来斯尼芬旅行的吗?” “不,”姜铭书说,“有其他的事,称不上旅行。——我的同伴在酒店,现在大概只能算闲逛吧。你呢?” “我啊,如你所见,正在为自己的摄影作品到处取景。”棕发青年耸耸肩,“在此之前我已经去过很多城市了,因为我比较喜欢拍人物,尤其喜欢拍自然的、真实的人,而不是摄影棚里那些专业模特。” 他的语气有几分期待:“你要看看吗?” 姜铭书笑道:“我很乐意。——不过事先声明,我对摄影一窍不通,只能看个热闹了。” “看个热闹才好,太专业我会紧张的。”棕发青年嘿然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重的相片集,递给面前的人。 姜铭书将相片集打开,一手托着半侧书,一手将另外半侧按在石栏上,防止掉落,也方便翻页。 而当他的视线落在不同的照片上时,凑在他身边的棕发青年就会如数家珍地向他介绍当时拍下这张照片的情景。不仅能看出摄影师对自己作品的热爱,也能看出他对于作品记录时刻意义的珍视。 “这张照片是我在老家的大街上拍的!那里发展得慢,很多大爷大婶都保持着原来朴实的生活方式,但老街藏着许多宝藏!画面中的就是一个正在认真打铁器的手工艺人!大爷的本事真的非常厉害!” “哦哦这张!是我在E市废弃 的火车轨道边拍的!因为人很少,经常有小孩子来这里玩……” 这是K市拍的,当时天气非常好,这个卖花的小女孩笑得跟阳光一样…… ?想看丹棘无忧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吗?请记住[]的域名[( 棕发青年一边说,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姜铭书一页一页翻过去,看着这些形色各异的人,不知为何产生了奇异的触动。 他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在闪光灯照不到的地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真切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之于他们是唯一真实的世界。 ——绝不该是什么虚幻的梦境,不是吗? 就连阳光都是温热的。 相片集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只有一张占比很大的全家福。 棕发青年有些羞赧地解释:“这是我小时候我们一家拍的照片。因为我开始摄影的理由就是希望能在相片里定格那些回不去的但却真实发生过的瞬间,这样就算未来……也可以在相片里找到他们存在的曾经。” 姜铭书合上相片集,将集子递给摄影师,若有所思。 “摄影在你看来是一种记录真实的方式吗?但透过相纸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不会觉得更不真实吗?”他忽然问。 棕发青年有点懵,下意识道:“为什么会觉得不真实……每一张都是我自己拍下来的啊。” 他顿了顿,像是大脑终于理解了对方的问题、转过弯来,哑然失笑:“比起现实中的相遇,纸面上的相遇当然显得虚假。但是归根到底,摄影不是为了还原真实,而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回忆起此时的真实。——真正的现实,当然是用身体去记啦,你的感官、你的心情、你的思考……这些都是真实的呀。” 这个穿着时髦的青年拍拍眼前这个陷入思考的人的肩膀,似乎看出了什么,安慰道:“其实只要你认为是真实的不就好了吗?大不了就把看上去很假的景象拍下来!你瞧,它都能被相机记录,总不能是假的吧?” 他说着摇晃了两下相机,又展示了一遍刚刚拍的照片,好像在向对方证明彼此存在的真实性。 姜铭书定定地看着照片里自己的背影,缓缓舒了一口气。 他抬眸,冲年轻的摄影师粲然一笑。 “我很喜欢你的观点,听得我都想学摄影了。” 棕发青年:“那敢情好。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啊~你用TSG吗?” 姜铭书:“用。” 棕发青年:“好。那我加你好啦。你就备注‘莫晓’吧——这是我的名字,就是‘不(要)知道’的意思哈哈哈。哦对了,你叫什么?” 莫晓发现对面的人又笑了一下: “姜铭书。嗯……姜黄的姜,铭记的铭,书本的书。没什么含意。” 他点点头。 加上TSG后两人又交流了一下之后的行程。 莫晓打算在斯尼芬这个艺术之都多待一段时间,因此得知姜铭书过两天就要回国后还有点遗憾。 “太可惜了!本来可以现场教学的……”他是这么说的。 二人分别后姜铭书回到酒店,拜托靳姐帮他挑一个质量好一点的相机。 靳培英自然没什么意见,反而很高兴自家艺人又开发了一项新的爱好。 “你感兴趣就好。”她笑道。 回到房间的姜铭书先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然后起身抽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笔尖在纸页上轻轻戳了两下,他整理着想要得到书写的情绪。 有太多太多纷繁的想法了。 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妄想,关于信心,以及……关于爱与欺骗。 姜铭书并没有真的被莫晓的理论说服,因为他知道,两人所指代“真实”的含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莫晓形容中的“真实”是一种唯心的真实,并不会被外界所影响,那么他起先所担忧的真实,则是类同缸中之脑那般、超脱唯心范畴的真实。 ……也是梦醒之前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真实。 然而,他虽然没有被说服,却对莫晓话中隐含的“所见即真实”的思想有些动心。 就好比,既然无论如何缸中之脑都只能被动接收计算机通过它神经末梢传入的信息、无法离开盛满营养液的缸、无从探寻世界的真相,为什么不索性接受这个由输入信息构成的所谓的“世界”呢? 听起来有些消极,但又何尝不是一种为了积极作出的自我牺牲呢。 所以,姑且当这荒诞的穿越不是一场梦罢。 姑且当这陌生的现实没有更高维度的盒子罢。 姑且当他所得到的爱与欢呼,皆为不掺虚假的罢。 ……纵使他便是虚假。 就这样吧。 他不由有些想笑。 所有的杂念纷扰逐渐杂糅、退去,最后渐渐平息。 姜铭书保持静止的动作良久良久,终于落笔。 ——他想写一首,关于自我催眠的歌。 一首自嘲的歌。 “好吧,自嘲也是一种卑劣。”* 写完,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他决定。 笔尖在纸页上不停划动着,擦出一个又一个带着深深讽刺意味的音符。 等最后写完,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点。 在标题的位置,姜铭书停留了很久,终于写下四个字: 自律疗法。 他合上笔记本。 …… 回国后生活又恢复到繁忙的节奏,大概唯一的变化就是姜铭书时不时会拿着相机给身边的人拍照吧。 不过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看上去非常全能、学东西非常快的姜铭书所说的“对摄影一窍不通”,竟然真不是开玩笑。 他的练习作品总能让不同的“模特”陷入相同的自我怀疑之中。 其拍照水平可见一斑。 在被拍的人中,乔宛和姜建均倒是对此没什么不满,他们只在乎儿子玩得开不开心,对于儿子拍的自己是否好看没什么所谓。 但姜铭书在公司里练习摄影的“模特”对此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以曲旦为例,她本来就是个漂亮开朗的年轻女孩,被自己偶像随机抓人询问能不能让他拍张照片时,怀着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和对被偶像拍照的期待,立马激动地答应。 结果……成片是让她再也不敢猜测在偶像心中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程度。 姜铭书是“摄影杀手”的消息在公司不胫而走。现在大家远远望见拿着相机正准备礼貌进行随机拍照邀请的某位帅哥,总是立马换道——没办法,如果真遇上了肯定逃不掉,毕竟他们可拒绝不了那么好看的人期待的目光啊! 最后姜铭书也发现了这件事,默默放弃了公司这条路,每天就逮住下班的乔宛和姜建均拍。 “等拍得多了,我就像莫晓一样,把照片做成集子。”! 第 51 章 音乐节 既然悠闲的假期结束了,忙碌的日常自然就回来了。 姜铭书和靳培英一起看过片方发来的剧本片段后讨论了一下,一致觉得这些剧本的水平都比较一般,像是为了他这几天巨大的热度特意找上来的,角色却并没什么亮点和挑战。 “这很正常,尽管你得了新人奖,但电影毕竟还没有公映,片方有所顾虑不可避免。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靳培英说,“你怎么想?这几个本子没那么好,却也没那么差。要挑一个接受吗?” 姜铭书笑道:“等等吧,不急这一会。” 靳培英赞同地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宁缺毋滥嘛。” 两人又商讨了一下关于歌曲版权的事。 自从《勿忘我》大爆后陆续有很多人来购买“似水流年”歌的版权,用于翻唱或者改编。考虑到这是一条很好的拓宽知名度的途径,他们也没有多抵触。 接下来姜铭书努力的重点是提升自己的声乐水平。 原身的嗓音条件非常不错,声域也宽,唱歌天赋很好,但如果不勤加练习,提高自己的唱歌技巧,那么就是白白浪费了天分。 作为一个唱作人,光会作可不行,唱也得兼顾。 要说姜铭书现在唱歌确实比《月夜》刚发表那会好很多,这当然离不开他持续不断的对自身技能的开发。 充实自身的日子中他意外收到了一个人的TSG。 巫静:【哈喽哈喽?姜姜最近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天空音乐节!】 巫静:【这次天空音乐节就在H市办欸!超级近!】 巫静:【听说你最喜欢的乐队ECHO也要来表演呢!】 姜铭书顿了顿。 他是知道ECHO的,这是一个已经火了很多年的乐队,曲风涉及摇滚、爵士、电子等等,风格多变。 可以说原身一开始想要学吉他就是受了回响乐队的启发,现在他的房间柜子里还是收藏着好几张回响乐队的专辑。 姜铭书:【什么时候?】 巫静:【10月20号!票明天开始预售~】 姜铭书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因为推掉了剧本试镜,现在确实是难得的空档期。 姜铭书:【有空。】 巫静:【太好了!那我来订票吧,哼哼,是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多年抢票的手速和经验啦】 姜铭书:【谢谢。户外音乐节一般都办在远离市区的地方吧,打的或许不是很方便。到时候我来负责出行问题,不用麻烦阿姨。】 巫静:【好耶,一点也不想她来接送】 巫静:【映艺有给你安排司机呀~姜姜太有出息啦!】 安排司机是真的,但因为姜铭书之前并不需要一天到晚跑通告,经常就是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地跑,所以出场率不高。 关掉TSG,姜铭书继续琢磨新歌的编曲架构。 他所有歌的编曲大部分是 自己先有大体想法然后再跟公司的专业编曲团队交流优化后形成的。 而在他忙编曲的时候,《猎巫》电视剧的官博陆续放出了演员的定妆照。 今天放出的是余嘉明的定妆照。 猎巫官博v:【#猎巫定妆照#余嘉明定妆照#小明的定妆照来啦~帅气有才的@似水流年和小明的适配度是1000%!期待十一月份的见面![图][图][图]】 第一张配图就是怼脸直拍,展示整体造型和妆容;第二张配图是余嘉明叼着棒棒糖一脸不屑的样子,这是剧集早期的形象;第二张配图则是余嘉明举着枪冷笑的模样,有深意的打光让他一半身在阴影一半身在光明,这是他在剧集后期的形象。 底下的评论已经讨论开了。 【一大早就看到小书书的帅照,这对我眼睛很好】 【啊啊啊男神!(阴暗)(扭曲)(爬行)】 【天哪,这是哪个演员,好帅】 【上面的,这是姜铭书!网名“似水流年”,是一个很有才的唱作人和演员哦!入股不亏!】 【神他妈网名,笑死我了】 【虽然《猎巫》是原创电视剧,没有原著人物,但为什么我一看到这定妆照就脑补出了一个充满少年气、臭屁得不行的人逐渐成长(黑化?)为独当一面、压迫力十足的形象呢!】 【至少从这定妆照的表现力能看出来,姜铭书能得斯尼芬最佳新人是有点东西的】 【怼脸高清!我死了!】 【这不屑的表情,对胃了。嘿嘿……请多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吧……】 【上面抖M,我不好评……虽然确实很带劲】 【期待期待期待!快播快播!】 【林同我希望你这次不要再给我整什么花活了……】 【球球最后不是正片看不下去只能看剪辑的烂剧吧】 【烂剧出帅哥?】 不管怎么样,姜铭书还是因为这几张惊艳的定妆照小小地出圈了一下。 …… 10月20日。 巫静经常参加音乐节等活动,知道要占个好位置得早点到现场以便检票时排在队伍前端更早入场,所以上午就拉着姜铭书早早出发了。 音乐节下午五点开启检票,他们很幸运地占到了前排。 不过发现周围人对姜铭书总是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巫静盯着身边人的脸凝视片刻,真诚建议:“要不你还是戴个口罩吧?太引人瞩目了。” “……好的。”差点忘记自己已经算个公众人物的姜铭书听话地从包里拿出常备的黑口罩。 “感觉还是有点显眼,”巫静沉思,开始在包里掏东西,终于翻出一副自己曾经为了拍照买的黑框平光眼镜,“戴上这个试试。” 对方没有推拒,爽快地接过。 巫静满意地点头。 晚上六点天空音乐节演出正式开始。 今晚有四支乐队和 二个歌手将来到现场进行演出,每场四十分钟,加上换场之间的休息,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半才会结束。 ECHO最后一个出场,这意味着两人要等好几个小时。不过好在此次音乐节请的嘉宾都很不错,时间一点也不难熬。 ?想看丹棘无忧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吗?请记住[]的域名[( 姜铭书也是第一次参加音乐节,没想到现场氛围这么好,在一些特定曲目下,五千个人一起在闪着炫酷灯光的舞台下就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蹦野迪,简直嗨疯了。 就连一直比较内敛的他有时都忍不住轻轻摇晃身体,打着节拍。 遇到大众熟识的曲目,大家又会来一个全场大合唱。现场那么多人一起唱歌的感受是震撼的,震撼过后一种仿佛大家灵魂相连的无言感动又会一下一下牵动着心神。 这就是live的魅力吧? 而这种成功只能发生在一个有感染力的演出者带动自己听众的情绪的情况下。 他以后会有live吗? 他有朝一日也能做到吗? 在那么多人的场合,尽情舒展、歌唱、展现自己。 姜铭书抿了抿唇。 “姜姜你还是好显眼啊哈哈哈哈——”正在跟着音乐一齐律动的巫静转过头看见身边人沉静的表现,又看到周围一圈和她一样激动的人,想到了一些“我常常因为XX而与你们格格不入”的搞怪表情包,有些绷不住笑出声。 姜铭书的思绪被打断。 因为现场声音很大,没听清巫静在说什么,他偏过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一个人乐呵得不停的巫静。 “什么?”他问。 即使戴着口罩和眼镜,那双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恬静的包容和明媚的忧伤的眸子仍然摄魂夺魄,明亮异常。 巫静张张嘴,说不出话来。最后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姜姜啊,答应姐姐,以后不要随便跟人家小姑娘对视……” 姜铭书更疑惑了。 巫静见他不明白又笑了:“好啦!好好看表演吧!ECHO就要上场啦——” 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舞台。 回响乐队一共有五个成员,分别担任主唱、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和鼓手。 原身当时最喜欢的就是吉他手谭里,其次就是主唱冷晓光。 今天键盘手凌大琦因为行程原因缺席了,无法欣赏完整版ECHO的演出还是略有遗憾的。 本次天空音乐节ECHO选择了他们最流行的歌《苦艾酒》作为开场第一首,成功将因换场休息沉寂下来的场子炒热了。 接下来他们又唱了二首不同风格的歌,让观众十分过瘾。 “最后的一首歌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周冀天王的经典老歌《爱魂回》!”主唱冷晓光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面相很冷的帅哥,但本人的性格却一点也不高冷,还很话痨搞怪。 他神秘一笑,“以及因为是最后一首歌嘛,我们打算现场抽一位‘幸运观众’来一起加入表演~当然啦,现场人太多了,也没有座位顺序,所以说说是‘抽’其实就是我指定一个符合眼缘的观众……” 很好,回响乐队的传统艺能了,喜欢整活。据说当年他们开演唱会时就有一个乐队成员互换位置的额外节目,效果居然还不错。 现在更是将音乐节搞得跟自己的演唱会一样。 不过能留到现在这个时间点的观众其实大部分也是为ECHO而来。 在冷晓光说完后,现场的观众,尤其是前排的社牛观众肉眼可见兴奋起来,一个个伸手踮脚希望被看到。 冷晓光故意像留悬念似地四处转了一圈,惹得谭里无语,催促道:“晓光你快点,磨磨唧唧的。” “好吧好吧,唉,真心急。明明我们的表演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吧?”他皱着眉摇头,在望到一个方向时忽然眼神一定,脸上换上笑嘻嘻的表情。 “嘿!那位戴着口罩和眼镜的小哥!要不要来上台玩玩呢!”他说。 移动镜头转向他指的方向。 那里,姜铭书正惊讶地抬起头。! 第 52 章 上台 “我?” 姜铭书的声音没有被扬声器收到,因此冷晓光并没有听清。 “这位小哥,你同意的话就点点头,不同意就摇摇头。别紧张!” 大屏幕上将画面切到移动镜头上,露出幸运观众的样子。 只见这位幸运观众看起来的确是个酷哥,一脸淡定地推了推镜框。 巫静已经激动得要跳起来了,但因为离得近怕被镜头录进去,就在姜铭书旁边兴奋地碎碎念:“是冷晓光!是ECHO啊!快答应呀姜姜!你还可以跟谭里一起合作舞台欸——” 姜铭书无奈点头。 他被请上了舞台。 ECHO的贝斯手丁如许好奇地问:“小哥看起来还挺帅的,不摘口罩吗?” 姜铭书沉默了一会:“不了。” 鼓手吴移谋冷不丁道:“我懂,社恐。” 台下观众发出善意的笑声。 冷晓光给他递来一只话筒,用于一会的合唱。但姜铭书却问:“不太会唱歌……我可以弹电子琴吗?” 谭里惊讶地看过来:“你练过《爱魂回》?” 姜铭书:“算是吧。” 他发钢琴练习曲视频的时候经常找一些这个世界的谱子,大多是古典乐,但偶尔也有流行歌曲。 虽然电子琴的指法和钢琴不一样,不过毕竟同是按键类乐器,有相似之处,钢琴弹得特别好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接触一点。 冷晓光接过话头:“那太好了,刚好大琦今天不在~” 工作人员敬业地把备用的电子琴搬上舞台。 台上的人做好准备。 现场的观众不少已经开始录像了,翘首以盼待会的表演。 灯光熄灭,而后灯光汇聚在鼓手吴移谋和他的架子鼓上,随着鼓手敲击三下鼓槌,给其他人一个节奏和何时进入的信号后,响亮的吊镲声和重新罩住舞台的炫酷光线宣告了表演的开始。 吉他手谭里一边弹着琴,一边关注着身后“幸运观众”的演奏。 既然这位观众主动要求弹电子琴,那么水平应该不会很差。 但他没想到这位的水平真的很高,弹奏水平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会根据乐队演奏的特点进行即兴的和声铺垫,丰富整支曲子的整体效果,而不只是简单地将主旋律弹一遍。 “随机到高手了?”他思忖,随后深深地看了正在顶着冷脸热情唱歌的主唱,觉得这人眼神竟然还挺好的。 如果说台下的观众起初录像多少抱了一丝看路人热闹的心思的话,现在发现那个口罩小哥竟然完美融入了表演、甚至使这场演出更加完善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就变成了:“卧槽,这必然又将成为一个随机观众名场面,快录快录”,以及,“天啊!果然高手在民间——这真不是设计的节目效果吗”? 不过很快他们都沉浸在ECHO对这首经典老歌的完美演绎和现场热闹的大合唱中,无暇 想这么多了。 一曲完毕,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冷晓光转过身看向他抽出来的幸运观众,难掩惊讶:“哇,你居然弹得这么好啊。搞乐队的?” 他的疑惑同样是ECHO其他人和台下观众的疑惑。 姜铭书摇摇头,只想赶紧下去:“不是。就是以前接触过电子琴。” 谭里感叹一句:“那你很有搞乐队的天赋啊,之前最喜欢哪支乐队呢?” 观众看到大屏幕里口罩小哥似乎笑了一下,即使有黑框眼镜的遮挡,依旧能看出小哥长得绝对不差。 “买了很多回响乐队的专辑。” ECHO的人一齐笑起来,大概是认为这位观众是为了让他们不尴尬才这么说的,毕竟他自从被选中起就没有粉丝见偶像的兴奋感。 情商真高! 然后回响乐队的人就开始说一些演出结束的通用语,比如祝福什么的。 姜铭书终于可以下台了。 巫静见到他,眼睛闪闪发光:“天哪姜姜,你刚刚的表现也太好了!我都已经想象到未来你办演唱会现场会有多棒啦!你可一定记得给我留票啊!” “现在就想演唱会也太早了吧。”他失笑,“不过如果有机会,当然,我会记得你的。” 音乐节落幕已经十点半了。 可以想象的是,这么多人一起出场地打车或驾车,给到交通系统的压力不是一星半点得大。 他们等人终于散去了一些、道路显得不那么拥挤了才联系一直待机的司机师傅过来,然而即便如此在外面的路上还是堵了一会。 就在姜铭书等人堵在路上的时候,网络上关于这次天空音乐节的相关资讯也流传开来。 在刷子上,不少录了像的观众上传了最后回响乐队的《爱回魂》现场,还带上了吸引人的标题,比如:【ECHO又一神级现场!随机观众竟是隐藏大佬!天空音乐节惊喜连连】 不少人在底下留言。 【每次回响乐队要整活时我都以为他们要翻车,但是不论是上次互换位置还是这次随机观众竟然都没翻,甚至很不错!这乐队指不定有什么玄学在身上】 【其实仔细看最初镜头拉近的那几次口罩小哥的手部动作,可以发现小哥原来应该是学钢琴的。按键时间的长度和力度很明显还没调整过来。但后面调整得非常快,应该是本身对于按键类乐器很熟悉的缘故。】 【这小哥戴着口罩冷淡弹琴的样子好帅啊,感觉台风很好!很稳!】 【虽然但是,你们不觉得这小哥有点眼熟吗?】 【上面的,其实我也想说,只是我怕就是单纯长得像……】 【据我所知,那个男人也很会弹钢琴,而且他好像就住在H市……】 【不会吧,这么巧?】 【但他说他不会唱歌耶,那个男人会唱歌的吧】 【(沉默)】 【不是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谜语人滚出刷子!】 【……】 ?本作者丹棘无忧提醒您最全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尽在[],域名[( 而星博上,“#ECHO神秘路人#”的话题逐渐引发了更大的讨论,越来越多的人怀疑这个人就是“似水流年”,还给出了诸多证明。 后来几个正好参与了天空音乐节的人晒出的姜铭书起先没做伪装的照片则实锤了这点。 不论是什么话题,带上“似水流年”的tag似乎立马会获得很大关注。这个猜想一经实证因其戏剧性立马登上热搜,高高挂在热搜前位。 “#似水流年&ECHO合作舞台#”这个标题简直让路人非常懵逼——不是,这两路人怎么掺和到一起去了?好家伙梦幻联动啊。 点进去一看,发现这联动的方式还真有点离谱,不由大为震撼。 【不管不管,我就要双厨狂喜】 【怎么这么荒谬啊!真不是安排好的吗?】 【估计不是。你看流年被点名的时候的惊讶表情还有他们上台之后自然到不像演的表现,应该是真·巧合】 【太好笑啦,怎么这么离谱,我算是知道流年为什么不摘口罩了】 【等等,突然想到一个窒息的事情,流年说他《不会唱歌》……】 【人家说的明明是不太会唱歌,又没说不会唱(狗头)】 【对呀对呀,你不要看他好像专辑里的歌都唱得很好的样子,其实他一点都不满意的嘞(狗头)】 【啊啊啊啊流年的现场(虽然没唱歌)!我也想去啊(虽然还要上班)!】 【笑死,感觉自己看了一场大型综艺】 【仔细去琢磨这里面的细节,各人物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你会发现更有趣的事情,比如,流年一直急着下台哈哈哈】 【这个舞台真的绝了,我反复观看!】 当ECHO乐队成员在热搜上看到自己和近期很火的“似水流年”的话题登顶热搜第一时,他们的内心是疑惑不解的。 冷晓光:“我们什么时候和‘似水流年’有合作舞台了?这热搜不要太离谱,无中生有了直接。” 谭里刚想点头,突然想到那个很厉害的随机路人,顿了顿,选择点进这条古怪的热搜。 看了没多久他就关上了星博,默默说:“好像,之前那个弹电子琴的观众就是‘似水流年’。” 冷晓光&丁如许&吴移谋:“啊?”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突然理解不了了呢?!!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一直沉默寡言的吴移谋忽然开腔,用深沉的语气说。 冷晓光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既然是缘分可不能浪费了。” 剩下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呃,你们为什么一脸紧张啊?”冷晓光虽然仍然维持着面瘫脸,但语气充满不满,“我就是想趁机和他星博互关啊,毕竟我很喜欢他的歌,最好以后有机会求他帮我也写首——你们以为我要做什么?” 谭里:“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你曾经死皮赖脸向周天王要TSG的黑历史。” 冷晓光冷笑一声,打开星博,找到似水流年,点击关注,顺便发了一条星博,一气呵成。 晓光不冷v:【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缘分的大门就此打开!即兴发挥得好牛!期待以后真的合作!顺便,我关注你啦,求互关!看我看我@似水流年】 评论区对他不在乎什么脸面求互关的星博云淡风轻的反应体现出,作为冷晓光的粉丝,他们对此是如何的司空见惯。 【至少没有再缠着人家要TSG,我们小光也进步了!】 几分钟后,冷晓光的星博传来通知: “你关注的@似水流年回关你啦!” 他炫耀似的拿起手机向乐队其他人展示。 “瞧见了没,这就是交际实力!” 冷晓光顶着面无表情的脸得意地说。 “可是……他应该是一口气关注了我们乐队的所有人吧。” 和贝斯一样存在感微弱的贝斯手丁如许举着他的星博页面,默默说。! 第 53 章 首综 姜铭书关注ECHO全员后成功得到了回关。说起来这还是他的星博账号第一次关注别人,以前都没怎么打理星博。而既然想到了这点,他又把之前所有合作过的人关注了一遍,确保没有人被遗漏,主打的就是端水大师。 《猎巫》开播在即,为了配合宣传,他又成了剧组官博的无情转发工,几l天发的星博比他好几个月发的都多。 11月1日晚上八点,经过漫长的拉锯,《猎巫》在橙子卫视播出的同时上线网络平台。 尽管开播前不少懂哥信誓旦旦地根据官方公布宣传片和导演演员阵容的一一三四点不足,预测这次《猎巫》正片收视率不会很高,然而得益于比较优秀的宣发,第一集播出时收视率还是超过了林同的预期,比不上大热剧却也算中等偏上水平了。 更值得期待的是,在保持这个收视率播完第一集之后,第一集的收视率仍有小幅度的上升,考虑到《猎巫》前两集剧情还未铺展开,仍处于专案组组建阶段,林同自信认为这部剧未来可期。 第一集的结尾处,专案组的成员见面后产生小摩擦、场面有些僵持,画面一转给到郑学礼的回忆,是上面对他组建这个特别专案组的交代。 “TAROT能存在这么多年没被抓到马脚一定有其手段。而因为此次行动情况特殊,允许专案组采取一些非正常手段……”领导面色沉沉地看着他,话语中带着凝重的意味,“我们往组里安排了一位很厉害的电脑高手,协助你们获取一些不容易获得的信息。只是他的情况请你务必留意。” 领导简略地讲了一下余嘉明的事迹,犹豫道:“根据心理测试,余嘉明的道德感不强,如果不加以引导,误入歧途的可能性很大……” “好的。我会注意。”当时的郑学礼这么回答。 而此时的他扶着额头,不由感到任重而道远。 画面定格,片尾曲开始播放,第一集结束。 在网络平台上这超出设想的前两集也引起了一定讨论。 【林同终于放弃他念念不忘的蜜汁转场了!可喜可贺】 【笑死,我至今忘不了那个旋转镜头】 【主角团全员帅哥美女啊!选角最正确的一集】 【这种展开……难道是单元剧?每个单元的案件后面总藏着某个TAROT成员?】 【这个演余嘉明的演员是谁啊!!!弟弟好可爱好帅!!!怼人的样子像个小刺猬?? 【回上面!余嘉明的演员叫姜铭书哦!弟弟还拿过斯尼芬电影节的最佳新人!还会写歌!超有才华的!】 【只有我在乎他好会转笔吗?一看就是课上炼成的哈哈哈】 【恹恹吃糖的表情我好爱!冷脸的样子又很有压迫力!好适合白切黑人设】 【好久没看到全员演技都这么自然的电视剧了,眼前一亮】 【TAROT就是塔罗,因为玩牌占卜很像巫师所以叫猎巫吗hhh】 【刷子上看到余嘉明光速剪辑的我垂直入坑!呜呜呜这脸是真实存在的吗!女娲你出来我们谈谈】 【这种冷淡中带点厌世的感觉……九命,好喜欢】 【快点到明天,我要再炫两集!】 …… 随着剧集的播放,《猎巫》完美诠释了低开高走这四个字。不仅讨论度持续走高,达到了热播剧的水平,花瓣的评分也在逐渐升高,从刚开分时的7.9分,到现在慢慢稳定在8.2分左右,实现了从7分一般段至8分不错段的口碑提升。 主演们都不同程度地获得了人气,如今势头正旺。 一般而言,当一部电视剧获得了可观的热度,其主创团队就会收到许多综艺的邀请,双方各取所需,进行推广和宣传。 《猎巫》剧组就收到了不少邀请,最后选择了口碑不错的老牌综艺《星期日挑战》。 姜铭书此前没有上综艺的经验,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现,还特地询问靳姐自己需不需要刻意去塑造一些观众喜欢的人设。 靳培英无奈道:“怎么会这么想?做自己就好。且不提场下的人设可能会影响观众代入你的影视作品,一直在聚光灯下演戏也是很消耗心神的。只有本身缺乏实力和记忆点的人才会努力往自己身上贴标签以期他人喜爱——但真实的你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所以,不需要。” 姜铭书对此不置可否。 毕竟就连他也不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很快到了节目录制的那天。 “哈喽各位现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大家好,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节目,我们是星期日主持团!” 柠檬台的当家主持人伍旭脸上带着微笑向观众做开场白。 现场的观众配合地鼓起掌。 一番活跃气氛的对话后,《星期日挑战》的主持人们就开始引出今天的嘉宾了。 “欸咏雪,我记得你非常喜欢看警匪片来着,是吗?”伍旭抛出话题。 他的老搭档廖咏雪很自然地接上:“对啊对啊,怎么了,伍老师突然提这个是有什么推荐吗?我最近正好剧荒。”她还作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这不巧了了吗,最近确实有一部这种题材的剧在热播呢。”伍旭笑着看向观众席,底下已经有猜出今天嘉宾一脸兴奋加不可置信的人了。 主持人里面比较年轻、资历比较浅的孟琼热情地举手表示这道题她会:“我知道我知道!这部剧超好看的!我永远喜欢既聪明又温暖的五人专案组!” 她的话让很多观众反应过来了,纷纷发出震惊的尖叫。 廖咏雪:“啊……你说这个我就明白了。但悲伤的是我看过了——真有喜欢智斗的观众不看这部剧吗?”她脸上带着浮夸的表情。 不愧是柠檬台的表情包富人。 在场只有唐楷拿了摸不着头脑的剧本:“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这和我们今天的嘉宾有关系吗?” 伍旭:“当然有啦!相信大家都 已经猜到了!那我们废话不多说,掌声欢迎《猎巫》剧组登场! 台下的观众开始疯狂的欢呼。 一阵炫酷的音乐过后?_[(,《猎巫》剧组的六个主要演员,主角团加安利明这个戏份最多的反派,从夸张的干冰效果拉满的舞台两侧入场,整个舞台一瞬间像是仙境,云雾缭绕。 连伍旭都忍不住吐槽:“特效做到这个程度,我都以为他们下一秒要跳起舞来了,结果都只是淡定地挥手上台,简直太浪费特效了。有没有谁考虑即兴跳一个契合一下特效?” 上过很多次《星期日挑战》、和伍旭老师很熟的宁艾笑着祸水东引:“哎呀,跳舞这种事我、老虞和安哥就不参加了啊,还是年轻人来发挥好。” 虞进和安利明很是赞同地点头。 和他演的角色一样自来熟的余文学忙摇头:“算了算了,宁姐你是知道我的,跳舞肯定会把我好不容易攒来的粉丝吓跑的。” 江亚兰:“我也不行啊!小时候做广播体操都要一直看领操的水平。” 其他人的目光投向还没说话的姜铭书。 姜铭书的笑容都要僵住了:“……我们不能先进行自我介绍环节吗?” 同样没学过舞蹈也不想丢脸展示的他选择生硬地转换话题。 廖咏雪已经笑到五官乱飞了:“这么大的《猎巫》剧组竟然没有一人会跳舞!懂了,今天游戏失败的惩罚就是跳舞好啦。” 几l人又打趣片刻,终于开始嘉宾介绍。说是嘉宾介绍,实际上是询问嘉宾不同的问题,给观众提供一个更加深入了解嘉宾性格、思想的方式。 到姜铭书的时候明显台下观众的热情更高了。 “说起来这应该是我们铭书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吧?”伍旭说,“有没有紧张什么的?” 姜铭书苦笑:“当然紧张。昨天晚上还在恶补我们节目的往期回顾呢。” “那你有找到什么胜利秘诀吗?”孟琼好奇地问。 “受限于我看的期数,我只能得出特定的几l个小游戏诀窍。”姜铭书举了好几l个例子,分析了半天,最后总结,“整体看下来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要将游戏规则吃透然后落实。哦,如果自己实在不擅长这类型游戏,最好要找到对面队伍的弱点作为突破口。” “……他回答得好认真啊,整得像采访一样哈哈哈。”廖咏雪笑得很开心,“看得出是第一次上综艺了。” 台下的观众发出善意的笑声。 伍旭笑着将话题拉回来:“我们都知道铭书不仅是个优秀的演员,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才华横溢的唱作人‘似水流年’。我很好奇为什么在音乐创作上得天独厚的你会走上演戏这条道路呢?” 姜铭书将情况稍微改编了一下:“契机是彭导来找我写主题曲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去试镜她的电影,然后我很幸运地试上了。后来发现演戏还挺有趣的,变成另一个人的感受很奇妙,也更能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吧,就继续下去了。” “哦?铭书有根据角色心情写过歌吗?” 他点头:“其实《溺于泥沼》和《悬崖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角色的影子在里面。” 伍旭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主持人,立马转换到敬业的宣传模式:“那真是非常令人期待啊!希望我们观众也能多支持支持铭书的电影和现在正在热播的《猎巫》!” 全员介绍加唠嗑完成后,主持人点出下一个流程。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进入今天的游戏环节!”! 第 54 章 游戏 嘉宾和主持人被分成了两组。 红组成员有:伍旭、孟琼、虞进、宁艾、安利明。 蓝组成员有:廖咏雪、唐楷、姜铭书、余文学、江亚兰。 “我们蓝组的成员都是小年轻呢,我被分在这组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长得也很年轻?”廖咏雪沾沾自喜。 由于两人关系好,伍旭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不,只是因为小朋友们需要一个大人带着。” 廖咏雪哼了一声。 台下观众笑起来。 “《猎巫》里优秀的专案组成员拥有出众的智商、武力和团队协作能力。所以今天游戏一共分为三块内容,分别对应以上三种能力。每部分赢的组可以加一分,输的组不得分,最终得分更高的那组将被授予‘星期日专案组’的荣誉称号!” 伍旭说着,宣布了第一个游戏的内容。 “智力大比拼的游戏规则如下:比赛采取守擂攻擂模式。游戏刚开始双方各派一名成员进行对决,随机抽取导演组准备的智力挑战题进行考核,试题内容涵盖记忆力、观察力、联想能力、计算能力的考验,先完成或先答对的人作为擂主胜出,失败的人被淘汰,组内派下一个挑战者上来,再与擂主对决,赢的晋升守擂,输的淘汰……以此类推。最后先整组淘汰的失败。” “规则很残酷啊。”宁艾忍不住感慨一句。 这个环节设计出来估计就是想看他们手忙脚乱的表现的。 安利明扶额:“咱就是说,你们搞这种恐怖的比拼为什么要找我这个‘罪犯’啊。” 他指的是自己在戏中演反派这件事。 虞进笑呵呵地说:“这不挺好,给你一个打入我们内部的机会。” 安利明竟无法反驳。 “请双方各自决定第一轮的上场选手。”伍旭开始q流程。 双方都进入队内语音。 余文学已经有点害怕了,他哭丧着脸说:“虽然我的星博名叫文学少年,但这只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文学两个字啊,本人其实和一切带脑子的东西都不沾边啊。” 江亚兰犹豫道:“我可能就记忆力好一点。”嗯,背剧本背的。 姜铭书想了想,开口:“记忆力和观察力的考察万变不离其宗,顶多形式创新、内核不太会出新花样。计算的话……要不是直白的给数字进行计算要不就是结合逻辑思维让我们算数学题?最多应该不超过高中难度,不会很难。联想的范围比较广,主要看它出题的方向是哪方面,是抽象的还是具象的,社会的还是自然的——是我没把握的内容。” 余文学肃然起敬:“……所以除了联想这块你都挺有把握?” 姜铭书看了他一眼,没有直白地承认,但答案看上去非常显然。 廖咏雪高兴地说:“铭书的面相就很聪明——这把靠你了!我先躺为敬!” 他们这样倒是让姜铭书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只是在说实话,怎 么弄得好像在吹嘘什么一样。 他摇摇头:“不,我没什么把握。还是得靠大家共同的努力。” 江亚兰建议:“要不这样,把越可靠的人排在越前面。” 唐楷投了一票赞成:“这样好,我们先建立起优势,能赢就一赢到底,不小心输了后面还有翻盘的机会不至于将希望押在一个人身上让人压力过大。” 其余人自然没意见。 于是因为“面相很聪明”、“看起来很靠谱”、“高中正是一生的智力巅峰”等,姜铭书被推出去当第一棒了。 红组派出的是剧中的老对手安利明。 两人面前放着一块辅助他们答题的小白板。 大屏幕上开始滚动题目,最后画面静止在了“请回答:将10本完全相同的科普知识书,全部分给甲乙丙三人,每人至少得2本,则不同的分法数为多少种?” 是一道看上去数字很小很简单的数学题。 节目组考虑到明星们普遍的知识水平自然不会放什么微分、积分、线代之流。 但安利明还是呆住了。 他都脱离课堂多少年了,这些知识基本上都还给老师了啊! 看着题目,他只能先理解然后用最低级的穷举法一个一个列过去,那苦涩的表情和吃力的模样让观众很乐。 而与他相反的就是姜铭书轻松的表现。 只见他扫了一眼题目就立马在黑板上列了一个简洁的公式C26,然后等式一划得出结论为15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回答正确!”伍旭宣布。 安利明还没写几个字就被提醒对方已经答对题目、自己惨遭淘汰的事实。 他盯着对手简洁得要命的白板郁闷道:“这题难道这么简单吗?这个有点眼熟的公式是怎么得出来的?” 姜铭书解释:“高中排列组合的基础题,确实不难。只要先从十本书里拿出三本分给甲乙丙,接下来就转换为了隔板法解决问题。” 安利明装作听懂的样子:“……原来如此。” 然而他装得不是很到位,眼里的迷茫没有藏住,让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笑声。 蓝组的成员都在欢呼,得瑟地到处跑,惹得红组的成员怒目而视。 第二位挑战者上台,是孟琼。 望着不断滚动的屏幕,她心有戚戚地祈祷:“千万别是数学题……” “请在一分钟内记忆以下内容。” 屏幕上出现了很多用字母编了号的词语,将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放在了一块。最上方是一分钟的倒计时。 两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疯狂记忆。 旁的人看着这氛围也紧张地不敢说话。 终于倒计时结束。 屏幕上开始出题。 “请在白板上作答:‘酸奶’的编号是什么?编号‘G’对应的词语是什么?第三行第二个词语是什么?” 前两个问题还 好说,孟琼记忆力不错很快写了出来?_[(,但见到最后一个问题她傻眼了。 也妹人跟她讲要记位置啊!这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孟琼涂涂改改,写写猜猜,最后蒙了一个答案。 姜铭书当时看题的时候留意到题目说的就是“记忆以下内容”,没有单独说记忆“词语及其编号”,因此他并没有将词语和编号拆出来分别记,而是记忆整个画面。此刻很顺畅地写下了答案。 “回答正确!”伍旭再次宣布。 孟琼落魄离场。 蓝组再次骑脸输出,得意洋洋。 第三题是给了两张图片找不同。 由于虞进年纪“略”大于姜铭书,所以不出所料地,眼力这方面有所退化,逊色于小年轻,取得了败绩。 “铭书弟弟太强了!铭书弟弟我是你的粉丝啊!”余文学很不要面子地在一边喊。 “我看铭书可以一直守擂守到最后。”廖咏雪不经意间奶了一口。 红组已经很急了,派上了他们队的知识担当——伍老师。 “哎呀我站在这里好有压力啊。尤其是看到对手那么冷静的样子。”伍旭苦笑。 姜铭书:“我才应该有压力,伍老师的阅历比我丰富多了。我其实很紧张,只是我很擅长伪装镇定。” 大家都以为他说自己紧张在开玩笑,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屏幕再次滚动起来:“一分钟内在白板上写出你所能想到的有‘柠檬’口味的饮料品牌名。” 伍旭立马在白板上写起来了,反应迅速。 而另一边姜铭书则愣住了,迟迟没有动笔,整个人像是褪色一般凝滞住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 如果在原世界他还可以因为从小的广告投放答出几个,但这个世界饮料市场的情况他完全没有了解过——他平时也不喝饮料。 红组的人兴奋地击掌:“终于有他不会做的题目了!” 蓝组的人一致地看向廖咏雪:“姐,你真会毒奶!” 心里倒也没有对姜铭书的失望,毕竟人家已经淘汰三个人了。 一分钟就快结束,望着一片空白的白板,姜铭书硬着头皮将自己原世界的饮料品牌写上去了。 那在他人看来就是云淡风轻似乎胸有成竹实则胡乱在编品牌名的行为戳中了大家的笑点,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伍旭写完转过来看到对手白板上听起来还挺像一回事但实际完全不存在的品牌名,不由得也笑出了声,然后又很有职业素养地帮面露尴尬的姜铭书强行打圆场:“至少我们铭书的临场取名能力还算不错嘛!也算在另一种维度上对自身联想能力的证明了!值得鼓励!” 廖咏雪笑着问那个默默承受着嘲笑走下台的身影:“诶?所以铭书你究竟是啥情况,从来不喝饮料还是从来不看广告啊?XXX这种国民饮品咋都没写出来呢?没反应过来?” 姜铭书欲言又止,最后选择闭麦。 同剧组的宁艾帮他回答了:“你们不知道吧?铭书虽然年纪小,但生活习惯却很‘年迈’,在剧组里我就没见过他喝过除水以外的饮品。” 姜铭书开麦辩解:“喝过很多茶。” 宁艾平静地“哦”了一句,补充了一下:“没喝过不在他保温杯中的液体。” 姜铭书无言以对,再次闭麦。 现场的人乐得不可开交。 因为蓝组已经获得了很大的优势,已经能看见胜利的曙光了。 江亚兰凭借记忆题淘汰一人后被宁艾淘汰,最后唐楷又成功淘汰宁艾,蓝组取得第一部分的胜利。! 第 55 章 battle 第二部分是武力的比拼。 “虽然说说是武力比拼,但节目组也不可能真的让你们打一架。所以呢我们这里就选取了力量、敏捷以及柔韧这三个指标进行1v1battle,同样是三局两胜制!”伍旭宣布,“那么首先,请两边各派一名成员来进行力量对决——掰手腕!” 廖咏雪吐槽:“好老套的游戏。” 伍旭:“虽老套但好用。” 红组派出的是健身房常客虞进,而蓝组派出的则是在剧中饰演打架超强何治安的余文学,都是组内力气tp。 赛前垃圾话时间。 “别看我名字那么文绉绉,其实我可是武力派!”余文学发狠说。 虞进淡定道:“醒醒,根本没人对你抱有脑力派的期待。” 余文学:“……” 江亚兰锐评:“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 果不其然,在一番“艰难”的对决后,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的余文学败给了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余力聊天的虞进,拿下一败。 姜铭书安慰失落的他:“你至少还有挣扎的力气,换做是我肯定一秒钟结束战斗,嗯被动语态。” 余文学有被鼓励到,搂着姜铭书的肩膀开始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咱铭书弟弟还有成长空间,只要你的饭量变得像我这么大很快就能获得我这样的力气啦!” 姜铭书:“好。我努力。” 唐楷左看右看,发现《猎巫》剧组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示此处应该受到吐槽,大致明白两人在剧组的性格了。 考验敏捷度的游戏规则是:两位参赛选手穿上特定的玩偶服在能朝随机方向发射彩弹的机器前站好进行躲避,一分钟计时结束后身上彩色印记越少的那位获胜。 红组的代表是宁艾,蓝组的代表是姜铭书。 “铭书可要对姐姐手下留情啊。”宁艾调侃。 “这话应该我说吧。”姜铭书苦笑。 廖咏雪破坏了这姐恭弟敬的气氛,话语中带着迫不及待:“好啦好啦别谦虚了二位,快来挑选心仪的玩偶服吧!” 随着一阵炫酷的bgm响起,工作人员将道具和服装推上舞台。 青蛙服、熊猫人服、恐龙服、大白鸭服、小蜜蜂服、小粉猪服…… 看到这些的姜铭书眼皮跳了跳,有一种想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个游戏到底在考验敏捷度还是信念感啊……”他小声说。 宁艾走过来拍拍难兄难弟的背,一脸难以言喻。 旁边的人已经幸灾乐祸起来,鼓着掌笑得合不拢嘴,纷纷起哄。 在艰难的选择后,宁艾选了大白鸭服,而姜铭书选择了熊猫人服。 宁艾选大白鸭服是因为这几件衣服里这件看上去最正常,姜铭书选熊猫人服则是因为综合比较下来这件衣服穿着的感受最为轻便,动作最灵敏,更容易在游戏中胜出。 “该怎么说 呢,不愧是你。”宁艾评价道。 换上玩偶服后又是一波笑点。 宁艾一直走的姐感路线,现在换上大白鸭服立马变憨,尤其头套上大白鸭智慧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的气质一变,说不出的呆萌。 姜铭书的熊猫人服身体部分还好说,黑白的配色,加上他出色的身材比例,看起来倒也不错。但是糟心的是,他的头套上印着一个表情非常狂拽霸气的人脸,配上一个冷静的声线和平静的肢体动作,割裂感油然而生。 有种一本正经搞笑的既视感。 江亚兰掩面:“完了,小明的形象回不去了。” 她在剧中饰演秋玲,所以这么称呼没什么问题。 “还没开始比赛就已经这么有节目效果了,你们是懂选人的。”伍旭笑着说,“好那么请二位准备!” 两只玩偶在彩弹机前就位。 “三、二、一,启动!” 彩弹从机器中不断飞射出来,一个接着一个,间隔零点几秒,景象异常壮观。 “就这游戏确定敏捷有用吗!!!”宁艾大白鸭一边狼狈躲闪一边忍不住发出怒音。 她发出一声惊叫,白色的玩偶服被扑面而来的彩色飞弹接连击中,留下了一连串圆形的印记,连起来都快将白色染成彩色了。 而与宁艾一边躲一边不停说话、冷艳形象碎了一地的表现相反,姜铭书那边是极致的沉默。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彩球机,在心中预测它的发球方向,计算彩球的运动轨迹,又在脑海中排演玩偶服体型的自己应该如何躲避才能使效率最高。 此时他不禁要为选择熊猫人服庆幸,虽然它看上去的确有些搞怪,但是是真的轻巧,没有像恐龙、小猪、蜜蜂这种衣服一样膨胀到干扰运动和计算。 表现出来的就是熊猫人简简单单的移动便优雅地躲掉了飞射过来的彩弹,配合上熊猫人狂拽霸气仿佛在说“就这”的表情,嘲讽感拉满,让人不禁怀疑这个游戏的难度。 两人境遇的对比直白而鲜明,如果此时有后期应该分屏展示差距并打上“不懂就问,你们玩的是同一个游戏吗”的字样。 看戏的众人已经笑疯了。 一分钟倒计时结束,胜负很明显能看出来。 脱掉玩偶服的宁艾看了眼对手干干净净的衣服,怀疑人生。 她真诚发问:“刚刚这场比赛就我参加了吗?” 伍旭憋笑:“不,你俩一起的。” 宁艾有些绷不住:“铭书弟弟,您是闪避球玩家吗?” 姜铭书疑惑:“闪避球是什么游戏?” 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安慰的话:“宁姐你别在意,我虽然没玩过闪避球但我玩过类似的游戏,不算新手。” 这下大家都好奇了。 宁艾遂问:“什么游戏?” 姜铭书:“比赛捡贝壳的游戏。”他之前去澄海时玩的。 都需要计算、预判和迅速的反应,和躲彩弹异 曲同工。所以说是类似的游戏没毛病。 宁艾:……啊? ?本作者丹棘无忧提醒您最全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尽在[],域名[( 其他人:“……啊?” 请问这二者有何相似性??? 看大家似乎很疑惑,姜铭书简略说了几句,换来了在场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 余文学没怎么多想,直白地开启夸夸夸模式:“哇,不仅小嘉明是天才少年,咱们铭书弟弟也是天赋异禀呐!” 众人才像反应过来似的一顿猛夸。 现在战况是一比一战平。 第三局决胜局。 考验柔韧度的游戏是猜拳劈叉游戏。红蓝两组不约而同派出了各自的女生出战。 孟琼vs江亚兰。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战况很胶着。 两个人有来有回,一会你赢一会我赢,间隔拉得越来越大。 照这种情况,能拼的就是谁的劈叉范围最先到极限了。 孟琼身高比江亚兰矮,但她是学舞蹈出身,虽然进圈后能展示的机会很少、练得也少,基本功还是在的,所以现在下个一字马还是蛮轻松的。 而江亚兰身材高挑、腿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硬骨头”,艰难地劈叉劈到最大,然后被对手又一次的加码击败。 武力比拼红组以2:1战胜蓝组夺得一分,全场大比分再次追平。 经过中场休息和场景整理,节目继续录制。 “最后一个环节!团队协作能力的考验!相信大家已经注意到我们舞台上新增添的道具啦——” 伍旭指了指身后相对而立的两个台子。每个台子上方放着一个水箱,水箱的开关连着一根线,这根线进入一个黑箱后出来变成了三根线。 “没错,最后一个环节每组不仅要派出四个人参加游戏,还要派一个人站在水箱底下,队友每回答失败一次就要选择一根线剪断,哪一方最先剪断那一根真正连接水箱的线使水箱放水,则哪一方挑战失败。比赛采取回合制。现在请双方选择需要站在水箱底下的队友,并让他们上来抽签决定谁是先手!” “这个比赛先手很吃亏啊。”廖咏雪摸着下巴,“咱们中有手气比较好的人吗?” 大家面面相觑。 “我是究极非酋啊,买饮料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 “我买专辑拿到的小卡都很难评。” “我……” 姜铭书回想了一下之前帮池佳抽卡的经历,犹豫发声:“我的运气应该还可以。”大概。 很顺利地,他成了蓝方的抽签代表。 红方的抽签代表是安利明。 节目组将好多张写着数字0~9的纸条放进黑箱里让两人抽,数字大者获得后手权。 安利明自信满满地将手伸进去捏住一张纸条拿出,在看到数字时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是8!” 他说完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胡说。 红组一片欢腾,蓝组一片哀嚎。 “这抽个毛线球啊!”廖咏雪再次献上一个表情包,“算了算了,铭书你放宽心随便抽!管它先手还是后手呢,我们蓝组必定大杀四方!” 姜铭书点点头,开始抽数字。 拿出纸条后他扫了一眼,默默地抬头看向蓝组的人,表情有些许无辜。 他将纸条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 居然是9。十分之一的概率。 全员目瞪口呆。 节目效果最炸裂的一集。 以为已经高枕无忧的红组:?姜铭书是被综艺之神选中的人吗! “啊,我以为铭书说他运气还可以只是说说的……”余文学喃喃自语。 你管这叫运气还可以??? 运气不要太好。! 第 56 章 默契 抽完签后两人在身后的台子上站定。 大屏幕上出现具体的游戏规则。 每组根据提问的问题,分别用四个字、三个字、两个字、一个字作答。一轮之内有一个人回答不出或回答过慢(大于3秒)或文不对题则视为本轮回答失败需要剪一根线,换下一组;若都回答出了则本轮不需剪线,直接到下一组的回合。 红组先手。 “请听题:如果虞进想要变身魔法少男、想要拯救世界,你会对他说什么?” 蓄势待发的红组:? 就在答题队伍中的虞进本人:? 什么鬼题目! 但是二秒答题倒计时已经开始了。没时间惊讶,第一个作答的孟琼赶紧开口:“想点好的。”对不起了虞哥! 第二个虞进自己:“……我不想。” 第二个伍旭急中生智:“hn。” 第四个宁艾:“别。”言简意赅。 提示响,红组第一轮顺利通过。 蓝组压力倍增。 “请听题:宁艾突然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张卖萌照,你会?” 蓝组:?懂了,问题的主人公要每个人轮过去是吧。 但你能不能出点正常的题目啊? 江亚兰:“问盗号否。” 唐楷:“写评论。” 廖咏雪:“点赞。” 轮到最后的余文学:“……啊?”他一脸懵逼,实在没反应过来。 观众都笑了。 伍旭也笑着说:“文学的‘啊’属于无效回答,好让我们恭喜蓝组回答失败!请去剪线吧!——剪哪根线只允许上场玩游戏的人选择,台子上的人不能干涉哦,你们是人质!” 刚想着只要让姜铭书这个天选欧皇指定一根线剪就能稳赢的蓝组:…… 针对! 赤裸裸的针对! 蓝组有苦难言。 没办法,四个人只能赌一手,心一横眼一闭,在心里提前跟铭书弟弟说好对不起,然后一发狠,剪了! “咔嚓——” 无事发生。 姜铭书本来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呼出一口气。 他又不是神人,面对未知的结果当然也会紧张。 “好耶!!!”蓝组的人欢呼。 新一轮再次开始。 “请听题:如果让姜铭书为你写一首歌,你会选择什么作为主题关键词?” 以为搞明白了节目组出题的反差套路却突然面对正经的题目,红组众人内心belike:你是不是有猫饼? 孟琼脑子一团乱麻:“呃……我、我喜欢你!” 险险赶在二秒计时结束前说完。 虞进照葫芦画瓢:“我爱你。” 伍旭有样学样:“爱你。” 宁艾咬着牙:“……爱?” 好家伙,一串 全是差不多的意思,这游戏算是被他们玩明白了。 安利明在对面的台子上开玩笑:“铭书你是不是要反思一下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想听你唱情歌啊?” 躺枪的姜铭书:“……” 江亚兰帮自己队友怼了回去:“弟弟魅力大,这是难免的。我觉得最应该反思的是企图带坏未成年的某些人。” 红组的某些人:“……” 观众席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红组再一次有惊无险地经过了一轮。 蓝组直冒冷汗。这轮要是再回答错可就是1/2剪线失败的概率啊! 为了铭书弟弟不被水淋,加油啊,蓝组! “请听题:余文学重新参加高考大获胜利成了高考状元,你会?” 第一个答题的江亚兰冷静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强忍着说:“喊他起床。” 言下之意就是余文学肯定在做梦。 想到红组的车轱辘话反复说的答题模式,唐楷忽然福至心灵:“拍醒他。” 廖咏雪一点就通、跟上队形:“摇他。” 本题唯一受害者余文学:“……啊?” 梅开二度。 蓝组回答失败。 大家笑得东倒西歪。 伍旭发现了盲点:“铭书怎么不笑啊?是天性不爱笑吗?” 姜铭书默默地看了一眼头顶的水箱,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廖咏雪还在不停地安慰他:“放心铭书弟弟!我们一定剪到另一根!” 台子上的人面色沉重。 “咔嚓——” 水哗哗而下的那刻姜铭书整个人是僵住的。 不过既然知道结果了一切就没那么恐怖,他很快平静下来接受现状。 姜铭书身上已经湿透了,头发被冲的搭在脑袋上,湿漉漉的,带着潮气,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变得很柔软。 不过当他将被打湿的头发往后撩,露出一张沾着水珠容姿极盛的脸庞时,这种柔软的气质就消失了,一股难以言表的锐利和锋芒显现在他的眉目之间。 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 这种不同很快不见踪影,仿佛是大家的集体错觉。 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的姜铭书见大家忽然不说话了,以为他们还沉浸在□□失败的悲痛中没反应来,笑道:“廖姐绝对是今天这期节目的毒奶,说不剪到就剪到。” 不少人笑出了声。 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廖咏雪苦着脸辩解:“我平时也不这样啊。” 伍旭一脸不信任:“你确定?” 两人又一如往常地拌起了嘴。 “好了,那么我宣布,今天的对决是——红组的胜利!我们将‘星期日专案组’的称号正式授予你们!你们每个人将获得一块专案组荣誉奖章!”伍旭说,转向今天的输家,“输掉的蓝组成员要接受什么惩罚 呢?” 他说完将话筒往观众席一递,示意他们回答。 观众的声音整齐而响亮,让人不由怀疑是不是串通好的: “跳舞!跳舞!跳舞!” 蓝组成员:…… 怕啥来啥。 伍旭满意地点头:“好的,就由我来公布惩罚内容吧!失败的蓝组要……在这期节目播出前,于星博上放出跳我们《星期日挑战》主题曲的舞蹈视频,且要至少保留至节目播完!” 观众欢呼雀跃,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铭书只觉得晕眩。上个综艺节目对形象的牺牲也太大了。 舞蹈……确实是他没接触过的崭新领域。 “那么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到此结束了,感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期再见!拜拜!” 所有人对着镜头挥手。 节目录制正式结束。 一下台姜铭书就被带去换衣服了。H市十一月份的平均气温在15℃左右,还是有着凉风险的。 因为此时已经深夜了,大家也没多聚,各自回去了。 姜铭书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里的门,知道乔宛和姜建均肯定已经睡下了,不愿吵醒他们。 结果他这边刚发出一点动静,里面灯就亮了,有人走出来,拖鞋的声音啪嗒啪嗒的。 是乔宛。 “儿子回来了?要吃点什么吗?”她问。 姜铭书轻轻摇头,发现姜建均没在家,猜到他应该在值夜班:“你怎么还没睡?” 乔宛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你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内心有些愧疚,姜铭书劝她赶紧回去睡觉。 乔宛点头答应,放心地回房间了。 留下的人关了灯,在黑暗中待了片刻,才慢慢地挪回房。 …… 第二天,姜铭书打电话给靳培英,跟她说想要一个舞蹈老师的事。 纵使只是为了完成节目的惩罚任务,他也不想敷衍了事。 靳培英自然是听他的。 《星期日挑战》的主题曲难度不高,动作还算简单,不需要太多舞蹈功底,只要你不是肢体非常不协调的人,经过反复练同样可以达到一个不错的效果,很适合新手速成。 在指导老师的培训外加自己高强度的练习下,姜铭书终于录出了一版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舞蹈视频。 默不作声地,他将之上传到星博。 似水流年v:【#星期日挑战#[视频]】 他这一条星博炸出了许多忙着追剧潜水的粉丝。 【???这是啥,有亿点点突然】 【有一个tag诶!流年要上《星期日挑战》啦?Vcal,首综!期待住了】 【看完力,正处于震撼的状态】 【上面的加一】 【?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震撼的……蛙趣】 【这是什么!书书要进军偶像界了 吗!不论是颜值还是舞蹈秒了秒了(狗头)】 【跳这么好你不要命啦!】 【啊?这个人真是全能的吗?我不李姐】 【敢问上帝给他关上的门是哪一扇???窗都开得四处漏风了】 【这个应该是综艺失败的惩罚吧?我看到还有好几个人都发了。流年最晚应该是因为练舞练的吧】 【没想到强如流年都会输。《星期日挑战》,我承认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其实可以看出来书书的舞蹈基础应该偏弱,框架和力量完成度很高,但核心不太稳,中线有时会歪。不过不过!他的表现力真的好强啊!《星期日挑战》的主题曲是节奏很欢快的那挂,他全程表情很到位,动作很舒展,笑起来就让人移不开眼了!真的超有感染力!我原地升天】 【为了一个惩罚任务去学跳舞,他真的,我哭死。】 【……】 蓝组其他人看到姜铭书发的惩罚视频纷纷在底下留言。 文学少年余文学v:【铭书弟弟!!!明明大家可以整整齐齐地一起丢人,你怎么独自起飞了啊啊啊】 是江亚兰呀v:【小明,这样背叛组织不好……至少提前跟我说一下呀,我也来学】 廖咏雪v:【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唐楷老实人v:【有一说一,跳得真不错。比我这个跳了好几年的常驻MC好】 《星期日挑战》真是营销鬼才,这样一整,下一期节目的关注度越发高了。 不少观众翘首以盼。! 第 57 章 剧情转折(慎买) 比《星期日挑战》先到来的是《猎巫》剧集的转折点。 刘月乔是在一次剧荒时随便翻视频网站发现《猎巫》的。 刚开始只是看最近这部剧比较火才打算尝鲜一下,本来她基本上不怎么碰这类题材的电视剧。但是剧情中主角团和反派组织的较量非常精彩,环环相扣、惊心动魄,引人入胜,逐渐让她掉入坑中。 主角们并没有凭借开挂一路平推、摧枯拉朽,有时即使探查到了敌人的居所也不一定能抓捕成功。正反双方的实力对比比较均衡,有了势均力敌的紧张感,让刘月乔是既期待又担忧,完全沉浸于剧情之中,成了《猎巫》的忠实观众。 不过最近几集中,随着TAROT的等级划分制度渐渐浮现,专案组猛然发现原来之前他们面对的都是塔罗的小阿卡那成员,而实际上还有比小阿卡那更难对付的大阿卡那成员。 ——正反双方的实力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TAROT势力的庞大让所有人内心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挣扎和绝望。整个剧情的走向开始变得压抑。 得益于优秀的氛围渲染和剧情设置,作为观众的刘月乔也能直观地感受到这种隐而不发、在沉默中不断生长的压抑。 观众的第六感让她隐约觉得有什么转折要发生了。 这种不妙的预感在何治安被枪击中后达到了顶点。 画面给到ICU外沉默不语的专案组成员。 透过探视窗,可以看见一向来出外勤最积极、最生龙活虎的人现在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紧闭着眼,像是陷入了永久安逸的梦境。 “我们被耍了。”郑学礼的声音有些嘶哑,这是长时间高强度工作导致的,“那是‘塔’故意放出的信息,他在等着我们上当以伺机报复。” 郑学礼揉了揉眼睛,深呼吸道:“抱歉,是我没有做好甄别工作,我应该……” “停。”陈丹敏打住了他的话头,“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是因为我在死者身上找到所谓支持我们错误猜想的‘证据’而继续进行下去的,我也有错。” 郑学礼下意识摇头:“这哪一样我是组长……” “一样的。”陈丹敏望着他,目光温情而悲哀,“学礼,一样的。” 或许是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郑学礼不说话了。 空气陷入了沉寂。 在这时,秋玲突然发声:“小明你在想什么?” 画面切到余嘉明那里。 只见少年垂着眼,面色冷得吓人,然而这冷色又因为紧抿的唇和面上微微用力的肌肉多了几分忍耐之意,像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做什么事情一样。 听到秋玲的话,他轻轻抬眸,向说话人瞥去极其冷漠的一眼:“没什么。” 秋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继续询问什么。 ——她自然知道余嘉明投来的那眼中还含有警告的成分。 作为最了解余嘉明心理状态 的人,秋玲能看出这个人此时一定在想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也许在想怎么报仇吧。 她默默想。 这很正常。她现在也想报仇。别多想。 秋玲不停地说服自己。 刘月乔皱着眉,觉得很不对劲,当机立断地打开弹幕瞅一眼大家是否有同感。 【家人们,小明的表情太怪了,我觉得有些不妙】 【qs,感觉像在想怎么鲨人一样】 【不会吧,小明要黑化了???】 【我觉得小明已经改变很多了,大家相信他一点吧,可能就是为治安受重伤气愤呢?】 【对啊,你看小明甚至连秋玲玲喊他“小明”都不在意呢!这说明他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啊!别多想】 【……】 刘月乔将这个奇怪的点略过,继续往下看。 塔”消失不见后,余嘉明一反往常需要交给他指令才会工作的状态,积极参与各项行动,凭借高超的技术和天才的嗅觉接连抓住了好几个任务关键点,获取了大量秘密信息,使得专案组一扫先前失败的阴霾,破获了好几个小阿卡那成员的据点,顺藤摸瓜又得到了一个新大阿卡那成员“隐者”的信息。 专案组其他成员还以为是何治安的重伤刺激到他了,导致他终于下定决心投入到猎巫的行动中,大家都很欣慰,两年多的朝夕相处、真心相待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力量对比的天平似乎又平衡回来了。 刘月乔一直没再关上弹幕,所以过这段剧情时屏幕上方飘着大家的各种想法: 【我也好欣慰啊!】 【小明真棒!冲冲冲!】 【好耶!就保持这个状态横扫TAROT吧,我最爱的五人组!】 【怎么办,明明是一片光明但我却感觉好不安?】 【这还只是抓小阿卡那成员啊就有点吃力了,不敢想大阿卡那成员怎么办】 【……】 她的感受和下面这几条表示担忧的类似。 怀着隐忧,刘月乔点开了下一集。 标题叫《转身》,不太读得懂,但似乎预示着什么。 “隐者”的ip地址被锁定了。 专案组带着一堆武警前往进行抓捕任务。 然后,月黑风高的夜晚,丛林见证了罪犯的落网。 只是还没等刘月乔高兴一会儿,镜头就切到了在高处隐蔽的少年身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人目瞪口呆。 神秘人,对峙,宣讲,妥协…… 【不是,等等,我大脑混乱了,小明怎么忽然答应了】 【啊???别人说两句就背叛了???什么勾巴剧情啊???】 【林同什么时候能不给大家整活啊?我就想好好看个电视剧】 【不是,林同突然搞这一出不会就是硬凹所谓的“反转”吧???我可去你大爷的】 【能不能好好看完再说话???真是乌烟瘴气】 【……】 屏幕上的弹幕常是观众看到某部分或某句话然后根据“断章取义”的内容抒发出来的即时情感,因此主观性非常重,也很容易被带节奏。 至少上面的想法与感受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刘月乔皱了皱眉,抬手关闭了这闹心的弹幕,专心看剧情和细节。 没了弹幕的干扰她的确注意到更多的细节了——比如,她发现余嘉明似乎对于“恶魔”的出现一点也不惊讶,在对峙中也隐约将“恶魔”的想象扭到另一个方向去……更关键的是,他没把耳麦关掉。这意味着他和“恶魔”的对话完全有可能会被专案组全程听见。 余嘉明这么做是要干什么? 她心中有个想法。 这集结束在直升机上的余嘉明说出“不要叫我小明”时那冷凝、无一丝温存的脸上。 网上立马刷出了成千上万条讨论帖。 作为《猎巫》十级剧迷,刘月乔也将自己的观点发表在了网上。 【看了一圈发现貌似有一些看剧不多思考的人觉得这里的转折突兀?不知道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有人故意带节奏。我先来反驳这个观点。 前文其实对于余嘉明的动作有所铺垫,无论是秋玲发现他的异常还是他后来的积极参与案件,这些都预示着不寻常的改变将要发生。这是很直观的,我不信你看的时候不觉得奇怪。这是转折合理的基础原因之一。 再来到“背叛”这种行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和“恶魔”相持时余嘉明的一些动作和表情——这里不得不夸夸演员了,真的演得很到位——如果你是认真看剧情和画面而不是当作什么电子榨菜胡乱吃几口的观众,一定能从余嘉明的肢体语言和细微神态上看出怪异的点。比如他走前抓悬梯的手[图]和听到组员声音时的手[图],还有这个背对组员们的晦暗表情[图],还有很多很多证据证明他不是真心背叛的。这是转折合理的直接原因。 那么究竟如何解释这一切呢?我个人的理解是,这都是余嘉明故意的。有时候顺着猜测会很迷茫,但以一个观点为结论倒推会让所有奇怪的地方合理起来。如果这是余嘉明故意的,那么他的行为就很合理了:朝昔日好友开枪是为了向塔罗表决心,特意提“小明”这个早就被他们正常化的名字是为了传递信息,一直保持嘲讽却突然被说服其实是演出来为了让恶魔信以为真的戏,对各项事务变得积极是为了让塔罗早日注意到他的存在,在病房前露出那种表情是因为考虑另一条打击塔罗的路…… 至于证明这一切的就是我重刷了N遍找到的一处细节,请看[图]。这是恶魔第二次邀请余嘉明加入时他脸上极快出现又极快消失的神情,慢放十倍我们可以很清楚地找到这个表情怪异的原因——毫无疑问,他在嘲笑什么。为什么要嘲笑恶魔?因为他引狼入室。逻辑闭环。 而关于为什么恶魔那么坚定地认为余嘉明和他们是一路人呢?我认为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他一定干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篡改资料什么的。这些后面应该会揭晓。 总之我很期待后面的剧情。以上。】 她的评论在《猎巫》最新一集底下获得了高赞,足以见得大多数人还是有眼睛的。 原本那些弹幕也被清理了一波,据说是被人举报了。 等她再次重刷这集时剩下的都是对演员的彩虹屁和对剧情的正常猜测。节奏来的快,去的也快。充分体现了互联网的随波逐流属性。 而随着她的这种观点在传播中越来越流行,现在已经有人把这个当成真正的剧情四处宣传了——没办法,不思考的人永远只能做他人观点的搬运工而不能产出观点。 不提这个。 在当下《猎巫》的热度又有所高涨后,《星期日挑战》终于播出了。! 第 58 章 播出 余璐自从上次买了一张《勿忘我》后就粉上了“似水流年”,后来得知姜铭书就是“似水流年”也是毫不犹豫地看起了他的作品。 如今得知“似水流年”要上综艺她自然不能错过,早早在电视机前坐着了,顺带拉上了自己没啥事干的妹妹。 两姐妹在电视机前排排坐,让路过的余璐妈妈忍不住开启叨叨叨模式:“难得回来一趟就知道看电视。” 余璐无辜地看了妈妈一眼,沉思:“要不你也一起看?” “滚滚滚,我才不看。你工作了看看也就算了,小宝还在读高中啊,在家里不学习成绩怎么会好?弯道超车的好时机啊!” 妹妹本来对电视没什么兴趣,听了妈妈这话突然就变成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上次考试考得不是很好吗?学习要劳逸结合。我就要看。” 叛逆期的妹妹是这样的。 余璐很淡定地递过小零食堵她的嘴防止两人吵起来。 “好啦好啦,电视开始了!” 余璐妈妈瞪了妹妹一眼,自顾自坐下了,注意到妹妹有些惊讶的目光投过来她就轻哼一声,“我就坐着玩手机,打扰到你看电视了?” 妹妹立马扭头不看她了。 节目正好放到主持人请出今天的嘉宾。 “哇哇哇!书书今天也很帅气!”余璐一边看一边旁若无人地兴奋说话。 妹妹点评:“确实很帅。但光凭脸还说服不了我。” 余璐翻了个白眼:“人家又不是靠脸吃饭的。靠才华的!” 放到主持人对姜铭书的简单“采访”,余璐激动地手舞足蹈:“《猎巫》里他演得超好!我当时听《悬崖边》就觉得很奇怪了,不像是流年原来的风格,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有天赋的人吗,各项技能都会融会贯通吗?” 妹妹按住她的肩膀,有些意外:“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似水流年啊?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啊。” “嗯……说起来我也不清楚流年的年纪诶。也许是看着显小?他的气质感觉非常沉稳、不像你这个年龄段的人。”余璐思索。 妈妈忍不住插嘴了:“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毛毛躁躁啊?或许人家就这么年轻,只是你不愿意接受罢了。” 余璐:“你不是不看电视吗?” 她妈:“我没看啊,就听你们聊的。” 行,相信你一回。 她们继续看节目。 智力比拼的第一道题就把余璐看懵了。她隐约记得好像有什么简便方法不用一个一个分类出来数,但,她忘了。 还没等她抢救一下记忆,屏幕上的姜铭书就算出来了——后期还给他配了一个“淡定”“学霸”的字样。 妹妹“咦”了一声:“怎么娱乐圈还有人营销学霸人设?都不知道翻车多少个了吧?这也只是一道高中的基础题罢了,吹得那么过。” 余璐虽然觉得节目组这种行为确实有给流年招黑的潜质 ,但面对妹妹的质疑她还是选择回怼:“可是流年自己创作了很多歌曲啊,本来就挺有才华的,用不着营销这个吧?” 妹妹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音乐上的才华和学习上的才华能一样吗?要一样我也能去写爆款歌了。” 余璐“嗤”了一声,表示对妹妹自吹自擂的嫌弃。 她心里还是不太服气,但是毕竟是那个平均学历一言难尽的娱乐圈,她心里也没底,干脆不说话,反正自己喜欢的是流年的歌而不是他的成绩。 后面姜铭书连赢两场,让余璐不断在心中赞叹:“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她不说出来是懒得再跟妹妹争辩什么。 等到那道使得姜铭书黯然离场的柠檬味题,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糟了,流年不会打算走这种一本正经搞笑的道路吧?”余璐一边想一边忍不住想笑。 妈妈在一旁嫌弃地瞥了两个哼哧哼哧笑个不停的人一眼。 妹妹好奇地问余璐:“似水流年的习惯这么老年人?” 余璐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之前根本没上过综艺,也没怎么暴露自身的情况。说实话我之前只是通过作品了解他的。” 妹妹点头表示认可:“那看起来他还不错,专注作品这点已经击败娱乐圈百分之五六十的人了。” “当然。流年可强了,第二张专辑现在销量都破两百万了。”余璐骄傲地说。 听到这话妹妹眉头一皱,态度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说不定是刷的呢?粉丝经济,yuknw,在这个时代论专辑销量,天王都不一定比得过流量。” 余璐:“……” 叛逆期的妹妹,她习惯了。 好吧,她圆不下去了——她妹妹就是个杠精! 余璐在心里狠狠唾弃了妹妹,终于能心平气和地继续看节目。 进行到姜铭书和宁艾的敏捷度比拼时,余璐差点没把刚吸进嘴里的奶茶喷出来:“咳咳咳咳咳,这都是什么造型???” 简直让人两眼一黑。 妹妹:“奇怪吗?我觉得很可爱。” 余璐:“可爱是可爱……但放在这两人身上总是有点诡异的违和感。” 然后就迎来了两人对比极为惨烈的画面。 她们俩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优雅!太优雅了!” 妈妈再次投来看神经病的目光。 余璐一边笑得大喘气一边发问:“我的妈,他怎么做到的?这要是剧本就太离谱了,鬼知道那个球往哪里发的啊?不对不对,就算知道往哪发,如何能躲得这么丝滑啊?” 妹妹也不杠了,认真思考了一下:“我想,他的动态视力和反应力应该非常厉害。” “赞同。” 等到真相揭晓的时候这两个人的表情belike:喵喵喵?你在逗我? 妹妹一脸不信:“怎么可能?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就是 别搞那么多不适合自己的营销就好了。” 余璐主观上很想相信流年,但计算球的运动轨迹这种事情说出来太离谱了,她都有些虚了,因此此处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最后一个集体游戏看得还是很欢乐的。 到结尾败者被水淋时,姐妹俩忽然都不说话了。 妈妈还很奇怪自从看节目开始一直笑个不停吵个不停的俩人咋突然沉默了,抬头想看看情况,就被余璐眼疾手快地挡住了电视机。 她的大女儿讪笑着:“妈,这种东西你别看,我看就好了。” 她的小女儿目光呆滞,作回忆状,似乎被什么东西惊住了。 两人的反应把余璐妈妈气笑了:“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呢。” 她气呼呼地起身回房间。 余璐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回沙发。 她和妹妹对视一眼,眼里是相似的尴尬。 好险,差点就给妈妈看见能让人流鼻血的画面了! 不多说话,余璐已经去网上找刚刚那一幕的回放了——她要好好品鉴品鉴。 妹妹也低头玩起手机。 网上发完电,余璐心满意足地退出软件,转头就看见自己嘴巴死硬的妹妹正在偷偷摸摸地回放刚刚的节目。 余璐:“……” 好啊你还真是个杠精! …… 《星期日挑战》这期节目的反响巨大,不少人留言评论: 【感觉质量回到了以前!《星期日》加油!】 【点进来之前我真没想到姜铭书会是本期笑点的重要制造者之一】 【点进来之前我就知道姜铭书这鬼很帅,但没想到这么帅】 【我能说最后的湿身画面太那什么了吗……】 【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边流下】 【那几道题……嘶。唤起了我不太好的回忆】 【如果我还是高中生我会列出一二三四种做法,并且告诉你你弱爆了,但是我现在是大学生了,只会阿巴阿巴菜菜捞捞】 【好强啊流年!智商肯定很高吧】 【srds还是很离谱啊……某人的人设不要凹得太过头哇】 【我真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有点公认的创作鬼才之称了,为啥还要整这么一出败坏自己的名声呢?】 【不懂,不理解,有点失望吧,唉】 大部分的评论都很友善,但这种质疑的声音也是存在的。 不过原本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声音,然而不知为何忽然被炒了起来,凭空获得了高赞晋升为热评。 接着不断又有营销号开始用耸人听闻的话发起攻势,怎么看怎么像被人狙了。 骂得最起劲的就是老仇人何世剑,大概是有旧恨的缘故,他的话非常直白,都不屑于阴阳怪气了。 何世剑v:【说实话,真的会有人相信某人真的是创作鬼才吗?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就算真的是,营销学霸人设大可不必吧?谁都知道他一天到晚泡娱乐圈,哪有什么时间上学学习啊?一个最多最多就高中学历的人,就别可劲宣传什么学习成绩了,我真替他尴尬。如果他真要营销这个,倒不如先给大家看看他的高考成绩。不敢放出来就别丢人显眼了。】 下面的评论区都是一些跟风的恶评,不堪入目。只能说何世剑这种人都有快一百万粉丝都是一帮没脑子的人帮忙造就的,他们两拨人就是双向奔赴。 很多流年的粉丝看不下去回怼,使得这件事情热度越来越高。 与此同时,“#姜铭书营销学霸#”的黑热搜被买到了热搜中段,并且依靠两边吵架的热度不断攀升达到了热搜第一。 作为专业的经纪人,靳培英一眼就看出这是有人故意干的,人红是非多,红眼病也多。 但她一点也不慌张。 笑话,明明自家艺人就是学霸,而且是真金白银的数竞国一诶,有什么好怕的? 像这样自作聪明的谣言,最容易不攻自破。 她微微一笑。! 第 59 章 公关 就在各种黑言论甚嚣尘上之时,有人忽然扔出了一个一年多前的报道。 ——是姜铭书当年中考结束时地方报纸写的那篇。 抛出报道的人配文:“纯路人,一直觉得姜铭书眼熟来着,找了一下发现原来曾经在报纸上见过。”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位“纯路人”的发现让网友都感觉有点魔幻。 【啊?流年还是中考状元呐?】 【不懂就问,状元吹学霸怎么算营销呢?我儿子要是拿了状元我tm晒晒晒装装装显摆显摆显摆】 【什么走进现实的情节!】 【一直觉得书书的气质就和娱乐圈的某些“顶流”不一样,原来这就是读过书的气质】 【天哪书书以前好青涩!感觉面对记者时有些害羞!现在已经大大方方的了!感动】 【啊,突然发现,那我们是不是不能对着书书发电了?(指人家未成年)】 【(沉默良久)我刚截了《星期日挑战》的某个动图】 【啊这我也(思考片刻)(忽然充满勇气)不怕,难道我们顶风作案还少吗?】 【按照计算,做这个报道时《月夜》应该刚发表吧,是可爱的新人一枚呢!】 这一记重拳确实打了黑子一个措不及防。或许是水军还在等待甲方的指令,星博的舆论环境突然好转了不少,基本上都是承认《星期日挑战》上姜铭书的表现不是营销的。 不过等到水军卷土重来后水又被搅浑了,乌泱泱的网民们再次战作一团。 【中考状元也能吹?有种拿高考状元说事】 【好好笑,初中那点内容随便学学不就能很熟练了吗?高中的难度完全不同吧。他这样一天到晚不上学能学好就怪了,成天拿个中考吹嘘】 【一辈子的巅峰就是中考了吧,这不得多拉出来炒炒】 【?上面的发言看得我血压上来了。难道得中考状元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吗?】 【嗯……中考状元可能不容易,因为这需要运气。但中考考得好还挺简单的,就那点内容,加上H市这几年越来越离谱(简单)的试题难度……】 【确实,我当年都没怎么学,莫名其妙就考了全区前十】 【评论区让我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大家真的这么觉得吗,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引导的啊?我现在快要中考了,但是真的一点也学不进去啊(崩溃)】 【真牛逼的人都不需要参加中考的,直接会被初中提前录取的。结论:某人在虚张声势】 要说这水军背后的人也是会随机应变的,已经在借助舆论挑起公众对中考选拔性的质疑以此弱化“中考状元”这个抬头的含金量了。 这一招实在是幕后之人自作聪明的产物。 不提它能直接为靳培英的后续动作做铺垫,单是“中考想考好易如反掌”这样可能引起广大学子愤怒的话就足够 路人冲烂水军了。 而在舆情吵得最激烈的时候,一张图片彻底终结了这次莫名其妙的被黑风波。 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发的附中CMO参赛选手的合照,画面有点糊,应该不是保密的原因而是拍照老师手抖的锅。但即便如此,姜铭书的脸依然很突出。 这位匿名人士还好心地给了注释:“这是今年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XX附中参赛选手的合照,本次CMO中XX附中共获得了3块金牌,1人入选国家集训队。顺便一提这一个入选国集的人就是某些黑子嘲讽营销学霸人设的那位,嗯,人家真不需要营销。”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不管是黑粉还是路人还是粉丝都怔住了。 底下的评论区前排全是问号。 【?】 【??】 【???】 【我们发问号不是因为我们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真假的?这也太有冲击力了吧】 【我的妈呀,让我搞到真·大佬了???】 【我特意去查了,这个是真料啊!!!官方有贴名单的,指路(网址链接)】 【据我所知,入选国集是不是直接就保送了?】 【回上面,是的,光是金牌可能就降降分】 【那完力,拿不出高考成绩打脸了(假悲)】 【等等,这难道就是流年可以不上学的原因吗!】 【再等等,之前有次采访流年说他有主业要完成,其实就是上学?】 【好家伙,串起来了!回旋镖来咯】 【彻底疯狂!彻底疯狂!彻底疯狂!】 【我都替黑粉尴尬,这下咋黑啊,钱还要不要了】 【xs,这次他们会不会反手喷CMO含金量不高啊】 【……】 多亏之前黑粉的声势浩大,现在“#姜铭书保送#”这个词条都登上了热搜第一。许多原先不关注娱乐圈的人反而通过这种形式认识了姜铭书,让他顺势扩大了一把知名度,可叫黑舆论背后的推手气得咬碎了牙。 话说回来,舆论的主人公此时在干嘛呢? 答曰:在构思MV。 《自律疗法》这首歌的制作已经大致完成,本来姜铭书打算就像以往一样录一个简单的视频传到刷子上就好了,但是靳培英提议可以尝试一下为歌曲配上MV使画面感更强,同时也能给粉丝新鲜感和惊喜。 他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确实很不错,于是现在就在思索整个MV的剧情和画面该如何设计。 期间他也经常和公司请的导演交流想法,整个MV的情节剧本和分镜头剧本在他们灵感火花的碰撞之下逐渐成型。 拍摄过程中恰好下了一场大雪,让导演非常惊喜,紧赶慢赶地拍摄,生怕雪一不小心停了。花了好几天时间终于拍完需要的视频内容,剩下的就交给后期制作了。 忙完MV的姜铭书打开星博想观察一下粉丝的动态 ,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堆歌迷催歌的留言,他们哀哀戚戚地各种卖惨装可怜,光是看看都觉得声泪俱下。 仔细回想这几个月自己的行程,只写了一首歌的姜铭书有些心虚地关掉了星博。 幸好这次准备了个MV。权当作小补偿吧。 他有些愧疚地想。 年末时光,除了个人开始总结这一年的收获和体悟,乐坛一年一度的盛会也即将开启,那就是金曲奖的颁奖典礼。 早在十月份金曲奖就公布了本年度的提名名单,除了一些经常看见的熟面孔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乐坛紫微星“似水流年”。 首次入围金曲奖他就获得了五个提名,包括最佳作曲人奖、最佳编曲人奖、最佳新人奖、年度最佳歌曲奖和年度最佳专辑奖,不可谓不引人注目,称为最强新秀也不为过。 本次金曲奖的颁奖典礼也将是“似水流年”首次出席音乐类颁奖典礼。不少媒体都对最近这位名气直逼一线的话题中心人物十分好奇,早早将采访的重点锚定好。 当天的典礼会全程直播,许多早就在关注这场盛会的观众到点了就把直播间挂在一边当个背景音——颁奖还未开始,前面是嘉宾入场环节。 今年的金曲奖红毯星光熠熠。 先说特邀嘉宾。前有周冀这位经典情歌天王一身低调的黑西装惊喜现身会场,引起一轮震动,后有ECHO全员白西装浩浩荡荡入场,现场照相机一顿猛拍。不少乐坛地位挺高的前辈来助阵,见证一年一度乐坛的大盛会。 本次受到提名的人同样很闪耀。 因为嗓音条件惊艳而被称为“玫瑰夜莺”的乐茜今年带着新专辑参加了此次红毯,类似鱼尾一般的蓝色大裙摆造型搭配她本人特意做的蓝色挑染发型,让人眼前一亮。 去年寒假通过选秀节目爆火造就的限定团Aurra带着他们的二专来到了金曲奖的典礼。为了打造这张专辑,锦河娱乐公司请了几乎可以算作是业界顶配的团队,花费巨大,最终销量却仍然略逊于成团首专,只希望专辑能够在奖项上有所突破,再带动一波销量。 此外,著名乡村音乐歌手曾子彬、被大家戏称为“st专业户”的王冬蕾、美声出身转流行唱法闯出一片天的杨舒涵等等都参加了此次红毯。 不过即便在这群英荟萃的场合,姜铭书的出场依旧没有落入下风。 今天他穿了一身德式风格的西装,典雅低调,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亮眼。 这身西装的设计师就是之前斯尼芬红毯借他礼服的那位,因为斯尼芬红毯姜铭书的亮相非常之惊艳,效果让设计师很满意,这一次的合作应该算是双方再接触的契机,如果顺利愉快,据靳培英说可能会有代言相关的合作。 当他出现在镜头中时弹幕忽然激增了,路人和粉丝都吃了一惊: 【流年这鬼越长越帅了……这合理吗】 【啊,屏幕脏了,我舔舔】 【长得帅又有才,季度使我质壁分离】 【看流年步履飞快想要逃离红毯装低调的样子真笑死我……就你那张脸低调得起来吗】 【当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我的世界褪忽然去了原本的灰暗、变得鲜亮异常,仿佛生长出无穷无尽的繁花。春的色彩在这冬日轻轻驻足。】 【你好会夸哈哈哈】 【这个帅哥叫什么!!!急求】 【……】 等所有嘉宾在座位就坐后,颁奖典礼就正式开始了。! 第 60 章 颁奖 开场表演请到的是Aurra。 这支男团组合虽然资历尚浅但粉丝量庞大,放在开场也是主办方希望能多吸引一些观众。 Aurra表演的曲目叫《VICTORY》,是他们首专的主打曲目,还挺热血挺燃的,舞台效果不错,成功地把场子热起来了。 姜铭书今天也有表演任务,主办方邀请他在颁奖仪式的结尾演唱《暖秋》。 这首歌他发表过钢琴版本和小提琴版本,练习了无数次,按理说应该非常熟练了,但不知为何,现在他在台下看着上面肆意享受舞台的几l人,还是产生了极轻微的紧张。 “嗨!” 忽然有人从旁边冲他问好,姜铭书侧头发现是冷晓光。他身边一圈正是回响乐队的人。 “你一个人低着头想啥呢?”冷晓光就这么一提,并没有真的询问含义,所以姜铭书朝他笑笑没接话后便没有追问了。 大概只是想找个话题打个招呼吧。 “Aurra的表现挺好的。”姜铭书说。 冷晓光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爽。 或许因为之前的事情他对于姜铭书有了亲近的情感,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大实话:“……他们没开麦。好个毛线球!音乐类颁奖典礼就给他们纯跳舞是吧?这件事捅出来指不定怎么被骂呢!公司怎么想的啊。” 姜铭书愣了一下,他之前倒没怎么注意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专业人士云集的大场子,总不至于做这种事吧? 现在仔细听,的确能发现一些端倪。尽管他们掩饰得很好对口型基本上都没出错,但跳那么剧烈的舞蹈怎么可能没有颤音和喘气,稳得跟CD一模一样? ……怪不得冷晓光听不下去要来这里找自己聊天呢。 身为ECHO这样一直坚持全开麦的live乐队成员,他崇尚完全真实的现场演唱,对于假唱的容忍度低得发指。 ——但很可惜,现在越来越多的歌手演唱会都开始变得“虚假”了,仿佛为了表面的“完美无缺”而放弃了舞台本应该具有的鲜活生命力,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更加有缺的结果。 “算了。不关我事!”冷晓光肯定也想到了现在的情况,略感无力道:“反正我们只需要好好坚持自己的道路就行了。” 默默看了眼旁边恢复心平气和继续看表演的人,姜铭书笑了一下,轻声说:“也许……这就是他喜欢你们乐队的原因之一。” “什么?”冷晓光转过头看他,疑惑道。 “没什么。”姜铭书说,“我喜欢你的理念和你的舞台。” 忽然收到了欣赏的后辈的夸奖,冷晓光不由嘿笑出声,“感谢喜欢哈哈哈。其实我一直很期待你的现场呢!” “嗯?”为什么会期待他的现场……? 台上的表演走向结尾,舞台的灯光逐渐暗下来。阴影中那个轮廓似乎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嘻嘻地说了句:“总觉得会 很有感染力!” 他说:“虽然数学学得很好,但意外是个很感性的人呢。我听出来啦。” 姜铭书无言以对,僵硬地低头看手。 对于这种触及歌曲更深处理解的话,他向来不知道如何应对。 灯光缓缓亮起,主持人上台,讲起导入语,算是打断这尴尬的沉默。 两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舞台上。 最先公布的奖项就是最佳新人。 这个其实没什么悬念。对这一年的乐坛情况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本年度的紫微星是谁,主办方想颁给除“似水流年”之外的其他人估计都会被观众的唾沫星子淹死。 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姜铭书没再愣神了。认真说完感谢的话后朝下面的人一鞠躬,便从从容容地下台去,比起斯尼芬多了几l分淡定。 弹幕全在飘“毫无悬念”“正确的”“猜到结局”等。 第二个公布的是最佳作曲人奖。 或许是因为什么无形的规定,此次姜铭书只有《怪物》一首歌入围了这个奖项,这点让他的一些粉丝颇为闷闷不乐。 顺带一提,《怪物》还入围了年度最佳歌曲。毫无疑问,这是一首很有得奖竞争力的歌。 主持人公布最终得主时弹幕上“似水流年”的粉丝都在祈祷得奖,导播也很懂观众地将镜头放在了几l个提名的人身上。 注意到摄像机在拍自己,姜铭书冲镜头微微一笑,偏头和冷晓光说了几l句话,再次将视线投向舞台。 【流年好帅……啊不是,好淡定呐!】 【这俩人居然认识!梦幻联动!】 【哈哈哈哈虽然但是,他们俩之前就联动过了哦,一起完成了一个舞台】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微微一笑百媚生???(有端联想)】 【信女吃素一天,保佑流年拿下最佳作曲人!】 【其实吧按照金曲奖这个喜欢平衡的性格,不拿最佳作曲或许拿最佳歌曲的概率会大一点……】 莫名其妙磨蹭了半天后,主持人终于公布了结果: “歌曲是可以传递故事和情感的。在这首歌里,我们能够窥见冰冷的绝望、浓稠的无助、深沉的悲戚,它不仅映照了现实,更提醒着每个听歌的人,纵使内心一片荒芜,也不要任由自身异化为怪物。” “——让我们恭喜本年度最佳作曲人奖得主,《怪物》,姜铭书!” 镜头立刻切到他那里。 姜铭书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表现,旁边的冷晓光却是比获奖者还激动,从观众视角能看见他那张冷面帅哥脸崩坏地露出“狰狞”笑容的模样。 【笑死,今晚直播的最大受害者诞生了】 【啊啊啊冷晓光你给我住脸!】 【看得出他们关系好像还不错诶!果然认真对待音乐的人会互相好感吗】 在掌声中,姜铭书走上台。 他的发言依旧简短,只是 将刚才感谢过的人又感谢了一遍后停顿片刻,稍稍谈起了《怪物》这首歌创作的背景:“当时确实经历了一些事情,触动比较大。对于音乐我一直心怀感恩,在情感最需要得到释放时,是它提供给我这个窗口。音乐就像大海,毫无保留地容纳我所有混乱的感情。它给了我许多,我也希望能还给它一些什么。所以,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 台下的人鼓起掌。 接下来颁布的最佳作词人奖花落为乐茜新专作词的蒋淑,她是业内颇具名气的才女,得这个奖实至名归。 姜铭书和他的编曲合作伙伴凭借《悬崖边》的编曲一起获得了最佳编曲人的提名,但是遗憾的是并没有获奖。 最佳男女歌手的奖项历来引人瞩目,基本上是神仙打架的场面,与姜铭书这种声乐技能还处在开发状态的人没什么关系。最终最佳男歌手颁给了曾子彬,最佳女歌手颁给了乐茜,争议留待各家粉丝争辩。 别的奖项不多赘述,很快来到了两个年度奖项。 年度最佳歌曲先公布。 尽管有所猜测,但是当“《晚安孩子》”被念出时“似水流年”的粉丝还是有些不甘。更有不忿者激情开麦: 【我对歌手杨舒涵的实力并不多质疑。但在我心里《晚安孩子》确实比不上《怪物》,无论是主旨还是整个作曲、编曲、故事性、讽刺程度。虽然《晚安孩子》是为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孩子作的,具有受到金曲奖青睐先天性的buff,不过我感觉它的立意始终就围绕着“拒绝战争”“保护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这些口号性的、我们都听烂的话,浮于表层,对于战争产生的原因一点也没涉及,在深刻性方面有所欠缺,很难不让人认为创作者就是为了蹭这层buff而写的这首歌,实际根本没有对战争有什么体悟。】 这个观点一发布下面的评论区就变成了战场,厮杀地无比激烈,暂且不提。 接下来就是最重头的戏——年度最佳专辑得主的公布。 这次主持人反倒不墨迹了,很爽快地打开了信封,那流畅的动作看得直播间的观众一阵惊叹刺激。 看到纸上的字时主持人浅浅地停顿了几l秒,然后说起了颁奖词:“蓝色是什么色彩呢?它可以是湖水的湛蓝,可以是天空的蔚蓝,可以欢快,可以忧郁,可以清新,可以深沉……而在这张专辑里,蓝色是勿忘我花朵上星星点点的浅蓝,是温柔的吟唱,是温暖的柔情。它被网络评选为‘2025听完最想哭’音乐的榜首不是因为它悲情苍凉,而是因为它温馨治愈。让我们一同恭喜获得今年年度最佳专辑的作品,它就是——” “姜铭书,《勿忘我》!” 弹幕一瞬间爆发出一大堆“啊啊啊”和“哦哦哦”之语。 【虽然我不是似水流年的粉丝,但不得不说《勿忘我》真的很好】 【《迷思》的质量其实也很高,不过有几l首歌并不适合反复观听所以传唱程度没有《勿忘我》里歌曲高,再加上出得晚,感觉没得奖也不是很意外】 【流年!治愈系滴神!神中神!】 【哈哈哈哈听多了《怪物》和《迷思》,有时候我都忘记了流年一开始凭借是治愈风走红的,尊嘟很喜欢流年写黑黑的歌曲啊谁懂】 姜铭书自己也是惊讶的。尽管金曲奖特别偏爱创作型歌手,但同样也喜欢排资论辈,他以为像自己这样刚出道一年多的歌手还会被压一压,谁曾想竟然能一下就得到这个奖。 镜头捕捉到了他吃惊的神情,也拍下了冷晓光提醒某位获奖人上台领奖的画面。 【终于看到流年不淡定的表情了!满足】 姜铭书整理了一下仪容,慢慢走上台。 这是他今夜第二次站在台上,但又和此前有所不同。 ……这是金曲奖的最高奖项。 他知道透过镜头,有许多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调整了一下话筒,姜铭书思考了一会,缓缓开口:“能再次站在这里我当然感到非常荣幸和感激,但是其实更多的还是惶恐吧。我常常在想,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各位媒体朋友和听众的赞誉,我只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想到一些东西,由着自己的感情用事,写了几l首歌罢了。有时自己回过头再听都觉得羞愧难当,惴惴不安……” 台上说话的人微微有几l分失神,但很快又笑起来,聊起了此次获奖的专辑,“《勿忘我》对我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作品,不仅仅因为这是我第一张EP,更因为它将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复刻的作品,由于某些客观原因。它承载了我当初很不成熟的一些想法,也寄托着‘我’永远无法诉说的言语……所以我真的很高兴它能获奖,像是圆了一个梦,又或者完成了什么人的心愿。总之,真的非常非常感谢金曲奖的肯定和粉丝的喜欢,我会尽量不辜负你们,继续努力的。” 他又深深地鞠了个躬。 台下掌声雷动。 弹幕滚动的速度都变慢了。 【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现在的流年好想哭】 【一直以为流年是很高冷很牛逼的那种人,现在听他的发言才恍然意识到,如果他真的那么“冷”,就不会写出那么多有温度的歌了……】 【我就不一样了,打从一开始我就认为他是一个温柔敏感的人】 【你的歌真的很好听的!不许怀疑自己!打咩打咩打咩!】 【什么客观原因……?】 回到座位上的姜铭书垂着眼,因刚才的发言思绪不由地飘到一些低落的方向,得奖的喜悦都有些减弱。 ……时至今日,他依然挣扎于某种难以言喻的内疚涡流中,难以脱身。 不过好在,每次当他陷入这种纠结时总会有人打断他。 刚开始是谢长宇、巫静,后来是韩明鑫、莫晓,现在则轮到了冷晓光。 “天哪,你临场说的吗?说得好棒!比起那些公式化的致谢词,果然还是这种真情流露的表达更能打动人!”身边坐着的人说,“我倒也想脱稿即兴发挥,奈何队友怕我乱说话。” 说完他还耸耸肩,转过去对一脸莫名其妙的谭里竖了个中指,回过头才发现最应该高兴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开心:“你怎么啦?” 姜铭书抬眼,习惯性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太高兴了。” 既然是共同获奖,应该更高兴不是吗? 机械性的笑容忽然像加上了灵魂似的,好看得令人炫目。! 第 61 章 失控 年度最佳专辑颁发完后整个典礼基本上就迎来了尾声。 弹幕上都在飘: 【今年一本满足!明年见!】 【2026希望有更好的音乐!】 【最后的表演是谁啊?期待一波】 等舞台的灯光再次暗下来,落叶纷飞的背景、暖黄色的灯光以及那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出现在画面中时,本来热度有些流失的直播间人气又一次往上冲了一波。 【我没看错吧!!是流年!!!】 【金曲奖真会选人,直接安排了今年的年度最佳专辑得主来进行闭幕表演】 【流年的第一次live!!!狠狠期待住了】 【救命这个前奏一出来我就知道眼泪要保不住了】 【是我最爱的《暖秋》啊啊啊!年度最佳歌曲没有提名我真的很伤(凋谢)】 台上的人将先前的西装外套脱了、露出里面内搭的白衬衣,领带没有打得很牢固,只是随性地垂着,配上他始终挂着淡淡笑容的优越脸蛋,让人不由感到悠闲、轻松、和煦。 他站在舞台上,手握着话筒放在身侧,身体虽然没有随着音乐律动却并不显得拘谨,体态自然,静静等待着前奏结束人声切入的那刻。 此次采用的伴奏是提琴作为主奏乐器的那个版本。 悠长的提琴声,沉静、温和,与钢琴清澈空灵的和声交汇,间或点缀着模拟叶片轻轻摇动摩擦的声响,营造出秋天既温馨又怅然的意境。 姜铭书听着耳返里的音乐,望着台下看不清面容的人们,思绪不知不觉又回到那个虽然天气已然转冷但却温暖如春的秋日。 他不由闭上眼。 话筒渐渐上移,台上人终于开口。 “…… 秋天把旧叶子揉掉了 把白日剪碎了 它本不该让我欣喜的 本不该让我欣喜 ……” 依旧是干净而美好的音色,清冽、纯净、宁静,含情脉脉。一出声令人仿佛落入一个清爽而温柔的梦——这梦被万中无一的爱意包裹着,又因时因地杂糅了几许若隐若现的怀念。那种绵远牵长但甫一细究便了无踪迹的惆殇似一根细线,从梦的次岸穿过、彼岸穿出,平添几抹叫人不觉落泪的愁绪。 与原来的版本似乎又有差别。 多了几分怀念。 “…… 但是你来了 于是,所有美好 都再次降临 ……” 唱到这时台上的人睁开眼,含笑注视着镜头。他的周身被暖色的光晕围绕。在舞台繁复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显得有些虚幻,但熠熠的笑的神态却是无比清晰地刻在观众的心间,化作另一种真实。 刚刚不停夸歌曲的弹幕在那刹那都卡顿了,旋即以更爆炸的速度滚动。 【麻麻天使在对我笑!】 【本次舞台又名:姜老师用脸鲨人事件】 【他!真!好!看!】 一曲结束,姜铭书退后鞠躬后就下了台,而弹幕仍然没有停止讨论刚刚的舞台。 【天哪你们听出来了吗,流年的唱功好像提升很大欸】 【听出来啦!!!和CD版比明显气息更稳,共鸣也更好了!】 【是的。虽然流年一直没有强调自己的唱功,我们也都被他的创作能力吸引住了目光,但实际上他在唱歌方面完全不弱啊。音域较广、音色好听、音准不错、音质也很赞,再加上他清晰的咬字和超强的情绪感染力,在新一代歌手中都能拿得出手。更别提他还在不断精进】 【反正我就很喜欢踏实提升自己的人】 【……】 2025年的年终金曲奖颁奖典礼到这里就结束了,而它带来的影响却还没结束。 各方媒体竞相报道: 《五个提名三个获奖,今夜金曲奖最大的黑马竟然是他?》 《金曲奖年度最佳专辑最终花落谁家?》 《一曲谢幕表演惊艳众人,他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唱功》 《金曲奖颗粒无收的背后反映了Aurra目前专辑制作的什么问题?》 在各平台上姜铭书最后《暖秋》的全程录像播放量已经突破了千万,又带动了一波《勿忘我》的销量。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直播间关闭了,但其实现场的人还没有散完全。 “我就说没错吧!”冷晓光冲走过来的年轻歌手挑挑眉,非常有感染力的舞台!让我一个奔三的人突然有点伤感哇。??[” 他拍拍姜铭书的肩,力度还挺大,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传达他的欣赏。 姜铭书从刚刚玄妙的状态中回过神,“谢谢夸奖。” 似乎想到什么,他又笑起来:“我之前说很喜欢ECHO的话,不是假的。” “那敢情好,双向奔赴了。”冷晓光调侃。 简单聊了几句,颁奖典礼后的晚宴就要开始了。 如果说颁奖典礼是光鲜亮丽的,是风光无限的,那么这之后的晚宴则充斥着各种利益纠葛,是光栖息的阴影处。 是谈生意合作、拓宽人脉的场合。 姜铭书对此需求不大,但是身在圈内就无法完全脱离这些、不能一点人都不结识。获奖后连晚宴都不参加很容易给别人落下高傲自大的印象,导致风评变差。 不管怎么样,他始终倾向于和他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待很久,只是装个样子,差不多时间就撤了,没有打算参与任何生意与合作。 不过作为今晚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就算姜铭书只是在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仍然会有陌生的人不断前来攀谈,面上带着隐隐或谄媚或嫉恨的神色,令人颇感无趣。 不少人是端着酒杯来的,一律被姜铭书以“没到法定饮酒年纪”这个理由拒绝了。识趣的自 然明白这是不想多交流的意思,简单聊两句便会自觉离开。 ——但是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那么识趣。 比如现在,姜铭书拒绝喝酒的邀请后,那人还要自作聪明地劝酒,嘴里说着:“大家谁是真到年纪才喝酒的呀,不要这么不懂变通嘛!喝一点又没关系,这里没监控的。”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一边又把酒杯往前递了递,咧着嘴露出我懂的??[”的古怪笑容。 姜铭书都能闻到从他嘴里出来的熏天的酒气。简直让人发呕。 估计喝大了。 他有些厌恶地皱眉,很快又克制住表情,尽量保持平静地回道:“抱歉,我真喝不了。您喝醉了。要不还是去一边醒醒酒吧。” 也不知道他哪句话触怒了这个醉鬼,面前之人忽然眼睛一瞪,有些忿忿地指着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酒杯歪歪斜斜里面盛的酒差点要洒出来:“才……才刚得几个奖,就……就趾高气昂了是吧!”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来了旁边人奇怪的目光。 被很多人看着,醉醺醺的那人忽然充满了勇气,越说越大声,仿佛在发泄自己多年的不得志:“我……我辛辛苦苦写了那么多年的曲子,没人听!没人!听众都是低……低俗的!根本不在意我这种高雅的艺术!好……好不容易今年终于被有审美的人发现了,提……提名了最佳作曲人,结……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反而是你!一……一个连酒都喝不了的小鬼,嗝,得、得了这个奖!”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用那种嫉妒和不甘的目光盯着姜铭书,怒火中烧之下像是失去理智般地,直接将酒杯里的酒朝对方泼去。 姜铭书措不及防,下意识低头侧身,还是不免被猩红的酒液撒了半侧身体。 酒液从他的黑发尾端一滴一滴掉落,坠在他已经被酒精浸透的白色衬衣上。 事情的发展惊呆了围观的众人。 因为与事件主人公谁也不熟,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有默契地保持沉默,没有一个人上前掺和。 “哎呀,刚得奖就被红眼病泼了一身酒,有点惨。”这人虽然说着“惨”但语气中并没有怜悯之意,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可见红眼病不只醉汉一个。 姜铭书用手缓缓擦掉脸上的液体,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 一直以来都好似印刻在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抹去唇角时常弯起的弧度后才令人惊觉,原来这张脸不笑时是多么冷清、空洞,让人心生胆怯。 明明处境很狼狈的人格外平静地说:“所以,你很嫉妒吧。” 醉汉怒目而视,被这句嘲讽的话戳到痛点,眼里冒着火光。 “实话说我应该同情你。你就像是一个群体的缩影,总将自己的不得志归结于外因,从不反思的同时还将怒火倾泻于错误的、表面的攻击对象,未真正触及造就你失败的内核。” 他又笑起来,但这笑容和原来的截然不同,带了几分讥讽和妖气。 “你的歌我也听过。除了今年这首获得提名的歌,其他的歌曲每一首都有各自的硬伤,但始终不变的就是曲子中自以为是的感觉,很讨厌。你写歌时肯定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自己全部的技巧和才能展现给听众吧。只是光是专注炫耀自我而不考虑听众接受和理解的程度,更不在意音乐能够传达的情感,不外乎被听众批驳为‘毫无感情’‘无聊的前卫’了。你配得上。” 他的话刺痛了醉鬼脆弱的神经,“你……你懂什么音乐!??” 姜铭书厌倦了和他交流,拿起一旁的外套就从神态各异的人群中穿过。 坐上车,司机还疑惑地询问他怎么一身酒味。 “不小心把酒洒在身上了。”他简单地回复。 司机见他神色有异也没多追问,尽职尽责地开起了车。 今晚的月亮意外很亮。 撑着手望窗外,观月的人抿抿唇。 刚刚他…… 做了过激的行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没有以这样的语气跟别人对话过。 ……太不像话了。 明明直接走就好了,不过就是在以前看来很一般的侮辱啊。 难道听惯了夸奖对于指责的耐受度就下降了? 低下头,他阖了阖眼。! 第 62 章 《自律疗法》 靳培英在听说晚宴上的事后气得在办公室大骂:“闫志利这个混蛋!老娘自己疼都来不及的小孩竟然被他给欺负了!你给我等着!” 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不停地联系别人的样子让外边的见习经纪人瞧着都有些害怕靳姐气坏身体。 想搞闫志利并不难。从他敢于酒后发疯的行为上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管不住嘴巴的,在坚信自己“怀才不遇”时尤其。 靳培英随便托人找了一些资料就发现他曾经发表过很多激烈的言论,骂听众没眼光、骂合作的歌手唱毁了自己的歌、骂世道不好狗屎当道…… 再刨开来找,还能发现这个人因为郁郁不得志染上了□□的不良习惯,闹得妻子和他离婚,然而离婚后仍然没有戒掉…… 总之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这么多料被放出去,让吃瓜群众很欢乐的同时,也基本上宣告了闫志利无法再在娱乐圈混下去这件事情。 不知情人只以为闫志利是东窗事发,没捂好脏东西。而知情人则知道是这个家伙招惹了姜铭书的缘故——谁不知道姜铭书是映艺主捧的艺人,宝贝得很,被旁人莫名其妙侮辱他们自然要反击。 闫志利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但姜铭书在圈里的评价逐渐变成了不好惹那挂,从他本人的性格到他的靠山。 暂且不提。 《自律疗法》的MV制作完成了。 于是姜铭书在星博上宣布了歌曲的消息。 似水流年v:【新歌《自律疗法》几天后将上线爱乐云,敬请关注】 底下粉丝表示: 【有新歌,好耶!但三个月就一首歌,流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呜呜呜你再说一遍,夺少首歌?!!】 【流年已经究极进化为鸽子精了,咕咕】 【《自律疗法》?好奇怪的名字。不管了先期待一波】 在粉丝的等待中终于到了歌曲发布那天。 等候良久的粉丝涌进爱乐云,然后突然发现——这首歌居然是有MV的! 【哇!第一支MV!】 【虽然MV不能完全弥补我这三个月来日思夜想新专辑的忧伤,但还是被安慰到一点的】 【都闭嘴都闭嘴,专心看!】 在热闹中,MV的画面出现了。 入目是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外套、戴着金属框眼镜,在桌子前专注作业的人。他的脸在桌上台灯暖黄色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一派严肃和认真,像是一块纯木,气质沉稳安和。 【开屏美颜暴击】 【vcal值了,居然有流年出镜!】 【这个造型帅出天际!这么好看你不要命了!】 【书书这是在干嘛呀?】 镜头人的背面由远及近,最后定格在桌面,清晰地给出了答案。 只见圆木桌子上整齐而有规划地放置着一些手工材料,有玻璃球、软木塞、闪粉、甘油、 UV胶、紫外线灯等。画面中的人低垂着眼,专心致志地在用丙烯颜料为手中铁丝做成的银树上色。 一根,一根。 ?想看丹棘无忧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吗?请记住[]的域名[( 他刷得不紧不慢,非常有耐心。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坐在长椅上的粘土小人。 此时音乐还没导入,整个MV只能听到毛刷轻轻扫过的声音。 上色完毕,那人就将铁丝树静置,静静等待颜料干透。等待间隙,他便转过头,望向窗外的雪景。 银装素裹。 一片纯净。 画面逐渐升高,在到达天空至高处时又开始回落,与此同时一阵欢快的旋律响了起来。 节奏明快撩人、音色又带着神秘金属质感的萨克斯作为主奏乐器,无端为整首歌带来了欢乐童谣的感觉。配上手风琴和铃铛的声音,令人仿佛置身于节日的欢庆中。 【这个前奏好抓耳】 【可爱的风格,新奇】 【之前流年是在做水晶球吗】 从天空一直向下,画面再次回到地面时已然不是原来满目银白,而是成了一个一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游乐园! 【这个音乐和游乐园莫名很搭hhh】 镜头深入人群,以第一视角环顾了四周。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粉红的摊前,甜蜜的情侣共吃一个刚卷出来的。 拿着气球棒的游行小丑前,小孩子跳着争着要最好看的那只气球。 远处的各项游乐设施里更是传来连音乐都遮不住的欢声笑语。 在一片欢腾的人海中,画面中那个坐在旋转木马前长椅上一动不动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出。不仅因为他相对于周围的静止,也因为他穿的全黑服装与这片绚烂色彩相排斥。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这身影一看就是流年(确信)】 【剪辑素材又要多了】 【话说书书坐在那里干啥呀,一起愉快地玩耍吧~】 画面不断逼近那个坐在长椅上的人,观众终于可以看清楚他此时的状态。 ——坐着,闭着眼,好像在沉睡,但背却直挺挺的,坐姿端正不倾斜。 【好家伙,我愿称之为最强睡眠质量】 在这条弹幕刚飘到画面中央时,画面中人缓缓睁开了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中带着些许茫然与迷惑。 而在他睁眼后,人声恰如其分地导入了歌曲,仿佛一个戴着礼帽的表演者结束了与观众的互动,终于开始了叙述。 【啊,这个人声真是神导入】 【被惊艳到了!(指人也指歌声)】 【不得不说,流年的声音真的非常有辨识度】 接下来穿着黑衣黑裤的人站起了身,向前走了几步。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动作十分缓慢且僵硬,像是要用尽力气才能控制自己的肢体挪动一毫米。而他的瞳孔也因为自己行动困难这个事实微微放大,显出不可置 信和困惑。 【这是演出来的吗?流年还是个人吗】 【有什么的,你把我从地里挖出来我一样能做到】 画面中人艰难地行走着?[(,很快吸引了一堆人的目光。 他们呼啦啦地涌上来,一脸兴奋地指东指西,应该是在问他要玩什么项目。 被围住的人用力地摇摇头,面上浮现出几许身体条件受限的无奈。他拒绝了邀请,尽管自己对于那些充满欢笑的游乐设施心动不已。 不料围上来的人齐刷刷地笑了,以百分之一百的同步率摇晃着手指、摇着脑袋,让人不由脑补出他们会说出的话:“不要紧!” 又或者:“你很快就会好的!”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拍着中间人的背表示安慰,然后在中间人奇怪的视线中将之带到了最近的旋转木马里。 【这些人咋这么奇怪呢……】 【辣么多人整齐划一地做动作给爷看出惊悚感来了】 【主人公有啥特殊性啊,他们为什么都过来帮他了?】 直到坐在旋转木马上,他还是没回过神,与观众一样对目前的情况感到不解。但是渐渐地,随着旋转木马的启动,周围人顺着风带过来的笑声也感染到了他。 这些笑声仿佛具有无上的魔力,足以融化任何人冷酷的心。 画面中,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眼中映出了灯带的缤纷,而这缤纷又衬出他眼中跃动的逐步加深的愉快。 在情感达到阈值时,那张做任何表情都很费力、僵硬的脸上忽然自然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无比惊艳,但因其转变之快还是令人感到莫名怪异。 他比先前更流畅地抬起了手,冲底下帮他坐上旋转木马的人挥挥,惹得下面的人欢呼起来。 旋转木马转动过程中副歌切入,手风琴的声音在和声部分得到了突出,与陡然升高的人声音调相映衬,有层次不刺耳的高音使人头皮发麻。 【妈耶,流年的唱功又双叒叕进化了】 【说不出骚话,只会说“wc”“好听!”】 【猜想:难道玩游戏能让主人公恢复正常?还是说是需要感到快乐?】 第二段主歌开启。 惊人的高音结束,平和而轻快的歌唱返场。 画面闪回最开始的工作室。 现在戴着眼镜的人正在往涂满UV胶的软木塞上粘那棵上了色后从银色变成枯褐色的铁丝树,粘完铁丝树后又将一旁等待已久的粘土人按在胶上。 两者都固定牢,软木塞就被移至紫外线灯下照射。 【姜老师手工课开课啦!】 【那个粘土小人坐的长椅咋越看越像之前出现过的游乐园里那张?】 画面拉远,观众得以窥见室内的布景。 除了一张工作桌和一只工具柜外,整个房间都被一排排的展示柜塞满,而那些展示柜上都摆满了形态各异的水晶球! 【我去,这是水晶球的狂热爱好者啊】 【(小声bb)也可能是卖水晶球的】 【好漂亮啊这些水晶球!想要!能给个链接吗】 窗外的雪依旧下得很大,在风的作用下几点白色自没有关上的窗门中飘入,落在桌前之人肩上,慢慢地消融。 画面落在撑着手、望着紫外线灯的那人身上,而后应景似的,在逐渐上行的歌曲情感中,再次回到游乐场。 一身黑的人从旋转木马下来后动作就流利很多了,连带着表情都生动了一个度。 接下来他又玩了好几个项目。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脸上不由挂上了喜悦的笑,还感激地朝先前帮助鼓励自己的人道谢。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如今他穿着明亮色调的服装,俨然完美地融入了游乐场的氛围中。 大家一起载歌载舞,笑语飞扬。 现在,这座游乐园里再无异类,有的只是幸福的人儿。 【这就是所谓的“疗”吗?(若有所思)】 【猜测一下,疗法其实就是适应?通过融入的方式遮盖掉不协调?】 【WTF笑得好好看……咳不是,就是突然想到,之前游乐园里的人都是这样笑的,后背一凉,不会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联想一下那个粘土小人,所以起初动作僵硬是因为他是粘土人?那后来为什么自如了?难道粘土人成真人了?】 【又或者他们从始至终都不在真实里?】 弹幕的讨论变得热烈。 画面回到“水晶球室”。 穿着卡其色风衣的人已经将白色的闪粉、甘油和水注入了玻璃罩,正在处理软木塞进行封口。 此时歌曲来到最后一段副歌。 观众忽然发现这段竟然是原本仿佛立于故事之内、专注做手工的那人唱的。 明明在此之前的画面里他从未对过口型。 随着末句“我活在幻梦但这又如何”被唱出,歌者满意地将完成了的水晶球倒置过来,放在桌上。 自己则是趴下来,侧头看着水晶球。 玻璃球中,白色的闪粉缓缓而下,落在枯木、长椅、粘土小人上,好似人间下了一场盛大的雪。 萨克斯的声音减弱。 在最终消失无声之前,画面给到游乐园。 只见原本热闹非常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灯光如常,其余的人却保持着各自的动作,一动不动,犹如失去了灵魂的人偶。 而不知从哪来的雪,落满了各人的头顶。! 第 63 章 隐忧 有一种理论认为,作品一经完成,就脱离创作者,成为独立的存在。 《自律疗法》MV底下的评论间接证明了这点。 不论当初姜铭书和导演一起构思时所想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如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观众的理解。 鉴于“盯帧侠”的存在,MV中一些细节被发现了,比如,展示柜中的水晶球里封着的赫然就是有游乐园中路人形象的粘土小人——这个发现使得“游乐园世界不是真实世界,游乐园中人不是真实之人”观点得到了广泛认可,由此又与MV结尾处水晶球内“下雪”、游乐园跟着下雪的内容相呼应,衍生出了类似“火鸡与农场主”的解读。 有人则着眼于游乐园中主人公表现的变化原因。一说游乐设施与笑声隐喻着欢乐,无休止的喜乐麻痹了神经导致了变化,是自我说服。一说这是一种为了融入人群的适应性变化,是群体心理的暗喻。 有人以音乐为密钥,认为整首歌节奏欢快、旋律轻松,搭配上铃铛,始终带着俏皮意味,但是复杂的编曲部分除去那些听得出的乐器,还重复出现了一些不甚明显的、电子音效合成的下行音阶,仿佛在节日的欢庆中暗藏着危机,表现出诙谐调子下歌曲的双重性。 还有人根据标题的别称——自我催眠疗法——得出主人公、或者说游乐园所有人,其实都知道这是一个虚假的水晶球世界,但通过唯心的方式欺骗自己保持了对世界真实性的认可。而“自律”这种说法多少带有一点讽刺意味。 讨论到最后,大部分人能够得到的结论大概就是:这是一首挑战现实存在性、带有狂欢色彩的歌曲。但它的狂欢不是为了欲望,更像是为了摆脱一种人为难以操控、难以逃离的状态——就好比粘土之躯终归无法真正自如地行动。 值得一提的是,任何歌曲,如果光依靠他人的解读抬高自身,而本身并不动听,这是立不住脚的。 歌曲质量才是歌曲值得被解读的根本原因。 抛去那些杂七杂八的高大上因素,《自律疗法》发布第一天就空降新歌榜首位,靠得更多是轻快迷人的旋律。 而对于一如既往强势登顶的某人,粉丝表示已经习惯了。 【如果哪天流年发歌没这动静,我都能预想到yxh会如何铺天盖地说他“江郎才尽”了,啧,太强也是种罪过】 【xswl,看到曾子彬发星博调侃发歌时间撞车,话语间尽是无奈】 【只能说,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你们都关心流年飞得高不高,只有我关心流年飞得累不累!】 在姜铭书发歌后,刷子音乐区就涌现出了一大批翻唱,还有扒谱进行乐器演奏的、用计算器演奏歌曲的等等,在热点风口狠赚了一波流量。 除了音乐区最热闹的就是影视区了。 得益于此次放出的大量怼脸镜头,粉丝做了不少舔颜向视频,简直颜狗盛宴,其中几乎每个视频都要出现的一帧就是他坐在旋转木 马上朝镜头绽放笑容并挥手的画面,让人直呼“初恋的感觉”。 还有大神用《猎巫》中的画面与此次MV的画面进行了混剪,做了误导向视频,让底下单纯的路人信以为真不停地问演员和电影名字。 ?丹棘无忧的作品《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一个MV,同时认证颜值、唱功和演技,不愧是你】 【在线等一个姜姜电影上映时间】 【已知:人无完人。又:姜铭书是全能的。推导得结论:他不是人。】 网络上热闹非凡,而被粉丝夸上天的那人已经宅在家里好几天了。 自从上次晚宴后,靳培英就非常担心自家艺人的心理状态,毕竟是个未成年,留下阴影就不好了。于是不仅催着姜铭书去休息调整、强制要求他给自己放假,还跟他说以后类似的场合不需要去。 “你只要专心创作就好,其他的我会安排。” 当时她直直望进姜铭书的眼睛,郑重地说。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关切与忧心。 而他也觉得自己的情绪管理退步了,所以听从了经纪人的话。 反思自身后,他买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打算在休假期间。 虽然说姜铭书并不认为当初对闫志利说的话无礼,毕竟他只是阐述事实,也的的确确因为这个人对听众不尊重的态度感到恼怒,但考虑到此时的身份是一个公共人物,这种攻击性较强的应对方式让他对自己很不满意——他始终希望将平和温暖的一面展现给粉丝,而不是歇斯底里、敏感弱势的一面,哪怕仅露出一丝一毫。 ……那会让他想起前世刚知晓父母所犯罪孽时痛苦的自己。 放下手头的书,姜铭书抬头活动有些酸痛的脖颈,抬头看了看房间内挂的钟。 已经五点半了。 乔宛和姜建均大概在一个小时后到家。 他起身去厨房做饭。 这件事是他提议的。最近他在家,就想要为那两人做些什么。在能帮上忙的情况下还让忙碌了一整天的人回家操劳,不好。 少年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食材放于清水下冲洗,再以娴熟的刀工将它们处刑,清爽地分盘,然后开火。 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有丰富的下厨经验。 做完后装盘,放进保温箱。 虽然只是些简单的家常菜,却莫名地诱人,散发着阵阵香味。 洗完锅后擦擦手,姜铭书回房间拿出先前看的书,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静等家人回来。 客厅阳台的玻璃门没关紧,阵阵凉意窜进屋内,令他有些打颤,不得不起身关门。 关门时他不经意一瞥,冬天天黑得早,外头已然是一片漆黑,唯有小区的路灯还亮着。 远方有一辆车驶入小区,车灯像一双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 从依稀的形状分辨,不是他们的车。 姜铭书看看挂钟。 六点半了。 以往这个点他们已经到家了。 “怎么还没回来……”他自语。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忍着不安,姜铭书拿手机打算拨号。 不过还没等他拨出去,一个电话就进来了。 是乔宛。 无缘无故地,他松了一口气,接通。 “儿砸?” 听筒对面的环境有些嘈杂,像是在什么人多的地方。乔女士的声音也显得有几分疲惫。 姜铭书微微皱眉,应了一声。 乔宛接着说:“我和你爸有点事,会晚一点回来。你自己吃嗷。别等我们啦。” “没事。菜放在保温箱了。我等你们一起吃,不饿。” “这……” 姜铭书打断了她:“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乔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在超市呢,买点东西。” “爸呢?” “他……在结账!” 姜铭书叹气:“乔女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会撒谎。” 乔宛:“有啊。你老子说过。” 姜铭书:“……” 理直气壮的语气竟让他有些安定下来。 对面忽然传来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乔宛匆忙的解释:“反正我们没在作奸犯科,安心啦,我先挂了啊——你好好吃饭哦。” 这一通电话让他一头雾水,不明白那两人在搞什么。 不过既然人没事那做什么都无所谓。 饭,几点吃都行。 而另一边挂断电话的乔宛望着走出来的医生,急忙忙上前询问情况。 今天快下班时她接到姜建均给她打的电话,说他突然有点心悸头晕,骑不了电瓶车,希望她回家时捎一程。 这一听就不对劲的情况乔宛必不能不上心,接上人后不顾对方一直强调“没什么大事”“已经好了”,转头直接去了医院检查。 好在今天人少,忙半天挂好心内科的号,送倔得要死的丈夫进了心电图室才有工夫跟儿子通话。 还没等医生跟乔宛解释完情况,穿好衣服的姜建均走出来插话。 “没啥大问题,好好服药好好休息就行。” 医生无奈地看了眼这个刚刚做心电图期间就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没病的人,不理,继续和乔宛说:“专业的词我就不说了,但他的心电图是有点奇怪的,很少见,QT间期短了,还是要注意。如果有比心悸更严重的情况发生一定要回来复查,这种情况搞不好会有突发性的昏厥,不认真对待要做手术的。” 乔宛一听可能要做手术,立马变得异常认真,记下了后来的一系列医嘱,然后和医生道谢,拉着嘟囔着“没那么严重”的某人上了车。 她瞪了姜建均一眼,责备这人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俨然有些生气了。 这下姜建均也顾不上逞能了,认错认得很快。 “要跟儿子说吗?”乔宛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必要。除了能让他担心没啥用。再说了我的身体——” 姜建均后半句“我自个知道”还没说出口就被乔女士一个凌厉的眼神给清退了,老实改口:“我会好好遵循医嘱,没什么问题。”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终于到家了。 见到两人平安归来,姜铭书终于放下心,也为自己先前的胡思乱想懊恼。 总是这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 他想。! 第 64 章 《猎巫》大结局 在年末的热闹中,2026如期而至。 《猎巫》终于迎来了大结局。 大结局当天开播之时网络收视率和电视台收视率都创新高,“#猎巫大结局#”登上星博热搜前三。 电视剧后期的视角逐渐转入塔罗组织,主要围绕余嘉明展开,其中间或穿插着专案组的行动。由于姜铭书出众的人气与演技以及人设的出彩,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电视剧后期入坑,又因为紧张刺激、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的卧底情节而彻底化身剧迷,《猎巫》凭借口口相传越来越火。 不少人翘首以盼故事的终章。 【最后一战了!小明已经成功把消息传给警方了!一定要赢啊!】 【啊啊啊我既激动又紧张,之前有伏笔感觉“恶魔”有点怀疑小明,千万别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啊!】 【专案组每个人都要完完整整的!球球了!】 【泼个冷水,感觉小明不太会有好结局了其实。他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做了很多坏事,事情严重性和之前被养父母利用盗取信息和资金完全不能比——有一些可是在协助杀人啊。就算他在这期间一直给警方暗戳戳传递情报,但毕竟从没有得到上级指令,无法算作真的卧底,最后的结局很难说,反正被监管是可以被预见的】 【唉,是这样的。我现在只希望小明能完美撤离,回到光的一面去】 在观众们的紧张中剧情不断地向下发展。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警方成功定位到会场后,完成了隐秘的包围,然后在交流会中途突然切断了电源并且往会场中间扔进催泪瓦斯,快速实现控制全局。 看到一个个身穿特警服装戴着防毒面具和夜视仪的人冲进一片混乱的大厅,举着枪围住了惊慌失措的犯罪分子时,弹幕一片叫好: 【帅帅帅!】 【看这些该死犯罪分子花里胡哨的面具一个个被摘掉被迫露出原型气急败坏的模样真是太好笑了——该!叫你们把人命不当一回事!】 【好爽啊!加油!一鼓作气!】 【兄弟们有些不对劲啊,这个大厅里好像没有小明咋回事】 【完了完了!小明刚刚被“恶魔”和“皇帝”叫走了!他们到二楼去了!现在外面动静这么大很容易就猜到出事了!加上“恶魔”之前对小明的怀疑……】 【我去!啊啊啊快上楼!快救小明!】 导演很懂观众地切了镜头,把视角转到余嘉明身上。 其实主要是“皇帝”有些话想跟“倒吊者”讲——在一次又一次的表现中,“皇帝”对于“倒吊者”越来越放心,已经有点将之往组织的继承者方向培养,现在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想让他在众人面前过个眼,彻底将“倒吊者”推到组织台前。而“恶魔”作为“倒吊者”的引路人本应该高兴,但他最近对余嘉明起了疑心,这次是不放心所以偷偷跟上的。 却不曾想还没等“皇帝”说几句话,外边就传来了异动,“恶魔”脑筋一 转顿时什么都连起来了,正要现身高声提醒“皇帝”“倒吊者”就是叛徒时,余嘉明就很果断地夺过身边还没来得及防备的“皇帝”的权杖,并利用权杖的枪械机关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跑的眼前人。 全程根本没有一丝犹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二楼天窗照进来的光里平静得要命,只有无尽的冷静。 行云流水一般直接瞄准命脉的杀招让观众都惊呆了。 【小明动手杀人了!这下真不能回头了!我的妈】 【呜呜呜这应该可以判正当防卫的吧?如果不杀了对方自己就会被杀什么的……】 【但是这个很难界定吧……】 【演员演得好好啊,真的让我感觉到小明是有性格缺陷的人了……这眼神好吓人,冷静得不像人类,像经过精密计算的机器】 【小明要和恶魔一对一了咋办!小明只是一个柔弱的技术人员啊!】 【不慌不慌能赢!小明有皇帝的枪!进这个会场大家都不能拿武器的!恶魔应该也没有带才对!】 这条弹幕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因为“恶魔”是偷偷跟来的,没让这两个人发现,所以此时他出其不意的偷袭让余嘉明也措不及防。“皇帝”那外形炫酷但实战效果没那么出众的枪被摔在了一边。 两人一边争夺那杆枪一边扭打起来。气氛十分紧张。观众都不敢呼吸了。 余嘉明毕竟只是个技术人员,战斗力非常有限,被“恶魔”拿到枪后他避无可避终于中弹倒地了。 弹幕都发出一声凄惨的感叹:【小——明——】 “恶魔”望见眼前人逐渐没了动静,以为他死了因此放松了警惕,打算先逃跑以免被抓住。结果不曾想地上那人并没有真的死掉,趁他走到窗前打探外面情况的时候挺着一口气就抱住他的身体死命地往窗外倒去。 两人一齐掉下楼。因为余嘉明死死地摁住“恶魔”的身体不让他调转过来,“恶魔”结结实实地做了肉垫,又恰好头砸到了窗台下正对的一块岩石,登时血肉模糊、陷入昏迷。 在观众心惊胆战的注视下余嘉明一边不住地吐血一边强撑着站起来,端起那杆枪对着“恶魔”的头就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后,那个体力完全透支的人终于撑不住了,身体撞击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与之一同响起的是楼上窗户边人对无线耳麦说话的声音: “从二楼的痕迹来看TAROT之间应该发生了内斗,原因未知……” 意识已经处于昏昏沉沉之间的余嘉明忽然无声地笑了。他躺在地上,笑起来的时候鲜血从他的嘴边流出,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凄惨极了。 “说得也没错……”他喃喃,闭上了眼睛,“内斗……很贴切。” 他从来不是因为什么道德良心、什么正义邪恶而行动的。他很自私,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旁的人一概不管。做组织那些腌臜事时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确实如“恶魔”所说,是天生属于黑暗这一边 的…… 就这样吧。 余嘉明的呼吸轻轻地停止了。 ——这个一生都在被人利用的孩子最终死于自己对自己的利用。 他不知道的是,和窗边的特警通过无线耳麦对话的人就是自己熟悉的专案组成员。 在听到现场特警描述的“内斗”场景后,专案组的人立马就明白过来这是余嘉明,大声地在耳麦里说: “不是内斗是我们的人!一直在这个组织里秘密传递消息!大概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你看到他了吗?他现在怎么样?快确认现场情况!请一定、一定要将人安全带回……” 说到后来,耳麦里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但是很可惜。 弹幕此时已经绷不住了: 【呜呜呜我真的好伤心啊……小明怎么死了呢】 【好刀……小明到死都觉得自己和警察不是一路人,但是其实大家早就已经把小明当成自己人了……】 【我的小明!我的小明!这个其他都很美满就他死掉的结局,真的很难让人冷静】 【结尾来一刀是吧?林同真有你的!】 【虽然但是,林同真的很会拍好看的人……小明那个面朝月光躺在血泊里无声笑的画面好震撼,和当初抓捕“隐者”时小明站在崖顶上大风吹开他的头发的画面可以并肩位列为《猎巫》神级镜头了】 【夸演员的话我已经说累了……最后那个眼神戏,绝了。不说话都能让人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在热烈的讨论中,《猎巫》大结局播完了。 “#晚安小明#”直接冲上热搜第一,后面跟了一个“爆”字,可见《猎巫》这个人气低开高走到后期究竟有多高。网络上关于这个结局的哀嚎不绝于耳。 姜铭书凭借余嘉明这个角色圈了不少粉,星博粉丝数量一举突破了两千万。 许多人被电视剧伤得太深,想看看现实中的演员的照片以便能说服自己“小明还活着”,然而摸到演员本人的星博后却发现这个人的星博宛如无情的宣发机器,只有发单曲、发专辑、宣传新剧时有所动静,发的带脸的私照少得要命,大概只有当年公开身份时那一张,不由地破防了。 【姜老师——咱就是说,多发几张照片很难吗】 【帅哥不发照片是有什么心事吗】 【姜老师~那么好看的脸不拿出来秀一秀不觉得很亏嘛】 歌迷看得乐死了。 【继我们催新歌后流年又开始被催照,啧啧啧,@似水流年你不反思一下吗】 【@似水流年请反思】 【@似水流年请反思】 【……】 还有不少剧迷发现余嘉明的演员还是个很才华的创作者后垂直入坑他的歌曲,姜铭书两张EP的销量都有所提升,前不久发的《自律疗法》在横扫榜单、挂了好几周后本来有些疲软的热度再次被拉了起来,有望冲击新的榜单记录。 可以说,《猎巫》一部剧捧红了剧中几乎所有的主要演员,尤其是姜铭书。 《谁见他死去》因为审核原因至今仍未上映,所以很多没有去到斯尼芬电影节现场看这部电影的人并不清楚姜铭书的演技如何,只知道他拿了一个新人奖,本身对他的演技并不很信服。 然而《猎巫》中姜铭书的精彩演绎无疑让人们清楚地意识到他拿电影节的奖绝对实至名归。! 第 65 章 过渡 “咔嚓。咔嚓。” 一听到这声音乔宛就知道儿子在拍照。 她没有停下手下翻炒的动作,只是无奈地开口:“哎呀,炒菜有什么好拍的。都是油烟。快出去快出去。” 姜铭书把相机放下,乖巧一笑:“有生活气,感觉很温馨。忍不住就拍了。” 在一旁乐呵呵洗菜的姜建均冲拿着相机的人一招手:“来,我看看你拍照有没有进步!” 听到他的话,姜铭书走过去展示:“我觉得有。” 姜建均看了也肯定道:“真不错,拍出了仙女下凡、贴近凡尘的平易近人感!进步巨大!假以时日一定是个大摄影师。” 这话属实夸张了,勾得乔宛都好奇起儿子把自己拍成什么样:“等会,给我看看——” 她快速地将锅中的菜倒到盘子里,擦擦手就两步走到那边观摩起来。 “哇哦。”乔宛反复翻看这几l张照片,有些惊讶,“这个光影真的好看!生生把我一个老阿姨拍得那么年唯美哈哈哈。进步太大了!棒棒哒!” 姜铭书含蓄地笑了一下。 今天是这夫妻俩的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结婚那么些年对这种仪式感的重视也已经淡去,顶多两个人一起下厨做一顿饭就算庆祝过了,礼物这些统统没有。 退出厨房后姜铭书举着相机漫无目的地拍拍拍,将家中那些寻常的物什都拍出了花。摄影的魅力之一大概就是通过改变光线、色彩、构图等要素将原本熟悉的客体变成另一副模样吧。 至少他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斯尼芬之行后,摄影渐渐成了姜铭书为数不多的爱好。尽管一开始技术的确有些灾难,但在莫晓的远程指导下他的水平在不断拔高,有时就连莫师父都会对他拍出来的照片感到些许惊艳。 他拍了很多照片,都打印下来贴在一本叫“忆”的相片集里。照片的对象大多是乔宛和姜建均以及一些景物,忠实地记录了他从一个摄影小白到初窥门径的进步,并且还在不断更新。 闲着没事在家里到处逛的姜铭书拍完茶几l上用塑料瓶作简易花瓶的郁金香后,终于坐下来查看、检验照片。 这郁金香是他前两天为了纪念日买回来的,一直养在阳台上,今天拿进屋作装饰时正好开得正盛。 随手将郁金香的照片发给莫晓,他凝视着面前的花,忽然产生了一个疑惑。 为什么他从没见过乔宛和姜建均的结婚照呢? 是没拍过还是没展示出来? 厨房里的人刚忙完,将菜端出来。 乔宛擦擦手,喊他:“吃饭啦!” 姜铭书慢吞吞地起身坐在餐桌前,还在犹豫该如何开口。 想来想去他决定就用自己最近喜欢摄影作为由头。 “今年是二十周年,我能为你们拍一组婚纱照吗?”姜铭书放下筷子,望着对面的两人,快速地眨眨眼,有几l分请求的意味。 正在点 评姜建均做的鲈鱼味道一般的乔宛愣了一下,不由笑出声,边笑还边摇头:“真是,我们都一把年纪了拍什么婚纱照啊,难看死了。” 姜建均也因为儿子这个提议挂上了笑容,不过显而易见是跟乔宛如出一辙的带着拒绝含义的笑容。 “结婚都多少年了才来拍婚纱照,没啥意义,而且这多不好意思呐。” 一个“才”字可以听出原本并没有拍过。 或许是因为条件限制——记得两人提起过他们刚结婚那会没有稳定的工作,没钱没房没车,日子挺窘迫的。 姜铭书不认同地皱皱眉:“仪式感是生活必不可少的点缀,无论什么年纪都值得拥有。” “你搞艺术的,我们不跟你争论。”姜建均脸上的笑意变深了,无奈道。 “不是的,这和艺术也没关系。”姜铭书不知为何还挺执着,他叹了口气,似乎为自己的不善表达而烦恼。 想了想,他换了一种说法:“我最近在练习比较正式的人像拍摄,婚纱照很合适。别人我找不到……你们愿意再当一次当我的模特吗?” 姜铭书的神色很认真。 任何人被这种带着恳求和希冀的眼神注视都不会忍心拒绝的,何况是他的父母。 更别提他这个理由一听就是借口。 乔宛已经有点动摇了:“这……” 如果是儿子的愿望,当然不是不可以,只是拍个照片而已。 再者,谁说没有拍过婚纱照不是乔宛曾经感到遗憾的事情呢?每次想起时都觉得反正已经没拍这么多年了,就随它去吧,还能省下一笔钱,因此也没去补拍。 现在条件改善很多了,加上儿子主动请缨作摄影师,或许真是个好时机了却一桩遗憾。 她的视线求助般投向自己的丈夫,姜建均一看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又回忆起结婚以来的种种,觉得自己做得也不对、对妻子有所亏欠,不由软化了态度。 “既然是儿子想给咱拍,也没啥好矫情的了……” 姜铭书灿烂地笑了。 “等天气暖和一点了,可不能毁约哦。” 对面的两人点头。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就是希望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因为一月份的又一轮会考,姜铭书再次回了学校。 他仍然是受欢迎的,不过由于身份的曝光,其他班很多人也偷偷跑到一班的窗口来观察,令他不胜烦扰、最后躲到聂志民的办公室去了,也没时间和同学聊几l句。此外还有一些闲得没事的狗仔,不知从哪得到的风声,特地跑来学校跟拍,被保安拦了好几l个还不死心。 聂志民一边挂断第N个保卫处打来的电话,一边打趣躲在他办公室复习的某人,“名气大的烦恼啊。怎么样,你适应了吗?” 姜铭书放下政治书,轻轻摇头:“难得离开家或公司,确实还没习惯。” “我在想要不要帮我女儿 向你要个签名什么的。她之前因为那部电视剧哭得很惨哈哈哈。又或者我应该自己留着?指不定哪天就成你粉丝了。未来的大明星——哦不,现在差不多就是大明星了。 您就别折煞我了。姜铭书苦笑?,心中轻微地对众人不约而同表现出来的变化感到烦恼,“在附中我就是一个学生。” 他没有多提自己心中的不适,转而问起班级的事情:“去年数奥的冬令营怎么样?听说我们班有好几l个进了省队。” 聂志民的笑容微微收敛,他犹豫道:“成绩还行吧……不好不差。” “说起来,韩明鑫好久没跟我发消息讨论题目了……他考得不理想?”姜铭书侧过头看老师,眼里带着忧虑,“刚才在班里他一直低头写题目。” 男人叹了一口气,“韩明鑫啊……他的目标是进集训队。其实按他现在的水平概率很大,不过天不遂人意啊。离集训队的线差了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从冬令营回来就埋头刷题,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沉默了。找他谈心却只说没事,真是令人忧心的孩子。” 姜铭书皱眉,决定明天考完会考就找韩明鑫聊聊。 会考毕竟只是高中生取得毕业证的学业水平测试,难度不大,一上午考完物理和政治大家也都没什么感觉,该跑饭的还是跑饭。 趁着同学们考完回教室放东西的间隙,姜铭书很自然地问韩明鑫。 “一起吃午饭吗?” 韩明鑫先愣了一下,才答应下来:“好。” 两人都是坚决不跑饭的那类人,于是结伴慢悠悠地向食堂走去。 一路没什么话,安安静静的,就像曾经高联查完分他们从聂教练办公室走回教室时一样。不同的是现在时不时就有经过的人盯着他们看,窃窃私语。 快到食堂了,姜铭书开口打破沉默:“昨天你没和我打招呼欸。之前的TSG也没回我。” 韩明鑫的脚步慢了,“……抱歉,最近学习太投入了。” 姜铭书:“所以,有发现什么新奇的题目吗?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韩明鑫迟疑:“暂时没有吧。” 姜铭书好笑道:“你在躲我吗?” 韩明鑫闷闷地答:“没有……” 叹了口气,姜铭书停下脚步,直白地转过头问身边人:“没进集训队觉得很丢人?因此不想见到我?” 他见对方沉默不语,再次叹息:“就算为了下次能进,也不要像榨干自己似的刷题啊,偶尔也该休息休息。我们都知道你有这个实力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其实金牌也很不错了呀。” “不。”韩明鑫认真地说,“我浪费了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为什么对集训队这么有执念呢。”姜铭书失笑。 “……我偏科。语文和英语都很差。可以被人拉开很大很大差距的那种差。努力学了,还是差。” “嗯?”姜铭书不解。 韩明鑫的偏科 是班里大家都知道的。他的数学每次联考能考到几l乎满分,但英语和语文加在一起甚至达不到数学分数的一半,惨烈地令人悲哀。得亏当年自主招生考试数学和科学的占比巨大,不然他都上不了附中。 “就算有数奥国一的减分,我也考不到T大。但进集训队可以保送。” 韩明鑫说:之前说好和你一起上T大的。[(” 这回换成姜铭书愣神了。他当然记得之前的约定,不过在他这里那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就算没达成也没关系,谁曾想给韩明鑫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 只是既然人家跟拼了命一样地学不是因为抑郁而是因为志向远大,那么纵使有些愧疚,他也不好劝什么,于是点头说了声“还是要注意休息啊”便结束了话题。 和上次一堆人相送的场景不同,吃过午饭姜铭书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就和聂志民说了声。 走出学校的大门,回头望那一行校名,他心里莫名多了几l分惆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和同学们产生了些许距离感。 明明双方都不是故意的,都盼望着亲近。但是往昔熟悉的人们那种淡淡的、无意识的疏离客气,一种仿佛被雾气包裹起来不见真情的非实物感,常常令他无所适从。 大家都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自己名气带来的变化,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他理解。 ……不过这种飘忽的感觉让他隐约回忆起前世旁人对他的态度。 姜铭书揉揉眉心,摒弃掉杂念。 坐在车上,他打开手机查看并回复后台留言。 回了几l十条后他看到了一个特殊的私信,忽然顿住了。 落花时节又逢君: 【流年大大,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我全身了。虽然很舍不得,但好像真的要结束了。好想离开之前见见你啊,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第 66 章 秋禾 甲状腺未分化癌预后差、恶性程度高,秋禾是知道的。 所以当死亡近在眼前时,她并不感到痛苦,反而对能从病魔手中抢来一年多时间足够感激。 也许因为她不再避讳这个话题,父母渐渐地也在接受事实。 如今她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做化疗了,而她也不想再那么难受了,反正医生说只剩下一个多月时间,索性就跟父母提了出院回老家的事。 他们没有拒绝,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她。 在家里的日子其实和医院也没什么区别。 她的身体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化疗中虚弱下来,曾经活泼好动的女孩,如今最爱做的事就是每天坐在乡下老家的小院子里,看院内祖父种的梅花一树一树地开,白色的花瓣纯洁、天真,像烂漫的少女。 她对数新开放的花朵这件事乐此不疲。 仿佛每开一朵,她的生命便能因此得到延续。 给“似水流年”的留言,是某一天她突然发现最先盛开的那几l朵梅花终于凋谢的时候,忍不住发的。 没奢望得到回应,只是忍不住。 秋禾知道流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关注者稀少的up主了。 他后台的留言不知凡几l,自己的妄想,怕是早已淹没其中,无处寻觅。 她对此并没有怨言,因为她知道他值得。 世人皆爱他的才华,爱他的容颜,爱他年轻而耀眼的生平。 她却爱他歌里隐藏的灵魂,爱他从一而终的温柔,爱他同自己一样,脆弱着,坚强着。 金曲奖的直播是她在病房里看的。 当看到那个少年捧起奖杯,看到他说感言时的真情流露,看到他唱着温暖的歌朝镜头望来,秋禾哭了。 还把爸妈吓了一跳。 说起来多少有些羞赧。 昨夜下了雨、刮了风,今早起来白色的花瓣七零八落地散在整个院子。 她见枝上的花一夜之间少了一半,不免感到怅然。 梅花落尽前,她能见到那个人吗? “小禾,吃中饭了——” 秋禾因甲状腺处传来的压迫不舒服地咳嗽了几l声,这才从木椅上起身,往屋里走。 迎面和听见她咳嗽、急忙出来察看的母亲碰上。 “我没事。”她无奈地说,声音嘶哑,并不好听。 拜病所赐。 饭桌上大家夹着菜,说着话,氛围轻松。 秋禾吞咽比较困难,家人也都照顾她的速度,慢慢地吃。 今天不知怎么的,父母好像有些高兴,饭都多吃了几l碗。 怀着好奇,她咽下嘴里的小块食物,开口询问: “有什么好事吗?” 她爸妈冲她笑笑,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家里要来客人。” “客人?” ……什么客人? 亲戚?老同 学?还是爸爸年轻时的老战友? 秋禾瞥了一眼笑容越发大的两人,放弃追问,也笑了。 无所谓什么人,只要他们能感到高兴就好。 她由衷地想。 “要不要穿新衣服?”妈妈问,“我放在你床头了。来客人了穿个棉睡衣不好。” 其实这衣服是留着过年穿的。 但谁知道她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早穿早享受。 于是她高兴地点点头,上楼去换衣服。 下来的时候她听见父亲在跟人打电话,似乎在指引客人找到他们家的位置。 秋禾没多关注,继续回到院子里她的专属椅子上坐着。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冬天晒太阳简直是一种享受。 可惜梅花们似乎不喜欢太温暖的天,有一片没一片地往下掉。 她看久了,有些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车开进村、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的唰唰声,醒了。 揉了揉眼,秋禾直起身子,头脑还有些发懵。 那辆车似乎在她家前停住了。随之而来就是车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因为刚醒来思维还很迟钝的她想:“应该是爸妈的客人吧?” 她又揉了揉眼,有些贪恋阳光的温度,终于站起身打算去门口迎接。 “你好,请问这是‘落花时节又逢君’家吗?” 清冽干净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秋禾的动作顿住了。 这声音…… 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无论如何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呆滞片刻,她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头,那张曾经熟悉而遥远的脸撞入眼帘。 来人面上含笑,眼底的光熠熠生辉。 阳光跃动在他的肩头,明媚而温情。 她几l乎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想要张嘴说话却又觉得自己声音难听,迟迟不好意思开口回答。 倒是屋内等候许久的两夫妻听了外头的声响,赶紧出来,朗声道: “是的。是的!” 秋禾这才如梦初醒,点点头。 姜铭书弯了弯眼。 靳培英拿着一些礼品从外面进来,自然地打招呼介绍: “你好啊,我是姜铭书的经纪人靳培英,这位是我的艺人。” 姜铭书笑着说:“你们好。冒昧来访,真是不好意思。” 秋禾妈妈连忙道:“没关系,不打扰。我们家小禾非常喜欢你的歌呢。” 她爸爸笑着打趣:“之前看那个什么直播,她还感动哭了呢。” 秋禾瞪了她爸一眼,回过来望着面前的人,有些紧张地抓住衣角。 只见那人又笑了一下,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下次还是笑着看吧。”他说。 秋禾 感觉脑子一片晕眩。 先前她想了很多很多,结果真到现实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有些懊恼。 “——大家饭都吃过了吗?”靳培英适时出声。 “在家里简单吃了。”秋禾妈妈说。 “我们带了一些热的瘦肉粥,如果小禾饿了可以吃哦。” “来就来嘛,咋还带东西呢。这多不好意思。欸,靳经纪人,你把东西给我我拿进去,提着太累。——要不咱们进去聊?” 一行人进了屋。 老实说,秋禾还是有些恍惚,以至于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了。 几l个人聊天聊了一会,她终于调整好了心态,说出了见到偶像的第一句话。 “那个……流年大大,你能跟我上去一下吗?” 秋禾担心自己的声音会吓到他们,刻意轻声说。 姜铭书顺从地站起来:“好。” 两人往楼上走。 见女儿L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秋禾的父母才开始跟靳培英讲起女儿L的事情。 靳培英听完后也是叹了口气:“小禾是个很好的孩子。” “是啊。其实她现在有很积极乐观地生活,只是偶尔吧,我们还是希望她别太懂事了,害怕的时候,也可以来找爸爸妈妈……” “之前有次她……偷偷地想放弃,就是被她偶像救的,现在你们还来看望她,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我们一家也没什么积蓄,实在是无以为报……” 靳培英听了也是万分感慨。 前几l天自家艺人拜托自己联系“落花时节又逢君”的父母时,她是怀着警惕之心的。互联网上不乏有借着癌症噱头诈捐的人,她也担心自家艺人被坑骗,因此劝他别理。 当时的他平静地说:“我认识她。” 这话让她异常惊讶,同时也十分怀疑。 现在听了秋禾父母的话才知道原来是这种“认识”。 跨越网线的救援,如何不算认识呢? 如今确认过虚实,更加为这家子可怜人叹息。 靳培英望望楼梯。 时间惯是无情客,不会怜悯任何一个想挽留它的人,径自往前。 一下子两个小时过去。 姜铭书二人终于从楼上下来。 靳培英注意到秋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已经摆脱原先那种局促的感觉。倒是姜铭书虽然唇边带笑,但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人的出神。 他们谢绝了秋家人留人吃饭的邀请,礼貌道别后坐上车走了。 “你们聊了些什么?” 车上,靳培英好奇地问。 姜铭书手撑着头,望着窗外飞速远去的景物,思绪飞回到不久前。 他说:“聊了很多。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最主要的还是聊音乐吧。” 靳培英惊讶地重复:“音乐?” 车后座的人垂眸,半晌后轻声开口: “……她说我的歌是支撑她走下来的动力。” 从车内后视镜观察到他似乎情绪有异,靳培英没有说话。 ◢丹棘无忧提醒您《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靳姐,”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问,“我的歌真的带给了很多人力量吗?真的能对其他人产生那么大影响吗?我……” 姜铭书倏地住了口。 靳培英不懂他为何产生这种疑惑,但隐约觉得自家艺人好像有点不自信。 她想起金曲奖颁奖典礼上姜铭书说的话,自觉触碰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他。 开车的女人毫不犹豫地答:“当然。我对此毫无怀疑。” 提出问题的人又陷入了思考。 “……靳姐,我对下一张专辑的主题有了一些想法。——如果我的歌曲真的有这种能量,我希望能为那些处于低谷的人们带去更多鼓励。行吗?” 说这话的时候,姜铭书脑子里浮现的是原身曾经作为个性签名的那句话:“我希望你爱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 后半句一直以来是他努力的方向,那么前半句呢? 他做到“爱很多人”了吗? 这是今天他猛然意识到的事。 爱与被爱,当然是相互的。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靳培英回答。 透过车内后视镜,她看见少年在笑。 而另一边,秋禾站在门口看车子远去,怔怔的,一直到车驶出她的视野才慢慢回过头,挪到院子里的木椅上,愣愣地看着树上的梅花。 恰好一片白色的花瓣飘飘而下,落在她的头发上。 花未落尽。 她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当年取的网名叫“落花时节又逢君”。! 第 67 章 冬花 回到家中时,已经近十点了。 姜铭书坐在书桌前,低头思索着。 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他回想起那个刚开始交谈还有些紧张、但是一提起《勿忘我》不由露出活泼模样的少女,回想起她如数家珍地为他介绍每一首歌听完后的感想,回想起她纯粹的、不掺情爱的仰慕目光,以及她如灯油般日渐枯竭的生命。 下楼前秋禾说的最后几句话从记忆中钻出来,啃噬着他用力捏紧笔头发麻的指尖。 “今天真开心!简直像做梦一样!如果跟小莉说起来,她一定会嫉妒死的!哈哈!” “我来代表广大粉丝催歌啦,下一张专辑什么时候发?” “啊?还没开始构思?唉,看来我等不到了,S遗憾!” “问个问题嗷——流年大大,你是天使吗?总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 杂乱的音符慢慢坠落,缀成了一段段旋律,在脑海中播映着。 姜铭书站起身,从房间一角拿出那架旧吉他,轻轻拨了两下。 清亮的音色。 他停了停,等思绪跟进。 稍短的间隙后,房间中响起舒缓流畅的乐声。 轻柔,美好。 让人想起春天的万紫千红。 吉他不是他心中最适合演奏这支曲子的乐器,但也足够令人沉浸。 弹完后,姜铭书放下琴,写下简谱。 希望她能听到。 这样想着,他加快了创作的节奏。 要快。 …… 尽管歌曲的制作已经尽可能快了,但噩耗还是先一步来临。 接到靳培英电话的姜铭书沉默了。 “小禾的……明天办,你要去吗?”靳培英问。 她听见电话那边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沉沉地说:“去。” 秋禾的葬礼在那个熟悉的乡下小院里办。 原先来时只能在梅花上看到的几点白如今饰满了门庭,大片大片的白刺得人眼睛疼,而小院四周种着的白梅却无声无息地谢完了。 屋子里隐隐能听见哭得悲戚哀伤的年轻女声,大概就是秋禾提到过的“小莉”。 不过其他人倒没怎么哭。 跟着大人来吃豆腐饭的小孩压根不认识这个去世的陌生姐姐。 这一道孤独的哭声使整片区域更加凄凉。 今天姜铭书穿了黑色的大衣,胸口别了一支白花,显得格外郑重。为了低调不引人注目还戴了黑色口罩。 毕竟非亲非故,他并没打算久留,只是在入殡前见了见秋禾父母。 最是人间悲痛事,白发人送黑发人。 失去女儿的两夫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 “小禾曾经说过,希望在自己走好我们能笑着面对生活。不要一蹶不振。我们该听她的, 不然,她走了也不会放心。”他们说。 屋里用白布将秋禾的遗体隔离在一个一楼的小空间内,没有任由她躺在自己床上是为了方便将之搬到运遗体去殡葬馆的面包车上。 姜铭书跟秋禾父母交谈完,路过这个小空间。 出于不忍,他并不愿意往里看。 不过正巧之前在里边哭泣的人掀起白布走出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眼眶肿得要命,还含着未落的泪珠。 此时见到眼前人,呆呆的。 虽然戴了口罩,但凭这眉眼她一眼便能看出这是谁。 “……姜铭书?” 沈莉记起小禾生前跟她炫耀的事。 但是此时她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没有上前攀谈要签名的心思。 所以她只是惊讶地说了一句后低头抹眼泪,侧过身走了。 松手时白布沉重地掉下来,扬起一阵苦闷的风。 透过空隙,姜铭书看见里边面色苍白沉沉熟睡的人。 他脚步顿了顿。 走到外边,靳培英在车前等他。 “结束了?”她问。 姜铭书点头。 女人叹了口气。 “刚刚接到电话,老吴说《冬花》终于做完了……还是慢了一步。” 靳培英一边说一边观察自家艺人的面色,见其没什么表情,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还好吗?” “没事。”姜铭书说,“就是感觉,好像我们上周才刚来过这里。” 他说的没错。 两次来,不同的情景,恍若隔世。 靳培英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上车。 她不太相信这个人说的前半句话。 遇到这种事别人不清楚,但姜铭书她自认了解程度挺高,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多少会有些感伤的。 这种对他人命运的敏感与关注或许铸就了他的才华,但不可避免地也会带来伤害。 别说是一个与之有关系的粉丝,即使是萍水相逢乃至素昧平生、毫不相干的人遭受灾难,这个人可能仍会感到悲伤吧。 靳培英在那次电话直播后特意问过他创作《怪物》的背景,知道实情后,她对于彭曼青会找上来一点也不意外。 ——“似水流年”的歌里能读到创作者压抑但汹涌的情绪,更难得的是,能读到创作者敏锐而抽离的灵魂。 说起来很玄乎,实际上就是一种感觉。 其实她始终觉得姜铭书为人很克制……甚至可以说过于克制了。 不太能想象,一个内心情感丰沛的人是如何做到表面始终平淡如水的。 所以相处久了她会为创作能成为他宣泄情绪的口子感到庆幸。 ……不然真的很怕哪天某个支撑姜铭书坚持下去的点坍塌会导致他整个人精神的崩溃。 一路无言。 还是姜铭书先打破沉默 。 “《冬花》先不发表。” “嗯?” “我想把它放入我的第三张专辑里。” “好。” 没有多犹豫,靳培英同意下来。 说完这个,姜铭书拿出手机戴上耳机,闭眼浅眠。 虽然是同省,但H市至P市需要5个多小时车程。 到家时天色已暗。 告别了司机和靳姐,他慢吞吞地走上楼。声音唤醒了楼道中的声控灯,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 经过千难万险,《谁见他死去》终于正式定档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很多关注这部在斯尼芬电影节大放异彩的电影的人纷纷奔走相告。 排片量不大,不过院线的这个行为能够被理解。 毕竟,谁家会在春节档来看这种略黑暗的影片呢? 【彭导头铁啊,直接上春节档】 【你不懂了吧,人家拍片是为了奖项荣誉,商业成绩只能说是锦上添花,能过审就很好了,这不得早早上映以免迟则生变嘛】 【期待了好久!终于在国内公映了!之前在斯尼芬有幸观看过,印象深刻,坐等二刷。】 姜铭书的星博底下也是一片欢呼。 不仅剧迷在欢呼,歌迷也欢呼。 ——谁不知道这部电影的主题曲就是他写的呢! 不过他们虽然欢呼新歌,却也不免为新歌感到担忧。 不是说信不过流年出品,而是因为有不少人知道《溺于泥沼》就是依据这部电影中的某个角色写的。 《溺于泥沼》已经是公认的“致郁”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部电影的主题曲光明不到哪儿去。 因此《谁见他死去》的预告片放出来后不少人都表示:被打脸了。 整个预告片的剪辑很有水准。 最先出现的场景是,漆黑一片的天幕下男主角站在江边靠着栏杆,手中抽着一支烟。 宏大的背景之下一个孤零零的人显得十分不起眼,就像一只蚂蚁。 “……谁死了?” 画面给到他烟雾缭绕的侧脸时,回忆的旁白响起。 抽烟的人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力碾了碾,一拽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镜头范围。 随后各个人物和情景开始闪现,配上了错位的台词和切换的音效。 哭泣的孩子、尖叫的女人、咆哮的男人…… 癫狂的赌徒、纵情的嫖客、扭曲的瘾君子…… 接连而来的混乱刺激和无数台词饱含力量感的控诉与呐喊让观众的大脑一激灵,眼睛不由瞪大。 棍棒、刀械、枪支,暴力之后只余满地狼藉。 画面对准了这一段的空白,展示了黑暗世界的残酷。 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后,一段幽微的人声导入了画面,空灵澄澈的音色和和缓绵长的韵律让面对此情此景的观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股直冲天灵盖的震撼席卷而来。 是主题曲《沙金》。 “……你该死。” 随着这句话被说出,画面猛然定格。 中心的少年笑得狠绝,眼里稠郁的恨让人心生凉意,但面上又带着沁入人心的哀伤与绝望。 歌曲默默地继续播放,煽动着观众的情绪。 预告片结束在平静的江面。 结尾处编曲中插入的一段警笛声应景而苍凉。 似乎有什么物体坠入江中溅开一阵阵的涟漪,然后慢慢平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谁见他死去”五个大字浮现出来,还带了上映日期。 这个预告片做得不错,再加上斯尼芬的荣誉,《谁见他死去》引起了一定讨论度。 姜铭书的粉丝看了之后更加期待成片。 【我的妈呀,姜铭书出来的一瞬间,我惊得忘记自己在吃火龙果把勺子往鼻子里送了】 【好棒的预告,好美的姜姜!表现力也好强!】 【不得不感慨,有人就是天生适合上镜】 【你们注意到平静中的那段插曲了吗!好像就是电影的主题曲】 【对!我看到了片尾标出了,它就是流年写的新歌,叫《沙金》!】 【跟想象的差别好大,感觉像流沙一样的细腻温柔啊】 【确实,仿佛黑夜中闪着隐隐绰绰的微光】 【就等着电影放OST了……这歌有点好听】 【此时一个已经看过电影的人笑而不语,只能说粉丝做好心理准备,祝好运!】! 第 68 章 公映 《谁见他死去》上映的第一天,谢长宇就买了票打算去看。 再怎么说,这可是好友的第一部电影,当然要支持支持。 本来他想约姜铭书一起看的,不过被对方无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呀?”他有些委屈地问。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艰难地说:“我可能会有点不适应。” 谢长宇琢磨了一下这话,回想起当年此人可是连网名都不肯告诉别人的家伙,忽然福至心灵地悟了。 “嘿嘿,那我就要更认真地看了!搜集调侃你的素材!好!GOGOGO!”他贱嗖嗖地说。 到了电影院,谢长宇取完票,兴冲冲地在等候的大厅里逛来逛去。 大厅里的广告屏在循环滚动近期上映电影宣传海报,他就手捧着爆米花一张一张地看下去,终于看见《谁见他死去》的海报。 “可恶,小书书那么好看,结果就在海报上占这么一个小角。”作为某人的毒唯,他嚼着爆米花,不满地吐槽道。 离开广告屏,谢长宇环顾四周。 因为春节假期,电影院人满为患,大多是大人带着小孩,不过也有很多结伴出来看电影的年轻人。 这些带着小孩的人怎么样也不会去看《谁见他死去》的吧。毕竟合家欢、大团圆才是春节档的热门。 谢长宇可惜地叹气,仿佛已经预想到票房惨淡的情景。 终于到了检票入场的时间。 令他意外的是,除了自己外还是有不少人选择看这部电影的,至少就自己这场而言,粗略估计上座率能达到50%,在春节这个电影市场竞争激烈的档期,这数据相当可以了。 ——当然不排除是排片少的原因。 坐在位置上没一会灯光就暗下来了,电影开始。 尽管是为了好友来看的电影,但是这前期的剧情让谢长宇这样大心脏的人都有些不忍,仿佛在亲眼见证肖文浩走向堕落却无能为力。 这种不忍在剧情进展到傅恩初登场、肖文浩彻底投身黑暗时达到了顶峰。 当看到傅恩最终被带走时望向母亲那长久而温情的目光,那仿佛在说话的眼睛,谢长宇不由地心情低落。 虽然姜铭书的脸对他来说很熟悉,但意外的,傅恩不会让他产生所谓“看熟人演戏”的出戏感。 他身上几l乎没有自己好友的影子。 陌生到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旁边坐着的妹子已经在憋泪了,一边憋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人。 也不知道在骂导演还是在骂找虐的自己。 等到傅恩第二次出场,谢长宇能感受到电影院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默。 大家似乎都被傅恩的经历惊到了。 这段冲突剧烈的剧情、剑拔弩张的氛围、演员之间产生的化学反应让观众不由屏息凝神,为傅恩的命运紧张起来。 谢长宇已经沉浸入剧情了,手心隐隐 冒汗,在心中不停地为那个少年祈祷。 当看到傅恩企图攻击肖文浩失败、遭到围殴时,他的心凉了半截,几l乎要闭上眼不愿看这场景。 旁边的妹子在一边抹眼泪一边碎碎念:“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导演你没有心!呜呜呜……” 而遍体鳞伤的傅恩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的疯狂举动更加让人揪心。 不惜燃烧自己都要灼烧敌人的疯狂。 两次出场,傅恩的性格从表面上看变了很多。 但仔细探究会发现其实他没变,骨子里的反抗精神永远没被磨灭。 尤其是那种孤注一掷、抛开一切的反击姿态。 令人印象深刻。 谢长宇已经麻了。 就是说…… 小书书你演得这么好是要虐死你的至亲好友吗! 原本还打着要搜集调侃姜铭书素材的人惊觉,看完这部电影被调侃的应该会是他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干了。 真是神志不清了。 电影放完后谢长宇神情恍惚地跟着人流往外走。 听见几l个相约看电影的人在议论: “我为什么要春节档来看这玩意!伤胃。” “好心疼傅恩啊……” “毫无疑问是好电影,但我不会二刷了。” 谢长宇颇为赞同地点头。 随后他又听到了许多夸赞姜铭书的言论。 “小书书真的好厉害。”他想,“越来越耀眼了!看来有在好好实现当初许下的愿望。” 谢长宇为这么多人喜欢好友高兴,但心里也不免有一些失落。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呢? ……应该是初三吧? 他回忆起那一年生完病返校后就变得似乎有些沉默的好友。 这个人请假的前几l天还跟他说最近经常性感到头晕心悸,打趣道“或许是看到课本的原因”。 谁曾想一回来就像受啥刺激了,那么刻苦地学习! 还带动了自己卷! 尽管现在想想还挺感激的。 ——唔,记得当时好友刚回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姜铭书遇到了不好的事心情有点差,所以总是插科打诨逗他,希望他开心一点。虽然不想自夸,但他的努力似乎卓有成效。 这样想来,我至少在逗人开心上很有天赋啊! 谢长宇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忽然又很高兴了。 对嘛,人和人各有所长,我们俩只是所长不同! 莫名的em来的快去的也快。 掏出手机,谢长宇打算就《谁见他死去》向其中某个大放异彩的演员打去观影反馈电话。 “喂——小书书!你可以啊!为父甚是欣慰!咳,不瞒你说,为父很丢人地看哭了……” 他依然用着原来的语气 。 …… 《谁见他死去》的第一批观众反响很不错,虽然剧情有点伤,但不可否认的是,彭曼青拍电影的是有一手的。 或许就算是再寻常的剧情在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导演手里都会变得不寻常吧。 而除了彭曼青受到了广泛的赞誉,称她“无愧于C国第一女导演的头衔”。电影的演员团队也被翻来覆去地夸了,特别是新人电影演员姜铭书。 影评人“乐弦”就毫不吝啬地表达了自己对其的欣赏。 【整部电影的选角都非常正确,每个演员都发挥的很好。但要说谁让我印象最深刻,那必然是姜铭书饰演的傅恩。傅恩这个角色,不好演的,所以有些人也别暗戳戳地讽刺什么“我上我也行”,我敢说换任何演员来都不会有这种表现了。为什么呢?要看演员和角色的契合度,要看气质。这点上我很佩服彭导,据说是她一手发掘出傅恩的演员,眼光是真毒辣。 这个演员拿斯尼芬最佳新人的时候我没在意,想着:又不是最有含金量的奖项。他的《猎巫》大热时,打开星博基本上总有人在夸,我没看,想着:长得好看但演技不好粉丝也是会眼瞎性溺爱的。如今我看了《谁见他死去》,推翻了此前所有想法,算是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了。事实证明,这个演员的确是如今青黄不接、实力滑坡新生代里少有的演技派、实力派。我个人很期待他的未来的表现。】 他的发言被赞超过几l千,足以见得大家的赞同。 在下面跳脚的大抵是被“乐弦”内涵的那些新生代“演员”的粉丝,如白昊天粉丝之流。 ——毕竟有小道消息扒出来,当时自家正主也参加了《谁见他死去》傅恩一角的试镜,结果被姜铭书的表现碾压不说,还受到了彭导的批评。 他们对于姜铭书受到赞美当然表示无法忍受。 可令他们绝望的是,由于这部电影口碑很好,又有人气很高的演员参演,而且还是春节档唯一一部风格与众不同的电影,这些要素聚集,吸引了很多好奇的观众,导致这部剧的票房竟然比预想的还要高上不少,甚至后来院线还增加了一定的排片量。 虽然票房不能与春节档头部的几l部喜剧片、动画片相媲美,但比之同类型的片子肯定要高出不少。再考虑到这部电影拍摄成本,这样的票房可以说完完全全回本,还赚了一大笔。 《谁见他死去》可谓做到了奖项票房双开花! 彭曼青心中没拿到金梧桐奖的不爽都消解了大半。 剧组高兴地举办了庆功宴。 而当电影配乐和主题曲都上线爱乐云后,《沙金》便以理所当然的姿态接替了新歌榜原先榜首的位置。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流年!】 【我觉得肖文浩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你说他坏吧,他会不忍;你说他好吧,他又会干坏事。真真如这首歌唱的一样,他摇摆的根源应该就是缺少坚定的良知吧。他的道德感漂浮在很多东西上面,唯独不在自己真正的内心上。其实想想看,他的状态也是很多人内心道德的状态。当处于安稳环境中,是个具有良知的好人,当处于困境中,就不一定了。】 【所以说,这首歌其实就是想表达,崇高的道德感与良知就像沙金一样吧】 【太好听了,而且和电影非常契合!电影院难受得一批的我回家再听还是会想起当时的感受!】 【俗话说“烂片出神曲”,打破规律】! 第 69 章 停顿 另一边,拒绝了谢长宇邀请的姜铭书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乔宛和姜建均对儿子第一部大银幕上的作品非常关注,兴高采烈地拉上他上影院去了。 既然躲不过,那只能学会接受。 事实上姜铭书本来就打算再看一遍,不过是一个人看。 斯尼芬上第一次观看《谁见他死去》时,他虽然对自己的表现有些在意,但主要目的还是欣赏成片。而现在,以拍摄和观影经验更丰富的视角重新审视一遍处女作,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不足和改进之处。 不断地复盘,不断地提升。 对内的自省一直被他视为进步的桥梁。 这个春节假期还是相当空闲的。 本来现代社会的亲戚关系就越来越淡薄了,以前有老一辈作为交点才勉强维系着一年见一两次面的状态,自从老一辈的人离开后,小辈们便更不太爱来往了。 因此他们家也不需要到处跑、拜年,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待在家中、聊点家常。 倒是难得的日常。 等乔宛和姜建均重新开始上班了,姜铭书给自己留出时间,一个人静静思考下一张专辑的各项事宜。 当初跟靳培英交流时只粗略提起过下张专辑的一些设想,那时他有的,仅仅是个确定了大体方向却没有想好具体应该如何呈现的想法,而在这几天不断的思索中这个想法的细节逐渐得到了深化。 秋禾的经历和她说的话给姜铭书带来了触动,也提醒了他一些事。 ……他认为自己需要做些什么。 这是姜铭书第三张专辑概念生发的起点。 他打算将这张专辑命名为《辰光里》。希望每一位听过它的人能透过生活的阴霾、瞥见明媚的辰光,意识到纵使乌云密布,日光终会从叶隙坠落。 ——但是无法预测的困难却不期而至。 他当然清楚,如果只是空洞地喊着励志口号而没有情感的倾注,歌曲是无法打动人的,更无法传递力量,有时候还会演变成糟糕的“说教式”歌曲,惹人反感。 然而,这几天他尝试着写了一些旋律,或许是因为目的性太强,又或许是秋禾的离开令他兴致缺缺,没有成果能让他觉得满意,或多或少都掉进了上述的误区,不够自然。 曾经由情感驱动自然而然所得的音符,对于如今怀揣着莫名急躁压抑心态的姜铭书,竟如流水那般难以捕捉、穿掌而过。 向来被粉丝调侃“他没有瓶颈期吗”的“似水流年”,这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无力。 一连数天,不仅没有产出输出,就连输入的效率都因焦虑而下降。 从想法诞生到春节假期过去,从一月到二月,《辰光里》仍然只有孤零零的一首《冬花》。 仿佛《冬花》的诞生就已经倾尽创作者所有积极与乐观一样。 这种凝滞了的创作进度,这种灵感枯竭的经历,是姜铭书先前从未有过 的,因此难免会感到痛苦。 有的时候,面对一片空白的简谱,他都没有勇气写下一个音符,生怕作出来的是证实了自身困境、令人失望透顶的废稿。 于是他花整天整天的时间练琴、练声乐,希望忙于其他事情时能忘记创作上的艰难,也希望哪一天状态能不声不响地回归。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姜铭书的挣扎,但事关创作,外人并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 乔宛和姜建均只会建议儿子好好休息,安慰他灵感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不急于一时;而公司的人则只会对着他的废稿疑惑道:“这难道不够好吗?我觉得很不错啊。”然后劝他放低标准,别内耗自己。 也许他们的建议都很正确,不过这并不适用于对自身要求极高的姜铭书。 他不允许自己辜负粉丝们的期待。 那些曾经习惯了的失望神情,他也不愿再见到。 坐在琴凳上,少年将手虚置于黑白琴键,心中的烦躁令人不受其扰。深呼吸,他尽量将注意力放到钢琴上。 今天练习的是这个世界的经典钢琴曲目,《林中漫步》,一支唯美的曲子。 不同于前几日他偏爱的技巧性练习曲,《林中漫步》更重氛围与意境,弹得好不好主要看演奏者对曲子情感的转化与表达。 短暂的沉寂后,钢琴清澈、舒缓、平和的旋律响起。 能够听出来弹琴之人刚开始并没有完全投入到演奏中,音乐中少了几分原曲的轻柔,多了几分不必要的厚重,偶然还弹错一个音,以上种种像是从侧面表现了主人的心境。 姜铭书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静心。凝神。投入。 他对自己说。 大概得益于《林中漫步》的宁静安逸,他的心虽然仍难以完全平静下来,但心上纷纷扰扰的杂念少了大半,这使得他更加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而随着演奏的不断进行,这种专注越发深刻。 弹琴之人已经不再犯错误了。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跃动的音符也愈加轻盈,摆脱了那仿佛被拽着后脚跟的沉重感。 他一面弹着,一面缓缓沉入那个音乐世界中的树林,身临其境。有鸟鸣、有绿荫、有清风,也有泥土湿润的气息。雨后林中清新的空气,叶片上水珠里折射出来的光,小动物经过时踩在树枝上发出的咔咔声……曲子呈现的景色让人心情不由舒畅,无不感慨自然的美好与眷顾。 姜铭书轻闭双眼的脸上一片湖水似的平静。 乐声仿佛涤尽了心中纷乱的焦躁情绪,沉浸的演奏令他得以从无尽的负面情绪中抽身。 一曲终了,少年坐在钢琴前没动,望着黑白的琴键,他面上显出沉思。 音乐可以起到疗愈作用,不论对听者还是对奏者。 至少他现在平和多了。心态平和了思考都变得冷静了一些。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直记挂着某个问题反而会陷入跳不出去的怪圈,偶尔搁置一下,就 很容易从原先给自己预设的框框中跳出。 既然没有写歌的灵感,那么此时与其苦苦向内搜索解决路径、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状态,不如向外探寻、主动寻找契机,即使没有必然收获的规律,但总好过停滞不前。 ?丹棘无忧提醒您《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由于自己之前的创作大部分并非刻意追求,而是顺应感想漂流的方向,所以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竟然忽视了“经历”一词之于“感想”的重要性。 没有经历,纵有感想也只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一个人的经历是有限的。 但人这种生物奇怪的地方就在于,祂不仅仅只为自身的不幸落泪,同样会为他人的坎坷悲哀。 想明白了这点,一时的创作低迷便不会再影响人的心态。 至于如何向外探寻…… 他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留待跟靳培英商量。 坐在琴凳上的少年垂眸,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浅淡的笑容,一晃而逝,却像沾在衣袖上的绒毛,拂去后仍残留着痕迹。 “再弹一遍《林中漫步》吧。” 先前那遍他并不满意。 …… 靳培英最近还挺发愁的。 好像自从上次《冬花》与那小姑娘的错过后,自家艺人心情就不太好,然而却又折磨自己似的死磕与当下心境明显不匹配的歌曲风格,写不出来心情更差,成功达成恶性循环。 她是生起过劝说的心的,不过作为和姜铭书一同去拜访秋禾一家的同行者,隐隐约约地,她还是能感觉到下一张专辑对于他的意义,所以最终什么也没说。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蕴含的意义,但总感觉有点偏向执念了。 也不知道这执念从何而来。 至少据她观察,应该不是来自那个小姑娘,她的事大概仅能算是一个契机。 放在别人身上,她会觉得没必要专门出一张专辑,就为了一些听起来远大实际上还真不一定做得到的立意,平白折磨自己。 但姜铭书不一样。 他向来有主见有分寸,思考问题有自己的考虑,更重要的是有能匹配自己想法的能力。因此靳培英倾向于认为他一定能解决这一时的困囿而不会轻言放弃。 这也是为什么她看到姜铭书来找自己交流接下来的想法时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笑容。 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想到自家艺人的想法这么大胆。 “你的意思是,想做一个企划,为那些有需要的人或者人群写歌?” 靳培英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对面人。 姜铭书点点头,补充:“这个‘有需要’当然要经过筛选。不可能完全是个人主观意愿决定的。”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完全按照主观对“需要”一词的陈述,相信姜铭书的那些粉丝都会发疯。 “可能的话,我希望能跟他们面对面交流。”他说。 不深入接触,单凭单薄的描述是无法了解到一个鲜活的人的。 这样作出来的歌曲也是空洞的,难以打动人,更别提发挥什么疗愈作用了。 纵使是为了走出瓶颈期,他也希望自己不是单纯地为了写歌而写歌。 “行,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靳培英说。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 第 70 章 喜悦 关于如何找到企划中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原本姜铭书打算的是简单粗暴地发一条星博,愿者上钩,但被靳培英否了。 “你这方法别提愿者了,我是路人都会来凑个热闹。”她扶额。 有谁能拒绝一个口碑很好的唱作人为自己写歌呢? “……那我加上条件?” “就算加上条件肯定也有不少人会抱着试探性的想法尝试的。”靳培英摇摇头,“这样做会增加筛选真正有需要人的难度。” 姜铭书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吧。 所以他说:“那怎么办?” 这种时候才让人想起来,眼前之人年纪并不大这件事。 女人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得到了一个迷惑的眼神。 她咳嗽两声,“没关系。我来解决。” 靳培英在圈内多年,人脉自然是有的。 再加上她算是娱乐圈中少数守住良心的存在,以前不是没有接触过公益、慈善组织方面的人,给他们留下的印象不错。 虽然这次企划和公益慈善并不能完全挂钩,但联系还是存在的。 这是她有自信处理这件事的底气。 正如靳培英对他的信任一般,姜铭书对于靳培英也十分信任。 听她这样说便完全安心了。 趁这段时间,姜铭书每天都泡在各种乐器的练习中,晚上就看书做题,为八月份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做准备,勤奋程度堪比卷王,令人害怕。 踩着二月末的尾声,他的十七岁生日到了。 或许是经历了上次的惊喜,让他这个此前从来不过生日的人也无端对这一天充满了期待。 曾经他不理解班内一到生日就高兴得要命、不仅在全班发糖果还请全班吃蛋糕的同学是什么心态,现在倒是有点懂了。 一大清早,他就收到了许多踩点发的TSG生日祝福。可惜昨晚他睡得早没看见。 谢长宇:【生日快乐!!!我是不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嘿嘿】 巫静:【祝全世界最好的姜姜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以后演唱会的票记得给我留】 韩明鑫:【生日快乐。晚了几分钟是因为刚刚刷题太入迷了】 靳姐:【一下子离认识都过去一年半了。生日快乐呀,铭书】 还有其他人的留言。 刚醒过来的姜铭书侧躺着看这些消息,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大脑变得格外清明。 他坐起身,揉揉自己有点长的头发,开始回消息。 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浅浅的笑意洇染在眼底。 乔宛和姜建均特地请了假在家。 “你老妈我一定要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炸冰淇淋!”乔宛信誓旦旦道。 然而事实上,她的厨艺水平……一言难尽,只能说神经刀。 姜建均作为家 里的大主厨,就嘿嘿地看着妻子立旗子,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炸冰淇淋不是很简单吗?”成功收获乔女士的瞪眼。 “我可以帮忙。”姜铭书说,“之前准备晚饭,我觉得我很有厨艺方面的天赋。” 此乃谎言。 他的“厨艺天赋”实际上是前世积累起来的经验。 “不用不用。你等着吃好啦!”乔宛霸气宣布,“而且我觉得我也很有天赋。” 她这话对,也不对。 超水平发挥时她的确做出过特别好吃的东西,但手感不好的时候简直比新手做的还难吃。 姜建均:“咳咳,能说吗?我觉得咱儿子那个天赋和你那天赋的量纲不同。” 这是个老实人。 中午随便吃了长寿面,下午乔宛就很兴奋地去取了蛋糕,用心地把蛋糕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蛋糕是童话风格的,白色的蛋糕被色彩明艳灿烂的裱花包裹,上面插着一个低头沉思的装饰小人。据蛋糕师说,这个蛋糕诞生的灵感来自于这个世界很著名的童话故事《孤独是一座花园》,还怪有文艺感的。 待所有菜品做好上桌了,一家人就坐下来,点亮了蜡烛,关掉了灯。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们唱。 “许愿喽!闭眼嗷!” 他们期待地望着戴着生日帽的少年。 姜铭书不得不闭上眼许愿。 吹灭蜡烛后,灯重新打开了。 “儿砸你许了什么愿望?悄悄告诉我,不会不灵的……”乔宛小声说。 姜铭书夹了一个炸冰淇淋放入嘴里,沉默了片刻,也小声地说:“我希望明年你的炸冰淇淋能做得更好。” 姜建均乐得笑出了声。 乔宛:“……” 她不信邪地夹了一个尝尝。 嗯……虽然没达到难吃的水平,但绝对不是炸冰淇淋应该具有的味道。 接受今天自己手感不好的现实,乔女士幽幽叹气:“行吧,你等着,明年我一定做得更好吃。” 姜建均笑着说:“儿子十八岁的生日当然要下馆子啦。没你的机会了。” 姜铭书安慰挫败的乔宛:“没事,下次我做给你吃。” 感觉自己被双倍暴击的乔女士:“……” 吃过饭姜铭书翻看着相机里刚拍的照片,忍不住往电脑里导了一些数据,然后发了一个星博。 似水流年v:【是生日。】 他配了和家人一起吃饭的九宫格,当然,涉及到父母的画面都作了隐□□理。 突如其来的发博让粉丝一愣,短短几分钟就刷出了很多留评。 【生日快乐快乐快乐!!!】 【一辈子开心!】 【哇!原来书书的生日在今天!记在小本本上】 【好好好,过生日不告诉我们(伸手要蛋糕)】 【感觉流年的家庭关系 好和谐,慕了】 【?你居然不搞生日会?我要闹了】 【没有生日会,生日直播也可啊】 姜铭书看后面的评论不知不觉就开始歪到“+1”“+1”“+10086”上去了,不由好笑。 以往的话他因为总忙于别的事情,就装作没看见,但因为今天心情格外好,他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靳姐询问这件事可不可行。靳培英对此喜闻乐见。曝光度低对于创作型歌手可能并不会太致命,毕竟只要歌曲质量好歌迷会等;但对于由电视剧电影吸起来的那些粉丝来说,长期见不到人是会导致一定流失的。 自家艺人能主动求曝光她当然十分高兴。其实她和一些粉丝有相同的感受:“那么好看的脸不多拿出来炫炫,不觉得亏吗?要换我每天发十几二十张自拍。” 他的活动并不受经纪人的限制,事先询问更多是表达自己对她的尊重。得到了经纪人的肯定,姜铭书便在最先提出生日直播的评论底下回复道:【收到】 引来一片震惊的留言。 不少粉丝表示:真的假的?说到做到不许反悔! 过了没几分钟,他们竟然真的看到了姜铭书挂出的直播公告:【今晚20点,你们要的生日直播】 公告发出没一会就噌上了热搜,足以见得一向来除了作品都不怎么露面的某人突然要直播给大家伙带来的冲击之大。 粉丝们奔走相告,宛如过年了,尤其对于颜粉和剧粉来说——老天爷,他们都已经把《猎巫》和《谁见他死去》盘出包浆来了,终于有粮吃了! 姜铭书则在摆弄直播的设备。当年做视频博主的时候各种录音设备还是准备得比较齐全的。 虽然他没有直播的经验,但他有看别人直播的经验。 直播……只要回答弹幕的问题就好了吧? 哦对,好像还可以才艺表演。 他浅薄地理解了一下。 八点整。 直播间一开启立马涌入一大批等候已久的人。 作为一名合格的主播,他早已将设备的各项参数调好了,因此粉丝一进来就能看见画面中笑意盈盈看着镜头的那人。 “大家晚上好啊。”他说。 不再像以往出现时那样穿得正式、轻熟,仅仅是简简单单的白色卫衣加牛仔裤的经典穿搭,配上他如今有些养长了的头发,看上去少年感十足。 【救命,一上来就撑不住了,美颜暴击!】 【我靠好喜欢好青春!女友粉转姐粉】 后面还有一些不能播的弹幕。 姜铭书看了眼弹幕,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天真——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弹幕了。 虽然迷惑,但他秉持着专业的主播素养开口询问:“大家有想看的内容吗?我可以尽量满足。” 弹幕翻滚的速度变快了。 在一水的“想看写歌”“想看弹琴唱歌”“想看打游戏”等正经的许愿中,那醒目的“想看热舞”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不过很快它就并不孤单了。由它开了先河,一堆奇形怪状、看得姜铭书头上问号越来越多的愿望陡然变多。 “想看猫耳”“想看腹肌”等等诡异的东西都冒出来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姜铭书满头黑线,选择性地忽视。 “想看写歌?嗯……我想想。” 他站起身去取吉他,回到座位上调整好位置,开口解释:“平时写歌我不太用乐器,但是展示创作过程的话有乐器会直观很多。” 随手拨了两下弦,他笑道:“今天既然是我生日,那我简单写首生日快乐歌吧?”! 第 71 章 直播 不消片刻,这条消息就窜上了星博热搜。 弹幕滚动地飞快,显然对流年直播写歌这件事十分兴奋。 正好姜铭书现在的心情也挺轻松愉快的,脑中欢快的旋律一段一段地闪过,觉得现在灵感充沛。 由于以往作曲常常是天赋眷顾、一笔挥就的,所以其实他并不是很擅长拆解各个旋律,去给粉丝们讲,为什么他这里要这样设计,那里要这样处理。 因此他每弹一段都苦恼于该如何装模作样地“分析”自己的“动机”,让其看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伪装,还是因为过于流畅清晰的思路被粉丝们发现了端倪。 【总感觉,流年像那种看一眼题目就已经在心里得到答案、但为了考试得分还是强行写过程的学霸……】 【精辟】 【只有我在意这一小段一小段的旋律都好好听吗?】 “差不多好啦,我们来完整地听一下。” 这首新·生日快乐歌不长,一分多钟样子,也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技巧,因此他在脑中过了一遍简谱基本上都记住了。 直播画面中,少年抱着吉他微微低头,稍长的头发依顺地搭在脸侧,整个人显得安静而温和。 吉他的声音如潺潺的流水一般,流淌在不算大的房间内。 欢快的音符通过收音设备跃入每一个听众的耳朵,欢腾着、舞蹈着,音乐中所传达的欣喜令人不由心情好转。而吉他音色的独特质感又为这欣喜添上一份明亮。 弹着弹着,姜铭书自己都忍不住勾了勾唇。 一曲毕,他放下吉他望向屏幕,弯了弯眼:“大概是这样。” 【好听这个词我已经说累了】 【太短了太短了!!!一人血书求三分钟版本】 【本来今天被老板骂了心情很差,但看书书直播真的好开心】 【好欢乐的歌kksk!】 因为速度太快,姜铭书都有点看不清弹幕说了什么,索性自然地接入下一个环节: “之前有人说想看唱歌,大家有什么想听的吗?” 【接下来请欣赏节目:《报菜名》】 满屏的歌名不断闪现,有姜铭书自己的歌也有许多其他歌手的歌。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首意外之外的歌曲被顶到了前排。 “《无声告白》?”他挑眉,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无奈地点点头,“可以。” 画面中的人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回忆了一遍整首歌。然后伴随着轻柔的扫弦声,他微笑着启唇。 依旧是干净的音色,让人联想到融化在掌心的雪,晶莹剔透。 不同的人唱同一首歌的带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无声告白》火了之后不是没有过翻唱,其中也不乏优质的作品。 然而正如这首歌的爱乐云评论区高赞留言说的:“其他人唱《无声告白》我会认 为他们唱的是一段细水长流的父母爱情,但流年唱却会让我想到年少时青涩内敛又不言而喻的双向暗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笨拙而纯洁。” 少年神色轻松地弹着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扫动着,带起温柔动听的音符。 【啊,是初恋的感觉】 【md看得我老脸一红】 【悲报:距离书书成年还有365天】 除了发电的言论弹幕还挺安静,估计大家都在静静地听歌。 ——哦还有疯狂截图的舔屏人。 接下来姜铭书又唱了几首呼声比较高的歌,反响热烈。 除了夸他的歌声充满力量的,还有人注意到他的歌唱水平。 【真的唱功进步巨大啊,天赋型选手恐怖如斯】 【流年是很有天赋的,但没有他自己的努力肯定也不能达到这个水平。我朋友在映艺工作,经常看到他在音乐教室待到很晚。】 结束一首歌,姜铭书觉得有点渴了,拿起手边的水杯,微微仰头喝水。 这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了。 然而当他放下水杯望向弹幕,却迷惑地发现弹幕的画风莫名其妙地跑偏了,各种虎狼之词流窜于直播间中,看得人瞠目结舌,面露尴尬。 注意到姜铭书正在看弹幕,这些把节操吃掉的人一瞬间又把节操吐了出来,装作很单纯的样子发言。 【哇,书书好乖!是爱喝水的孩子一枚!】 【唱歌唱累了吧?咱们休息一下啊~】 可以说是极致的两面派了。 还有人欲盖弥彰地说:【我们刚刚什么也没讨论。什么喉结?什么脖颈?没有的事。】 姜铭书咳嗽了一声,避开这个话题:“休息一下?好呀。也许可以玩会儿游戏?” 【什么!玩游戏!好!】 【书书平时喜欢玩什么游戏呢?】 姜铭书老实回答:“平时不怎么玩游戏。但是池佳带我入坑过一个游戏。” 他说出了这个游戏的名字。 弹幕一下子跑得飞快。 显然这个游戏还是挺有热度的。 将直播间的画面改为电脑画面后,一些颜粉为看不到真人感到惋惜。 所以姜铭书又花了一些时间在电脑画面的右下角添加了人物的小窗。 “这样可以吗?能看到人吗?”他问。 弹幕高兴地回答:“能哒!” 放下心来,姜铭书便点进了游戏。 他回想着池佳带他玩时的片段,于是在游戏加载完毕后无比自然地进入了抽卡界面。 【哇塞,直播抽卡吗?这么刺激】 【好好好,我现在就要看流年抽卡歪掉怒而氪金的样子!】 【书书忘遮游戏ID了,小心被好友申请挤爆】 看弹幕还挺激动的,姜铭书觉得直播效果还不错,就自然地开口:“没事,我把好友申请给关了。——抽卡歪掉是什么?” 从未歪过的某人疑惑道。 弹幕上飘起了一大片问号。 不少人以为他在开玩笑,纷纷玩梗:【啊对对对,只要我不知道什么是歪,我就不会歪】 姜铭书没看懂,但不妨碍他点下十连抽。 漫长的抽卡动画到最后闪出了紫光。 弹幕安慰他:【没事,先来十抽试试水,不出不要紧,好戏还在后面呢!】 “你说得对。”姜铭书点点头,抬手跳过了动画。 紫光熠熠。 【?十连五紫】 【不对劲!!!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好的预感……为了不破防我先溜为敬】 【难他欧?】 淡定地喝了一口水,电脑前的人抬手又点了一下十连抽。 这次不再是紫光了。偌大的金光闪得人精神恍惚。 弹幕滚动得飞快,大多是问号和“我不接受”。 还有人阴恻恻地诅咒:“给爷歪!” 鼠标一下一下地点着屏幕,忽然间屏幕一暗。 这是五星角色抽出来时的画面。 等角色弹出来后,直播间顿时被“哈哈哈”的弹幕充满了。 【辣个无敌的男人,他歪了!(幸灾乐祸)】 【标准结局】 【容我笑个十分钟】 姜铭书扶额:“真奇怪,以前好像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无奈的模样逗乐了观众,有粉丝甚至开始叫唤:“让他出!” 既然歪了那剩下的就跳过吧。 他按下skip。 这下轮到直播间的观众沉默了。 只见结算的界面中除了那只歪掉的五星,赫然还有一只当期UP的五星角色!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良久,弹幕被铺天盖地的“啊?”席卷。 还有破防但嘴硬的在那顽强抵抗:【一定垫了池子!】 “没垫吧。”姜铭书瞟了一眼弹幕回答道,一边打开历史记录查看。 豪华的历史抽卡成绩让所有人再度陷入了死寂。 【够了,我承认我破防了】 【合着我就是在为你这种欧皇负重前行啊】 【啊,是不是不太对?他出金的概率怎么接近我出紫的概率?】 【兄弟们有狗啊!!】 不管狗不狗的,反正很快大家看着此人抽卡都麻木了。 【绝·望·画·面,但对观众】 等姜铭书终于关闭游戏,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十点半了,姜铭书打算关闭直播了。 “好啦,那今天的直播差不多就到这里。”他笑着说。 【好舍不得!】 【呜呜呜答应我经常营业好吗?我要求不多,平时多发自拍就行!】 【下一张专辑啥时候出嘞?电影呢?】 “多发自拍啊……如果拍了,我会发的。”他兢兢业业地回答弹幕,“下一张专辑在筹备中,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大家见面。至于电影嘛,目前还没接到合适的本子,先放一放吧。” 【下一张专辑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吗!】 姜铭书沉吟片刻,然后笑道:“大概,这是一张比较特殊的专辑?” 【你仿佛回答了,又仿佛没回答】 【谜语人无疑了】 【今年是不是要上大学啦咱们姜姜?上学期间怎么平衡工作和学习呢?】 “是要上大学了。”他说,“第二个问题,我会把重心放在学业上,不过平时有灵感了也会写歌。至于其他的通告可能会推掉。” 又回答了一些问题,直播在满屏的“生日快乐!”中圆满结束。 望着黑掉了但仍有许多祝福的弹幕滚动着的直播间,房间中的少年不由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表演成分的笑。 ……他忽然期待起明年的生日了。 关掉灯,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心里被残留的暖意包围。! 第 72 章 记忆 靳培英做事的效率很高,这还没过去多久就联系上了相关人员,为姜铭书排出了接下来几个月的行程,当然,都是自费,公司还没那么好心给报销。 看到拜访的跨度从伤残人士、PTSD人群到贫困山区孩子,姜铭书对经纪人的人脉又有了新的认识。 老实说,他时常觉得靳姐不简单,毕竟一个始终坚持作品至上、反对资本操纵流量引导市场的普通人,很难混到大型娱乐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位置。 “大概安排好啦。……你准备准备。”她说,最后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语速放缓了,像在担忧什么。 显然姜铭书并没有接收到她的意思,认真地回答:“我这段时间有在练琴,技巧上没有生疏,而且我还练了新乐器。嗯……心态也变好了,上次写了一首生日快乐歌,虽然旋律简单,但感觉状态回来了一点。” 靳培英笑着摇头,没有多说。 她担心的哪是这些啊。比起姜铭书提到的内容,她更希望他作好心理准备。 在靳培英眼中,自家艺人就是一个心思细腻、高敏感还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让人难以放心的孩子。 不过既然是他想做的,她不会阻拦。 简单交流了一下具体的内容,靳培英对他说:“给这个企划取个名字吧。” 姜铭书愣了一下,随后沉思,“就叫……‘寄乐’吧?” “你还是那么喜欢两个字的名称。”靳培英吐槽道,“算了,看上去还是挺切题的,那就这个吧。” 企划的命名就这么定下来了。 随着三月份到来气温逐渐回暖。先前那株买来的反季节郁金香早已经枯死,倒是买花时赠送的郁金香种球如今正开花,烂漫无比。 这倒是提醒了姜铭书婚纱照的事。 春季是拍婚纱照的好时节,因为比较凉爽,不晒,而且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景观漂亮异常。 他着手处理这件事,积极地联系场地、服装、道具和化妆团队。又因为要承担摄影师一职压力巨大,看了很多拍摄婚纱照要掌握的知识,亲自设计动作和风格、场景,定了好几个方案,发消息给莫晓请教哪个方案好、怎么拍效果最好。 忙碌个没完还不忘泡音乐教室,卷得让公司里的摸鱼人自惭形愧。 在被儿子问到拍摄时想要穿哪一套服装时,夫妻俩都说老大不小了随便挑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夸张的就好。 这话让忙碌的总筹备者苦笑不得:“这可是要一直保留下来的衣服,自己喜欢很重要,怎么能随便呢?” 他的话让节俭惯的两人大为震撼:“还要保留下来?不是租赁的吗?这也太贵了,穿不了几次,还是别直接买下来吧。” 他们看过儿子给的几个选项,价格可不菲。 “最主要的还是纪念意义吧。还有就是……其实我现在攒了挺多钱的。”姜铭书默默说。 不提他演戏和综艺的片酬,光是专辑销量分成和歌曲 收取的版权费用的总和就已经非常可观了。 只是乔宛和姜建均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实感,一直照常工作、生活、保持原有的习惯,连他买房的提议都被两人以&ld;住了十几年习惯了换了反而不安生&rd;的理由打回。 ?本作者丹棘无忧提醒您最全的《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尽在[],域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在他们心中,钱不在多,够用就行。 没什么野心。 一家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便是最大的幸福。 这固然有道理,但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就是没什么进取心,对于当下过于满足从而失去了追求更好生活质量的欲望。 如何评价,见仁见智吧。 “钱多也不是这个用法的。横竖就穿个一两次。”姜建均皱眉。 姜铭书劝了几下没用,无奈地答应了:“那行,我们改租赁——现在可以好好挑了吗?就选你们喜欢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其实你们两个人看着都挺年轻的,现在晚婚的人越来越多,也不违和。” 夫妻二人听到夸奖的话,心里高兴,仔细一想觉得也确实没什么好害羞的,既然都答应了要拍就别让儿子烦恼,便高高兴兴地挑选起来——还总因为眼光不同互相损,看得姜铭书眉眼弯弯。 拍摄分为好几天进行。他不打算在一个冰冷冷的写真棚里拍完所有内容,有很多外景。 一般的外景只需要在本市这个著名旅游城市就能采到,但最重要的拍摄场景被安排在了隔壁省X市的一个老市场里——当年乔宛和姜建均就是在这个市场里遇见的。 彼时这个市场还是X市最热闹的地方,商旅络绎不绝,如今早已冷清下来,除了周围的住户和零星的商贩,很少有人再来这个远离新兴商业地段又破败老旧的地方。 到了X市,准备好了设备、将人妆造也打理好后他们一行人就坐车前往老市场。 “十几年没来,都成这样了。”重回故地的人感慨。 今天乔宛穿着一身白色修身的长裙,肩上搭了一件蓝色的外套,盘着头发,戴着白色的头花,眸中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看起来不仅年轻了不少,那股明艳美人的劲儿也显了出来。 ——其实乔宛以前很漂亮,据姜建均说“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以为遇见了仙女”,不过后面干的劳累活,脸就不像年轻时那么白嫩光洁了。 而姜建均穿着格子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背心,把头发梳起来后,原先那种中年不修边幅的感觉就去了大半,整个人变得清爽多了。 在这个市场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种时间倒退的恍惚感油然而生。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妈确实天生丽质。”姜建均一本正经地说。 乔宛翻了个大白眼:“啥叫不想承认?” “就是迫于淫威。” 两人互损着。 人至中年还这样,挺好。 此次拍摄,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华丽的礼服、没有绚丽的场景,但有正确的人,足够了。 动作设计了好多套,而且都不算复杂,只不过实践起来 总免不了笑场,再加上触景生情生发的一系列感慨和回忆,因此拍摄效率大打折扣。 姜铭书这个摄影师倒没什么意见,今天他很自觉地当了块背景板。 从一点钟到五点钟,终于把底片素材拍完了。 咋咋呼呼的两人一边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发出诸如“我真美\帅”“儿子拍得真好”等赞叹。 一下午的成果中,他们最喜欢的是都那张很有意境和氛围感的照片。 这张因为老市场光线比较暗而显出几分复古与年代感的照片里,戴着头花的长裙女人被摆着各种碟片DVD等新奇玩意的小摊吸引,俯身低头观察,视线却正好与穿着格子衬衫的摊主撞上。两人的面上都带着轻微的惊讶,像是为这意外的对视感到无所适从,又像是一眼万年的开端。 整个构图,无端营造出一股极强的故事感。 “还是儿子厉害。”乔宛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这张照片,幽幽叹气,“再晚抓拍个零点几秒就将看到这个鬼笑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姜建均:“可是你夸张的眼神戏真的很好笑……” 一行人边聊天边找了个老市场的熟食摊,买一些五香干作为零食,坐在店外的塑料椅子上边吃边等车子来。 落日余晖为老市场披上橙黄色的外衣,铁皮棚顶下是一片淡灰色的阴影。 几个小孩边跑边跳,玩着你追我赶的幼稚游戏,还不时发出怪叫,破坏了整片的安宁。 乔宛咬了一口五香干,指着那几个小孩远去的背影说:“小孩子们真能闹腾。我记得铭书小时候也这样。” 姜铭书吃五香干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她看看身边的少年,又看看自己,不知为何生出无限感慨:“时间过得好快!铭书刚出生时还只有我巴掌这么大,现在都比我高了。” 姜建均点头:“都快赶上我了。” “我记得这小子以前很皮,经常惹我生气。不喜欢吃糯米饭就把糯米饭藏在老房子的小柜子里,害得我大扫除的时候才发现——都已经发霉发得很恶心了。我气得拿着衣架追了半天。”乔宛回忆道。 “啊。这我有印象。”姜建均乐呵呵地拍了拍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儿子的背,“关键是你还没追上,最后还得靠咱妈把人哄回来。” “呃。”乔宛语塞。 两人又回顾了一下以前的事情,大概很多父母在面对即将长大成人的孩子时都忍不住产生一些感叹吧。 姜铭书没有参与话题,只是微微笑着,眼底是看不清晰的情感。 老实说,这里他除了微笑也不能做什么。他压根无法参与。 有时候他会痛恨这个同名同姓的巧合,让自己不知不觉间忘却了很多。 ……但有时候也会为此感到庆幸。 拍好的照片被发给专门处理写真照的工作室,不日就能出成片。 回H市的路上,姜铭书心里装着事,闭着眼假寐。 这打从一开始,就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陷阱题。 无论选哪个,都是悬崖。! 第 73 章 河塘村 黑色的轿车在村口停了下来。 “就走进去吧。”姜铭书摇下窗户看了看前面,对司机说。 “。” 一身轻的少年从车上下来,拿个笛盒。 跟着下来的还有曲旦,奇东张西望。 是靳培英带着的见习经纪人,现相当于经纪人助理。靳姐有事脱不开身来不,而姜铭书又因为不习惯照顾所以没有招艺人助理,曲旦就放不下心的靳培英安排过来。 虽然这种不放心让姜铭书挺哭笑不得的。 “像是河塘村168号。”曲旦回忆着靳培英发过来的资料。 私底下还是姜铭书的粉丝,此还有些紧张,为偶像面前表现,把那份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抱着笛盒的少年点头,抬腿往里走。 河塘村是Z省南部的一个普通村庄,并不是贫困村,只是发展相较于代的变化速度相对滞后罢。 这里的房子都是一栋一栋连一起的,使得找门牌号异常方便,大人们常跟孩子们说房屋这样排布是为防台风和洪水。 一路上人吸引不少人目光,有些热情的村人直接问们,是哪家的俊后生从外面回来? 都不用姜铭书说话,曲旦就从善如流回答: “阿婆,我们不是河塘村的人,只是来找人的。” 这话换来问话人遗憾的目光。 也不知遗憾什么。 如是顺利抵达目的。 林宗同一听到外边的敲门声立马过来开门,看到来人的模样还有些意外。 “你你。请问是‘寄乐’的人吗?” 曲旦:“是的。” “请进请进。” 将门打开,一边开还一边感慨:“你们这些搞音乐的人颜值都那么高吗?” 曲旦听到这句话脸红,摆着手说:“不不不,我不懂音乐。我只是个助理。” “啊,是我搞错,抱歉抱歉。” 刚一见面,大家都显得无比客气。 等大家都坐下来聊一天熟悉起来后,林宗同才开始介绍情况:“是这样的,我是为我爸填的‘寄乐’信息表。本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选中。” 靳培英联系这些人大致有种途径:一种就是和林宗同一样通过报名渠找到的,主要是个人形式;还有一种就是直接和一些专门帮扶弱势群体的组织对接,主要就是群体形式。 “你爸怎么?”曲旦问。 “唉。以前出过事故,下半身瘫痪,所以一直跟我们一起住城里。但是不知从什么候起,就一直嚷着要回村,还对我们表示十分不信任。” 林宗同说到这里摇摇头,苦笑:“我们一开始还以为就是这倔老头突然发脾气,没管。毕竟自打瘫痪以来脾气是越来越差,性格也越来越孤僻,基本上一整天都不和任何人交流,一个人待房间里,也不愿意让我们进来,我们都习惯的别扭。不过后来竟然很生气质问我们是谁…… 这下我们终于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带去看医生。医生说应该是老年痴呆。” 曲旦发出一声&ld;啊⒉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心中不由对那个老人升起同情。 瘫痪、痴呆,这活着得痛苦。 不得不说,小曲也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非常适合作为倾诉对象。 姜铭书则是沉默用神示意继续说。 五十岁的男人无奈叹气:“老头的脾气越来越差,有候一进房间就吼声赶出来,骂我们不让回家。闹得实没办法,我们就把送回来。可是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待这里照顾啊……” 曲旦还是一副难受的表情,不过还是记得今天来的目的,于是打起精神问:“所以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林宗同挠挠头,瞟一里边紧闭的房门,说:“其实我们对我爸一个人房间里呆这么久还挺放不下心的,有候偷偷开一点门观察老头干嘛。然后我们经常听见房间里嗯呐啊呀断断续续发出声音,起初以为是不舒服,后来听得才发现应该是哼一首歌。不过不记得歌曲的调子,每次只能哼一小段,哼完后就重复、重复,重复到发现自己原来不记得后面的旋律就愤怒捶床。” “说起来不可思议。我爸现这个易怒的状态,只有哼这首歌的候稍微平和一点,我们能趁机进去送饭。所以我想,这应该是一首对很重要的歌吧。” 听到这里,曲旦白过来,一拍手:“你想让姜老师写一首和这个很像的歌?” “大概是这个意思。” 说完还有些不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连忙补充:“我也就是抱着侥幸心理,你们要是有压力我也不要紧的,麻烦你们特跑一趟。” 虽然想过这个企划最后遇到的情况可能和设想的不一样,但没想到第一个就遇上奇怪的写歌请求。 不过有句话说得,来都来。 更何况的目的之一就是帮助一些人。 姜铭书不介意笑笑,视线落到里边紧闭的房间门上,轻声说:“我想先听听。” 们来得挺巧,林老头正醒着。 睁着,躺床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像林宗同说的那样发出什么声响。 不知想些什么。 开门声惊动像是发呆的老人。 还没等林宗同说什么,就已经把手边的水杯砸过来——因为下半身长期瘫痪导致上肢力量变弱,还没砸到人就落到上。 “我不走!我不走!”老人入魔似的大叫,仿佛以为们是来逼离开这里的。 大概林宗同先前也动过带离开老屋回城里的心思。 “没没没!不走!没让你走!”林宗同不得不大声回复。 老人的反应变得平静一点,但还是用警惕的光看着站门口的人。 那目光就像们一进来就受到攻击似的。 这一遭突如其来,着实把曲旦吓一跳,有些畏手畏脚往外缩,生怕惹怒。 个人床上老人不信任的样子逼退。 “唉,自从 患病以来的性格都改变很。”退到离房门有些距离的方,林宗同无奈解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妈没走之前还是很开朗活泼一人。后来虽然变得比较孤僻吧,但也很少发脾气。” 曲旦有些难以想象这种疾病给人带来的伤害,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身边人。 姜铭书:“看来令堂的离开对令尊打击很大。” “对啊。”男人点头,“当年我爸出事故下半身瘫痪,很人都劝我妈离婚重新找个男人,别未来不仅要养年纪尚小的我,还要养一个残废,活得辛苦。但我妈根本没理睬们。我爸刚瘫痪最痛苦的那几年,都是我妈陪着的。” 林宗同说着指指所处的方:“河塘村其实是我娘家,我爸瘫痪之后就做倒插门。” 曲旦不知说什么。 人彼此相爱,走哪方另一方都不受。 姜铭书也没说话。 几人坐下来休息。 毕竟是老房子,隔音不,们隐隐能听见从房间里传来的断续含混不清的声音。 有像是自言自语,有则像哼调子,配合老人已经逐渐衰退的语言功能和干瘪沙哑的音色,模糊难辨。 “……又忘记一些。之前还能哼个段落的,现连这都做不到。” 林宗同听一,有些忧伤说。 “那你记得吗?”曲旦问。 “……我记不住啊。每次哼都不一样。” 姜铭书:“令堂喜欢唱歌吗?” 曲旦奇问:“姜老师是觉得林爷爷哼的歌和妻子有关吗?确实欸,根据林叔的描述,要说林爷爷对什么非常有执念,那只能是不离不弃的妻子。” 这小姑娘也是个心大的,直接一口一个“爷爷”“叔叔”就叫上。 问的男人愣一下,思考片刻,摇摇头,“工作很辛苦,甚至没间听歌。至少我印象中没唱过。” 这就搞不白。 又听一,林宗同去准备晚饭,看样子对这件事并不抱有什么期望。 姜铭书跟着站起来,“我可以帮忙。” 曲旦左看右看,尴尬发现这里居然就不做饭,但还是倔强说:“我可以洗菜。” 男人笑起来,岁月带来的皱纹都有些舒展。 这曲旦才发现,相比于其这个年纪的人,林宗同的白发偏。 “你们是客人,怎么意思让客人进厨房呢?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屋后走走,那有条河,风景还不错的。” 拒绝的人相视一,顺从往屋后走。 现还住这个小村子里的,大是上年纪的人。 屋后那条河不深。 水的流动性和湖滨头使得这里成为妇女们洗衣服最爱的方,干净,还省水费。 由于洗衣服的人较,这里的人们还划段,搞错峰。 此就有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婆洗衣服。 白色的泡沫落到水中,一下子水流冲散,化作无形。 旁边不知哪家的鸡棚里传出嘹亮的鸡鸣声,渐暗的世界里划出一亮的口子。 很宁静的乡村。 姜铭书和曲旦站离河稍远的方,河塘村人们的热情刚才们来的路上已经体过。 此情此景之下,姜铭书本来处于放空的状态。 直到飘忽的歌声传入耳朵。! 第 74 章 笛声 姜铭书的视线不自觉往声音源头移去。 是浣衣人在唱歌。 没有歌词,只是“啦”“啊”“哒”等语气词组成的调子。 或许是河塘村与水的缘分比较大吧,连这歌里也带着水的特性,节奏轻快、旋律跳跃。听来令人感觉既有溪的潺潺,又有泉的叮咚。 尤其用村人未经雕琢的嗓音和唱法表达,更多了几分水的空明、灵动。 配合着此时河水流淌、房屋错落的乡村画卷,令人不由沉浸在宁静安逸的氛围之内,思绪连篇。 “唱得好好听呐!高手在民间!”曲旦赞叹道。 姜铭书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这段旋律并不复杂,也不长,就这样反复、反复,直至浣衣人拧干衣服上最后一滴水、将之扔进手边蓝色的水桶里,打算起身时歌声才停。 曲旦见天色暗下来了,刚想开口提议回去,就看到身旁之人抬步往前走了,急忙跟上。 “姜老师你要去……” 她的“哪”还没说出来就顿住了。 ——姜铭书径自走向了洗衣服的那人。 “阿婆好。” 他打完招呼后先是笑了笑,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刚听您唱歌很久了,您唱得真好。我能问问这首歌叫什么吗?” 那阿婆刚见到是个不认识的人冲自己打招呼还有点紧张,脑子里闪过这几年民警们走访一直强调的诈骗案例,心生警惕。 但又见打招呼这人长得俊、面也善,说话没扯钱,就是单纯地问个问题,并且还问到了她了解的领域,便恢复热情的状态,笑着回答: “哎呀,这歌可有渊源了,是独我们村有的。叫什么……正式名字我倒是没印象,不过我们都叫它的花名,‘浣衣歌’。” “为什么叫‘浣衣歌’呢?”听了全程的曲旦好奇地说。 阿婆看了眼她,又是一个陌生的孩子。 今天是哪家的孩子回来了? 真有福。 “因为我们经常在洗衣服的时候唱呀。以前邻里都很熟的时候,天刚刚亮,这条河附近就聚集了很多人,可热闹了,都是来洗衣服的。光聊天多无聊,就有人开始唱歌,慢慢地就有了固定的调子。” 阿婆颠了颠手里水桶,似乎觉得有些重,乏了,姜铭书立刻伸手帮忙:“我来帮您提着吧。” 她也没拒绝。 手上轻松了,阿婆的话匣子则仿佛打开了。 她本来就五六十岁,还不算特别不利索的年纪,精力也还行,头脑清晰,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那个时候跟现在不同,当时这些活都是咱女人家做的,半大的女孩经常会跟着来打打下手,听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说到这阿婆忽然变得有点唏嘘,“不过如今这歌快没人唱了。一来稍微有点条件的家庭都装了洗衣机,二来之前因为争上游的洗衣位置有几家闹了不愉快 ,经过村委会的调解⒘[]⒘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大家采用了错峰的做法。当年这河边热闹的合唱场景却是见不到了。” 姜铭书若有所思。 他说:“那,阿婆,您知道那家姓林的爷爷的妻子吗?”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168号。 阿婆:“怎么不知道?这村里的女人就没我不认识的。” “她来洗衣服吗?” “洗啊,当然洗。”阿婆说,“我们还挺熟的。她老公没出事之前是个疼人的,但凡她来洗衣服必跟着来帮忙。只是可惜……” 她说到这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面前两个人,这种别人家的隐私怎么好乱说,便按捺下了自己想要滔滔不绝的心,转而问道:“你们问他们家干啥?” 姜铭书想了想,回答:“我们是林宗同林叔带来村里的。” 曲旦使劲点头:“我们就是关心林爷爷的情况。” 她在旁边看了这么久,若是还没看出姜铭书的意图,就太笨了。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有些初入社会的天真,不是真的傻。 阿婆听到他们的话,知道他们和林家有关,稍微放下心:“玉菊那情况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咋可能买得起洗衣机,就算买得起也舍不得。所以我们经常一道在河边洗衣服。……后来玉菊走的时候我哭了好几天呢。唉,没人再陪我洗衣服时唱歌聊天了。” 她有些许明显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真情实感的悲哀。 曲旦:“阿婆……” 小曲是个容易共情的,此时心里堵堵的。 但是毕竟是陈年往事,时间淡化了一切,很快阿婆就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告别,林宗同喊他们吃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回去的路上曲旦戳戳旁边一言不发的人:“你认为‘浣衣歌’就是林爷爷哼的那首歌,对吗?” 姜铭书看了她一眼,说:“只是猜测。” 按照刚刚那个阿婆的说法,林宗同的父亲的确很有可能在跟着妻子去河边时听到这个旋律。 这段自己还健全、妻子还安在的时光大概是他最幸福的日子,也最有可能印象深刻。 两人回到老屋,林宗同正往桌上摆最后一道菜,见他们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吃饭。 饭桌上,林宗同和曲旦聊得热火朝天,跨越了年龄层的交流,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比较自自来熟吧。 而姜铭书这顿饭则吃得极其沉默,落筷的速度也很缓慢,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在厨房里留了一人份的食物,现在给我爸端进去,你们慢慢吃。” 林宗同放下筷子,去了厨房。 姜铭书也放下筷子,站起身先去洗手间里漱了漱口,又回到之前坐的椅子上找到了自己带来的笛盒。 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 “姜老师现在要吹笛子吗?”曲旦惊讶地说。 姜铭书:“想验证 一些想法。” 他没有多提,往里面走。 另一边林宗同顶着老人的斥责硬着头皮进门去,想把食物放在床头柜上。 谁曾想,或许是因为他一声不吭、笔直往前的样子吓到了老人,这个半身瘫痪的人剧烈地摆动着他的手臂,像是想挥拳打人防卫自身。 老人的儿子无奈地解释起自己并没有恶意,没有想强行带走他,没有给他下毒…… 但老人并不听——又或者他的沟通能力变得更差了,依然挥着无力的手臂。 阿尔兹海默症患者颅内病变,确实有几率变得多疑、易怒、暴躁,记忆障碍、语言障碍。 但那都是文本,是概述性的语言。只有当它真实发生在熟悉的人身上才令知道其中给人带来的成吨痛苦。 林宗同内心就有点绝望。 曾经的父亲在自己心中是个沉默寡言但沉稳可靠的人,而如今他却躺在床上,无法与人正常交流。 “爸,该吃饭了……” 回应他的是老人陌生而警觉的眼神。 就在他心下一酸,一筹莫展的时候,笛声从房间外边飘进来。 节奏轻快、旋律跳跃。 竹笛的音色醇厚、饱满、柔和、圆润,像是缓缓地向听者道来一个故事。 故事中,有晨起的雾,有宁静的小桥,有轻盈的流水,有唱着歌的男女。 有那一去不复返的岁月。 林宗同惊讶地发现他爸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茫茫然的。 带着孩子般的困惑。 老人的手举在半空,无意识地蜷曲起来,像是想握住什么,又像是抓住了什么。 林宗同趁机靠近,将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回过头看床上陷入思绪之中、异常平和的人。 笛声静静地流转在屋子里,距离带来的飘渺感令它更显得遗世独立,恍若境外之音。 “这个、这个……”老人突然开始说话,语无伦次。 他发了几声,试图与笛声一起往前唱,但是记忆的混乱让其无法准确地回想起下一个音,只能断断续续地慢一拍,跟在笛声后边,蹒跚学步。 笛声悠悠,穿过无数日夜,再次抵达他的身边。 一如当年故人。 从未走远。 “她……她……” 老人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不停地念着,念着,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就是无法到达嘴边。 他呆呆地垂下手,眼泪溢满了眼眶。 “她……她……” 笛声越来越清晰,熟悉的旋律不断地重复、重复。 故事中面含桃花的少女和青涩的少年,不知不觉携手走过漫长的岁月。 流水急急缓缓。 再度相视,当年的少年少女早已银发苍苍,伤痕遍体。 但两人紧握的手从未有一刻松开。恰似那年结下的约定。 床上老人皱纹爬满的面颊上眉头紧锁。 他艰难地搜索着有关那人的回忆。 只是,任凭他如何努力,终究无法忆起,哪怕一丝故人的形迹。 甚至就连名字,也难以记起。 老人浑浊的眼睛落下几滴晶莹的泪,在被褥上晕开。 他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耄耋之年的人,如今哭得像个孩子。 林宗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已经不由自主地抱住了父亲。 很多年不曾拥抱,高大的父亲现在的身形单薄得要命。 鼻头一酸,他竟也有些想哭。 笛声渐停。 姜铭书放下竹笛,站在门口。 他面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像是个无情客。不过眼睛里却洇着浓浓的哀伤。 “告诉他你母亲的名字吧。”他轻声说。! 第 75 章 浣衣 林宗同反应过来,明白了为何父亲先前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 他抱着老人,轻拍着他的背,一如父母小时候照料他似的说: “爸,妈她叫……” 玉菊。 徐玉菊。 老人的颤抖停住了。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一边困惑于这三个字带来的奇异般的触动,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沉溺其中。 ……我已不记得你,但仍为你心湖里起涟漪。 忽然,像是终于理解这三个字的意义,老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刚擦拭干的泪水再次涌出。 他呢喃:“玉菊……” 林宗同吸了吸气,强忍着心酸说:“爸,吃饭吧。妈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老人意外沉静地点点头。 他的嘴里还在念着爱人的名字。 …… 安顿好父亲后,林宗同退出房间,看见在外面等待的两人。 发自肺腑地,他道:“听了那曲子之后,我爸好像记起来一点东西了。虽然不多,但至少认我是他儿子了。真的非常感谢。” 曲旦瞄了一眼身边发呆的人,忙回答:“能帮到你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认可了。不用谢。” 虽然我只是个助理。小曲暗戳戳地想。 林宗同仍然表示强烈的感谢。 一直出神的姜铭书忽然开口:“歌写出来后我会发给你的。” “……啊?” 林宗同一愣,想起来最初的委托。 “其实不用了,这也太麻烦你们了。能找到我爸在唱的那首歌就够了,我已经感激到无以复加了。”男人不好意思地说。 曲旦看看旁边淡定的人,自认为自己知道了什么,笑着说:“我觉得姜老师既然说了这话,说明他现在已经把整首歌想好了。” 林宗同惊讶地看向面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纵然他不懂作曲,但也知道写歌哪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这小姑娘认真的吗? 两个人都转过头来望着姜铭书,一个充满自信,一个怀着好奇。 被盯着的姜铭书:“……差不多吧。” 曲旦露出了一个高兴的笑,觉得自己真是太懂姜老师了。 ——无愧为十级“流吹”! 而林宗同则是感慨地说:“英雄出少年呐。” 曲旦赞同道:“对啊!林叔你听过姜老师的歌吗?要不我给你推几首,都很牛。” “好啊。”林宗同爽快地答应了。 兴奋的安利人一连报了好几首歌,报出名字后还手舞足蹈地描述一下。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推荐的基本上都是“似水流年”温暖向的作品。 希望音乐能抚慰受伤的灵魂。 林宗同一直送他们到村口。 来时那辆车还停在原地。 “一路顺风啊!” “林叔你也保重身体。希望林爷爷病情好转!” “下次见。” 三人别过。 司机在车上睡了一整天,晚上开车时精神奕奕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在高速上踩着超速线飙车,让本就昏昏欲睡的曲旦心惊肉跳,赶紧闭眼。 今天一天对于她的触动也是很大的。 她自己的人生轨迹虽然并不十分耀眼,但也算稳当顺遂。 按部就班地读书,按部就班地升学,按部就班地工作。 听起来貌似很无趣,但至少无病无灾。 今天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以往电视中看到的情节,不过区别是,现实总更令人无奈些。 脑海中不断播放着今日画面,曲旦闭着眼却睡不着,干脆睁开眼睛欣赏夜色。 意外发现上车后一言不发的那人也没睡,正专注地凝望着窗外。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银白色的月光笼着他的侧脸,配合着他沉默的神态,多了几抹忧郁和悲悯。 ……公众面前的姜老师似乎经常笑,也更活泼些。 她没来由想到。 “姜老师好厉害啊。听阿婆唱了几遍就记住调子了!”曲旦笨拙地夸赞。 那人侧过头,注视着她。 半晌,他无奈笑笑:“在非工作场合,你不需要这样叫我的。” “不不不,我这么叫不是因为工作啦。呃,怎么说呢,咳咳,你或许可以把它理解为粉丝对偶像的‘爱称’。”说到后面曲旦还有点小脸红。 她选择飞快地转移话题:“姜老师对新歌有什么想法吗?” “应该会把‘浣衣歌’融入到歌曲中。民间流传的很多曲调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更何况这首非常契合主题。”姜铭书说。 “好耶,期待。” “寄乐”的第一次走访落下帷幕。 …… 回到H市之后,他先花时间将脑中的歌曲具象化,然后便投入到歌曲的制作之中。 此次专辑并没有采用集中制作的方式,而是打算写一首制作一首。 这样的成本当然会变高,但是映艺方面接受了。 谁让“似水流年”如今是他们公司主捧的艺人呢? 就是映艺的某些高层会对靳培英将姜铭书的很多商业活动推掉不太高兴。 比如上次推了某品牌发来的代言。 “铭书是靠作品吃饭的,过多接触这种商业化的东西会干扰到他创作的纯洁性。你们也不希望看到一个才华横溢的人过早地变成满身世俗的样子吧?更何况,他自己并不愿意为了金钱而消费粉丝。”当时她这么解释。 要知道艺人赚得越多,经纪人就能拿越多的钱。 ——两人对钱财不在乎的人竟然凑一块去了,简直不可思议。 映艺的口碑好主要体现在艺人的待遇还不错,合同还算严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希望艺人丢掉很多赚钱的机 会,只为追求所谓的“创作环境自由”“作品纯粹性”。 不过他们就算不高兴也没办法,靳培英这个金牌经纪人有背景,并不是个好惹的。 再说姜铭书这边。 歌曲制作好了之后他就联系了林宗同,将歌曲发给了他。 名字叫做《浣衣》。 真应了靳培英那句话,姜铭书很喜欢两个字的名字。 不过歌词与浣衣没有一点关系,讲述了一个自相恋到分别的爱情故事。 并不是单纯地表达爱情的美好,更多其实在描绘一种超越爱情的感觉。 这种感觉能让未谈过恋爱的少年少女心生向往,能让正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中年人怅然若失,能让遍历诸事尝遍冷暖的老年人垂泪。 用靳培英的话来评价就是:“这是一首全年龄段的歌,绝对能爆。” 无数经典作品隶属爱情题材,正是因为爱情是人类情感中最普遍、最贴近生活的主题之一,不仅容易引发观众共鸣,也容易引发创作者共鸣。 姜铭书自己不曾体会过爱情的感觉,但通过与他人的共情却能够抓住片缕,何尝不是一种可怕的天赋呢。 林宗同在父亲的床边放了这首歌,听完后两人都沉默了。 父亲张着嘴,愣愣地念着妻子的名字。 他听见了,藏在歌里的流水声。 纵使他并不能理解歌词的含义。 …… 忙碌的生活中,姜铭书不忘上次答应粉丝的事情,找了个小空档打算拍自拍。 用不惯前置的他选择使用后置自拍,刚好练歌房的门上有一个半身镜。 似水流年v:【偷得浮生半日闲。[图]】 照片中的他穿着简简单单的连帽藏青色卫衣和米白色直筒休闲裤,简约而日常,正朝着镜头比剪刀手。手机遮住了他半张脸,留下半张轮廓和比例无不协调流畅的脸。少年的头发似乎又长了点,未经打理时具有一股凌乱慵懒的美感,像刚起床的猫。 在他身后是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的乐器架,分类安放,分深色浅色放置,整个背景呈现出令人舒适的观感。 【哦我的上帝啊,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张热乎的营业照片!】 【啊啊宝贝好好看!有种散漫随性的少年感!妈咪哭泣】 【高中生不好好学习在互联网上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数学题会写吗?让我来考考你。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虽然但是,楼上你对全国数奥国一说这话不会心虚吗(欲言又止)】 【营业了!他真的,我哭死】 【dbq,姜姜很帅,但我的注意力偏到了后面的背景上,强迫症狂喜】 这条动态的点赞量在一小时之内就达到了很恐怖的境地,超过了大部分的明星,令娱乐圈的人深刻意识到这个近两年兴起的新星的人气实在离谱。 其实如果他只是一个单纯的高颜值、高质量创作者,那么或许他会变得非常有名,但却不一定能达到如今人气爆棚比肩那些本身就依赖粉丝的流量明星的程度。 这就不得不提到影视的功劳了。 出演电视剧和电影无疑是吸粉的快速路径,君不见平行世界有很多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因为饰演了某个角色一夜爆红,跻身为顶流。 连续播出的《猎巫》和《谁见他死去》就为姜铭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流量。 早在猎巫结局后,余嘉明的各种剪辑就刷屏了刷子的影视区,好些播放量都突破了几百万。 其中播放量最高、达到五百万的那条是一个if线剪辑,更改了原剧的结局,人为达成了大团圆,为所有被原剧伤害的人提供了精神上的良药。 可以说凭借低开高走的《猎巫》,姜铭书的星博涨粉近千万。 很多投资方也嗅到这其中蕴含的商业价值,纷纷投来橄榄枝。 靳培英在取得姜铭书同意后,为他接下了业内五大男刊之一《Fashin》的邀约。 其主要原因是,就连靳培英也认为自家艺人这张脸不拍点大片太浪费了。 对方诚意十足,竟然直接给出了创刊周年月正刊的一线封,让得知这个消息的靳培英惊讶异常。 看来《Fashin》内部有人非常看好姜铭书的发展。 虽然她也抱着相同的看法。! 第 76 章 杂志拍摄 负责拍摄创刊月《Fashin》杂志封面的摄影师叫威尔,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但是在C国待了十多年。 威尔名气很大,不止因为他曾经屡屡拍出神片,也是因为他同时又有好多作品“臭名昭著”,被模特的粉丝们批评“把我家哥哥拍丑了!”“傻缺摄影师不会拍别拍”“就这水平还tm是著名摄影师吗!”等。 可谓业内知名上限极高下限极低的摄影师。 此次拍摄之前他就看见过今日模特的红毯造型以及部分剧的片段,发现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不仅有股简约的时尚感,更重要的是拥有一双会讲故事的眼睛,非常契合自己心中一直想要拍摄但却无法还原的场景。 这个发现让他兴奋异常,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感觉终于补齐了自己想要的最后一块拼图。 因此威尔对这次合作十分期待,早早等在了工作室里。 从玻璃窗外看,一辆车慢慢地停在了工作室前。 等候的男人眼前一亮,从会客室的沙发上站起,过了片刻又焦虑地坐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像在和女神面基一样,又想见到又怕真人令人失望。 毕竟娱乐圈见光死这种事还挺常见,不仅指颜值,还指性格与人品。很多摄影师与人合作时并不在意对方硬性条件之外的内容,但他不一样,他是一个会因为讨厌模特的某些特性而拍不好照片的人。 简而言之,要他为自己看不上的人拍美美的照片?想都不要想。 一想就反胃。 然而这些合作都是签过合同的,不好拒绝,只能勉强按几下快门交差这样子。 这就是他“下限极低”的成因。 所以现在他打算默默观察一下,做好对方性格可能与大屏幕相距甚远的心理准备再出去。 把偷看说得如此正大光明,也是没谁了。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 只见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杏白色POLO衫外套了一件同色系的休闲夹克,下装穿了一条浅卡其色的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软牛皮白鞋,是一个但看配色会觉得寡淡的穿搭,偏偏在系了一根棕褐色的腰带,瞬间使整个穿搭有层次、有质感起来。 配上那张醒目的脸,至少在初印象(外貌)上,威尔觉得很满意,没有破灭的感觉。 又坐了一会,他终于起身。 “你好,我是本次拍摄的摄影师,称呼我威尔就行。” “你好,我是姜铭书,这位是我的经纪人。”姜铭书同样介绍自己,并不倨傲的样子让威尔松了一口气。 靳培英礼貌地笑笑。 由于这是姜铭书第一次接拍杂志写真,她担心自家艺人可能适应不了,也担心这个叫威尔的摄影师乱拍,就跟着来了。 “威尔老师,久闻大名。”她说。 摄影师摆摆手:“估计不是什么好名声,就不用客套了。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 他按照惯例对合作者说:“先声明一下我的规矩,在拍摄的时候模特必须听从我的指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尽力做到最好,不能消极怠工。” 姜铭书点头:“当然。” “然后成片是不允许对人像进行微调的,你长什么样就拍出来什么样。” ——这是威尔打算接下去说的,但近距离观察那张被这届网友评为“神颜”的脸,仍然没发现什么地方是有瑕疵的,便吞了下去。 他顿了顿:“允许休息,但不允许在大家都准备完备打算开工的时候休息。” 威尔又絮絮叨叨了一堆总算讲完这个固定的开场白,这主要是起一个叠buff的作用,给对面打个预防针,也没指望明星真完全听从他。 以往合作的明星在这个环节常常表现得有一些不耐烦,像是在表达“这种事情还需要说吗”,而今天的合作者竟然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听完应声,看上去应该是个脾气好的,这令他非常高兴。 在双方沟通好了之后,紧锣密鼓的拍摄就要开始了。 化妆师给姜铭书进行上妆前的护肤时,见到那白皙无痘印还嫩得要命的皮肤,不由地在心底赞叹起年轻就是好,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年轻的时候貌似也没有这么好的皮肤,伤心了。 伤心归伤心,工作还是得做。 今天妆造给的要求是需要清冷以及圣洁的感觉,她就选择了低饱和的颜色,突出一个清透浅淡。又在此基础上着重描绘了面部结构,让少年本就出众的五官更加夺目。 他光是闭着眼沉静地坐在那里,外表就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基本完工后她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无比满意,重新变得轻快起来,提醒姜铭书可以去换衣服了。 第一套服装非常有特点,上衣是一件纯白的真丝衬衣,轻薄柔软,下装是一条纯白色的加了紧身绸子的亮绸缎裤子,竟然从头到脚都是白色的。 拿到衣服的姜铭书若有所思地问:“鞋子呢?” “咱们第一套妆造不穿鞋的啊,直接进衣帽间找双一次性拖鞋穿就好了。” 姜铭书诡异地停顿了一会,才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转身到里面去了。 虽然这个服装单看非常死亡,但真穿出来效果却意外得好。 真丝衬衣整体是宽松的,具有纱的轻盈。扣子经过设计,并没有一直延伸到领口,而是在锁骨下面几厘米的位置迎来尽头,露出了着装者一小片肌肤,但又不会太多,透着冷静的克制。衬衣的下摆散开,由于丝质的面料垂感极佳多了几分飘逸。 亮绸缎裤子常常让人觉得土,然而经过一个松紧度的小设计将着装者的脚腕包裹了起来,不仅让腿显得愈发修长,同时还带着几丝高级感,光线照射过来带着洁白的光泽,格外好看。 少年只是站在那里,威尔就觉得今天的拍摄绝对十拿九稳了。 这简直跟他想象中穿上这一身应有的效果一模一样。 ——唯一有些违和的地方大概就是少年脚上穿着一 双粉红色的一次性拖鞋吧。 不过那不重要。 威尔左看右看,端详良久,不断地将人物代入脑海中的场景中,忽然又觉得差了什么。 明明要的感觉是对的,究竟差了什么呢? 他冥思苦想,抓耳挠腮,终于一拍脑袋,想到了缺失的地方。 是视觉上的冲突。 诚然,姜铭书的长相是具有冲击力的,服装的冲击力也有。但是发型并没有给人震撼的感觉。 这并不是说姜铭书今天被造型师搞了半天的直发不好看,只是相比较其他部位,头发的颜色还是过于普通了。 威尔想要打造的是一种非人感,那就要尽可能地给人视觉上的惊艳。 但是换发色这种事情并没有事先通知过,有些艺人是不答应的。 他沉思片刻,试探性地问面前的人:“……你,接不接受漂发啊?” 没办法,他想要的那种发色染不出来,只能漂。 姜铭书还没回答,就在一旁的靳培英知道自家艺人是个很好说话的人、答应的可能性非常大,就先一步开口回答:“这个合同里没写,应该不属于我们的义务,所以自然是不接受的。” 漂发伤发,还是得谨慎点。 姜铭书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吭声。 威尔遗憾地收回目光:“那好吧,看来只能用假发了。” 好在现在假发做得很不错了,有些甚至能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也不算太差的结果。 姜铭书在造型师的指导下戴上了一顶蓝紫色的假发,直发,长度差不多到耳垂。他垂着眼,静静地待在原地任由造型师对假发的细节作细微的调整。 等他出来,整个摄影棚里的人都觉得被惊艳到了。 原本长相就已经特别出挑的少年,在色彩异常瑰丽的假发衬托下,不仅没有变得暗淡,反而越发夺目。直发带来的清冷感无与伦比,配上他平静的表情,倒真像什么神话物种落入人间了。 “Nice!” 威尔激动地一挥拳,为自己这手神来之笔洋洋得意,随即立马进入拍摄状态,指挥着模特走到摄影棚中央那块板上。 他想拍的画面极简化表达就是,一片广袤的海上漂浮着一块孤立的冰,冰上躺着一个人。 很显然,摄影棚中央那块板就是模拟的这块冰。 其实威尔更想要拍实景,但考虑到设定中这块冰离沙滩有较长的距离,真让模特躺在那里多多少少有点危险,要是出事了自己除了被骂“不会拍照”还会被骂“泯灭人性”,便有些不寒而栗。 姜铭书听他的话躺下了。 现在这个季节H市的温度总是忽高忽低,今天便有点冷,光着脚、穿着单衣躺在地板上有点难熬,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着摄影师的要求。 他长得好,表现力强,又很能理解摄影师想要的感觉并将之体现出来,还不娇气,认真负责,简直就是三好模特,实在难以让威尔升起不满。 向来铁石心肠的威尔此时竟想着,希望能早点拍完今天的内容,别让人家感冒了。 等结束的时候,他查看电脑中的底片,张张出片,更是满意得不行,以至于他非常有礼貌地将靳培英二人送上车,目送他们远去。 “真是越来越期待后面几天的合作了!”他想。! 第 77 章 旅途 虽然只有一套造型会登上封面,拍那么多套似乎有点多余,其实“落选”的造型会被安排到其他刊位,最终被展出,所以并没有浪费。 又经过了几天的合作,姜铭书终于结束了杂志的拍摄。 在送走他的时候,那个金发碧眼的摄影师还用一种惋惜加遗憾的表情望着他,令他一阵困惑。 结束了杂志拍摄的小插曲,姜铭书继续完成“寄乐”的行程。 因为本次的目的地距离H市有相当一段距离,所以必须乘坐飞机。 机票并没有订得很早,起飞时间在十一点钟,但性格使然,姜铭书八点半就到了,取完登机牌、过完安检便在候机厅的贵宾休息室沙发上闭目养神。 在他闭着眼休息的时候,身边的人没有睡,精神奕奕地坐在那,睁着眼,像一尊守护石像,巡视着周围是否有不怀好意之人。 考虑到这次前往的地方条件艰苦,路程远,待的时间也没有确定,靳培英没有让习惯了大城市的曲旦跟着去,而是打算招几个身强体壮、不怕吃苦的保镖。 但她的提议被姜铭书拒绝了,理由是自己也快成年了,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况且带一堆保镖总显得过于夸张了,到时候可能会难以融入那边的环境。 靳培英尊重他的意见,不过仍然坚持至少带一个人的决定。 双方各退一步,最后带上的是一直帮姜铭书开车的司机牛延峰。 别看他是个司机,早年却做过保镖和健身教练,比一般人强壮得多,在听说靳培英找保镖时他便自告奋勇地举荐了自己,又凭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获得了这次机会。 尽管目的地是边远的一个山区,使得这注定不会是个好差事,但牛延峰还是跃跃欲试。 ——倒不是对雇主有什么感情,只是因为,他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而此时,他便在默默地行使自己的职责。 八点多的休息室里人还是比较少的,这也让一个鬼鬼祟祟、畏畏缩缩地举着手机、看上去异常可疑的身影暴露在牛延峰的视野中。 以他多年当保镖的经验,他打赌这个人八成在偷怕什么。 牛延峰一联想到自己身边之人的身份,登时悟了。 绝壁是狗仔! 好呀,居然给你混到这里来了! 他下意识站起身,打算前去查看一番,敲打敲打,不过他一有动作,身边假寐的人立刻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地问他:“怎么了么?” “那里有……”牛延峰还没说出狗仔一词,忽然想到这只是个猜测,若是猜错了那不得很尴尬?尴尬也就算了,如果让雇主担惊受怕,会不会扣工资啊? 于是他很自然地转变方向说:“那里有厕所,我去去就回。” 姜铭书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个大块头保镖往与WC标志相反的方向决绝地走去,不懂他究竟要搞什么。 而牛延峰那边阴恻恻地靠近了可疑人物,冷不丁地将手轻 轻放在那人的肩膀上,冷冷开口:“你在拍什么?” 被他按住肩膀的人浑身一颤,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好半天才缓过来,僵硬地转头:“……没拍什么。” “真的?”牛延峰咧嘴笑,自认为猜到了真相,“我劝你赶紧删掉吧,这有什么意义呢?” 那人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颓然地揉揉头,叹气:“也是。这样只能欺骗欺骗自己,并没有太大用处。” 牛延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家伙在说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了。 难道不是狗仔吗? 他疑惑地望着面前人发愣。 没想到那人主动说了下去:“我不应该因为虚荣故意买超过自己消费能力的头等舱票,只为进贵宾休息室拍照发社交媒体装杯……” 牛延峰彻底懵了。 没想到竟是如此。 啊,他多冒犯呐! 大块头搭在面前之人肩上的手霎时间像被灼烧了一般,迅速收回。这憨憨的脸上还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仿佛在掩饰性地说:知道错就好。 然后他不管对面的人什么反应,扭头就走,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姜铭书见他一脸难受,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牛延峰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憋不住分享了自己的尴尬经历。 姜铭书皱着眉,觉得有些奇怪,“是哪个人?” 牛延峰扭头欲指,突然顿住了。 他左右张望,仍然没看见那个黑衣服的身影。 一道金光闪过他的大脑,他懊恼地说:“我上当了!” 那必然是狗仔啊! 我的奖金会不会没了? 牛延峰后悔地抱住头。 而理解了全过程的姜铭书则是对自己的保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原来他不仅是个精力充沛、喜欢飙车的人,还是一个傻得有些天真的家伙。 “没事的,我们又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狗仔就算拍到了,也没什么好做文章的。” 见牛延峰不时哀嚎、十分自责的样子,姜铭书安慰道。 他被狗仔偷拍并不是第一次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就连之前他为父母拍婚纱照的照片也被发到了网上。 不得不说人好看,什么死亡角度都好看。他举着相机笑的样子被远远地拍下来,还被网友调侃“狗仔是流粉吧”。 除了一些实在匪夷所思的yxh写的是“为女朋友拍照”,稍微有点良心的还是写“为一对中年夫妻拍照”,顶多加了个猜测“疑似要进军摄影界”,令人啼笑皆非,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不过姜铭书不在意自己的隐私,但在意乔宛和姜建均的。幸好媒体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很少有人拍他们的照片,有也只是非常模糊的小影,让他松了口气。 因此对于这件事不甚在意,倒是没想到牛延峰还挺负责的。 挺好。 登机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经过起飞的波折,飞机进入了平稳运行的阶段。 坐在舷窗边,姜铭书望着外边如梦似幻的云层,内心沉入一片空茫。 飞行在高空中的铁皮疙瘩并不能给他安全感。坐在窗边时他总会感到莫名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一般。 但是柔软的云彩给予了他安慰,一大团一大团簇拥在飞机下方,像是只要他掉下来便会收到托举的庇护一样。 尽管姜铭书明白,云朵仅仅只是水的集合罢了。 有很多人好奇,才华横溢的似水流年在空闲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其实并不神秘。 要姜铭书自己说,除了音乐和书籍,自然是发呆。 然而发呆不是发愣,而是思绪的旅游。 就像此时,他望着舷窗外的风光,思绪已经从一处飘到相距甚远的另一处了,可以是抓住一个不经意跳出的灵感继续往下构思着旋律直至上一段想的内容完全被遗忘,也可以是就着突如其来的哲学问题不断向深处思索,甚至可以是联想到某个曾经见过的公式然后莫名其妙地开始尝试推导…… 思维的海洋曼妙无比。 等到快下机时牛延峰拍他的肩,姜铭书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发呆二个多小时了,并且因为一直保持侧头的姿势,脖子有点酸。 他冲对面的人笑了笑,活动了一下肢体。 要说牛延峰对他也是敬佩的,窗外那单调的风景竟然能看这么久。 ——自打上飞机以来他为了弥补先前犯的蠢,时不时就环顾一下四周,再看两眼雇主,试图向雇主证明自己的敬业,以期增加奖金。结果可疑的人没看见也就算了,就连雇主也未曾分一个目光给自己,感觉白表演了。 垂头丧气的保镖和他那全副武装的雇主下了飞机。 随后二人取了行李,换乘高铁,又花费了好多时间。 出高铁站后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出示了靳培英给的地址。 “这地方又远又偏,路还不好开,车费贵的嘞,如果换其他司机还真不一定会带你们去。你们确定要去?是在外上学回家吗?” 司机是本地人,对这片很熟,自然知道两人的目的地偏得要命,游客是不会来的,那么只能是返乡的大学生了。 不过回家打出租车还是少见得很,毕竟一般这些地方的人是没有那么多预算挥霍的,都是所有人一起租一辆黑车载回来。 “那咋可能。大哥你别光看他呀,瞧瞧我你就知道你那话有多大问题了。” 牛延峰乐了,就他这个饱经风霜的社会人样居然有人会把他当作学生? 司机总算把视线从车内后视镜的左侧移到右侧,瞅见了一旁的大汉。 他见怪不怪,淡定地说:“看了呀,我寻思你是他爸呢。” 牛延峰:6 自己才二十出头,怎么就当爸了? 等赚够足够的钱,他一定要退休养老,把自己养得帅帅的,让大家看了他就夸“嘿!看着真年轻!”就等着吧! 姜铭书偏过头不看保镖的挤眉弄眼,回答:“只是去那有些事。” 司机了然:“支教的那就是?” 姜铭书没继续否认:“……也算吧。” 他带了吉他,没准可以当一段时间音乐老师。 这怎么不算支教呢。 至于牛延峰…… 他瞟了一眼那家伙的体格。 当个体育老师估计没问题。 司机听他说这话,瞬间肃然起敬:“你们这些到贫困地方做支教的,都了不起。” 随后他又谈起G省的基本情况,什么多山地、多暴雨,地质灾害频发,交通不便,经济落后,与外界脱节,旅游资源丰富…… 坐了多久车,司机就跟他们讲了多久家乡的事,能看出对家乡深深的热爱以及希望它能变好的殷殷期待。 末了,他总结:“想要日子好起来,真的得靠教育啊。我个人非常感激你们这样的人,可惜我没文化,只能在这里跑跑出租。这样吧,我给你们减点车费,也算是为G省做点什么了。” 虽然原先对G省没什么实感,但在听完司机一路的介绍后,姜铭书和牛延峰倒是真切地感受到一股亲切和无形的责任感了。 “减个一块钱完全够了。”牛延峰说。! 第 78 章 兰真 和热心的司机告别后,天幕已经渐渐暗下来。 他们徒步沿着小路走了一段距离后远远地看见有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孩站在尽头,像是在等人。 “是她吗?”牛延峰问。 姜铭书翻了翻刚刚和本次委托人的聊天记录,对方说已经在山下等他们了。 “应该是。”他得出结论。 牛延峰没多想,直接朝远处喊:“你——好——” 兰真本来在为与陌生人见面紧张,听到这声高亢的呼唤急忙抬头,边将视线投射过去边在心里暗想看来来人是个比较豪爽的性格。 “在这里!” 她冲那边挥手。 等到人走进了,兰真才借助没彻底黯淡的天光看清他们的样子。 一个膀大腰圆,看着孔武有力的寸头大叔和一个戴着口罩戴着墨镜背着吉他看起来有中二病的年轻人。 这组合怎么那么像要去打架的? 让她猜猜……难道那架吉他另有玄机,其实里面装着狙击枪以及它的配件? 啊,思想跑火车了。 回过神来的兰真赶紧开口:“你好!是‘寄乐’的人吗?我是兰真。” 对方点头确认了身份。 “好的,呃这里不太方便说话,而且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先到我寄住的地方去?” 自从来了这里,兰真就很少接触同龄人或者比她年长的人了,习惯了对小孩子的说话语气,现在正常说话还有点不利索。 三人边走边聊。 兰真这才知道,会写歌的是年纪轻一点的那位,不由好奇地问:“请问你多少岁呀?” 姜铭书不自然地扯了扯口罩,说:“快二十了。” 牛延峰没注意雇主故意模糊的目的,心直口快地说:“老板可年轻了!还要过几个月才成年呢。然而成就已经这么大了。” 想要从年纪上更令人信服的姜铭书:“……” 罢了。 听了牛延峰的话,兰真惊讶地望向那个疑似是“中二病”的人。 太年轻了。 就连自己都是大他将近十岁的姐姐了。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慈祥了起来,仿佛在看班里那些听话的好学生。 不过姜铭书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学生”,全黑的装束让他多了几分冷酷——放在兰真眼里就是,是个耍帅的小弟弟呢。 “嗯……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戴口罩和墨镜?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好奇,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理由也可以不说的。”她犹豫片刻,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探究欲,问姜铭书。 “没什么不方便的。”姜铭书说,顺手摘下墨镜,露出他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忘记摘了。” 说着将口罩挂在耳廓上的线取下。 原本看他的眉眼就觉得有些眼熟的兰真,在看到他整张脸的时候瞪大了双眼。 “流年?!!”她惊呼,面上带着不可置信。 兰真虽然不是姜铭书的粉丝,但会听他的一些歌,也会看剧,算是有好感的路人。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见到其本人时不会激动。 ——仔细一想,如果是流年的话,那么先前一切描述可不就对上了嘛。 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ld;寄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请的人是流年啊? 这也太突然了。 大脑短路了几秒钟,兰真终于重拾理智,联想一下这个项目的立意,顿时对眼前之人充满了敬意。 她由衷地说:“如果每个有影响力的人都像您一样有觉悟就好了。” 尤其是那些领着远远大于他们创造价值薪水还要带坏社会风气的人。 说话间三人到了兰真的住处。 那是一座土屋,外观是规规整整的方形,边角上钝钝的。 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床再无别的,也没有吊灯,只有一盏小台灯孤零零地利于床头。 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就是很干净,没有很多尘土,为了防止土墙上沾着的灰落到被褥上,四面的墙壁都被用报纸贴了起来。 随便瞥一眼,是全国发行量最大的中央报纸,大概是兰真从外边带来的。 尽管土屋异常简陋,但和周围一圈屋子比起来条件竟然已经算不错了。 注意到两人打量房子的视线,兰真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我自己盖的,村民们也帮了我很多。” 她犹豫了一下,又指指另一边,“不知道你们是留宿还是到外边找宾馆住……我还是把对面那间空屋理出来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今晚你们可以住在那里,不过这里条件并不好。” 在兰真的设想中,“寄乐”的人大概只要待个一两天,了解一下情况,就可以回去了,完全没必要住在条件艰苦的村里吃苦。但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喜欢方方面面都做好准备——保不齐用得上呢?这才将屋子收拾出来。 不过看到来的人居然是姜铭书,即使知道他和一般的明星不同,她仍然倾向于认为,“似水流年”是个善良但是不一定吃得起苦的人,很可能接受不了这里糟糕的环境。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面前的少年听完她的话后直接说:“我们就住在这吧。” “诶?”兰真没忍住。 牛延峰回想起之前在出租车上雇主与司机的对话,嘿然一笑,自豪地冲女孩示意:“老板说了要在这里支教一段时间呢!可不得离得近一些,方便去学校嘛。” 兰真瞪大了双眼,更加惊讶了。 姜铭书则是又好笑又无奈。 虽然他心中确实升起过这个念头,但毕竟没跟相关人员打过招呼,贸贸然说出非板上钉钉的事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算了。 他说:“具体情况还得跟校方沟通一下吧。” 兰真拍了一下手,高兴道:“你找我呀,我跟胡校长熟。依我看胡校长不会拒绝的。” 牛延峰:“为啥嘞?” “咳,其实我们学校总共就两位老师,在我没来之前就胡校长一个人,什么课都教。我来了之后,胡校长才轻松下来,现在因为年纪也比较大了,就教教语文,其他课基本上都是我在上,他正发愁学校招不到老师呢。”兰真解释。 随着她的介绍,两人终于了解到这边的一些情况。 三石村因为地理位置不好,常常发生自然灾害,经济十分落后。 全村上下总共就五百多号人,其中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在村里。考虑到山路崎岖交通不便且离这里距离最近的村镇学校都要十几公里,孩子们上学非常辛苦,很多干脆就不上学了,胡校长意外了解到这里的情况,忧心忡忡,就办了一所三石中学,专门教村里的小孩。 三石中学说说是个中学,其实就是几个小土屋的集合体,因为人员紧凑总共只开设了一个班。不收学费,不论多少岁的小孩只要想听课就能来,因此这唯一的班里聚集了年龄跨度非常大的一堆人,很难管,又因为家长不在家十分淘气,胡校长以前经常被气到。 兰真不是三石村人,但她是G省其他地方的,家境也不好,可是比之三石村的条件还是要好上不少。 她是首都一所师范类院校的毕业生,大学期间进行暑期社会实践时第一次来到三石村,和胡校长交流了很多,感触也很多。 胡校长身上那种对于学生的关爱和对偏远地区教育事业的重视,令她动容。 回首都后她便一直在思考着三石村的事,思考着自己未来究竟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思想近乎脱胎换骨。在经过慎重的考量后,她发现比起优渥的物质生活,自己果然更在意精神上的富足、人生的使命感以及成就感。 所以她放弃了去东部一所还不错的初中任教的机会,义无反顾地回到了三石村,同胡校长一起成为了大山里一个默默无闻的村老师,坚持着终其一生或许都不会被人知晓、所理解的事业。 “我还记得我回来的时候,胡校长正在他那间破屋子里喝茶,看见我险些将茶水洒出来、弄脏他最心爱的语文课本。”兰真回忆,脸上挂着不可抑制的笑,“‘你这丫头怎么回来了?来看望我的吗?’他这么说。然后我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我向他宣布我要成为他的同事这个事情。” 姜铭书静静地听着。 就连不大聪明还喜欢叭叭赖赖的牛延峰都没说话,只用仰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并不高,也不漂亮,皮肤因为这边水质不好透着黯淡,但是讲话时那双眼睛像在发光,闪着理想主义的光辉。 “我刚开始也觉得自己会坚持不下来,但是没成想,这一呆就是五年,有感情了,想走也走不掉了。”兰真摸摸脑袋,笑了一下,“所以我现在在打胡校长的位置。嗯……等他退休了,这校长横竖得我当吧?再怎么说我也是老员工了。” 牛延峰附和:“应该的。” 受到肯定的兰真又笑了一下,谈到“寄乐”这个项目:“我其实是希望能写一首给山区孩子的歌,同时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些地区孩子们的现状,不管有没有效果吧,但至少能带来一定影响。这样也方便我们找新老师——老实说一个人兼顾数学、英语和科学的教学真不容易。备课时间太紧了。” 姜铭书点点头,缓缓说:“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数学上面的压力。以及,假如胡校长同意了我的请求,我能加上音乐课吗?”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背后的吉他。! 第 79 章 卞野 三石中学迎来了两位新老师。 年纪轻一点的那个,教数学,长得异常惹眼,性格也很好,和同学们说话时总是温温柔柔的,似乎永远不会生气;年纪大一点的那个,教体育,长相只能说周正,但体格健硕,傻乎乎的,经常和同学们玩幼稚的游戏。 大概是因为在这偏僻闭塞的小山村,陌生面孔并不常见,两人来到三石中学的第一天就收获了不小关注,尤其长相帅气、气质温和的姜铭书,更是成为了班里女生每天讨论话题的中心人物。 “下节是数学课啊……讨厌数学,但是喜欢姜老师。啊啊啊啊好痛苦!”卞野听到自己偷偷有一点好感的前桌女同学悲伤地抓着头发,苦兮兮地跟旁边的人说,“唉,就连姜老师都拯救不了我对数学的痛恨吗?” 姜老师姜老师,一天到晚姜老师! 不就是长得帅了一点吗? 德性! 卞野故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大的哼声。 他的前桌立马转过身来,用一种不爽的表情看着他:“你哼什么,水牛呀?” 被怼了一下,卞野依然保持着不屑的姿态,冷笑着说:“你们都太肤浅、太天真了!把人家当男神,殊不知人家眼里我们跟乞丐没什么两样,压根看不起我们呢。指不定没两天就跑了然后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怡冰,就是他的前桌,叫起来:“你在说什么鬼话呢!姜老师对我们这么好,你就这么想他?你的思想也太脏了!” 被有点喜欢的人这么骂,卞野当然会觉得有点委屈,但是委屈之下熊熊燃烧的是更强的愤怒。 他近乎口不择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新老师那么白,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大的,这些在蜜罐里长大、从没有受过苦的家伙,见到我们可不得同情心泛滥嘛?你以为那是对我们好?只是可怜我们罢了。” 卞野气昏头了,把自己心中别扭了很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倒不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因为说得太大声了,现在大半个班都在看自己红着脖子跟同学争吵。 也不知道刚刚走出教室的兰老师有没有听到。 王怡冰虽然性格活泼、大大咧咧,但到底生活在贫困地区,对外边的人不了解,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动摇,也有点伤心。 照卞野的话讲,她都不敢想在姜老师面前自己是个什么形象了。 不过王怡冰不是在争论中愿意低头的性子,仍然梗着脖子回嘴:“就算是可怜我们,那也是善良的表现啊,既不想被同情又在那里贬低对你怀着善意的人……你在自卑什么啊?” 她越说越把自己说服了。 卞野在班里的名声很差,不学无术嘴巴毒,性格也不讨喜,还总是挑事,一定是嫉妒姜老师优秀,觉得自己比不上故意说的离间的话! 听到王怡冰的话,卞野蹭地一下站起来,瞪着前桌:“谁自卑了!” 他的表 情很恐怖,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闪动着火光。 王怡冰吓了一跳。 旁边的同学已经打算过来了,如果卞野要动手就上前制止。 然而愤怒的男生只是喘着粗气用拳头砸了一下桌面,便一声不发地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虽然说卞野以前性格也差,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以欠揍的姿态出现的,像这样直白的发火还是比较少见。 “喂,怡冰,你刚刚对小霸王说了啥呀?他看起来好生气哦。”远处的同学好奇地问她。 她一脸茫然:“我,我感觉我也没说什么啊……” 明明卞野以前骂别人骂得更狠更脏,怎么轮到他自己被骂就这么玻璃心呢? 大家还没多说几句,下节课的老师就进了教室。 ——正巧是事件的焦点对象,所有人瞬间噤声。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都难掩出众气质的年轻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站定,朝下面神色各异的同学们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地开始上课。 班内同学的心情还挺复杂。 卞野的话他们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就算不提但总是有个小疙瘩,此时看见姜铭书还是有些别扭的。 台上的年轻老师仿若一无所觉地让大家打开课本。 他讲的内容是班内大部分人正在学的知识。 话说讲课真是一个技术活。 纵使姜铭书读高中的时候也经常回答同学们的问题,也常常收到同学们“我靠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的肯定,但那都限于水平相近的人的交流。 如今要他给这些基础相对来说并不好的人讲课,着实费劲。考虑到一些人连基本的概念都并不熟练,他不得不将非常简单的知识点都拆开揉碎地讲,还要尽可能地讲得通俗易懂、生动有趣。 实在是个挑战。 好在效果不错,至少从听课之人清明专注的眼神中能看出他们的确听懂了,并且听得入迷。 因为这个班大家的年龄差的有点大,他会等讲完这块内容后再去单独辅导有几个还没学到这里或者早就学过这个的同学,其他人安排巩固今日所学。 单独辅导的时候,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女孩扯扯他的衣摆,左右张望了片刻,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然后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刚才教室里发生的事情。 姜铭书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裙,头发是自己拿奶奶剪布料的大剪子剪的,歪歪扭扭。 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在三石村第一天过夜时他抬头望见的满空星星。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喜欢姜老师。”她认真地用气声说。 姜铭书无言地看着她。 小女孩的目光纯净而直白,不适合用任何市侩的语言去回复。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了起来:“谢谢你告诉我。我也喜欢你。” 尽管当时他在 门口听到了卞野说的话。 快下课的时候,卞野终于回来了。 但他没有进教室,就在教室外面徘徊,似乎在等待铃响。 姜铭书看在眼里,没有点破。 在宣布下课之前,年轻的数学老师忽然对全班说:“明天第二节数学课我们不上了。” 同学们或是困惑或是兴奋或是悲伤地望着他。 “改成音乐课。”姜铭书说。 班中响起一阵惊疑不定的私语声。 “大家不用担心,这是校长同意的。并且以后每一周都会有一节。”他微笑,眼神不经意地瞥过窗外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露出了一点促狭,“当然有些遗憾的是,音乐课还是我上。” 他看见卞野挥拳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定格,随后装作无事发生地放下手,切了一声,心里有些好笑。 就这么讨厌他么? 想想还有点小伤心。 此时班里突然有一个人大声喊了一句“不遗憾!”成功让他还未升起的忧伤被掐灭。 姜铭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在回应自己的话,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旁的同学也被这一声不惧社死的勇气所震撼,纷纷侧头示以注目礼。 王怡冰尴尬地把头埋到手臂里,试图隐藏自己。 她看姜老师刚才说话时那个落寞的神情,还以为他觉得大家不喜欢自己,为了鼓励他让他别自怨自艾才吼了一嗓子。 没想到效果拔群。 ——好的,现在自怨自艾的成了她。 窗外的卞野气得跺脚,就在后门走来走去,踢墙壁。 铃声响后姜铭书特地从后门出去,装作刚看到他,惊讶地问道:“卞野同学?” 想不到他的演技竟然用在了这种地方。 小男生赌气似的不理他,径自要进教室,结果发现门被这个老师挡的严严实实,要过只能从他身体两侧钻过去。 卞野努力心平气和地说:“老师你挡到我了。” “啊,对不起。”姜铭书侧过身让出道,“我只是想问一下,卞同学是旷课了吗?这可不太好。” 向来不听管教、经常旷课不知道干什么去的卞野伪装不下去冷静了,心烦意乱地问:“旷了又怎样?” 语气有点冲。 姜铭书:“没怎么样,你只需要来我这里把课补上就行。” 卞野一顿:“我才不来呢。” “没事,那我来找你。” 卞野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生气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没空,我不补!” 他略带讥讽地补充:“我忙着帮人做工挣钱呢,哪有时间学这些没用的。” “做工?”这下姜铭书是真的吃惊了,看卞野的样子不过十二三岁,还属于童工范畴,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不由有些担心。 但又怕忧虑表现得太明显会让敏感的卞野以为自己不信任他,只好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这么厉害呀,能告诉我在哪挣得钱吗?” 卞野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不再理会门边的年轻老师。 姜铭书皱着眉,从教室所处的土屋走到对面那间土屋里。 兰真正在批改作业。 他有些忧心地向她说了这件事。 “卞野说他忙着挣钱?”兰真诧异道,“这个我真不清楚。卞野这个学生一直也是我们头疼的对象。不瞒你说,我教了他五年,可是他到现在都还不太认可我。我每次去家访,他都把门锁得牢牢的,死都不让我进去,说他讨厌我、不允许我看他家。” 她苦笑道:“但说实话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我知道他家只有他和他卧病在床的爷爷,他爸……有点不顾家的,生活费经常忘记给,日子过得紧巴紧巴。有次我想给他偷偷塞点钱,他的脸色沉得跟什么一样,把钱摔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走了。唉,是我做得不对,没考虑到他的自尊心,讨厌我是应该的。像他这种人,缺钱了自己去赚是很有可能的。” 兰真又说了很多关于卞野的事情,看得出非常关心这个学生了,末了还叹了一口气,惆怅地说自己因为之前的事一直被卞野警惕着,希望他能旁敲侧击出这小子究竟怎么赚的钱。 姜铭书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卞野的另一面。! 第 80 章 音乐课 第二天上完第一节数学课,同学们就开始一个劲地盯着讲台上的老师,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发黑的面颊上带着不住的好奇。 因为条件有限,以往三石中学仅仅教授几门文化类课程,所以孩子们从未上过音乐课,此时兴奋得很,就连一向来很排斥姜铭书的卞野也没旷课,在教室里趴着假装自己并不在乎音乐课。 “哇——” 同学们的阵阵惊呼让卞野心痒难耐,很想抬起头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帅的东西!” “姜老师姜老师,这是什么呀!” “我知道!是不是那个叫做呃,乐器的东西!” 卞野忍不住仰了仰头,瞄了一眼上面的人。 年轻得不可思议的老师正低着头,从一个黑色的大盒子里取出一个偏棕色的物什。 那玩意长得非常奇怪,乍一看像长柄葫芦被压扁的样子,还绕了几根线、挖了几个洞。 曾经跟别人去过城里的卞野在玻璃橱窗里见过这个东西,听人介绍是用来唱歌的。 “唱歌我自己就会唱,为啥要别的东西帮?”他不屑地想,又趴了回去。 已经调整好姿势将吉他持于身前的老师回答起同学们的问题: “对,这是一种乐器,叫做吉他。它可以用来弹出好听的曲子。” 说着他长长的手指随意地扫过琴弦,带出一串流利的音符。 同学们又是一阵惊叹。 卞野又悄咪咪地抬起半边脸。 “这节课呢,我们先来学一些乐理,然后就来学几首歌熟悉一下这些知识。”姜铭书说。 他讲起了最基本的音符以及乐谱中会出现的符号,为了让叙述更加生动,还一边介绍一边用吉他作示范。 教室中除了老师潺潺如流水般动听的声音和吉他配合演出的响动,就只剩下底下同学们不时发出的惊讶声和跟学声。 这些对于同学们都是新奇的内容,一个个听得格外认真。 卞野虽然还是跟自己作对的那副别扭样,但身体已经摆正了。 等到讲解完毕又让大家跟着读了几遍,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学歌还是不太够,不如干脆做点能让大家对音乐产生兴趣的事情。 姜铭书想了想,转过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快速地写画。 同学们不解地望着黑板上歪七扭八、奇形怪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图画。 “这是C国大概的地图。”他一边画出最后一个省份,一边解释,笑盈盈地望着班里,“有人知道三石村属于哪个省份吗?” 王怡冰积极地举手发言,不过别的同学不讲武德,直接说出了口:“G省!” 姜铭书笑道:“那有谁能指一下G省在哪吗?” 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开始努力回想胡校长曾经贴在班级门口的G省地图的模样。 王怡冰再次举手,姜铭书示意她上前。 “我知道G省地图右上角有个很大的凹陷,然后看起来像是小怪兽张着嘴!&rd;她说着自己的&ld;解题思路&rd;??[]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然后开始在黑板上搜寻起来。 找了有一段时间,她有些不确认地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区域说:“是……这个吗?” “答对啦,好厉害。”姜铭书冲她笑,比了个大拇指。 班里同学配合地鼓起掌来,她高兴地下去了。 “我们可以看到,C国很大,G省只占这么小一块地方,除了G省外还有好多省份。而因为地域广博,地貌丰富,每个地区又都有自己的地域风格,这些不同的地域风格又造就了不同的民歌风格。所以接下来我们就来欣赏一下不同地区的代表性民歌。” 他说着已经将吉他放下来了,打算清唱。 为了这节课,他作了很多准备,甚至特意学了各地的方言,虽然只是皮毛,但仍然希望能原汁原味地将那种感觉传递出来。 因为时间有限,每首民歌他就唱最具有典型性的片段,唱完后还会在地图上指出该民歌的出处,加上一些对于当地风土人情的描述,让同学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真的到了歌曲被唱响的地方。 柔和细腻的、粗犷豪放的、悠长缓慢的、高亢嘹亮的、深情忧伤的、优美清新的…… 他用不同方言演绎的歌曲在光线不太好、设施老旧破烂的教室中流淌,不少同学不禁开始想象歌中世界的模样。 高原、盆地、平原、丘陵,江湖纵横的、群山耸立的、广阔无垠的、丛林密布的,载歌载舞的、柔声细语的、欢腾喜庆的、豪迈大气的…… C国真大呀,居然有这么多各异的地区。 在遥远的地方,也会有和三石村一样的土屋吗?也会有三石村夜里皎白的月色吗?也会有那么那么绿的大树吗? 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去看看吗? 那一定与G省是不同的风光。 但毫无疑问,每种风光都是美的,因为其独特。 清冽的歌声中,不少出神的孩子这样想。 就连卞野都忍不住幻想起来。 年轻老师清冽而富有感情的歌声就这样为这些穷其一生都不曾思考过出路的孩子编织出一个美好的遐想,描绘出大山外的无限可能。 整个教室,只有唱着歌的少年与一群专注地望着歌者的灰扑扑孩子。 兰真本来是有些放心不下第一节音乐课才来的,此时也已经沉浸其中,站在教室后门沉默不语。 她回忆起自己来到三石村的初衷,不谈什么太宽大的“为了促进偏远地区教育”、“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其实概括起来无非就一个很简单的理由:想让这些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想帮助他们走出大山。 或许在外头,教育的作用由于个人丰富多样的价值实现方式而受到了一定质疑,更有只要家世好教育随便搞的说法存在。但是在这里,在这个机会荒芜、思想落后的大山里,教育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每次她看见 这些孩子对学习的漠视与不在乎,她都感到无力。 “你不读书你要做什么呢?”她有次这么问一个翘课的同学。 他漫不经心地说:“去种地呀,要不就跟我爸去挖石头,反正总能活下去的。” 对方的回答令她心如刀割。 这里的女孩更令人心碎,十六七岁就要嫁人,从此过上帮着婆家干农活的操劳日子。 她记得王怡冰的父母就不同意她来上学,希望她早点嫁人好替家里分担一个人的粮食,还是胡校长好说歹说多次登门给劝服的。 要是这节音乐课能在孩子们心中落下一个小小的、对外界渴望的种子,那么就非常有作用了。 至少他们不会再甘心被束缚在这里,不会再乐意于一个美好的年纪为人父母了。 望着教室里和谐安宁的样子,兰真忽然笑了一下,眸底落满了期许。 再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她转身走了。 出于同学们的热切请求,这节音乐课延长了不少时间,将每个地区都唱了一遍。 “好啦,知道大家舍不得,但这是最后一首了。”姜铭书看了看时间,无奈道。 同学们叹息应声。 “最后一首唱什么呢?好像每个省都轮过了诶。”一个同学问。 姜铭书摇摇手指:“不,还有一个省没唱哦。” 他露出了一个有点晃眼的笑容。 “孩子们,你们不要忘了自己在哪呀。” 同学们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台上的年轻老师作出了苦恼状:“但是我毕竟是个外省人,对G省的了解不多。要不这样吧,你们选一首唱给我听吧,向我介绍一下你们的故乡。” 底下的同学见到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故乡,纷纷开始挑选歌曲,最后他们选定了流传在三石村周围一片的耳熟能详的山歌。 同学们的齐唱干净清澈,仿佛能涤荡人心灵的污秽。 “…… 山间清泉石上流 潺潺水声伴我游 山歌如泉水清澈 洗净尘世的忧愁 鸟鸣声声入耳来 歌声悠扬过山头,过山头 ……” 卞野也在唱。 唱得还格外好听。 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在爷爷病重的时候就是他唱歌救了爷爷的命。 爷爷说幸好有他的歌声,让他明白现在不应该闭眼,还夸了他唱得好。 此后他每天都在爷爷床前唱歌,唱的就是这首他唯一会的山歌。 卞野唱啊唱,为自己唱得比别人都好而自满。 大家都高兴地唱着,笑容洋溢。 姜铭书听着这些来自大山深处纯净的歌声,隐隐有所触动。 他的手指动了动。 忽然有写歌的想法了。! 第 81 章 春光 随后音乐课就成了大家每周都期待着的日子。 年轻的老师总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将那些仿佛离他们很远的音乐带到课堂,并且每节课的内容丰富多样,这让音乐课成了一节名副其实的开盲盒课——有时是古典音乐,有时是流行音乐,有时是摇滚爵士,有时又是戏曲歌剧…… 没有人愿意错过。 而在一节课一节课的相处之下,同学们对姜老师的敬佩和钦慕越发深刻,这个只比他们大了五六岁的老师,不仅会弹吉他、会唱各种各样的民歌,会用外语原汁原味地复原国外歌剧,会讲很多歌曲背后的时代背景、创作原因,他甚至很懂数学! 在他们眼里,姜老师简直就是超人。 “啊啊啊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音乐课——” 下课期间,王怡冰自言自语,撑着手陷入淡淡的忧伤。 卞野照例哼了一声,得到了前桌的白眼,却没有像上次那样主动出言嘲讽。 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也有点隐隐期待音乐课……这是能说的吗。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漫长,在英语课上,兰真看着距离下课愈近愈浮躁的班级,悠悠叹了口气,颇有些好笑,干脆跟同学们唠起了嗑。 “兰老师!姜老师他们会走吗?” 聊着聊着,话题渐渐滑向对两个新老师的好奇。 兰真顿了顿,抿了抿嘴:“当然会走呀。他们还有工作要做呢,不能在这里久待的。” 兰真并不想隐瞒这件事。提前告知可能会让孩子们短暂地失望,但也会让他们作好心理准备,总好过直接面对未来的分别。 同学们发出一声哀嚎,有几l个年纪小的孩子已经哭丧着脸了。 而卞野则是莫名其妙地踢了一下桌子,不堪重负的课桌发出了哐哐的声音,引得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王怡冰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不知在发什么癫的男生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既有自鸣得意的讥讽,又有难以辨认的受伤。此时他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很小声。 大概只有王怡冰听到了,他反复在说的是:“我早说过。” 她又看了这人几l眼,想起上次两人斗嘴时他的发言。 神金。 反正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早就知道姜老师他们不是那种会瞧不起贫穷之人的人了。 王怡冰也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管这个小心眼的后桌了。 班上同学还在问一些问题,比如什么时候走、还会回来吗,兰真并没有特地询问过所以只能回答不清楚。 “那,姜老师走了之后谁来上音乐课呢?” 忽然,有个声音小声地说。 兰真一时语塞。 她静静地注视着提出问题的孩子,思考了片刻,用故作轻快的语气回答道:“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兼职一下这个音乐老师哦,再怎么说我也是学过竖笛的人。” 嗯,小学老师教的,现在差不 多忘光了吧。 班里一阵哄笑。 谁不知道兰老师是个五音不全的音乐白痴呢?当年元旦表演她一开嗓把大半个班吓去了厕所,效果惊人。 兰真看见这个小玩笑让原本气氛有些沉重的教室恢复了活泼,不由松了一口气。 又聊了一会天,下课铃如约而至。 兰真飞也似地离开了教室。 回到用来作教师办公室的小屋,她看见姜铭书和牛延峰就坐在简陋的小木桌前,一个在写着什么,粗略一瞥还挺复杂,另一个则在……扎马步??? 兰真又看了几l眼,确信这个壮汉的屁股没有坐到凳子上,离矮矮的板凳还有几l厘米。 牛延峰解释:“这样可以保证我不会蹲的高度不变。而且在我疲软的时候还可以立马休息。我聪明吧?” 兰真一脸一言难尽。 她看向一边思考一边写着什么的姜铭书,犹豫一会还是说明了刚刚课上的情况。 “同学们很舍不得你们……所以我想问一下你们大概要待多久呀。” 老实说一个大明星能放下优渥的、光鲜亮丽的、受人吹捧的生活来到这里,朴实地过着艰苦的日子,放下一切架子,她就已经很敬佩了,并不奢求他多待,只是时常还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罢了。 姜铭书放下笔,回望过去。 他的眼瞳黑漆漆的,不被这双眼睛直视着的时候会觉得薄情冷漠,而被这双眼睛直视着的时候则会让人沦陷在那无与伦比的沉静中。 仿佛他无所不能一般。 但是这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人却说:“我不知道。” “欸?” “……我其实还没想好。” 原本姜铭书只打算待个一周时间,然而当了三石中学的老师后,他发现抽身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这里的孩子,朴实可爱,眼睛亮亮的,心思纯净,会围着他一口一个姜老师地叫,会毫不腼腆地表达他们对自己的喜爱,会在听音乐的时候安安静静投入其中…… 虽然有一个刺头,但他也看出卞野本身并不坏,只是因为过于敏感,对于陌生环境来的人抱有难以言喻的自卑感罢了。 况且卞野最近并没有翘课。 至少……要等和卞野的关系到了他愿意告诉自己在什么地方赚钱了才能走吧? 这样他才能放下心来。 姜铭书理着手上的纸张,继续思索。 如果没观察错,卞野这家伙还有点唱歌天赋,或许可以往那边发展一下? 可等他走后,三石中学的孩子们可能就没有条件上音乐课这种兴趣课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兰真见眼前人想什么东西似的出神,稍一换位便能理解,不过她还是很无情地打断了他的思路:“姜老师,快上课了。” 回过神来的姜铭书:“好。” 他将手上的纸交给牛延峰,自己从包里抽出一 只笛子,这是前几l天他去镇上买的,不像先前用的那么精致,但是胜在非常符合山林气质。 接过纸张的牛延峰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一首歌的简谱。”他回答。 大汉瞬间紧张了起来,知道这一定就是十分珍贵的新歌了,如果弄丢了或者让人盗走……他绝对会扣工资。 他严肃地将谱子仔细地放于文件夹里,然后再将文件夹塞到抽屉里上锁,一丝不苟,看得另外两个人困惑不已。 但还是上课要紧。 在同学们热切的注视下,今天的音乐课开始了。 令人惊讶的,年轻的老师宣布,今天的课不在教室里上。 “那在哪上上啊?” 姜铭书微笑:“在我找到的秘密基地里上。” 同学们疑惑。 卞野得意道:“这块山头我都跑遍了,他那秘密基地我肯定知道。” 王怡冰发现自己遇到卞野就不住翻白眼:“得了吧你,这片区域那么大有些地方还没路,咋可能都跑遍呢?吹牛不打草稿。” 卞野噎了一下:“我这是夸张的手法。反正我去不成的地儿姜……老师也去不成。” 三十多个人跟在姜铭书后边走。 山中长大的孩子,走山路比他这个外边来的熟练多了。 所以与其说姜铭书担心他们会出事,不如说他们担心这个走山路看着不太适应的老师出事。 有几l个小家伙在姜铭书往上走时悄悄地把手伸出来虚放在他背后,希望能在姜老师摔倒的时候救一把。 不得不说他们还挺贴心的呢。 秘密基地不远,很快就到了。 这是一块难得的空地,被杂草所覆盖,不过正是春天,杂草也褪去了枯黄,绿绿的,乍一看像是青青草地。空地上方,树的枝叶延伸出来,阳光投下的阴影在叶间隙中碎开,落在青绿上,使得风一吹整片杂草制造的草地就像水面一样,波光粼粼。 三石村的孩子基本上都认识这块地,正是他们夏天一躺一下午的乘凉之所。 大家都很自然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杂草还比较矮,直接坐会扎屁股,还好布料粗糙,所以他们根本感受不到。 “这节课我们先一起来唱一下上周教的歌曲,《这里的春光无比烂漫》。我不唱,给大家伴奏。”年轻的老师说,“还记得吗?没有我的提示你们会唱吗?” “当然会!”同学们七嘴八舌地称道起自己的厉害,“我听了两遍就会了!”“我听一遍就会了!”“屁……你们回去练歌的时候忘调子还是问我的……” 姜铭书忍不住笑了一下,微风吹动他略长的头发,显得格外温柔。 “大家都很棒,那让我们开始吧。” 他将笛子搭在唇边,微一闭眼。 优美的笛声在静谧的山间响起,带着春风的和暖以及乡间的古朴。 “…… 春风轻拂过田野的边沿, 万物苏醒在温暖的光线。 这里花开如诗,绿意盎然, 春光无比烂漫,照亮了心田。 ……” 童声合唱总是那么纯洁、明亮,只一听便能感到歌声中的欢快和喜悦。 不加掩饰。 纯粹清晰。 恰如这明媚而清爽的春天。 “…… 这里的春光无比烂漫, 犹如画卷展开在眼前。 欢笑声中,岁月静好, 在这片热土,我们共享这春暖花开的瞬间。 ……” 姜铭书吹着笛子,不自觉也被他们的笑容感染,眼睛微微弯起。 他放下笛子,加入了合唱。 “…… 让心灵沐浴在春光里, 感受生命的脉动,无比欢喜。 无论走到哪里,心中有此春光, 这里的美好,将永远留在心上。 ……”! 第 82 章 新曲 《这里的春光无比烂漫》是一首经典的歌曲,诞生于半个世纪前,由著名的作曲人程雪理所作,为的是赞颂□□次年春和景明,人们摆脱了死亡的威胁、生活欣欣向荣的场景。 歌词通俗易懂,简单明快,用质朴的语言唱出了那个年代特有的单纯。 因为少了纯粹的快乐,后来很多歌星翻唱中的力量都远不及原版。 而此时这首歌由一群有着灰扑扑的脸蛋、穿着多缝补的衣物的山区孩子演唱,竟意外地获得了惊艳的效果。 孩子们的歌声飘荡在静谧的群山之间,掠过山川与河流,掠过贫瘠的农田。 传到低头改作业的兰真耳里,她放下笔静静聆听,面上含笑。 他们唱得那么高兴,那么欢快,仿佛自己的生活也如此美好。 听着听着,泪花闪动在她的双眸。 一曲唱毕。 这个远离世俗的偏远村庄再次回归了往昔的宁静,只有几家养在院前的鸡们大概因为没有听够,在不停聒噪。 姜铭书觉得眼睛有点酸涩。 他眨眨眼:“大家唱得太棒了!” “那是,我唱歌可好了。”卞野摇头晃脑,依旧是那副刺头且自大的样子,但此时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刺猬。 姜铭书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嘴角微微勾起。 “切——” 卞野的夸耀自然是引起了其他孩子的无语。 姜铭书为他解围:“卞野同学对自己非常自信啊。那这样吧,待会我们再唱一首,你来领唱。” 他当然发现了,这里面唱的最好的就是这个小刺猬。 “哦吼——”其他同学开始起哄鼓掌。 卞野的脸涨红了,他嗫嚅半天,最后恶狠狠地说:“唱就唱,谁怕谁!” 他瞪了姜铭书一眼。 被瞪的人表示很疑惑,自己明明是在帮他证明自身啊。 卞野的领唱非常出众。 第一次听他唱歌,许多同学都感到意外。 他还没过变声期,音色明亮而干净,同时尾音又带有几分山野的粗犷厚重,独特极了。 “厉害呀卞野!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强的,你得到了我的认可。” “哼,一般般吧,我觉得不如……姜老师。” 毫无疑问,最后一条是和卞野时常互怼的王怡冰说的。 卞野呵呵一笑:“我倒觉得你唱得挺好的。” 王怡冰脸一红,没想到这混蛋还会夸人,紧接着就听到了他的后半句。 “和兰老师有的一拼。” 男生咧嘴狂笑。 王怡冰拳头硬了。 同学们打打闹闹,气氛一片轻松。 姜铭书望了望蓝得不可思议的天空,感觉自己不在人间。 他拍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快下课了。其实我有支曲子想吹给大家听。” “什么曲子呀姜老师?” “嗯……一支我自己写的曲子。” 还没来得及作词。 他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的头顶,显出几分不真切。 又或许,对于三石村的孩子来说,这些日子来的事情都有几分不真切。 “自己写的?!!姜老师好厉害呀!” “十项全能姜老师!” 同学们都好奇地坐起身,手抱着膝盖看向被围在中间的年轻老师。 卞野也看过去。 姜铭书拿出笛子。 静静注视着周围眼睛亮晶晶的孩子们,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将笛子抵在唇边。 这笛子的工艺并不出彩,有一些音发得不是很准,不过在这个宽敞的室外,被风的声音一中和,倒也不算明显,甚至多了几许淳朴厚实的感觉。 笛声悠悠,带着山林的气息,让同学们倍感亲切。 旋律是跃动的、欢快的,像林间精灵在舞蹈,轻盈而梦幻。 又像在描述下过雨后他们轻快地跳过路上一个个水坑,嬉笑打闹,泥土都是潮湿的。 曲子到高潮时,同学们仿佛看见了一群同他们一般大的家伙,风也似的窜入山里,在被碎石、泥土、枯枝覆盖的小路上狂奔,在丛草密布的间隙中快速穿行,在林间的阳光中放声歌唱…… 没有关于悲苦的腔调不是为了淡化苦难的沉重,而是为了凸出在苦难中大笑的力量。 ……更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和印象的留存。 笛声缓缓停住。 姜铭书放下笛子。 他面前是一群面上似懂非懂的孩子。 “好听!”他们鼓起掌,手拍得发红,嚎叫着,“姜老师写给我们的曲子真好听!” 王怡冰睁着眼,发现旁边的卞野一直盯着自己,掩饰性地遮了遮眼,尴尬地解释:“咳……就是,刚刚有虫子飞进眼睛了,绝不是听哭了……你看啥?” 卞野顿了顿,别扭地说:“倒也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他说完后低下头,不再看她。 同是天涯感性人。 他能说他差点也绷不住嘛? 真奇怪。他明明讨厌姜老师的,明明这支曲子并不伤感啊,怎么听着听着有些想哭呢? 有敏感一点的,就有迟钝一点的,大部分孩子都觉得听完后很开心。 “姜老师姜老师!这叫啥呢?” 姜铭书想了想,“就叫……《致春天》吧?” “为啥是致春天呀!明明应该是致我们。”同学们委屈地问。 姜铭书敲了敲提出抗议的孩子的脑门道:“想这么叫便叫了。” 那个同学陷入沉思,他开动脑筋:“说是致春天,其实是致我们,所以……我们等于春天?对嘛姜老师!” 他的语气有点激动。 别的同学不由地感到害羞,好像被姜老师表白了? 姜铭书却早早站起身,慢悠悠地留下一句“下课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坐在地上的同学立马爬起来,屁颠屁颠跟上,将歌名的疑惑抛之脑后。 他们经过的路边,几朵无名小花默默地开着。 春和景明呀。 …… 卞野私心里其实很喜欢《致春天》,而他在音乐上又格外有天赋,听一遍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要是课本知识像音乐这么好记就好了。这样他也不至于考不过王怡冰。 不过没关系,至少自己唱歌比她好听。 嘻嘻。姜老师都夸他了。 呃不对,他为什么要在意姜老师有没有夸他呢? 人家是大城市里来的,肯定是玩票性质的,回去了就会忘了他们的…… 然而卞野想起今天的音乐课。 年轻老师望着他们的目光温柔得像月光。 还有吹笛子的时候。 他能听见笛声中的感情。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偏激了。 卞野甩甩头,往家走去。 他还要给爷爷做饭呢。 他家离三石中学还挺远的,加上路不平整,走回家需要整整一个小时。 等看见自家那个破旧的木板房时,太阳都已经快落山了。 房子的门已经坏了,现在只剩个门板,开门就是把它搬到一边,关门就是把它搬回来。 卞野一边盘算着父亲给的生活费还能撑多久、何时应该去做做工,一边将门板移开。 “阿公——我回来啦!”他大声地说,“今天我出了大风头呢!嘿嘿!还要,老师给我们吹了他为我们作的曲子!很好听!可惜没歌词……我今天哼歌给你听咋样?” 房子很小,进门是一个土灶,边上堆着一些柴火,除了一把小椅子就什么也没有了。里面有个卧室,卧室里就一张木板床,但就这都有些挤。 绕过土灶,卞野往屋里走去。 “阿公?阿公——”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他快速地进屋,看见床上的爷爷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那里。 ——胸口有规律地起伏。 看来是睡熟了。 卞野的心猛地回落。 他长抒一口气,拍着自己脑门暗笑:昨天他还向爷爷夸耀今天有音乐课,自己一定会大放异彩,躺在床上的爷爷答应了等他的好消息,怎么可能失约呢? 他笑嘻嘻地又看了两眼睡着的老人,走向外边的土灶点火做饭。 平常饭菜非常简单,只有土豆粉。 但今天下课后,他路过教师办公室看见兰老师满脸笑容地招呼他过去,说因为他今天表现出色,要奖励他一下。 卞野想着既然是由于自己的表现得来的,那拿着自然没问题,就很 自然地收下了。 没想到兰老师像变戏法似的变出几个鸡蛋和一小块猪肉,塞到他怀里。 &ld;买多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正好给你。”她这么解释。 真是措不及防。 不过托她的福,爷爷和他终于可以久违地吃上肉了。 卞野高兴地做饭,嘴里还不停地哼着《致春天》。 丰盛的一顿饭做好了。 他把饭放在小桌板上端进房间,轻轻摇醒爷爷:“阿公,吃饭啦。” 老人半睁着眼,逐渐清醒。 看见孙子都已经做好了饭,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今天天气太好了,困了,睡得有点沉。” 卞野:“春乏秋困嘛。” 他上课也很困,睡得很熟,对此非常理解。 当然上音乐课不困。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唠嗑。 听完孙子的描述后,老爷子欣慰地说:“看来你很喜欢新来的老师啊,我看你之前都不让兰老师进门,看着很讨厌她,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讨厌老师呢。” 卞野含糊道:“怎么就看出我喜欢了……而且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兰老师。” 他顿了顿,指着碗里的肉说:“这个是她给的。” 当时不愿意让兰老师进来,只是因为…… 他觉得外边来的人看到自己家会瞧不起他。 卞野羞于表述这种情感,便演化出了一种应激行为。 老爷子当然知道自家孙子的想法,但这种事情没办法避免啊,毕竟卞野从小到大就只跟自己生活,很少跟别人打交道,尤其是外边的人。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在心里骂着自己那没良心的儿子。 好在现在,孙子似乎变得自信了很多。 大概是唱歌给他带来的吧。 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喜欢就别装讨厌,跟耍性子一样,小屁孩。——人家给你吃的你道谢了没?” 卞野卡了一下,默默扒下一口饭。 “今晚不给你唱歌了。”他嘟囔着。! 第 83 章 资助 五月份悄然而至。 三石中学学生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开满了绚丽的火红杜鹃花,娇艳欲滴,在一片片翠绿的叶子衬托下,犹如一团团火焰,照亮了春日的山野,生机勃勃。 姜铭书的创作欲就像这繁花一样热烈。 诉说着春日、童真、奉献与热爱的歌曲诞生于这个不起眼的山间。 除了上课和与同学们交流,他整日整日地待在有清风、鸟鸣、林荫以及花香的世界里,感受着自然的妙趣以及野性。 三石村的孩子们感激他,认为他带来了外界的信息和美妙的音乐,殊不知他对于三石村同样心存感激。 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此前他一直有所怅然迷惘的心境得到了难得纯净的清明。 不用思考人与事的变化,追索自身犯下的错误,不用沉溺于无意义的自我质疑,无休止地歉疚,无尽头地焦虑。 他只需专注于教学和创作。 山里的孩子虽然不像外边的孩子那样,懂得很多,看起来很成熟。但正是那种不染纤尘的质朴与坦诚,使他交流起来非常放松。 他想,自己也很享受这段相伴的时光。 如今的音乐课形式已经不再拘泥于听歌和唱歌了。 姜铭书时常将自己新作的歌曲搬到课堂上来,让同学们发动脑筋和灵性,为单调线性的主旋律添上一些别样的声音。 能参与到创作中,同学们自然异常兴奋。 他们的创意天马行空,想到了很多姜铭书一开始设想不到的东西,比如有个同学就提到《叶之舞》这首歌里可以添加上用叶子作口哨吹出的清亮声音。 姜铭书从未尝试过吹叶子,这算是超过他生活经验的事情;但是在娱乐匮乏的三石村,孩子们可是经常吹叶子玩的,对此无比熟悉。 这是不同人生经历赋予各人的不同知识,他欣然接受的同时禁不住思考起这个问题的反面:自己该如何将有关外界的知识传递给他们呢? 或许他们中的某一部分,已经习惯于清贫困苦的日子,没有向外探寻的动力了。 但是不想探寻和没资格探寻是两码事。 同样,在见识了外界的浮华后仍然选择保持现有的生活,和从未见过浮华被动地维系穷困的生活,也是不一样的。 至少,他要将希望带给那部分渴望能走出去、过上更好日子的孩子们。 而他也确实产生了影响。 这点兰真感受最深。 曾经同学们总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或是请假或是旷课,什么自家鸡要孵宝宝了他要看着、天太黑家里没灯作业没写不想回校、要照顾弟弟妹妹没时间、爸妈不让……到课率不高。 然而如今大家似乎都开始将学习放在心上了。 心态的改变就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或许是因为当初课上听各省各异民歌的震撼,或许是因为那些稀奇古怪从未见过的乐器,又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老师们话语 间提及的那个五光十色、令人好奇的世界。 现在,就连小霸王卞野旷课的次数也显著减少,尽管不是完全没有,但对于一直以来对学业不以为意的家伙来说,这已经是个巨大进步了。 更惊喜的是,兰真发现卞野对她的态度,变了。 他甚至为了上次的肉和鸡蛋特地向她道谢! 简直了。 当那小子一下课鬼鬼祟祟地靠近她,慢吞吞地挤出“谢谢”两个字,然后飞快地溜回座位时,兰真久违地感受到一阵欣慰,肯定了自己所做一定存在价值的念头。 就是仍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询问卞野究竟在哪做工,有点可惜。 有次周六她从镇里回来路过卞野家的小木屋,想着去关怀一下自己的学生、顺便把刚买的新鲜蔬菜送一点过去,没成想被卞野的爷爷告知卞野不在家。 “请问他做什么去了?”兰真这么问。 老人家摇摇头,有些低沉地回答:“他周末经常从早到晚不见踪影,回来时累得不行,我问起来他还总是不告诉我他在做什么。不过我也能猜出来,一定在偷偷打零工吧。我那混账儿子上一次往家里寄生活费都多久了?我的药竟然还能续上。” 兰真看到老人家的脸上是一种既心疼又无奈的表情,想必他也常常为无力的身子难以帮到孙子、甚至还要拖累孙子而内疚吧。 …… 今天的音乐课出了一点小状况。 姜铭书发现从不缺课的卞野竟然没来。 问看起来和他关系最好的前桌,她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混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被人打了之类的。呃啊啊——叫他一天到晚乱跑、不安生,嘴巴还臭!” 王怡冰的话很毒,但是莫名的,姜铭书能听出来她的关心。 大概是因为她与嘴巴里说的截然相反的担忧神情吧。 虽然他也担心,但考虑到这家伙的旷课记录—— 也许是耽搁了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卞野就正常回校上课了。 不过他的神色病恹恹的,时不时吸吸鼻涕,一副大病初愈昏昏欲睡的样子。 几l乎睡了大半节数学课。 趁着课间,姜铭书问他:“你生病了?看着挺严重的。要不我带你去医院?” 小男生努力睁着耷拉的眼皮,回嘴:“我才不去医院,就是个小感冒。我身体可好可强壮了。” “哦,这样。”姜铭书慢吞吞地答道,“身体好但不会照顾自己也是白搭。还是要多注意,别犟嘴。” 心中不太服气,卞野感觉瞌睡虫都被叫醒了:“我当然会照顾自己!我还会照顾爷爷!这次是个意外!” 姜铭书:“意外?” 卞野努努嘴:“不小心掉河里了呗。” 好像有点丢人。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想到。 于是又小声嘟囔,像在给自己挽尊:“谁知道这水涨得这么快哇。 ” 听到这,姜铭书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石村在山上,边上只有小溪,要说河的话只有山下有,卞野的家离河也有段距离,还应该是经常去,不然怎么知道水位涨了呢?照理说现在天气也不热,无缘无故跑大老远去河边玩水吗? 倒也不是不能解释…… 但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就算是去玩水,这件事也值得严肃警告。 ——不知道外边放假强调的&ld;假期防溺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吗? “卞野同学,你去河边做什么?这很危险的。”姜铭书看向小男生的眼睛,语气认真。 大抵这几l个月的相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对面的家伙没有怎么防备,甚至可以说有些骄傲地说:“我在挣钱呐。” “嗯?” 卞野有些虚弱的神色一扫而空,颇有些眉飞色舞地开始描述:“就是帮他们捞沙子,然后挑到岸上装上船啊。别人比我大比我高都没我厉害,老板都夸我‘比机器好使多了’!我强吧?” 捞沙子? 姜铭书心一沉。 现在因为国家政策和环境保护的要求,河沙开挖要行政许可的,不然算犯法。 ——卞野他老板有这玩意吗? 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强的。——你能偷偷告诉我干一天赚多少么?” 小男生晃晃脑袋,嘻嘻地比了个手势,得意地笑道:“一天十块钱呢!” 姜铭书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说“比机器还好使”。 他不了解这边的收入水平,不清楚这究竟算正常还是不正常,老板有没有在坑人。 但以外边的眼光看,这个酬劳明显过低了。 卞野爷爷都说他是早出晚归,回来累得要命了,劳动强度可想而知。 他望着为自己能赚钱而高兴的傻小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 “……卞野同学,以后别去那做工了,行吗?我可以……我可以资助你,生活上、学习上。” 卞野的笑容倏地收住了。 “我自己能赚钱。”他说。 抗拒的意味很足。 姜铭书明白他在难受什么。 心里暗叹了口气。 “不,你误会了。”他想了想,解释道,“我不是在施舍,卞野同学。——我这是在投资。” “投资?” “对哦。” 卞野迷茫了:“可我学习很烂……” 年轻的老师摸摸他的头,含笑道:“但是你唱歌好听呀。而且你品行不坏。” 他顿了顿:“又不是只有成绩是有价值的。反正我认为你有潜力,而且我人傻钱多忍不住想要挥霍,不行吗?” 卞野轻轻地屏住了呼吸,他被自己得到老师认可的信息砸得头晕眼花。 但回过神来,他想起了自己的同学。 他们同自己一样,各有各的窘迫。 “那,你还可以投资别的人吗?我是说,他们可能比我更有潜力。王怡冰学习比我好,涛涛动手能力很强,小苗是个爱看书的人,还有虎子,人很勇敢……” 卞野还在绞尽脑汁想别人的长处,姜铭书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男生恢复了平常的语气:“你笑啥啊?我很正经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嗯,想不到小霸王还挺仗义的。”他笑着说。 “那是,我向来仗义。有眼不识泰山了吧?”卞野哼哼道,也不管自己乱没乱用成语。 其实他心里有点紧张,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这表现大概是希望赶紧翻过这一页——他就当姜老师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才这么说的,冷静下来便不这么想了。 上课铃恰到好处地响起,假装得瑟的小男生脸色一苦,正要转身往里边走去,就听见后边老师清冽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你对我这么不客气,那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只让你享受呢。至少别的同学对我还是很尊重的,小霸王。” 卞野回过头觑他。 年轻老师眉间含笑,但是神情上看,对资助一事竟格外认真。 俨然并非一时兴起。! 第 84 章 离开 不知不觉,姜铭书已经在这三石村待了两个多月了。 刚开始的计划被打乱,其实还挺让靳培英困扰的,不过她非常理解自家艺人的举动,所以即便困扰仍然处理好了原先安排的通告行程。 但是有一件事或许无法推掉。 “再过一段时间,金树叶奖和百草奖就要举办了。他们放出的提名名单里都有你。”靳培英在电话里说。 姜铭书沉思,考虑起离开的事情。 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 每次和父母通话时,两夫妻也常常表露出对他的思念,尽管他们同样大力支持儿子的行为。 ……恰好再过几天,三石中学就要放暑假了。 说来挺愧疚的,当初跟牛延峰说的工作时间在一周左右,结果这一待就是两个月,虽然薪资是按日计算的,但终归这里条件艰苦,住着挺受罪的。 因此姜铭书之前跟牛延峰提了涨薪水的事。 没曾想这个大汉缓慢地摇头,有些感慨地讲: “原本我确实是为了玛尼来的,但是和这些孩子相处这么久了,也在这破房子里住了那么久,现在说实话,有点看淡那玩意了。倒是很高兴能来这么一趟,看到这么些事,遇到这么些人。” 这句话说出口,他或许觉得自己有点太“装”了,听着尬尬的,连忙补充:“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嘛,还是因为我皮糙肉厚,完全不在乎这环境,而且待得越久我赚得就越多,完全没损失嘛。用不着加钱。” 当时,姜铭书看看牛延峰一段时间没搭理长了许多胡子显得有些邋遢的脸,笑了一下,没有戳破,回头跟靳姐交流一些资助事宜的时候仍然给他加了奖金。 此时得知过几天就要离开的消息,牛延峰还挺惆怅的,上体育课做小游戏时还因为莫名的忧郁输了好几回,可让一直被他压一头的同学们兴奋得不行。 随着回程的时间越来越近,牛延峰逐渐坐立难安。 “我走了以后,这些小鬼哭了咋办?有几个家伙以后玩游戏总是赢没人治治,骄傲自满了咋办?”他一边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一边不停地自言自语。 听到前一个问题兰真还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听到后一个问题的她则立刻变成了无语状态,低下头继续批作业。 被即将到来的分别渲染得有些伤感的心情却由于牛延峰让人哭笑不得的行为变得轻巧了一些。 姜铭书则是在准备着明天最后一节音乐课要上的内容。 他没有准备特别的东西,也没有选择什么煽情的主题。他希望这节课普普通通,跟往常一样,希望同学们别将分别太放在心上,大家就这样高高兴兴地上完最后一节课,然后说再见,这就够了。 ……或许也是因为他意外地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吧。 莫名想到了前世高考前各科老师上的最后一堂课。 很奇怪的,就算不喜欢某个老师,在想到“ 这将是ta最后一次给我们上课”后,都有些奇妙的怅然。 所以次日姜铭书走进教室后,一句话也没有提到什么“最后一节课”,用着同往日没有区别的笑容教大家上节课没讲完的声乐技巧。 年轻的音乐老师在台上语调温和,讲解详尽,台下的同学们却躁动异常,时常交头接耳。 这是以往的音乐课从没发生的。 比起认为自己的音乐课终于要赢得像数学课那样的待遇了,姜铭书当然更倾向于认为同学们知道了他们要走的消息,并为此产生了情绪波动。 这并不奇怪。 兰真上语文课时经常和同学们唠嗑,肯定提到过这件事。 他权当看不见,不急不缓地保持着步调。 今天的内容本来就是上节课的收尾,因此不长,讲完、实践完还有大概十五分钟才下课。 下面的人越发躁动,悄悄话的频率高了很多。 姜铭书看看钟表,问他们:“你们想要提前下课吗?” 不知为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陷入了沉默。 一个响亮的女声说道:“姜老师,我们为你准备了东西!” 这声音毫无疑问是王怡冰。 此时她正盯着讲台上的人,眼神明亮,面颊红润。 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过身一个劲地拉后桌,小声催促着什么。 后桌卞野被拉得不得不站起身,一抬头就对上了姜铭书疑惑的目光。 一想到要做的事,他紧张得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明明上课时领唱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要唱的歌可是大家研究半天一起作的。 自从知道了姜老师他们这学期教完就要走了,他们就一直在讨论要给姜老师送点什么。 “姜老师教我们唱了那么多歌,还为我们写歌,我们要不也写首送给他?” ——这是当时的突发奇想,在历经一个多星期的努力后竟然真的实现了。 ……这次领唱,和之前的意义完全不同。 卞野深吸一口气。 因为是草台班子,歌曲的质量和以往课上学的经典歌曲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在接受检验的时候更加惶恐,紧张得不行。 不过他终究稳住了。 姜铭书看到卞野站起身有些庄重的神情和其他同学严阵以待的表现,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不过他还是温和地注视着同学们,眸光中闪动着期待。 男生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然带有山野的独特质感,让人联想到少年在山林间狂奔而过带起的自由自在的、略带野性的风。 然而这样的音色,正无比柔和地唱着歌。 歌词并不高明,但旋律意外地顺耳。 “…… 曾经寂然的山村, 唯有小鸟懂得歌唱。 而自从春日的风带来远方的花香 跑调的歌声便终日 回响 ……&rd; ?丹棘无忧提醒您《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听懂歌词的姜铭书无奈地按了按眉心。 这些家伙,写歌词也不知道美化一下自己么?真是太老实了。 他这样想着,嘴角却是轻轻翘起。 卞野唱的就是一个引子,接着他的歌词,同学们又开始齐唱。 “…… 姜老师,你是—— 我们的星辰点亮夜空 是明亮的火把点燃希望 ……” 一连列了好多个“是”,狂轰滥炸、不加掩饰的直白表述让姜铭书听得简直面皮发烫。 更有趣的是,为了突出强调“是”什么,这些人还特地分了工,一唱一和地,听起来颇有节奏,像模像样。 好笑的同时,他又觉得有点感动。 这首歌结束在同学们深情的道别语中: “愿阳和启蛰的春天,再相见!” 唱完,班级恢复安静。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姜铭书的反应。 卞野吞了吞口水。 被盯着的人环顾四周,看大家都那么紧张,忍不住笑了起来。 “非常棒。真的非常棒。你们都可以出师了。”他说。 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话,姜铭书他们所有做得好的地方挑出来一条一条地夸。 越夸整个班越热闹,叽叽喳喳个没完。 当他夸旋律时: “哼哼,这可是我们反复听了好多遍效果才决定的!” 当他夸歌词时: “阳和启蛰,高级吧?借兰老师手机查的,嘿嘿。” 当他夸演唱时: “我们放学后在山里头偷偷练的,没想到吧~” 望着他们眉飞色舞的神情,姜铭书静静地笑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像阳光一样缀在他的眼睛里,亮亮的,很漂亮。 ……没想到自己能收到这样一份临别礼物。 很特别。 虽然不完美,但他很喜欢。 …… 回去的那天,天气依然很好。 两人踏上回程的飞机。 没有告别,但是各留了信,托兰老师暑期家访的时候带给同学们。 “唉呀。” 飞机上,姜铭书侧着头看边上的人。 这已经是牛延峰叹的第十五次气了。 “我……好像又用错了个词。这不得被笑话死。” 牛延峰像出了考场不断回忆试卷和自己答案的考生,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过着自己写的信件中不确定的用词,然后猛地打开手机搜索正确答案,心更凉了。 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姜铭书:“……没事。大家理解的。” 牛延峰:? 怎么感觉这话怪怪的。 下了飞机,姜铭书正准备打电话联系靳姐,忽然被一阵喧闹打断了。 他抬眼,发现前面的接机口不知为何围了很多人,乌泱泱的,手里还举着灯牌。 仔细一瞧,灯牌上写的赫然是他的名字。 都说粉丝在辨认偶像这点上天赋异禀,甫一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口罩黑色鸭舌帽、身形高挑的身影,那边就开始激动地叫唤了。 “啊啊啊啊!是姜姜!” “宝贝看我!我爱你我爱你!” 这些人疯狂展示着自己的喜爱,那热切的模样看得姜铭书有些茫然,大脑宕机了一会。 “老板,好像是你的粉丝欸。”牛延峰没见过这种场景,咂舌道,“老板真受欢迎!要去打个招呼吗?” 转过头却见老板露在外边的那双眼睛并没有什么见到粉丝的高兴之色,牛延峰还有点疑惑。 手机响了。 是靳姐。 姜铭书一边接起,一边往前走了几步,被忽然拔高的声浪吓了一跳。 电话里靳姐无奈地讲了现在的情况。 “有人把你的行程透露了,有很多买了消息的粉丝被吸引来了。”! 第 85 章 混乱 靳培英有些头疼,本来这就是私人行程,并没有对外公开,然而贩卖明星行程已然成了产业,很少有人能幸免于难。 自家艺人以前不常出门没有体会,现在算是感受到了。 她交代牛延峰好好护住姜铭书,自己已经联系好了安保团队,很快赶来。 “这些会买明星私人行程的粉丝,行事可能有些极端,一定要多加小心。” 她指的不止是人身安全,更是社会影响。 电话被急匆匆挂断了。 “那,现在咋办,在这里待着不出去?”牛延峰问。 “靳姐他们在外围,想进来很难。他们看起来不等我们出去是不会散的。”姜铭书摇头,“不如尝试和他们沟通一下,有序地离开。” 他抬步往那边走去。 牛延峰立马尽职尽责地冲到前面,用高大健壮的身体把他挡住。 随着距离越近,粉丝们就越激动,声音便不由大了,还有冲破防挡往前走的趋势,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大家能小声一点吗?这里还是公共场合。” 姜铭书站定在人群前,没有贸然上前,提高音量说。 他很有礼貌,语气并不激烈,加上偶像光环,大部分粉丝都听话地静了下来,但是有几个粉丝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我们大老远跑来接你,你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我们提要求? 连喜爱都不允许表达,只因为所谓的公序良俗?难道你不爱我们吗? 老实说如果怀着这种心态,那么他们距离私生饭就不远了。 这少数的粉丝心里涌上委屈。不过此时他们只是憋在心里。 姜铭书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发现大家安静下来后继续说: “非常感谢大家来接我,事发突然我也没做好准备……” 他顿了顿:“我的经纪人很快就到,我待不了多久。要不我给大家吹一支曲子,然后就散了吧。” 姜铭书摸了摸包中的笛袋。 他想的就是既然是他的粉丝,那么应该很乐意听音乐的吧,或许能管用。 大部分粉丝虽然遗憾于短暂的见面,想要多相处一会,但对于能听到偶像亲自给自己吹曲子很期待,因此点头答应。 这让他放心了一点。 清亮的笛声小范围地飘散着。 平静,悠扬。 粉丝兴奋地听着,如痴如醉。 在老板吹笛子的时候,牛延峰就在一旁警惕地望着他们,尤其是某几个全程压根没认真听音乐反而死死盯着老板的人。 在牛延峰看来,这类人有些危险,搞不好根本不在乎什么音乐,就是对老板有别的想法。 很快一曲就吹完了,按照约定有一些粉丝已经跟偶像道了别,依依不舍地往外挪去,一步三回头。 然而还有好些死都不走,或许是抱了侥幸心理,又或是本来就没打算遵守约定。 让姜铭书有些头疼,他不由地一再提起刚刚大家答应的约定。 却没成想那些人被劝了仍不为所动,甚至在他不断的劝说下情绪变得激烈起来。 “我只是想再和你相处一会,为什么你要赶我走啊……”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有人一个劲往那边靠,带着其他人也往前冲去,很快越过防挡。 姜铭书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人围住了,好在牛延峰反应快,把凑近来想够到他的人一一挡回,不时被他们的指甲划伤,心中叫苦不迭。 本来情况还可控的,到底是谁在带节奏啊! 面对那么多人,牛延峰瘆得慌,只觉得名气看来也有坏处。 努力地护着老板,奈何势单力薄,免不了让姜铭书被那些“魔爪”碰着,扯来扯去。 但姜铭书又不好粗暴地甩开他们的手,一下子处境变得格外狼狈。 又一只手伸过来,这手上拿了只手机,摄像头开着,应该在录视频。 他下意识地往反方向侧头躲去。 那只手的主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宝贝你为什么要躲我!你不爱我吗?我买了你好多专辑,我是真的爱你啊!你怎么能躲我!” 那人一边哭诉一边谩骂,活像精神有问题。 出其不意地,这家伙哭到悲伤处居然直接把手机甩了出去,正好砸到眼前人身上! 姜铭书胸口先是被重物击中一痛,估计软组织挫伤了,然后胸侧忽然起了刀割般的痛感。 又听那尖锐的声音有增无减,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阵晕眩,那些话都有些听不懂了,什么爱不爱的。 他不理解。 他从未想过,爱难道还会是疼痛的吗? 牛延峰见老板皱眉捂着胸口,一脸难受,彻底怒了,用力把那个一直尖声喊着话满脸狂热的人挡了出去。 “你怎么伤人啊!” 他的声音浑厚威武,加上那话中的意思,惊得一圈往上凑的粉丝退了退,把担忧的目光往偶像身上投。 像是被突然的事件惊醒了一样,理智回笼。 再看被挡出去的那人摔在了地上,爬起身一脸怨恨地瞪着碍事的保镖。 周围的粉丝都怕这家伙暴起伤人,纷纷退了退。 趁着人散了些,外围的安保团队终于把一个个人扒开,挤了进来,牢牢地将里边被围住的人保护起来。 靳培英焦急地钻进保护圈:“人没事吧?这些粉丝怎么感觉失控了……” 姜铭书缓过来了一点,但侧胸疼得紧,呼吸也有些困难,缓慢地整理着衣服,没有作答。 感觉一切都令人始料未及。 他以前也不是没现实中和粉丝接触过,但要么有一段距离,要么人家非常温和有礼,像这样近距离接触没理智的粉丝还是第一次。 竟然……这么恐怖。 牛延峰忿忿道:“有人带节奏,莫名其妙往 前冲。” 他又焦急地跟靳培英说了刚刚那人的暴力行径,惊得靳培英紧张地看着姜铭书,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心疼地要命,立马掉转头指挥保镖们护着他们往前走向保姆车。 牛延峰觉得伤人的人就应该交给警察叔叔,甭管是不是粉丝,然而一回头,那个砸人的家伙早就不见踪影,就连地上的手机也消失不见了,不由气得咬牙切齿,用家乡话骂了几句。 “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在车上靳培英懊恼地一拍大腿,愧疚道:“是我的疏忽,没有提前安排好,也没有及时关注网络动向。” 姜铭书头还是有些发晕,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但因为胸口受到撞击,他微微有些气短,如今没什么力气,轻轻摇头:“靳姐最近在帮我处理资助的事,比较忙,这个不怪你。” 他说话时有点喘,看着不太对劲。 靳培英马上发觉了这件事,想起了自家艺人的病例,神色严肃:“你感到呼吸困难吗?” “……有点。” “有可能气胸复发了。你快侧躺下!”靳培英焦虑地说,吩咐司机开快一点,去最近的医院。 牛延峰也紧张起来。 忙里忙慌地把人送进医院。 这次气胸的程度没有上次严重,只需做个胸膜腔穿刺抽气就好。 不过听医生的解释,什么要把细导管穿刺到胸腔内进行抽气,牛延峰还是一阵头皮发麻,在心中为自己多灾多难的老板悲伤片刻。 其实他还是有些自责的,认为自己没有完成自己的工作。 靳培英看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在难受什么,安慰了几句。 再怎么说牛延峰已经尽力了,总不可能以一敌十吧。又不是武侠。 “欸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不是粉丝吗?咋还伤喜欢的人呢?” 站在离病床前几米,牛延峰不解地问。 他回想起那个一边口口声声说爱老板实际却狠戾地扔手机的人,抖了一下。 就这还叫喜欢? 病床上姜铭书坐着,旁边的人工抽气机正缓慢地抽着气,他静静地听着两人聊天,没有说话。 医生陪护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他认出自己的病人正是女儿喜欢的那个明星了。 “有些人,压根不具备爱人的能力。他们之所以会‘爱上’另一个人,只是因为将另一个人当作承载自身爱意的想象力载体罢了。” 靳培英意味深长地说。 靠着枕头的姜铭书沉默了片刻。 或许人在病中就是会胡思乱想吧。 不知为何,这个描述让他想起前世的父母。 一边诉说着爱意,一边压迫着、指挥着,归根究底只是因为他们只爱自己,所以想把他也变成他们的模样吧。 原本打了麻醉的侧胸在心理作用下泛起微痛。 ……平白无故,想他们做什么。 他有些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所以,他们心理变态啊?”牛延峰没咋听懂靳培英的话,作出了自己的阐释。 难怪行动、言语和内心表里不一! 想到那人狂热中带着狰狞的眼神,他捶了捶墙,一阵后怕。 “大概吧。”靳培英不多解释,转过头问医生情况。 “没什么大问题,做完后看恢复情况再决定需不需要留院观察。”医生说,“不过看病历,病人以前就得过气胸,更应该注意不要让胸口部位受到撞击,最好拉伸也要适量。” 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一说起来就不停,一连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见他们连连点头才住口。 做完抽气,医生记录好病人的情况后走了。 床上的姜铭书这才有空打开星博,不出意外地发现刚刚这件事上了热搜。! 第 86 章 造型 当时机场路人还挺多,不过粉丝接机还是挺常见,见到那么多人聚在那里就瞟了几眼没放在心上。 有些看热闹的人拍了照,甚至有人闲得录视频,不曾想后面的突发状况,倒是正正好好把事件拍了个全。 视频中很明显可以看出那个戴着黑口罩黑帽子疑似是明星的人好像在对那些人说着什么,然后粉丝中忽然有个人大喊着什么猛地往前扑,引得其他人也争相向前挤去。 接下来就是最令人目瞪口呆的画面了:那个带节奏的人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把手机重重地砸在了那个明星的胸口。 本来只是凑热闹,却不小心见证了意外状况。 路人把视频发在网上。 火眼金睛的网友一看不得了,没想到事件的主人公竟然是消失好几个月音讯全无的姜铭书! 这下这件事情彻底火了。 不只是“似水流年”的粉丝着急,一众吃瓜群众也担心。 几个靠前的词条分别是:“#姜铭书粉丝机场伤人#”“#姜铭书医院#”“#姜铭书机场风波#”。 此外还有一些别的角度的相关词条,缀在后边。 可以说,这次事件惊呆了许久未见某人的粉丝们。 【本来看到推送我还挺高兴,流年终于从神隐状态中出来了,仔细一看内容人傻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我看了视频,那个家伙一边尖叫一边砸手机,看着就疼】 【没事吧!!!心疼弟弟呜呜呜】 【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家伙?服了】 【感觉流年都懵了】 【看着好疼,姜姜的表情好痛苦】 【公司呢?经纪人呢?姗姗来迟,吃白饭呢?上次机场就拍到流年很疲惫的样子,就是公司压榨的吧?狗映艺!】 这是指的姜铭书和牛延峰出发去G省时,姜铭书被狗仔拍到的机场闭目养神的照片。营销号没啥入手点,就在他闭目养神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说是“疲惫不堪”“机场秒入睡”“工作强度大”“公司不当人”……总之各种挑拨公司和粉丝的关系。 在一众网友的关注下,映艺了解到姜铭书状况后立马发了星博,将他的病情公之于众、安抚大家,并表示会找到那位扔手机的人令其获得相应的惩罚。与此同时他们还会准备更多机场预案、加强安保这方面的力量,绝不会再让此类事件重新发生。 整篇星博言辞恳切,倒是让不少骂公司玩忽职守的粉丝冷静了一点。 【靠,流年都被砸出气胸了?这得有多用力,那家伙一定得接受法律制裁!】 【无语!有你这样伤害偶像的粉丝吗?】 【只希望公司说到做到,我不希望再看到书书受伤。】 舆论冷静了一点。 此后姜铭书也发了一个星博,配了一张靳培英在一旁拍的照片。 照片里长相出众的少年躺在病床上,冲镜头微笑 ,气质沉静而温和?,除了气色不太好外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 图片的配文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犹记得,上次发星博,还是在上次。” 和以往不同活泼的语调。 很显然是为了安抚粉丝用的。 虽然没有直接说“我没事”这样直白的话,但这种槽点很多的话莫名能让粉丝安下心。 果不其然,见到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粉丝大多虽然依旧气不过,但也知道一味地愤怒没有什么用,并不能让姜铭书开心,便配合着说起俏皮话,一时间这个话题不太沉闷了。 【一看流年就不上网,废话文学已经ut啦~】 【三个多月!啊!三个多月!你知道我这三个多月怎么活的吗!】 【呵,还好意思出现,我还以为你退圈了呢】 【每日一问:新歌有否?新电影有否?】 【流年还是要多锻炼身体。一看就不够强壮,要是我被这手机砸了,港不来这手机会碎(深沉)】 【6。楼上狼灭,一时间我竟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 【一眼假,换成是我,我只能说手机会反弹回去打到扔手机的人】 【要是我,手机没靠近就会被我眼疾手快一拳打爆】 看着逐渐离谱的评论区画风,姜铭书陷入沉思。 倒不是信了他们的邪。 只是觉得自己确实疏于锻炼了。 瞥了一眼牛延峰的体格,他决定出去后就捡起跑步的好习惯。 想当初他也是3000米能跑全校第四的牛人! 另一边,配合着监控,警方很快就将那个伤人的家伙抓到了。 竟然是个未满十六周岁的少女。 耳朵上打了很多耳钉,穿得乱七八糟,从机场出去后在外边抽烟时被抓到。 被问起为什么要伤人时,她一脸愤怒:“明明是他先伤害我的,我是自卫!” 办事的民警懵了:“他怎么伤你的?” 监控里没看见啊。 少女死死抓着手机:“他伤害了我的心!他居然躲我!为什么?明明我那么喜欢他!他以前不是曾经也说过他爱我们吗?怎么能出尔反尔?” 民警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带她上了警车。 因为没满十六周岁,其实她受到的惩罚并不重,只能把她带回去做个思想教育,拘留一下。 但是由于社会影响不好,当地警方还是在社交媒体上进行了糊名的通报,并严肃告诫群众不要将喜爱当做伤害的借口,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保持理智。 底下除了对伤人者的谴责、对受害者的同情以及对警方办事效率满意的言论,就是对理智追星的反思。 不要追得多了真的将他人当做为自己而存在、理应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存在。 没有谁是应该为那种言称为“爱”的东西而忍辱负重的。 靳培英挂断了和警方那边的电话,把事 情告诉了姜铭书。 “你别有心理负担,在我看来,这孩子太极端了,怀着的那都不能叫喜欢。不是所有粉丝都是这样的。” 靳培英见她讲完后少年一言不发,担心他对与粉丝群体产生阴影,安慰道。 躺在病床上的人叹了口气,点点头,继续看书。 心里却装着别的,字是一个也看不进去。 少女的话仿佛和什么别的重合了。 他想起小时候在小伙伴的鼓励下翘了钢琴课去打电玩,回来母亲举着刀哭得厉害的模样。 “铭书,我们那么爱你,那么看好你,你怎么能不去上课呢?你答应过我们的,会好好练琴的,你怎么能食言呢?” 她用自己威胁他。 自此他就再没翘过课,也没再和那个小伙伴来往过。 这些碎片划过他的脑海,很快被他压下去。 果然在病中,就喜欢胡思乱想。 他早就知道那不是爱了,不是么? 不对。 就算是爱,也不值得称道。 他已见识过健康的爱。 …… 因为抽气卓有成效,当天他就被允许返回家中。 回到家中修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乔宛和姜建均盼星星盼月亮等儿子回家,没想到等来一个受伤的消息。 好在他是等没什么事了才告知两人,免去了他们过多的担忧。 当然,在家依然不可避免地过上了被迫躺平的生活,每当他打算去做点什么的时候都会被勒令休息,即使他分明好得差不多了。 可怜他的锻炼计划又得拖一拖。 忧伤。 在他无所事事成天看书的时候,《Fashin》杂志六月刊终于如期发行。 六月是《Fashin》杂志的创刊月,这个月份正刊封面的人物非常受到关注。 可以说能在这个月份登上《Fashin》封面,无疑代表着一种时尚影响力以及商业价值。 在公布六月份封面人物是今年凭借两部作品彻底在影视界站稳脚跟的姜铭书时,不少人都表示非常震惊。 一个出道两年多的新人,首次登上时尚杂志就是业内顶刊之一的创刊月封面人物,而且或将成为年纪最小登上此杂志创刊月封面的男星,足以证明其业内地位的提升。 尽管出道时间短,但是人气却节节攀升。 令有些出道十几年仍然不温不火的人嫉妒得发狂。 有的人嘴硬:“我要是生了那样一张脸,我也能火。” 有的人发酸:“资源这么好,肯定有资本在捧。” 不过再怎么嘴硬、发酸,大部分都懂的,也许脸、资源的确是姜铭书飞快火起来的原因,但那也仅仅是之一。 ——你怎么绝口不提人家的才华和演技呢? 不管别人怎么嫉妒,对姜铭书毫无影响。 不遭人妒 是庸才。 而姜铭书的粉丝也早就习惯了别人家粉丝酸溜溜的话语,消息公布时完全不在乎这些烦人的蚊子叫,一心关注自己能否抢到杂志。 ——《Fashin》杂志预售几秒告罄,向业内证明平常看似佛系的某家粉丝居然出奇地购买力惊人。 不少粉丝捶胸顿足。 “好啊,我以为大家都很佛的!怎么就我没抢到?” “真是放得一手好烟!我就是手慢了那么一点,就没了,没辣!” 没办法,自家正主人间蒸发了,只能买买杂志解解相思之愁了…… 等了一个多月终于拿到杂志的手速怪则是美滋滋地打开快递,然后……被封面惊到说不出话来。 如果要给这些看到封面的人的配音,大抵无出二字:“卧槽!” 封面是从上往下的俯视镜头。 蔚蓝色的海水漾着美丽的波纹,层层卷开带起点点白色。 一块巨大的海冰浮在海面,在光线的作用下,映出漂亮的淡蓝色。 自然之美淋漓尽致。 然而这些都没有海冰上躺着的人来得惊艳。 他浑身洁白,身形修长纤瘦,平躺在那里四肢舒展,赏心悦目。 那张得天独厚的天使面孔因这次的妆容显得更加出尘、神圣,蓝紫色的发散在冰上,却给这纯洁的神性加了一抹魅惑。 不似人,倒像什么神与魔的混合体。 非人的美感扑面而来,几乎令观者窒息。 不少粉丝心中不约而同地尖叫: “《Fashin》你干得好哇!”! 第 87 章 忙碌 《Fashin》这期杂志爆了。 不只是姜铭书的封面造型在网络上疯狂传播,他内页的几个造型也流传甚广。 不提星博这个主打明星-粉丝互动的平台,在其他平台比如以穿搭美妆为出发点聚拢起最初一批用户的小地瓜,更是被人反复研究模仿,就连很多杂七杂八的推送都喜欢拿这张惊艳的图片做噱头,吸引浏览量。 还波及了花瓣用户每年浩浩荡荡展开的娱乐圈颜值排名评选。 虽然这玩意向来是谁人气高谁容易得高位次——毕竟粉丝的刷分不可避免——大多数时间都是粉丝自娱自乐,可信性较低。就像去年姜铭书就只排在男星的第三名,前两名都是当红的流量偶像,粉丝战斗力非凡、组织性强。 然而今年他凭借这一套图几乎毫无悬念地斩获首位。 无他,造型出圈了,不少审美正常的路人横插一脚,再加上很多颜控因为这几张镇圈神图垂直入坑,共同将他送上第一。 不少粉丝对造就这一切的《Fashin》感恩戴德: “感谢金主爸爸,让我那一向简朴的爱人拥有了如此华丽梦幻的发色!” “神秒了一切。流门!” “一人血书发色半永久!” “威尔是我误会你了!下次多找姜姜合作哈!比心!” 网上一片好评如潮。 此时正美滋滋坐在办公室翻着评论的威尔感到十分满意。 心情好到飞起的金发男人一个一个为夸奖的评论点赞。 甚至还激情和黑子对线,引得路人围观。 【报看,人也丑拍得也不行。就硬吹】 他无所畏惧大号回复: “哟,小聋瞎又来找存在感啦?劝删,不然你要打逆风局了。” “父母给予我们发现美的眼睛,怎么你没有?” “几块钱一条?赚钱怎么不带兄弟?” 还有一些消音的词汇。 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十几年的C国通,威尔骂起人来那是十分歹毒。 以前他被那些惨遭他毒手的明星粉丝冲的时候可不敢这么嚣张,没办法,他自己也看不下去…… 夹着尾巴做人——评论一关,看剧启动! 这次敢支棱起来怼人,多亏了成功带给他的自信! 他反反复复地欣赏成片,越看越满意,恨不得再把人绑来拍一组照片。 无偿都成! 不过威尔又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据说他的优质合作伙伴近期在修养? 那看来不能打扰了。 真遗憾。 赶紧好起来吧!然后他们一起再创辉煌! 金发男人放下手机比划了一个十字架。 其实。 被威尔祝福的姜铭书,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着手整理起这几个月写的歌。 粗略 地估计,大概有近十首。 这个效率让他自己都很惊讶,毕竟陷入瓶颈的那段时间任凭他如何努力,仍然无法写出一首满意的歌。 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想。或许是三石村的经历实在太美好了吧。 “旅行的真谛,不是运动,而是带动你的灵魂,去寻找到生命的春光。” 这句话突然跃入脑海。 他突然懂了,自己之前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是灵魂。 桌前的少年一页一页翻过为了防止丢失被仔细装订好的简谱。 每一页都书写着回忆,无比珍贵。 他珍重地把这些回忆安置于书柜的某一层,那层摆满了曾经写过的歌曲以及草稿。 而在这层下面,是他放相片和集子的地方。 再下面一层则放着他为了琢磨角色亲手写的人物小传,以及对自己演技细节处理改进意见的整理手记,足足理了一大本。里面不仅收录着他自己发现的问题,还有他上网听取的观众、专业影评人的意见。 …… 要说六月份有什么事,C国电影最高奖项金树叶奖和最高电视剧奖项百草奖算两个。 姜铭书凭借《谁见他死去》里傅恩一角成功斩获金树叶的最佳男配角,为自己的演绎生涯再添一尊奖项。 这并不令人意外。 金树叶奖偏爱有潜力、有灵气的演员。 而且想当初他便是依靠这部电影里的出色表现在斯尼芬获奖的,如今在大众看来只是在国内再次得到认可罢了。 然而在百草奖上,姜铭书却失利了。 不是他演得不好,只是对手实在很强。 获得今年百草奖最佳男配角的演员是出演了十二集正剧《囚徒》的老戏骨宗威。 他曾好几次提名百草奖,却年年陪跑,如今总算圆梦。 空闲时姜铭书抱着学习的心态也看过《囚徒》。 宗威演的逐渐为控制他人快感上瘾的残暴狱警,表现非常好,尤其是其中的打戏部分,这位敬业的老戏骨从始至终没用替身,花了大功夫练肌肉和格斗术,只为了更加贴合角色。 这样认真对待角色的态度令他敬佩,因此此时对宗威获奖毫不嫉妒。 在镜头坏心思地给到他这个落选提名者时,观众们可以看到这个本应该在争强好胜的年纪的年轻人不仅没有失落、愤愤,反而很冷静地鼓着掌,眼里的欣赏很容易被探查到,不由对其的观感很不错。 以上两件事说重要,那也只是对姜铭书等娱乐圈中人重要。 而另一件事则是对全国大多数家庭而言都很重要——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星博上日常挂着这样的热搜:“#高考倒计时XX天#”“#距离高考XX天能逆袭吗#”…… 基本上没有出现其他引爆社会舆论的热点事件的话,高考就是这段时间的“顶流”。 很多 明星会为高考应援,因为这既是一种展现自己正向社会影响的方式,又是拉近自己与粉丝距离的手段。 毕竟很大一部分追星受众是未成年人。 大多数明星的应援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在考前一天发条星博,向广大考生献上诚挚的祝福,偶尔附赠自己的自拍照。稍微有相关经历的,还会现身说法,传授一些高考经验。 姜铭书原本也想像去年一样简单发条星博祝考生考试顺利、就这么过去的,不过随着考试时间的临近,他发现自己的最新一条星博底下被这样的言论占满: 【还有几天高考了,吸一下学神的仙气】 【姜神保佑我的数学不要掉链子!我想上理想大学呜呜呜】 【许愿考试时姜姜附体,逢考必过!】 【希望流年能对我使用美人计,让我能强行记住这些乱七八糟的公式】 【……】 好像自从他的学业情况曝光后,这些家伙就把他当作大佛拜了。 之前还经常看见有人作业写不出来直接发在评论区,请求他作答的。 获赞好几千。 不得不说这画风有点离谱。 ……虽然他还是把解题过程拍照上传了吧,毕竟在他看来只是举手之劳。 然后他的举手之劳就把“#当你的偶像帮你写作业#”这个话题送上了热搜,和其他明星带着千奇百怪身体部位的标签一起挂在热搜上,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一股清流。 姜铭书翻着评论区新刷出来的考生言论,想了想,决定不那么草率了。 他把高中的课本找了出来,平置在桌上,打开笔记本,回忆了一下曾经高考的经历,哒哒哒地打起字来。 他是在理高考数学的题型和易错点,但是并没有贴具体的题目,而是给出了书本上的对应例题和课后习题位置。 整体上就只是一个大纲,用来给大家对照着查漏补缺的。 每部分都分了三个等级,分别对应水平欠缺一点的同学、中等生以及优等生。尖子生自然不必他操心。 最后阶段相信再刷题也没什么大作用,调整好心态,把一些小的容易犯错的点熟悉一下没准更合适。 大概是因为刚从三石村当了老师回来,再加上记忆力出众,他做起这种事情格外称心应手,花了大半天时间就理完了。 把文档转为图片格式,姜铭书将之发在了星博上。 没抱什么能帮人逆天改命的想法,也不认为这能产生什么真的大效果,他就是希望能为考生们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小的帮助。 ——不然不就愧对他们一天到晚来自己这里祈福的行为了嘛。 过了几个小时,姜铭书再来看这条星博时,发现这条星博的转发量奇高。 底下的评论也都是认真交流学习心得,分享如何快速依靠这几张大纲查漏的好心人。 看来大家都很热爱学习。 他退出评论区,扫了一眼热搜,见到自己的名字已经见怪不怪了,淡定关掉了星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即给那些新写的歌确定编曲风格、主奏乐器什么的。 具体的编排他会到公司和编曲师共同商量,但是大致的基调还是得他提前决定好。 寄乐”也要进行下去。 比较忙吧。 可是充实的生活,正是令他安心的。! 第 88 章 大学 八月。 “去B市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据说那边雾霾挺严重的,夏天热死冬天冷死,不适合人类居住…… 望着眼前拉着行李箱遮得严严实实即将出远门的儿子?[(,乔宛心里一酸,碎碎念个不停。 姜建均乐呵呵地地看着老婆:“你咋知道的?你又没去过。” 乔女士哼了一声,“我的小姐妹们告诉我的。” “啊?你还有这人脉呢?”姜建均惊奇道。 乔宛:“我的互联网姐妹呀!她们和我一样,都是咱儿子的忠实粉丝呢。跟她们在一块儿感觉我都年轻了不少嘞!年轻人就是想法多,我之前发帖问大家CD机应该怎么用,她们很热心地回答了我!都是好姑娘呀。——不对,你干什么打断我呀,我都不记得刚才说到哪了。” 一直在听的姜铭书扶了扶墨镜,接话道:“讲到饮食。” 乔女士一下子记起来了,先夸一嘴儿子记性好,然后自然地讲了下去。 等她把姐妹们传授给她的《B市生存指南》叮嘱完,恰好到了登机的时间。 姜建均终于能插上话:“有啥事记得给爸妈打电话啊,别憋着!虽然B市有点远吧,不过只要你一个电话,我们肯定全来了。” 姜铭书笑着答应。 注视着少年越走越远的身影,乔宛的手挥动的速度越来越慢,目光离不开一刻。 看起来不舍极了。 姜建均取笑她:“儿子以前又不是没出过远门,咋这次搞得这么腻歪?” 她白了丈夫一眼,却没有怼人,又转回去看那道身影。 “以前他出门我们知道他会回来,回到家里。现在他上大学了,以后还要工作,有自己的生活,离家是越来越远了。” 姜建均听着不由也有些感慨:“不知不觉,儿子都快成年了……”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惆怅。 刚想跟妻子追忆一下过往,不曾想乔宛忽然又激烈地挥起了手,神采飞扬,全然不见先前的伤感。 抬头一看,人海里那个走出去很远的人果然正回过头冲他们作道别手势。 透过黑色的墨镜,他仿佛能看见儿子那双缀满星星的眸子。 于是他也停止追忆了,挥起手。 说实话做这个动作还是挺显眼的,但是机场嘛,本就是一个充满期待和离别的地方。 那道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视野里。 姜建均默默然收回手。 “你刚刚说成年?哦对!我小姐妹说她们打算明年给儿子搞一个盛大的成人礼,我们作为父母是不是也要早做计划?” 乔宛忽然出声,若有所思。 …… T大很大。 占地面积将近六千亩。 T大标志性的南大门重新修过,气派异常,显出学校有钱的好处,如今则是著名打卡圣地。 不少新生对于梦想大学 的初认识就从这出发。 他们满怀热情和喜悦地拖着行李踏进大学的校门,然后——被生活区距南大门的距离打败,坐上了校内巴士。 因为正逢开学季,巴士一趟一趟地来校门口接人,负责把新生带到寝室楼那边。 顺带一提,这个巴士的涂装还挺鬼畜的,又红又白又蓝,因为其幼稚被同学们戏称为“宝宝巴士”。 姜铭书初来乍到,行李又多,自然地坐上巴士成为了其中一个宝宝??[”。 他选了一个靠里面的位置,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戴上耳机听歌,开着小窗吹风。 窗底下是吵吵闹闹的新生。 他们面上是兴奋,是期待,还有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的跃跃欲试。 朝气蓬勃。 大概刚入学时总是对大学生活充满幻想吧。 姜铭书不是第一次上大学,所以没有这种幻想。 不过记忆里他前世曾经也像这样高兴。 倒不是对大学有什么期待。只是欣喜于来到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新环境罢了——这意味着,没人再会用警惕的目光望着他了。 有人难过于大学疏离的同学关系,他却是挺满意的。 “同学你好,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姜铭书把目光收回,放到身侧的人上。 那是一个染着黄毛,戴着耳钉和锁骨链,穿着炫酷皮衣皮裤马丁靴,让人怀疑他究竟热不热的人。 浑身上下不透露着“潮”这个字。 此时这个潮男正用着和他外表截然不同的礼貌口吻询问姜铭书。 他摇摇头:“没有。请坐。” 潮男点头坐下。 或许是觉得干坐着不聊天有点尴尬,他自然地问起身边人的情况。 “你是哪里人呀?” “H市。” “哇,据说是个很美的城市。我是W市的。” “W市啊,我去过。很繁华的城市。” “嗯嗯。你父母也没跟着来吗?” “对。我觉得自己能处理,不用辛苦他们跑一趟。”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一些信息,倒是熟悉了不少。 但并没有询问对方名字。 毕竟这只是很简单的偶遇,T大那么大,兴许以后也不会见到。 巴士开动了。 每路过一个校内建筑都会有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车上做志愿者的学长学姐就会热情地回答。 南大门到生活区几乎是横跨校园。这样想来与其追求见识所谓的“地标”,不如直接从西门进来得方便。 姜铭书觉得自己甚至已经把主要的建筑方位记得七七八八了。 开着的小窗带来夏日树荫下清爽的气流,吹得姜铭书的头发乱乱的。 靠窗的位置很舒服,别的位置就比较凄惨了。 车里人多,空调又跟坏了一样一点作 用也没有,热得潮男终究扛不住温度的折磨,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依然很潮的骷髅头V领T恤。 这老哥嫉妒地看了一眼边上人即使戴着口罩帽子仍然清爽舒适的帅气状态,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戴口罩呀?不闷吗?” 姜铭书:“个人习惯。” 其实是姜铭书用来躲那些知道今天他开学蹲点的记者和狗仔的。 他说话时就把耳机摘了,认真地注视着对面。 潮男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发觉这个跟自己聊天聊了有一阵的同路人眉眼居然尤其好看,还带着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了。 他没深究,只觉得大概帅哥都是相似的。 “这么热的天,还要军训!死人了死人了。”潮男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往小窗的风口蹭。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姜铭书笑了一下,主动要求换座位,收获了对方感激的目光。 说起来姜铭书前世因为一些原因从小到大都没有参加过军训,对此还有点难得的好奇。 潮男见他感兴趣,便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知道的信息,并且提醒姜铭书务必准备好舒适的鞋垫和合适的腰带。 鞋垫他有所了解,但腰带是怎么回事? “据学长学姐说呀,T大发的军装的裤子……腰围大了不是一点!没有松紧带!穿上去立马会掉下来光屁股。之前就有人因此闹过笑话……咳咳,这个就不讲了。” “你有认识的学长学姐?” “当然不是啦,是可可上看的。” 潮男不愧是潮男,用语也很潮,姜铭书有点听不懂了。 他疑惑道:“可可?” “嘿嘿,同学,你来上大学怎么不提前做好攻略呢?可可是咱T大的校内论坛呀,来来来,我来告诉你哪里进入——” 只见潮男接过姜铭书的手机,操作了片刻,又把手机递回去,示意他输入学号和密码进行论坛身份认证。 “可可里有很多有趣的贴子,还有十大!十大就是今日十大热帖的简称啦,我就是在昨天的十大上看见这个前辈给的军训敬告帖的。对了,让我看看今天的十大是什么……” 潮男看向十大,从最顶上的帖子开始读:“……‘本来我是个痛恨新生入学季的阴暗爬行人,但是今天我支棱起来了!甚至高兴地来做新生引导的志愿者。这一切只因为我知道,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即将到来!哦!我的crush!我塔玛来辣!’” 他看完后一脸迷惑:“学姐们这么豪放的嘛?” 姜铭书表示他不知道,或许学姐另有苦衷。 潮男好奇地往下翻,发现底下的留言和这个不知名学姐一样怪怪的。 “这么巧?我的爱人也来了。” “加一,跟楼主一模一样,我一大早就来南门守望了,上早八都不带这么努力的!” “也许我们的爱人是同一个。” “虽然很不爽那么多人觊觎我的爱人 ,但……算了?[(,勉为其难和大家共享吧。” 潮男表示:这是什么震惊的瓜??? 难道他们这届来了一个究极无敌大海王,把学姐们迷得神魂颠倒? 那他怎么办呀! 他上大学还是想和学姐谈恋爱的! 啊这,好像暴露了什么…… 潮男绝望地往下翻,突然看到一条留言。 “这个帖子笑死我了,怎么都是谜语人哈哈哈。流年的名字是什么忌讳嘛2333。但是居然炸出了这么多同担,我好开心!” 流年? 等等!是那个“似水流年”吗? 潮男之所以为潮男,当然走在冲浪的最前锋。 他同样听过“似水流年”的歌,甚至知道“似水流年”本人是保送T大的…… 这样算来,就是和他同一届入学喽? 为了确定这件事,他把剩下的十大都看了一遍,果不其然还有别的帖子提到。 潮男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海王,只是万千少女的偶像罢了…… 呃,怎么感觉更不妙了。 他左思右想,叹了口气,拍拍身边兄弟的肩膀道:“唉,总感觉我们未来找对象不会很容易,毕竟有个超级大帅哥在……” 他的话顿住了。 说起来,他之前好像觉得面前人眼熟来着。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姜铭书一番,又联想到刚刚看的帖子,潮男猛地站起身,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凝视着他,小声道: “你、你是流年?”! 第 89 章 室友 潮男没想到,自己只是坐一趟宝宝巴士,就能撞大运碰见姜铭书。 这令他兴奋异常。 不只是因为他非常喜欢带着点前卫色彩的《悬崖边》和《自律疗法》,算是流年半个忠实歌迷,更因为—— 他比可可上那些家伙更早见到真人! 要是发个帖子阐述这件事,不得让人羡慕死? 他大学生涯的第一个十大可能就要诞生了! 潮男这辈子最大的爱好除了收集不同款式的皮衣皮裤外,就是赶在列表好友的前面发动态。 这让他很有成就感,甚至无关关注的人多与否,只要发的是最新的见闻就好。 比如,高中寝室楼半夜水管爆了、水漫金山时,他立马掏出自己藏在柜子里的手机就着受害人被淋湿的被褥拍了张照片,发了一条动态,随后实时更新这件事的后续,做了一回一线记者。 上学期间大部分同学根本没带手机,更别提看他的动态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乐此不疲,自娱自乐似的更新了一条又一条“新闻”:大家被迫起床扫水啦、大家共同挤在幸存于大水的床铺上、大家盘算着通过校长邮箱投诉这个三天两头出问题的水管和维护不到位的管理人员…… ——不过因为太着急发动态忘记屏蔽重要角色了,他成功让父母知道了自己带手机的事,从此整个高三都无缘发动态。 憋了那么久,上大学终于重新获得了动态的发布权,而现在一出手就是大新闻,潮男能不高兴吗? 姜铭书见眼前的人在问完问题后,忽然陷入了傻笑,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在潮男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收敛笑容咳了两声,矜持了一点。 为了挽回一下形象,作为半个流粉的潮男自然地开口:“抱歉抱歉,我就是见到你太激动了。——冒昧地问一句,新专辑什么时候发呢?我等得好急哦,期待新歌!啊如果不方便回答也可以不说的。” 姜铭书:“没什么不方便的。新专辑其实快制作完成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发行。” “太好啦!这次还是迷你专辑吗?” 他摇头,“会是一张正规专,大概有十五首歌。” 对方的喜色更浓了。 巴士很快到了目的地。 两人结伴下车。 外边的天气实在是热。 穿着十分炫酷的男生看到让出窗边凉爽位置的姜铭书下车后不甚在意地擦去额头上的薄汗,意识到对方在车上替他承受的炎热,心有歉疚,同时又被其舍己为人的行为所感动。 潮男忽然一拍脑袋。 “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朴星,统计学!” 他说话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耳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姜铭书,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我们好像都是理科试验班类的?”姜铭书说。 他笑得很平和,收起了台上的 锋利与耀眼,只留下令人亲近的温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倒叫朴星逐渐从名人自带的距离感滤镜中走出,恢复到原来不知身份时的随意状态。 T大的开了两个理科试验班类,一个分数线很高一个略低一些。 统计学和数学与应用数学都属于分数要求高一点的那个理科试验班类,这个大类里还包括信息与计算科学、物理学、心理学以及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 另一个理科试验班类则主要是生命、环境、化学与地学相关专业。 “真的。好巧!你是哪个班的?”朴星惊讶道。 “理试三班。” 朴星更惊讶了:“我也是!” 虽然这个班级的设置只是大一使用的。 ——大一基本上都在上基础课,同一个大类的基础课像微积分、线性代数、大学物理这些要求相近,因此划分了行政班,方便组织管理。 大二就各自分到专业班去了。 不过这也够巧了! 朴星不知为何突然对命运有了奇妙的预感。 他试探性地问:“你的寝室是哪个?” T大的寝室分配是按照班级划分的。 姜铭书如实说了,朴星的神色随着他说出的话而剧烈变化。 想不到二者真是同寝室的室友! 他下意识想到:一届新生四千人左右,一个寝室才多少人啊,这概率…… 只能说,缘分,妙不可言。 两人取下行李,并肩走在路上。 学生生活区热闹异常。 道路两边店铺林立,奶茶店、蛋糕店、水果店、超市、理发店、书店、文印店、礼服租借店…… 一应俱全。 不像校园,倒像是小区周边。 不过这些店铺门前已经被摆摊卖生活用品和卖电话卡的人占领了,搭了好多遮阳棚。 路边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单车和电动车,这些是同学们来往于偌大校园的主要代步工具。 自校内巴士停靠点走到宿舍园区,花了大概五分钟。 炎炎夏日,又大包小包的,难免产生些许燥热,两人心中也没了交谈的兴致,埋头往前走希望早日到寝室内打起空调。 姜铭书摘掉了口罩,惹来路人的频频侧目。 好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同时也比较有素质,没有公然上前打扰。 T大有好几个宿舍园区,分别以“南枝”“九畹”“郁离”以及“金英”命名,各代表了梅、兰、竹、菊这四君子。 说来也很奇特,T大分明是以理工科强悍著称的,宿舍园区的名字取得却如此诗意、典雅,大概是学校对自己学生的一种期许吧。 姜铭书和朴星的园区是南枝,这里面住的大多是理科的同学。 九畹就在南枝出来的马路对面,距离很近,这两个园区囊括了几乎所有理工科的同学,人数最多,因此周边设施最全、店铺最多,比起拿个外卖都得跨越好几条马 路的郁离和金英,生活方便得多。 南枝的园区内有一个广场,常用来作学生社团活动的场所。 后边的大屏幕日常被同学拿来投放一些奇葩整活的海报,比如今天新生报道,投放的就是学长学姐们准备的“入学须知”。 朴星对一切新情报感兴趣,仔细地读着其上的内容,越读越一脸菜色,拖着行李箱就往里边走。 姜铭书就瞟了一眼电子屏没多注意,见他这副模样好奇地发问:“写了什么?” 朴星:“……呃,T大规则怪谈?” 听起来很有趣。 姜铭书忍不住转过头远远地再望了一眼电子屏,只能看到不甚清楚的几行字: “你的宿舍楼很安全,不必出去。” “外卖柜在园区出门拐角处,如见到穿着奇怪一直低头行走的人,请无视。” “售货机是最近的物资点,切记:售货机并没有出售‘黑暗牌’纯牛奶。” “……” 他不明所以地转回头。 进入南枝六幢,凉意阵阵袭来。 从宿管那里领了钥匙,两人便进了楼梯间。 一楼楼梯间进门左侧有一个售货机,姜铭书想起那个奇怪的入学须知,不由多看了几眼在售的商品,“黑暗牌”纯牛奶赫然在内,而且还有好几排。 ……真不理解那条规则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寝室在二楼。 还没刷卡进房间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估计是另外两个室友。 朴星争当第一个见到全部寝室成员的人,兴冲冲地开了门。 姜铭书跟着他进去。 入眼的寝室条件还不错,不会很拥挤,上床下桌,地板铺有瓷砖,还有一个小阳台和好几个收纳柜。 另外两个室友都在收拾床铺和行李。 一个站在上铺的床板上俯视着他们,利落的短发,略显凶恶的表情,一脸酷哥样,偏生手里捏着床单的一角,破坏了那股子冷酷。 另一个则蹲在地板上撇头看来,身材健硕,皮肤偏黑,浓眉大眼,手臂上挂着好多衣物。 “你们好哇,我是朴星,这位是姜铭书,我们以后就是室友啦,请多多关照!” 在朴星的撮合下,整理完后的大家一起下楼进行报道流程并且领取入学的资料和军训服装。 这一路上大家简单地认识了一下。 酷哥名叫程愈,也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的。他其实并不冷酷,只是有点表情匮乏罢了,而且一见人脸就僵,带着凶相,让人以为不好接近。 另一个室友名叫沈立方,心理学专业,是他们寝室唯一一个不用学数学分析的。 这老哥看着魁梧、五大三粗,其实心思异常细腻柔软——是个究极恋爱脑。 证据如下。 几人领完东西的回程恰好经过南枝的“公主楼”,楼底下有一对小情侣,男的坐在电瓶车上,女的下了车,两人彼此 用手扇风驱逐炎热,只为再多相处一会。 沈立方看了突然哭丧着脸,用忧伤的语调自言自语: “喂,你知道吗,今天我偷窥着别人的美好,自己悄悄地幸福了一遍……但是回过神来,还是想你……” 他神色怅然,似乎想起了自己伤痛的青春。 其他人:…… 谢谢,被尬住了。 拉着沈立方离开公主楼回到寝室这货才恢复正常。 接下来的日子新生忙于处理入学的各项事务,什么搞破冰见面会、参加开学典礼、开团总支大会、开军训动员大会…… 姜铭书频频登上十大,各种偶遇帖层出不穷,短时间内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一届的新生中有个明星,对此还挺新奇的,对他人品、性格、外貌的讨论度居高不下。 不过姜铭书本人不怎么刷可可。 朴星倒是走在冲浪的最前线,时常会在寝室分享一些有趣的情报。 “铭书铭书,我知道了!” 军训前一天整个寝室都在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这个因为军训被迫把发色染回黑色的家伙刷着可可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说。 彼时姜铭书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上方的人。 “我知道黑暗牌纯牛奶什么梗啦!” 那人兴奋地挥挥手,姜铭书顺从地侧耳倾听。 “是这样的,据说之前封校的时候大家屯物资,把几乎所有售货机里的东西掏空了,唯独剩下了一盒孤零零的纯牛奶,可窥见这纯牛奶受尽嫌弃的一生……纯牛奶怨气冲天,成为了一方怪谈!喝了它的人都会拉肚子拉到绝望!” 姜铭书沉默,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啊,怎么说呢。 学长学姐好无聊。 这就是T大学子吗?! 第 90 章 军训 不知是不是因为再次回归学生的身份、回到了校园环境,这段时间姜铭书的心情总是格外轻松。 和家里通电话时乔宛还高兴地说他变得活泼了很多,挺好。 “倒是有你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了,成天那么稳重干什么呢。”她说。 姜建均深以为然。 报道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军训终于开始了。 第一天,众人都在往安排好了的训练场地赶。 理试三班被划入了三团三连,训练场地离生活区最远。 现在四人正结伴往那边赶。 经过一阵子相处,彼此之间比较熟捻了,还按照年纪作了排行。 因为提前录取,姜铭书自然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剩下的人中,老大是冷酷的程愈,老一是时髦的朴星,老三是强壮的沈立方。 朴星提到分配的连队,笑了:“这数字还怪有趣的。连着三个三。” 程愈却冷不丁讲起了笑话:“知道为什么是3吗?因为6掰了。6除以2等于3。” 姜铭书本来在走神,不经意捕捉到这句话后仔细琢磨了一下,莫名被戳到了笑点,忍了又忍终究抑制不住溢出唇边的笑。 努力克制的结果是他笑得产生了窒息感,不由扶住了满头黑线的朴星。 不是大哥,你怎么笑点这么低啊? 潮男走在冲浪的最前沿,自然不会被这种级别的笑话打倒。 但他没想到,传说中“冷静自持”的大明星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虽然……这货笑得好苏啊,让他嫉妒。 朴星酸溜溜开口:“不是吧,这笑话冷得我快冻住了,还真有人get到啊?” 姜铭书擦了擦眼泪,忽然收起了所有表情,认真道:“不好笑吗?6除以2等于6掰成两半……呵呵呵。” 朴星被这人的瞬间变脸大法吓到,一时间没去吐槽他又把自己给讲笑了的事。 程愈则慢了半拍似的回复朴星前面的问句,冷着脸点头:“还有人get到。” 他伸出手指了指一言不发的沈立方。 朴星这才注意到沈立方的表情充满了淡淡的怅惘。 他扶额:“敢问,这位又是怎么了?” 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立方一开口就是浓浓的伤痛文学味道:“3和6之间的距离,看似近,实则远,就像我和她的距离一样。6减去3等于,无穷……” “停停停,大哥你学过数学吗?这个等号怎么好意思成立的啊?”朴星嘲笑道。 程愈适时发声替沈立方解释:“老三应该是这样想的。6躺倒就是σ,3躺倒就是ω;σ大写是∑,ω大写是Ω,Ω可以近似看作圆体的Π。列式:∑Π(i=1,n=∞)得到无穷的结果。故,6-3=∞。” 沈立方虽然一脸懵逼,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啊,但是想了想至少圆回 来了,便认同地点点头。 朴星:……神金。 在没营养的聊天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训练场地。 一个连分了两个排,一排的排长就由连长兼任,一排的排长是副连长,两个排的副排长、班长和医疗兵则是由学生竞选出来的。 姜铭书对此不感兴趣,没有参加,朴星倒是积极地报名了,他的理由是:“只要当上副排长,我就是第一个传递连长消息的人!” 不过很可惜竞选失败了。 他退而求其次又竞选了班长,这才成功。 三连的连长是一个长相硬朗约莫三十多岁的人。 第一次训练时他非常严格,搞得大家以为他是个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人,未来可要受大罪了。却不曾想只要不是训练状态,他显得异常柔和,还会给大家讲起自己参军的理由,讲自己的妻子和家里的狗狗。 副连长是个年轻人,一十一三岁样子,寸头,眼睛不大却有点小帅,臭屁得要命。 刚开始还想装高冷,不苟言笑,后面破功了,索性一崩到底,彻底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训练的时候还故意逗同学们笑,让他们端不住腿歪歪斜斜。 大家后来不叫他们连长排长了,亲切地喊他们杰哥和孔哥。 不过再怎么亲切,军训的时光都不是舒坦的日子。 练立定时,站一整天脚基本上跟废了一样,连卫生巾垫鞋子里都救不了;练端腿摆臂时,重心不稳摇摇晃晃,腿酸脚麻,欲哭无泪;练齐步走时,因为不整齐而一遍又一遍地过,叫苦不迭…… 每天最渴望听到的指令就是“坐”,其他时候都活在水深火热中。 姜铭书本以为自己先前捡起了跑步的习惯,体力有所增长,军训必然不在话下,谁知一回寝室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洗完澡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放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默默感受自己的脚终于不用踏在地面的轻松。 其他人也差不多。 大家都累到没力气说话,早早就睡了。 ——不早睡也没办法,第一天可是要五点多起床呢。 日子很辛苦,但也有开心的时光。 大家之所以期待“坐”这个指令,并不单单因为身体能得到休息,更因为在这个时间段,会有很多人被推举到前方唱歌,也就是说可以免费听歌! 姜铭书被起哄的次数最多,毕竟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歌手。 每当这时他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就上了。 清冽美好,他的歌声有让人的心静下来的魔力。 因此他唱歌时总有别的连路过的同学凑过来观看,随后又被其他连的连长揪了回去。 为了贯彻“流年是大家的”的核心思想,同学们怂恿着孔哥去搞一个喇叭来。 “我去搞?我不敢啊,我有点怕咱指导员。”孔哥很没骨气地说。 三连的指导员是本校的一个学姐,叫杨冉,这个学姐雷厉风行,性格爽朗,不仅是 学校科技协会的主席,还是学校女子排球队的一传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非常优秀。 为表敬意,大家都尊敬地叫她“学姐”。 孔哥一遇到女孩子就腼腆,所以不太敢接近她。 “你就说成天扯着个嗓门喊口令,喉咙都要哑了嘛~需要喇叭挽救一下嗓子。”同学们支招。 孔哥一寻思,成! 就去办了。 然后成功要到了喇叭。 自此姜铭书唱歌时就获得了殊荣:拿着喇叭唱歌,让周围的几个连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这一通操作下来,他自己都快臊得不行了,偏偏室友几个还冲他竖大拇指,使劲得夸他。 十大上了一个又一个。 倒没有现场视频,因为训练的时候不允许带手机。 大部分都只是描述了一下现场听歌的感受,就稀里糊涂地上了十大。 有几个头铁的人偷偷带了手机拍了战地照片,照片中穿着作训服戴着帽子的清俊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唯美的画面,但是因着美少年手上的那个大喇叭,变得有一丝丝幽默。 这张图传到可可上收获了将近五万的量,几乎是校内论坛浏览量的顶端了,可见姜铭书的人气,说一句“T大顶流”毫不为过。 除了他之外,唱歌时间呼声最高的就是两个教官。 杰哥是沉默而深情的那挂,选了一首《月亮慢慢爬上来》,唱时含笑,令人直呼铁汉柔情。 孔哥则比较搞了。他选了一首高难度的《落雨了》,然后唱到高音时破音了,笑得大家东倒西歪,却还是信念感极强地唱完了。 后面又被点名唱歌,他再次掏出这首歌,不信邪地挑战第一次,一直狡辩说之前那次状态不好,是意外,结果第一次挑战依然失败。 训练时,头顶常有战斗机高高飞过,带起巨大的轰鸣声,同学们一个个便仰头使劲瞅天上,希望能看见战斗机的身影。 姜铭书也好奇地往天上看,却只望见洁白的云朵和湛蓝的天空。 杰哥会很自豪地跟他们说:“我们就是干的这活,把天上飞的打下来。” 他说的不详细,但也足以令人激动神往。 同学们追着问他问题,杰哥却又笑而不谈,反手来了一招祸水东引:“你们孔哥,在我们部队可是神炮手呢。” 大家果然调转枪口,追着孔哥去了。 孔哥自然不会露怯,便开始满嘴跑火车,说自己怎么怎么厉害,还称自己是“炮王”,引来同学们带着猥琐笑声的调侃。 “孔哥,是炮王欸嘿嘿嘿……” 同学们都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听着孔哥越夸越起劲。 终于,孔哥侃完了大山,突发奇想要教大家一首新的军歌。 他一句,众人一句,也没人嫌弃孔哥每次唱调子都不太一样。 姜铭书坐在队伍里,笑着看这一切,跟着唱。 抬眼望望四周,绿树成荫,草长莺飞,生机勃勃;此外还有围坐着的他们。 教官粗糙而平实的歌声从大喇叭中传出,微微失真,让眼前的场景更像一个电影片段。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余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人,就像世界一下子撤去了它的繁华与雍容,露出原本空旷而沉静的模样,朴素而安详。 或许只有,在这种疲惫到困倦、难得喘息的时候,在这种单纯而和谐的气氛中,光顾着匆匆向前的人儿才会稍微缓步、感受平静吧。 多希望能记录下这一刻。! 第 91 章 写歌花絮 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同学们饿狼似的扑向食堂。 姜铭书没什么食欲,在教超买了一个面包后拿在手里没吃,独自一个人走回了寝室。 刷卡开门,寝室里果然漆黑一片,连窗帘都没拉开。 一切都保持着四人匆匆起床差点早训迟到时的样子。 绝不是他们起不来,只是训练真的太累了,睡得有点沉罢了。 他打开寝室的灯,坐到自己的桌前,把面包随便地放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纸,又打开桌上的台灯。 回忆着当时宁静轻松的心境,手上的笔动了起来,留下一行行带着未干墨迹的娟秀字迹。 这一次的歌曲,竟然是词先来。 书桌前的少年沉浸地俯身创作,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仿佛投身于什么兴味盎然的事情。 门没关紧。 因为他那几个不靠谱的室友起床起得比他还晚,动作又慢,匆忙中总是忘带用来开门的校园卡。 门外传来室友在走廊上聊天飘忽的声音: “铭书怎么溜得这么快,我刚想过去找他搭伙吃饭,人就没影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报名园运会。” “唉,谁说不是呢?世间爱情也如此,像小姜儿一样跑得飞快,一下子没影了……” “……恋爱脑叉出去。” 程愈和朴星一人拉住了沈立方的一只手臂,哼哧哼哧将其扣押回寝。 沈立方一个大块头,也不挣扎,任他们押着。 打闹声不绝于耳——大部分时候都是朴星的怪叫,吵得姜铭书无心写词。 他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在外边几人反应过来之前,轻轻地把门按上了。 外边押恋爱脑的官差及犯人终于走到了门口,见到里边灯亮着,明白姜铭书肯定早早到了寝室,清楚这个室友周到细腻性格的朴星自信推门,然后一脸懵逼地发现门竟然是带上的。 还以为对方是忘记了的潮男拍着门喊:“铭书开个门,你的亲亲室友回来啦!” 几人眼巴巴地等着好心室友来开门,毕竟没人带校园卡。 却不曾想,朴星大大咧咧的话一出,寝室内的灯忽然灭了。 似乎在说:里面无人。 其他人:…… “喂,程愈,你得罪铭书了?”朴星先发制人,戳戳旁边的人。 程愈仔细想了想近期的事情,点头:“我吃早饭的时候说话了,小姜笑得差点呛住。” 朴星一副不赞同的模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知道咱铭书是个明星,关注度颇高,这不得时刻注意形象啊,笑到呛住什么的太丢人了。” 这家伙还叹息地拍拍程愈的肩膀。 程愈冰冷冷的脸上僵硬地露出一抹内疚。 沈立方却不赞同地说:“你不懂女孩子,笑到失态有什么关系?只要笑得好看就 行。别人还要夸你一句真性情、大方不做作呢。” 朴星呵了一声想反驳,想起亲亲室友那张脸,又把话憋了回去。 ?丹棘无忧提醒您《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那就是你得罪他了——我知道你昨天请求他为你写一首情歌!像铭书这样的一看就没经验,估计为你强人所难的要求感到无语吧……” 寝室里的灯骤然亮起,门也随之打开,露出姜铭书好看的脸。 他正经地说:“走廊上别大声喧哗。会影响到其他寝室的同学,影响不好。” 程愈松了一口气,从内疚中走出,和沈立方一起审视着一直甩锅的朴星。 朴星沮丧地认错,承诺以后会注意的。 “但问题是这一路走来没几个寝室亮着灯呀……”他心里想。 几人终于进了寝室。 因为军训要求桌面绝对整洁、不允许放任何物品,沈立方一眼就看见了姜铭书位子上的笔和纸。 他迫不及待地问:“这是写给我的情歌吗!” 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姜铭书还是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他抛掉这个想法如是回答道:“不是。这是今日有感而发想写的。” 沈立方有一瞬间失望,很快又恢复过来,期待地问:“那我们的情歌啥时候好嘞?” 姜铭书:“……下次一定。” 得到回复的沈立方心满意足地回到床铺,掏出一本《西拉人的十四行情诗》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程愈则拿出学校二手书店买的数学分析教材自学了起来。 朴星好奇地凑到姜铭书这桌,被对方一个警惕的眼神逼退,悻悻然上了床,左思右想困意袭来,闷头大睡。 一时间寝室各人干各人的事,异常和平安静。 姜铭书得以有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 把曲填完后,他伸了伸懒腰,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基本上都已经上床午睡了。 他脑子里盘旋这刚写这首歌的旋律,现在清醒得很,毫无困意。 不想上床休息,又不想随意起身走动打扰室友,他便关了台灯坐在椅子上发呆。 黑暗总是惹人遐想连篇。 莫名地,他的思绪就飘到了过往。 上一次读大学,他跟室友压根没什么交集,大家都只把寝室当作睡觉的场所,平时根本聊不上几句话,关系平平。 后来不知道哪个闲得发慌的人突然在校内论坛上挂了他的经历和背景,这一关系平平就变成了毫无关系了——他搬出去住了。 没想到这次上大学的寝室关系竟然意外得好。 姜铭书就这样坐着想着,直到室友们定的闹铃声响。 几个还困着的人从床上爬起来,睁着迷瞪瞪的眼睛下了床,被黑暗中坐着一动不动像尊雕像的人吓了一跳,登时清醒了。 他好笑地瞥了他们一眼,站起来打开了寝室的灯,引起一阵哀嚎:“别开灯!我畏光!” “快点吧,别迟到了。”他说。 休 整过后下午的训练便开始了。 因为晚上有个十五公里的行军拉练,下午的任务还算轻松,教官教完大家如何卷袖子、整理着装后象征性地下指令站军姿半小时,然后就高兴地让所有人坐下,唠起了嗑。 杰哥一如既往地喜欢他家里那只狗,讲起了这只狗的前世今生。 孔哥笑着揭秘:“咱们连长的TSG头像就是他和狗狗的合照呢!非常有爱。” “那孔哥的头像是什么呢?”同学们追问。 寸头小伙子嘿嘿一笑,“我的头像是个帅哥。没错就是我自己。” 同学们怀疑地打量着他。 杰哥:“你们别被他骗了。那帅哥是网图,二排长就希望别人把他当作头像上那帅哥呢。” “连长你这……”孔哥挠挠脑袋,凑过去小声说,“给我留点面子啊,我可是三连的副连长。” 同学们纷纷安慰他:“孔哥别自卑!你超帅的!是不是,铭书?” 突然被q的姜铭书笑着点头:“孔哥很帅的,比我帅。” 大家为他的发言喝彩,善意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二排长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了自己,一个劲地笑。 这件事默默地上了他回去见战友的吹牛列表。 …… 要说这学校也是真不做人,把行军拉练的时间定到晚上九点,预计结束时间是凌晨一点,所以第二天早操取消,允许大家十点钟再到训练场地集合。 整个拉练不止是走路,还包括了一些演练项目,比如快速通过毒气区和快速通过障碍群。 把学校绕了个遍,路线弯来扭去的,令人眼花缭乱。 同学们虽然觉得学校这个时间安排简直有毛病,但由于还没真正感受到拉练的痛苦,对于夜间的活动还是挺好奇的,跃跃欲试。 行军不允许聊天,也不允许两个人凑得太近,所以队伍除了脚步声和教官的口哨声没有其他声音。 十五公里,对于不常锻炼的人来说还挺难熬的,或许走到最后脚都酸到没知觉,纯靠身体惯性迈开腿,甚至会出现一瘸一拐的现象,活像行尸走肉。 但是对于姜铭书而言还好。他难以忍受的是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站立,对这种行走类的项目不甚畏惧。 因此还挺轻松的。 一面欣赏着T大校园的夜色,一面在心里暗暗地辨认建筑,记住路线,熟悉校园。 要说什么时候不轻松,那大概就是路过加油站的时候。 这个加油站是拉练人员每经过两公里就会路过的站点,里面除了放些矿泉水和饼干供同学们自取,还有各个园区派出的“啦啦队”。 这些“啦啦队”手上拿着灯牌,上面写了些中二至极的话,然后在人路过时拼命地喊。有些园区穷酸一点,啦啦队只会喊口号,有些园区则仪式感重得多,甚至派上了二胡古琴,要不就是搬了音箱唱歌。 每次路过时,姜铭书总能收获一堆的尖叫和加油助威,运气好的话还能听见有人在唱他的歌。 真是压力山大。 越到后面掉队的人就越多,姜铭书都觉得脚有点酸了,侧头去看走在队伍旁边的教官们,大多气息平缓,口哨节奏不变,踏着整齐的步子,那力道一看就很大,军靴落在地上发出踏踏的声音,令他敬佩不已。 等行军结束回到寝室,姜铭书觉得还能撑一会,就先去洗澡了。 回来一看寝室没人,抬头观察了一下,发现剩下的三个人不顾形象地瘫在床上,解放酸胀的双脚,一副再也不想下地行走的模样。 他无语道:“你们,好弱啊。得多锻炼。” 朴星喊冤:“我就是一个从小体育课划水的文弱书生罢了!” 沈立方咳嗽两声:“别看我好像是个型男,其实我很柔弱的。” 程愈的辩词…… 抱歉,这位因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望着望着睡着了,没有辩词。! 第 92 章 新专辑 九月十一日。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朴星累得瘫在椅子上。 他的坐姿及其不雅,不仅背垮下来靠着椅背,让人担忧他会不会驼背,还把脱了军训鞋的脚搁在了空白一片的桌子上。 “这正步就不是人踢的!帅则帅矣……但是保持姿势太难了!”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掏出手机打开刷子冲浪。 接受了邻床姜某人反复的告诫,程愈这次留了心眼,记得要先洗完澡再上床,免得睡过去,现在正一身清爽地走进寝室,还在擦头发。 见到朴星,他下意识皱眉:“你洗脚了吗?” 朴星不爽地看向程愈,心想不至于吧,我的脚才没那么臭呢。 他吸了吸鼻子,好像确认了什么事情,然后默默地放下了脚。 为了掩饰尴尬,他尽量将注意力放到手机上,顺手就点开了可可。 【今日十大热帖】 【N.1】【一年之期将至!31536000秒!我度秒如年!终于!要来了!#身边趣事】 【N.2】【冷知识:你的年龄乘以二再减去你的年龄就是你的实际年龄!#知识分享】 【N.3】【素拓网怎么又崩了?#爆料吐槽】 【N.4】【我随手一拍,便捕捉到了这个夏日最美的风景#创作分享】 【N.5】【实名举报24级电气自动化本科生XXX脚踏多条船#爆料吐槽】 【……】 朴星打算一个一个看过去。 并不是因为每个都感兴趣,只是一种奇怪的强迫症罢了。 不过老实说,对于他这种开学没多久就把近一年的往期十大翻了一遍的可可老油条而言,基本上看一眼标题就能大体搞懂楼主要讲一个什么内容了。 比如像今日十大第一,他一看就知道,要么讲述的是申请的交流项目终于要开启了,要么就是哪个重要的人不远万里赶到T大来看ta了…… 如此想着,他点了进去。 却不曾想看着看着他一个激灵。 “欸欸欸欸——” 朴星的身体都坐正了,嘴里发出怪叫。 正在仔细研读《西拉人的十四行情诗》、情至深处不免有些伤心的沈立方被室友的声音打扰到了。 他放下书,不解地扭过头看向那个莫名其妙激动起来的家伙。 “你叫啥啊!” 程愈没有说话,但他投过来的目光中明显带着被打扰的困惑。 朴星指了指手机,眼睛瞪得老圆。 “可可上说……流年的第三张专辑要来了!他星博上宣布的!” 沈立方:“流年……那不就是小姜儿?他都没告诉我们哇,这家伙偷偷搞事是吧。”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属于姜铭书的床铺。 整整齐齐、清清爽爽、毫无杂物,尤其是那床被子,叠得标致极了,和同样被打 理过的枕头放在一起,赏心悦目。 简直是军训的模范内务标兵。 但是唯独没有人。 ——人呢? 朴星看了眼时间?_[(,奇怪道:“已经快十一点半了,铭书咋还没回来?他不会被人拐走了吧?” 他们的晚训九点结束,就算结束晚训后去吃个夜宵,这个点也应该到寝室了啊。 这月黑风高的,不会出啥事了吧? “我看到指导员把他叫走了。”程愈忽然开口。 “杨指导员?她找铭书干什么?他犯事啦?不应该啊,他简直是个模范生!” 朴星挠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开始发散脑洞,沉思起来。 “铭书身体素质比我强,我都没被拉走那他被找大概率不是因为训练强度太大身体出问题。那个十大……难道,杨指导员也是咱老四的粉丝,偷偷找他走特殊渠道购买专辑?还要签名版?不对,这样耗不了那么久。最近还有什么事吗……” 门口突然传来小声的“滴——”,随后门被人打开了。 露出了姜铭书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 他自然地关上门,疑惑地打量三个齐刷刷盯着自己看的人。 “怎么了吗?” 说着他将手上的琴盒放到了柜子上。 “铭书你去哪啦?怎么突然冒出一把琴嘞?” 朴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姜铭书:“指导员知道我会小提琴,让我担任咱连合唱比赛的乐器伴奏。刚刚在和其他几位同学排练呢。这琴是学校的。” 另外几人想起了有合唱比赛这么一回事,大抵就是先唱校歌再唱各个连队个性化选择的红歌、军歌,连队名次高的话军训结束时能拿到优秀的人数比例就越高。 前天指导员好像问过有哪些人愿意参加。 虽然报合唱比赛能免掉一部分训练,不过他们几个对于音乐实在不擅长,而合唱中不和谐之处又非常突兀和明显,怕拖后腿,就没报。 也是! 老四这么大的招牌放在这里,怎么可能不被盯上。 他们的校歌,旋律柔美中带着点不屈不挠的韧性,歌词是请一位老学究填的,非常典雅,历史感厚重中又带着校园歌曲的明快和青年拥抱世界的热忱、明媚。 甚至在全国校歌评比夺得了前三甲,十分优秀。 T大每年都会将之作为军训时期学生的必学曲目,美曰其名:“传承校歌精神。” 因为校歌的歌词挺晦涩的,不好背,加上第一遍听并不觉得多少惊艳,许多人都对这个安排感到挺无语的。 不过姜铭书本人却对这首歌很喜爱。 既古典又现代,既严肃又活泼…… 他听着就觉得受益良多。 所以杨指导员一提伴奏,他便直接应了下来。 事实上,他的伴奏任务也就只有校歌部分,按照他们连队选的另一首如此激 昂的歌曲,那部分的伴奏压根用不上小提琴。 对了,你不厚道啊,发专辑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你的亲亲室友!我可是姜老师的脑残粉!朴星苦着脸,故意说着肉麻的话。 ℡丹棘无忧提醒您《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姜铭书:“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说‘快了’。” 朴星语塞:“呃,我以为你就是客套一下。咳,这不是标准拖延话术吗?那些被导师催着交论文的学长学姐就是这样敷衍导师的。——没想到你是真实诚呐!” 沈立方不在乎姜铭书没跟他们讲这件事,毕竟凭啥人家做什么都要跟室友报备呢?万一是营销用的策略,那泄露了可不妙。 他在意的另有其事。 只见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一脸期待地望向姜铭书:“新专辑里,有我的情歌吗?” “……怎么可能。这些歌都是开学前录的。” “那我的歌……” 姜铭书快速打断了他的话:“快了!” 似曾相识。 可惜这次并不实诚。 听到满意的答案,沈立方就满足地回去继续读诗了。 程愈趁机向姜铭书请教了几个数学问题,然后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引得朴星警觉起来。 天杀的,这俩人怎么懂得这么多?背地里偷偷在卷? 不是才刚开学吗?不对,不是连课都还没开始上吗!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放下手机,卷起来? 他陷入沉思,随后悄悄地把书本从柜子里拿出来。 一时间,只有沈立方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在学习。 “我一个心理学的,跟他们数学的人卷什么?不如多读诗,丰富内心世界。”他心安理得地想。 …… “似水流年”公开新专辑即将发行的消息占到了多个星博热搜。 无数歌迷欢呼雀跃。 要知道,这个混蛋的上一张专辑,还要追溯到去年的九月份。 当年《勿忘我》和《迷思》之间间隔了八个月,这次则是整整一年。 【你小子准备那么久,如果还是迷你专辑……这面子过不去吧?(疯狂暗示)】 【这一年流年的活动频率变低了,是在打磨新专辑吧?非常期待】 【慢工出细活!我不怕等,流年你把质量搞好就成!】 【拖那么久,是不是江郎才尽啦?】 【很正常吧,有钱有名之后怎么可能写出好歌?怕不是心都已经掉到利欲里去了】 由于姜铭书长时间的沉寂,不少黑子又一次冒了出来,像这种江郎才尽的说法不绝于耳。 没办法,短期内获得了巨大的人气和成就,即使有实力也容易遭人妒忌。 对于这种言论,流粉都看笑了。 虽然的确有很多曾经才华横溢的人因为急剧变化的生活环境,导致迷失了本心,像流星一样划过不见踪影,到了后来被人诟病“炒冷饭”“吃老本”,但这绝不可能包括流年。 之前有狗仔透露过,姜铭书这个人的生活简直朴素到不可思议。不仅不穿名牌、生活节约、不去酒吧等地方,甚至喜欢一天到晚待在公司里练习乐器和声乐,工作之外的消遣竟然是看书做题…… 反正流粉专心等着新专辑就是了。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流年不会让人失望! 在他们热切的关注中,“似水流年”第三张专辑《无尽夏》终于上线。! 第 93 章 《无尽夏》 沈莉一直在等专辑送达。 她是秋禾的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 两人关系好到读大学都约定在同一个地方。 她们也做到了。 秋禾上了本省省会比较好的工业大学,而她则上了那里的师范大学。 “多好啊!秋禾!我们又在一起了!” 当时知道消息的她抱着自己的好友这么说道。 她还幻想着,未来两人毕业后一起留在省会工作,每到周末就一起出来玩。 ……她们会成为电影中那种挚友,直到生命的尽头。 秋禾的葬礼上她哭得很厉害。 那个曾经爱笑的女孩,如今躺在那,无声无息,被冰冷的白布包裹,只露出苍白的脑袋。 因为化疗剃光的头发长了点,倒像是无言的慰藉,希望女孩以美丽的姿态离开。 越是强忍悲痛的呜咽,往日的美好越浮上心间。 那天,沈莉一个人在白条围起的小房间里,呆呆地流了许久的泪。 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时,她遇见了一个意外之人。 姜铭书。 沈莉认识这个人。 ——不,或许应该是她听说过这个人。 她知道这是个名人,才华横溢、温文尔雅、气质谦和、卓尔不群。 这是互联网上的信息。 秋禾最喜欢的明星就是他,有次甚至哄骗自己帮困囿于医院的买专辑。 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明星啊! 刚开始她很不服气,抱着挑刺的心态看这个人。但观察得多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值得喜欢。 她将自己的考察感悟告知秋禾,脑袋光光的女孩躺在病床上高兴地说: “是吧!我就说——流年,是月亮啊!” 沈莉摸摸自己好似没过中二期的好友的头,心下叹息。 月亮高悬于天,赐予黑暗中的人们微光。 然而,月亮那么遥远,远到这些侥幸捕获到其光芒的人悲伤。 就像姜铭书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个生命力枯竭的病房,有位女孩曾笑意盈盈地听着他的歌,走向更深一层的死亡。 怀着这种无端的悲哀,她从秋禾得意洋洋的叙述中,知道了那人到来的事。 再然后就是葬礼的相遇…… 自从秋禾走了以后,沈莉愈发关注起了姜铭书,仿佛将对好友的情感一部分地投射在他的身上。 这次《无尽夏》发行,她没有犹豫地买了。 填写份数的时候,她愣了愣,填了一个“2”。 帮小禾带一份吧,她肯定也很期待。 她想。 沈莉用小刀小心地划过胶带,拆开了装着专辑的包裹。 入眼的是蓝粉色的长方体盒子,上面缠缠绵绵地绘着一簇簇绣球花。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被包好 的碟片,还零碎地散落着很多东西。 她暂时没有管那堆东西,先取出了碟片,小心翼翼地将之放进手边的CD机里。 ……这只CD机,还是秋禾走前转赠给她的。 碟片很简约,是和专辑盒子如出一辙的蓝粉色,上面用白色的花体刻着一句话。 “花开无尽夏,雨落有晴天。” 放在唱盘上的碟片缓缓转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这行字也模糊在了梦幻的蓝粉色中。 随着CD机逐渐读取碟片内容,它开始播放起专辑的第一首歌。 前奏缓缓响起。 是很温柔纯粹的钢琴声。 让人一听见便不由自主地想起白这一种颜色。 仿佛干净的雪从天上降落,化在了温热的掌心,留下令人眷恋的晶莹和凉意。 沈莉静静听着,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好友曾经能跑能跳还很爱笑的模样。 “吃我一记——” 记忆中那个女孩大笑着朝她丢来什么东西。 团成球的雪一碰到人的身体立马松散开来,扑扑簌簌地落满身。 “秋、禾!你给我等着!看我的——” 印象中的两人打打闹闹地走远了。 留下怅然若失的沈莉一人,守着那只CD机。 歌曲还在播放着。 空灵清婉的嗓音完美地融入了歌曲柔美干净的氛围里。 高音饱满动听,吟唱穿透人心。 流畅婉约的旋律中,歌者的发音立体醇美,声音中满含情感。 愈是美好,愈是想要攥紧,愈是留不住。 把美好与怅然相结合,衍生出一股淡淡的忧伤,令人不忍。 沈莉眼中泪水盈盈,不知是否联想到了什么,情难自禁。 “…… 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春雨, 你就要走了吗? 带着花瓣和冬天的风; 好吧,我最亲爱的你。 感谢你的陪伴, 明年冬天再见吧。 ……” 再见呐。 她还能再见到好友吗…? 眨了眨眼,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沈莉狼狈地抽出纸巾擦拭。 为什么呢,这首歌明明很温柔,但她却在哭? 以为时间是最有效的遗忘剂,却不曾想即便已经过去半年多,那道身影,笑着的,闹着的,沉默下去的,瘦削下去的,最后冰冷下去的,仍然在她的记忆里鲜活着,灼烧着,刺痛着。 “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泪水涟涟。 沈莉勉强地笑笑,打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拿起了专辑盒里的一叠卡片。 她原本以为这上面会印着歌手本人的照片,打开后却发现并不是。 上面印着的是手写打印下来的字和风景照。 字迹娟秀清逸,令人望之便仿佛能读到写字之人的模样。 这上面写了什么? 她将皮筋解开,取出了第一张卡片。 正面是一株白梅,静谧地生长着。 背面先是用大一点醒目一点的漂亮字体写了“冬花”两个字,然后是一小段用稍小一点的字体写的话: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她躺在竹椅上、白色的花瓣落满肩头的画面。” “当我回头再想将这首歌给她听时,她已经悄悄睡去。” “好吧,晚安,做个好梦。” “谨以此歌,献给与病魔抗争的坚强的你。” 沈莉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一个荒谬的想法浮上心头,让她的身体颤抖。 ——这,难道是写给小禾的吗? 她的心沉入一片茫茫,而在这茫茫中,笃定的分量越来越重。 此时的歌曲已经放到了结尾。 在最后的留白处,歌者轻柔的“啊”的吟唱,温柔而忧伤,无端透出几分凄美,配合他感染力十足的情绪渲染,使整首歌的情感达到了最高峰。 沈莉怔怔地凝望着手中的卡片,苦苦地笑着。 其实小禾也跟她讲过…… “我当时打了个盹刚醒,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转过头一看,你猜我见到谁了!是流年!我的天!我真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小莉!他笑着向我问好,阳光依偎着他,简直是天神下凡!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个场景了!啊啊啊——” 这样很好啊,小禾。 你的月亮,真的来到你身边了。 泪水再次涌出,沈莉又笑又哭,无意识地摸着CD机的外壳。 …… 社交媒体上,对于《无尽夏》的讨论热烈而持久,按照这种铺天盖地的热度来看,这张专辑的销量很大可能超过前两张。 【我丢,竟然有十几首歌,流年转性了?】 【我可太爱这张专辑了!几乎每首歌都是我的菜!就是那种既温暖又有点怅然的感觉】 【温知识:无尽夏是绣球花的变种,花语是有很多,主要寓意着希望、对未来的美好期盼、美满、团圆、幸福、健康以及顽强不屈等】 【这次的专辑封面又没有流年本人,可惜……】 【不过那个封面还挺高级的,我喜欢】 【我宣布,《浣衣》就是本年度最佳的关于爱与陪伴的歌,谁赞成谁反对!】 在《无尽夏》发行的短短几天内,最引人瞩目的,除了那惊人的销量和超高的质量外,便是歌曲背后的故事,“#寻找《无尽夏》#”这个话题一直挂在星博热搜高位,不停有人在这里对卡片上的内容进行解释。 大家猜得热火朝天。 姜铭书的室友们也对此感到好奇。 虽然没有冒昧地开口 询问,但他们戴上耳机听完歌后的怅然表情以及那或明或暗投向创作者的视线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专辑发行的那天军训也迎来了尾声。 而学校直播的合唱比赛再次让,那个高糊画质都难以掩盖气质的,从容站在连队前拉小提琴的少年,成为了焦点。 当天的十大几乎被他屠榜,可可上不仅飘着《无尽夏》的试听体验,还流转着姜铭书合唱比赛伴奏的现场多角度视频,让人花式舔颜的同时,还让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教室里看直播的同学羡慕嫉妒恨。 三团三连的最终成绩是一等奖,尽管最终得分不如T大国际校区专门学声乐的那些连队,但也成绩喜人。 朴星买了好多张《无尽夏》,豪气地给寝室里每人送了一张,让收到专辑的姜铭书颇有种离谱的感觉——仿佛这家伙反客为主了。 军训走到了尽头。 大家得知教官中饭过后就会离开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在还没等用餐的教官们吃完饭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就自发地把食堂所在的文化广场占领了。 同学们挤在食堂的出口处,又在指导员摇来的班委的管理下好不容易排成整齐的队伍。 每当教官走出来一个,对应连队的同学就会大声地喊一些令教官社死的中二口号——都是他们现场编的。 姜铭书在队伍的末尾望着。 望着三连的同学见到杰哥和孔哥之后在对面两人隐隐有些尴尬的目光中高呼“你是我的杰难”“恭送炮王”,眼睛弯了弯,笑容却显出几分怔然。 沈立方突然从后方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杵在这呢,笑得跟当年失恋的我一样。不去嚎一嗓子?” 姜铭书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去呢?” 沈立方:“倒也不是不想去。只是吧,不管看起来多么热闹欢快的告别,那都是告别。”! 第 94 章 报道 大后天开始就要正式上课了,大家难得还有两天空闲时间。 沈立方是B市本地人,这几天直接回家去了,其他三个人都是外地人,因此安安稳稳地留在寝室里。 姜铭书打算用这个小空隙处理一下跟《无尽夏》相关的一些事务。因为这张专辑惊人的销量,他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又有不少商业代言和版权方找来,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综艺通告。 靳姐把筛选过后的合作发给他,将选择权交由艺人自己。 姜铭书照旧推了一些商品代言项目,又在剩下的合作中挑挑拣拣地找出了花费时间相对比较短的项目——基本上都能在一个周末内完成。 靳培英清楚自家艺人对学业的重视,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甚至她还很欣赏他这点。 ……多少人年少时候因为一时的风光无限放弃打磨自身,追逐眼前的名利,又在名气衰退后满心不甘地继续在娱乐圈挣扎,终至穷困潦倒。 ——是的。 在她看来,姜铭书的选择可以是一条退路。 不是名气下滑的退路,而是有朝一日,能褪去浮华、回归平凡,干脆消失于大众视野的退路。 明明她也能感受到,在收获粉丝真诚的喜爱时、这个人是发自内心高兴的,这至少应该证明他对于如今的事业是满意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预感,这种他可能会突然消失的预感。 靳培英为此思索了很久,最终将之归结于:这大概是因为铭书太优秀了。 你知道的。 有着能力赋予的绝对自信,优秀的人总是更容易放下曾经取得的成就,投身到新的事业中。 她乐观地安慰自己。 姜铭书本周的工作主要就是一个。 《C国文艺》希望能找个时间采访他,出一期专访。 花时间看完对方发来的提纲,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果然有很多关于最新专的创作相关问题。 这也难免,毕竟《无尽夏》近期热度很高。 他勾掉几个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把文件发给了经纪人。 …… 当《C国文艺》的官媒将那篇文章发表的时候,热度巨大,没一会就冲上了星博热搜,让人感慨姜铭书沉寂归来后爆棚的人气。 这样的人气,难免不会有人眼红。 怀着轻蔑的心,那些妒忌到发疯的人点开了这篇标题为《独奏心灵旋律,音乐饱含故事》的专访。 ——老实说这个充满褒义的标题真让他们以为,这个《C国文艺》是不是收了钱替姜铭书当水军。 然而当他们看见内容的时候,才会发现什么是真正的主观色彩。 《C国文艺》从不宣扬自己的客观性。 “2026年的9月20号,在熬过了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后,我终于如愿见到了近期的风云人物——姜铭书。他的最新专辑 《无尽夏》不仅创造了一周数字专辑销量的新纪录,还为无数人带去了精神慰藉,被盛赞为具有‘神明般温柔’的专辑。” 严格来讲我并不是他的粉丝,但我同样收藏有一张新专,并且对于《致春天》情有独钟。??[” “初见面,这位年少成名的创作者正坐在桌边小口地抿着保温杯里的茶,见到我来立马起身,礼貌地向我打招呼。我能发现,他的身上并没有一分一毫的局促,也没有少年人的焦躁与幼稚,那股沉静从容的气度真令人印象深刻。我开始有些相信那些信誓旦旦宣称他一点黑料都扒不出来的狗仔了。” “我们客气地自我介绍完毕便进入了正题,由于新专的火爆,我们将大半问题的重心放在了这上面。” “他向我介绍了每一首歌的创作背景,话语异常简洁,似乎不想多透露,但我能从他克制的回答中读出回忆与怀念之情。而当他提起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神情都无比柔和。我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表现会是表演出来的。” “‘《冬花》是送给一位粉丝的,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希望我能去看望她。’说到这,我看到他的神色有几分黯淡。我询问他这位粉丝的现状如何,其实我从卡片上的内容就已经知晓了,但我正在采访,不得不问。‘她没来得及听到《冬花》。’他说。我没问下去,真心为这个女孩感到伤心。” “我问到《浣衣》,很多人跟我一样好奇歌中讲的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故事。他笑了起来,‘这是我见证一段跨越病痛和时间的爱情后写下的。一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和他的一生的挚爱,因为一支跨越岁月的曲子重新认识的故事。’我想进一步挖掘信息,却被他礼貌的笑拒绝了。姜铭书真是一个善于拒绝记者提问的人,但我又知道这是他对于当事人的保护。我对他真是又爱又恨。” “或许他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后面介绍其他歌曲的时候主动多了。‘这十首歌创作于一个偏僻的山村。我有幸来到这里与同学们相处了近三个月,作为他们的数学老师,还有音乐老师。’他说,‘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我得以好好沉下心,拂去不必要的困扰,享受与孩子们相处的纯净,专心感受心灵的悸动。你知道吗,这些孩子过得很不好,每天能吃到两顿饭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们却像山间精灵一样,纯朴而快活。这样的他们感染了……有些失落的我。’他又说了很多,我会将完整的对话放在底下的采访稿中。这几乎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我问他为什么失落。他好像并不愿意解释,我早该想到的。最终他也只是语焉不详地说了句,‘因为命运。’我从未发现,原来他是个神神叨叨的人。他真是个糊弄学大师。我想他应该是在怜悯这些孩子。他们并不比外边的人愚笨,但是出生在这个偏远的地方,注定了他们将花更大力气才能到达平常人的起点。但这道理又显得有些轻易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难道不仅是因为孩子们的命运而失落吗?我无从得知,但我觉得其中藏着故事。” “之后他又跟我聊了其他几首 歌,无一例外,都是他的经历所得。篇幅有限,我附在下面采访稿里,关注的读者请自行。” 不得不说,聊到这里,我对于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如今的歌坛,多的是无病呻吟之作,无内涵、无灵魂,仿佛写歌只是为了让人辨认这首歌好听与否,让人吹捧自己技巧的精妙。已经被封杀的闫志利是其中翘楚。为什么《无尽夏》能达到如此效果?我想答案就在创作者倾注的真情上。 ?丹棘无忧的作品《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当我询问他之后的安排时,他直白道,‘写歌需要感悟,如果产生了,我自然会完善我的灵感。这个不必担心。’半晌后他又丢下一个劲爆消息,‘在寻找《无尽夏》的过程中我收获了许多,所以我希望能将这张专辑一半的收入捐献给慈善事业。’我真的惊讶了。要知道专辑收入艺人和公司是有分成的,而且这张专辑是肉眼可见的大赚特赚,他这样做绝对会付出一大笔钱。他是作秀吗?还是希望借此再冲一波销量?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上面一片沉静。没有一丝一毫对于财帛的眷恋。‘所有资金的流向都会公开透明。’他说。我无话可说。无论内情如何,只要能做到,这就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 “好了,我现在打心底里佩服他了。” “告别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么沉静,像是一片静谧的湖。我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也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落下几片阴影。” “我对他的好奇则与日俱增。” “姜铭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经历了什么使得他成为如今的他?可惜我们的糊弄学大师并不打算告诉我们这点。但我毫不怀疑,他是个温柔的人。他的歌曲道尽了这一点。” “不过算了。来日方长。” 撰稿人写了这篇文章后还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写了一堆自己的感想。 看得出这篇文章还是限制了他的发挥。 “#姜铭书为生病粉丝写歌#”“#姜铭书去偏远山区当老师#”“#捐掉《无尽夏》的一半收入#”等等等词条霸占了热搜。 本来还有人不相信这些事,但随着很多路人拍摄到的照片,以及被人翻出来的航班信息都与他的话一一对应,这些话的可信度越来越高。 到后来,甚至还有与当事人有关的人站出来对他表示感谢,比如沈莉,她在社交媒体写了长文讲述自己朋友的事,被疯狂转发,一时无数人在《冬花》的评论区发送“晚安”。 不少粉丝终于知道消失的几个月他去哪了,并且由衷地为他的行动感到自豪。 还有粉丝自发地开始筹款,希望能帮助到山区的孩子。 为了不被人比下去,有些明星也不情不愿地捐了一些钱。 这件事造成的社会影响很大,连官媒都下场夸赞。 在这个风口处,黑粉不见踪影。! 第 95 章 社团 虽然一开始《无尽夏》的势头就让人预感到这张专辑注定成就不凡,但没想到这么不凡。 上线一周数字专辑和实体专辑的总销售额就达到了两亿元,霸占了销量榜单;主推的几首歌强势空降新歌榜和流行趋势榜,让发歌时间撞车的其他歌手苦不堪言;因为其积极向上的社会影响力公然受到官方报纸点名表扬…… 一时间盛况非凡。 因为姜铭书神隐憋了许久的粉丝喜气洋洋,每隔一会就会张贴一下“战报”,一扫前几个月佛系咸鱼、生无可恋的模样。 姜铭书的星博号无声无觉地突破了五千万粉丝,可喜可贺。 趁着吃饭的时间,他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星博的留言。 虽然一直被教育吃饭玩手机不好,但纵观他的四周,几乎所有大学生都在一边吃饭一边捣鼓手机干些别的事,他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因为正好有空挡,姜铭书就随手拍了自己正在食堂吃的平平无奇的午餐——一碗水蒸蛋、一碟家常豆腐和一碗免费赠送的番茄鸡蛋汤加上一小碗白米饭——发在了星博上,配文:“吃饭就不要想太多啦。” 他最近热度高,随便发这么一条竟然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有上千条留言,真真令小糊咖艳羡。 刚开始的评论还是和近期时间挂钩。 【热乎的流年!捉】 【啊啊啊姜姜的新专辑太好听了!被狠狠拿捏了】 【以后出的专辑记得对标这个质量和这个数量哦!】 【如果以后消失还是因为这种有意义的事的话……我准了!】 直到后来才有人开始点评他的星博内容。 【姜姜吃这么朴素???不吃点肉吗,你还要长个子啊!不吃肉怎么长到一米七五!】 【怜爱了,是在减肥吗……可是宝宝你已经够瘦了!】 【你吃这么点,我怎么能不想多?多吃点!这么大个人了,吃猫食呢?】 【是压力大或者情绪不好,吃不下东西吗?】 评论区化为大型妈粉关爱现场。 姜铭书倒是没想到这走向,有点茫然。 之前评论区说想看他的大学生活,现在军训结束了他便兢兢业业地完成起粉丝的任务,没想到反而让人担心了。 可他平时就吃这么点。 他也不喜欢吃肉。 所以他真的只是在分享生活来着…… “看来下次还是别拍餐盘了,应该直接对着脸拍。” 他回忆起每次发自拍时评论区底下和谐(?)的场景,心想。 尽管如此,他还是跟担心他的粉丝解释了一下自己没在减肥,也没什么情绪压力问题,只是单纯的胃口小。 他还强调了一句:“我早就长到一米七五了。现在人物百科上的数据是去年的!” 【啊对对对】 【我不信,除非到我面前让我测一测】 【天生胃口小……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一直那么瘦而有人永远瘦不下来的原因了】 又看了一会,他解决完了中饭,打算回寝室看会书,提前预习一下明天要上课的内容。 本作者丹棘无忧提醒您《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从二楼乘坐自动扶梯下来,他看见文化广场被各色的遮阳棚占据,其中穿行着各色的人流。 ——就在《无尽夏》持续火热的同时,T大社团的招新活动也如火如荼地展开。 文化广场上摆满了摊,几乎所有的社团都在这里齐聚,热闹非凡,被戏称为“百团大战”。 他们的目标是还未加入社团的大一新生。 姜铭书本来没打算报社团的,毕竟他希望能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争取尽早毕业。 然而就是从食堂吃完饭走出来穿过摆摊区的这一小段路,他就被不认识的学长学姐塞了起码有十几张海报传单、拉着体验了好多社团设置的小游戏、领了一堆小礼品。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大概归功于他并不擅于拒绝热情过头的人吧。 走出摆摊区,少年抱着一堆东西站在路口凌乱,沉思。 他回头看了看熙熙攘攘的文化广场,看到同学们大方明媚的笑容,京剧社的人穿着练功服甩着水袖唱着曲儿,街舞社的人放了炫酷的音乐直接跳了起来,动漫社的人穿着奇装异服跟路过的同学合影…… 再转回来,一辆自行车正轻快地通过路口,然后由于通过减速带的颠簸发出一声惊呼——他的手机掉出了口袋——立马停车去捡,又因其没坏哈哈大笑。 非常生动、充满活力的校园。 姜铭书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加入他们,想要跟他们一样尽情地享受校园时光,一举一动都那么鲜活。 ——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 克制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行事准则。经年累月的压抑在这种自在轻松的氛围之下,竟然有些松动。 直觉告诉他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同学!要不要来看看我们社团!” 还不等他细究自己的变化,有个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姜铭书抬起头。 说话的是一个比他高出四分之一个头的家伙,长相帅气,一头蓬松的黄色炸毛发,让他看起来像个金毛狮王。 金毛狮王看见他的脸,发出了一声“嘶”。 “哥们,你有点帅啊。” 他说着突然像是漂移一样地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姜铭书这才注意到这家伙的脚下穿了一双轮滑鞋。 这样想来两人的真实身高应该差不多。 “咳咳,哥们,咱轮滑社都是俊男靓女,男的帅女的飒,日常刷江夜宵,正是开启一段情缘的好去处!”狮王大声说,“你想啊,像你这种级别的大帅哥,学了一手、不对,一脚轮滑,整天来去带风,潇洒自在,我靠酷毙了有没有!魅力加成百分百!” 似乎为了展示轮滑的 潇洒,狮王背着手往旁边滑了一小段?,转了一个圈——得亏靠近路口没有人摆摊,不然他还没空地展示呢——再以一个帅气的T刹结尾,眼神发光地看着若有所思的姜铭书。 “怎么样!是不是帅呆了!”他笑着道。 “嗯,很帅。”姜铭书认真评价道,他想象着滑起来的自在感觉。 他的肯定给了对方自信,那人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他们社有多好:“我们才不像那些大社团,要搞行政部宣传部啥的,大家都是根据兴趣聚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一起玩轮滑!社团安排很自由,基本上就是玩,偶尔应社团活动中心的要求搞几个轮舞展示。真的非常好!” 姜铭书:“可我不会轮滑。嗯,碰都没碰过。” 狮王:“这很正常!大一新社员都是零基础的!你可以加我们的精品课,这是我们社团管理层免费教新人玩轮滑的课程!可以收获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轮滑社需要面试吗?我看别的社团需要。” “不需要!我们不摆大社团的谱子!那些社团有够好笑的,本来就招不到几个人,还为了撑面子搞了一个面试……咳咳,扯远了,当我没说。” 金毛狮王左顾右看,似乎在观察有没有别的社团的人听到他的话。 穿着轮滑鞋的他如履平地地转来转去。 轮子在石砖地面滑过的声音很好听。 姜铭书想了想,觉得这个社团刚好可以作为学习之余解压的方式,于是顺理成章地说服自己扫了码,加入了轮滑社的纳新群。 金毛狮王向他介绍自己:“你可以叫我狮子狗,哦这个名字是我们社里为了拉近大家关系各自取的昵称,咱交际不常用到本名,就不提了哈。你也可以尽早准备一个昵称!” 姜铭书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这昵称起得倒挺贴切。 狮子狗帮他报了精品课,并告诉他精品课的时间是每周六下午两点到四点,在文广上。 “如果你精品课没玩够,或者想加练,可以在每天晚上八点之后到文广来,这个时间段很多社团大佬在这玩!他们可以教你。学完了还能一起吃个夜宵啥的。” 姜铭书谢过他的提醒。 狮子狗跟他道别后和另一个穿着轮滑鞋的人汇合,激动地跟那人说着什么。 远远的,姜铭书能听见“大帅哥”“拉客”“我牛逼吧”等词。 搞定了社团事情的他感觉一身轻巧,朝南枝走去。 也许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 ……! 第 96 章 诗酒 TSG上。 2026-2027学年焰火轮滑社精品课群。 (群主溜溜梅已将喜之郎、千层饼、狮子狗、飞鸽、诗酒等四十一人邀请入群) 溜溜梅:【哈喽哈喽!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们社的精品课!我是社长溜溜梅~我们的精品课是不收费的,但是完成结业考核后也能拿到电子证书,大家可以凭借这个证书到学院申请美育二课学分哦!为了了解大家的基础情况,我们准备了一份问卷,请大家如实填写,这关系着大家会分到“零基础”“基础”还是“提高”班!精品课安排在每周六下午两点到四点,记得来呀~】 溜溜梅:【(扫码填问卷)】 喜之郎:【有些同学可能还没有买轮滑鞋,我这边挂了一个通告,贴了一些新手刷,大家可以参考参考】 溜溜梅:【喜之郎是咱们亲爱的副社长!(虽然没啥用)我们一般叫他果冻嘻嘻】 狮子狗:【我是长工】 飞鸽:【喜之郎你怎么改名字啦?说好的一起做两个字的好朋友呢!】 喜之郎:【我喜欢,你管得着?】 千层饼:【是这样的,果冻他被我套路了,这是惩罚。(阴恻恻)永远失去自己的名字……】 溜溜梅:【别水群,说正经事呢,要水滚回大群水去】 溜溜梅:【亲爱的小朋友们有什么疑问赶紧问哦!我随时在线!】 姜铭书认真地在群里潜水。 诗酒就是他给自己取的昵称。 与群中发电风的名字格格不入。 其实并没有什么装文艺的成分,只是当时加入轮滑社的时候,脑中忽然浮现出“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这两句诗罢了。 他看了喜之郎给的购刷建议,不仅措辞很专业,价格还考虑到了大部分人的经济水平,选的都是及其有性价比的刷,便爽快地按着上面的品牌买了。 买后没几天快递就到了。 当他抱着一个大箱子进寝室的时候,室友都认为这个卷王一口气买了好多新书,结果发现居然是一双轮滑鞋,他们不由感到十分惊讶。 朴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铭书终于要抛下自己只有书本和乐器的宅人生活,去和外面的新鲜世界贴贴了?” 开学一星期,除了上课和万恶的体育跑步打卡,姜铭书基本上都在寝室。 不去图书馆的原因很简单。首先,寝室里他如果兴致来了就能立马掏出乐器到阳台上练习一小段。其次,对于他而言,寝室里学习也能很高效。最后,考虑到去图书馆总时不时有装作路过的同学瞄他,虽然不至于打扰到他,但对于坐在他周围的同学可能会有影响。 姜铭书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也没反驳,随口道:“嗯。加了个轮滑社。” “哇——”朴星惊奇地扬了扬眉,“感觉和你的气质不太搭……” 他的头发早在军训一结束就染回 了黄色,现在配着那副对待熟人用的吊儿郎当的表情,看着有几分轻佻。 “为什么不搭?”姜铭书刚把轮滑鞋放进柜子里,闻言奇怪地回头道。 朴星苦恼地说:“我语文不太好。反正就是感觉你很文静,给人一种艺术范,和肆意张扬的轮滑不太符合。” “那不更好。挑战自我也是大学的意义之一。” 回到座位的少年抽出一本书,垂眸道。 …… 周六。 文化广场。 零基础班大概有二十来个同学,占了参加精品课的大部分。 一些原来有点担忧自己可能会是少数不会轮滑的同学放下了心。 很巧合的是,负责教零基础班的管理层正是将姜铭书拉入社的狮子狗。 简单带着大家热身好了之后,这个顶着一头黄色炸毛发的人便让大家把轮滑鞋穿上。 姜铭书坐在石凳上,经过一番思索这才把看上去花里胡哨的轮滑鞋穿上、系紧,把一堆护具戴好。 然后他手撑在石凳上,谨慎地尝试用双脚站立。 旁边的一个女生大概过于兴奋了,一站起来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此时正坐在地上懵圈。 姜铭书注意到如果直接站起来很容易重心不稳导致轮子朝前滑、自己向后摔去,就像她一样,便坐在石凳上慢慢地将身体转了个方向,双手扶着石凳缓慢地卸力,让双脚承担重量。 等完成了这个动作,他控制着重心位置,又慢慢地直起身体。 终于,他稳稳当当地站在了石凳前。 想了想,他又开始尝试走动。 只是重心的位置一偏移,轮子就控制不住地往前驶去,现在他已经作好了摔倒的打算。 不过他最终没有摔。 狮子狗滑着轻快的步子穿过他身前,然后用了一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刹车技巧停住了,行云流水,丝滑无比,然后伸手扶住了他。 “双手放在膝盖上,重心低一点会稳。”狮子狗说。 姜铭书只感觉扶住他的那只手稳稳当当,让人感觉不出这人是踩着轮子站立。 或许在这些练了很久的人眼中,轮滑鞋已经成为他们的身体部件、与自己融为一体了。 “谢谢。” 等所有人基本上都站起来后,狮子狗就开始指挥大家手放在膝盖上,然后慢慢地原地踏步。 姜铭书觉得这个动作不难。 身体熟悉了踩着轮子的感觉,他好像能自然地调节重心以适应动作需求了。 狮子狗给的更复杂的指令他也很轻松地办到了,甚至手都不需要扶着膝盖。 “不错呀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狮子狗视察学员的时候早就关注到了面前这个大帅哥,认出这是那个被他拐进社的新人,不由对他有股亲近之意,多看了几眼,没想到他学得这么快。 “诗酒。” “好巧啊!我们 同姓耶嘿嘿。那我叫你小九吧!” 姜铭书疑惑了一瞬间,但因为和程愈这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人待久了,他立马反应过来狮子狗的意思——“狮”和“诗”同音。 “随便。”他答。 大概因为姜铭书这边的进度远超周围颤颤巍巍的同学,狮子狗干脆让他了解一下摔倒应该怎么摔。 “首先要尽量下蹲以降低重心,然后手掌前伸手指打开,往前跌倒,用手、肘、膝盖等有护具的部位触地!”狮子狗说着示范了一下,这个伏在地上的姿势有点搞笑,尤其他一边伏在那里一边嘴巴还在不停讲话,“没人学轮滑从不摔倒,可以说摔倒,就是玩刷的共同命运!不过有时候摔得太狠不好,像飞鸽,他上学期练q刹把自己尾椎骨摔断了……咳咳,虽然他不用护具。总之做到这点会安全很多。” 姜铭书安静听着,那认真的神情极大满足了狮子狗为人师长的乐趣。 一时高兴,他便顺带讲了下一个要学的技巧——初级滑行。 总算涉及到走动了。 “等你熟练地掌握了这个技巧,就可以像我一样,来、去、如、风、啦~”狮子狗一点不安分,说着这话间就滑出去了一大截,正顶着那头黄色乱毛冲原地的姜铭书笑。 一看就知道在显摆。 不过确实很帅。 ——但是问题是,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喜欢染黄色头发? 如果让他选,他会挑蓝色或者别的什么冷色调的发色。 莫名其妙思想跑马了的姜铭书将注意力重新聚到自己的脚下,开始尝试滑行。 动作并不复杂,难的是自如地转换重心。 狮子狗跟他说,很多动作你知道理论并没有什么卵用,真要实战靠得还是微妙的感觉——而这种感觉需要一次又一次练习中逐渐摸索出来。 因此一直到下课,姜铭书都在练习滑行。 “小九你以前学过舞蹈吗!身体协调能力好好!” 狮子狗滑着悠闲的步子绕了一圈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小学员进阶了,和一开始生涩僵硬的姿态不同,如今他滑行竟然隐约有些洒然的味道了,不由惊叹道。 “学过……一小会?” 如果当年为了处理《星期日挑战》的惩罚学的主题曲舞蹈也算的话。 文广很宽敞,轮滑社找了一个冷清的小角落,人比较少,所以他们才能放开了滑。 姜铭书说完这句话就滑远了,因此没听到狮子狗小声的嘟囔:“幸好!” 他沉浸在滑行的乐趣中。 风轻轻路过身侧,温柔而清爽。 不必总是艰难地抬起脚做功,笨拙不堪,也不必再刻意费心地关注脚步,僵硬无比。 他只是凭着感觉推步,轻松而写意,便获得了一个较大的速度,效率远胜跑步。 姜铭书已经有点爱上滑行的感觉了。 甚至他打算把长跑锻炼的时间挪出来,让给轮滑……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狮子狗宣布下课后同学们零零散散地穿好鞋走了。 他自己则悄悄靠近正在摘护具的姜铭书。 “如果你想要练习,可以每天晚上八点之后来这里。有社员会在这个时间段来文广出刷玩玩,我大概率也会在的。等你学会T刹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刷江!超爽的!” 姜铭书道谢后,两人交换了TSG。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回味那种感觉,便接到了靳姐的电话。 她问:“明年你的生日有点特殊。我看到很多粉丝在筹划着要给你一个最盛大的成人礼……你有什么安排吗?我们要搞一个正式一点的生日会吗?”! 第 97 章 规划 这倒是提醒姜铭书了。 他一只手提着轮滑鞋的收纳包,一只手打着电话,姿态松散随意,走在路上十分吸睛,听到靳姐的话脚步顿了顿,面上划过一丝恍惚。 不知不觉,都已经三年了。 光阴如梭。 生日会他当然不会拒绝,虽然这意味着自己的空闲时间将进一步压缩。 但他怎么能一味接受粉丝的付出,而不作出任何反应呢? 借着生日的好理由回馈粉丝是个不错的选择。 并且,他也能为这几年的收获作个简短的总结,以及,为一路上支持他的人送去感谢。 跟经纪人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后,对方表示她会安排好场地人员等,只需要他好好准备生日会上要表演的节目就行——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跟她说。 靳培英的能力毋庸置疑。 挂断电话后姜铭书顺手在楼梯间的售货机里买了一盒牛奶,然后边思索着生日会的内容边拆开牛奶吸了一口,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寝室。 坐在书桌前,他陷入沉思。 自己肯定要上的。 唱歌,不可避免。 但光唱旧歌多少显得无趣……要不整几首新歌? 其他的,给大家弹个琴? 或者来个乐器大杂烩…… 姜铭书又吸了一口牛奶,有些发愁,感觉这些都没什么新意。 放下牛奶,他搜了一下别的明星的生日会是怎么搞的。 巧的是,点开的生日会录播正是前年白昊天的。 白昊天当年凭借大爆偶像剧《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中人设出众的角色一举获得巨大流量,又拉着剧中女主的扮演者沈露在剧外炒cp,可以说风光一时,便趁着热度办了个生日会,狠狠捞了一笔钱。 不过他竞争《谁见他死去》傅恩一角失败后演了几部仙侠偶像剧,可惜都烂完了,没有能维系好热度。 姜铭书倒没想太多,他点开这个视频只是因为它播放量最高罢了。 不得不说,虽然白昊天是为了捞钱,搞了很多收费项目,还公然带货,但是还是花了心思的,什么炫酷的灯光舞美、各路明星助阵、华丽的服装通通安排,甚至于他一个从未学过舞蹈的偶像剧演员都亲自上场跳舞了——即使以正常人的眼光看,他跳得非常之一般,但这件事仍被他的粉丝吹得天花乱坠。 关上手机,姜铭书想,自己是不是也要抽空学一下舞蹈。 这个方面他开拓得还是比较少。 如果有机会,他并不介意自己学的东西变多。 而且,他心中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请人为《怪物》编舞。这首歌本来就需要很强的画面感,或许加上舞蹈会更具有感染力和冲击力。作为创作者,他当然希望歌曲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表达。 至于生日会要请谁来助阵…… 这个还是挺难想的。 他在圈里 根基浅,也不怎么和圈里的人往来,又因为上回晚会的事情在圈子里留下一个不好惹的印象,令人轻易不敢接近。怎么想都只有跟ECHO乐队的冷晓光还算熟捻,两人经常TSG互发消息。 要不问问他? 姜铭书再次按亮屏幕,找到对方的TSG,很直接地问了。 没想到冷晓光不仅秒回,还秒答应。 【明年二月份我空着嘞,正愁空窗期无聊得发霉呢!要不要把我的好哥们拉上?】 姜铭书想起自己房间里收藏的回响乐队的专辑,回道: 【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好哦,我觉得他们也会无聊的。再加上,咱队长一直很想找你交流交流音乐创作,这不巧了嘛】 谭里是回响乐队的核心人物,他不仅是队内的吉他手,还承担着作曲的重要位置。 原身好像很喜欢他。他想。 结束和冷晓光的聊天,低头看手机的少年划着通讯录,看见其中半生不熟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多纠结。 毕竟生日会来的大部分是自己的粉丝,多请人也没什么意义,又不是音乐节。 有一两位重磅嘉宾就足够了。 他编辑好信息,发送给了靳培英,告知她自己的一些想法。 然后他就开始规划时间表。 大一上的都是基础课,整个大类差不多,要一直到大二分流之后才会深入接触专业课,而这些基础课对于姜铭书没什么难度。 写歌需要看心境,不可强求。 练声乐和舞蹈重要程度比较高,考虑到舞蹈方面的短板,时间适当向那倾斜。 轮滑可以作为消遣。 朴星刚从操场跑步打卡回来,路过亲亲室友的时候下意识瞄了一眼他在干什么,结果看到了卷王平板上密密麻麻的时间表,内容看不清楚,但他还是一阵心惊——尤其是打头的“五点起床”这几个字,令他头皮发麻。 惊鸿一瞥,让他梦回高中——啊不对,身为S市人,他高中都没有这么早起。 我们才刚上大学,不应该趁着课业还没那么繁重享受随时随地都能发动态的快乐生活吗!你要这样搞是吧? 面色平静内心波涛汹涌的朴星暗骂姜铭书是自我管理的魔鬼,心中却默默放弃了“找学姐交朋友”计划。 卷生卷死,是姜铭书室友的命。 …… 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姜铭书轮滑时越发得心应手,绕桩绕得丝滑无比,基础动作像是双鱼、前后剪、t刹之类的已经非常熟捻。 他在滑的时候,因为长相和身材比例过于赏心悦目,桩边上总站了好几排人,每次来练习都能上十大,被狮子狗调侃了好几次,对此他也颇为无奈。 被人看着练习新动作真的压力很大…… 之前练单脚技巧的时候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好几跤,尽管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速起身了,但摔倒就是摔倒了,难 以遮掩。 记得当时好像还上了一个十大,标题叫“虽然但是,怎么有人摔倒都这么好看啊啊啊”,底下除了舔颜的发疯文学就是一堆哈哈哈和虚假的心疼我宝。 想想真是社死现场。 穿好鞋站在桩前的姜铭书摇摇头,强制自己越过那段记忆,将注意力放到眼前。 现在是晚上十点。 这个点一直到十一点半都是姜铭书抽出来练轮滑的。 可能越好的大学管得越松,T大就没有宵禁,半夜回寝唯一要担心点大概是寝室楼前的刷脸开门系统,它夜里抽风刷不出的概率很大,常常将人关在外面吹夜风。 因为夜里人少,所以轮滑社的大家好像都被养成了夜猫子,就算已经这么晚了,还是有不少人出刷(但是大部分人来这里就象征性地滑了两下其他时间都耗在了唠嗑上,唠上头了十二点之后夜宵场继续唠)。 姜铭书对唠嗑没什么需求,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练。 不过狮子狗经常跟来,美曰其名:“给你开小灶。”其实这家伙也是想找个人聊天。 恰如此刻。 狮子狗在一旁叭叭叭地讲些近期八卦,社里那个谁和那个谁在一起了,那个谁甩了那个谁,有个谁谁玩得很花……姜铭书对此并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还是专心练习。 不知道什么时候狮子狗喋喋不休的嘴巴停了,整片小区域霎时间安静下来,只有轮子划过地面的声音和文广上绿化植物叶片轻轻晃动的声音。 姜铭书换了个更难的方式过桩,然后停在了尽头,回过头望来陪练的狮子狗。 “怎么了吗?”他问。 狮子狗摇头,“没什么。” 他挠了挠头,“就是感觉你练得好认真,好像没怎么听我说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不会。我在听。” 姜铭书还挺喜欢边上有人不停说话的,这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黑夜里。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在听,他甚至开始复述狮子狗的话,连语气词和口误的地方都复刻了。 “停停停,我知道自己误会你了!”不知为什么,当那些八卦从眼前人嘴里说出来时,狮子狗产生了一股子割裂感以及微妙的尴尬,不得不紧急避险。 不过尴尬之余他还是挺惊讶的。 “小九你的记忆力有点强啊!我要有这本事就好了,期末周那么多东西背背还不是轻轻松松——” 虽然没有确认过,但狮子狗应该是个医学生。 “可能吧。可惜我的大课不能光靠背诵就拿高分。” 狮子狗羡慕地绕着姜铭书滑来滑去,又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看到他的动作,姜铭书有些无奈。 他想说记忆力太好有时候不见得是件好事。 人总有想忘记的时刻的,那些太过灰暗的、太过悲伤的,又或者仅仅只是太过尴尬的。 但他终究没说出来,只是侧过头看人如其名的家伙转来转去。 在夜晚文广发散灯光的照耀下那头黄毛好像在发光。 “欸!” 发光黄毛突然说话了。 “既然你滑得这么好了,走,咱去刷江!” 姜铭书沉默,“现在吗?是不是太晚了?” 狮子狗浑不在意地甩甩手:“才十点钟啊,哪里晚。我们社组织集体刷江都挑深夜呢!刷完一趟两个小时,再去吃个夜宵,还可以一起看天空鱼肚白,超有氛围嘚!” 姜铭书:“……” 不过他也确实对刷江挺期待的。 把夜宵等活动推掉,左右不过晚睡一会,可以接受。 于是他接受了邀请。! 第 98 章 风 他们要刷的江离T大很近,打个出租车几分钟就到了。 因为这条江旁边的步道重新修过,很新很平坦很宽敞,再加上有护栏挡着,十分安全,因此被社员们视作快乐老家。 刚开始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滑,速度还比较慢,配着江开阔的景色,显得有几分悠游惬意。 不过一切都改变于狮子狗的一句话: “我们来比赛吧!就从这里到那个弯!” 姜铭书挑眉,“你练了多久,我练了多久,欺负新人啊。” 狮子狗嘿嘿一笑,露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教育小徒弟的事哪能叫欺负呢。不过如果你想我放放水也行哦,只要叫我一声giegie就行。” 姜铭书满头问号地选择了拒绝。 “三、二、一,开始!” 两道身影飞速地朝前驶去。 大半夜的,这条江又地处偏僻位置,步道上根本没什么人。 姜铭书滑着,感受到风从耳边狂野地掠过,心脏在高速滑行之下剧烈跳动着。 余光中,周围的景色仿佛被印在了一张又一张画片上,然后很快地翻过,不留痕迹。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畅快恣意地滑行,毫无顾忌、毫无牵绊地向前,不用考虑任何别的因素,不用顾虑这顾虑那,只需要向前就好,好像任何事物都无法拽住他的衣角。 他沉浸在这种玄奇的感受中,连狮子狗的方位都没注意到,更别提注意到自己竟然滑得比对方还快。 夜色沉沉,似有还无的江风带来了几分潮气,而他的大脑在这种时候越发清醒。 正是这清醒又迷幻的知觉,令他着迷。 终于看到了那个约定好的弯,姜铭书减速,轻巧地停在了那里。 侧过头,江面上映出一轮皎白的明月,而月华落在他的眼睛里,映出了波光粼粼的江面。 他的头发被吹得凌乱,衣服也不复素来的整齐,嘴角却轻轻地扬起,整个人松散而随性,失却了往日的谦和,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带着能刺伤人的锋芒。 狮子狗就慢了几秒钟,此时转过去看他,有些感慨:“啧啧,小九,我觉得你是个速滑的好苗子。我这个练fsk的竟然追不上你。” 他说完,注意到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的同伴,不由多看了两眼。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你……看起来很高兴?” 到最后他只憋出了这句话。 姜铭书笑了一下,大方应下,随后竟是主动提出:“再比一场吗?” 狮子狗撇撇嘴:“好啊,刚刚我一时不察,起步有瑕疵,这次绝对要找回场子!” 新一轮的竞速又开始了。 等他们终于赛得尽兴后便以最初悠闲的速度返程,一边赏景一边聊天。 重新回到起点时,月亮都已经被云层遮住了。 狮子狗热情邀请他 一起去吃夜宵,说还有一些社员也在,但是他拒绝了。 照这个趋势,他睡觉都要两点钟了…… “五点起是不奢求了,那就推迟一小时起床吧。”他默默想。 回寝时不出意外地被寝室楼下那个智障人脸识别拦了一会,他反复刷了好久才终于认证成功。 轻手轻脚地走进寝室,他拿了换洗的衣物便转身去了楼层的公共浴室。 等一身清爽地躺到床上,时间已经来到了两点半,比预估的还要晚。 室友睡得很沉,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不知哪个家伙的轻微鼾声。 然而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一闭上眼,他就好像回到了那条空旷的步道,肆意、自由,和深夜带着凉意的风共舞。 姜铭书下了床,打开台灯,拿出了笔和纸,垂眸思索片刻,动笔写了起来。 光线打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三四点钟被生理需求憋醒的朴星迷迷糊糊地下床冲进厕所,出来时冷不丁看见一个身影趴在桌前,以为是什么鬼影,吓了一跳,顿时清醒了。 凑近一看发现居然是姜铭书。 暖黄色的灯光包裹着他,像是给他盖了一层毯子。他的身前有几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 朴星心里嘀咕,你要这么卷,竟然能睡在课桌上。 他想叫醒这人让他到床上睡去,但见他睡得那么沉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放弃叫醒转而拖了一张薄被披到了这家伙身上,然后才打着哈欠上床去。 因为睡得不舒服,姜铭书五点多就醒了,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被子。 透过窗帘缝中穿进的光束,他看见这床被子的图案竟然是粉红小猪,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醒来了没有。 他礼貌地叠好被子,平整地将之放在凳板上,然后一头扎进自己床铺,三秒入睡。 这一天他罕见地睡到了七点二十分,并在室友一脸惊奇的注视下和他们一起赶起了早八。 狮子狗很显然没有早八,不然不可能那么浪。 这波亏了。 幸好昨天晚上他赢的次数比较多。 …… “太棒了铭书!动作还是相当到位的。尤其是你的表现力值得我反复夸!知道吗,看见你的眼神我的心就碎了。我敢说如果你去当爱豆的话,绝对能火得一塌糊涂。” 穿着一身黑衣的舞蹈老师使劲地夸他,但姜铭书并没有自傲,因为他深知老师的性格,夸奖后面跟的一定是—— “但是吧,”她说,“肢体还是不够舒展,自信一点!你都长这样了你不自信谁自信!还有一些比较快的动作的处理不够到位,有吞动作,要注意,尽量做到位。此外,核心还得练哦,不够,就按我给你的训练量做,别偷懒。” 姜铭书擦了擦额头上因剧烈运动出的汗,从善如流地点头,然后礼貌地结束了今天的任务跟老师告别。 这个舞蹈老师也不知道靳姐哪里 找的,很严格,要求很高。 他一开始练的时候可是被折磨得够呛,每天回寝室都是一副虚脱的模样。 那时候可还听不到一点好话。 现在练了几个月好起来了,至少他不用再听她将自己比作“木头”了。而且他回寝室也不会像之前一样虚弱了。 看着少年走远,练习室里原本严肃异常的舞蹈老师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化为惆怅。 “这么短时间就跳得有模有样了……又努力又有天赋,唉,这样的小家伙要是从小学舞或许成就不会低于他在音乐上取得的吧。” 练习室空空荡荡,舞蹈老师摇摇头,也开始练舞。 姜铭书自然不知道她的评价,只是想着自己今天做的不足的地方,在脑海中复盘。 他练舞的地方在校外,回校要打车。 等车时一阵风吹过,摇落一地银杏叶,金灿灿地铺在地面。 由于练舞出汗的缘故,姜铭书脱了外套只留了单衣,现在被风一激,打了个寒颤,急急地将外套披上,然而仍避免不了咳嗽两声,心里顿感不妙。 上了车仍不见好,反倒咳得更厉害了。 此时他只能为自己出门就戴口罩的习惯感到庆幸,不会让司机师傅受到困扰。 他向来穿得少,如今又处于秋季转冬季的时节,气温转变快,又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没完全适应,现在大概是受凉了。 果不其然。 当天晚上他就觉得大脑昏昏沉沉,写题目都力不从心起来。 估计是发烧了。 他撑着混沌的大脑,点开TSG给狮子狗发信息说自己今晚不来练习了。然后发完消息就跟泄气了一样趴在桌子上休息。 沈立方是最先发现他状态不对的人,立马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沉声道:“小姜儿发热了。” 剩下的人一阵兵荒马乱。 朴星匆匆在网上搜索处理方法,然后自告奋勇去买药,被沈立方黑着脸指出他买的药不能共同服用;程愈用塑料袋装着从宿管阿姨冰箱里掏的冰块手忙脚乱地拿出冰块递到姜铭书脸颊上,然后冰块被沈立方装回袋子放到额头上。 沈立方又向隔壁寝室借了额温枪,一测就被红艳艳的“39.1℃”惊到了。 吃了药不降反涨,已然突破四十大关,大家都愁死了。 沈立方借来酒精,擦在姜铭书颈部的皮肤上。 另外两人眼巴巴地望着。 朴星隔几分钟就对着姜铭书的额头测个温,努力发挥作用。 而程愈他默默地扒着床的横档,寄希望于自己脸上的冷意能传递给姜铭书。 忙了大半天,终于降温了,虽然还没完全退烧,但情况有所好转。 几人总算可以洗漱睡觉。 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姜铭书只感到自己周围有好多人,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为自己忙前忙后。 这样像是在梦中的场景,令他一阵恍惚。 他再一次认识到两辈子的差异。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忽然很想坐起来写歌,然而此时他浑身无力,肌肉酸痛,压根起不来。 这个动作让他额头上装着冰块化成的水的塑料袋掉到了枕头边,令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微微睁着眼。 关紧的窗帘将月光隔绝在外面,寝室内一片漆黑,连天花板上的灯管都看不清。 黑暗中,姜铭书莫名地扬了扬唇,又闭上了眼。 尽管身体不舒服,但他的心情格外美好。 一切都不一样了,对吗? 他这样想着,像是在催眠自己。! 第 99 章 天生流耳狮子狗 虽然晚上入睡时姜铭书的心情很好,但是第二天加班加点赶昨天一堆没做的任务时很不快乐。 并且由于体温还没完全降下来,效率受到了一定影响,挺麻烦的。 不过他还是努力补上了昨天的内容并且抽时间将昨天想写的歌写好了。 代价是用餐时间被严重压缩,几个面包草草了事。 幸好今天周日,他的室友各自有活动都出去了,不然被逮到肯定免不了一顿唠叨。 他还接到了来自班级文艺委员的电话,询问他参不参加南枝元旦迎新的舞台活动。 “有综素加分吗?” 因为近期实在是太忙了,姜铭书并不愿意随便给自己加量,于是问出了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 “有的。而且算志愿者时长哦。” “我参加。” 对方欢天喜地地挂掉了电话。 姜铭书则拿起测温枪探了探温度。 37.8℃。 有点低烧,但没什么大问题。 他呼出一口气。 尽管过去几年他换季也必感冒,可是没有一次发烧发得这么严重,看来身体素质仍有待加强。 至少今晚不需要麻烦室友照料了。 虽然被照顾让他有点莫名的开心,但是想到昨天室友辛劳的样子,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给每位室友写了一封真诚的感谢信,又送了几本他很喜欢的书给他们,权作谢礼。 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他们的桌上。 回寝后看见措辞严谨的感谢信的室友:? 看见姜铭书送的《数学思维》的朴星:??? “要不是他现在不在寝室,我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朴星吐槽,“这样搞也太正式了,互帮互助不是室友应该做的吗?还有,虽然我是学数学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希望在课外时间看见数学。” 程愈倒是高兴,满足地收下了《分析与计算》这本书。 沈立方则望着自己的一本诗选,若有所思。 他心思更细腻一点,对于姜铭书的行为动机有所猜测。 看来自己温文尔雅、人缘很好的大明星室友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擅长社交啊。 ……甚至对于他人不求回报的善意诚惶诚恐。 但是像小姜儿这样性格好长得好的人,从小到大身边肯定环绕着朋友才对,怎么会不懂如何跟朋友相处呢? 他有点好奇原因。 他本来就对人的心理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学心理学。 不过他也知道这属于个人隐私,因此在未得到对方许可的时候不会深入探究。 沈立方没有跟另外两个缺心眼的人说自己的想法,而是睨了他们一眼,开口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你,差点给小姜儿喂两种药性相冲的药,你,差点让冰块化在小姜 儿脸上……” 对面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地低下了头。 …… 昨天没有轮滑练习,所以姜铭书今天提前到了。 “小九来这么早哇。”八点之后常驻文广的狮子狗见他来得早,感叹了一句,“你昨天怎么了?突然发消息不来,没有你听我逼逼赖赖,我真是无聊死了。” 姜铭书正在穿鞋,闻言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昨天身体不太舒服。——如果无聊你可以找别人聊天呀。” 狮子狗先是关心了他的身体,得知现在没事了放下心,才开玩笑似的接了他的后半句话:“别人才不耐听我讲这些八卦呢,也就叨扰叨扰你这呆头。” 穿好鞋站起身的少年疑惑地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叫做呆头,也不明白狮子狗明明性格开朗在社里朋友很多,怎么会没人聊天。 “哎呀,小九你也太单纯了。当然是我逗你的啦。”狮子狗见他不解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然后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喉,理直气壮道,“其实真实原因是,我八卦的主人公就是社里的人,而社里大家都挺熟的,万一给正主听见了可不好。那可是十级社死现场。” 姜铭书淡定地回复:“我以为当你上次在我们新人面前夸耀自己、耍帅玩花刹,结果翻车翻得很彻底、摔相糟糕时,就已经不在乎这种东西了。” 狮子狗顿觉痛苦,尴尬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悻悻道:“那是意外,意外。虽然我动作失败了,但你不可以否认的是,我的助跑真的很帅!” “两相对比下,确实帅。” 狮子狗自闭闭麦。 什么温文尔雅、冷静自持,都是小九装给媒体看的吧?!! 说起来他一开始的确不认识姜铭书,因为他并不关注娱乐圈,也不刷十大,但是社里很多人知道“似水流年”,一来二去他总算知道自己拉进社的小九居然是个明星的事实。不过彼时两人已经挺熟了,倒也没什么影响。 望着姜铭书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套b动作,利落而潇洒,狮子狗第n次惊叹这家伙学得快,而且手长脚长,观赏性也很强。 自己这个一心摆烂、只想唠嗑的老狗恐怕再过不久就会被超过吧。 他忽然产生了紧迫感,这会也不聊天了,从包里拿了两叠桩就在一旁摆开,打算练一练自己进度凝滞了很久的单轮茶壶……然后不出所料地蹲下后依旧抬不起脚,一抬脚就摔。 一时间这个角落异常和谐,一个人不停地变换方式过桩,一个人蹲在地上起起伏伏。 远处传来了很响的广播声。 看方向,应该是操场那边。 “那边有什么活动吗?”姜铭书停下来,问一旁摔到怀疑人生的人。 狮子狗立马放弃练习站起身,望了望操场,作为一名大三老狗,他很快得出了结论:“大概是夜跑吧。你知道咱学校的体育与艺术部门是不分家的。为了鼓励同学们的跑步打卡热情, 每周日九点到十点会举办这种夜跑专场,让同学们边跑步边听音乐,氛围加持下跑得又快又开心——虽然我觉得还是很累。” “听起来挺有趣的。有什么专场?” 因为姜铭书基本上都是早上起床后去打的卡,这还是第一次撞上这个活动。 “我记得以前好像有乐茜专场、回响乐队专场、戏剧专场啥的,哦还有什么短视频神曲专场、影视st专场甚至广场舞乐曲专场!”狮子狗回忆。 好吧,真会玩。 可惜今天自己已经打过卡了,现在不想凑那个热闹。 姜铭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练习。狮子狗忧伤地继续蹲下单脚点着地试图抬起另一条腿。 操场上倒计时的广播已经结束了,要播放的歌曲的前奏响了起来。 不得不说,T大的操场广播音响质量很不错,声音在几百米远的文广都能听的很清楚。 清灵的钢琴声回荡在幽暗的夜色中。 “这个前奏可以,我喜欢。” 再一次摔倒的狮子狗选择在哪摔倒就在哪坐下休息,一心品鉴起了远方的音乐声,不过因为他不怎么喜欢听歌,点评的语言直白。 “嘶,这歌手的声音有点好听,很干净耶。” “副歌旋律好棒!” 姜铭书的表情却有些惊讶。 ……这前奏,略耳熟。 嗯,好像是他的歌。 所以今天是“似水流年”专场? 他看了眼已经去包里取手机的狮子狗,失笑,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某人夸张的一声国骂就混在了广播轻微失真的清澈乐声中,因其字正腔圆而显得格外醒目。 狮子狗知道自己的小学员是“似水流年”,人气颇高,但他不了解娱乐圈,听到好听的歌也不会刻意去了解作者,因此并不了解“似水流年”的歌曲,更别提所取得的成绩。 现在猛地一听……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懂为什么小九有那么多粉丝了。 歌曲一首接一首地放着。 狮子狗就坐在地上摆烂似的听完了所有。 操场恢复安静,曲终人散,三三两两夜跑的人拿着奖品明信片路过文广前的马路。 “小九,从今天开始,我要变成你的粉丝了。”他笑眯眯地转过身,注视身旁人,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感觉我天生流耳,为什么每一首都很合我胃口啊~我要向所有认识的人安利你!” 他说着说着开始掰扯社里的人名,还有好些他八卦的对象。 姜铭书的动作卡了卡:“……还是别了吧。顺其自然。” 见到狮子狗仿佛黏在了地上的表现,他皱了皱眉:“地上凉,赶紧起来吧。你不练茶壶啦?” 提到这个原本兴高采烈的人迅速萎靡了下来。 “太难了……不想学辣!”他边抱怨边听话地站起来。 轮滑很多有难度的技巧不是光花时间就能做出来的,需要悟,需要玄之又玄的感觉。 有人抓住了正确的感觉,往那个方向努力,身体可能自己就完成了重心的转化,而有的人苦苦寻找那个点很久,或都不得其要领。 狮子狗并不算天赋流选手。 他高三开始断断续续玩轮滑,初时对学动作很热衷,每学会一个就能收获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然而到了现在,学一个难度系数较高的动作起步就要花他一个月,正反馈减弱,便越发想要摆烂了。 “别轻言放弃,我还想向你学动作呢。”姜铭书随口鼓励道。 他练习动作,大多时候靠观看狮子狗的演示加上听他的指点。一些教学视频讲解的虽然透彻但毕竟隔着屏幕不够直观,也无法实时纠正错误,当然还是真人现场教学效果好。 狮子狗沉思片刻,忽然原地转起了圈,咧着嘴笑得傻乎乎的,竟是一副被鼓舞到了的样子,爆发出了一阵中气十足、分贝很高的呐喊:“好!干巴爹!” 声音在这空旷的文广上回荡、回荡,引来夜跑结束路人好奇的目光。 姜铭书:“……” 我就知道这家伙早不怕社死了。 ……! 第 100 章 《等风》 12月31日。 明天就是元旦,校园内充满了过节的气氛。 南枝是梅花的别称,寄寓着老校长对学子品性的殷殷期盼。如今园内已经大变样,不仅挂着许多梅花形状的彩灯,还支起了许多棚,这是晚上九点后一个游园活动的布置。 那张惯是用来整活的电子大屏难得正经,放上了2027倒计时,正在不停读秒。 为了迎新,学校也是很大方地分发了餐券,允许大家免费吃一顿迎新餐,因此今天的食堂格外爆满。 朴星作为活在新闻第一线的男人,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 不仅如此,他还要拉上室友一起。 来到文广,发现这里也大变样了。 切成各种形状的kt板随处可见,大都是艳红色的。不知作何用处的三四道气球拱门放置在文广中央,吸引了一堆人拍照打卡。彩带挂在绿化树上,充满了喜感。火红的灯笼也没有缺席这个大日子,从文广一端一直延伸到另一端。 整篇区域挤满了人。今日十大热帖有一个就是讲期末周快到了学习任务繁重,正好趁着特地让自己休息休息,将原本16h的泡自习室计划砍半,只要留8个小时就好,引发热议。 【这个时间点你还卷我们?!!出生啊!!】 不管怎么说,能让焦虑准备期末考的人放下学习,足以见得今晚上的热闹,以及人类爱凑热闹的本事。 透过食堂玻璃的大门可以看见里边恐怖的排队队列,黑压压的都是人头。 食堂难得如此受欢迎。 四人倒吸一口气,为这一年难得一见的场景。 “这……我们还进去吗?老实说除了爱情,没有什么能让我有耐心等待。” 沈立方缩了一下,显然被这队列吓到了,打起了退堂鼓。 朴星眼巴巴地望着他:“那我呢?你有耐心等我吗?” 沈立方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你是我的爱情吗?” 他转过头就看见姜铭书和程愈早已不在原地,而是好奇地加入了黑漆漆的人潮,不由叹气,心道造孽哦,这还有两个不省心的,无奈只能扯着乐呵呵的朴星跟上。 排了好久的队终于吃到了迎新餐,几人给出了一致的评价:食堂的饭菜,并没有因免费变得好吃多少。 此行唯一的赢家就是拍了照片、发了动态,一本满足的怂恿者朴星。 因为姜铭书晚上有演出,几人便结伴往不远处的操场走去。 操场跑道上竟然停着好几辆车,朴星见到就在那吱哇乱叫,说那那几辆车都很贵,是DYX新发布的车型,上百万呢,咋会出现在这! “我记得今年元旦迎新的舞台赞助商好像就是DYX。” 姜铭书彩排的时候看见过相关的牌子。 几人将视线放到司令台前,那里出现了一个气派宽敞的钢筋舞台,后边有一个能令南枝园内的整活屏自惭形愧的超大 显示屏,此时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T大2027年跨年夜狂欢”,后边还用娟丽小号字体写了“八点开幕”。 灯光非常亮非常炫酷,衬得操场像什么大型音乐节现场。 可以说让人期待值拉满。 “你可以说T大食堂屎中屎,但不可以说T大没钱!”朴星激动地嚷着,“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程愈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有钱,为什么食堂还难吃?” 众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满朝文武无人作答。 朴星:“程子,我觉得你不应该叫程愈,你应该叫程默。” 姜铭书不给面子地笑了。 简单又扯了几句,几人跟他分别,姜铭书要到后台去作准备了。 留下的人选了个视野好的位置。 朴星翻出了T大公众号发的节目单,在倒数第一的地方找到了亲亲室友的名字。 算起来晚会八点开始,倒数第一个节目结束估计正好卡在零点前几分钟,看起来地位有够重要。 “原创歌曲《等风》?”他读了一遍有些难以置信,于是又读了一遍,大脑急速风暴,依然没从记忆的角落里揪出这首歌的影子。 “是新歌!!!” 他后知后觉,几乎一蹦三尺高。 “我去我去,我有预感,伟大的新闻之神告诉我,咱这次的跨年晚会要出圈了!流年的新歌首发现场欸!等会我一定要全程录像……对!我需要一个摄影机!我还需要最佳站位……” 朴星碎碎念着,眼睛发光。 程愈:“其实这次晚会学校有直播,还有好几个机位。”好像用不到你。 沈立方:“有小姜儿在,能出圈这件事还需要新闻之神告诉你?”你好像说了句废话。 被双重暴击的朴星:“……” 呜呜呜,朕的姜爱妃呢?有不长眼的欺负朕! 在吵吵闹闹中,舞台上灯光效果终于变了。 两个主持人出现在台上,一个穿着一袭火红的长裙,一个穿着笔挺的西装,明艳和沉稳两相映衬,俊男美女令人心情愉悦。 “尊敬的各位领导,敬爱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简短的开场白后,主持人宣布晚会开幕! 台下掌声雷动。 接下来舞台精彩纷呈。 尽管只是学校学生并不完美的表演,但观众十分捧场,积极地配合演出,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古典舞、啦啦操、拉丁舞等华美优雅,戏剧、魔术、小品等新奇有趣,电音节目让整片操场变成了狂欢之海,弦乐合奏又让操场陷入久久的沉静…… 朴星跟个猴子一样窜来窜去,疯狂拍照,看起来乐在其中。 程愈依旧面无表情,但带着亮光的眼瞳告诉了他人他此时有些昂扬的心情。 沈立方倒是蔫蔫的,因为他看见好多混在人堆里搂搂抱抱牵手手的小情 侣。 “‘我是一个独行者/沿途迎着轻风聆听音乐/我流浪的魂灵/本身就是一首旅行之歌’。自由既是我们所愿,也是我们所求。当我们停下脚步等风,不是在等风起,只是因为风儿追不上。下面请欣赏姜铭书同学带来的原创歌曲《等风》!” 女主持人大方清朗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学校直播间此时的弹幕陡然加快: 【等到了!!!】 【新歌!新歌!新歌啊!!!】 【激动到掐人中了!】 【流年我是你的狗!请用歌曲狠狠地鞭挞我吧!!!】 朴星啧啧称奇地看着直播间热度飞速上升,弹幕过得飞快,看不太清字了。 “铭书人气真的高啊!”他感慨。 舞台暗下来。 一束白光打在了中央的钢琴上,琴板由于反光亮得惊人。 但最显眼的还是坐在琴凳上垂着眸望琴键的那人。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裤,素雅的搭配却因为那条松散系着的红色领带和左胸口袋里插着的红得炫目的玫瑰而显得鲜活热烈。 摄影机镜头拉近,两侧大屏里显示出了少年线条清晰、精致清冷的侧脸。 似乎是感受到了镜头的存在,他忽然偏了偏头,轻笑了一下,眼底闪着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狡黠的光。 观众这才发现今天他戴了浅色美瞳,整张脸显得更加冷清出尘。 他的头发没有定型,在夜风的吹拂下,发丝凌乱,又削弱了那抹距离感。 因这清浅的笑,少年周身仿佛多了熠熠的星辉,像是星辰坠落,只为伸出手挽留人间客。 弹幕都停滞了一秒,随后便是更疯狂的涌动。 【姜老师靠脸鲨人事件】 朴星都能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不由有些得意。 好看吧?他室友! 他喜滋滋地举起手机,咔咔地一连拍了好几张。 台上那人已经将头转回去了,伸出手作好预备姿势。 头顶上的无人机很上道地给了他的手一个特写。 只见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放在黑白琴键间,在灯光的照射下投下形状漂亮的影子,苍白的指尖和阴影相衬,恍若钢琴的翻转,黑键中夹着白键。协调而优美。 弹幕不出所料地本性暴露。 【手控狂喜】 【我是bt我先吃】 【好好看的手,适合弹钢琴,也适合弹我……】 实时观察弹幕的朴星:?逆天 在一堆人嗷嗷叫发电的时候,那双手终于轻轻落了下去。 汩汩而出的轻盈琴声流淌在夜空下,在复杂变幻的灯光下,有些失真。 琴音跳跃而轻巧,随着那只手的飞舞,速度越来越快。 仿佛一阵风,直直地扑进怀里,又迅速从耳侧逃离。 抓不住。 因为风本无形。 然而当人声渐入后,人与风的关系似乎得到了逆转。 少年的声音是少见的张扬肆意,干净的音色带了几分狂意,像是太阳与月亮共处,更加明亮、更加吸引人,既清冷又热烈,矛盾中碰撞出别样的美感。 透过音乐,观众仿佛看见了一个笑得恣意明媚的身影,扬着眉毛挑衅风,询问是否需要停下来等它追上来。 少年意气,自由而无拘束的魂灵。 令年少轻狂之人热血澎湃,豪气万丈,试要与这风比一比快慢;叫历尽千帆、满身束缚之人怅惘,茫茫然伸手,捞得满袖愁殇。 歌曲结束在少年的低吟中。 “…… 我的肩上是风 风上是闪烁的星群* 不必苦等风起 跑时风会自来 ……” 他面上带着富有生命力的笑容,星眸如炬,锋芒毕露。 胸前那支玫瑰,艳得惊人。! 第 101 章 回家 一曲终了,满场欢腾。 姜铭书站起身正对镜头,施施然抽出胸前口袋里的玫瑰,低下头轻吻着花瓣,神态温柔。随后他抬起头,对着镜头笑得大方明媚,将这支玫瑰举得很高,好像要将之抛起。 不少前排的同学甚至已经作好接花的准备了,面露期待。 然而他到底没这么做,又笑了一下,随手将玫瑰插回口袋,随性地鞠了个躬,便朝舞台侧边下来。 灯光追随着他,逐渐暗下来,直至完全漆黑。 等它再亮起时已无那道惊艳的身影。 弹幕上还在热情地讨论。 【神这个词我已经说累了】 【美哭了,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下】 【流年出品,必属精品。这句话永不过时!】 【弥补了我前几天金曲奖没看见流年身影的难过……】 没去现场是因为姜铭书要上课,考勤是算平时分的。 金曲奖颁奖典礼的时候是靳培英代他领的奖杯。 今年他虽然全年只有一张专辑,还是九月份蹭着当届发行日期限制的末尾发的,但由于影响力巨大,而且歌曲质量很高,评委会根本无法忽略。 十月份提名名单公布的时候,他收获了足足五个提名,除了上一次就已经有的四项提名,最佳作曲人奖、最佳编曲人奖、年度最佳歌曲奖和年度最佳专辑奖,又多了一个最佳男歌手奖。 足以见得他演唱实力的进步之巨。 最后结果差强人意,虽然失去了最佳作曲人和最佳年度歌曲奖,但却凭借《自律疗法》的高水准编曲与他多年的合作者老吴一起获得了最佳编曲奖,凭借《冬花》的动情演绎第一次获得了最佳男歌手奖,最后凭借《无尽夏》的出彩表现斩获年度最佳专辑,再一次将金曲奖最高荣誉收入囊中,令人惊叹。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获得了2026年年度最受欢迎男歌手奖,一个娱乐性质的奖项,虽然含金量不高,但听着挺有面子的。 弹幕岔开了一会,回归到了对于歌曲的讨论。 【自由而张扬的歌曲,毫不忸怩的姿态,没想到流年还有这一面!一整个爱住!】 【年少的意气风发、敢爱敢恨,是我一辈子回忆的财富】 【谁懂啊,听完好想去把那个天天压榨我的狗上司揍一顿然后潇洒辞职!】 【真的是一首完美与风贴合的歌,让我想到幼时在田埂上追逐奔跑的经历】 【明明那么肆意张扬,为什么我听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木讷、隐忍、市侩、古板,面目全非?】 不同年龄段听这首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场的大学生并没有那么复杂的思绪。 他们只为歌中那股昂扬向上、热烈洒然、自由自在的生命力而感到备受鼓舞和振奋。 “靠,听得我好激动!”朴星挥了挥拳头,“没想到这小子平时温温柔柔的 ,上台气场全开,帅呆了!” 程愈默默点头。 沈立方砸吧砸吧嘴:“这波雀氏帅。” 朴星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开了星博,不出所料地看见T大这个直播已经登顶热搜了,旁边还跟着一个爆字。 打开十大,刚刚那场的各角度照片应有尽有,点击量最高的那条图文是亲亲室友侧头朝镜头笑的画面,现已荣登热帖第一,四处转疯了。 “牛哇牛哇!” 朴星一边看,一边挨个点赞点过去。 刚下台的姜铭书就呆在了舞台后面,这里还有其他表演者——他们见到他下来,周身还带着灼人的锐意,想上前搭话又无端有些胆怯,便一团一团地凑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往这边瞥两眼。 姜铭书不在意他们的目光,站定后就好奇地朝舞台方向看去。 这里看不清台前的状况,他只能听到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宣布了零点倒计时。 “……让我们倒数十个数,正式迎来新的一年!” 全场的声音整齐划一。 姜铭书被带动地在心里默默跟着念。 “十、九、八……三、二、一!” 主持人的声音激动地快要破音了:“欢迎进入,2027——”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淹没了操场,回荡在新一年的校园内。 学校安排的烟花骤然炸响,在空中拖出一道道绚丽缤纷的痕迹。 他仰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璀璨的焰火映在他的瞳孔。 目眩神迷。 主持人还在继续讲着:“新的一年,新的机遇,新的挑战,也是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声音昂扬而富有朝气。 ……新的开始,新的希望吗。 头顶上的巨大声响渐息,毕竟烟花易逝,仅余片刻欢欣。 姜铭书低下头,无端怅然。 但好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依然热烈,欢闹依旧。 他的手无意识握住了胸前玫瑰的枝茎,冷不丁被刺了一下,指腹丝丝疼痛。 忽然从出神的状态中走出,他轻摇着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 他打开见到TSG满屏的跨年祝福消息。 …… T大新年晚会成了媒体热点,无数人回味着那首《等风》,跪求单曲。 靳培英看到了,不过没有理会,因为他们已经决定将这首歌放进会在寒假制作、预计二月末发行的迷你专辑里。 这张EP总计5首歌,都是姜铭书上大学后创作的。 团队这么着急忙慌地要赶在二月末发专其实是为了赶上他的十八岁生日。 如果可以的话,靳培英希望这个发行日期能精准定位在生日那一天。 问过姜铭书自己的意见,这张专辑他打算实行全免费。 这个想法一提出来,靳培英瞬间明白自家艺人想为粉 丝谋福利的心思。 她想了想,同意了。 毕竟专辑免费并不意味着没有收入,只要播放量够高,各家平台都会抢着买版权。 更别提这样做话题度绝对超高,正好可以吸引一批新粉丝。 为了提前造势,她借由此次成功的演出提前将“似水流年”可能要把《等风》放在二月末即将出的新专辑的消息放了出去。 嗯,所谓的内部人士。 没有提全免费这件事。 不过,这个消息引起了粉丝的极度怀疑。 什么?流年转性了?两次发专辑竟然只间隔五个月? 不信。 肯定是假消息。 靳培英都无语了。 难得跟你们提前打声招呼,你们还不信? “一看就是假粉,铭书第一张和第二张专辑明明间隔只有半年多!这次五个月不也很合理吗?” …… 跨年夜的狂欢过后,就是紧张刺激的期末周复习时间。 图书馆早上八点就已经预约爆满,24小时自习室彻夜灯火通明。 姜铭书自认为没有朴星“只要在寝室就会动不动爬上床”的习惯,便安之若素地待在寝室里学习。 大一上的内容对他没什么压力,因此他主要还是在准备下学期的几个竞赛。 除了与数学有关的竞赛,他收到通识课认识的学长的邀请,加入了一个机器人大赛的小组,组员基本上都是工科的同学。 因为此前并没有工科方面的经验,他花了很多时间了解学习相关的内容,最终确认在组中做机器人的视觉处理。他有数学基础,学计算机还算顺利。 而寝室其他的人白天基本都跑没影了,每天都去图书馆泡着,晚上熄灯前才回来。 “平时不努力,期末徒伤悲啊!我下学期一定从头开始努力!” 这是朴星这段时间以来的口头禅。 在他的痛苦念叨中,期末考试终于开始了。 最先考完全部科目的是沈立方,他家离得近,当天考完当天就拖着行李箱走了,一秒钟也不想在学校多待。 随后的一两天,程愈和朴星相继坐上回家的高铁。 姜铭书是寝室最后离开的,因为他的那门通识课时间被安排在了很后面。 他整理着衣物,把大学做的新相片集放入行李箱,又塞了好几本寒假预计要看的书,指导把行李箱的每一个空位都占满。 一边理着,他心中充满了将要见到乔宛和姜建均的期待。 这几个月,他就国庆节回去了,乔宛在电话里时常提起她对自己的思念。 姜建均虽然不怎么和他通话,但每次妻子打电话时总要让她开免提,让自己也听听儿子的声音。 是应该回去了。 他把自己的床铺和书桌用防尘罩封了起来,转过身想了想,又把另外三个人的床铺和书桌也封印起来。 然后拉着行李箱往寝室外走去。 最后看了一眼被防尘罩占据大块面积的空无一人的寝室,他合上门,把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出校打了车去机场。 飞机满载着人,也载着游子的思念,向H市飞去。 乔宛在接机口走来走去,第一时间注意到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影。 “儿砸!这!”她挥着手。 姜建均朝她面向的方向看去。 那是个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以及一个超大墨镜的人,压根看不清脸。 这副打扮,亏得乔宛一眼认出他。 姜铭书听到呼唤就往这边走来,摘掉大得几乎可以遮住小半张脸的墨镜,朝他们露出一个高兴的笑,眉眼弯弯。 几个月不见,少年好像又高了,也瘦了。 乔宛心疼地看着他,“我想死你啦!呜呜儿砸读大学太辛苦了,你看你都瘦了!” 姜建均拍着他的肩膀,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被轻轻地拒绝了。 “不重的。”他说,目光专注地打量着眼前两人,“我也好想你们。”! 第 102 章 噩梦 在家的日子很清闲。 拍拍照,听听歌,看看书,玩玩琴,练一练生日会的节目,时不时陪着乔女士去购物、同姜先生互换下厨心得、跟项目组同学交流交流想法,久违的放空时间。 今年春节不知为何,表舅一家难得提出要做东,请大家去他家吃饭。 要知道太公以前在战争年代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军医,跟高层的那些军官有几分交情,还曾经给家乡捐过马路,算半个乡绅,还在世的时候就属表舅一家最讨老人家欢心,以至于老人走了之后,大部分房产都被分给了表舅一家,让其他兄弟姐妹心里不舒服了,但没办法,除了他们一家,别人都混得很一般,像乔宛一家原先便是普通的工薪家庭,没几个钱。 最后不知怎么的亲戚间的往来便断了大半。 今年倒是好。 乔宛也惊奇。 乔能一家竟然会请他们? 当年分财产闹得最凶的就是脾气火爆、锱铢必较的她爸了。 阿太在世的时候就不喜欢她爸的性格,老是顶嘴,脾气死倔,关系闹僵了,最后果然没怎么给他留好处,几乎可以说没份的程度,偏偏给了大哥那么多,她爸很不高兴。 上一辈的矛盾,小辈也不好干涉,所以这些年两家关系略差,延续了以往闹别扭的相处模式。 这会是中了哪门子邪?主动要求破冰? 不过就算他们中邪了,这邀请还是得答应的。 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理由也还正当,大家都在的场合你不在不显得自家小家子气吗? 乔宛便拾掇拾掇,捎上老公儿子,正月初三上大伯一家去了。 姜铭书没来过表舅家,到了门口便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 第一印象是还挺气派的,在一个看起来好像挺高档的别墅区,带了个有假山和小池子的花园。 这处房产应该是卖了老宅新购得的。 老宅位置很不错,房价连年升高,光靠卖卖房产都足够表舅家过上好日子。 事实也如此,他们家有钱,却没出什么高知识分子,本职工作的工资也就一般,主要是依托祖先积蓄购置了好几套房产,能靠着可观的房租过日子。 姜铭书思索起之前就有的买房的事。 一个胖胖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满面笑容,见到他们便迎了上来。 “哎呀,小宛,妹夫,你们可算来了!这是高材生小侄子吧?真是一表人才!” 乔宛微笑着跟他问好,心里却无语地想叫得倒亲。 姜铭书很给面子地叫了一声表舅,眼尖地发现别墅一楼的窗户边挤着一堆小孩,正好奇地往他这边张望,时不时张着嘴兴奋地说些什么。 大人们简单寒暄完便结伴进了院子,在院里的小桌子边坐下谈天。 姜铭书不想聊天,然而话题总是莫名其妙地被表舅拐到他身上,话里行间都在打探他赚了多少钱,倒 是让乔宛知道为什么这次乔能愿意当那个破冰者了。 有些忍不了虚情假意,姜铭书情绪不太好,这点细微的变化很快被乔宛察觉了,随便找了个理由丢给乔能便让儿子远离是非之地,清静一下。 他于是就在那个没什么花开的花园里散步,发发呆。 然而那群突如其来的小孩让他的清净也泡汤了。 就像是被一群小蜜蜂围住了,耳边嗡嗡嗡个没完,问东问西。 “哥哥你是电视上的那个大明星吗?是我的亲戚吗!” “妈妈让我叫你表哥!表哥会写歌,能帮我写一首歌吗?” “为什么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我长得不好看?我们不是亲戚吗?” “……” 问东问西也就罢了,关键这群小东西没大没小的,总想要贴过来亲亲抱抱,有时候出手没个分寸还会打起来。 你警告他们,他们还不听,我行我素…… 为了躲避小朋友们,他一下午在小花园疯狂走位,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太可怕了,下次绝对不来了。 好不容易挨到吃晚饭,他终于脱离了小朋友地狱。 晚餐很丰盛,表舅家的餐桌非常大,可以和大酒店的桌子媲美,就这还摆了满满一大桌菜,让人不由担忧粮食浪费问题。 “铭书现在真是了不得呢!竟然保送T大!现在还是大明星了!太有出息了!弟弟妹妹都要向你学习才是!”一个涂着口红的女人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舅妈呀。——你要吃这道菜吗?舅妈给你夹好啦!” 姜铭书忙拒绝:“不用不用,太麻烦舅妈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 女人说着就夹起菜要往他碗里放,丝毫不见他轻皱的眉头。 乔宛和姜建均知道他不接受别人夹菜——儿子是一个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用餐必须用公筷的人。 乔宛紧急刹停:“你给我吧!铭书不喜欢猪肉。” “太可惜了!这道菜很好吃的。铭书不能挑食啊!”女人念念叨叨。 表舅又开口了,他和颜悦色地说:“你就别给人夹菜了,我听说明星上镜都需要严格的饮食管理,是应该少吃点高脂的东西。话说回来,听说铭书的上一张专辑销售金额累计已经超过三亿了?真是年轻有为!” 别的亲戚好奇地接话:“三亿总不能都到手吧?分给公司之后十不存一了。” “你这表述也太夸张了,半个亿总能拿到吧……” 他们便当着当事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开始讨论钱的事情,字里行间透露着隐晦望向乔宛和姜建均的视线透着羡慕嫉妒,或许还有一丝巴结。 要知道,亲戚家发达了,指头缝里露一点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都很多了。 姜铭书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但表现得却十分得体,不骄不躁,谦和有礼,又是让人一顿称赞。 聊完了钱又聊情感生活。 “铭书有女朋友了没?要不要我介绍介绍……” 姜建均帮儿子推拒了。 “谈恋爱看眼缘,做长辈的就不掺和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姜铭书笑着应声。 本以为小朋友已经够地狱的了⑦_[(,没想到应付这些大人更地狱。 或许受前世的经历的影响,他厌倦了虚情假意。 小孩子尚且都是真心待人呢。 一顿饭下来,姜铭书这辈子不想走亲戚了。 乔宛见到他刻意压制的急躁,挺难受的,让孩子们见识到自家亲戚这般势利的模样,打定主意赶紧回去,于是包了几个红包给小朋友后便领着父子俩回家去了,还亲自下厨做了点心。 这次的点心竟意外不错。 “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妈太想你了,就想着提升提升厨艺,等你回来做给你吃。”姜建均说。 “看来今年的炸冰淇淋胜利在望呐。”姜铭书笑着道。 乔宛很是得意地抬起下巴:“那是!妥妥的!” 一家人一起窝在沙发上陪乔女士看八点档狗血剧。 边吐槽边看,其实也挺有趣,狗血反而成了笑点。 回到房间看一会书,姜铭书准时上床休息。 睁着眼睛望天花板,那天花板竟变得像漩涡一样,幽暗且深邃。 他闭上眼。 …… 很多束光。 明亮得晃眼睛。 山呼海啸的人群。 黑漆漆看不清楚的人脸。 砰砰作响的心脏。 心跳声如雷般响在耳边。 光束在转化、变换。 ——是在舞台上吗? ——是谁的心跳声,我? 光束越来越亮,让人难以睁开眼睛。 ——舞台上的光至于那么亮吗? 空茫一片中,好像能听见谁在叫自己名字。 “铭书,咳……” 熟悉的声音。 ——是谁来着?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突然间,巨大的心跳声没有了。 寂静到令人发狂的无声世界。 措不及防的一声尖锐爆鸣搅得人头晕目眩。 许许多多的光束暗淡下来,像是为了保全自身一般合为一体,形成了两束不那么亮的光。 像是车灯一样,又或者是勘测情况的探照灯。 然后,通过这两束光,他看见一辆不成形状的轿车。 车窗后隐约可见人的躯体。 车里淌出的汩汩鲜血,将光束染成陌生的艳红色。 恐怖可憎。 梦中的他浑身发冷,连尖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分明看见。 车里的两人有着他熟悉的脸。 …… 姜铭书猛然惊醒,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他好 像做噩梦了。 曾经他经常做噩梦,经常半夜惊醒,然而这一切都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得到了好转,他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 冰凉的液体忽然落在了手背,他茫然地发现自己面上都是泪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要努力回想梦的细节,却头痛欲裂,丁点也想不起来。 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住了他,让他无法呼吸,他直觉这件事跟乔宛和姜建均有关。 先前说过,他对于负面的事感知总是异常灵敏。 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便推门而出,姜铭书径自走向他们的房间。 虽然很焦急地想要确认情况,但他还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进去,不希望惊醒熟睡的人。 在黑暗中定定地站着,他听见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心下稍安。 待了有一段时间,他转身打算回去。 “……铭书?” 姜建均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屋外的月光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差点以为进了贼,一瞬间清醒了。 不过再仔细一打量,欸,这不是儿子吗? 大半夜不睡觉,吓死个人! 黑暗中站立的那人面色难辨,他只听到儿子轻声道:“对不起,吵醒你了。” 姜建均直觉他情绪不对,立马起身,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便下了床,拉着儿子出去。 姜铭书一声不响,跟着他走。 到外面阳台,借着月光姜建均才发现这小子居然没穿鞋,也不怕着凉?现在可是个位数摄氏度的天气! 赶紧催着他去穿鞋。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神不守舍的。” 姜铭书低着头,“没什么。做噩梦了。” “跟老爸讲讲?” “不太记得了,就是一种后怕。” 姜建均失笑:“这么大个人了,做噩梦还能怕到找爸妈。行吧,果然还是小孩子。今晚上要不要跟我们睡?” “……啊?” 男人看见儿子露出了一个呆愣的表情,笑起来,拍拍他的肩。 “压力太大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安啦安啦,梦是相反的!”他说。 姜建均知道他在忙几周后在S市办的生日会。 再怎么说那也是好几千人的场子,压力肯定有。 “还怕吗?怕的话老爸在这陪你。” 姜铭书侧头看他,轻轻摇头,“不怕了。” “好。那我睡觉去了。你也要好好睡觉啊!”! 第 103 章 盛大的礼 那夜噩梦留下的余惊一直萦绕在姜铭书的心头。 他不知道那股不安究竟预示着什么事。 也不知道自己的预感从何而来。 那个梦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观赏自己惊惧而警惕的模样,却在戏耍完之后半点记忆不给他留下,不让他有任何改变结局的可能。 每晚入睡他都惴惴不安,心怀期待却又心存恐惧。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他再未做过梦。 ——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姜铭书当然不会这样觉得。 …… 心满意足地做完一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乔宛满意地点点头,摘掉围裙转身将菜放到客厅的桌上,一抬头便看见自家小孩神思不定地倚着沙发,看似在看书,实际在看她。 乔宛:“……” 她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掏出一双筷子就开始做她新菜“试吃员”的丈夫。 “你有没有觉得,儿子最近特不对劲?” 姜建均艰难地咽下刚出锅烫得要命的豆腐,擦了擦嘴:“发现了。” “他以前看书可认真了!专注得连我进他房间放牛奶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能被我当场看见这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止噢。我发现这小子最近黏人得紧!以前他最喜欢闷在房间里了,现在像是在客厅沙发安家落户了一样。” “太不对劲了。他前些天甚至问我们要不要辞职,他养我们……这个问题我们很久之前就回答过他了啊。”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两夫妻嘀咕半天,交流了情报,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越发严肃了。 两人发现这变化正是两周前起的。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姜建均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儿子的举止。 他犹豫地开口:“我记得两周前的一天夜里,儿子做了噩梦半夜跑到我们房间里站着吓人。” 乔宛:“……站着吓人?” 姜建均:“重点是做了噩梦。” 他又讲了后面的事情。 乔宛:“嗨,多大点事。我估计这小子做梦梦见咱俩挂了,所以现在搁那神神叨叨的呢。” 姜建均:“……”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两人一齐叹气:“傻孩子!” 别那么迷信啊! …… 网络上,靳培英放出的公告无异于深水炸弹,炸得粉丝目光呆滞。 【什么情况?!不仅生日会的门票和来回的路费、酒店费全免费,就连新专辑也免费??】 【我的天哪,这不是纯纯亏本?流年在做慈善?】 【呜呜呜宝贝别为我省钱!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神仙偶像呐!】 【流粉都吃得这么好哇……】 【门票居然只放出了三千张?不能多一点吗 !公司看看这预约的人数都多少了?】 【我觉得只有三千张大概是因为这实在是太烧钱了……】 【确实,简单算一笔账,假设一个人来回的路费加住宿费预算是两千五百元,这一下也烧掉了七百五十万元,加上生日会和专辑的筹备费用……保守估计,流年至少烧了一千多万。】 【太离谱了,大手笔】 【我最期待的还是新专辑啦!原来之前的消息是真的!】 除了感慨这一场撒下去的钱太多以及惊讶姜铭书对于粉丝的回馈力度,还有人在一心一意地求神拜佛,祈祷自己能被抽中。 【运气锦鲤姜姜保佑!如果能让我抽中名额,信女愿单身三年!】 【阿弥陀佛,我特地去了有名的佛寺,这次一定行!】 【抽奖从未停止,中奖从未有过!(据说反着说可以中)】 靳培英看了反响很满意,又安排了一些账号增加热度。 既然是亏本买卖,那至少要把热度搞得高高的! 她只是不愿意自家艺人与庸碌无能偏偏日入斗金的娱乐圈大众同流合污,不愿意消费艺人的口碑换取金钱,不愿意苟同那些可耻的无需实力只靠脸和营销、资本堆出顶流的观点,不代表她不会抓住机会为艺人谋利! 这生日会,要搞就要搞得轰轰烈烈。 刚好她也想对自家艺人说一句,生日快乐。 2月28日。 刚过零点,星博上一堆“#姜铭书生日快乐#”#姜姜十八岁快乐#??[”“#一辈子都要幸福快乐#”等词条便以可怕的速度冲上热搜前列,热搜第一的那条边上更是跟了一个爆字,整个热搜榜飘红一片,令人震惊。 粉丝都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最盛大的成人礼。 论坛的帖子也层出不穷,刚发没多久的庆生贴便被打卡了近千次。 姜铭书官方星博账号迟了一点发的生日推送配了一张他靠在沙发上看书的照片,没过多久转发量就破了百万。 这热度,简直难以想象。 ——星博的活人都出来了? 刷子上,许多定点发出的生贺和成人祝福作品层出不穷。 著名的绘画大触暗妈发的那条以《致春天》为背景音乐创作的精美绝伦的手书,讲了一个难得不是黑暗系的等候花开的故事,既是致敬似水流年最广为人知的创作风格,又是致敬即将到来的春天,好评如潮。 以为这几乎屠戮互联网的场面已经够大了,没想到土豪的登场能让场面更夸张! 有的粉丝包下了世界各地的知名广告屏,循环滚动生日祝福,成千上万块大屏为他庆生,誓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这件事;有的粉丝包了好几架直升机,绕城飞行,将超大应援幅展示了个方方面面;还有的粉丝组织了几百台无人机的灯光应援秀,买下了星星的命名权,送价值千万的房产…… 姜铭书的官方后援团则是紧紧跟随偶像的脚步。 他们集资 向贫困地区捐出了好几所学校,又向C国残疾人联合会、字会、C国青少年基金会等等捐出了百来万,再一次做了公益表率。 ——当初《无尽夏》发行的时候就引发了一阵公益热潮。 种种盛况超前,让圈外人不禁为其如今的影响力和人气惊叹。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因为有大活动,今天姜铭书早早就醒了,直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望了许久,这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在S市的酒店里。 终于慢吞吞地坐起来,揉了揉脑袋,打开手机。 TSG被生日祝福挤爆了,有同学、有同事、有家人,还有一些别的地方认识的人。 韩明鑫给他发了很长一段话,倒是难得。 他说他已经成功保送T大了,一直没说是想要在他生日的时候告诉他。他还难得地开玩笑地称呼他为学长。 还有一个发了长长一段话的人是莫晓,主要是发了生日祝福和分享近期见闻。 自从斯尼芬一别后二人再没有机会见到,不过交流却是一点不少——姜铭书时不时就要问他几个有关摄影的问题,两人还喜欢互相分享拍到的好风光。 莫晓是个不安分的人,前几年已经把国内跑遍了,因此现在立志跑遍世界,时常在国外,对于国内的一些情况并不了解,还是认识半年之后才偶然得知姜铭书的身份的。 他还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是他落脚之处最繁华广场上广告屏投放的姜铭书大头贴和生日祝福语。 这些姜铭书都一一回复了。 打理用餐完毕他便坐上了去后台的车,今天弄造型的时间会久一点,得早点去。 生日会傍晚六点开始,持续到晚上九点,随后新专辑会上线各大网络平台。 现在上午八点。 乔宛和姜建均昨天没有和姜铭书一起来。 乔宛工作的单位有个和她关系还行的人突发情况28号要请假,但是没人顶上,排班出现了空缺,她只好和另一个工龄也很大的人一起替这人顶一顶班。 她顶的是上午的班。 好在H市和S市也就两个多小时车程,上午的班结束后有充足的时间赶到现场。 姜铭书坐在车内,外边的光斑驳地照在他脸上,明明暗暗,衬得他神色不明。 车子开进停车场,司机牛延峰见他一动不动,催他下车。 牛延峰自从去过三石村后依然在这里工作,没办法,这份工作工资是真高…… 不过他也透露过,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他想要找个小学做做体育老师,养老什么的。 点点头,抑制着莫名的想法,姜铭书跟着工作人与进了化妆间。 2月28日下午三点。 生日会进场检票。 来到现场的粉丝数量远不止三千,将本就不大的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好在靳培英早就做好了预案,安排的人井井有条地疏通了人流,后勤人员还为到场的每个人人送上了团队准备的零食和姜铭书准备的小礼品。 对于自发来到现场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检票完毕,粉丝入场。 能来到这的都是万中挑一的欧皇。 不才,余璐就是一个欧皇。 她一进来就激动地东张西望,想到被自己拉入坑中的妹妹因为没抽中名额对她这个欧皇嫉妒到发疯的模样,她就美滋滋得不行。 现场安置了很多甜品台、零食台还有饮料台,都是可以免费取用的,而且无限量!吃完了会有专人补上! 她两眼放光。 每个座位上都有一个布袋子,她打开自己的后发现里面装着一堆伴手礼,最吸引人的就是小凤凰玩偶和一张用漂亮信纸包好的手写寄语。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纸。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愿你往后余生,平安喜乐。 ——姜铭书]! 第 104 章 《蝴蝶的葬礼》 这么重要的日子,靳培英当然会陪在姜铭书身边。 他已经化完了妆、换好了舞台服,甚至染了个头发,雾霾蓝的发色,带着灰调,低调而清冷,还带着不可察觉的幽暗神秘,衬得他的皮肤愈发得白皙,那双黑瞳越发静谧。 现在他正安静地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低着头盯手机,一会按亮一会按灭,瞧着像是因为无事可干而无聊。 不过靳培英了解他,看得出他的小动作。 化着精致妆容的那人手指不经意点着手机壳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她凝望了片刻,走过去便打了个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开口询问: “要上台了,很紧张?我记得你是不怯场的类型啊。” 姜铭书一顿,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我挺怯场的。” 靳培英惊讶地瞥了他一眼,无他,过往自家艺人的每一次公开表演都完成度相当高,看着挺松弛的。 大概是句玩笑话吧。 “不说你,离这六点越近,我同样越来越紧张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咱是主角,也算是正儿八经跟粉丝的第一次面对面互动,这有压力一点。仔细想想,也就三千人,你以后办演唱会横竖我要给你租下好几万人的场子。放松啦——” 姜铭书笑了一下,带妆的脸显得更招人稀罕了。 他说:“嗯,我努力。” “还有两小时,加油!” 靳培英去找请来的主持人作简短的叮嘱问候了。 手机屏幕又被他按亮,随意一扫,看见了期待已久的TSG消息提示。 乔女士:【今天高速上H市到S市车真多啊!一点多开出来现在还堵在路上。不会都是来看你的吧?(小黄脸龇牙笑)】 乔女士:【我们可能要晚一点到。(小黄脸哭泣)】 乔女士钟爱系统自带的小黄脸表情。 姜铭书勾了勾唇,回道: 【没事,迟到了可以看直播。都一样的。你在开车吗?开车别玩手机。】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乔宛和姜建均待在家里看直播就好。 不过他们显然不同意。 对方先辩解了一番直播和现场的区别,还强调了这是儿子的重要时刻不能缺席,然后才回答起后面的问题。 【今天你老爸说心疼我还要上班,辛苦嘞,主动承担起了开车任务哦。我没边开车边玩手机,放心吧!】 又聊了几句,他反复劝二人注意安全、开车不要急躁后,这才关了聊天窗,专心复习起今日的任务。 …… 五点五十五分的时候,直播间也就开了起来。 无数粉丝涌进来,激动地打卡,时不时酸溜溜地刺一下能去现场的幸运儿。 等到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不论是现场还是弹幕都兴奋了起来。 【要开始啦!】 余璐也很兴奋,目不 转睛地盯着舞台的位置。 随着平静到诡异的钢琴声响起,猩红色的光线照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舞台。上面,各种细线穿来绕去,在光的渲染下发着淡淡的幽微红光,给人以极大的压抑感。 在细线布景的中心,一道黑色的人影坐在地上,双臂环膝,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无比轻微,整个人跟伴奏一样平静到诡异。 粉丝一眼就看出那人是姜铭书。 他背后的大屏幕上放的画面看着像一块内部产生多道裂痕的黑色玻璃,但是,在场的粉丝只要听到这个调子、认出这首歌,再联想到这个布景,便永远不会将那视为碎裂的玻璃。 那是蛛网。 是密密麻麻的蛛丝。 而这首歌的名字叫《怪物》。 弹幕因着出乎意料的开场歌曲翻滚起来。 钢琴的音调缓缓升高,预示着故事的开场。 同大部分人一样,余璐在心里跟着哼起了歌,然后惊讶地发现在人声应该切入的地方,流年竟然并没有唱歌! 相反。 原本坐在地上仿若无知无觉的人动了起来。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着,四肢的动作直挺且扭曲,双手僵硬地向上伸展,一把被人提了起来似的,以一个没有撑地、纯靠身体核心的方式从地上站起。 随后又想用力地缩回手,仿佛突然收力了一般向后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向后一个翻滚,恍若无骨得借助这个翻滚再次起身,定在原处。 灯光恰到好处地照来,让人终于能看清他的样子。 暗红色的服饰透着纱的质感,本应该轻飘飘的,却生生被这舞台浓重的血色浸出几分沉重。 雾霾蓝的发丝藏入黑暗中,无法察觉。 那张熟悉的脸上,彩绘的漂亮纹路冰冷又梦幻,带着十足的惑人。 然而少年苍白五官下的表情。 是痛苦的,挣扎的。 但又无可奈何的。 像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 尽管反抗,却仍逃不过被蚕食的命运。 【所以这不是开场歌曲,而是开场舞?!!】 【跳得好好我去,宁还是个人吗?】 【感染力好强,姜姜的表情让我鼻头一酸咋回事】 【这是对《怪物》的改编创作吗!蛛网和蝴蝶?】 【再次感叹,好美的舞台,好美的姜姜……】 台上那人仍然在跳着舞。 钢琴声变得越来越急促,好像昭示着蝴蝶的挣扎。 暗红色的纱在空中飞舞着,舞者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哀伤,连着那点奇异的纹路都染上几分黯淡。 凄美而迷蒙,带着被命运戏耍的悲哀。 音符被灌注进不安与焦虑,碰撞、缠绕,混乱又和谐。 终于。 蝴蝶累了。 舞者轻抚着身边的细线,不再挣扎,不再缠斗,而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目光 注视着束缚自己的蛛网。 他舞动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原本因为反抗获得的一定灵活度再次被收回。 ——蝴蝶又成了一开始僵硬等死的猎物。 钢琴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欢快轻巧。 余璐看得已经无法呼吸囍_[(,被这音乐一激,鸡皮疙瘩便落满了手臂,整个人仿佛被人用棍子击打了一般晕眩。 但她的脑子还是本能地闪过这段欢快的片段在原本的《怪物》中对应的内容。 是…… 是“母亲”仿佛幼童一般无所顾忌地索要东西。 不知为何,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转化。 这段欢快的片段在这里……是蜘蛛在满意蝴蝶的认命! 她毛骨悚然,使劲搓了搓手臂。 “母亲”对“孩子”有着绝对的掌控欲,有着不符合实际的期望和索求,而蜘蛛对蝴蝶也有着掌控欲,同时它还乐于欣赏蝴蝶垂死挣扎的戏剧…… 等到了蝴蝶奄奄一息的时候,看够了戏的蜘蛛便走到幕前,不紧不慢地用螯往蝴蝶体内注入毒液…… 舞者跳着,动作幅度越来越小。 直至最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镜头给到舞者的面部,那双黑沉沉的眼瞳中,映出的是死亡之意。 余璐说不出话来。 猩红色的灯光缓缓暗下。 大屏上的巨大蛛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这支舞的名字。 ——《蝴蝶的葬礼》。 弹幕炸开了。 【wtf,老子看发毛了】 【不愧是原作者,把《怪物》改编得这么好!】 【太震撼了,容我缓缓……流年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挣扎无用,那蝴蝶还要挣扎吗?徒劳的努力总令人心情沮丧】 【演员来跳这种舞也太有感觉了吧……看到姜姜的表情我真的心碎了】 【咱就是说,流年真会搞事,一来就放大招了】 余璐还在回味。 舞台上的灯光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走出了今天生日会的主持人。 是伍旭和廖咏雪! 【蛙趣,流年真强,居然把柠檬台的台柱子都请来了!】 伍旭风度翩翩,很快控住了场内的情绪,轻车熟路地带出了话题。 “哎呀这时间过得真快呢,上一次跟铭书的合作还历历在目,我们的小弟弟现在就要成年了。”他感慨了一句。 “对啊,我至今仍记得铭书弟弟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可爱样子呢!”廖咏雪附和了一句,顺便抛了个梗,“不过就算他成年了在我眼中依旧是个弟弟。” 伍旭:“想想真不可思议呀!年纪又小又有才华,真是令人敬佩!” 台下传来粉丝的大声应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顺利地围绕着生日会的主题聊了一段,成功地拖到了姜铭书换装完成再次上台的时候 。 现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姜铭书第一次直面如此多的粉丝,一时间还有点紧张,问完好之后握着话筒显得有几分纠结。 他向来不擅长面对汹涌的善意。 好在廖咏雪反应很快,立马结果了话茬: “话说,今天是咱铭书弟弟的生日,在场的各位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呢?” 她不愧是经验老道的控场者,笑盈盈地看向观众。 “我们数到三一起喊出来好不好?” “三,二,一!” 观众席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声。 弹幕也飞快地飞过一堆相同的字。 “生日快——乐——” 余璐坐在座位上,同样拼了命地喊。 她看见台上那个少年抿了抿唇,有些回避的目光,喊得更大声了。 其他人亦然。 舞台的某个角落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目测是有位社牛拿着喇叭在撕心裂肺地喊。 因为穿透力极强,音调极高,连别人的声音都无法盖住。 “姜铭书!你他妈给我一辈子快乐下去!听到没有!” 那是个女生,嗓子因为过度用力有几分嘶哑。 旁的人笑作一片。 伍旭和廖咏雪也绷不住了,笑着调侃姜铭书说他的粉丝很厉害。 姜铭书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俊不禁。 灯光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星辰坠入夜色,被那抹清浅的笑意抚平,永远融入了人间。 “听到啦。” 他眉眼弯弯。! 第 105 章 命运 接下去大家做了游戏,姜铭书又唱了几首歌,其中还包括即将发行的新专辑中未公布的新歌,令粉丝们惊喜连连。 更惊喜的是,他还唱了一首未收录到专辑中、仅仅是为粉丝而写的歌曲。 《779/6570》。 余璐当时在台下听着这首如同被阳光浸泡过、洒满温暖与亮光的歌,便不可自遏地凝望着眉目温柔的台上人,鼻头一酸,心里被名为感动的情感占满,险些落下泪来。 “779是我第一张个人专辑《勿忘我》发行到今天的天数,6570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天数。二者相除,则是你们在我人生的占比。” 唱完这首歌,姜铭书握着话筒,回忆着之前想专辑名字时的念头,缓缓开口。 他不习惯说太煽情肉麻的话,尽管只是阐述专辑名字的内涵,此时面上仍是悄悄飞上了薄红。 幸好妆容够厚,遮得一干二净,显得他淡定从容。 “如果说人生是一杯纯水,你们便是白糖,‘779/6570’便是这糖水的浓度。往后分子与分母同增,糖水的浓度会越来越高,糖水……也会越来越甜。” “很感谢可爱的你们,出现在我寡淡的世界。” 台上的少年含蓄地笑了一下,似乎为自己的话感到不好意思。 作为被表白的对象,现场粉丝一开始也莫名害羞了起来,一个个矜持地抿着嘴笑。 就连弹幕都短暂地陷入了【咳咳……怪不好意思的】的无端羞涩中。 直球攻击,恐怖如斯。 但在大喇叭再一次重出江湖喊出惊天地动鬼神的一句“我对你的爱就像拖拉机上山,轰轰烈烈,轰隆隆……隆隆”后,大家就又跳脱了起来,哄笑声一阵一阵的,目测是在说骚话。 【你的笑容没有酒,我却醉得像条狗(迫真)】 【越来越甜的流年~嘴一个】 【呜呜呜我也很感激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的!】 【……所以,为什么是糖水不等式啊喂!】 余璐才不管是不是糖水不等式呢,她只知道老娘憋了整首歌,最后还是给这几句话干泪崩了。 一边擦着泪花,一边她忆起那个下午,她走进音像店买下《勿忘我》的经历。 明明只是恋爱长跑终于失败告终、心灰意冷时于音像店的机缘巧合,却意外将她从负面消沉的灰败中解救。 或许就是命运的巧合,如今她坐在这里。 眼泪就是突如其来,很快就干了。 余璐微微一笑,发了消息给杠精妹妹。 【哎呀,现场听流年表白真的太赞了~某人只能透过屏幕听听,嘻】 杠精妹妹给她回了六个句号。 在妹妹那炫耀过后,她神清气爽,目光熠熠地继续看向舞台。 姜铭书唱完歌后,便笑着宣布了回响乐队的登场,意外的大牌嘉宾的到来让全场掌声不停。 冷晓光都对他比起了大拇指:“你的粉丝们好热情好客!赞一个!” 谭里提着吉他站在上台的台阶前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就是:别赖在侧台了,赶紧上去吧你! 随着五人的登台,演出再次开始。 已经回到后台的姜铭书则是去换了一套浅咖色的休闲西装。 化妆师见缝插针地过来补了个妆。 因为请Ech乐队唱好几首歌,所以时间是完全充裕的。 弄完一切,他意识到乔宛和姜建均竟然还没到。 他给他们留的座位一直都是空着的。 堵车能堵这么久?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快步走到化妆间,拉开抽屉,摸出手机,心里揣着忧虑,想问一下他们什么情况。 电话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乔宛和姜建均的手机从不关机。 姜铭书握紧了手机,感觉脑子中有一根筋不停地跳,刺得他的大脑生疼。 前些日子不好的预感再次浮现,令人窒息。 他近乎慌张地换了一个号码拨出,不停地祈祷接通,然而等待他的依然是同样的提示音。 总不可能两个人的手机都没电了吧…? 一些恐怖的画面忽然闪现在脑海,似乎是梦境的残留。 寂静、车灯、鲜血。 他的手脚冷得不像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路过的化妆师见他直直地立在化妆镜前,神色恍惚,还调笑了一句:“姜老师被自己迷住了?” 姜铭书没空理会这些玩笑,紧紧攥着手机大步离开了。 他知道靳培英一直待在导播团队那里。 他现在心很乱。 …… 等靳培英见到魂不守舍的姜铭书时,她被惊到了。 前一会还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少年,现在面上的苍白连妆容都遮不住,哀戚的神色看得令人心碎。 “发生什么了?!” 她察觉到旁边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立马拉住自家艺人去了外边,压低声音问他。 “靳姐,我觉得我爸妈出事了,他们好像出事了……” 靳培英发现自家艺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几句话好像就要崩溃了一样,立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果断抱住少年,轻轻安抚着他的情绪,用温和的话引导着他说出事情的全过程。 “我会去调查的,你安心准备接下来的内容。”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完,又软和下语气,“别拿噩梦吓自己,或许他们真的都没电了呢?” 在心里,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出事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医院的电话就会过来了。 但愿是他自己吓自己吧。 姜铭书逐渐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着急没有任何用处,而听外面的动 静回响乐队的表演已经快到尾声了。 深吸一口气,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跟靳培英道谢,默默地走向侧台。 几个造型组的工作人员一看他有些凌乱的衣冠,立马上前帮他整理,全程姜铭书都没有一点动作。 冷晓光下台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姜铭书。 跟之前笑着的模样截然不同,不由有些担忧。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他问。 姜铭书从无尽的恐怖联想中惊醒,对上冷晓光关心的目光。 “……大概吧。突然有些头痛。” 谭里也走了下来:“要紧吗?还要继续上台吗?” 姜铭书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努力冲谭里挤出了一丝笑意,朝台阶走去。 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和伍旭、廖咏雪两人的气氛鼓动下,他穿着浅咖色的休闲西装信步走到舞台中央。 现在是闲聊时间。 谈话节奏在伍旭和廖咏雪的控制下很舒适,笑点和内涵兼具,粉丝们看得很舒心。 依旧是浅淡的微笑,和之前一样,又不一样。 或许有零星几个弹幕提出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但被人解读为灯光的原因。 聊完天,他们一起玩了几个互动游戏。 姜铭书似乎运气不太好,总是输。 【姜姜是游戏黑洞吗哈哈哈之前咋没发现?】 【欧皇光环失效了呜呜,我宝好惨】 【就我感觉流年是故意输掉的吗?明明就是让着他的白糖们~】 总之直到最后大家一起愉快地吃完了蛋糕,主持人宣布“似水流年”新专辑《十八》即将上线的消息并且宣布生日会圆满结束,都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 姜铭书一下台就看见了守候在侧台处神色紧张的靳培英。 ——应该是在特意等他。 她一见到他下意识流露出的担忧让他的心变得沉甸甸的。 “靳姐……”他嗫嚅道。 靳培英不忍地牵起他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他先上了车。 “你父母出了车祸,现在都在医院抢救……” 她边说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他的表情。 然而姜铭书偏过头,没让她看。 只能听见后边传来轻飘飘的问句:“脱离危险了吗?” 她艰涩地回答:“还没。” 车内是一片沉默。 “为什么……这么突然?” 靳培英回想了一下警方那边对于车祸原因的分析,“好像是你的父亲,他有一点心脏问题,在开车的时候突然发作了,人陷入了短暂的晕厥状态……” “心脏问题?” 姜铭书迷茫了,他从不知道看起来非常强壮的姜建均会有身体问题。 可每年体检完,乔宛和姜建均都对他说他们俩很健康啊。 他们在瞒 着自己吗? “好像是一种挺罕见的病?Qt间期缩短了,我也不太懂。” 接下来一路无话。 靳培英从反光镜中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侧脸。 到了医院,他们直奔抢救室。 那上头亮着的红色灯光让姜铭书浑浑噩噩。 许多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靳培英陪着他,揽着他的肩,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 等在抢救室外的这几个小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的。 “这是[代价]吗?”他想,“还是说,这其实才是真正的[惩罚]呢?” 在精神极度崩溃的边缘,他诅咒恶毒的命运,痛斥这场重生的陷阱,同时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然而反复地,他乞求命运的垂怜,希冀这一切不过是个小玩笑,甚至乐意成为命运取乐的对象——只要祂答应留下二人的性命。 混乱的思绪世界中,他像是一个精神病,一会儿L指着天上怒骂,一会儿L跪在地上哀泣。 而表现出来的就是面上一片死寂。 靳培英望着他,也难过极了。 在她眼中,自家艺人从来都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从未如此失态。 两人默默地靠在外边的椅子上。 抢救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然后。 一位医生走了出来,面色疲惫。 他向家属说明了情况。 女同志抢救了回来,将会转入ICU,男同志…… “……很抱歉。”医生闭了闭眼。 姜铭书不知作何反应,面无表情,身体却颤抖得厉害。 他提出要见一下姜建均。 医生没办法拒绝,但看这少年的表情多少有些吓人,担心情绪过大家属身体出问题,便让旁边看着还挺冷静的靳培英照看一二。 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 姜铭书进去后就愣愣地盯住那个熟悉的躺在床上的人。 他轻声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只有靳培英不忍地侧过头。 脸一白,原本就精神疲惫到极点的人忽然昏了过去。 在意识遁入黑暗之时,他有些悲哀地想。 命运对他的垂怜,大概就是没令姜建均死在他生日这天。! 第 106 章 三年 S大。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坐在轿车里,一脸烦闷,时不时看看手表。 “余青你特么……” 她咬牙切齿地望着窗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机立断,她拿出手机开始洋洋洒洒地发送语音。 “你个混蛋!我都在校门口待了一个多小时了,你到底好了没有?!” “有你这么给时间的吗?说好的一点半一点半!死磨蹭!” “信不信我直接丢下你走了?让你不仅要在这寒冷的冬天喝凉风,还得拖着一堆行李自己走回家!” 骂了一堆,抒发了自己的感情,她舒服了一点,于是大方地点开对方发来的“狡辩”信息。 听完对方一大堆“意外事件”的借口,她无感情地“哦”了一声,转而继续发送暴躁语音。 装!再装! 磨磨蹭蹭地,余青终于出来了。 一上车,她第一句话就是: “姐,你相信我!这次真没编!是真的纯·意外!” 余璐呵呵一笑:“是是,你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衣服真的被风吹到楼底了,你跑到楼下后真看见衣服把一排的自行车搞翻了,你倒垃圾的时候垃圾袋真的被挂钩钩破垃圾漏了一走廊……” 白色羽绒服收起笑容:“余青,你觉得我会信吗?我等了快两个小时!” 余青小声嚷着:“人生处处是意外嘛……况且你才等了一个小时多十五分钟。” 余璐气笑了。 “好好好,就算人生处处是意外,退一万步讲,你就不会提前几天整理行李?!一定要今天急匆匆地赶?霍霍你老姐宝贵的时间?” 余青没声了。 按照以前她的性格绝对会就着好几个点给她姐怼回去,但是嘛,时间在向前,人也是会有成长的。 这次确实自己理亏。 不过到底怎么了?她今日的运道好差啊! “至少没有因为太过匆忙而从楼梯上摔下来不幸离世。”她安慰自己。 小轿车开进了小区。 余青成绩好,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大学S大,离家近,爽歪歪。 然而难过的是,她爸妈连同她姐不想一天到晚看见她,不许她周末回家,只让她节庆日回。 哦,青春期喜欢抬杠留下的烂摊子……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两姐妹一回家便很自然地打开了屋内音响,音乐声缓缓响起。 余青听了一会,认出这是“似水流年”的歌。 “姐你在家还天天听流年的歌?” 余璐瞪了她一眼:“不行吗。” “啊,当然可以!但是不是都说他……”余青见姐的眼神像要鲨人,连忙住了嘴。 “你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媒体乱讲!”余璐哼了一声,“他发的最后一条星博就说了,他只是去调整一下状态!不是退圈 k?” 作为曾经姜铭书的颜粉,余青忙不迭地点头,“太好了!这些媒体真是太过分了……造谣!” 说起这个余璐就气不打一处来。 “是说!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扯!纯纯搞笑呢!” 她语带讥讽,很显然是在指之前闹得很大的“天桥事件”。 这件事余青有印象,毕竟是霸占热搜好几天的大新闻。 起因大概就是有个可怜的加班人下班途中,拍到了一个疑似姜铭书的人大半夜在天桥上的照片。 夜晚的天桥虽然有灯,但因为路灯之间距离比较远,所以照到那人身上的光还是比较微弱。 只能大致看出那人手里好像握着酒瓶,背坐在天桥的护栏上,姿势十分危险,只要稍微后仰一点就可能会重心不稳摔到天桥底下。 这张图引爆了网络。 主要是,如果这人不是姜铭书还好说,可是图片刚发出没多久就被映艺方面联系删除,这相当于坐实了照片中人身份嘛…… 于是。 不怀好意的大v和营销号们率先入场,通过捕风捉影展开了各式各样的离谱推测。 有说他酗酒、神志不清的,有说他失恋、寻死觅活的,有说他精神失常合该入院的,有说他刚从酒吧里出来、私生活混乱的,甚至有从他比以往更瘦的背影中推断出他碰了不该碰药物的…… 总之好一场酣畅淋漓的胡乱猜测。 想法最恶意的是大v何世剑,因为旧怨,他直接连扣一堆帽子,把姜铭书描述为“资本包装下的治愈系之神,实际上都是演出来的人设,本人冷漠暴戾,心理变态,黄赌毒什么都沾”。 ——当然,这样的肆意造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映艺这次下了狠工夫,给每个张口就来的人都递了律师函,告他们诽谤,发了公告说当时姜铭书只是在路过散心,休息一下,很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保护态度。 因为没告最常见的侵犯名誉权而是告了诽谤,吃瓜群众也就知道大概率以上都是造谣生事,这才让这出毫无底线的猜忌停了下来。 后来打官司映艺的胜诉也证明了这点。 而对于姜铭书的粉丝来说,“天桥事件”这件事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网络攻击! 虽然他们也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散心这个理由未免有些敷衍了——但是面对充满恶意的互联网舆论,也都没了探究的时间,转而与造谣者进行1vn的大乱斗…… 等一切平复下来,还没来得及庆祝大战的胜利,粉丝们就发现姜铭书发了星博,宣布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调整状态。 于是大部分人联想了一下前因后果便脑补成了,姜铭书是因为网上的攻击而选择休息的。 一时间他们追着痛骂造谣狗,安慰偶像,在底下留言“我们等你!”。 却不曾想,这一等就是三年。 越来越多的传言说,他退圈了。 有说他专注于学业 和各类竞赛,不再将心思放在娱乐圈了。 有的说他第一次遭遇如此巨大的恶意,出现了心理问题,迟迟难以治愈。 还有的老生常谈地说他江郎才尽,灵感枯竭,干脆退圈了…… 很多粉丝不相信,但也有相信的。 这其中的大部分还是持第一种看法,认为退圈也好,远离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咱该拿的奖也拿得差不多了;一部分认为他违背了誓言,说是调整状态,结果是跑路了!粉转黑。 对于余璐来说,这些都无所谓。 她反正一直相信姜铭书还会回来的。 与此同时。 H市。 乔宛在机场等人。 看到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影时,她高兴地挥挥手。 那人向她走来。 他戴着口罩,没戴墨镜,露出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迷蒙的倦意。 姜铭书这次回学校是去领毕业证和学位证的,顺便作好离校登记的。 “这次回来后不走了吗?”乔宛问。 “嗯。” “小谢前年也去B市读大学了,这次过去你们见面了吗?” “见了,我们还一起去爬山了。” 乔宛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爬山好。没事多跟朋友出去转转。” 姜铭书侧过头,将乔宛眼底藏得极深的忧虑一览无余。 自从姜建均走后,乔宛就把他看得很紧,生怕他也出事情。 ——然而对于他而言,她同样如此。 他沉默了一会,接话:“知道了。” 两人结伴往外走去。 “最近你还要抽空去一趟医院啊,别忘了。”她叮嘱。 知道丈夫的那个毛病是有遗传性的,心悸晕厥都算轻了,严重的甚至会猝死后,乔宛就催着儿子每隔一段时间去检查一下,虽然检测结果都很正常,显示的是他的身体很健康。 但她就是存着担心:万一哪天突然发作了怎么办?早发现总归是好的。 姜铭书却是有别的想法。 他想的是,或许这病早就发作过了。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然后身体才会莫名其妙地恢复健康。 ——从谢长宇口中他知道原身那段时间是经常心悸头晕的。 老实说知道原身可能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死亡的,的确让他好受了不少。 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他早就不纠结这些了,自从意外发生后。 因为他对自身的厌弃已经用不着对原身的愧疚来加码了。 若不是在最后一刻意识到乔宛失去他后会难过崩溃,当时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也许早就从天桥的栏杆上躺倒下去了。 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他还是听话地应了声:“哦,好的。” 车子载着他们来到了一处保密做得很好的高档小区。 这是姜铭书新买的房子。 宽敞、明亮,装修得很优雅。 坐在沙发上,乔宛忍不住问起他毕业后的打算。 没想到向来有主见有计划的儿子竟然很干脆地回答: “还没想好。” 她疑惑道:“你现在空下来了,为什么不发歌呢?我看你一直都在写啊。” 姜铭书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 他眨了眨眼:“我写着玩的。” 面对对面之人依旧不解的目光,他身体后倾,靠在沙发上,没有作答。 再写,也写不出原先那种温暖的感觉了。 他怕发新歌吓到粉丝。 没准会跑掉一批呢。 哈哈。 等什么时候他作好和粉丝坦白的决心再说吧。 不过…… 演戏或许是个方向。 沉浸在另一个人的情绪里,是不是就能稍微忘记一点自己的可恶呢?! 第 107 章 内省者 TSG。 【单身狗养殖交流基地(4)】 你滴星爷:【唉!】 沈?:【星爷又在叹气啊!表白失败了?】 你滴星爷:【去你的,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只有恋爱是吧?爷哪次表白失败了?说的什么屁话】 Silence:【确实。你压根就没敢表白过。】 你滴星爷:【……】 沈?:【要我说你还是趁着大学还没毕业赶紧表白吧,不然人家跟小姜儿一样提前飞走了咋办~】 你滴星爷:【这个以后再说!被你们一打岔,我差点忘记我要惆怅啥了】 沈?:【请讲】 你滴星爷:【好,我要开始嚎了……真想把这门课退了重修我这次GPA绝对很难看呜呜(以下省略一千个字)……铭书走了之后,没有卷王的对照组,我倦怠了!我反思!】 Silence:【我们不一样。小姜飞升了我反而感觉更紧迫了】 沈?:【我们不一样。本来他就卷不到我(摆子的微笑)】 你滴星爷:【不过话说回来,他那时间表也不是人能完成的吧?大一时候的已经够夸张了,结果越往后越离谱,跟有鬼在逼他往前跑一样,我都担心他学出啥毛病来,至于吗】 朴星本来就随口吐槽一句,不过回想起好几l次看见这家伙糟蹋自己身体的情景,一下子打开了话口,吐槽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一口气盘点完姜铭书的“罪恶行径”,他还沉浸在畅所欲言的快乐中,没注意到群聊安静了一会,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回复。 Silence:【想提前飞升的人是这样。。。】 沈?:【人各有追求喽,像我只想安安心心地毕业】 姜:【朴星你知道我也在这个群里吗。我是毕业了,不是退群了】 接下来的群聊变成了朴星的大型狡辩现场。 沈立方翻了翻就没眼再看这些拍到马腿上的彩虹屁了,放下手机,在心里无语地骂了朴星一句“粗神经”,活该没发现他暗恋的女生也喜欢他。 沈立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早在大一下的开学之初,他就发现了姜铭书和以往的不同,尽管这个人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是他们可是日夜生活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首先,最直观的一点,姜铭书瘦了很多。绝对超出非减肥之人依靠运动自然掉秤的范畴了。 沈立方刚开始以为可能是他为了什么戏上镜特意又减的重,可是别说拍戏了,他连学校都很少离开,成天流转在各个课题组里,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另外的身份。 只能是别的原因。 沈立方猜测是情绪心理上的。 其次,他渐渐没去出刷了。 曾经他九点多快十点钟会拎着轮滑包出门,回来时带来一阵夜风的凉意。可是开学至今,他出刷的频率越来越低。 问起来就是“精品课已经结业了,没必要经常去练习”。 他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显露出几l分狡黠,仿佛先前频繁出刷只是为了更好地拿到精品课的美育一课分。 沈立方知道他在撒谎。 再就是不发歌这件事。 朴星作为歌迷,多次询问他啥时候发歌,但是都被“学业繁重”搪塞过去了。 可……他觉得这家伙肯定还在写。 多次半夜回寝他能透过玻璃门看见姜铭书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阳台上,把门关紧了,手里拿了块垫板。在黯淡的月光下时而愣神,时而动笔写着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朴星日思夜想的东西。 最后,距离感。 虽然从刚跟他接触,沈立方就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但那不是刻意的,也并非针对他,好像更多只是姜铭书这个人对于靠近他的所有人下意识的隔阂。不重,稍加熟悉便会减弱很多。所以当时他敢厚着脸皮开要一首情歌的玩笑。 然而那次寒假返校后,他身上的距离感变得强烈,变得主观得多,像是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中,而不愿触碰现实了…… 反正一周他们好像就能在晚上看见他。 说句可能不太恰当的话,沈立方还以为他在故意躲着大伙。 总之这家伙疑点颇多。 到后来那条引爆网络的新闻被爆出来后,他才百分之一百确定,绝对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舆论最闹腾的时候,朴星急得天天上网怼人,还在寝室里直接问当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被云淡风轻的一句“路过累了,坐一下休息休息”推了回来。 程愈和自己都知道这就是敷衍的说辞,然而朴星这个傻子因为太相信姜铭书,居然信了,怼黑子的时候就用:“人家腿长,把栏杆当凳子坐……谁让栏杆这么矮的?” 也是匪夷所思,粗神经到了一定境界。 不过没心没肺,活着不累,沈立方倒也没多说什么。 至于打探真相…… 到底是个人隐私,既然人家不乐意说,那他便不会多提,顶多默默关心一下。 况且,他其实有些思路。 ——这货铁定钻哪个牛角尖里去了,估计还不是一般难度的牛角尖。 看了看群里仍然在进行的闹剧,沈立方幽幽叹了口气。 不了解内情,能做些什么呢?又不是对方特亲近的人。 或许朴星这样大大咧咧的表现可能更好。 尽管他是做不到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态度面对他。 可能这也让姜铭书察觉了吧。 沈立方瞥了一眼群聊,话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拐回来了。 你滴星爷:【所以铭书嗷,你飞升之后是不是要复出啦?学业已经不忙了耶】 姜:【嗯。确实有空了】 你滴星爷:【好好好!!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嘎嘎嘎,请狠狠地出专辑,狠狠地 诈尸,吓死那些传你退圈的营销号!以及等你等得望眼欲穿的歌迷(比如我)】 姜:【……】 姜铭书放下手机,继续看书,靳培英的电话正好打了进来。 “《烟火》已经制作好了。你……要用‘似水流年’的账号发吗?” “就用原来的挺好。” 靳培英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表情,但她还是不理解。 “你究竟怎么想的?其实不论你发什么风格的曲子,你的真粉丝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你这几l年的作品,虽然说内核偏伤感一点,走的也是纯音乐的路子,和原本的风格有些不同,但质量真的很不错!你不用担心他们会讨厌你呀。反正我已经被‘诗酒’深深地征服了,每一次听都让人想要落泪。” 她听见电话那头静了几l秒,然后他轻轻说: “可是,他们会知道……至少‘似水流年’不应该是自怨自艾模样的。” “你也知道你这叫自怨自艾!” 靳培英几l乎控制不住自己,她不可抑制地想到那段恐怖的时光,想到那张骇人的照片。 别人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段时间这家伙糟糕的状态。 ——就连姜建均的葬礼都是她操办的。 她努力克制住失态,软和下语气:“铭书,我知道你为你父母的事感到很自责,但这并不是你的错……人生处处是意外,你要是把周围所有人消极的意外全揽到自己身上,那我只能说,你太极端了。” 耳边传来的是对方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但倔强撑着没说话。 “……二年了,你还没想开吗?”靳培英轻轻叹气,转而说起了其他,“我会把《焰火》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的,你好好想想吧。” 姜铭书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到床的一边,自己也转了个身扑到柔软的床里。 新家的床很大,很舒适,但他睡了二年也不习惯。 他还是喜欢原来那张小小的有点硬的床。 他睁着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其实靳姐的话,他都懂。 然而她或许不知道,真正让他这么颓废的不是自责。 而是自罪。 他时常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自己奋斗的目标是什么呢? 曾经他为了“爱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而努力,可那毕竟不是自己本身的愿望。他或许想要守护一些人,但是这也失败了。 千方百计地想要将自己扭曲成温暖的模样,想要抛弃过往的黑暗,但是当负面情绪一上来立马丢盔弃甲,连面上的温和都难以伪装。 这么无能,又缺乏方向感……可笑的命运为什么选择他? 坐在天桥栏杆上时,他的脑中魔怔般回响着一句话: 他的到来,并没有任何有益之处。 ——如果让靳培英知道姜铭书那时候心里想着这玩意,肯定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恨铁不成钢地让他清清脑子里进的水。 “如果能控制住粗鄙的狂喜,就不会有深入骨髓的悲伤。” 如果他未曾因为乔宛他们的温情动容,选择放弃自首,是不是那天的意外就不会发生? 于是,他刻薄地审视着自身,创造了“诗酒”。 “诗酒”的音乐,也能暴露很多。 他不愿让人知晓。 这么想来,彭曼青真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他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面她说的话。 【“内省者,”女人没有移开视线,眼睛也不眨快速地说,仿佛不用思考,原本懒洋洋的语调都变得抑扬顿挫,“而且是有天赋的内省者。这种内省为我们的创作带来无尽的灵感,因为我们总是控制不住去反思自己的一言一行乃至他人的一言一行,从中捕捉欢愉与痛苦的微粒。而代价就是对自身无休止的诘问自首,无法抑制。”】 他躺在床上忽然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彭导最近招不招演员呢。! 第 108 章 《贩卖笑容的男孩》 彭曼青最近并没有筹备下一部戏的打算。 《谁见他死去》虽然落选了斯尼芬最高荣誉金梧桐奖,但当年在国内还是斩获了相当多奖项的,对于旁人来说这个成绩不算差。 但她多少有些不甘。 所以这五年间她又拍了两部电影,可惜每一次都与大奖擦肩而过。 陪跑这么多次,饶是心态好如她都有些气馁。 于是她深刻反思了自身,认为自己应该留出时间自省自察,用心打磨剧本。 正是她“赋闲”在家的时候,她收到了姜铭书的询问消息。 两人是伯乐与千里马的情谊,亦师亦友,因此戏拍完了还有简单的联系,更不要提她还曾多次出言邀请姜铭书来试试她的新电影——可惜那时他忙于筹备《无尽夏》档期对不上,后来又去读书了,完全没有大片的空闲时间留出给拍戏。 那时彭曼青只能很遗憾地启用了其他演员。 她其实挺想整一个“彭导御用男演员”或者“黄金搭档”“慧眼识珠”等称号出来的…… 而现在,当她对拍摄处于倦怠期时对方却有空了。 ……看来缘分不够啊。 不过时间还长,总能一搭的。 ——那时两人都更进步了,没准还能创造什么辉煌呢。 彭导逗乐地想着,发消息说明了情况。 姜铭书表示理解,并且和她聊了许久电影有关的话题。 跟他交流,彭曼青能隐约察觉到对方的变化。 硬要形容的话,原先的他像是一杯刚加了冰球的威士忌,由于酒液的温度稍有降低,酒精刺激被压制,更容易入口了,尽管浓度没太大变化却喝起来心旷神怡,带着令人甘于沉溺的香气;如今的他则像是冰融化入酒水,不仅酒精浓度降低,少了些许沉沦,多了几分清醒,而且过低的温度令人唇舌麻痹,酒水的味道和香气都难以品味,更不可捉摸了。 这种变化不太明晰,似有还无,也就是自诩为他同类的彭曼青能从字里行间读出一一。 她沉思了片刻,打字: 【你会喝酒了?】 那边好似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是如何跳到这儿的,但还是回了个“嗯”。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建议你少喝】 【我知道。其实我就偶尔喝喝,酗酒的新闻是假的】 彭曼青看了他的话,明白他以为自己是信了那些新闻来劝告他的。 不过她没多解释,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最近在思考自身的问题。很多人夸我做得好,说没得奖不是我的问题。我不否认这点。但我还是选择放一放电影事业,来观察观察自己的内心。为什么?因为我对自己要求高得要命。你似乎也是这类人。】 【我一直觉得,只有深入地刨析自身,才能找到不完美的根源,乃至于铲除。可冷酷地审视自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如果没有酒精,在那种级别自 我审视的痛苦中我会抓狂的】 【喝酒的时候,我更容易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更容易反思过去的行为和决策,更容易释放内心情感,更容易产生灵感,更容易去思考深沉的、清醒状态下不想关心的宏大问题……好像我能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脱离躯壳的痛苦】 【听起来百利而无一害啊。然而吧,审视结束、又或者清醒了之后的现实却变得难以令人接受。——这是一个很容易产生自我厌弃的时期,要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错在哪就能改变的,也有一些事情是知道了就难以自欺欺人下去的。这种自我厌弃发展下去,最后会变成什么呢?】 【是麻木。是寡淡。是无聊。又或许是毁灭。】 【所以我劝你少喝酒。】 【姜铭书,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彭曼青本来不想说这么多的。 但不可避免地,她回想起年少时的自己,回想起那段疯狂且迷惘的岁月。 她懒懒散散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揉了揉长发。 算了……好歹是他伯乐不是。 多说点怎么了? 而同她长篇大论的话相对应的,是对面久久的沉默,TSG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始终没有话发出来。 她倒不是想拿着刀逼问人家,也不想显得咄咄逼人,更何况她自己也经历过那个爱钻牛角尖的年纪。只是为人如此,说话多少显得有些尖锐和强势。 见他不好回复,她便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 【我最近虽然没有拍摄计划,但我认识的人有。王安锋,大导演,我看过本子,挺不错的,感兴趣吗?我发你一份,剩下的试镜靠你自己喽。这可是香饽饽。几年不演戏,别出洋相啊】 对面终于回了话。 【谢谢彭导。我努力不出洋相。】 彭曼青轻叹一口气。 …… 听了彭曼青的话,姜铭书再次论证了:她果然嗅觉敏锐。 对于她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实际上是关心的话,他心知肚明,也因此心存感激。 虽然事实上,他喝酒的频率真的不高。 大部分时间,比起用酒精,他更擅长用繁重的事务将自己同那些不可自遏的想法抽离。大学里,他用密集的时间安排充盈自身,现在则选择了演戏。 彭导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是无伤大雅。 善意的话,纵使设想与现实南辕北辙,也是温暖的。 姜铭书查看起彭曼青发来的剧本。 王安锋的名气确实挺大的,是文艺片领域的大拿。 此前他的电影拍得最好的,就是纯洁的美和欲念。 文艺片其实很多都脱离不开性这个主题,但是他却能全篇不露这一字,却处处是这一字,是位用镜头营造氛围感的大师。 明明先前和他搭档的女演员并不全漂亮,可他就能捕捉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将人拍得惊艳到让人呼吸 停滞。 不过他的影片风格却不像彭曼青那样沉重、厚重,反而显得相当诙谐,擅长用轻松而美的画面对自己想要抨击的东西进行讽刺,又能在细枝末节留下发人深省的主题线索,让观众产生既放松又紧绷的观影体验。 这次的剧本名字叫《贩卖笑容的男孩》。 故事的背景是,这是一个压力非常大的社会,所有人几乎都不开心。 而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男主小却自幼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家伙,天真而快乐,非常爱笑,只要有人看到他的笑容就会觉得心情愉悦。 可是自从父母因经济罪入狱、所有财产被没收后,他只能流落街头。 因为没有文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他听信了一个路人的话,做起了他的摄影模特。 而出乎意料地,他灿烂笑着的照片一炮而红。无数摄影师慕名而来,想要拍一张他的笑容;无数粉丝慕名而来,花重金希望他对他们笑一笑。 一时间,他声名鹊起,被誉为“传递快乐的天使”。 然而,当自己的笑变得越来越值钱后,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笑得像以前那样快乐、那样自然了,甚至,在他同意朝合作伙伴带来的、坏事干尽的富豪笑了之后——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为了找回笑容,他做了很多荒唐事,可是最终并没有任何用处,还叫大众觉得他精神失常了,失去了各种追捧和光环…… 听起来挺悲伤的,但是情节却是欢快的。 王安锋采用的是荒诞喜剧的表现方式。 没有详细描写小却是如何失去笑容的,而是设置了非常超现实的情节——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笑不出来了。 大部分情节上并没有改变小却原先的性格,让他始终保持可爱的天真,不受自身处境的负面影响,以一个相对活泼快活的视角看待他的经历。 后期找笑容的部分充满小却的行为艺术,既离谱又搞怪,让人忍俊不禁,产生一种荒诞的感受。 然而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结局小却因为失去了商业价值,被扫地出门,再次流落街头。此时他的处境和一开始一模一样,但更糟的是,经过一大圈,他还失去了宝贵的笑容…… 剧本可以探讨的地方有很多,能发作的切入口也很多。 姜铭书看完后就很想得到小却这个角色。 一个快乐而天真的人…… 跟他截然不同。 他不否认内心对这样的人的向往,但同时他也很怜悯这个角色。 无论如何,他打了电话给靳培英,让她帮自己联系试镜机会。 靳培英的效率值得信赖。一个小时之后她打电话告诉他,王安锋王导男主的选拔不举行线下试镜会,只需要演员发几张笑着的照片就行,重点是要自己真诚地笑,不允许假笑。 一些大导演就是这样,只看眼缘,不在乎演员本身演技如何,甚至巴不得演员是纯天然的素人——演技这种东西他有自信自己调教。 姜铭书不意外。 但要怎么真诚地笑? 他想了半天,去镜子前练习了一阵。 可是没情景、没人设、没心情,平白无故他实在不懂怎么笑了。 索性去相机的内存卡里找。 翻着翻着,他突然发现了几张奇怪的照片——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一看就是别人偷拿他相机拍的,准确来说,胆子那么大的应该就是朴星了。 从这些照片的背景来看,大概是大一的学生节活动现场。 当时他们正站在京剧社摆的摊前面,他被社员拉住哄他体验水袖,盛情难却,他就把相机递给身边的朴星保管。记得程愈讲了个什么冷笑话,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捏着水袖,轻轻掩着唇——竟然被这厮拍了下来。 姜铭书挑剔地看着这几张照片,光影、构图、色调……都很一般,甚至有点手抖。 但就是很生活化,很自然,很——虽然不想让朴星得意——吸引人。 他导出了这几张照片,又挑了几张别的,做成了pdf发给靳培英。! 第 109 章 竞争 王安锋在忙新电影,众所周知。 但总导演事情太多,不可能事事亲历亲为。一般的配角他都让选角导演去做了,唯独全剧的核心人物,主角小却的人选,他要亲自挑选。 照他想来,小却这个人物选角的核心,不在于演员要长得如此如此好看,而在于笑容必须要有感染力、生命力、吸引力,要能让人看一眼就高兴。 在这个逻辑之下,他完全不在意演员本身长相如何——前提是相貌必须要达到上镜标准,不会令观众排斥抗拒。 有人会奇怪,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不天然就更有吸引力吗? 王安锋嗤之以鼻。 他在娱乐圈见多了各色各样的美人,可是真的笑得好看的没几个。 ——那些人的笑,要么自以为“漫不经心”“浮光掠影”,实际上因为经过刻意的算计,在他眼中充满了呆板和机械;要么刻意逢迎、阿谀奉承,伺机为自己寻求利益,油腻而狡诈,丑陋无比;要么过于露骨,将野心和欲求写在脸上,令人见之生厌。 刻薄点讲,这些自诩高颜值的人士笑得都没他中学时期长相普通的那些同学好看,至少同学笑的时候是肆意而不加掩饰的,是充满能量和活力的,是自然而清新的。 当然,他的意思不是说自己中学的同学就能来演小却了。 现实生活中,我们看见有人笑得很欢快会受到感染,不论这人长得如何;然而换到大屏幕上,无情的镜头将人的五官和肢体都放大了数倍,现实中不在意的突兀的小细节也就容易让人注意力偏移了——笑起来有没有鱼尾纹、露齿笑牙齿的整齐程度、鼻孔随着笑意开合的大小、眼睛是否会笑到眯合、脸颊两侧的面部肌肉是否会聚拢……那么如何笑得又好看又自然,也就成了一门技术活,不是光靠五官乱飞的放松式表演法就能演绎得好的。 所以老实说,他对小却这个角色的演员选拔是作足了观看各路表演意味浓重、或者辣眼睛照片的心理准备的。 不过现实还是告诉他,他单纯了。 再一次面无表情地关闭了某位演员发来的精修得他妈都不认识的照片后,王安锋气笑了。 你们小时候写作文不看题目的吗? 我要的是真诚、自然、日常、生命力,不是造作、虚伪、伪日常、克隆人! “都什么歪瓜裂枣……迟早药丸!”他嘟囔着,“快点结束吧,之前那几个也凑活,让他们聚一块面一面……” 话虽这么说,王安锋心里最属意的还是简雍,那个童星出道的著名灵气演员。 简雍的长相虽然很不错,却不算娱乐圈最顶级那挂,但是胜在有一股古典气质,大概跟他在身为国家大剧院的民族舞舞者母亲的教育下成长有关。这股气质,让他笑起来不至于显得千篇一律,也不至于攻击性极强,给人包容而舒适的视觉体验。 不管怎么样,勉强达到了王安锋心中笑得好看的最低标准。 “唉……可是只是勉强 达到要求,怎么够得上小却那种千金难买的笑?” 他忧伤地叹气。 “算了,到时候好好教教吧……咦?” 王安锋有些惊讶地看向下一封邮件的署名。 ……姜铭书。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选。 其实刚立项的时候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娱乐圈中最符合小却外观人设的就是他了。 ——当年T大跨年晚会上的神图太出圈了,就连他喜新厌旧、男神换得比衣服还快的女儿都用那场他笑得明媚肆意的照片作了头像长达三个月…… 不过遗憾的是,听曼青说这位好像忙学业去了,很久没在娱乐圈露面了,王安锋因此没把他放在参考人选中。 没想到…… “是打算复出了么?” 王安锋并没有很多感想,到底素昧平生,只是为自己的电影感到高兴。 他把视线放到发来的照片上。 有几张很明显是抓拍。 少年人的嬉笑怒骂,画中之人笑意清浅而生动,眸中闪动的欣喜,叫略显杂乱的背景瞬间富有无数生活化的意蕴。 还有几张是合照。 一群踩着轮滑鞋的少年少女嘻嘻笑着围作一团,前边几个人手里拉着写有“焰火轮滑社2026-2027学年精品课结业考核圆满落幕”的横幅,后边一堆人拥着被困在人群中央的姜铭书。他脸上尽是无奈而高兴的笑容。 那种感染力,令屏幕这端的人动容,几乎在看到的那一刹那便能叫人鬼使神差地勾起笑、心情愉悦。 王安锋暗叹一声,简雍和那几个候选的人都不需要再考核了。 他爽快地作出了决定。 …… 高加接到王导电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高兴。 简雍落选了? 怎么会这样? 新生代里,还有人会比他更有声望、更有实力、更能演好这个角色的演员吗? 考虑到这次的选拔形式,若不是有黑幕,那就是有一个人的照片非常出彩了。 高加摇摇头,替简雍惋惜。 虽然结果不大可能更改了,但他还是想稍微为自家艺人争一争,说两句好话,再怎么说他和王安锋也算是认识多年了,有些交情。 “王导,您也知道我们小简的能力,他已经演了快二十年戏,经验是非常丰富的,就算形象上略有不足,还是很有把握能把那份气质演出来的……” “欸,高经纪人,我不是不相信简雍能演好,只是确实有更优选择了。”王安锋好脾气地等他说完,语气温和。 “恕我直言,有时候外貌上的更优并不一定代表所有……” 高加还是不甘心。 简雍虽然演技不错,但终究少了含金量比较高的奖项认可。 此次电影是他们瞄上的好机会:大导演、好剧本、大男主、年轻且有一定外貌要求的主角…… 既避免了和功成名 就的大前辈竞争角色,又能借着导演的东风够一够奖项,很不错的配置。 ——谁知道会被截胡? 王安锋听出了他话中对自己决定隐隐的不赞同,纵使有交情也感到些许不爽——他本来就是一个独断的人,被人质疑选择可是忍不了——当即哼了一声,回怼道:“但是照我看,人家演技也不见得就比你手下那位差呀。简雍是从小演戏,经验丰富,但是经验主义同样会影响到他——你就没发现他演戏已经形成一个定式了吗?尽管这定式看着比那些套公式的演员们灵动一点,然而这是一个信号啊,一个演员开始不思进取、墨守成规的信号。” 他的话有些重,不仅是在回击,更是在提醒。 高加哑然,悻悻地挂了电话。 一直在他身边坐着的那人头都没抬地问:“没拿到角色?是谁?” 高加没好气道:“你觉得我会知道?” 他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说:“反正是咱王导心中全方面碾压你的人呢。瞧瞧你,哎呦,年老色衰,抢不过吃青春饭的偶像剧演员;演技瓶颈,斗不过上头那些压着的老泰山。啧啧,你再玩手机玩下去好了,咱学姜铭书退圈去吧。” 捕捉到了什么内容,简雍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你也觉得他退圈了?” 高加叫起来:“大哥喂,你这是抓得什么重点?” 简雍没理他,静静凝视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突然发声:“你说那个抢了我角色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高加一滞,舌头忽然捋不直了一样,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 他有些烦躁地揪了揪头发。 两人的神色都莫名有点古怪。 圈外人不知道,他们圈内人其实门清得很,当年那场沸沸扬扬的“天桥事件”,其实背后掺了许多人的手笔。 有的是嫉恨姜铭书红得快、名气响,有的是因他利益受损、少了蛋糕,有的单纯想看神坛上的人被拽下,有的则是为了爆点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最后是辟谣了,但互联网就是,谎言重复千百遍便成了真…… 对于他良好公众形象的营造,可谓是重重一击。 高加是知道,他们公司锦河,同样参与了这场轰轰烈烈的造谣事件。 那时姜铭书势头正盛,是简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在各个比拼名气的领域都有摩擦,还经常被粉丝拉出来作比较…… 而且输多胜少。 所以他们对公司的行为并未多说什么。 ——袖手旁观甚至默许纵容的他们,也是帮凶。 导致他们现在面对这种可能性时,呈现出了矛盾的观感。 简雍目光复杂。 …… 另一边,得到王导回复的姜铭书正仔细研读着完整版的剧本,在台词边上作批注,神情专注。 他把心神都放在了研究角色上,显得异常平和。 乔宛在门口停留了一会,轻轻开了一道门缝,听见里面传来小声的自语声,确认儿子还安安稳稳地在房间里,这才合上房门悄然离开。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但很快又浮上担忧。 “再过几天,就到……” 她喃喃。 屋内,姜铭书放下剧本,凝望着房门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第 110 章 拍摄 “三二一,a!” …… ▎丹棘无忧的作品《粉丝每天都在催我发新歌》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我的天哪!小却、小却!你要火了!我也要火了!我们上次拍的那组照片已经刷爆了互联网!一个晚上我收到了上百个合作电话!啊!真不敢相信!你真是个小福星!我就知道当初带你过来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没看错你!” 男人面色红润,神色激动,带着喜不自胜的癫狂,望着小却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他供起来,抬手去揽他的肩膀。 对面的小却被他高兴到发狂的表现吓到了,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伸出的手,又回给他一个不带有任何阴霾的笑容: “有人喜欢真是太好了!我第一次给人当模特,没什么经验,其实刚开始还担心达不到秉哥你的要求呢……” 被叫做“秉哥”的男人用力摇头,依旧是用那种狂热的语调说着话: “不不不——小却你做得很好!没有人会做得比你更好啦!不仅是有人喜欢……以后咱们还能赚大钱呢!是真的大钱!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们会发财的!” 男人扶了扶因为说话时面部过于扭曲而有些往下滑的眼镜,眼底闪过对未来畅想的期待之色。 听到秉哥的话,小却露出了一个有点疑惑又有点高兴的笑。 他不明白拍个照片而已,怎么就能赚大钱,也不明白秉哥怎么这么笃定。 但——既然是有人喜欢了,那总归是好事吧? 或许以后等他赚了钱,他就能不再叨扰秉哥,自己住到外边去……秉哥也可以早日过上他想过的快乐生活! 他的手指轻轻搔了一下面颊,好似在肯定自己的想法般咧开嘴笑了。 清爽的装束,配着那笑容,显出了几分傻呆呆的可爱劲,偏偏不令人厌烦,倒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抛却了终日的烦扰与忧愁。 他笑得太纯净了,不掺任何欲念。 既不是刻意的讨好迎合,又不是规制标准的假笑,带着与这个压力社会天然格格不入的强大生命力,像是漆黑的甬道中代表着希望的火烛。 添上明眸皓齿的模样,难怪能收到海量的关注和喜爱。 拍摄外的工作人员也都被演员感染了一般,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赞叹演员简直是完美地将剧本角色复刻在现实生活中了。 要不是知道演员真正的性格,还真容易被骗到呢! 王导专注地掌控着各个镜头,生怕遗漏了任何一帧。那些工作人员小声的议论落到他的耳朵里,让他心情颇为愉悦——夸演员何处何处好,正是变相地夸他会选角! 而剧中。 秉哥凝望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他联想到了那些人给他发的信息。其中有正常一点的,想要为小却再拍一组笑容照片,又或者想要小却去拍广告;也有不太正常的,比如希望小却能笑着陪人一天,薪资按小时算。 这个世界长得好看的人太多了,但是笑容像小却这样有 感染力的不多。 可以说,小却的笑容,就是一种另类的商品! 但是既然是商品,就要讲究标价以及存量。 哪有商品像小却的笑这样,动不动就免费送人几个,还不限量?! 现在有人愿意为小却的一个笑花钱,然而当这笑的所有价值被掏空、人感到厌倦之后,还能风光多久? 所以必须得让小却改一改作风! 男人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大概因为是轻喜剧,此处演员将后来那个下定决心的表情演得非常阴险,看着就不像好人。 王安锋给了特写镜头,目的就是要观众看看——秉哥葫芦里开始卖不好的药了。 “小却……答应秉哥一件事好不好?” 小却奇怪地望过去,眼中是清灵的好奇。 在他的注视下,男人缓缓吐出剩下的话: “以后若不是商业需求,咱别笑了。你,在平时要做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为什么?” “……饥饿营销你懂吗?我们要整一个‘微笑限量’!瞧瞧那些个无用的商品,加了限量就会有闲到发慌的人去买?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个!让顾客产生这种珍惜,抬高你笑容的价值——反正我不会害了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赚更多钱……” 小却的眼睛微微张大,似乎依然不太理解。 不需要生产成本的笑容,也要限量吗? 难道不是想笑就笑了? 笑,也能成为商品吗?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回转,搅得他晕乎乎的。 虽然对这件事有一定的排斥,但他明白一件事:在自己流落街头差点饿死的时候,是秉哥救了自己,允许他住在工作室里。 ——人要会知恩图报。 所以他只是装作思考了片刻,就立马说:“如果是你的要求,没问题!” 声音活泼,像是根本不清楚自己话的含义。 下意识地,他就要扬起一个承诺性的笑,然而很快意识到这样做会违背刚才自己答应的事,于是那抹笑僵在了嘴角,又被他默默地敛起。 这只是一个很细微的表情,是人与人正常相处时不会在意的细节。 所幸电影镜头放大了演员的一举一动,也放大了微表情,这才得以令机器前的王导满意地点点头。 这一幕结束在小却压抑着自己,努力装作冷淡无表情的脸上。 不笑的小却,又是另一种魅力。 王导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世间两种罪恶,你笑是一种,你不笑是另一种。” 对于那人来说,当真合适。 却不是合适小却的——他绝对是笑起来更好看的人。 大抵这合适只能属于姜铭书本人。 “cut!” 场务喊了cut,王导还喜滋滋地在翻看刚刚拍的内容。 结束了拍摄的演员走到他身边。 “王导,”姜铭书礼貌地问了一句好,看向摄影机里回放着的画面,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吗??_[(” 王安锋没急着回他,又看了好几遍,最后看向两个演员。 演秉哥的是老牌演员周炳文,传说中的反派专业户——当然在这部戏中,严格来讲是没有反派的,都只是人性的体现、资本的化身罢了。 王导首先赞扬了周炳文的表现,但指出他可以表现得再夸张一点,看起来越荒唐越好,毕竟秉哥其实是个唯利是图但也缺少阅历的人,天降商机,多少有些把持不住。 然后他又看向自己的主角,摸着下巴思索: “你演得很好。我很满意。但是吧,有个问题——” 姜铭书静静地听着,瞧着不骄不躁,和戏里判若两人。 周炳文好奇地凑过来,想听听什么问题。 在他心中,对方的演技可以说炉火纯青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亲身面对纯洁乐观的小却,恍惚间他也能被那股快活劲打动。有时候看着对方的表演,自己明显入戏更加自如了。 没想到王导要求居然那么高。 而在周围人的目光中,王安锋忽然拍着姜铭书的脑袋,摇了摇头道: “算了,这问题说了你也改不了,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 众人:…… 周炳文抽了抽嘴角,进组有一段时间了,他算是看透王导了——这是一个脾气不怎么样、还喜欢随心所欲做事、你反驳了他的话就会被抓问题抓得很惨的恶趣味神经病。 他至今不会忘记,在拍秉哥向那个无恶不作、拖欠工资的黑心资本家疯狂推销“小却的笑容”这个商品那幕,他仅仅是因为多嘴驳了一句导演要他演得“相当猥琐”的话,就被这货盯上了——那幕拍了好几遍,一版更比一版夸张。 他的荧幕形象是保不住了。 ——但小姜的荧幕生涯才刚开始啊! 宁不知道这样说话给演员造成的压力很大吗? 他带入了一下,有导演说他有问题,又说指出来也改不了……窒息了。 可怜的小姜。 怎么第一部男主的戏就摊上这暴君? 姜铭书听了王导的话,竟然没有接着询问,像是压根没有好奇心,点头微笑一下便去准备下一场了。 你别说,那笑还带着几分小却的痕迹。 ——看来有的人表面上看出入戏都快得要命,实际上不然。 周炳文左看右看,也选择打个招呼离开。 王导则留在原地暗自叹气,不过很快也不纠结了,投入了下一场的拍摄。 …… 《贩卖笑容的男孩》拍摄期间,各种路透消息暗示了姜铭书的复出,这让不少人反应各异。 仍然坚守的粉丝自然觉得自己没放弃是个明智的选择,欢欣雀跃,喜极而泣;而因为等待时间漫长脱粉的人则是面上冷淡,心里却悄悄地升起几分欣慰。 黑粉自不必说,他们抓住他回来拍戏一事,将之作为那套熟悉的江郎才尽论的论据,同时又为他冠上心的骂名:没钱了,回来捞金。 路人则是好奇居多。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受当年的事件,对于姜铭书这个人真实的模样如何毫无头绪。 但总体上,这个消息掀起的风浪远不及他如日中天时动动手指产生的热度。 根本原因——互联网是瞬息万变的。 直接原因——这几年有人不怀好意地渲染他的“退圈论”,压他的热度,显然不愿意看见他回归翻红。 这一切姜铭书都无所谓。 在失却方向后,他对于“喜爱”的执着就下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许偏激的思想: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