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n,但初中生》 落幕 啪。黑暗中亮起一点火光。 黑泽阵点了一根烟。 这个有着罕见银色长发的男人站在拐角,靠着一座被黑暗浸透的老旧祖父钟,衡飚怪风在他背后猛烈地摇晃着落地窗。窗外是暴风雨吞没的海。 嶙峋山麓被风撼动,天倾西北,那人指间稳稳夹着烟,烟丝残躯上生出的一缕灰色静寂笔直地往上飘去。 “当,当,当……” 古铜色的指针重叠,指向了漆黑的天顶,宣告午夜的来临。 黑泽阵,代号Gin(琴酒),是某个跨国组织的卧底。 这座建在海湾尽头悬崖之上的别墅是组织BOSS的秘密居所,从巨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尽是荒野乱石、深壑绝壁,如一座巨大的牢笼,将所有人笼罩在内。 他是被BOSS,也就是那位先生叫来的。 距离他最初加入组织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始终是那位先生最信任的人,但那仅限于那位先生活着的时候。 现在,那位先生要死了。 人总会面临死亡,即使是已经找到长生不老途径的乌丸莲耶也不例外,这位已经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人还是听到了死亡的钟声,并意识到自己终将变为一抔黄土。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接班人。 那就是“波本”。 波本是这个人的代号,他年轻、自信,并且是混血后裔,无论做什么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肆无忌惮又持有分寸,是那位先生最喜欢的那类人。 如果不知道波本其实是日本公安派来的卧底,黑泽阵也会觉得那位先生的选择非常明智。 “波本……” 声音从黑泽阵的喉咙里发出来,像一团抹不开的漆黑的雾。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喊过多少次这个名字。 当初他也以为波本是这片黑暗里孕育出的怪物,天生就该披上乌鸦的色彩,却没想到波本的真实身份是警察,更没想到自己保守秘密到了今天。 如果那位先生选中的接班人不是波本,那黑泽阵多半要犹豫一会儿是先把人做了还是等那位先生死了再把人做了,但既然都是自己人,就没什么好插手的了。 想必,等那位先生真正死亡、那些东西交到波本手里后,这个组织很快就会像大厦倾倒一样走向演出的落幕。 真好。 黑泽阵并未感受到任何留念,只是弹了弹烟灰,想,工作终于可以结束了。等到那之后,他有个旅行的计划…… “Gin。” 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黑泽阵掐灭了手里的烟,将那未成型的计划碾碎,有点不耐烦地看过去。 贝尔摩德,被那位先生宠爱所以肆意妄为的女人——这是黑泽阵对她的评价,这个女人肆意妄为的点主要在花钱上,她虽然并不是二五仔,但胳膊肘总往外拐。 黑泽阵可以对她的通敌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但花钱的事他真的不能忍。 “贝尔摩德,你来干什么?” 黑泽阵记得这时候她应该在那位先生那里,贝尔摩德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不知道她接了什么任务,刚来美国见那位先生的黑泽阵并不清楚她的近况。 美丽的金发女性将食指抵在唇上,嘴角漾起一个愉悦且略带幸灾乐祸的弧度,她压低声音仿佛倾吐甜言蜜语,说出的话却又公事公办: “那位先生找你。” 黑泽阵看了她一眼,扔掉烟,转头走进了那扇紧闭的门。 腐朽的气息在四周弥漫,熏香在燥热的温度下变成让人作呕的味道,昏暗的房间里并没有点几盏灯,或许是那位先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将死的丑态,又或许他们这些人早就习惯了黑暗。 黑暗里还有其他身影,金属的冷光时不时在角落里隐没。那是不会说话的死人、随时可能对任何人开枪的保卫者,如果他们不在的话,黑泽阵多年前就已经让那位先生回归尘土。 他像往常一样停在距离那位先生几步远的地方,没什么心情,声音也算不上尊敬: “BOSS。” “已经二十年了。” 嘶哑的声音在黑暗地余调里响起,那位已经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人这才开口说话,他在黑暗里盯着黑泽阵,就像是在欣赏挂在墙上的一副值得赞叹的油画,而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 自然如此,琴酒对他来说是一把好用的武器,一张可以用来炫耀的牌,唯独不会是一个人。 这个从二十年前就跟随他的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背叛的心思,本来他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组织的事还是复活的事,但是…… 他身上终究有一个巨大的隐患。 “二十年,Gin,”那位先生带着怀念的语气说,“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孩,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我给你的名字。当然,现在的你也还是个孩子。” “……” 虽然前半句是事实,后半句是跟活过一百岁的人对比得出来的事实,但黑泽阵的心已经沉了下来。 他太了解BOSS,也知道这人向来懒得叙述温情;如果只是跟他聊聊那些过去的事,翻开二十年前的老旧相册,那位先生大可不必把他从东京叫到洛杉矶。 所以—— “当初你什么都不记得,是我把你带到这么大,也是我给了你现在的身份、权力、地位……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最害怕的人。但等我死后,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那位先生的语速非常缓慢,他每说几个单词就要停下来,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黑泽阵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位先生叫他来的目的。 落地窗晃动的声音与呼啸的风声着穿过厚重的门扉,钻进这间温暖又满是冷意的房间里,像恶鬼哀嚎,也像人的喊叫,更像终末的交响乐。 黑泽阵问:“您要我死吗?” 只有这一个答案了。 那位先生相信他,却不相信他失去记忆这件事背后的唯一隐患,虽然那位先生自信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压住这件事,但他不打算把这枚炸弹留给他的继承人。 那位先生的语气堪称慈爱,吐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二十年前,我问你是否愿意为我而死,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如果黑泽阵真的是忠心耿耿为那位先生工作的组织成员,或许他现在应该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甚至问BOSS是否是在开玩笑,但身为卧底并且知道继承人也是卧底的黑泽阵只觉得有点可笑,或者说可悲。 安排了这么多,甚至不惜杀死最信任的部下,却只是为一个卧底铺路。不知道那位先生死后会不会后悔。 黑泽阵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跟往常一样冷静,只问:“现在?” 那位先生拉开抽屉,拿出了一样他们都很熟悉的药物。 APTX4869——能够轻而易举置人于死地、并查不出死因的毒药。这还是在黑泽阵的监督之下由那个代号为雪莉的研究员制造出来的东西,没想到最后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想必雪莉知道后一定会笑出来,让她开心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以让你死得轻松点。需要要跟谁告别吗?我为你留了足够的时间。” 那位先生等待着他的答复。 黑泽阵把手放进风衣的口袋,按下了某个本以为永远不会用到的紧急按键,庞大的信息流如雪花一样汇入数据的海洋。他要做的事早就准备妥当。他每一刻都在防备着自己的死亡,却没想到会死在组织即将覆灭的黎明之前。 值得吗?只要再活一段时间,他就可以看到这二十年卧底的成功,看到这个庞大的黑暗帝国被连根拔起。 算了。 如果他不死,那位先生就不会放心把位置交给波本,组织内部的情况无比复杂,希望那个公安来的卧底能自己把事情处理干净。 毕竟当年准备去做卧底的时候,黑泽阵的老师交给他的第一课就是:卧底工作没有回头路,一旦开始,你们的结局就跟罪犯没有区别。你们唯一拥有的,只有炽热的、不会熄灭的心脏。 “没必要。我没有需要告别的人。” 黑泽阵只是碰到了手机就很快拿出来,整个房间里依旧一片寂静,他缓慢地走到了那位先生面前,那小小的药物胶囊就像是一把尖刀横亘在他们之间。 那位先生亲眼看着他吞下了药物,这个一向忠诚的属下死在了他的面前,甚至没有一句怨言。 老乌鸦就要死了,但那只年轻的乌鸦死在他的面前,漆黑的羽毛失去光泽,唯有银发依旧像塞纳河畔的银月,流淌着德彪西的月光。 有人问:“要处理掉吗?” 已经活得太久的老人摇摇头,他叹了口气,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力:“不,给他办个葬礼,就葬在我旁边。” 毕竟,这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最信任的属下,即使是死亡,也可以带进地狱里的孩子。 乌丸莲耶凝视着那只死去的银发乌鸦,许久,才问:“波本来了吗?” “他刚处理完旧金山那边的事,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 这是个阴雨天。 教堂的长椅上放着一束花,白百合和星茉莉上沾了微微的雨。老旧的圣经被翻到希伯来书的某一页,有人用红笔勾画了记号:按着定命,人人都有一死,死后且有审判。 这里正在举办葬礼,属于黑泽阵、不,属于琴酒的葬礼。 琴酒的葬礼举办得悄无声息,没有一个熟人到场,只有受雇佣的队伍沉默地走完了全部流程,仿佛上演在箱庭里的无趣人偶戏。 他活着的时候无人知晓,只有黑暗里的同类畏惧他的冷酷和疯狂;他死的时候反而安逸从容,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人。 贝尔摩德打着伞,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接近,就离开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无琴酒。 黑色高跟鞋踏出雨幕,在地面上踩出一圈涟漪。她走出教堂,跟一个穿着神职人员衣服的少年擦肩而过,两个人撞了一下,贝尔摩德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短发的少年,却又毫无头绪。 或许是来时见过,又或许是琴酒的死亡让她有点感慨,毕竟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同事终于也迎来了他的葬礼。不过,就算他活着也不会高兴—— 毕竟,这场“游戏”就要结束了。 寒鸦自雨中折翼1 有的人已经死了,但他真的还活着。 不但活着,还变小了。 黑泽阵望向镜子,镜子里的银发少年也用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回望他。他记得,那是属于十三四岁的黑泽阵的脸。 几分钟前他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残存的记忆里还是毒药烧熔骨血、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他明明应该死在洛杉矶那座悬崖上的别墅里,现在却出现在了—— 东京。 湿蒙蒙的雨将窗外的街道染成色调暗灰的油画,绚丽的霓虹倒映在水洼里,拼凑成让人安心的片假名;几只麻雀落到街对面酒吧的屋檐上,远处被繁华都市掩住大半的东京塔露出熟悉的一角。 他没死。 黑泽阵可不觉得BOSS会良心发现留他一命,毕竟乌丸莲耶自己都要死了,应该是有人把他从洛杉矶带了回来。他挽起大号儿童睡衣的衣袖,看到上面纵横交错的陈旧疤痕,确定这副身体就是他自己的。 也就是说,他身体的骨骼、肌肉、毛发全部退化到了少年时期,大脑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这是连科幻里都不敢写的情节,不过类似的情况黑泽阵还真见过。 那还是在三年前—— “咔。” 钥匙插进锁孔的细微声音传入耳中,黑泽阵从醒来开始就没有放松警惕,墨绿色的眼睛瞬间扫向了紧闭的房间门。 他听到来人转动钥匙、开门,走到玄关,脱鞋,放下东西,往他所在的房间走来。 是谁? 把他带回来的人? 黑泽阵已经做好了开门的瞬间就制服对方的准备,却没想到那人礼貌地敲了敲门,问:“黑泽,你醒了吗?” 知道他的真名。相当耳熟的声音。 黑泽阵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刚才闪电般抄起来准备往人头上砸的椅子放回原位,才小心地拉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年,十七岁左右,有双漂亮的雾蓝色眼睛,穿了高中的学生制服,胸前的铭牌上写着“真行寺学校高中部_黑泽景光”。 “是你啊。” 黑泽阵终于把门打开,说。 站在门外的是他的熟人,原本叫做诸伏景光的高中生,也就是黑泽阵方才所想的“三年前的事”里的主角。 诸伏景光,代号“苏格兰威士忌”,是日本警方派到组织里的卧底——这点跟波本一致。三年前,苏格兰因为卧底的身份暴露而自杀,黑泽阵去看尸体的时候发现他还没死透,就本着早点结束同行痛苦的想法给苏格兰喂了颗ATPX4869。 他本来想把苏格兰埋了,但刚打了个电话,回头就看到被他扔在那很久的苏格兰变成了十几岁的小孩。 好消息,致命伤没了,人活了; 坏消息,他失忆了。 黑泽阵又不是警察,联络不到苏格兰的上级,就把小苏格兰送去读初中了,等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自己识趣地走人。 于是三年过去了,苏格兰他……他拿到了网球全国大赛的冠军,然后升学进了高中。 对此黑泽阵不做评价。 现在同样的情况在他身上再现,很难不让人怀疑APTX4869作为毒药徒有虚名,起死回生倒是一把好手。当然也不完全一样,毕竟黑泽阵没失忆,也不可能被人骗去读初中。 他坐在沙发上,环顾会客室里熟悉的陈设,才发现方才的房间是他从没关注过的客房。自从把诸伏景光扔在这里,他来去匆匆,哪有时间注意这些。 “现在是什么时候?” “4月2日。” 距离他在洛杉矶“死亡”的那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诸伏景光到底是怎么单枪匹马把他从组织手里抢回来的?靠魔法? 银发少年蹙起眉,敲了敲沙发的边缘,习惯了做大哥的黑泽阵没有半点如今身为小孩的自觉,用颇具威严的语气问: “你把我从洛杉矶带回来的?我跟你说过不要靠近组织吧。” 在见面的“第一天”、发现苏格兰彻底失忆的时候,他就清楚地跟这人说过:有个相当危险的组织在寻找你的下落,不要乱跑,少管闲事。 结果他一个没注意,人就跑到美国去了? 诸伏景光的目光在儿童睡衣上停了片刻。 他很想说黑泽你这样说话没有任何威慑力,但还是把即将出口的音节咽了回去,说: “酒井叔告诉了我你的死讯,当时我正好在洛杉矶,就去找你了,结果发现教堂里压根没人,你又还活着,我就把你从棺材里刨出来了。” 酒井是个情报商,也做别的生意,就住在街对面,当初“黑泽景光”的身份就是他帮忙做的。 “没人?” 黑泽阵有点不解。 虽然他一向懒得跟人交好,但人缘也没差到这种地步吧?除了被他提前通知过不要去的伏特加,真就没人来参加他的葬礼?贝尔摩德不是说一定会去吗?啧,贝尔摩德。 还是说波本上任BOSS后就大开杀戒,已经把能去参加葬礼的人都给杀了……波本不像这么勤快的人啊。 “我准备走的时候有人来了,”诸伏景光补充道,“教堂到处被泼了汽油,他们带走棺材后点了火,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背着你逃出来的。” 他找出当时的新闻。被烧毁的教堂位置偏远,只有寥寥无几的报道,和一张教堂已经被烧成焦黑的照片。 死去的乌鸦、无人的葬礼、烧毁的教堂…… 终结的交响乐终于被奏响,一个早就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幽灵的故事迎来了落幕。当然,前提是他真的死了。 黑泽阵在心里低笑。 他没有继续追问,毕竟「现在的」诸伏景光对组织没什么了解,也不适合掺和到这些事里来。关于组织的现状,还得找其他人。 他换了个话题:“你去洛杉矶做什么?”组织的人都在那边,你确定你不是去自投罗网的? 这回轮到诸伏景光有点错愕了。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争辩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有比赛啊。” “什么比赛?” 黑泽阵哪里记得这种事。他甚至没看诸伏景光给他发来的消息,只通知了几句就彻底扔掉了原本的手机。 面对那双理直气壮地写着“我没看”的墨绿色眼睛,诸伏景光站起来,从柜子上拿了几张报纸,展开在黑泽阵面前:“青少年网球交流赛。” 报纸头条是这样的: 《日本高中生赴美参加网球比赛,打出时速229千米的网球,成功击溃千米外的狙击手破获奇案!》 《网球少年的传奇事迹!对犯罪有出乎意料的敏锐直觉!侦探界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网球侦探?只靠推理的侦探们早就过时了,现在是谈笑间制服犯人的新时代!》 上面还有诸伏景光不想露脸所以拍的背影照片。看得出来,这背影照片拍得也很勉强。 黑泽阵沉默了。 他真想找波本来看看跟他同为警察卧底的苏格兰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可惜找不得。 他为这来之不易的乐子从指间流走而叹气,按照记忆里的位置伸手去拿抽屉里的烟,却被诸伏景光一把按下,两个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黑泽阵用深潭般的墨绿色眼睛冷冷地看过去,但诸伏景光不为所动,拉开抽屉找出一张诊断书: “医生说你这段时间禁止抽烟。” “哪来的医生?” “从美国回来后你一直在发烧,我就委托酒井叔帮你做了个新的身份,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你的身体很不健康,青少年不应该抽烟喝酒。” “……” 但他是成年人。起码曾经是。还有,诸伏景光自己都是他重新带大的,到底哪来的底气管他? 黑泽阵抬眼,看诸伏景光还有话要说的模样,就开口道:“还有什么,一块说了。” 诸伏景光十指交叉,笑意纯然:“你的新身份是我从乡下来的弟弟小阵,刚转到附近学校的初中部读书,学校明天开学,所以去上学吧,黑泽!” 黑泽阵:“……” 这像是在开玩笑。 很久,他看了眼日历,四月二日,问:迟来的愚人节玩笑? 诸伏景光回答:学校四月三日开学,我们明天就得去报道了。 呵。 上学?他又没失忆。黑泽阵站起来,往外走去。 …… 街对面的酒吧就是情报贩子的家。 不过情报贩子本人出去旅游了,黑泽阵就拿了诸伏景光的钥匙打开门,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这里主人特别好用的电脑。 他需要确认组织的情报,但很可惜,在“琴酒”已死、他又不想暴露身份自找麻烦的情况下,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他当时以为会死,就截断了所有的后路,就连能调用的钱都匿名捐给了孤儿院,哪知道他竟然活下来了。 诸伏景光递过来一杯咖啡,坐在了他旁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问:“不能联系你那个机构的人?” “死人怎么联系上?”黑泽阵头也不回地接过,有点头疼地回答,“我临死前一键通知了能信得过的所有人,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再联系他们的只能是假冒者。” “那你现在是在?” “手机号、社交账号、邮箱地址……就连组织的内部系统也不是牢不可破,你看不懂就别看了。” “组织的人会在社交账号上发布重要的情报?” “不会,但像‘迟早倒闭的混蛋公司终于换了董事长’、‘老板养的到处咬人的狗终于死了’这种话还是会有的。” 诸伏景光迟疑地停顿了一会儿,才问:“你刚才没在自黑吧?” 黑泽阵没什么语气地回答:“有。” 银发少年动作流畅地敲打着键盘,就像某种千锤百炼的艺术一般,一行行代码飞快地滚动,被调取出来的窗口占满了四个屏幕。 深夜的酒吧静得可怕。 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挂着CLOSE木牌的街角老店自然不会有人打扰,光影模糊的玻璃就像是被水打湿的水彩画,变成了陈旧斑驳的色块。 吧台灯照亮了昏暗的一角,两个少年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敲打键盘的声音与外面的雨声密密地响在一起。 忽然,黑泽阵的手停下了。 他正在查看自己身为琴酒时用过的手机号码,被列出来的是他死后才发来的消息。除了伏特加的告别、贝尔摩德的问候和一些无关紧要的讯息外,还有两条相当扎眼的短信。 -我知道你还活着。 -我一定会找到你。Gin。 他盯着屏幕静止不动的时间太长,诸伏景光都凑过来看了一眼,问他这是谁发来的。 黑泽阵关掉界面,靠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抿了口已经凉掉的咖啡:“推销保险的。” 寒鸦自雨中折翼2 黑泽阵记得那串号码。 事实上组织里每个人的号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某些已经死去的成员的。那串号码属于波本——一个卧底,一个公安警察,一个即将上任或者说已经上任的BOSS。 对波本怀疑他还活着这件事,黑泽阵并不意外,毕竟倘若将他们换在不同的位置,没有亲眼看到“琴酒”死亡的他也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日本人在这方面较真得可怕。 不过这些事暂时没有跟诸伏景光说的必要,毕竟现在还不是可以开香槟的时候,起码要等到确认组织彻底消失后…… 那也用不到他来说,黑泽阵打算直接把诸伏景光送回警察那边,让该头疼的人去头疼。 他放下咖啡杯,意识到身边的人正在盯着他看,就转过头去,从那双雾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疑惑。 “美国卖保险的?”诸伏景光问。 “对,”黑泽阵低头去看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漫不经心道,“美国一个黑保险公司,如果你不买他们的保险,就算人死了他们也会继续打电话。这家公司的推销员都长得不错,特别擅长使用甜言蜜语让人跌入他们的陷阱。” 其实不是美国保险公司,是日本公安。 黑泽阵并不打算解释这种可能牵扯出更多问题的东西,而且难得开个玩笑他也会觉得有趣,只是不会跟任何人说明。 诸伏景光听了就更不明白了:“他们的保险都卖到组织里去了?” 黑泽阵就回答:“因为那家保险公司在组织里有卧底。” “……” “英国的家政公司也在组织里安插了卧底,还承包了组织的家政工作,BOSS都对他们的家政服务很满意,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黑泽阵提前预判,把诸伏景光即将问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没说所谓的家政公司是指FBI。 当然他没有说谎,因为在那个代号为“黑麦威士忌”的卧底离开组织前,据点的地确实都是勤劳的黑麦扫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卧底。 诸伏景光几次欲言,很久才说:“你不如告诉我谁还没有往这个组织里派过卧底?” 此时的黑泽阵已经重新投入到他筛选情报的工作中去了。 听到这句话,银发少年随口回答:“日本国会和殡仪馆吧,都是组织往他们里面插人。” …… 次日清晨。 持续整整一夜的工作并没有让黑泽阵的动作有丝毫迟滞,他终于腾出手来点了根烟,对着眼前屏幕上被整合出来的内容出神。 -那位先生死了,波本当上了BOSS。 -琴酒确认死亡。 整个组织一切都风平浪静,但就算是黑泽阵、不,琴酒看到这里的时候也不免扬起了嘲讽的笑。 公安警察真的当上了组织的首领,那么这个叫做乌丸集团的组织也就距离彻底崩塌不远了。按公安那些人的办事效率,最多两个月,这个组织就会彻底变成历史。 “别让我失望啊,波本。” 黑泽阵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某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畅快和期待,将那个早已念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名字在舌尖反复磋磨了几遍才说出,心情如同晴日扫开阴霾。 他从抽屉里找到打火机,点了根烟,继续往下翻。 但他还没看两页,手里的烟就被人拿走了。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诸伏景光已经醒了,他打了个哈欠,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然后揉了揉眼睛,说:“早上好,黑泽,我们该去上学了。” 时间是完美的八点钟。 垃圾桶里湿漉漉的,那根烟很快就彻底熄灭了。黑泽阵盯着烟看了半晌,才转回去看诸伏景光。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上学?” 诸伏景光好像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但黑泽,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其实没上过学吧?” “……” 现在沉默的轮到黑泽阵了。 他确实没读过中学。别误会,他只是没读过通常意义上的中学,而是从更为特殊的学校里毕业。 那里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只有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和窗外枯萎的老树、密不透风的围墙以及一张张已经成为黑白相框的熟悉的脸。 他从童年到少年都在那里度过,和他的同伴一样自开始就把生命的筹码全部放在了卧底事业的天平上,哪怕谁都知道这场征途将永无尽头直至死亡。 “没这个必要,”黑泽阵把那些回忆从脑海里删除,说,“学历这种东西要多少就有多少,我也没有跟小孩打交道的打算,但你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时间指向八点零五分。 诸伏景光走的时候看起来相当遗憾,但还是放弃了强行把人带去学校的打算,毕竟他很清楚黑泽阵的战斗力,就算对方已经变回小孩子他也没什么把握。 他还不想在开学的第一天进医院,同学问起来的时候还得说“我弟弟小阵不想去学校就把我打进了医院”。 “我帮你跟老师请假,明天一定要来啊。” “……” 风铃一响,酒吧的门被轻轻关上,外面的喧嚣和雨过天晴的灿烂阳光偷偷潜入,又在下一秒消失无踪。 黑泽阵对着门口看了几秒钟,才转回去,继续他的工作。 “烦人的小鬼。” 他打算先把这些东西看完再去休息。 筛选情报的程序是他昨晚上临时设计的,并不算完善,为了不错过重要内容难免会出现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比如说: -基安蒂大醉一场,拉着科恩去琴酒的坟头献花,并阴暗地发只有琴酒才能看到的社交内容,说她怀疑琴酒的死就是因为波本对那位先生吹耳旁风。 -贝尔摩德自那次在洛杉矶现身后又消失了,临走前自称要去拍电影,暂时没时间。 -雪莉在私人INS上连发十五条消息来骂某个不知名死者。 -波本自上任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据说一直在加班查财务,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连夜给贝尔摩德打电话,贝尔摩德拒接了。 -伏特加失踪了。 黑泽阵看着看着就笑出来,等翻了几页看到伏特加失踪的时候还是略微沉默了。 伏特加是他在组织里的同事、同伴、副手,是计算机方面的人才。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只需要伏特加帮忙开车,偶尔会用在掩盖痕迹和找人方面,但相比起组织里的其他人,伏特加对“琴酒”来说确实有些不同。 毕竟他们已经搭档了起码十年了。 黑泽阵还记得一个星期前,他离开东京的时候,特地跟伏特加说过不要去洛杉矶,就等他回来,如果他回不来,那就换个人追随,跟往常一样。 伏特加,你是怎么回事? 他重新点了根烟,以伏特加为关键词筛选了内容,从蛛丝马迹里找到关于伏特加的情报: -从琴酒死后就忽然消失;没接任何人的电话;基安蒂表示她那天看到伏特加买了一堆杜松子酒(Gin)回去,还跟伏特加要了两瓶; -新BOSS波本就此事询问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朗姆信誓旦旦地说伏特加一定会背叛组织。 黑泽阵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删掉了所有文件,清理了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才把自己推离吧台边。 酒柜在那一刻缓缓移动,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正在运作的电脑被隐藏在了摆满酒的柜子后面。顺便一提,这上面摆放的所有酒瓶都是用胶水粘好的。 风把酒吧的门吹开一条缝,耀目的金色阳光顺着缝隙溜进来,在地面上熔出一道明亮的金线。 银发少年靠在吧台上,手里的烟被那道光慢慢烧成灰烬。 事实上,他并不打算跟组织的任何人联络,包括伏特加。这件事从他确认自己还活着、并且变成小孩的时候就决定了。 黑泽阵有个旅行的计划。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可能有二十年那么久,他就想出去走走,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离开东京,随便去哪里都好。 他没什么追求浪漫的想法,更不打算去人多的地方,他要走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里的所有人和事他都已经看腻了。 “啧。” 黑泽阵想把烟放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那根烟已经被阳光偷走,彻底燃尽了。 他重新打开电脑,将自己的手机号连接到上面,然后拨通了伏特加的电话。 第一遍没打通。 第二遍,对面接了。 伏特加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我是……”黑泽阵压低了声音,好让自己听起来更像是以前的琴酒,“是我。” 那边沉默了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等到黑泽阵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伏特加忽然提高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大哥已经死了!别用他的声音说话!我知道你不是他!” 那语气像是醉酒的人在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呐喊。 黑泽阵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起码现在电话对面的人是伏特加;他换了只手拿手机,用现在的声音说: “我确实不是‘琴酒’,我是来提醒你的——组织在怀疑你了,别给琴酒找麻烦。” 现在他的已经不是琴酒,而是黑泽阵,如非必要他不会再用到“琴酒”这个名字。 至于伏特加…… 毫无疑问,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引起怀疑,恰巧朗姆跟琴酒相当不对付,如今琴酒死了,伏特加又是琴酒的“跟班”,朗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组织已经在毁灭的边缘,但黑泽阵还不想看到自己的同事死在那之前。 伏特加质问他:“你知道什么?” 黑泽阵回答道:“比你想的还要多。” 他挂断了电话。 他本来想再去拿根烟的,但不知为何,抬起来的手又放下了。 黑泽阵从酒吧的抽屉里找到备用手机,放进儿童睡衣的口袋里,推开门,迎着一地灿烂的阳光走了出去。 …… 黄昏。 黑泽阵终于睡醒了。他听到外面有争执的声音,就下床,拎上玄关沉重的衣帽架,打开了黑泽家的门。 外面诸伏景光正在说:“冲矢老师,真的没必要过来的!小阵他就是打网球扭伤了脚,所以才没去学校的。” 站在另一侧的戴眼镜的年轻男人笑眯眯地回答:“关心学生也是我的工作……” 他们正说着,门开了,据说扭伤脚在家的黑泽同学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根很像凶器的金属衣帽架,并且穿着……毛绒绒的儿童睡衣。 冲矢老师慢慢眯大了眼睛。 寒鸦自雨中折翼3 一间会客室,三个人,两杯茶,一根衣帽架。 没去上学的银发学生和特地来探望的老师坐在沙发上,整个家里的气氛凝滞到诡异的程度。 诸伏景光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荞麦茶,然后对老师说:“冲矢老师,这就是我弟弟小阵,他刚从乡下来,还没适应城里的生活,我老家那边经常有熊袭击人,所以他开门的时候都特别小心。” 差点变成凶器的衣帽架很有话说。 冲矢老师点点头表示理解。 诸伏景光又对黑泽阵说:“小阵,这是一年C班的代理班主任冲矢老师,原本的五十岚老师出车祸住院请假了,你们的英文课也暂时由冲矢老师来教。” 黑泽阵面无表情,他表示很不理解。 首先,他眼前的这个粉毛,自称叫做“冲矢昴”的男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特别、特别熟悉。 尤其是在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对上视线(-_-和_)的时候,黑泽阵就很想抄起手里的衣帽架给他一下,可惜被诸伏景光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其次,黑泽阵昨晚特地查了那所学校的教师名单,他记忆力很好,确定里面没有冲矢昴这个名字。 所以这人是打哪来的?要不还是灭口吧?黑泽阵想,反正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既然被他看到了,不如先下手为…… “小阵!” 诸伏景光的声音打断了黑泽阵下黑手的想法。 黑泽阵对上诸伏景光的视线,发现他眼里写满了“这是咱们家啊你不会想在这里杀人灭口吧”,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诸伏景光放下心来,继续说:“冲矢老师是听说你扭伤脚才特地来看你的,别老是板着一张脸啦,老师不是坏人。” 黑泽阵:他可能不是坏人,但我是。 “其实我是顺路过来的,”冲矢昴接过了话题,笑了笑,用特别温柔的成年人语气说,“因为五十岚老师就在附近的医院,我打算放学后去探望他,跟他说说班里的情况。” 黑泽阵:这个老师竟然还活着,顺手做掉不是更省事吗? 他听诸伏景光和冲矢昴两个人聊,忽然问了句:“五十岚老师这个学期都不会回来了吗?” 冲矢昴一直在注意他这边,也没有怎么掩饰,听到这个问题就笑眯眯地说:“会回来的,五十岚老师是轻微骨折,一个月左右就能出院了。我只是被临时拉来的代课老师,其实本人是还没毕业的研究生,还要回去写论文呢。” 研究生? 黑泽阵又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直觉告诉他这个粉毛绝对不可信,刚好他的做法向来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但他还没想好在哪里动手,就听到诸伏景光说: “放心吧,冲矢老师,我们家小阵肯定会去上学的,我已经给他报名网球部了!” 黑泽阵:?? 等粉毛老师离开后,黑泽阵关上门,确定家里没有被安装崭新的窃听装置,回头就看到诸伏景光正紧急把家里的衣帽架(凶器)收起来,扔进垃圾桶准备待会拿出去扔了。 黑泽阵就看着他收拾,说:“我们搬走吧。” 诸伏景光抬起头来,问:“为什么?冲矢老师有问题?” 有,当然有,他肯定有大问题。 黑泽阵坐回到沙发上,非常肯定地说:“我应该认识他,因为我认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非常合理的推断。 蓝眼睛的高中生无辜地看着他。 “你除外。”黑泽阵啧了一声,“他没在学校的教师名单上,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合。” 诸伏景光把沉重的垃圾桶挪到一边,坐回到沙发上,说: “你肯定是想多了,回来的路上我问过冲矢老师,他说他是去探望五十岚老师的时候被拜托了这件事,学校暂时没有空缺的英文老师,有两位怀孕、一位辞职,还有一位在爆炸事故里丧生,校长也很苦恼。 “所以五十岚老师向校长推荐了他,刚好冲矢老师参与过教师资格准入考试,跟校长确认过后就来暂时填补空缺了。至于名单里没有他,可能是因为手续还没办完吧?” 很合理。 但黑泽阵并不在乎这些表面上的合理,他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没必要事事都讲究个证据和流程。 他站起来,说没必要,我们现在就走,如果那个粉毛眯眯眼是组织的人,晚点我们就走不了了。 “但黑泽你不是说组织就要完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组织要死了,里面的疯子可没有。” 黑泽阵嗤笑。 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组织成员、警察、侦探、间谍,还是什么东西,黑泽阵都不想掉以轻心。 诸伏景光的语气有点低落:“我们忽然消失也会引起怀疑吧,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黑泽阵从垃圾桶里把衣帽架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说:“有,趁他现在还没走远,我去灭口还来得及。” “快住手!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 …… 门外。 冲矢昴走出黑泽家,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一座旧式公寓楼,“三本漆(さんぼんうるし)公寓”的牌子牢牢地钉在楼道口,楼下是几家小店,整个公寓都没有几户人。 据说这里本来是打算拆了建百货商场的,但投资人被卷入凶杀案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当然,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冲矢昴,真名赤井秀一,曾用代号“黑麦威士忌”,就是在组织里扫地被归入英国家政公司的那一位FBI卧底。在黑泽阵的印象里,他应该是个头戴针织帽、天天点着根烟的长发男人,现在的粉毛研究生形象当然是他的伪装。 事实上他刚回到日本没多久,毕竟他清楚波本的卧底身份,而“日本公安当上组织BOSS”这乐子实在是太大,他去美国围观了,还跟波本打了照面,结果就是波本恼羞成怒找人“追杀”他。 现在日本公安在美国,美国FBI在日本,赤井秀一表示组织都要完了,就让波本开心一下吧。 他回到东京。 东京可以说就是乌丸集团的巢穴,组织在这里的活动相当频繁,就在几天前,某位名侦探找到了组织的某个线头,赤井秀一也就到附近帮忙调查,但暂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他回忆自己过去十几年里跟组织的纠葛,就在酒吧买了两瓶苏格兰威士忌,祭奠那位死在三年前的代号为苏格兰的同事。 刚走出酒吧,他就在菜市场看到了一位长得很像苏格兰的少年。 说实话,那已经不叫像了,如果不是年龄稍微小一点,他就要怀疑那是苏格兰本人。 本着已经有某位小侦探年龄缩水的先例,赤井秀一谨慎地调查了这位“小苏格兰”,发现他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又发现他有个弟弟要读初中,就通过FBI的渠道进入了这所学校,成为了他弟弟的老师。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位“黑泽景光”除了长得像之外跟他那个阴暗冷酷的前同事苏格兰的关系不大,就放下心来,准备再观察一段时间就离开。 正好波本打三人电话通知他琴酒和BOSS都死了,起码明面上是,赤井秀一就买了两瓶琴酒回去庆祝。 庆祝完的第二天,他在黑泽家里见到了一只小琴酒。 “……” 说实话,只有小苏格兰那还能说是巧合,这里还有个小琴酒,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APTX4869确实有不致死、且让人返老还童的可能,但那个概率非常非常非常小,赤井秀一到现在就没见过几个活下来的,现在告诉他琴酒和苏格兰都变小了? 绝不可能! 赤井秀一回忆起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的银发少年的眼神,那绝对是想杀人的眼神,而且那个“黑泽阵”手里拿的东西一下就能把人敲成脑震荡吧?! 果然,黑泽家有问题。 粉毛老师推了推眼镜,拿出手机,本打算给波本发“琴酒可能还没死”,想了想又顿住。还是先调查一下再说吧,波本现在肯定不想看到他的消息。 反正明天小琴酒就会去上学,到时候再看看也不迟。 他转身隐入黄昏。 …… 第二天,小琴酒没去上学。 第三天,小琴酒没去上学。 第四天,小琴酒还是没去上学。 就在冲矢老师再也忍不住的时候,他得到了来自小苏格兰的解释,小苏格兰非常抱歉地对他说: “不好意思,老师,其实小阵有自闭症,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一直待在乡下,但他很喜欢网球,这几天我打算让他去网球场先跟其他人接触一下,下周一定会来上课的。” 冲矢老师表示理解,还说:“我不擅长网球,但我有个当网球教练的朋友,我可以跟他学一下来跟阵君交流。” 嗯,他确实认识某个网球教练,不过不用那家伙,他自己就对网球略知一二。 诸伏景光感慨地说:“冲矢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他们本来是要走的。 但几天前,在诸伏景光的坚持下,黑泽阵决定先通过各种渠道查查这个“冲矢昴”到底是不是组织的人,再决定要不要走。 虽然搞清楚这个人是哪来的没那么简单,但只想确定他是否跟组织有关系,倒是比较容易。 结果是这样的: -冲矢昴是东都大学的工科研究生,网站上能检索出他过往的论文,写得还很不错。 -好像很喜欢小朋友。 -经常倒霉地出现在案发现场。 -一个星期前他去了美国,据说是去探望亲戚。(高亮) -五十岚老师在这之前没有姓冲矢的朋友。 黑泽阵看完发来的邮件,去拿衣帽架的手蠢蠢欲动。 诸伏景光赶紧把垃圾桶护在身后:“虽然他也去了美国,但你委托的人不是说他应该不是组织的人吗?说不定他只是跟组织有关系而已!” “没关系,他确实不是组织的人,起码现在不是。” 黑泽阵并没有反驳这个说法,而是找出了一盒烟,慢悠悠地说。 “为什么?” “波本让所有代号成员都待在洛杉矶,如果他是组织的人,是不会这么快回来的。”除了从来不听指挥的贝尔摩德。 “原来如此。那我们……” “但这不代表我们就安全了,所以我们还是走吧。组织里的卧底也各自有立场,不见得会把我们当同类。” “可黑泽——我还有比赛啊——” “……” 黑泽阵叼着烟,准备拿打火机的时候却忽然顿住,缓慢地低头去看烟盒里的饼干。 诸伏景光假装没看到黑泽阵拿着的手指饼干,认真地分析:“如果冲矢老师是组织的人,那他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应该就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了,但他这段时间都在教课,说明起码他背后的势力暂时不会对我们下手。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吧?” “……” “我觉得他们暂时只是对我们有点怀疑,并没有恶意,如果我们消失了,才会引起大范围的追查吧?” “……” “黑泽?” 诸伏景光说了半天没人回答,他低下头,看坐在椅子上的银发少年正拽着大号儿童睡衣的袖子。 片刻后,黑泽抬起头来,问:“我想问很久了,这睡衣是哪来的?” 带着小熊耳朵的、毛绒绒的白色儿童睡衣?他怎么不记得诸伏景光家里有这种东西? 诸伏景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对了,总不能让你一直穿这个,我初中时候的衣服不在这里,我们出去给你买衣服吧!” “别岔开话题。” “附近就有一家商场,距离这里不远,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刚好你明天要上学,对了我真的给你报了网球部,我们可以——等等、别拿那个衣帽架!别拿!” 当天晚上,诸伏景光就把家里的衣帽架给扔了,换了个很轻的塑料款。 然后他们决定第二天出门去买衣服,顺便把冲矢老师给鸽了。 寒鸦自雨中折翼4 那天诸伏景光和黑泽阵去附近的商场买衣服,碰到了诸伏景光的几个同学,他们听说了“小阵从乡下来的时候遇到了火车劫持事故,行李还被犯人给扔了”的悲惨遭遇,就叽叽喳喳地凑上来一起给景光的弟弟买衣服。 对此黑泽阵表示你们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但那群叽叽喳喳的高中生是这么说的:“所以部长竟然还有个弟弟,小阵还是白头发,好可爱啊!” 黑泽阵:…… 诸伏景光就压低声音,对好奇的部员们说:“小阵跟我是同母异父的弟弟啦,他父亲就是银发的。” 于是网球部的部员们都会意地点点头,默契地没有继续提这个话题,看黑泽阵的表情变得更加怜爱起来。 被怜爱的对象忍住把他们丢出去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自己去买衣服,专门找那种黑色的、深色的不起眼的衣服,款式不是简单的外套就是风衣,把一群高中生晾在一边,完全不参考这群小鸟们的意见。 就在他拎着衣服准备走的时候,黑泽阵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栗色。 雪莉? 准确来说,是个只到他腿高的雪莉。对,就是那个连刷15条INS痛骂他的组织研究员(注:已叛逃)的缩小版。 他跟代号为“雪莉”、真名为宫野志保的研究员关系还不错,主要是看在她父母的份上能照顾一下,但宫野小姐去年从组织里逃走,如果他没弄错的话…… 雪莉是自己吃下了APTX4869,没死,而且变成了小孩,之后就一直在某个地方躲藏。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APTX4869根本就不是毒药,吃下这药的人其实都没死,而是变小了,组织拿到的确认死亡的名单全是伪造的? 黑泽阵现在很怀疑,非常怀疑组织的研究员们在联合搞诈骗。 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没有能证实这件事的生物学水平,现在他从穿衣镜里看着那个变小的、大概有六七岁的小学生,栗色头发的小女孩在被他目光触及的一瞬间,动作就猛地僵住。 还是这么敏锐啊。 行,是雪莉没跑了。 黑泽阵就站在那里看着(IOMO),小只雪莉攥紧胸口的衣服,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差点被路过的人撞倒,幸好旁边的小孩一把扶住了她。 “怎么了?”诸伏景光问看起来像是在出神的黑泽阵。 “走吧。还有,你认识的那群小鬼太吵了。”黑泽阵没有再管,转身就往商场外走。 诸伏景光从他手里把东西提过去,笑着说:“不是很好吗?大家都是学生,这样才刚刚好。” 他们走后。 现名灰原哀的雪莉缩在墙角,对同伴说:“江户川,又来了,有组织的人在附近……” “组织的人?”戴眼镜的小学生怔住,猛地转头往四周看去,但商场里只有熙熙攘攘的人流,根本就一无所获。 在哪里?他在哪里?! 江户川柯南的心骤然跳得飞快,他跟灰原最近在调查组织相关的某个情报人员,到现在都没能抓到对方的尾巴,灰原却凭直觉感受到了组织成员就在附近。灰原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 难道说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调查的事暂时不那么重要,就算是一向踩着危险边缘调查的名侦探也警惕起来,他拉上灰原,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两小只很快就离开了商场。 在他们背后,诸伏景光走到一个冰激凌小摊前,问黑泽阵:“要不要吃冰激凌?我推荐你尝尝这个抹茶味的。” 黑泽阵看都没看,对老板说:“来个咖啡的。” 卖冰激凌的老板连忙给了他一个最卖不出去的深黑色的咖啡味冰激凌。很苦的那种。 …… 4月6日,也就是冲矢老师被鸽了三天的现在。黑泽家。 黑泽阵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用手机发邮件。 这段时间他都在忙着处理自己死前一键做出的安排,虽然有些东西确实覆水难收,他也不打算把钱或者某些东西找回来,但可能带来麻烦的那些还是需要处理一下。 比如说,他安排了某位老朋友在他死后发布“琴酒阴魂不散回来找某些人索命”的谣言,要是他真的死了,给那群人添堵倒是没毛病,但现在——他没死。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黑泽阵还记得诸伏景光有次说,黑泽你扔出去的回旋镖经常打到自己身上,要不然还是注意点吧,黑泽阵完全没有在意,然后当晚就被他放过的组织卧底差点暗杀。 说的就是你黑麦,招呼都不打直接带一群FBI来杀人,要不是黑泽阵反应快真就交代在那里了。 “啧。” 说起黑麦,黑泽阵又想到了某个粉头发的眯眯眼,其实他看到冲矢昴的时候就想起了黑麦,毕竟这两个人给他的印象都一样让人反感。 不过黑麦的品位应该没有那么差。 黑泽阵挑剔地回忆着“冲矢昴”的形象,又想到他当年对莱伊品位很勉强的认可,最终还是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打了个叉。 他丢下手机,去看电视新闻: 《古桥町3丁目惊现禅杖杀人案,据案发现场远处的监控录像显示,凶手所使用的凶器为一把非常像禅杖的棍状物,警方正在积极调查中……》 《高中生名侦探白马探指出,该凶器并非禅杖,而是一把挂着塑料袋的衣帽架,该衣帽架可能在垃圾桶居住过,给人造成了很像禅杖的错觉……》 《警方正在对衣帽架展开调查,据估算,该衣帽架质量超过55kg,绝非普通人能使用的凶器,嫌疑人的身份范围进一步缩小……》 黑泽阵沉默了片刻,去看旁边的垃圾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正准备换台,刚洗完澡的诸伏景光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一把抓住了遥控器,惊恐地问:“黑泽,你没出去杀人吧?冲矢老师还活着吗?!” 黑泽阵:“……” 诸伏景光:“……” 很久,黑泽阵才冷漠地问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个形象?诸伏景光就放开遥控器,认真地回答,是。 “我没兴趣花时间对付那种藏头露尾的男人。” “那就好。” 诸伏景光放心地继续擦头发去了。 黑泽阵用网络检索了那条新闻,发现案件就发生在距离这座公寓不远的地方,而且已经出现了第二名受害者。 两位受害者都是被钝器击中头部昏迷,然后割断喉咙死亡的。 黑泽阵对着那黑白分明的文字看了一会儿,就站起来,拿上刚买的深灰色外套往玄关走,又对诸伏景光说:“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 “杀个人。” “啊?你等等?!” 诸伏景光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银发少年跟某人打了电话,找到地方,然后一脚把拿着衣帽架的犯人踹出几米外,抄起落在地上的衣帽架就要给犯人来一下。 诸伏景光赶紧抱住他:“黑泽!你冷静,你刚才已经把他的腿打断了,他已经跑不了了,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警察吧?” “警察能做什么?让他舒舒服服地在监狱里待几年然后出去?”黑泽阵回望诸伏景光。 他知道苏格兰是警察,但他不是,黑泽阵不会天然相信这个国家的法律,更不会觉得一个执行死刑这么困难的国家会给犯人足够的惩罚。 诸伏景光坚定地回答:“不会这样。我向你保证,黑泽,不会这样的,没有人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就算这个国家的司法制度还有诸多不完善的地方,但警察绝不会放任罪犯逍遥法外。” 黑泽阵看着他,没能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苏格兰威士忌”的影子。 反正“诸伏景光”本来就是警察,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组织里的……到底是“苏格兰威士忌”。 黑泽阵从未认识过真正的诸伏景光。 他顿时没了兴趣,而且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人打死,就放下手,说:“随便你。” 黑泽阵拎着衣帽架往回走,背后诸伏景光说的“谢谢”也不打算听;他刚走了两步,就接到了某个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个“老朋友”,在灰色地带活动的非法侦探、情报商、家族本身跟组织有联系的家伙。也就是之前帮他调查冲矢昴的人。 “什么事?有新的线索?” “不不、是别的消息。我记得你说过你跟琴酒那家伙认识吧?这里有条你也许会感兴趣的情报。” “谁的情报?” “伏特加的——就是琴酒的那个搭档Vdka。听说他为了给琴酒报仇,带着炸弹去那个组织的新BOSS同归于尽了,现在下落不明。” 黑泽阵听完,只是沉默了很短的时间,就问:“……BOSS呢?” 那边的老朋友潦草地回答:“组织没什么动向,应该没事吧。我又不是那个组织的人,不是那么清楚。” 电话挂断了。 两座老旧的高楼夹着狭窄的小巷,抬头就能从一条夜空中看到铺满星辰的银河,铁锈味和腐烂的气味充斥在周围,往巷外看,一片模糊刺眼的霓虹色正在闪烁。 组织的前卧底靠在巷口,叼着根手指饼干,银发被压在帽檐下。 墨绿色的眼眸被光影缭乱的冷光灯染成了绚丽的颜色。 “多管闲事。” 他低声说着,拨通了某个电话,没打通,又打了一遍,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另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回来。 对面没人说话。 但黑泽阵知道,对面的人就是伏特加。就算在伏特加现在的认知里他不可能是琴酒,也一定跟琴酒有关系,不知道伏特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通了这个使用琴酒手机号码的电话。 黑泽阵低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没人回应。 黑泽阵又说:“伏特加,别跟我开玩笑。你知道琴酒的死跟波本没有任何关系。” 还是没人回应。 在这一片沉默里,黑泽阵终于忍无可忍,他知道伏特加不会相信现在的自己,就压抑着胸腔里的怒火,说:“其实我是琴酒的儿子,现在你打算听我说话了吗?!” 一墙之隔,因为觉得事情太离谱所以花费人力物力在整个街区都安放了窃听器的冲矢昴听到这话,顿时睁开了眯眯眼,心跳骤停。 冲矢昴,不,赤井秀一大为震撼! 寒鸦自雨中折翼6 洛杉矶。 此时的波本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某个阴魂不散的“死人”暗杀,毕竟他刚刚当上乌丸集团的新BOSS,这几天来翻遍了组织的陈年旧账,忙得焦头烂额。 当然他不是真的要给组织做个免费且高质的财务清算,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将跟组织有关系的势力都揪出来而已。 在清查的过程中,他还看到了琴酒曾经打给那位先生的小报告。琴酒是这么写的:真要养着波本这种乱烧钱的玩意吗,一个贝尔摩德也就算了…… 波本挑眉。 他去看那位先生的批复,发现乌丸莲耶是这么回答的:最起码这么嚣张的人不可能是卧底,而且我们有钱,Gin,不要在意这些小事。 琴酒回了六个点。 而且这样的对话发生了还不止一次,波本翻看这些零碎的对话,就好像那位据说已经死了的银发男人站在他面前,露出不为人知的抱怨神情来。 波本笑出了声。 没想到琴酒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是吧。他扔掉眼前的资料,靠在原本属于那位先生的位置上。 他换了把椅子,可空气里依旧残留着陈腐的味道,就像是灰尘正在暗中发酵;虽然所有人都建议他换个地方,但他依旧坐在这里,坐在琴酒死去的房间里。 他知道琴酒没死。 波本,或者说真名为降谷零的公安警察几乎可以肯定,琴酒没有死在这里。就跟当年诈死的赤井秀一一样,有些人不会死得那么轻易。 倘若琴酒刚进门就被那位先生派人往脑门上开了一枪,又或者在精心策划的爆炸陷阱里丧生,降谷零还不至于这么执着,让人调查一下现场也就结束了。 但贝尔摩德很清楚地告诉他,琴酒是“自愿”死亡的。 她带着笑说:“听说那位先生要他死的时候,他很平静地就接受了,也许他对新BOSS也很满意?” 那绝不可能。 降谷零很清楚他跟琴酒之间的关系有多差,两个人原本就互相看不顺眼;而他自己原本又是朗姆那边的人,琴酒和朗姆从十多年前就不对付。可以说琴酒要是能对他满意,那他就得怀疑琴酒是假的了。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琴酒愿意死的理由”。 BOSS的意愿? 琴酒虽然是BOSS的人,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尊重BOSS,他甚至会直接驳回BOSS的某些意见,连看都不看; 为了其他人? 在琴酒心里唯一还算能排得上号的估计就是伏特加了,但他走后,现在的伏特加比谁都更像一条丧家之犬; 难道琴酒真活够了? 不可能的。降谷零还清楚地记得他上次跟琴酒见面的时候,琴酒连讽带刺地对他说“放心,在某些人死之前我还不会死”。 ——所以琴酒没死。 琴酒没有自愿去死的理由。降谷零将资料攥在手心,攥成一小团,丢进了垃圾桶。 事实上为了证实琴酒还活着,他已经派人去挖了琴酒的坟墓,却只在里面找到了一封BOSS的亲笔信: “不要找了,我将他葬在了别处。” 很显然,BOSS早就猜到波本可能会去找琴酒的尸体,并且做好了安排。 BOSS不信任他。 降谷零很清楚BOSS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即使将剩下的计划和复活的可能都放在了波本手里,但BOSS最信任的还是琴酒,所以琴酒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就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阴影,随时准备刺出致命的尖刀。 他必须尽快找到琴酒。不然这场持续了百年的战争不会轻易结束。降谷零咬牙切齿,继续伏案工作。 …… 与此同时,东京的清晨,黑泽阵正在散步。 他姿态轻松,步履悠闲,完全没在乎大洋彼岸有个卧底警察正在掘地三尺地找他。 他在看风景。 凌晨三点钟能看什么? 看沉睡的夜色,看午夜的霓虹,看无人的街道上依旧播放着广告的LED大屏;看四点钟的海棠花,看五点钟的破晓白,看六点钟的上班族急急忙忙奔向日出。 这座城市的繁忙和喧嚣都与他无关,黑泽阵走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夜的阴影将他温柔包裹。 黑泽阵的心情比以往二十年间的任何时刻都要好,在看到朝阳升起的那一瞬间,他站在寂静的街角,注视它升上天空,将沉睡的城市唤醒。 他开始往回走。 路过昨晚那条小巷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又想起被他捏碎的那个窃听器来。 这附近一向平静,居民也少,各种各样的案件也极少光顾——就是因为没什么人,他才会把失忆的苏格兰放在这里。所以,要说那个窃听装置是针对其他人的未免也太过巧合。 对方在监视的人无疑是他或者诸伏景光,但就算这样,也没必要安装在那种角落,除非他们就是在各种地方都做了同样的设置。这样不计成本的作风八成是某些“熟人”,还得是相当有钱的熟人。 可他从回到东京开始,接触到的唯一的可疑人物就是—— 那个正在从货车上卸东西的粉毛眼镜男。 等等,为什么这家伙会出现在黑泽家所在的公寓楼下? 黑泽阵停下脚步,盯着那个叫做冲矢昴的粉毛年轻人正在指挥搬家公司的人搬东西。 冲矢昴一抬头,正好看到往这边走来的黑泽阵,就笑眯眯地向他喊: “阵君!早上好啊!” “……” 黑泽阵觉得不好。很不好。 他站在原地不动,重新打量这个粉毛的“老师”,觉得对方看起来是越来越让人反感了——那种熟悉的、遇到某些人的感觉。 跟某个该死的FBI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在搬家?”黑泽阵问。 “对,其实我之前住的房子就要到期了,正在找新的住处,但太贵的房子又租不起,正好这边的公寓很便宜,而且跟五十岚老师所在的医院比较近,我就收拾东西搬过来了。” 冲矢昴说着,就提着一些东西往楼上走,一直走到五楼,在黑泽家隔壁停下。 诸伏景光听到声音,就打开门,黑泽阵本来就要回家,也跟了上来。 面对这两个人的目光,冲矢昴自然地说:“而且刚好就住在你家隔壁呢。” 冲矢昴跟搬家公司的人一起进了门。 门外的黑泽阵抄起了放在楼道角落的拖把,吓得诸伏景光一把抱住他,惊恐地小声喊道: “快住手!就算冲矢先生不无辜,搬家公司的人也是无辜的啊!” 黑泽阵啧了一声,把拖把放回原位,心想,冲矢昴,你又捡了一条命啊。 他说没事,这是在我们家门口,我不会在这里动手的,你先放手; 诸伏景光不放,说,你先保证离了家门口也不会去灭口,要知道冲矢先生只是个柔弱的老师,他被你敲一棍子是会死的! 黑泽阵:…… 他可不觉得那个叫冲矢昴的人能柔弱到哪里去,毕竟能提着那堆重物上五楼还谈笑风生的人,在这个普遍缺乏锻炼的社会里已经不多见了吧。(冷漠) 就在这个时候,冲矢昴从门里走出来,看到他们两个抱在一起,说:“你们感情真好啊。” 诸伏景光笑着回答:“是啊,我跟小阵的感情可好了!对了小阵,正好时间还早,我们来帮冲矢先生收拾东西吧!” 黑泽阵暗中磨了磨牙,说:“行。”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粉毛眼镜男的家里有什么东西。虽然他也不觉得对方会在这里露出马脚就是了。 …… 结果他们翻出了琴酒的照片。 现在的情况就是黑泽阵、诸伏景光、冲矢昴三人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黑泽阵要打人的手已经快要按不住了,全靠诸伏景光保护冲矢昴的人身安全。 接下来他们就看到冲矢昴愣了一下,以一种相当精湛的演技将夹在CD盒之间的照片拿起来,目光有点怀念地看着上面穿着黑风衣路过的街头潮人琴酒。 很久,冲矢昴才缓缓开口:“其实,阵君,我跟你父亲是认识的。” 黑泽阵正在背后跟诸伏景光掰手腕。 冲矢昴继续说:“当年我们在巴黎的街头相遇(组织接头),曾经一起度过一段美好(勾心斗角互相试探)的时光,后来大吵一架分道扬镳(暗杀失败),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面(全球追杀),本以为再也无缘相见(人都死了),没想到又在东京碰到了你。” 诸伏景光正在紧张地用眼神挽救冲矢昴的性命。 沉浸在回忆里的粉毛老师完全没有感受到背后焦灼的气氛,转过头来,语气温柔地对黑泽阵说:“我跟你父亲生前关系很好的,你可以叫我冲矢叔叔。” 黑泽阵:…… 这话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了,就今天早些时候的事。呵,冲矢昴,不管你是哪来的人,今天你都得给我死在这里! 给我死!!! “不行!” 诸伏景光忽然喊出声来,两个人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诸伏景光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拉起银发少年就往外跑。 “对不起冲矢老师!已经八点二十分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黑泽阵被拉着跑,面无表情地想,冲矢昴,你又又又捡了一条命啊。 冲矢老师拿着老同事的照片,从门口探出头来:“没关系,反正我也要去学校,开车带你们过去吧?” …… 十分钟后。 冲矢昴在学校附近停车,诸伏景光一边道谢一边拉着黑泽阵从车上下来,气氛一派融洽。 而此时的黑泽阵还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以说诸伏景光一路上都死死拽着他干什么,怕一不留神他就去打晕那个粉毛眼镜男吗? 他盯着诸伏景光看,于是诸伏景光眨了眨眼,说:“小阵,来都来了,既然如此我们刚好去给你报道吧!” 黑泽阵:“……” 他还不如回组织去跟波本上演一出乌丸帝国阴魂不散的前朝宰相和寝食难安的当朝新帝。 寒鸦自雨中折翼7 黑泽阵去报道了。 整个过程在诸伏景光眼里宛如捧着水银炸弹走钢丝,一边是气压极低仿佛马上就要在沉默中爆发的黑泽阵,另一边是边开车边说“你父亲也有这样一头银发”的冲矢昴,如果可以的话诸伏景光真的很想把这两人分开。 因为他真的很担心“冲矢老师”的生命安全,特别是他去上课后,这教室里就只剩下一群的小胳膊小腿的初中生、手无寸铁的冲矢老师…… 和即使身体变小、但战斗能力一样离谱,随手就能把整个教室里的人骨灰都扬了的黑泽阵。 “那小阵,我回去上课了,你一定要跟同学们好好相处啊。” 诸伏景光不放心地叮嘱道,特别是很不放心地看了看冲矢老师的办公室。 黑泽阵也往那边看了一眼,杀心渐起。 诸伏景光赶紧转移话题:“我还给你填好了网球部的表格,我们初中的网球部很厉害的,我在的时候还拿过全国大赛的冠军……” “我知道,你还邀请我去看了。”黑泽阵冷漠地回应。 他当然还记得前年诸伏景光打决赛的时候,小孩半夜三更(美国时间)给他打电话说他们就要拿冠军了,问他能不能去看。 当时琴酒正在子弹横飞的战斗中,接到这个电话还以为是什么紧急事件,听完诸伏景光兴奋的邀请后他沉默片刻,说,行,我有时间就去。 接下来他在枪林弹雨里打电话叫来了波本、黑麦和宾加,说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然后扬长而去。 因为那次真的很重要,朗姆都没有反对琴酒叫他的人,反而还很高兴。 顺便一提他们三个后来都负伤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问的时候三个人都说是意外。 (唯一不是卧底的宾加:啊?什么?难道不是意外吗?) “你可以走了。”黑泽阵指向门口,“你还有三分钟上课,高中部不在这里。” 诸伏景光双手合十,向他恳求道:“同学们都是无辜的,还有冲矢老师也不能死在这里,起码今天学校里不能出现杀人案件,好吗?求你了黑泽——” 他知道每次他这么说话,用漂亮的雾蓝色眼睛看黑泽的时候,黑泽总是拿他没办法的。 但不是因为他可爱,而是因为…… 能不能别用苏格兰的脸摆出这种表情了。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想,如果诸伏景光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就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拍照发给波本。 最后黑泽阵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今天这所学校里不会有人死的,你快走吧。 于是诸伏景光就转身,直接从走廊的窗户翻出去,飞檐走壁上课去了。 “麻烦。” 黑泽阵低声说。他压根没有回去上课的打算,反正那个粉毛眼镜男认识“琴酒”,100%也不是正常人,他相信粉毛眼镜男会自动帮他找好理由的,就往学校外走去。 单他刚走到操场,就听到旁边的网球场上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救命啊——死人啦——” 黑泽阵:“……” 刚到高中部的诸伏景光震惊地往回看,拿着课本往一年C班走的冲矢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此时他们内心的想法出奇的一致:该不会是黑泽阵去杀人了吧?! 才三分钟啊,三分钟他就杀了一个人,简直恐怖如斯! 黑泽阵:谢谢你们,但我没有,我就是路过,有问题的不是我,是这座到处充斥着犯罪的城市。 他本来想走,但附近的人已经围上来了,黑泽阵最终还是在「直接消失被人怀疑」和「当个花瓶待到最后」之间选择了后者。 哦,绝不是因为他怕如果自己不见了,有两个不长脑子的笨蛋会把他当凶手。 …… 黑泽阵很快就后悔了。 有多快呢,赶来的保安和路过的老师刚报了警,有两只眼熟的小不点就跟着从警车上跳下来,黑泽阵一看,哦,雪莉。 栗子色卷发的小女孩,还有戴着眼镜的小男孩。他们前几天还和黑泽阵打过照面。 黑泽阵看到雪莉刚下车,就忽然顿住脚步,扯住了旁边的小男孩,两小只开始紧张地环顾四周;于是他默默移开视线,跟旁边的嫌疑人借了帽子,扣在了头上。 两小只犹豫不决,雪莉看起来很想走了,但眼镜小学生还打算往案发现场凑。 黑泽阵没想在这里跟雪莉碰面,毕竟现在他走不开,雪莉又认得出他的脸,可不会把他当成什么“琴酒的亲戚”,于是他回忆着以前在组织营业时候的状态,用冷漠的眼神看向那边的两个小孩。 于是两个小学生光速逃离!!! 就连黑泽阵也要感叹一句跑得好快,但他记得他跟雪莉的关系好像没这么差吧……难道是因为人变小了胆子也变小了?黑泽阵很快就得出了完美的推理。 不过雪莉旁边戴眼镜的小男孩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见过,黑泽阵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 总不能也是被APTX4869变小的吧?那样黑泽阵就真的要怀疑组织的研究员们联合搞诈骗了。让你们开发毒药,你们偷偷搞返老还童药? “黑泽同学?你脸色看起来很白,真的没事吗?”刚才借给他帽子的嫌疑人问。 “我没事。谢谢你的帽子。”黑泽阵说。 “小事、小事,黑泽前辈拜托过我照顾你的。对了,我是网球部的部长夏目,二年级的,以后小阵你也是网球部的成员了,请多多指教!” “……” 笑容灿烂的初中生热情地向黑泽阵伸出手,而黑泽阵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诸伏景光到底跟多少人说过他有个弟弟了。 该不会,认识的人,都说了,吧? 黑泽阵决定回去就跟诸伏景光谈谈。他转移了话题:“所以这里是怎么回事?” 夏目回答:“不知道啊,我跟网球部的其他两个人来放东西,为下午的部活做准备,要赶去上课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之瀬同学】的声音,赶过去的时候【二阶堂同学】已经死了。” 案发现场就在旁边的仓库,【二阶堂同学】是被钝器砸中头部死的。凶器是网球拍,一击毙命,毫无悬念。 黑泽阵平静地点点头:“你那个喊死人了的部员就是凶手。” 夏目往那边低着头啜泣的女学生看去:“可一之濑同学是女生啊,她有那么大的力气吗?” 黑泽阵反而疑惑起来:“你们都能用网球砸晕一千米外的狙击手了,还担心网球拍打不死人?” 夏目:“……” 黑泽:“而且我知道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样,她那根本就是在兴奋吧。” 三位嫌疑人之一的女生瘫坐在地上,尸体的旁边,捂着脸,双肩颤抖,好像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一位女警察正在安慰她。 嗯?另外两位嫌疑人?这不是都在这里吗?经典三选一,但是有琴酒,请问选谁? “但你为什么会知……” “小阵!” 夏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急匆匆赶来的诸伏景光给打断了,诸伏景光冲到案发现场,先是紧张地看了一眼死者,又压低声音问黑泽阵: “是你干的?” “不是我。” 诸伏景光放下心来,在跟警察表示“这是我弟弟,我很担心所以过来了”之后,就被劝回去上课了。 夏目看向黑泽阵:“黑泽前辈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黑泽阵反问:“你听到了?” “我耳朵比较好。” “哦,他最近家庭伦理狗血刑侦片看多了。” 紧接着,冲矢老师把班级那边安排好,冲出教室找到案发现场,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黑泽阵,又看了看死者,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阵君,这件事该不会……” “不是我。” 黑泽阵冷漠地回答。 冲矢昴放下心来,在跟警察表示“这是我班里的学生,我看到他没来上课很担心就出来找”之后,就被劝回去上课了。 夏目:乛_乛 黑泽:一_一 “黑泽同学,你该不会真是什么职业杀手吧?” “不是。” “那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黑泽阵看着诸伏景光和冲矢昴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是出身于某个黑暗组织的优秀职业杀手。” 夏目缓缓打出问号。 “那你呢?” “我是人畜无害的普通市民。” …… 案件在中午告破。 凶手【一之濑】被带走后,夏目部长叹气,说现在网球部的经理和【二阶堂】的副部长位置都空缺了,只好暂时先让【三千院】和【四分一】担任了。 黑泽阵表示你们网球部是不是按名字招人的,我的名字里没有数字,让我退部。 在乌丸集团里威名赫赫的琴酒先生被迫听了半下午枯燥幼稚的课程,等到放学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准备走,却看到那个叫冲矢昴的粉毛拿着网球拍到了他面前。 冲矢昴:阵君要去参加部活吧?刚好老师最近也在练习网球,让我们打网球增进一下叔侄、不是,师生感情吧!(注:本段非原话,为黑泽阵翻译版) 黑泽阵:(目光如一片死海,缓慢地拿起网球部限定凶器网球拍)(注:死海,满是死人的海) 诸伏景光:(快住手!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 还好,当时网球部的学生们都在围观这场感人的师生交流活动,冲矢老师捡了一条命回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网球场的地面被极速旋转的网球反复摩擦,烧出了片片漆黑的痕迹,负责清理场地的同学也很困惑。 诸伏景光还有高中部那边的事要忙,没能看到最后,临走的时候终于想起让黑泽阵加他的LINE,毕竟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比较常用它交流。 于是,黑泽阵就看到一个叫“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的账号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果断点了拒绝。 寒鸦自雨中折翼8 远在洛杉矶的波本扔掉手里的账目表,决定休息一会儿,顺便考虑考虑去挖乌丸莲耶的坟顺便找找里面有没有琴酒的事。 他忽然想起某个还在大洋彼岸的FBI来,就拿起手机,问他的“片腕”风见裕也:最近赤井秀一在做什么? 风见裕也回答:“在当中学教师,练习网球,每天都在跟他的学生打网球。” 波本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赤井秀一吃错药了?不,那家伙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那所学校肯定有问题。” 波本决定等看完组织一百年来的账目,就回日本去调查关于那所学校的问题。 …… 这所学校确实很有问题,起码黑泽阵是这么觉得。 三天,他就来了三天,这所学校里已经发生了五起案件,包括两起盗窃案、一起凶杀案、一起绑架案和一起下毒谋杀案。 好消息:无人丧生,因为路过的热心市民黑泽阵帮忙把犯人解决了——犯人没死,他是打电话叫警察来把进门就自己摔倒的犯人带走了。 坏消息:现在网球部的同学都叫他黑泽侦探。 波本听了都要当场笑到断气!!! 更可怕的是东京的年轻人有着对侦探的迷之爱好,这个称呼迅速传开,直到黑泽阵忍无可忍地对这群人说:“不要乱叫。” 网球部的部长夏目兴致勃勃地提议:“阵君,我觉得你真的很有侦探的才能,正好我家里有个侦探事务所,你要不要……” 夏目倒确确实实是个侦探。 他还说他最喜欢的名侦探叫做工藤新一,但这个人最近一段时间失踪了;黑泽阵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没兴趣。” 黑泽阵冷冷地回绝,心想他哪里能跟侦探扯上关系,他只是在组织里待久了,对某些罪犯的行为模式一清二楚,都二十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罪犯他没见过? 烧钱的败家玩意儿,人体描边的狙击手,热爱做饭的寿司师傅,全球五百家餐厅的联名服务生,每分钟都在想贝尔摩德的恋爱脑,启动指令是“你的下睫毛很难看”的废物点心…… 他没在说某些人。 而且他根本不想来学校,是诸伏景光说他发现最近有人在监视他们家周围,黑泽阵本来想说这肯定是冲矢昴那家伙背后的人,但面对诸伏景光认真的表情,他还是没能说“那个粉毛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他真的不想再听那句话了。冲矢昴这家伙到底跟无辜这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所以身为“人畜无害的普通市民”的黑泽阵就去上学了。 虽然那些幼稚的课程对他来说无聊至极,但黑泽阵本来也就打算找点事干打发时间,等组织被摧毁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再做别的打算。 毕竟,在一个“组织BOSS是日本公安”的时间点,没什么比这位BOSS的老家来得更安全的地方了。 ——波本会倾力保护每一个普通市民的,黑泽阵保证。 总之黑泽阵在学校听了三天的课,还发现这比跟组织里的某些蠢货相处要轻松太多。 毕竟刚上初中的小鬼们不会话不投机就愤怒地掏枪对他说“琴酒,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也不会出门的时候忽然叫一车面包人来围住他说“我是卧底,琴酒,你已经无路可逃了”,更不会半夜惊恐地给他打电话喊“救命啊有警察在追我,我该怎么办”。 以上,都是琴酒先生在过去二十年里的亲身经历。货真价实,波本黑麦无欺。 现在,“琴酒”已经死了,组织就要没了,他也打算过得轻松点,听这群有点烦人的小孩们叽叽喳喳也没什么。 “黑泽侦探!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带给高中部的黑泽前辈?” “没空。” “诶,可他不是你哥哥吗?” “我不认识他。” 收回前言,他对青春期的小孩没什么好感,特别是有个十年恋爱脑最后惨死的卡尔瓦多斯做前车之鉴,黑泽阵对所有恋爱脑都没什么好感。 在第三十次收到某些小姑娘(也有小男孩)试图让他转交给诸伏景光的情书后,他决定劝这些小孩好好学习。 至于他自己…… >>黑泽阵上数学课: 老师特地问他黑泽同学跟得上进度吗,黑泽阵很想说他曾经伪装混进普林斯顿的数学讲座,跟那群数学家交流的时候没露破绽全身而退。但他现在是初中生,所以他说还行,以前(二十年前)学过。 教数学的老师特别欣慰,说那下周的考试黑泽同学肯定没问题吧?黑泽阵:……不,他有问题,他下周没打算继续来上课。 >>黑泽阵上英语课: 冲矢昴正在台上讲课,把他的教师工作做得兢兢业业无懈可击,黑泽阵就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粉毛看,想知道这个伪装成老师的家伙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顺便一提,冲矢昴开口讲美式英语的时候,黑泽阵从里面听出了一股相当熟悉的组织味儿,他敢保证这家伙绝对和组织有关! >>黑泽阵上国文课: 教国文的女老师语气柔和地对他说:“昨天我们讲了现代诗人「杜松子」的《寒鸦自雨中折翼》,黑泽同学,你的想法可能跟作者的想法偏差非……有点大,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杜松子是我的笔名。” >>黑泽阵上手工课: “黑泽同学!你竟然连这个都会啊,好厉害,是在乡下老家学的吗?” “不,是跟朋友一起去夏威夷玩的时候学的。”这是实话,他那位老朋友还有在夏威夷开特殊技能培训班的想法,不知道实现了没有。 >>黑泽阵上体育课: 怎么才能假装自己有正常人的体能而不是不小心把同学打到骨折?黑泽阵干脆请了病假,并恰巧制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犯罪。 黑泽阵:“……” 真的是恰巧。 警察被叫来的时候,黑泽阵还看到了两个眼熟的小不点,其中有个栗色头发的小女孩熟练地捂住心口,熟练地落荒而逃。 她的动作确实熟练到让人心疼,但黑泽阵不但不会心疼,还在想另一个问题: 雪莉,你这几天一直在乱跑什么,难道你们两个不上学吗? 他去问了警察。 叫做高木的年轻警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这样回答:“啊,你说柯南和小哀啊,他们两个住在米花町,前几天他们小学的教学楼被歹徒炸了,施工队还在修,孩子们就放假了。” 黑泽阵:“……”波本,这就是被你守护着的东京吗? 他现在很怀疑自己留在日本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要不还是带着苏格兰离开日本吧? 高木警官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年,若有所思。 这个年轻警察最近几天里每天都要跟黑泽阵见面,已经快要混熟了,毕竟每次有案件的时候都会听他用“这届犯人好菜”的语气讲一遍案发现场惨案的形成原因,再加上那头显眼的银发,想不记住都难。 押着犯人要走的时候,高木涉终于没忍住,问黑泽阵: “你姓黑泽对吗?你家里有长辈是警察吗?” “没有。” “啊……我还以为见到了熟人的亲戚呢,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前辈,他也是银发的。”高木警官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然后跟同行的其他警察离开了。 因为自己班里的学生(特指某位)又被牵扯到了案件里,特地来看着的冲矢老师望着高木警官离去的背影,问: “你家里有警察?” “他认识的可能是我父亲。” 黑泽阵轻飘飘地说。他转过头,用表面上在怀疑实际上在嘲讽的目光看向冲矢昴,问: “你不是认识我父亲吗,连他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冲矢昴的表情相当震撼。 过了相当久的时间,他才缓慢地说:“我认识你父亲的时候,他还不是警察……” 这份震撼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学校放学,冲矢昴回到家里,卸掉伪装用回他赤井秀一的模样,对着手机沉默了许久,刚想联系江户川柯南给波本打个三人电话,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 Frm Burbn(陌生号码): -(4月10日)(刚刚)我是波本。 -我从侦探那里要来了你的号码。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你那边安全吗? 赤井秀一迅速给这个号码备注了“组织会计阿波”的名字,然后谨慎地给他的前同事、现合作者回复消息: -Clear。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直接发过消息了,毕竟他的号码早就换了,波本现在联系他用的也不是以前的手机号。 就在赤井秀一缅怀着过去的时候,他看到波本发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怔住了。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4月10日)(刚刚)我找机会挖开了乌丸莲耶的坟墓,找到了琴酒的骨灰,又追查到了那家火葬场,拿到了一些东西。 -琴酒的遗物里有你们FBI的失效证件,而且FBI里确实曾经有这个人,身高体型都跟琴酒差不多。据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说,死者很有可能整过容。 -所以,琴酒是你们FBI的人? 赤井秀一刚想给波本发消息,说波本,我遇到了琴酒的儿子,并且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琴酒很有可能是你们日本警察! 但现在他的手彻底顿住,并微微颤抖。 等等,不管是日本警察还是FBI,琴酒他都是卧底吧?怎么可能?啊?琴酒是卧底?!开什么玩笑?!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你刚才说有什么重要的事? Frm Rye(备注:混蛋FBI): -你让我先想想。 -如果琴酒是FBI,那他有可能有个同样银色长发的日本警察恋人吗?琴酒儿子会叫他父亲的那种。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 寒鸦自雨中折翼9 赤井秀一已经理解了一切。 首先,波本拿到的证件是真的,但该探员失踪已久,FBI这边也查不到他的下落;然后,琴酒的来历一直是个谜,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最后,琴酒不可能是卧底。 那么,他推测事情可能是这样的: 琴酒的真实身份是FBI,他曾经有个银发的恋人,是一位日本警察,但这位银发警察死在了多年前,于是琴酒为了给恋人报仇,就整容成他的模样,离开FBI,孤身踏上复仇的道路,并收养了恋人留下的孩子。 多少年后,被仇恨缠身的琴酒早已堕落在黑暗的世界里无法脱身,并成为了组织的一员,他用着恋人的外貌和名字,早已抛弃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以此纪念他逝去的青春和海棠花一样美好但短暂的爱情……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想象力很丰富,FBI,但我不觉得琴酒会对任何人形生物动心,他喜欢的是他的爱车保时捷356A和爱枪M92F。 Frm Rye(备注:脑子有问题的混蛋FBI): -你说得对,那或许他有个兄弟是警察,收养兄弟的儿子也顺理成章。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所以琴酒和他兄弟一个是日本警察,一个是美国FBI,还都跟组织有关,赤井秀一,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Frm Rye(备注:脑子有问题的混蛋FBI): -波本,你知道的,我父母是MI6。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已读不回) 乌丸集团的当朝新帝被乱臣贼子噎得说不出话来,并决定把混蛋FBI的号码拉黑三天。如果有急事,请使用江户川柯南的电话转接服务。 对此,父母是MI6、表妹一家是组织成员、妹妹是在调查组织的侦探的赤井秀一表示很不理解,他说的明明是实话啊。 …… 几个小时后,刚睡醒的黑泽困惑地看着波本发来的“没想到你还是FBI”的消息,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所以他和那群美国混蛋有什么关系?难道波本看不出来他比谁都讨厌FBI,特别是赤井秀一吗? 啧。 波本肯定是查账查到脑子进水了。黑泽阵上次给那位在组织里有点门路的侦探打电话的时候,就听说波本正在清查乌丸集团百年来的资金流向,并重新规划了工资制度,补发了拖欠的工资,并调回了一部分外勤人员,现在组织上下都夸他是世纪好老板。 对此黑泽阵不做评价。虽然他很清楚,波本的目的是稳住组织里的人,让他们暂时别在外面闹腾了,但“波本先生能当上BOSS真是太好了”的言论还是让他沉默了很久。 希望你们发现敬爱的BOSS波本先生亲自为你们戴上手铐送进局子里的时候,还能保持这么乐观的心态。 黑泽阵动了动手指,给那位熟人侦探发消息。 Frm Gin(来自地狱): -还有一部分账本放在芝加哥,是组织在欧洲发展时期的账本,我们敬爱的新BOSS一定需要它。 他满意地扔下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诸伏景光从门口那边探头出来,期待地说:“黑泽,我下午有比赛,和帝丹高中网球部的友谊赛,你会来的对吧?” 去哪?网球比赛?和一群吵吵嚷嚷的小鬼坐在一起,看诸伏景光打没输过的球? 黑泽阵:“不去。” 诸伏景光点点头:“但冲矢老师说他要去跟朋友见面,等回来就来我们家做客,如果你在家的话,那……” 黑泽阵:“我去。” …… 啁啾鸟鸣声拉开清晨的序幕,电车载着黎明的影子相伴而来。湛蓝的天空在晴朗的春日里铺开,早春的樱花稍稍开了几朵,小心翼翼地试探逐渐回暖的气温。 这是4月11日,周末。 古桥町的真行寺学校高中部正在跟米花町的帝丹高中进行网球比赛。 黑泽阵坐在观众席上。 周围都是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小孩,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早有准备地选了个人特别少的片偏僻角落,还特地避开了那群在找“黑泽侦探”的初中网球部员;但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现在他旁边坐着个粉毛眼镜男?冲矢昴不是要去跟他的会计朋友见面吗? “唉。” 冲矢昴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叹气。 “我本来是要去跟朋友见面的,但他在复核公司前几年的账务,忙得不可开交,暂时没空过来。我问他关于工作的事,他还把我拉黑了,所以我就只能来看比赛了。” 粉色的头发垂头丧气地落在冲矢昴的镜框上,硬是把这个男人衬托出了一种忧伤的气质;但从黑泽阵的角度看,眼镜的镜片在反光,他觉得冲矢昴更像是谋杀会计的幕后黑手。 希望那个会计没事。 (远在美国的波本忽然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惦记了,背后还有点凉凉的。) 冲矢昴并不在意黑泽不搭话,反正“小阵”在一年C班就是知名的话少角色,只有被喊“黑泽侦探”的时候才会有点恼怒地看回去,但就冲矢昴一个星期的持续观察和跟踪调查,小阵同学是个好人,跟琴酒完全不同。 除了外表,他没有任何跟琴酒相似的地方,和同学们相处也非常融洽,所以——琴酒有个日本警察兄弟的可信度变得更高了。 冲矢昴开始找话题: “阵君以前来看过你哥哥的比赛吗?” “偶尔。” “从乡下过来?景光君说过你们老家在秋田县,山里还有熊出没,距离东京很远啊。” “他说是特别重要的比赛,我就叫了三个倒霉蛋去帮我写报告,然后来东京了。” 黑泽阵说的那三个倒霉蛋就是波本、黑麦和宾加。前两个是每件事都要考虑不露破绽的卧底,后者是真的蠢货,反正有事的时候把他们叫来准没错。 冲矢昴完全没有意识到黑泽阵说的三个倒霉蛋是谁,还在感慨:“阵君跟你父亲完全不一样啊,他自己能做的事,绝不会假于他人之手。” 黑泽阵侧目。 你到底认不认识琴酒啊,他经常摸鱼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是说我每次都走得太理直气壮,让你们觉得我真的有急事? 他不理解。 算了,这冲矢昴八成是在组织卧底过,卧底的脑回路他是知道的,谁也不知道就是卧底的脑回路。毕竟在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下,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想歪到哪里去。 他决定换个地方坐坐,省得被组织卧底的脑回路污染,就借口去买饮料站起来,换了个更偏僻的角落。 这里甚至不是真行寺一方的位置,肯定不会再遇到熟…… “柯南君!这边这边!” “太好了,这里还有位置!” “小哀?小哀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我没事。” 黑泽阵坐在最后排,看到一群和椅子差不多高的小孩欢快地跑来,其中一个栗色卷发的小女孩在进入他视野的时候就熟练地攥紧了心脏处的衣服,熟练地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啊,是雪莉。 是雪莉呢。 黑泽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远离了这里。毕竟他和雪莉的关系不错,还是让雪莉安静地看个比赛吧。 他走到自动贩卖机前,给自己买了一罐咖啡,忽然瞥见了某种之前听夏目说过的特别难喝的饮料,又往冲矢昴的方向看去,就给冲矢昴买了一瓶。 黑泽阵回到原本的位置,就听到冲矢昴正在跟旁边的学生聊天。 “黑泽前辈(诸伏景光)可是最强的!我跟你们说,当年的决赛里他眼看着就要败给长宝院的部长,却在最后的关头忽然领悟到了新的绝招‘飞来的波本’,瞬间就逆转了局势!真是太精彩了!” “跟酒有关的招式名吗?” “对,黑泽前辈还有一招叫做‘飞走的黑麦’,是用极大的力道将网球打进异次元,是迄今为止都没人能防得下来的绝技……” 什么见鬼的招式名。 黑泽阵在冲矢昴“阵君,你终于回来了”的眼神里把饮料递给了他,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请你喝。” 冲矢昴拿到手一看,这是瓶火山芥末味的水果混合饮料,叫做“杀死威士忌”,虽然名字里带酒但酒精含量是0%。 他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不确定,再看看,毕竟小阵是个好孩子。 冲矢老师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饮料,打开,喝了一口,然后笑容慢慢消失。 几分钟后,他缓过来,对黑泽阵说,饮料味道很不错,我决定推荐给我的那位会计朋友。 他给饮料拍了照,用另一个号码给波本发消息: Frm Rye: -波本,这种饮料的口味可能跟琴酒有关,原产地在美国,你那边方便的话可以调查看看。 -(图片)[混合饮料“KILL Whisky”和一缕眼熟的银发.jpg] …… 第二天,波本给整个组织的人都买了这种饮料。 寒鸦自雨中折翼10 乌丸集团的员工们收到了老板用“某已叛逃人员的账户余额”为他们批量购买的“爱心饮料”,纷纷赞美老板大气体恤下属,兴高采烈地喝完一口,然后全体陷入了沉默。 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他们纷纷将这种饮料推荐给了自己最好的友人或者最恨的仇人,说这可是那个组织的那位波本先生都喜欢的饮料,骗到了大批大批的人,然后这些人又面带微笑地推荐给了更多的人…… 于是,在生产商都不知怎么回事的情况下,“KILL Whisky(杀死威士忌)”一时间风靡美国的地下世界,成为了北美地区最畅销的饮料! 正在紧张地关注着乌丸集团动向的CIA探员直呼:邪恶的乌丸集团正在试图用极其恐怖的饮品扭曲人们的思想!必须尽快制止他们! 于是他们派人到了生产“KILL Whisky”饮料的公司,却发现公司的老板已经忽然暴富卷款跑路了,而CIA的探员们在这里遇到了其他的同行,比如说FBI、NSA、DHS、MI6…… 幸好里面有熟人,他们才在交火的前一刻及时停手,并热心地向同行推荐了某种饮料。 “哟,你们也喝过这饮料啊?” “对,我们上级说组织忽然大批量购买这种饮料,背后一定有原因,就买了一些回来调查,事后就随手发给了我们……” 无人在意的角落,组织里有位继承了爱尔兰威士忌这个代号的新成员因熬夜三天后喝了一瓶“KILL Whisky”,光荣进了ICU,正在抢救。 …… 爱尔兰的事不重要(ICU里的爱尔兰:?),让我们先把视线放回到古桥町,因为就在真行寺高中和帝丹高中的网球比赛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场上发生了意外。 别误会,黑泽先生没做任何事。怀疑黑泽先生的人请自觉站出来。 “都别动!不然我就先杀了他们!” 此刻,就在网球场边缘,几个穿维修工衣服的男人挟持了两名初中部的学生,声色俱厉地对其他人喊。 他们全部持枪、戴着口罩,其中一人对天开枪,另外几人站在后面;保安们紧张地把人围住,虽然已经报了警,但警察还没能赶来。 对天开枪的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抢过了比赛解说的话筒,说:“听着,三十分钟内,让梅谢耕心准备好五千万日元现金,保证我们安全离开,不然每十分钟我们就杀一个学生!梅谢耕心!到时候他们的死都是你的错!” 梅谢先生是这家体育馆的老板。 整个体育馆顿时一片混乱,观众席上的冲矢昴就要站起来,却被黑泽阵拉住了。 “小阵,你先在这里等——” “不用管,”黑泽阵波澜不惊地说,甚至还腾出手喝了口水,“会有人把这件事解决的,放心。”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平静,被拽住的冲矢昴本想掰开黑泽阵的手,说你哥现在很危险,却…… 却没能掰动。 难道小苏格兰说的山里有熊,你们老家的人偶尔会跟熊搏斗锻炼体魄的事还是真的? 就在他们两个僵持的时候,初中部的网球部长夏目已经飞快地跑到了犯人面前,大声说:“犯人先生!你们绑架的是我的部员,我可以让我家里的人十分钟内准备五千万日元的现金,能不能换我来付钱?” 犯人们:“……” 还有这种事?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带武器,就拿了个和武器毫无关系的网球拍,看上去好像很真诚的样子。 犯人们犹豫不决,站在最前面的男人正想问什么,忽然有什么东西闪电般从眼前划过! 那是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枚宛如流星摩擦空气甚至擦出火光的球体重重地撞上他的头,把他直接砸得眼冒金星倒在地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犯人艰难地往凶器落地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个弹起的、特别普通的白色小球。 一个网球。 打出这枚网球的人是诸伏景光。 此刻,真行寺高中的网球部长、刚刚进行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剧烈运动,就要赢的时候被人打断的前组织成员苏格兰威士忌走过来,对剩下的几个犯人说: “还想要钱的站出来。” 原本在比赛和观战的网球部学生们拎着球拍,将几个犯人手里的枪击飞到天外,然后笑容灿烂地往这边聚集。 失去武器的犯人们面面相觑,毅然决然地集体退后一步,将昏迷不醒的同伴护至身前,指着他,齐声道: “他。” 观众台上。 黑泽阵松开手,慢悠悠地说:“你看,我说会没事的,你现在所在的可能是日本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日本中学生的网球场。” 冲矢昴不是很理解。 但黑泽阵已经给他找出了新闻,还把手机放在了冲矢昴眼前: 《又一名穷凶极恶的犯人倒在了正义的网球之下!打出直击犯人的“银色子弹”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才网球少年再次制服罪犯!我们的网球场上,容不得任何罪恶!》 《还在搞传统推理?快来打网球吧!现在已经是网球侦探的天下了!》 冲矢昴看了看“银色子弹”这个词,又看了看场上的诸伏景光和他刚捡起来的白色网球,陷入了沉默。 黑泽阵看他的表情,心想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就把手机拿回去,站起来,越过冲矢昴往前走。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说了句: “别管闲事,这里不是你的美国。” FBI,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黑泽阵想,在冲矢昴观察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冲矢昴呢? 不愧是“老朋友”,也只有FBI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别人的领土上行事了,呵。 银发的少年将手揣在口袋里,步调悠闲地离去。璀璨的日光落到那被风扬起的银发上,反射的光线甚至有点刺眼。 在那一片耀眼的辉光里,冲矢昴仿佛看到了琴酒的背影。 他缓慢地给波本发消息。 Frm Rye(备注:脑子有问题的混蛋FBI): -波本,琴酒的儿子很有可能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而且他刚才跟我说了一句话。 -意思是“滚出我的日本”。 -所以琴酒肯定跟你们日本警方有关,说不定他的哥哥真的是你们曾经派往组织里的卧底。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 …… 十分钟后,赶来的警方把犯人带走,普通高中生们的网球比赛继续进行。 黑泽阵倚在走道的尽头等人。他从没想过诸伏景光可能会输这件事,毕竟帝丹高中,什么地方,根本就没有听过,对景光造不成任何威胁。 他在网络上检索了这所高中的资料,除了看到什么没记住名字的名侦探外,没有任何收获,就是那种放在三流侦探里都不可能发生案件的地方。 比赛结束。 诸伏景光毫无疑问地赢了,现在正在跟帝丹高中的网球部学生握手,然后在一群叽叽喳喳活蹦乱跳的小孩簇拥下往这边走来。 少年们背后是绚烂夺目的春光,整个视野里都被青春而富有活力的色彩填满,组织冷漠的银发杀手看了一会儿,顺手给这个场景拍了张照片。 “部长!我们又赢了!你今天实在是太厉害了!” “是大家的功劳。” “黑泽前辈黑泽前辈,你刚才用的那个是新的绝招吧?已经起好名字了吗?” “嗯,就叫它……‘旋转突进的朗姆’吧”。 诸伏景光稳重地回答着少年们的问题,安抚了每个人,就像是带着一群孩子们的家长;但当他抬头看到黑泽阵的时候,就高高举起手,跳起来对那边喊: “黑泽——小阵——我赢啦——” “还行。” 黑泽阵的回答非常敷衍,诸伏景光倒是很高兴,告别网球部的成员就快步跑过来,说我们一起回家吧,对了,冲矢老师呢? 他左顾右盼,没看到冲矢昴的身影,就小声问:“我刚才看到冲矢老师跟你一起看比赛,现在他人呢?”还活着吧? “说是有急事先回去了。”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回答。 要不是蹲在他家附近的那群FBI露出了破绽,冲矢昴也忽然说要回去,他还懒得关心冲矢昴是谁派来的间谍。 不过,FBI,还曾经在组织卧底,听起来更让人不爽了。就像是某个叫赤井秀一的…… 他们离开人群慢慢散场的喧闹体育馆,在温暖宁静的黄昏里往古桥町3丁目的方向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穿过闹市、拐进小巷,三本漆公寓的标牌也被黄昏的颜色点燃;他们顺着老旧的楼梯往上走,走到五楼,也就是他们住着的楼层时,却听到了声音。 冲矢昴背对着他们,站在黑泽家门口,他对面还站着位体格健壮、戴着黑色墨镜的黑衣男人。 那是本应还在美国逃亡的伏特加。 “你好,我是这家孩子的叔叔,请问你是来找谁的?”就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气氛里,冲矢昴先开口了。 伏特加隔着墨镜看他,很久,才道:“这么巧,我也是他们的叔叔。” 寒鸦自雨中折翼11 一间会客室,四个人,三杯茶,一根新买的衣帽架。 衣帽架是上个星期诸伏景光从隔壁的商场买的,塑料材质,以“不能用来杀人”为最核心的要求,让售货员从商场的仓库里找到的。 而黑泽阵和他的“便宜哥哥”以及两个“便宜叔叔”正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空气里仿佛有刀光剑影在流动。 LINE上。 [(诸伏景光)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看我名字。看我名字。看我名字! [(黑泽阵)杜松子]他无辜个鬼。 [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那最起码对面的墨镜大哥是无辜的吧?虽然他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虽然他是从美国来的,虽然他还认识以前的你,虽然……呃,他可能确实不无辜。 [杜松子]不,伏特加是无辜的。 [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那就好。 [杜松子]所以,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不如我去把冲矢昴灭口吧。 [冲矢老师是无辜的啊!]???不要啊!黑泽!你要冷静!至少不要在我们家里杀人、不对,冲矢老师真的是好人啊! 黑泽阵已经丢下了手机。 他当然没想把冲矢昴灭口,毕竟这里是日本;而且他暂时没打算用“琴酒”的身份,除非对面的FBI是赤井秀一。不过赤井秀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品位差到这种地步。 黑泽阵再次挑剔地看向了冲矢昴的装束,特别是那个黑框眼镜,心想等再见到赤井秀一,他一定要把那家伙打个半死。 冲矢昴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冷。 可能是伏特加在审视他吧。他想着,端起茶杯,假装不认识对面的人,解释说:“其实我是阵君在学校的老师,这个家里没有大人,我为了安全才说我是他们叔叔的,还请见谅。” 伏特加表示理解。 他说:“我叫做鱼冢三郎,跟小阵的父亲同事多年,情同手足、亲密无间,前段时间我公务缠身没能回来,今天刚找到机会回东京,顺便把大哥——他的一件遗物带了回来。” 黑色的手提箱就在伏特加脚边,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仿佛一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沉默的炸弹。 “什么遗物?” “是大哥呕心沥血、辗转十数年才得到的成果,是他灵魂的印记和生命的诉说,即使这些年我们在世界各地漂泊,大哥都没有放弃过它。” “……?” 黑泽阵缓缓打出了问号,诸伏景光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琴酒本人,只有冲矢昴还保持着微笑,但也不知道伏特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等,琴酒最喜欢的东西,但听起来不像他的红白玫瑰356A和M92F,那难道是爆炸?难道琴酒研制出了威力巨大的炸弹,然后伏特加把制作方法带了回来? 想到这里,冲矢昴心头一震,就要阻止伏特加的动作,但伏特加却已经把箱子打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伏特加在电光火石之间掀开箱盖,灰尘被阳光驱逐,手提箱里赫然是—— 一个很旧的皮质笔记本。 冲矢昴缓慢收回了要伸出去的手,诸伏景光挑眉,对现在的情况很感兴趣,而黑泽阵的表情陡然变得阴沉。 怎么会是这个…… 现在想要阻止伏特加的变成黑泽阵了,他刚要抬手,诸伏景光就飞快地站起来,给伏特加续了杯茶。 此时,黑泽阵才看到他衣服背后印的字——“世界和平”。 而伏特加珍重地把那个旧笔记本拿起了,无比感慨地说:“这是大哥的诗集。” 黑泽阵:“……” 来不及灭口了。 伏特加脸上隔着墨镜流露出了相当怀念的神色:“大哥在世时曾说过,诗集是诗人死后才能看的东西,因此我也从未看到过里面的内容;可现在,我只能通过这些文字来触及他的灵魂……” 他翻开最后一页就念。 “我那故国的血/早已流干/刻在那荒芜的废墟上/她那踯躅旧梦/渺然极光/正与凛冽的寒冬搏斗/因此我仍行于……” 黑泽阵缓缓抬手。 诸伏景光拼命用眼神示意:快住手,墨镜大哥是无辜的!你刚才还说他是无辜的! 黑泽阵:呵,伏特加,你也不怎么无辜,今天你就和这个FBI一起死在这里吧! 诸伏景光:你们两个快跑啊!你们知道的太多了,黑泽他就要杀人了!! “能给我看看吗?”黑泽阵看在某些人的面子上说。 诸伏景光放心地坐了回去。 伏特加把诗集递给黑泽阵,银发少年快速地把本子翻过一遍,确定没有少,将手指停在了最后一篇的位置。 整个会客室里都非常寂静,看得出来其他人都想等他发表点“读完父亲遗作后”的感言。 黑泽阵保证诸伏景光也很想听。 而那个FBI,一定很想看这个本子里的东西,想得到关于琴酒的线索吧……呵,可惜这里面的内容跟琴酒的下落没有任何关系。 他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却还是那副平静模样,转向了冲矢昴: “冲矢老师,父亲以前也会写诗吗?” “他?”伏特加问。 “是啊,冲矢老师说他也是我父亲以前的同事,我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黑泽阵回答。 伏特加的眼神瞬间就变得锐利了起来。 大哥是什么人?从二十年前就出现在组织里的人!而这个冲矢昴看着也就二三十岁的模样,他要是大哥的同事,那绝不可能是在大哥加入组织之前,岂不是说,这家伙也是组织的人? ——冲矢昴,你这家伙,也是组织的人!快说,你潜伏在大哥的儿子身边想做什么? 话题被猝不及防踹到了冲矢昴身上。 伏特加盯着冲矢昴看,但经验老道的FBI还是一脸笑意,就连那亘古不化黏住眯眯眼的胶水都没有丝毫要松动的迹象。 冲矢昴解释说: “其实我跟黑泽先生只做了一段时间的同事(卧底),就因为家里出事(FBI上级的意思)辞职(叛逃)了,当时还跟黑泽先生吵了一架(互相哒哒哒开枪),所以对他的了解肯定不如鱼冢先生(琴酒的专属跟班)。” 伏特加表示赞同。 他可是大哥最熟悉、也最熟悉大哥的人,在这点上他有绝对的自信。除了有个儿子外,大哥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他的! “所以,”冲矢昴继续说,“你是黑泽先生在警察那边的同事吗?” “……?”伏特加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什么警察?大哥为什么会跟警察这两个字放在一起,你在说的是恐怖故事吗? “哎?我还以为鱼冢先生是黑泽当警察时候的同事呢,毕竟阵君说他的父亲是警察,对吧阵君?” 冲矢昴诧异说着,往黑泽阵这边看来。 黑泽阵就看着这俩人互相演,在心里点了根烟,实际上叼着根手指饼干,面无表情地回答:“对,我父亲是警察,他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就在做警察的工作,一直到死都是这样。” 继续,你们继续,我就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还有那边的诸伏景光,别担心了,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杀人吧?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诸伏景光:是谁说自己在某个组织里上班而且工作还是杀人放火的啊。) 伏特加微微张大了嘴巴。 ——是的,他没有听错,他听到大哥的儿子说大哥是警察……大哥是警察?他宁愿相信波本是警察也不会相信大哥是警察! 冲矢昴又喝了口茶。 夕阳缓缓沉降到城市尽头,被地平线吞没,地面上的暖橙色终于缩成了一条线。偷溜进会客室的光被黑夜捉走,视野变暗,诸伏景光背靠着世界和平,站起来打开了灯。 啪。 灯亮了。 就在这一刻,伏特加抱着脑袋,喃喃自语:“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我单知道大哥应该是卧底,却从来没想过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卧底……” 冲矢昴微微眯大了眼睛。 什么卧底?琴酒为什么会跟卧底这两个字放在一起,你在说的是恐怖故事吗? 伏特加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匆匆站起来,把他的帽子扣回去,说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至于我说的事…… “懂得都懂,不懂的就不要懂,知道这件事对你们都没有好处,所以只有我明白就可以了,计划有变,我先走了。” 会客室里的三人看着他风一样离开,然后冲矢昴沉默了一会儿,说到晚饭时间了,我也先回去了。 于是家里只剩下了黑泽阵和诸伏景光。 很久,诸伏景光问:“晚饭吃什么?” 黑泽阵说,随便什么。 但就在诸伏景光主动从黑泽阵手里接过做晚饭的重要工作,两个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家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黑泽阵打开门,就看到冲矢昴站在门外,特别严肃地对他说:“你父亲的那个同事有些不对,你要小心,他可能不是好人。” 冲矢昴走了。 过了一会儿,黑泽家的门又被敲响,伏特加折返回来,特别严肃地对开门的黑泽阵说:“你那个老师不对劲,有可能也是组织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你们已经被盯上了,要搬走也来不及了,现在千万小心,不要露出破绽。” 黑泽阵:…… 那家伙确实可能接触过组织,甚至可能卧底过,但他是FBI。还有,你这话他刚才也跟我说过。 伏特加又说:“那本诗集——大哥的诗集,你一定要把它出版,小阵,它承载了你父亲的思想、信念和一生的重量,我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大哥,看到他在黑暗中如同雪一样高洁的灵魂,看到他坚韧不拔的意志和顽强对抗罪恶的精神,大哥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黑泽阵:“……” 伏特加:“我走了,小阵,你们千万要小心!还有,一定要把那本诗集出版啊!” 黑泽阵:“……” 门被关上,伏特加走了。黑泽阵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忽然暴起,抄起打不死人的塑料衣帽架就追了出去。 至于全程围观的诸伏景光……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捶床大笑。 寒鸦自雨中折翼12 当晚,记者在古桥町3丁目拍到了“衣帽架连环杀人犯”再现的照片,连夜写完新闻稿将其登上报纸,并在报道里深刻地质疑了警视厅的办案水平——因为按照之前的通告,犯人明明早就被警方抓住了! 而他,一名勇敢的记者,昨晚清晰地拍到了“手持衣帽架的不良青少年殴打无辜成年社畜”的瞬间,虽然他只拍到了一张,就被转过头来的犯人给吓到战术撤退,但他真的拍到了! 他还报了警! 可惜警方并没有在案发现场的附近找到尸体,只找到了一副墨镜。勇敢的记者没有办法,只能期待那位可怜的受害者能够站出来揭露犯人的样貌,这也是在保护他自己。 《衣帽架杀人狂仍未落网?其真实身份竟然是戴墨镜的长发青少年!警惕你身边喜欢留长发戴墨镜的不良少年!》 看完报纸的黑泽阵:“……” 他不就是拿着塑料衣帽架把伏特加给打了一顿,结果到最后伏特加也不相信他就是琴酒吗? 当时那个记者跑得飞快,跟兔子似的,甚至超过了正在奔驰的货车,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伏特加: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大哥已经死了,你是大哥的儿子,没关系的,我不吃代餐,也不睹物思人,我会继承大哥的遗愿,让组织彻底毁灭,对了这是我的银行卡,密码是xxxxxx…… 黑泽阵:你的戏真的很多,伏特加。 既然伏特加坚定地相信他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最后黑泽阵就丢下伏特加,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组织的事不用你管,也别去暗杀波本了。 第二天。 他收到了贝尔摩德给琴酒发来的消息。 Frm Vermuth(备注:老女人): -(4月11日)(深夜)波本给我送了一箱饮料,说是你喜欢的口味,叫做“杀死威士忌”,我怀疑他只是在报复我消极怠工。 -我相信你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的,当然,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可不会是这种品味。 -(4月12日)(凌晨)我发现这家饮料厂的幕后老板是朗姆。所以我把饮料全倒进他专属休息室的饮水机里了。 所以为什么贝尔摩德会收到波本送的“杀死威士忌”?难道这种饮料在北美很火吗? 黑泽阵不理解,但这件事肯定跟他送了冲矢昴一瓶同样名字的饮料没关系,毕竟波本是不可能跟FBI联系、也不会喝FBI推荐的饮料的。没错,就是这样。 今天还有比赛。 虽然黑泽阵没关注过日本高中生比赛的赛程,但很显然,诸伏景光当时跟他说的“有比赛”,是“我高中的未来三年里每个月都有比赛”…… 不,你参加不完了,苏格兰,等组织完蛋我就把你交给警察,他们是不会让你继续混在高中生里打网球的。更不会让你去打职业网球,你别想了。 这次冲矢昴没来。 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变得清新了很多,黑泽阵特地确认过雪莉那群小孩的位置,坐在了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这附近都是帝丹高中的学生,他也不会遇到叫他“黑泽侦探”的那群小鬼,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转头就看到坐在他旁边的一个浅金色波浪短发、额前有一撮极其罕见的螺旋卷发的……十三四岁的女孩。 看起来长得有点像雪莉,或者说更像雪莉她妈宫野艾莲娜。 但那撮卷起来的额发实在是太过独特,黑泽阵到目前为止就只认识一位有这种发型的女性,很不巧,对方是雪莉的姨妈、赤井秀一的母亲,今年应该五十多岁的MI6探员——赤井玛丽。 顺便一提,前段时间这个女人消失了,据说是已经被贝尔摩德用APTX4869杀了。一想到这个药的名字,黑泽阵就又得怀疑组织的废物研究员们从一开始发明的就是返老还童的药…… 哦,他忽然想起来了,APTX4869本来就是长生不老药的衍生品,因为致死率太高才当毒药用的。 也就是说,他眼前的这个女孩,有那么0.01%的可能是那个赤井玛丽。 两个初中生面面相觑。 黑泽阵喝了口水。 赤井玛丽吃了颗爆米花。 黑泽阵在看比赛。 赤井玛丽拿出手机发消息。 黑泽阵打开诗集。 赤井玛丽聚精会神地看比赛。 黑泽阵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初中生,旁边疑似赤井玛丽的女孩也在用余光瞅他。 黑泽阵:…… 赤井玛丽:…… 黑泽阵又喝了口水。 赤井玛丽又吃了一颗爆米花。 一切都看起来非常和谐,场地里的网球比赛也在激烈地进行,欢呼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周围充满了热闹的空气,唯有两个初中生坐着的地方显得异常平静,与世界格格不入。 不远处,姗姗来迟的冲矢老师找到真行寺初中部网球部成员所在的观赛区,问:“阵君今天没来吗?” 夏目部长回答:“他来了,在另一边,跟一个女生坐在一起,已经一个小时了都没走,这很不小阵,所以我怀疑他恋爱了。” 冲矢昴的尾音微微上扬:“阵君恋爱了?那很不错啊。” 夏目也赞同地点点头,说对吧,就是因为觉得小阵难得跟女孩子坐在一起,我才没去打扰他们的。 于是冲矢昴也往那个方向看去,远远只看到了一个戴帽子的初中女生的影子,就放下心来,坐在这里看比赛了。 他想:果然啊,阵君不是琴酒,他会生气,也会抱怨,心怀正义,他会喜欢父亲的诗集,也会来看景光君的比赛,他还会恋爱,是个真正的少年,跟那个冷酷无情的琴酒完全不同。 …… 赤井秀一已经理解了一切。 首先,伏特加跟“冲矢昴”初次见面,不清楚他的身份,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所以琴酒确实有卧底的可能;其次,琴酒有警察和FBI两重身份的可能性,而黑泽阵表示他父亲一直是警察;最后,小阵不是琴酒。 这不是臆测,是有证据的。 他刚收到了FBI的同事茱蒂·斯泰林发来的DNA验证报告。这份报告显示,“黑泽阵”和“琴酒”并非同一人,也非父子关系;但他们的DNA重合度较高,存在亲缘关系的可能性较大。 样本的来源是他一年多前从琴酒那里得到的DNA样本,和前几天拿到的小阵的头发。 那么,赤井秀一推测事情可能是这样的: 琴酒有个身为日本警察的表哥,潜入组织卧底后死亡,留下了年幼的黑泽阵;而当时琴酒已经是FBI了,为了调查表哥的下落,就从FBI离开,用表哥的身份在组织里潜伏,为的就是将这个组织彻底摧毁。 所以琴酒才会二十年外表没有变化,因为前后有两个琴酒! 所以他才小心翼翼地隐藏黑泽阵的存在,因为黑泽阵是他兄长的儿子,只要黑泽阵的身份暴露,“琴酒”是卧底的真相也会被揭穿! 所以他才会接受死亡,因为他了解表哥,也知道日本警察的行事方式,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波本是公安派来的卧底,他看到波本,就想起昔日的兄长,也愿意用自己的死亡来奏响组织毁灭的第一个音符。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FBI,我没有找你麻烦是因为我很忙,而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听你编琴酒的爱恨情仇小故事的! Frm Rye(备注:脑子有问题的混蛋FBI): -账还没查完吗? Frm Burbn(备注:组织会计阿波): -(已读不回) Frm Rye(备注:脑子有问题的混蛋FBI): -好吧,其实我在琴酒的儿子身边还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苏格兰的高中生,如果你那边能提供苏格兰的DNA,我们可以做个检验,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对方已将您拉黑,消息发送失败) -???(对方已将您拉黑,消息发送失败) 赤井秀一放下手机,开始认真地思考他最近是不是哪里惹到波本了。不,应该没有吧。 他回到家,就看到有十几个大箱子放在公寓门口,说是给他的,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地装着几百瓶“KILL Whisky”。 …… 另一边,比赛结束,诸伏景光和黑泽阵正准备回家,却遇到了一位西装革履、面容端正的年轻男性。 他自称是这家体育馆的所有者梅谢耕心先生,特地来祝贺诸伏景光比赛获胜,并为昨天的事道谢,要是昨天真有学生在体育馆里出了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千院同学】和【四分一同学】没什么事,就是受到了惊吓,初中部的经理和副部长工作暂时由【五月女同学】和【六路木同学】担任了。” “是这样啊。” “犯人也被抓住了,具体的调查结果之后就会出来,您不用担心。”诸伏景光说完,发现这位梅谢耕心先生好像还有话要说,就先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梅谢耕心先生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就要结婚了,多亏你们制止了犯人,不然我的婚礼就要推迟了;为了表示感谢,我想邀请你们和帝丹网球部的孩子们来参加我的婚礼,当然,黑泽君可以带弟弟来。” 诸伏景光欣然同意,顺便替网球部的人和包括在内的黑泽阵同意了。 于是,几天后,帝丹高中和真行寺高中网球部的学生,以及铃木财团的大小姐铃木园子、她的好友毛利兰及其父名侦探毛利小五郎、跟他们很熟悉的少年侦探团,还有转学来的同学世良真纯以及同样被邀请的冲矢老师…… 齐聚在了梅谢耕心先生和梅花高子小姐的婚礼。 寒鸦自雨中折翼13 婚礼,人群,命案现场。 今天的新郎、梅谢公司的社长、一位年轻的企业家——梅谢耕心先生死了。 “耕心,耕心……你死得好惨啊,我的耕心……” 穿着婚纱的梅花高子小姐在尸体一侧掩面而泣,已经哭成了泪人。 梅谢公司新建成的大楼顶层,整个婚礼现场一片混乱,几名正好被邀请来的侦探已经开始破案,警察们及时封锁了现场,避免嫌疑人逃走。 但他们不但拦住了嫌疑人,也拦住了刚找好借口准备离开的黑泽阵。 当时他刚出电梯,就在一楼大厅里跟那位高木警官狭路相逢,鉴于最近遇到的次数太多,高木警官也跟他熟悉了起来,就向他打招呼: “是你啊,小黑泽侦探,现场的情况怎么样了?” 黑泽阵:什么现场?什么案件?我不是刚离开两分钟吗? 但既然上面发生了案件,现在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于是黑泽阵就跟高木警官、一位胖胖圆圆的目暮警部和其他几位年轻警察回到了现场。 当时诸伏景光看到他回来,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怎么被警察抓了,需要我想办法救你吗”。 黑泽阵:不需要,谢谢,你就当我是路过的侦探。 毕竟“路过的侦探”听起来总比“现场唯一差点走掉的嫌疑人”要好得多。 黑泽侦探听了一耳朵案情。 原来,就在他离开婚礼现场、等电梯到下楼的那两分钟里,梅谢耕心先生喝了一杯助理送来的酒,然后就扼住喉咙,倒地不起,死了。 接下来七八个正好在场的侦探围上去调查,并打电话叫来了附近的警察,一切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迅速,以至于警察到的时候黑泽阵都还没走出大门。 他们上楼的时候,这群侦探就已经锁定了三个嫌疑人——新娘、递酒的助理和负责筹办婚宴的副社长,并且开始熟练的“三选一”流程了。 对此黑泽阵表示不理解。 他没有玩侦探游戏的兴趣,就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准备在这里待到调查结束,却听到了脚边传来的声音。 “我真傻,真的,我明明早就看过《米花町生存指南》,却还是要来一群名人聚集的地方,这里甚至有八个侦探,我真傻,下午的会开不成了,我的工作,我的奖金……” 一个人抱着脑袋蹲在角落里,发出悲戚的声音,还不时拿头去撞墙。 黑泽阵往侦探堆里看了一眼,看到正指出新娘有嫌疑的三流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又看了回来。 (PS:其实江户川柯南也在,但是他太矮了,黑泽阵没能看到他。) “《米花町生存指南》?”他问。 那个正在撞墙的人就用空洞的眼神看过来,僵硬地笑了笑,对他说:“兄弟,你刚来的吧,来,送你一本,这就是《米花町生存指南》,如果不遵守上面的规则的话,就会遭遇命案,这不是在开玩笑。” 他递过来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黑泽阵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白纸黑字地写着: 《米花町生存指南》 欢迎来到米花町,这是东京最民风淳朴、邻里友好的地区,你可以在这里遇到善良热情的居民、层出不穷的案件和随时到来的生命危险,祝你生活愉快! 1.尽量避免独居,多与人交流,这样至少你死后邻居能尽快发现你的尸体,防止腐烂后难以辨认。 2.不要住在任何侦探事务所附近。如果发现你家附近新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请及时搬走。(附:米花町侦探事务所分布图,每月更新) 3.接到犯罪预告的时候请一定当真,并立刻报警。在米花町没人会拿这个开玩笑。 4.如果你被邀请去参加老同学聚会,特别是四人聚会,请坚决拒绝,不然会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成为尸体。越是关系好的老同学越不能去。 5.不要参加任何新建成的建筑里举办的活动,如果实在无法推辞,一定要记得带上滑翔翼、降落伞、氧气瓶等装备。 6.如果你即将登上豪华游轮或者飞艇,请确认你不认识主办方里的任何人,至少与其没有可以讲的故事,否则你的故事将被讲给警察听。 7.不要频繁参与聚会,尽量远离社会名流汇集的场所,如果你发现有知名侦探被邀请而来,请即刻退出。(附:米花町知名度前100的侦探名单) 8.不要与高中生,特别是高中生侦探和打球类运动的高中生产生冲突,年轻人下手是很难有把握的,入殓师不想接到很麻烦的工作。 9.如果你是某公司的社长,请不要住在米花町,也不要经常去你的公司,这样可以推迟你的死亡时间。对你的员工好点也可以推迟你的死亡时间。 …… 27.如果怪盗基德扬言偷走你的宝石,请不要担心,他会还给你的,你还可以趁机进行炒作,能省下一大笔广告费。(附:如何吸引怪盗基德的教程) 28.如果你准备在米花町作案,请尽快撤离,因为这里的侦探多如牛毛,而你就是他们要抢到手的业绩。 29.如果你想要在米花町开展你的侦探事业,请尽快撤离,这里很卷,你找不到工作的,而且很有可能成为犯人的目标。 …… 99.不要靠近任何被冠以死神之名的侦探,不然会变得不幸。 100.不要看这本册子,看完它的所有人都会遭遇厄运。 黑泽阵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半天,把《米花町生存指南》翻回到扉页,发现作者署名是“小黑の王”。 “王小黑是谁?”他问还在撞墙的那个人。 “是米花町生存大师,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除了易溶于小学生外没有任何弱点。” “……?” 黑泽阵不是很理解。他觉得这个人的精神不是很正常。 他决定换个角落待着。 黑泽阵走到楼梯间,看到冲矢昴正在里面打电话,沉默,遂退出。他听到冲矢昴对着电话那边说“表兄弟”什么的,可能是在跟他的亲戚说话吧。 他转身来到走廊,却发现网球部的少年们在这里集合,看到他的时候还喊“黑泽侦探!黑泽侦探!你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黑泽阵听了转身就走。 接下来他去了距离人群最远的角落,结果看到梅花高子小姐正在捂着脸痛哭,姓铃木的小女孩正在安慰她,“耕心,我的耕心……梅谢……”的立体循环声在耳边播放。 黑泽阵沉默,再次走开,接下来到了放了点心的桌子边,他环顾四周,这里总算没人了,就坐下来,然后骤然降低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眼熟的栗色卷发小脑袋。 还有熟悉的惊呼声。 “灰原,灰原你怎么了?” “小哀你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记得医生在……” “我没事。” 黑泽阵隔着满桌的点心看几乎要被桌子遮住的雪莉,心想你这看上去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话说你这是病吧,雪莉,到底什么时候去治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再次离开,正混在侦探堆里的诸伏景光看到他找来找去,就问:“小阵,你在找什么吗?” 于是,他身边的夏目也看过来了——话说你们网球部长的标配职业其实是侦探吗? 黑泽阵:“……找线索。” 找能安静待一会儿的地方的线索,谢谢,这么大的会场甚至没有一个我能待的地方! 在其他侦探注意到他、问他找到什么线索之前,黑泽阵说他要继续找了,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其他侦探:“你们的熟人吗?” 诸伏景光:“是啊,他可是特别厉害的侦探(杀手),还抓住(干掉了)过几个(数不清的)国际罪犯(组织成员)呢。” 江户川柯南从人们的腿里钻出来,左顾右盼:“什么?到底来了多少侦探?” 他看到一个银发的背影飘然离去,眨了眨眼。 另一边。 黑泽阵终于找到了一个几乎没人的安静角落,那就是婚礼舞台的幕后,他可以在这里待到案件结束了。 但有个问题。 他旁边有个人,表面上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但她有一撮浅金色的、卷起来的特别显眼的额发。 赤井玛丽:…… 黑泽阵:……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能找到地方就不错了,黑泽阵镇定地吃了一口从点心桌子上摸来的咖啡布丁。 赤井玛丽正在低头翻阅手机上的新闻。 过了一会儿。 黑泽阵把另一个咖啡布丁递过去,问:“吃吗?” 赤井玛丽说:“不吃甜食。” 于是两个人就继续在诡异的气氛里坐着,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而不远处的侦探们依旧在调查,三个嫌疑人里的新娘在抹着眼泪讲她和梅谢耕心的爱情故事,助理被一群侦探问得满头大汗,副社长甚至没空回答问题在走廊里打电话紧急公关稳定公司的局面。 就在这时,赤井玛丽忽然开口: “那女孩一直不对劲。” 黑泽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说的是雪莉。 奇怪,他明明没注意那边了,怎么雪莉还是这副模样,难道会场里还有其他的组织成员? 啧,麻烦。 他站起来,往那边走去,在附近看了看,脚步忽然顿住。 他看的是那个打电话的副社长,之前没注意,现在一看,这不是组织的人吗?上次见面的时候这人还恭恭敬敬地给他递烟,说“大哥您请”。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只有梅谢公司的副社长梅谢伦文和大踏步走过去的银发少年黑泽阵。 副社长正在打电话,发现有人就骤然转身,紧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而黑泽阵想都没想就直接用脚踹飞,抄起放在工具间门外的拖把就将人击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副社长看到他,表情瞬间就变得惊恐:“你……你,是你!” 黑泽阵眯了眯眼。 副社长骇然大喊:“是你!衣帽架杀人魔!” 黑泽阵:“……” 他看了看随手拿来的拖把,反手就把副社长给打晕了。反正是组织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黑泽阵心想这次雪莉总该好了吧,但他还没把拖把放回去,就听到背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快点抓住他!副社长手里有炸弹的控制装……诶,你已经把犯人解决了啊。” 胖胖圆圆的目暮警官和几个侦探急匆匆跑来,只看到刚用拖把砸晕副社长的银发少年,和被踹飞到不远处的…… 一个老旧型号的手机。 它经常被用来制作炸弹的控制装置,不知道为什么,米花町有超多这种老旧型号的手机。 “什么?竟然有人在我们所有人之前就推理出了真正的犯人,还成功阻止了他炸掉大楼的计划?!太厉害了,简直是天才的少年侦探啊!” 只是想让雪莉别犯心绞痛的组织杀手黑泽阵觉得他们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寒鸦自雨中折翼14 “警官,你相信我,他真的是衣帽架杀人魔,刚才还要杀我!我都看到了!目暮警官,你们不能只抓我啊!” “他拿的是拖把。” “不不不,就是他,那天晚上——就是记者拍到的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他拿着沉重的衣帽架殴打无辜社畜啊!” “他只是个学生。” “但他是打网球的,你们敢说他就没有一点犯案可能吗?他们可是能用球拍打出时空间裂缝的人啊!” “……” 副社长挣扎着大喊那个少年就是你们要找的衣帽架杀人魔,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坚持要警察把刚才打晕他的人一起抓走。 目暮警部无奈地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把地上躺着的“凶器”——一根普通的拖把拿过来,还给梅谢公司的清洁工,然后对旁边的高木警官说,走吧,带犯人回警视厅。 案件终于告破。 原来梅谢公司的副社长因爱生恨,看不得社长结婚,就谋杀了社长,最终锒铛入狱。梅谢公司群龙无首,暂时由社长的姑妈一枝歌子女士处理事务。 记者们闻讯而来,却只看到呼啸而去的警车、习以为常地往外走的社会名流、飞出去参加会议的上班族……却哪里都找不到传闻中抢先制服犯人的少年。 “人呢?” “刚才跟另一个初中生侦探直接跳窗跑了。” 记者们捶胸顿足,但很快就想好了新的标题:《不求名誉的少年神探!破案之后神秘失踪,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泽阵:我觉得你们写“让乌丸集团的神秘杀手飞快逃离的记者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更爆炸性一点。)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戴眼镜的小学生侦探——江户川柯南走到冲矢昴身边,望向刚才两个初中生侦探紧急撤离的窗户,问: “你认识他们?” “认识,古桥町的两个学生,一个叫夏目,一个叫黑泽。”冲矢昴推了推眼镜。 他在看散场的人群。 刚才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吃着咖啡布丁离去的金发女孩的身影,那个发型让他想起了不知道在哪的母亲赤井玛丽。 应该是错觉吧。毕竟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比如说善良的阵君和阴暗的琴酒。 …… 和琴酒“意外”长得很像的黑泽阵打了个喷嚏。 感觉有很讨厌的人在惦记他,肯定不是错觉,但首先排除雪莉。 刚才夏目忽然跟他说快跑,记者就要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黑泽阵往诸伏景光那边看了一眼,想起上次网球比赛后诸伏景光被记者拉着问东问西的遭遇,沉默,就和夏目从顶层的窗户翻下去,又从12层的露台转楼梯走后门离开,终于避开了那群记者。 他告别夏目往回走,打开手机,发现这件事的新闻已经被发出去了: 《天才少年侦探屡破奇案,有望成为东京新一代年轻侦探的领头人!》 《在诸位名侦探之前揪出犯人的初中生神探到底是何来历?让我们从他的家乡——旅游文化丰富的秋田县开始讲起》 《不会打网球,就不能成为一个好侦探?关西的名侦探服部平次发出质疑:剑道才是侦探的第一选择!》(服部平次:喂,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啊?) 《女影星克丽丝·温亚德首次执导电影,称她要拍一个老朋……》 哦,后面还有垃圾广告,不看。 黑泽阵放下手机,开始认真地思考他的退休生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肯定是诸伏景光的错。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提前走了,那些擅长捕风捉影胡说八道的新闻媒体在警方的要求下隐去了未成年侦探的姓名,不然说不定还会有哪个三流侦探事务所向他发出邀请。 刚想到这,他就收到了消息: Frm Iris(备注:夏目侦探) -来我家的侦探事务所吧!你肯定能成为很棒的侦探! 黑泽阵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冷酷地回复“不去”,然后把该号码拉黑五分钟。 他对抛头露面的事……不,准确来说是对一切吵闹的东西没有兴趣,更没有兴趣去玩那些幼稚的侦探游戏。无论是尸体还是诡计,在组织的二十年里他已经见得够多。 别的不说,光组织里卧底叛徒废物勾心斗角的激烈过程,每个月都能上演几场大戏,黑泽阵是真的已经看腻了。 他,黑泽阵,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起码波本把组织干掉前是这样)。 …… 古桥町3丁目,三本漆公寓。 老旧的公寓就像是这条陈旧街道里的一个符号,镶嵌在满是爬山虎的檐墙一角,楼下有家昭和时代就在的杂货店,再沿着街道走去,还能看到山坡上一座废弃的神社。 另一侧是酒吧、游戏厅、茶屋、书店、甜点屋、新开的侦探社,集市的入口隐隐约约藏在在早春的樱花后。明明走过一个街区就是繁华的都市,这里却像是被时代抛弃了二十年的一角。 黑泽阵穿过这条陈旧的街道,来到三本漆公寓,走上楼梯。 他走到二楼,却看到搬家公司的人正在往外搬东西,大件的家具占据了整个楼道。于是黑泽阵就让开位置,这家的女主人一个劲儿地跟他道歉,说请稍等一会儿,我们正在搬家。 “因为我的丈夫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意外去世,我准备暂时回乡下老家去住,真的不好意思,马上就能搬完了!” 黑泽阵走到三楼。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正在公寓门口大哭,扒着他家的房门怎么也不肯走,邻居们都在安慰他,房东三本漆先生对黑泽阵说: “哎,他的父母抽中了去豪华游轮的奖券,高高兴兴地去了,结果游轮上发生了爆炸案,两个人都不幸遇难……我们已经给孩子的亲戚打电话了。” 黑泽阵走到四楼。 佐藤警官正站在公寓的走廊里。她是位干练的短发女警察,之前经常跟高木一起出现,不过今天没去婚礼那边的案件现场。现在她正站在公寓404号的门口,门里还传来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啊,黑泽君,能不能来帮我把这个门推开?后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推开了被大堆垃圾卡死的门。佐藤叹了口气,说这里有个独居的男人,十几天前就死了,直到今天才有人报案,你看,尸体都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黑泽阵走到五楼。 他站在门口,把手伸进口袋去拿钥匙,却摸到了一本忘记什么时候放进来的、薄薄的小册子。 《米花町生存指南》。 “你们米花的鬼东西已经流到古桥町来了。” 墨绿色的眼底涌现出森然冷意,黑泽阵进了家门,直接将这本小册子撕成碎片,无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冰箱里找出三瓶不同品种的威士忌——波本、黑麦、苏格兰。他打开音乐,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刚想随便给自己倒一杯,却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Frm 同学A(备注:忘了叫什么的老同学) -黑泽君,我们小学毕业已经二十年啦,你要来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吗? Frm 黑泽 -不去。 Frm 同学A(备注:忘了叫什么的老同学) -抱歉,我刚从酒井叔那里听说你已经过世了,我不应该打扰你的。 -??? -等等,你不是死了吗?卧槽!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想都没想就秒回的黑泽阵的手陡然僵住。其实没关系,他想,乌丸莲耶早就彻底抹去了他的过去,波本也查不到那所学校,就算有当年的同学知道他还活着,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他做事应该更谨慎一些。 一缕银发落下,阴影将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暗色。 黑泽阵摩挲着酒杯,终于敲下回复:本来不该让你知道的,现在看来,我们还是见个面吧。 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没打算灭口,不要乱怀疑。 那边发来一串乱码。 黑泽阵等了一会儿,那边又发来一串乱码。 等到乱码刷屏到他就要怀疑手机中了病毒的时候,那边才有人给他发来新的消息:你好,我是警察,请问你是高田君的同学吗?他在筹办同学聚会的时候被人刺杀,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黑泽阵看着已经被彻底刷到上限无法查询的邮件记录,镇定地回复:不,我只是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堆乱码的无关人士。 他靠在沙发上,望向纯白的天花板。 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想了很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个老同学的脸来。 久远的过去像层雾一样蒙在他的记忆里,既看不清,也抹不去。 不过…… 黑泽阵站起来,决定去扔个垃圾。主要是把垃圾桶里的那堆碎纸片给扔了。 他怀疑米花町有什么东西跟着他到古桥町来了。 就像当年黑麦和波本分别跟踪他到了美国,然后两人互相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这里,彼此怀疑差点打起来。 “波本。” 黑泽阵扔掉那些纸片,对晴朗的天空自言自语:“你最好快点,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别误会,他不是快死了,他的意思是要是再过两个月波本还没把事情办完的话,琴酒大哥就得重新出山帮他做点什么了。 别让我失望。 穿黑风衣的少年站在早春的风里,电车载着黄昏从他身边缓缓驶过,盛开的樱花落入眼底,东京塔沉默矗立,落日的光辉为他镶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晚风将他的长发吹起,少年站在小巷的尽头,仿佛遗世独立,这幅画面就像是——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要这个感觉啊!” 一个声音将黑泽阵从“到时候先把波本打一顿还是先把黑麦打一顿”的思考中拉回来,他转身,看到一个扎着小辫的外国男人,对方欣喜若狂地扑了上来…… “你好,我是个导演,请问你有兴趣演出克丽丝·温亚德新电影的主角吗?” “……谁?” 黑泽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克丽丝·温亚德,那不就是贝尔摩德在用的名字吗?她在拍电影?刚才好像是有看到类似的新闻,但他没注意。 导演激动地说:“享誉全球的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她首次亲自执导的电影,讲述一个少年Jin为了复仇加入某个黑暗组织,卧薪尝胆二十年,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最终将组织毁灭的传奇故事!” 黑泽阵:“……” 导演:“我是这部电影的选角导演,正在寻找适合出演主角少年时期的演员!你就是最适合出演‘夜莺’的人啊!啊对,电影设定里那个组织的正式成员都用动物名字当代号,主角Jin的代号是‘夜莺’。” 黑泽阵:“…………” 贝尔摩德,这就是你说的、要送给我的、用来纪念我们多年相识的,“礼物”? 你管这叫礼物? 寒鸦自雨中折翼15 “求你了,少年,这是我一生的梦想啊!我走遍全世界,从美国到英国,从意大利到埃及,从俄罗斯到日本,就找到了你一个最适合演这个角色的人啊!” “不去。” “这可是克丽丝·温亚德的电影!只要你愿意出演,马上就可以成为全世界最红的演员之一!你看,Jin这个角色就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看看你这银发,这孤傲的杀手气质,你天生就应该吃这碗饭啊!” “没兴趣。” “再考虑考虑吧,求你了,去出演Jin吧,求你了少年,少年——” 诸伏景光正在往家走,刚到公寓楼下就看到有个陌生的外国男人正抱着黑泽阵的腿,一边哭一边说求你了演琴酒吧,求你了,你就是琴酒啊! 诸伏景光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此时黑泽阵的表情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但那个外国人抱得死死的,路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于是黑泽先生也就没有直接动手。 “怎么回事?”诸伏景光问,“什么琴酒?” “哦,”黑泽阵冷着一张脸把导演的海报递给他,“大明星克丽丝·温亚德的电影,说是让我去演一个叫Jin的、潜入神秘组织卧底二十年最终将组织毁灭的角色。” 确实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演员了,因为他就是本人、故事的原型,还有,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跟贝尔摩德算账。 “噗。” 诸伏景光没忍住,笑了出声。什么,你们找黑泽来演组织卧底?那可真是找对人了。 他笑完,看到黑泽阵的表情越来越冷,就赶紧补救说不行不行,导演先生,我弟弟真的不能跟你去演戏,他有镜头恐惧症,还在治疗期间,所以真的很抱歉。 导演就遗憾地放开手站起来,说,哎,我真的就没见过比他更适合演“Jin”的人了,对了,你是他的哥哥吗?我这里还有个角色,也是这部电影里的,是警察派到黑暗组织的卧底,你看你有没有兴趣…… “他没有。我们要回去了。” 黑泽阵打断了导演的话,跟诸伏景光在导演依依不舍的目光里上楼了。 往楼上走的时候,诸伏景光跟在黑泽阵后面,忽然问:“其实他说对了吧,我是警察派到组织里的卧底?” 黑泽阵没说话。 诸伏景光又问:“你不是说组织都要毁灭了吗,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关于我自己的事?” 黑泽阵这才顿住脚步,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墨绿色眼睛看过来,问:“……我没告诉过你?” 诸伏景光:“……?” 黑泽阵皱眉:“你是日本警察派到组织里的卧底,三年前你身份暴露,我把你带回了日本,组织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我才让你别到处乱跑。难道我没说?” 诸伏景光缓慢地眨眨眼:“你没说啊。你只跟我说了最后一句不要乱跑。” 黑泽阵:“……” 诸伏景光:“……”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黑泽阵说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是哪个部门的,现在你们警察内部也不干净,等组织没了我再找机会联系你的同伴把你送回去。剩下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他们继续上楼,路过二楼的时候,发现有两个警察,路过三楼的时候,发现有三个警察,路过四楼的时候,发现还有两个警察。 最后黑泽阵忍不住了,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诸伏景光趴在楼梯的栏杆那里往下看,回答说,一直都是这样啊,并不是看不到案件就不会发生的,犯罪的阴影随处可见,不过不用担心,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小概率事件,而且警察会解决问题的。 “虽然没法根除这世上的恶意,也不能挽回所有的悲剧,但是请相信他们吧,就算豁出性命,他们也会保护大家的。” “嗯。” 黑泽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去开门。 诸伏景光快步追上来,用力攥住了黑泽阵的手臂,说:“我这话是认真的。” “我知道,也没有不相信。”黑泽阵头也不回地继续开门,在扭动钥匙的刹那,又低声说,“毕竟,你就是这种人。” 而且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应该说是他人生的三十年里,这样的灵魂他早已邂逅过不能再多。 黑泽家的门被打开。 橙金色的阳光从门外倾泻进去,在地面上涂抹出一个仿佛在燃烧的菱形。少年的影子落在地上,被身后的夕阳拉长,仿佛他长大后的模样。 那可不讨人喜欢。黑泽阵想。 不,他从一开始就是这种不讨人喜欢的人,扮演这样的角色,准备像那些故友一样在某个时刻献出一切。 只是,他早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 美国,洛杉矶。 查账工作进行到90%的波本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他的思路被打断,只好暂时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在这个时候联系他。 这大半个月来他一直在查账,发现组织的账务简直是一团乱麻,根本就不是人能查的。有人狂热地往组织里撒钱,有人大把地从组织里捞钱,有人身居高位查不得,有人死去多时账还在走。 他觉得他拿到手的根本就不是组织的资金流水,而是一枚核弹的组装部件。 算了,看看邮件。这是他在组织里用过的邮箱,能给他发邮件的,应该也是组织里的人吧。 是谁呢? Frm Unknw(未知/来自地狱): -会计波本先生,你好,听说你最近在组织里辛勤忙碌,我特地来向你举报一些组织成员冷眼旁观甚至玩忽职守的行为,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图片)[贝尔摩德的电影海报和电影《来自黑暗组织的Jin》的介绍.jpg] -(图片)[朗姆荣获东京第四十三届寿司制作大赛冠军的照片.jpg] -(视频)[基安蒂醉酒参加深夜情感节目,痛斥新老板心狠手辣、貌美如花的节目录像.mp4] 波本看完,情不自禁地打出一串问号。 喂,他之前联系这些人的时候,他们不是都说自己很忙吗?还有,这消息到底是谁发来的,谁会了解这三人的真实身份,还知道他身为“波本”的邮件地址? 就算是在组织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朗姆到底是谁,准确来说知道朗姆样貌的人根本就不超过一手之数! “是你,琴酒。你果然还活着。” 波本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咬了咬牙,心想能清楚这些、还特地给他发来挑衅的也只有可能是琴酒了——没错,这件事只能是琴酒干的! 他慎重地就要把FBI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却在下手的一瞬间犹豫了,改为给江户川柯南打电话。 在查完账之前,他是不会把那个混蛋FBI放出来的! 东京。 倒着躺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户川柯南给赤井秀一打电话,说:“冲矢先生,安室哥哥给我打电话,说有件事要我转告你。” “什么事?” 电话那边传来了赤井秀一的声音,还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很显然,他在——批改初中生的英文试卷。 江户川柯南晃着腿,扔掉报纸,回答:“他说琴酒还没死,而且给他发消息了。” “……” 赤井秀一觉得波本,或者偶尔被叫做安室透的警察真是魔怔了,无论如何也觉得琴酒没死。但他又想起上次惹波本生气的事,决定先顺着波本的意思来,毕竟FBI和公安在对付组织上的立场是一致的。 他放下手里那张只考了五分的试卷,问:“琴酒给他发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回答:“安室哥哥说琴酒向他举报贝尔摩德、朗姆和基安蒂上班摸鱼,还说贝尔摩德要拍卧底琴酒大电影。”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下,才说,现在美国时间是早上吧,他应该是通宵查账到这个时候,你让安室君好好休息,别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睡了。 江户川柯南:“但贝尔摩德要拍的电影是真的,我查到了那部电影的备案记录。” 赤井秀一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贝尔摩德和琴酒本来就关系不错,要说组织里谁认识最久,肯定是他们两个吧。 “可这部电影在暗示琴酒是卧底……” “我也觉得琴酒是卧底,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目前我有一点想法,等我回去——” “冲矢先生。” “嗯?” “你也好好休息,别熬夜批改作业了,自从你当上中学教师后,都没有时间休息吧。” “……” 那边的小侦探挂断了电话,奔波数日还要照顾一群初中小崽子们的赤井秀一愣了一会儿,就无奈地摇摇头,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他还需要确定小苏格兰的身份,就跟波本一定要在美国查账一样。等这些事结束,他就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旅游,去哪里都好,总之不要在日本和美国了。 嘛,反正到时候不可能遇到熟人就是了。 (一样打算去旅游的黑泽:?) 清晨。 赤井秀一进行了完美的易容,变身冲矢老师,准备去上课的时候,却发现有两个警察来到了他的门口。 “冲矢先生,有人指控你涉嫌谋杀,有时间跟我们去一下警视厅吗?” “谋杀?” 冲矢先生不是很理解,但幸好他今上午没有课,只是去看着班级,就先跟校长请了半天假,跟着去了警视厅。 到了之后,他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凌晨,有几箱加密快递紧急从美国送到他家,负责运送的工人刚好被人谋杀,犯人因猜测箱子里装的是重要财物就将其打开,结果发现里面只是几瓶叫做“KILL Rye”的饮料,就愤而喝了一瓶,当场倒下。 现在犯人已经被抢救过来了,他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地发出指控:饮料里有毒!肯定是用来谋杀的东西!幸好我马上吐了,不然就不只是进医院的事了! 不过警方肯定是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话的。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年轻警察过来,对冲矢老师说: “饮料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里面没有任何有毒物质,反而非常健康有营养,那位犯人只是胃部受刺激倒下的。抱歉,冲矢先生。” “没事,饮料是朋友寄给我的,我事先也不知情。” “呃,冲矢先生,你确定寄给你这个的是朋友,不是仇人?” “……我确定。” 没错,饮料肯定是波本寄来的,他和波本是朋友,吧? 冲矢昴离开了警视厅。 时间是上午十点钟,他还来得及去学校。 刚才校长给他打电话,说他班上有位转学生,手续让隔壁B班的小春老师帮忙办了,现在学生已经在教室里,资料在小春老师那边。 转学生啊。 冲矢昴这么想着,走进教室,就看到一个有着浅金色头发、额前有一撮很特别的卷发的女孩坐在窗边,准确来说是黑泽阵前面的位置。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冲矢昴、不,赤井秀一瞬间就如遭雷击。 那是他妈的脸! 同学们看到冲矢昴,就喊了起来:“冲矢老师!你来晚啦,我们都见过新同学了!这是新来的玛丽同学!” 坐在窗边的那个初中女孩就看着他,淡淡地说:“你好,冲矢老师。” 寒鸦自雨中折翼16 古桥町2丁目的真行寺学校初中部1年级C班来了一位新的金发转学生,是从英国来的混血女生,名字叫做世良玛丽。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但1年级C班的代理班主任冲矢老师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整个人都如遭雷击。 什么世良玛丽,这是他妈、真实年龄五十多岁的赤井玛丽啊! 在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冲矢昴就知道那是他妈了,毫无认错的可能,毕竟那是他亲妈,还有那个熟悉的眼神,她明明说的是“你好,冲矢老师”,但听起来更像是“好久不见,我是你爹”。 嗯,他妈很早就开始用男性自称了,这么猜测很合理。 “冲矢老师?” 有人在喊他。 “冲矢老师?你没事吧?要注意休息啊。” 隔壁班的小春老师非常担忧地看着冲矢昴,把转学生的资料放到他手上,说这是新来的世良同学的资料卡,她日语不太好,要记得照顾她一下。 冲矢昴:不好个鬼,我的日语都是她教的! 他跟小春老师说没事,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号码,没人接。 然后他打他妹妹真纯的电话,真纯好像刚刚睡醒,说她昨晚去同学聚会(破案)了,问哥哥有什么事。 冲矢昴问:“母亲在哪?” 真纯打了个哈欠,说她最近也不在英国啦,不知道母亲在哪里,但母亲肯定还活着,没有被那个女人干掉的啦。 冲矢昴:…… 算了,他在当中学教师然后母亲转学到了他的班级这种事,还是先不告诉真纯了吧。真纯人在日本,那肯定是跟母亲一起的,过几天她就能作为学生家长亲自来见到“冲矢老师”了。 他挂断电话,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喊声:“冲矢老师!” 原来是二年级的夏目同学。 夏目跑来跟他说,冲矢老师,听说上周和小阵坐在一起的女孩转到你的班级了,怎么样,你见到人了吗? 上周?跟阵君坐在一起的女孩? 冲矢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 黑泽阵对班上忽然转来一个转学生没什么感触,就算看到对方是赤井玛丽也是这样。 讲道理,除非有一群FBI扛着枪埋伏在周围,或者她儿子赤井秀一就在这里,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安全的人是赤井玛丽才对。 而且—— “变成小孩的感觉怎么样?”赤井玛丽望着外面的校园,问。 四月中旬,樱花已经慢慢地开了,经年老枝生出新的蓓蕾,盎然春意尽收眼底。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学生们活蹦乱跳地离开教室,有的去参加部活,有的提前回家,整个校园里都热热闹闹的,与这万花喧闹的春天一样有活力。 “没什么区别,你不也一样吗。”黑泽阵低头翻着一本《AGENDA》上的诗歌,漫不经心地回答。 两个人都好像在跟空气说话,周围的初中生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怎么可能一样,”赤井玛丽叹气,“大儿子不听劝告非要加入FBI,小儿子一门心思谈恋爱想不起老妈,女儿也到了叛逆期,我现在这样更管不了他们了。” 她咳了几声,然后转过去看黑泽阵,压低声音,说:“倒是你,Juniper(杜松子),你好像乐在其中?” 黑泽阵把杂志合上。 “别叫那个名字。” “十几年没见了,没想到组织的Gin就是那个Juniper——你父亲还好吗?从那之后他好像就缩在那座城堡里没出来过啊。” “他好得很。” 黑泽阵这才抬起头来,对上赤井玛丽那双几乎同色的眼睛;他微微皱眉,如同看到陌生动物踏入领地的森林之主,终于露出利爪,声音里满是威胁的意味: “我们的事还用不到你管,MI6的。” 等冲矢昴过来的时候,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冲矢老师拿来了刚去校务部领的校服和其他东西,交给“世良玛丽”,一举一动完全不露破绽。 他说,玛丽同学,如果在这里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一定要告诉老师,大家都会尽力帮你的。 赤井玛丽冷漠地说好。 冲矢昴也不指望他妈能有什么别的反应,就对黑泽阵说,阵君,看起来你跟玛丽同学的相处不错…… 黑泽阵想了想。 冲矢昴=FBI的人=MI6的对家,毕竟不是每个FBI都是赤井秀一,冲矢昴特地来试探自己,是因为赤井玛丽?可能FBI已经在怀疑赤井玛丽的身份,那看在以前认识的份上,他就帮MI6一把。 黑泽阵回答:“是的,她是我表妹。” 冲矢昴:…… 赤井玛丽的嘴角扬起,但很快就用咳嗽掩饰住了。幸好她现在身体不好经常咳嗽,这并不突兀。 冲矢昴看她:妈,你说话啊妈,你再不说话我前同事的儿子就要变成我的表舅了! 赤井玛丽:“对,我和Gin(阵)是远房亲戚。” 冲矢昴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希望玛丽同学能在我们班级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说得相当平稳笑容满分,然后他转身,稳健且恍惚地走出了教室。 黑泽阵压根没管他,重新翻开了自己的杂志,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赤井玛丽回答:“来看儿子。” 黑泽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明白过来她在说谁,翻书的手停在半空中,问:“赤井秀一来日本了?” 赤井玛丽:“……” 她儿子到现在还没被打的原因找到了,原来是这小瞎子没认出她儿子来啊。 行,秀一没认出Gin,Gin也没认出秀一,怪不得他们能在这里和睦相处,真是太好了,她因为担心这俩人特地跑来一趟真是白跑了。 赤井玛丽慢悠悠地说:“对,秀一在日本,但我是不会告诉你他在哪的。” 黑泽阵啧了一声。 赤井玛丽又道:“你变成这样,行动也方便不到哪里去吧?没联系上机关的人?” “我的任务马上就结束了,没必要节外生枝。等乌鸦的把戏落幕,我再回去找他们。”黑泽阵说。 “好吧,不讨人喜欢的小孩。”赤井玛丽站起来,也准备回家了,“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请求我的帮助,毕竟你还得叫我一声前辈。” 黑泽阵说,我跟你们MI6毫无关系,赤井玛丽说,是吗,然后就离开了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了黑泽阵一个人,他对着《AGENDA》的封面看了很久,忽然用力把厚重的杂志揉成一团、碾平、撕烂,粗粝的纸张划破手指,他毫无所觉,将被攥得看不出原样的染血书本丢进了垃圾桶。 他坐在教室里,很久,直到天黑下来。 …… 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敲击键盘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顶着黑眼圈的年轻人昏昏欲睡,却忽然看到屏幕上跳出了一行醒目的文字。 他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因为长时间熬夜而眼花,就激动地丢掉桌子上的“KILL Rye”,解开了困扰他太久的谜题。 然后他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有结果了,爱尔兰?” “是的,朗姆先生,鉴于BOSS用的加密手段太过复杂,我只能解读出一部分内容,而且要截取全部信号势必会被他发现,这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年轻的黑客,也就是刚加入组织不久,之前还被一瓶饮料送进ICU的爱尔兰说道。 他迅速地把解读出来的资料发给了朗姆,然后闭上眼睛,终于睡了个好觉。 东京。 组织的前二把手朗姆正在做寿司。前段时间,那位先生去世,接任组织BOSS的人却是曾经在他——朗姆手下的人,波本。 朗姆对波本的评价自然相当高,但这不是波本能忽然爬到他头上的理由。他不甘心。于是朗姆就表面做足手段,支持新BOSS,背地里却开始调查起了波本,怎奈波本就留在了洛杉矶的别墅里,那里相当安全,朗姆也没能做到什么。 前段时间,他在别墅附近使用相当原始且物理的手段截取了波本与某个人交流的一段信号,并交给组织新来的黑客“爱尔兰威士忌十五世”破解,爱尔兰也不负众望,终于在今天得到了结果。 让他看看波本跟神秘人物聊了什么? “坟墓……骨灰……FBI……整容……” 这份文件的解读不完全,但爱尔兰表示他真的尽力了,波本的加密太高级,波本本人也是黑客,他做不到啊。 朗姆看着只能每隔一段读取几个关键词的记录,陷入了沉思。 “卧底……警察……表兄弟……父亲……报仇……替换身份……波本……莱伊……这里面怎么有这么多FBI?” 朗姆看着被解读出来的大片FBI,摸不着头脑。 他对着文件看了一夜,就在天刚破晓的时候,他忽然灵光乍现,理解了一切! “所以波本整过容,他不是真正的波本,只是冒用了波本的身份,而他的真实身份是FBI的赤井秀一!他还用自己的身份在外面活动,来掩盖波本已经死去的事实,他能扮演波本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相当熟悉,甚至是表兄弟—— “我明白了,真正的波本是赤井秀一的表弟,雪莉的哥哥,他现在已经死了!是赤井秀一在假扮他啊!” 朗姆猛地站起来。 “乌丸先生,你糊涂啊,竟然让卧底当上了组织的BOSS!你糊涂啊!” 寒鸦自雨中折翼17 4月21日,周二。 诸伏景光从梦中醒来,对着窗外的绯红的繁花看了很久,恍惚间他好像从那盛开的樱花树下看到了谁的身影,伸出手去的时候,却触摸到了被阳光照得有些暖意的玻璃。 “早上好。” 他对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自己说。 诸伏景光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看到隔壁的门还关得死死的,毕竟黑泽这个点一向是在睡懒觉的,想让过了二十年夜行生物生活的杀手先生忽然开始早睡早起?还不如指望他相信冲矢老师是无辜的。 出门,晨跑,路过警察学校,跟电车司机打招呼,去市场买菜,顺便买茶回来——家里最近客人有点多,返程,看到对面的酒吧有客人驻足,对客人说酒井叔出去旅游啦,然后回到家,开始准备早饭。 一个相当普通的早上。 等早饭做好的时候,黑泽多半就在沙发上看新闻或者报纸了。诸伏景光把早饭放到桌子上,对黑泽说: “黑泽,最近好像有不少饮料投毒事件发生,我听在帝丹高中的朋友说,他们学校附近有个寿司师傅熬夜后喝了一瓶朋友送来的饮料,刚刚被送到医院了。” 寿司师傅? 黑泽阵想起他给波本发的邮件,准确是问那个熟人侦探要的“朗姆荣获寿司大赛冠军”的照片,心想组织的同事们在外面的生活可真是够丰富多彩。 厨子在参加厨艺比赛,主持人在做采访节目,演员在风风火火地拍电影,叛徒在兢兢业业地搞组织……只有那个美国卖保险的在算账。 不过诸伏景光说的人肯定不是在做寿司师傅的朗姆,朗姆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人足够谨慎,绝不可能喝什么朋友送的饮料,除非是BOSS给的。 (正在米花医院躺着的朗姆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波本,不,你果然是赤井秀一……这么快就要下毒手谋杀我了吗……等我出院,我一定要报仇……) (此刻,乌丸集团的二把手朗姆,正在ICU里畅想他的复仇计划。) “对了,还有,”吃早饭的时候,诸伏景光又想起一件事来,“初中部一年级PTA(家长会)的时间定在了下周,到时候——” 没人去是吧。 黑泽阵心想他哪里来的能参加家长会的家长,诸伏景光该不会想去参加吧?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不用管。冲矢昴会想理由。” 毕竟冲矢老师作为他们的邻居,当然清楚这家根本没有大人,到时候肯定会帮他找好理由的,所以说FBI有时候也非常让人省心。 诸伏景光缓慢地眨眨眼,说:“但我今早碰到了鱼冢先生,他说会替你的父亲来参加。” 黑泽阵:“……” 伏特加,你来干什么?跟FBI、MI6和日本警察坐在教室里畅谈人生和理想?我不是说过让你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诸伏景光看到他沉默,又补充道:“鱼冢先生是那个组织的人吧?我提醒过他这附近有人监视了,并且那天还会有日卖电视台的主持人来采访,但他还是坚持要来,说‘要给大哥的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很好,日卖电视台,那组织里的某个CIA八成也会来。 虽然水无怜奈已经在向FBI提供情报了,但把她归类进CIA没有任何问题。 黑泽阵安静地吃完,站起来,去拿放在门口的衣帽架。 诸伏景光丢下早饭就冲过去抱住了他:“黑泽你要冷静!伏特加先生他没有恶意啊!” “不用担心,”黑泽阵无比冷静地说,“我顶多打断他的腿,让他安分一段时间而已。” “那也——” “诸伏景光。” 黑泽阵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比起往日里算得上“退休人员”、对任何人或事都相当漠然的态度,现在的黑泽阵眼里多了几分刺骨的冷意。 玄关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他反手攥住诸伏景光的手腕,两人的角力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就升级为了货真价实的肉搏,狭小的空间并未限制他们的能力,坚实的墙壁与尖锐的柜角反而成为趁手的武器,沉闷的声响捅破黑暗的寂静。 “咚”的一声是身体重重砸向地面的动静,银发的少年将看起来稍年长点的人压在地上,有力的手把对方牢牢按死在玄关,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 “是我最近给了你很好说话的错觉?诸伏景光,别管你不该管的事。” 这语气像是威胁。 但在看到黑暗里那双依旧坚定的雾蓝色眼睛时,黑泽阵还是松开手,站了起来。他动手自然有分寸,刚才给诸伏景光摔得不轻,但诸伏景光到现在都没吭一声,像极了他最初认识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就是看不惯苏格兰这点。三年零五个月前,被抓住的苏格兰问他“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卧底,为什么还不杀我”的时候,也在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但是——” 但是他眼前的人不是当初的那个苏格兰,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每次黑泽阵想这么说的时候,诸伏景光都会表现出属于苏格兰的某些特质来。 他的本质从未变过,始终是当初的那个人。 “一旦杀了人,就再也没法回头了。这是黑泽你说的话。”诸伏景光坐起来,揉了揉发疼的手腕,说,“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要离开组织,去旅游吗?那就别动手了,你已经是‘黑泽’,不是‘琴酒’了。” 黑泽阵确实这么说过。 事实上在前往洛杉矶之前他都是这个打算,等那个叫做乌丸集团的破组织完蛋他就一走了之,虽然肯定有人(特指波本等人)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但也会有人(比如MI6的)证明他的卧底身份。 可那位先生的做法让黑泽阵的计划彻底泡汤,不过他并不失望,只觉得那位先生真的很可怜。 现在他靠着玄关的墙,久违地点了根烟,火星在寂寞的黑暗里点亮,倒映在深色的瞳孔里。 他很久才开口说话。 “琴酒杀的人和黑泽阵杀的人没什么不同,我还没必要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我不保证死在我手里的没有卧底,但肯定没一个好人。” 淡淡的烟味悄然散开。 穿了高中校服的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没事人一样站起来,问他:“不能有新的开始吗?上个学,过普通的生活,就像现在一样。” 黑泽阵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回到诸伏景光身上。他忽然低笑,声音里是别人读不懂的情绪:“普通?你以为加入组织前的我在做什么?” 冷冽的风,孤独的海,灰色的天空,还有枯死的树。 那是他最常看到的风景。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整理好散落一地的东西,以及放在柜子上的相框。里面永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照片。 他把相框重新摆好,才对黑泽阵说:“你还没告诉过我你从哪儿来。” 黑泽阵觉得诸伏景光今天的问题太多了。 “欧洲,”他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机构,就算我说了你也没听过。与其好奇我的事,不如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 “我?” “你是警察,不会真想继续上学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黑泽阵说完就去开门。 可诸伏景光在他背后轻声说:“可我从记忆的一开始,就只认识你啊。” 黑泽阵这次是真的顿住了。 他的手放在门上,久久没有动作,等到诸伏景光要说下一句话的时候,他才蹙起眉头,说:“你跟波本才是朋友。” “波本是?” “那个卖保险的。” “卖保……美国卖保险的?就是上次给你发消息的那个?” “对。” “美国加保险公司……难道他是FBI派去的卧底?”诸伏景光歪了歪头。 黑泽阵沉默了。波本?FBI?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很离谱的笑话。 “你和他都是日本警察。别跟我提FBI。我不想见到任何FBI。” “……哦。” 黑泽阵推开门,就看到冲矢昴站在门外,问他们家里的动静是怎么一回事。 刚说完不想看到FBI就迎面撞上FBI的黑泽:……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有事,然后越过冲矢昴,往外走了。 冲矢昴看到银发少年气压极低地离开,就问诸伏景光,你们吵架了? 诸伏景光:实不相瞒,在你来之前他都好好的,还打算和我聊聊过去的事。 所以冲矢老师不会是FBI吧?他忽然明悟。 “没事的,”诸伏景光熟练地解释说,“刚才有个电话打来,所以他急着去找朋友了,而且我跟小阵是家人……” 他忽然笑了起来:“他是不会生我气的。” …… 当天,黑泽阵旷课被冲矢老师解释为请假,玛丽女士·Lily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看到冲矢老师温柔的笑容,才有点无聊地将视线转回去。 她不觉得Gin会有事,但现在开始担心自己大儿子了。 而在电车轨道九站路外的米花町,黑泽阵如约把伏特加送进了医院,不过不是打断腿,毕竟他没带衣帽架出门,也不想被当成什么衣帽架杀人魔。 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发现伏特加已经感染、即将溃烂的伤口,想起“伏特加要跟波本同归于尽却算错了波本所在”的事,皱眉。 “你的伤想拖到什么时候?就这样还妄想去杀波本?” 黑泽阵冷笑,说波本现在没空所以让朗姆追杀你,而朗姆就在日本,等他找到你打算怎么办?伏特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他没理会沉默的伏特加,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一墙之隔。 朗姆躺在病床上,正在给自己的手下打电话:“伏特加呢?他都已经逃到日本一个星期了,你们到现在还没找到人?一群废物!” 他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现在“波本”是FBI派来的卧底,而且已经用非常恶毒的饮料来试探他了,他必须尽快找到伏特加稳住“波本”,才能找到翻盘的机会! 可恶,伏特加到底藏哪了? 第 19 章 寒鸦自雨中折翼18 第19章 黑泽同学,旷课三天,毫无愧疚; 冲矢老师,日思夜想,找不到人; 波本先生,远在美国,还在查账; 贝尔摩德,要拍电影,没空干活; 朗姆大人,病房坐牢,气急败坏; 那伏特加,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追忆组织日常》爱尔兰威士忌 旷课三天的黑泽阵表示他只是在帮伏特加扫除痕迹,省得朗姆的狗闻着味儿就追上来了;至于冲矢老师帮他想请假理由的事,那是冲矢昴自愿的,跟他没有关系。 他用着少年时期的身体在城市里穿行,将伏特加来日本后的痕迹一一抹除,年龄的变化并未削减他的战斗力,反而在隐藏和钓鱼方面带来了不少优势。 刚好他对组织可能使用的手段一清二楚,于是追到伏特加线索的组织成员都被他顺手打包送给了警察。 由于送的次数有点(只是一点)多,几位越来越熟的熟人警察都发出了“黑泽君是已经开始做侦探了吗”的问候,对此黑泽阵的答复是:我只是路过。 夏目先生听说这件事后,向他发出了自家侦探事务所的邀请2.0,被黑泽阵再次拉黑了五分钟。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没找到朗姆。 黑泽阵本来是想一并解决朗姆斩草除根的,毕竟波本人在美国不好动手,黑泽阵却没有这个顾虑,但他在哪都找不到朗姆,就连他之前工作的寿司店也说他辞职了。 热爱厨艺的寿司师傅竟然辞职了?甚至没带走他最喜欢的菜刀? “RUM……” 啧。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于是黑泽阵打电话给老朋友,从组织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自上个星期开始,朗姆从新BOSS那里得到了寻找伏特加的任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拒接电话、不再出面,甚至没人知道他在哪。 对此,组织里的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正在拍电影的贝尔摩德:死了吧。(无感情) 正在做电视节目的基尔:啊?为什么会问到我,我根本没见过朗姆先生,也跟他不熟。 正在通宵加班的爱尔兰:体谅一下朗姆先生,他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偶尔身体不济想摸鱼也很正常。 刚喝两瓶朗姆的基安蒂:朗姆?朗姆啊……难道你们都没有看出真相吗?其实朗姆已经被看他不顺眼的波本谋杀了!现在的“朗姆”只是个傀儡而已!毕竟我们谁都没见过朗姆长什么样,还不是波本说什么就是什么?朗姆,你死得好惨啊,朗姆—— (正在加班查账的波本:?) 黑泽阵耐着性子看完这些什么用都没有的资料,按了按太阳穴,又给老朋友回电话:“所以朗姆是失踪了对吧?” “对,”那位在组织里有点门路的熟人侦探说,“目前大家最赞同的说法就是朗姆已经被波本杀了,毕竟每个在朗姆手底下007工作过的人都想谋杀他。” 不,我觉得波本很愿意007工作,跟朗姆无关。黑泽阵想。 他挂断电话,回到医院,去看依旧在医院里的伏特加。 路过隔壁病房的时候,他听到门口的护士说隔壁的病人老惨了,这人本来就胃穿孔,前几天接了个电话,被气到吐血,差点又进了ICU。当然黑泽阵并没有在意这种小事,他在想朗姆到底哪去了。 他推开门,就看到正准备跳窗跑路的伏特加。 伏特加:“……” 黑泽阵:……??[” 在银发少年面无表情的注视下,伏特加缓缓把搭到窗台上的腿收了回去,缓缓躺回到病床上,盖上被子,就要给自己把输液瓶的针扎回去的时候被黑泽阵阻止了。 黑泽阵理智地叫来了护士,然后就坐在病房里唯一的椅子上,看着伏特加没有说话。 伏特加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半天才说:“小阵啊,其实我……” 银发少年微微抬眼,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我就是你认识的琴酒本人。” 伏特加:…… 可是,崽啊,大哥是不会像你这样好说话的,他也不可能乖乖去上学,你还是不够了解大哥。哎,现在这个世界上能懂大哥的人只有我了,我是不可能把你错认成大哥的! 大哥的儿子真好,他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去扮演大哥.jpg 黑泽阵看到伏特加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没信,但也懒得继续跟伏特加重复他是谁了,就换了个话题: “你刚才要去哪?” “呃……” “说话。” “明天就是你们学校的家长会了,我准备去给你开家长会……” 伏特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黑泽阵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最后他站起来,说,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干蠢事,伏特加,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 黑泽阵往外走,却听到病床上的伏特加感动地说:“大哥也经常这么说。” 黑泽阵:“……” 看来他平时是对伏特加太好了。 他摔门而去。 此时,从走廊尽头的厕所里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的朗姆抬头看,看到了拐角处某个银发的身影,再揉揉眼睛去看的时候,那个身影就不见了。 琴酒?!刚才他看到的是琴酒对吧! 朗姆大惊失色,赶紧去问护士,刚才有没有一个身材高大(这个很重要)、戴着帽子(这个也很重要)的银发男人路过,护士一脸疑惑地说没有,朗姆就放下心来。 他揉了揉腰,往回走,心想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波本还专门打电话询问他参加东京寿司大赛的事,明里暗里地试探他,导致他都产生幻觉,看到琴酒的鬼魂了。 哎,阴魂不散的琴酒。 朗姆骂骂咧咧地回到了病房,决定等自己的胃好了就去往琴酒的墓碑上踹两脚。 他关上门。 不一会儿,隔壁病房的门被偷偷打开,想要溜 出医院的伏特加被眼尖的护士们逮了回去。 朗姆:伏特加在哪?伏特加在哪?伏特加在哪! 伏特加:哎,小阵长得太像大哥了,哪里都像,哎。但我是不会吃代餐的,绝不。 黑泽阵: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所以朗姆在哪…… 算了,先回去吧。他一边往回走,一边翻看着这几天里诸伏景光给他打的二十个已接电话,把电话拨了回去。 “我今晚回家。还有,别随便联系我,我正在做的事对你来说不安全。” “我知道的啦。”电话那边是诸伏景光欢快的声音,“对了,明天的PTA我跟你去吧?” 是红灯。 黑泽阵站在十字路口的交界,看着人流和车流从他面前如同一道长河般流动,它们穿过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的商业街,流经米花中心的十字路口,汇入到这座城市最繁华最热闹的黑夜里去,组成黄金周前的喧嚣夜景。 穿了黑风衣的银发少年在这片光怪陆离的盛景里毫不起眼,却又每每能吸引路人的目光,当他们想要再捕捉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少年却彻底混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行。”黑泽阵说。 “我就知道黑泽你会答应的,所以已经提前跟冲矢老师说过了。那就这样,快点回来吃晚饭,不然就凉了哦。” “……” 苏格兰这家伙,跟失忆之前一样喜欢自作主张……啧。黑泽阵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坐上了回家的电车。 以及—— 他没能快点回家,因为电车出了事故,而这里是米花。黑泽阵觉得他以后应该远离米花。 …… 黑泽阵回到家的时候,诸伏景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晚饭放在桌子上没动过。黑泽阵看了看时间,也没有把人叫起来吃饭的打算,就把高中生打包丢回到房间里,自己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 他在想,朗姆去哪了。 毕竟朗姆能在组织里活到这么久也是有本事的,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所以说,朗姆该不会真被波本偷偷做掉了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波本已经当上BOSS了,行事没必要跟以前一样小心。 (正在埋头查账的波本:?) (波本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决定找那家饮料厂的人开发叫做KILLGin的饮料。) 第二天。 黑泽阵难得做了早饭,拉开窗帘,叫没睡好的诸伏景光起床,然后两人在门口“偶遇”了等待多时的冲矢老师,一同前往学校参加C班的第一次家长会。 到学校的时候,日卖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已经来了,知名主持人水无怜奈正在跟路过的学生和家长们打招呼。 冲矢昴、黑泽阵和诸伏景光看到她,走向大门的脚步齐齐顿住,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学校的后门。 冲矢昴推了推眼镜,说得就跟真的一样:“老师忽然想起昨天放在后面那条街书店的东西忘带了。” 毕竟水无怜奈AKA基尔,是CIA派到组织里的卧底,现在正在协助FBI的工作,她不知道冲矢昴的身份,但她认识组织的琴酒和苏格兰。 诸伏景光赞同地点头:“我跟冲矢老师一起,正好打算去书店隔壁的网球专卖店。” 毕竟他和黑泽的身份都不适合暴露在镜头下,遇到记者这种生物还是走为上策。 至于黑泽阵…… 银发少年原本的位置空空如也。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黑泽阵已经快走到后面那条街了。! 第 20 章 寒鸦自雨中折翼19 第20章 4月25日,周六。 真行寺学校初中部的PTA当天,古桥町2丁目的新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热闹的景象。 赤井家的小妹——世良真纯听说变成初中生的母亲要开家长会的消息,心想,终于轮到我当家长啦!这个就我没有话语权的日子真是一点也过不下去了,今天就让我来当妈妈的家长! 于是她不顾赤井玛丽“你会后悔的”的劝告,兴高采烈地来到了一年级C班,并见到了母亲的班主任。 C班原本的班主任是五十岚老师,但据说他在当假面骑士的时候跟怪人战斗导致身体菠萝菠萝哒然后住院了,现在的代理班主任是个好像在哪见过的可疑粉毛。 世良真纯得到母亲肯定的目光后,确信这个人没有危险,就热情地向冲矢老师询问“玛丽同学”在学校的情况。 “冲矢老师,我们家玛丽在学校还适应吗?有交到新的朋友吗?” 看到自己妹妹来给自己妈开自己当班主任的家长会的冲矢昴:…… 真纯,你真的看清楚咱妈的眼神了吗,她已经看了足足五分钟的笑话了!她哪里是在咳嗽,她是在笑啊! 但母亲没有发话,他也不能在这里拆穿,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玛丽同学跟大家都相处得不错,特别是跟玛丽早就认识的黑泽同学,脸上的笑容有那么几分僵硬。 “啊,你说黑泽同学啊,玛丽之前也跟我提到过他,说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呢!” “……对。” 冲矢昴对这点倒是很赞同,但是真纯啊,等你看到黑泽同学长什么样的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吗? 说黑泽黑泽还真就来了。 普通初中生黑泽阵刚好路过门口,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名字,就停下脚步,往这边看过来。 世良真纯毫无所觉,或者说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但是并没有感受到敌意,就继续闲聊:“玛丽跟我说她在看网球比赛的时候遇到过这位黑泽同学,当时黑泽同学还特地帮她买过热饮呢。” 冲矢昴:(闭眼) 对,就是那场网球比赛,现在初中网球部的学生都知道黑泽君可能恋爱了,对象是我妈,真纯,求你了别提这件事了。 世良真纯笑着说:“真想见见这位黑泽同学啊。” 冲矢昴也笑着说:“你回头看看。” 世良真纯回过头。 世良真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到了谁?银发,墨绿色的眼睛,看那个恐怖的气势(黑泽阵:这是你刚才脑补的吧),虽然没有风衣帽子但那就是一小只琴酒吧?是那个组织的已经死了的杀手琴酒吧?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有琴酒啊?! 无数念头在世良真纯的脑海里闪过,她紧急把母亲挡在身后,压低声音说妈,你看到了吗,琴酒就在门口,我怀疑他也变小了! 毕竟有母亲变成现在这样的前车之鉴,世良真纯是真的很怀疑传说中死 了的琴酒变小并出现在这里的。 然后…… 然后她就看到母亲从她身后探头,跟那只小琴酒打招呼:“黑泽同学。” 那只小琴酒就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绕过他们,走进教室,找什么东西去了。 世良真纯缓慢地问:“刚才那个就是……黑泽同学?” “对,”冲矢昴安详地说,“那就是黑泽同学,黑泽阵(Gin),虽然看上去有点冷淡,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呢。” 世良真纯:…… 妈!妈你是怎么看着那张脸说出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的?!我一看就知道他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啊!还有这个粉毛老师,你在睁着眼说什么瞎话,那只小琴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吧?! 冷静,冷静,世良,这里是学校,母亲也跟那只小琴酒打招呼了,说明暂时是没有问题的,你现在只需要保持微笑—— 她很快就凭借侦探的优秀素质冷静下来,问:“黑泽同学的家长……也来了吗?” 冲矢昴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心想幸好她不认识苏格兰,不会再受到一次惊吓,就看向了门口,说:“阵君的哥哥来了,就在那边。” 世良真纯看过去。 世良真纯陷入了沉思。 门口那里有个穿着隔壁高中制服的学生,正在笑着跟其他的学生家长打招呼,阳光灿烂,温柔得很,但世良真纯认识那张脸——四五年前曾经教她弹贝斯的哥哥,是她大哥的朋友。 PS:那是叫做苏格兰的组织成员,不过这只看起来比当年的要小点。 她看着小只苏格兰和小只琴酒,忽然转过头,压低声音问赤井玛丽:你潜入这里调查会不会太危险了?这里到处都是可疑人物,还有组织成员,搞不好是组织家属院啊! 赤井玛丽:没事,我有数。 什么组织成员?这里只有我儿子,以及卧底、卧底,还是卧底。安全得很。 世良真纯:我妈为了调查组织付出太多。 另一边。 走到门口的黑泽阵敏锐地注意到来自教室里的目光,看向世良真纯的时候却跟赤井玛丽对上了视线。两双接近绿色的眼睛视线交汇,一向态度亲近的MI6这次向他投来了警告的目光。 别动我的女儿。 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但黑泽阵也没有对未成年的小孩动手的习惯(工藤新一:?),也就没继续看,但——MI6的,你最好管好你家的孩子,别让他们凑到我面前来。 “小阵?” 诸伏景光轻轻戳了戳黑泽阵,得到银发少年相当冷的眼神后,就笑着跟他介绍站在面前的人:“这是二年级的夏目君的哥哥,几年前也曾担任过学校的网球部部长。” 黑泽阵:“……” 苏格兰,你失忆后的交友圈就仅限于打网球的了是吧,波本知道了会不会把我的坟再刨一遍,虽然我人不在里面,但波本真的刨过。 夏目的哥哥是个看 起来很困倦的青年,他有着很重的黑眼圈,打着哈欠不好意思地说他是刚刚结束工作过来的,老板实在是不干人事,都让他通宵加班好几天了。哎,好想暗杀老板。 看到黑泽阵的时候,他微微一怔,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黑泽阵无情地回答:“没见过。” 夏目哥哥就很疑惑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看看时间,说我得去找弟弟的老师了,我们下次再说。 他匆匆离去,而诸伏景光看着他的背影,问黑泽阵:“他认识你?”说的是以前的那个你。 黑泽阵没什么反应地往回走,说:“他是组织的人。” 诸伏景光一把就抓住了黑泽阵的肩膀,把他拉过来,低声问:“组织的人?那个组织的人?他看到你没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 黑泽阵把肩膀上的手拿下来,回答:“认识琴酒和认识黑泽阵是两回事。他是刚接手了‘爱尔兰威士忌’这个代号的黑客,夏目家的财团也跟组织有密切的联系,无论他处在什么立场,都不会把看到我的事说出去,因为他的家人就在这里,跑不了的。” 特别是他弟弟就在这所学校上学,换句话说就是“爱尔兰,你弟弟在我们手上”。既然FBI和MI6都在这边,黑泽阵并不急着走,爱尔兰也不会把他的事告诉朗姆和波本,某种意义上他的生活还更平静了。 诸伏景光踌躇片刻,才说:“黑泽,这样说话会不会太过反派了?我们可是好人啊。” 黑泽阵:“只有你是好人。” 他是好人?开什么玩笑。也只有失忆的苏格兰会说这种话了吧。 诸伏景光认真地说:“你也是啊,黑泽,你是那个潜入黑暗组织二十年,卧薪尝胆最终一举摧毁组织的传奇少年Jin,关于你的电影就快要在全球上映了。” 黑泽阵:“……” 差点忘了贝尔摩德。黑泽阵想,等回去他就找贝尔摩德算账。 不远处。 世良真纯看着离去的青年,认出那就是前段时间的情报里的新奥尔良烤——不好意思,是新来的爱尔兰,她沉思片刻,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她的母亲、小琴酒、小苏格兰,还有看上去就很可疑只是母亲说没问题的冲矢老师。 不好,你们这里不会真是乌丸集团附属中学吧?妈,你到底为什么要突发奇想来组织家属院上学啊,我哥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啊! 我妈为了调查组织付出太多。 冲矢昴看到世良真纯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瞎想了,但他能怎么办呢,只能露出属于冲矢老师的温柔笑容。 世良,你最好别想到奇怪的地方去,我们今晚就回去开个家庭会议……最起码多说人话,万事小心。 “是玛丽同学的姐姐吗?” 有个学生趴在教室的窗边,从外面跟他们打招呼。 “在看黑泽君啊,所以‘那个’是真的了?” “那个是指……?”世良真纯有点不解地问。但她没有特别在意,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就喜欢说些有的没的事,哎,果然是小孩子呢。 窗外的学生“咦”了一声,说:“就是玛丽在跟黑泽君交往的事啊,我从网球部那里听说的。” 世良真纯:“……?!” 世良真纯,终于停止了思考。 ——我妈为了调查组织付出太多!!! 冲矢昴脸色骤变,紧急刹住妹妹的脑洞:“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一枝同学不要乱说,阵君跟玛丽同学是远房亲戚,所以才照顾她一下的。” 世良真纯放下心来:“原来是这样啊。” 几秒钟后。 世良真纯:? ——等等,我妈和琴酒是亲戚?那我呢?所以你们都认识?待会你们不会要告诉我这班里还有熟人吧?!! 第 21 章 寒鸦自雨中折翼20 第21章 寂静的校园一如往常,家长交流会也顺利地进行着。 一年级C班的冲矢老师正游刃有余地开着交流会。 校长特地嘱咐他说C班同学的家长有不少是外来的,这次PTA务必要让他们感受到我们学校的优秀氛围,以及古桥町人的热情好客。 冲矢昴表示这很容易。毕竟比起那个传说中的米花町,古桥町实在是平静又安逸,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告诉在外面等待的学生们,一旦有什么情况就来通知他。 此刻,他正介绍着学生们在入学第一个月里的表现,忽然,紧闭着的班级门被打开了。 几个学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喊:“冲矢老师!不好了,黑泽同学和玛丽同学被绑匪绑架了!” 冲矢老师顿时就放下手里的总结资料,紧张地问:“什么?绑匪还活着吗?” 学生们:“啊……等等,我们回去看看。” 家长们:??? 几分钟后,那几个学生又从教室门口探头出来,小声说:“冲矢老师,犯人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了,警察先生说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死的。” 门被重新关上了。 冲矢昴清了清嗓子,对这些家长说:“黑泽同学是位侦探,解决过很多案件,不用担心,古桥町很和平,这种情况终归是小概率事件。” 家长们就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 冲矢昴刚刚说到这周进行的测验的成绩,还没开始进行具体的说明,教室的门就被几个学生慌里慌张地撞开了。 学生们惊慌失措地喊:“冲矢老师!不好了,网球部的大家从关西回来乘坐的大巴车被劫持了!” 冲矢老师顿时就放下手里的成绩单,紧张地问:“什么?绑匪还活着吗?” 学生们:“啊……等等,我们回去看看。” 家长们:??? 几分钟后,学生们回来了,相当勉强地说:“老师,绑匪的脊椎被意外飞过去的网球砸中,可能以后就要半身不遂了。但没关系,警察先生说这是正当防卫。” 门被重新关上了。 冲矢昴望向窗外,冒着黑烟的大巴车就在校门口的位置,一位路过的银发的黑泽同学刚刚收起了从他哥哥那里拿来的球拍。 他转向几位家长,认真地说:“一天发生两起案件的情况也是会有的,但学校发生案件的概率一般很低,所以不用担心,就算有案件发生,也会被很快解决的。” 家长们表示相信冲矢老师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 冲矢老师正在跟家长们进行一对一的对话,忽然,教室的门被猛地踹开,而冲矢老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家长们:“老师,你刚才说那是小概率事件吧?” 冲矢昴:“对,小概率事件。” 他缓缓回过头,发现这次闯进来的是几个持枪的蒙面黑衣人,他们恶狠狠地说: “都不许动!听着,这所学校里有我们要找的人,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就不会……” 冲矢昴:呵。 几分钟后。 冲矢老师把倒下的黑衣人往门外一扔,此时,黑泽阵刚好从门口经过,他看到这里的情况,面无表情地问了句: “绑匪还活着吗?” 冲矢老师低头看了一眼绑匪,刚才他就是把人打晕了,当然还活着。 他对黑泽阵说帮我把这些绑匪拖出去,谢谢你,黑泽同学;黑泽阵说不用谢,冲矢老师,你的家长会开得怎么样了? 冲矢昴:“……” 他转头去看教室里的家长们,沉默,把绑匪和黑泽阵都丢了出去(后面那个丢不动,是自己走的),然后关上了门。 他深吸一口气,说:“各位,请相信我,我们学校真的很安全。” 家长们沉默。 冲矢昴沉默。 但这真的是小概率事件,在他一个月的短暂的教学生涯里,这种一天发生三次案件的情况他也只遇到了一二三……那么五次。就在他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家长们却热泪盈眶,最前面的家长还站起来握住了他的手: “冲矢老师,你辛苦了,实在是太辛苦了,为了保护学生你付出了太多……” “……” “冲矢老师,放心吧,我是米花町来的,你们的学校真的很安全,太安全了!” 开始跟米花町比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输了吧喂! 门外。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把一摞绑匪塞给警察,说这届犯人真是我见过最差的一届,而且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黄金周快来了在冲业绩吗? 今天第三次被他打电话叫来的目暮警官叹气,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今天就是有很多案件,工作量大幅度增加,要不是有你们这些人,警察都忙不过来。 他感叹说:黑泽君将来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侦探吧,或者要来警视厅工作吗? 黑泽阵:……容我拒绝。 他回到C班窗外的角落里,这里有棵高大的老樱花树,从这里能够纵览整个学校的情况;樱花树下的长椅上坐着赤井玛丽,她正拿着一本书在看。 “冲业绩?” 赤井玛丽听到他的说法,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笑了半天,在黑泽阵的表情快要从不耐烦变成“我从不尊老爱幼”的时候,终于咳了一下,说:“你没看到那个地下悬赏吗?” “什么悬赏?” “寻找某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是某个组织的叛徒,姓氏是鱼冢……诸如此类的情报被放到东京的地下网络上,还挂了高额悬赏。” “……” 黑泽阵确实懒得去注意那些杂七杂八的情报,毕竟他就一个人,哪里比得上MI6全家(物理)出动,他听完这话,唯一的想法就是:朗姆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做出这件事的应该是朗姆,”赤井玛丽合上卡 夫卡的《城堡》,看向黑泽阵,“所以其实伏特加在你那里吧?不然以朗姆的手段,早就找到人了。” 黑泽阵没有承认。 ⒎本作者北野行舟提醒您《Gin,但初中生》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但赤井玛丽早就有了答案,也不需要他回答这个问题,外表年轻的MI6站起来,语气从容且好奇: “你到底是怎么把伏特加藏起来的?从美国到日本,从组织到FBI,谁都没有找到过他的踪迹。” 黑泽阵看她:“你真想知道?” 赤井玛丽欣然点头。 黑泽阵想了想,说:“我就是让他把墨镜摘了而已。” 赤井玛丽:“……” 黑泽阵:“很久以前有次伏特加没戴墨镜就去了组织据点,结果里面的所有人都差点把他当做闯入者杀了。后来我跟他说你还是戴着墨镜吧,摘掉墨镜根本没人认识你。” 于是从那往后十多年,伏特加都没有摘过墨镜,直到他从组织叛逃。 赤井玛丽不是很理解。 没关系,其实黑泽阵也不是很理解,只要好用就行。至少伏特加确实活着从洛杉矶逃回到了东京,到现在都没有被朗姆的人找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黑泽阵说:“今天应该不会再有案件了吧?” 赤井玛丽:“应该吧。”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一年级C班传来了教室门被撞开的声音,两个人齐齐往那边看去,只看到有学生闯进了教室,然后…… “冲矢老师!不好了,帝丹小学校长的假发被风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什么,绑匪没……啊,把假发还回去就好。” 从窗外看去,冲矢老师的手都在抖,他把教室的门关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黑泽阵评价说,冲矢老师看上去很辛苦啊。 赤井玛丽点头,说,谁说不是呢,幸好我不认识他。 又过了一会儿。 C班的门再度被撞开,一个学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面对冲矢昴“还有什么事”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冲矢老师,我们班的小林同学打电话来说米花综合医院被炸弹犯挟持了!犯人已经引爆了两枚炸弹!” “……这确实是件大事,”冲矢昴缓缓说,“但这种事就不用先通知我了,快去报警。” 窗外,黑泽阵陷入了沉思。 前几天他好像就是把伏特加扔到米花综合医院里去了,伏特加应该不会有事吧? …… 米花综合医院。 大楼的几个窗户正在冒出滚滚黑烟,就像有人用炭笔在天空中胡乱涂抹画了几道黑色的痕迹。为了表现自己的威慑力,犯人首先引爆了自己安置在医院里的几枚小型炸弹,并继续跟警方对峙,情况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而就在刚才的爆炸中,某个被波及的走廊里,两间病房的墙壁被轰然炸开,烟尘四起,零碎的砖块像是被撞掉的门牙一块块往下掉。 咔嚓。咔嚓。咔嚓。 整面墙壁都有半数塌陷,外面的护士也慌乱起来,朗姆往墙壁的大洞里看去,就看到了……他上哪都找不到的伏特加。 伏特加正在读大哥留下的诗集,他怕自己在逃亡的时候把原件弄丢,就提前拍了下来,正读得热泪盈眶,戴上大哥送给他的墨镜回忆往昔,抬起头,就看到了……正在隔壁病房挂水的朗姆。 朗姆:“……” 伏特加:“……” 几秒的深情(?)对视后,伏特加拔掉输液管就夺门而逃!朗姆大喝一声你别跑,也拔掉输液管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第 22 章 寒鸦自雨中折翼21 第22章 伏特加在前面跑,朗姆在后面追,两个身残志坚的人一瘸一拐地穿过浓烟滚滚的走廊,后面护士的惊叫声完全没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拐角处悬挂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广告:“米花电视台正在倾情热播《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跨越二十年的深厚感情,寻遍天涯海角的执着追求……” 两个模糊的身影宛如奇行的恶鬼一样在烟雾中穿行,正好来医院采访的记者惊魂未定地拍下了这恐怖的一幕,并拿着这张照片获了当年的东京摄影奖,将照片永远留在了摄影年鉴上。 噔噔噔,噔噔噔。 噔咣噔,噔咣噔。 得了胃穿孔的朗姆拿着移动式输液架当拐杖,一边艰难地追一边喊:“伏特加!你别跑!” 可恶,伏特加竟然藏在这里,怪不得他找到现在都没找到人!看来不应该责怪爱尔兰那个摸鱼货,毕竟是朗姆自己在划分调查区域的时候特地让这家医院处在谁都查不到的交点的。 想到这里,朗姆摸出手机就给爱尔兰打电话:快接电话!我找到伏特加了! 此时的爱尔兰威士忌也就是夏目的哥哥正在给夏目开家长会,乐呵呵地傻笑着说:“老师,原来我弟弟在学校里交到新朋友了啊,真是太好了。” ——什么电话?他昨晚上通宵工作太困了,不小心就把手机忘在车上了。 焦急的朗姆打了半天电话,发现没人接,就怒气冲冲地继续追伏特加。 此时他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眼前就是安全楼梯,伏特加从走廊的窗户看到把医院团团围住的警车,知道下面绝对不是他能安全的地方,就顺着楼梯往上跑。 朗姆气喘吁吁地跑到楼梯口,也扛着输液架噔噔咣咣往上追。 他又打了个电话,爱尔兰还是没接。 就在这个时候,伏特加接到了来自黑泽阵的电话,他忙不迭地接通,喊:“小阵,我这里还有事,等会再跟你聊!” 他挂断了电话,继续往上跑。 电话另一边,还在学校的黑泽阵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跑步声、爆炸声、警笛声,而且最后变成了忙音,表情越来越阴沉。 他终于确定,米花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就不该把伏特加放到米花町。 赤井玛丽看到他微微抿起的唇就明白了大半:“谁在那家医院?” 还能是谁?猜都猜到了。既然小苏格兰在这里,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要么是那个机构,要么就是伏特加。 要是那个机构出了什么状况,赤井玛丽说不定会比他更早知道,所以,只能是伏特加在那家医院。 “我去看看。” 黑泽阵丢下这句话就要走,赤井玛丽却从长椅上跳下来,往教室的窗口喊道:“冲矢老师,黑泽侦探要去拯救米花了,借一下你的车——” 正在讲学期计划的冲矢昴忽然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思路被生生打断,他缓缓看向窗外,发现这次没有绑匪,就把钥 匙扔了过去。 赤井玛丽又把钥匙抛给黑泽阵,还开了个玩笑:看来FBI很信任你? 黑泽阵:……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卐[(,按理来说冲矢昴不至于连问都不问就把钥匙给他,难道是因为这场家长会被打断太多次,他终于受不了了?冲矢老师还真是辛苦啊。 赤井玛丽:呵,当然因为他是我儿子啊。到底哪来的两个小瞎子?fine,原来是我儿子和老熟人的儿子。 于是冲矢老师接着开他的家长会,玛丽同学继续看书,黑泽阵拿了车钥匙离开了学校,一切都看起来非常顺利。 只有目睹了全过程的诸伏景光在想一件非常严肃的事:你们都完全没考虑过黑泽他现在没驾照的问题吗? 是的,完全没有,毕竟只有日本警察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笑)。 …… 倒也不是。 就在黑泽阵打开车门,就要开着车走的时候,网球部的夏目同学冲了过来,当先一句就是:“等等,小阵,你有驾照吗?!” 黑泽阵说:“在国外考过。” 他确实有驾照,这个国家的也有,虽然是十多年前考的了,但他真的考过。 夏目听完就果断地翻上车,把丢在副驾驶位置的两瓶爱尔兰威士忌扔到后面,麻溜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说太好了,我们一起去米花综合医院吧! ——所以说你根本就没想过黑泽阵要去的地方不是那家医院的可能对吗?! 黑泽阵懒得把他踹下去,开着某个FBI的车就往米花町去。上车前他快速浏览了米花町相关的新闻,已经有记者把医院的照片发到了网络上,很显然,情况绝对算不上好。 夏目紧张地问:“小林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医院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小阵有朋友在那家医院吗?” 黑泽阵把手机扔给夏目,说:“有,最上面的号码。” 夏目接过手机,发现那个号码的备注是“小川村卖鱼的”,顿时肃然起敬。不愧是黑泽侦探,竟然为了萍水相逢的卖鱼老板去医院救人!太善良了,太正义了,太高尚了! 他怀着崇敬的心情拨通了电话。 …… 此时的伏特加和朗姆仍然在进行紧张的追逐战,他们已经从七楼艰难地爬到了接近顶楼的位置。 “伏特加,你以为到了楼顶你还能往哪跑?(小声骂骂咧咧)该死的爱尔兰怎么还不接电话……” 面对朗姆的呼喊,伏特加根本没回答,免得浪费力气,而且他不跑了朗姆就能放过他?开玩笑,波本和朗姆向来是一伙的,朗姆现在肯定想要对他斩草除根! 伏特加继续往上跑,很快就跑到了顶层,可是这里的门竟然被锁住了! 朗姆狞笑着冲上去,却被太长的输液架绊住,伏特加趁机往站不稳的朗姆身上踹了一脚! 朗姆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伏特加当机立断扑了上去,对朗姆来了一个泰山压 顶,在朗姆的惨叫声里他抄起输液架就砸,期间还夹杂着朗姆的惨叫声。 他砸,他砸,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铃声响了。 伏特加的动作顿了顿,别的电话他都可以不接,但这是大哥的号码,打电话来的是大哥的儿子。 他就单手拿出手机,一边砸朗姆一边接通了电话,对电话那边的黑泽阵说: “再等会儿(咣当咣当的背景音),我马上就能打死朗姆了!马上就给你回电话!(咣当咣当的背景音)” 他再次挂断了黑泽阵的电话。 黑泽阵:???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就要打死谁了?朗姆?你上哪找到朗姆的?还是说朗姆追查到你在医院了? 黑泽阵现在相当怀疑伏特加是吸入了太多烟尘导致脑子都不是很清醒了,不过,刚才电话里好像还传来了谁的惨叫声……有点像是朗姆的声音…… 拿着手机、开了免提的夏目缓缓发问:小阵,你确定你的这个朋友,他人在医院吗?” 要不然还是报警把你的朋友抓进去吧? 黑泽阵:“应该在。” ……的吧。 总之,先到地方再说。反正看起来伏特加也不是很有空接电话。 越靠近米花町,就越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医院附近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警车和紧急疏散的人群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但医院可不是能在短时间里转移所有人员的地方,还有不少重病号、医生和护士无法撤离。 黑泽阵停下车,看到医院的几个出入口被警方彻底拦住,防火门已经放下,而就在他们赶来的时候又发生了几次小型的爆炸。 往上看,黑灰四散,烈火灼烧,靠近顶楼的位置有几层的墙壁被轰然炸开,整个医院大楼都面临着倒塌的危险。 夏目就要冲进去,被黑泽阵一把拎了回来。 “小林同学还在里面,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犯人预告的最终爆炸时间是下午四点钟,现在里面还是安全的!让我进去!” “就凭你能做到什么?” “我可是继工藤前辈后最有潜力的名侦探啊!侦探界的明日之星!” 夏目扑腾了两下,说犯人的注意力都在警方身上,不会关心两个小孩跑进医院的,但我们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什么藤?哦,那个没记住名字的侦探啊。黑泽阵对这个侦探没什么印象,就松开手,说:如果是你说的那个侦探,他会自己冲进去找人吗? 夏目即答:会啊,工藤前辈就是这样的人,他每次都能拯救我们大家的! 黑泽阵:……你们日本侦探好敬业。 夏目环顾四周,发现医院背面有个写着“暂停使用”,搭着脚手架的安全门,门的一侧已经在爆炸中变形无法打开,但露出了能让小孩子通过的豁口。 “太好了,只要找到能钻进这个地方的人,我们就可以让他打开另一侧的安全门进去!肯定是前辈在保佑大家!”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五藤城二……” “是工藤新一!” 夏目猛地转身,就看到黑泽阵拎着一只戴着眼镜、有呆毛、抱着足球、穿了蓝色小西装还打着领结的小学生,两个人都在看他。 夏目:“你从哪找到的小学生?” 黑泽:“我看到他刚才要往里钻。” 被提溜着的江户川柯南:“……” 他刚才是听到了自己变小前的名字,对吧?难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江户川柯南AKA工藤新一抬起头,对上那双墨绿色的、仿佛毫无感情的眼睛,猛然想起一年前,在游乐园的那场漆黑的噩梦。 G、I、N。 心脏停止了跳动。! 北野行舟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