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反派都想加入我家》 漫画剧情到底怎么回事! 鸦香织早就见惯了死亡。 比如说,早起被蚊子叮咬,啪的一巴掌拍死; 对着镜子洗脸,洗掉睡眼惺忪的自己,换装毁尸灭迹; 加热牛奶,消灭掉冰冷的手感,顺便填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再比如说,打开电视,主持人的笑容亮得刺眼,像军火库里封存了整整五十年的A丨K47,一见面就光速枪毙掉电视机前打呵欠的所有人,手里拿着指挥棒敲地图: “今天的温度是29摄氏度,天气晴朗,非常让人心情舒畅!” 因为小孩新拿了全国钢琴比赛冠军,甚至登上了本电视台新闻的缘故,身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主持心情明显很愉快,他面色红润,眼里有光,嘴角挂着压不下去的笑意,指挥棒敲到哪,哪里就开始下雨,“但市中心有云层,下午也许会有雷阵雨……” “香织——还没好吗——”同学理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决定好去哪个社团了吗?妈妈不太想让我去恶魔猎人社,但他们社超有钱,毕业后也能直接进公安编制,工资超高的哎!” “马上好,等我拿个伞。你不是想接着读大学吗?怎么又想当恶魔猎人了?钱虽然多,但很危险哦。” “没差啦。就算我去做普通的工作,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被恶魔袭击。还不如当恶魔猎人,至少——” “你带伞了吗?”香织打断她,“天气预报说下午会下雨。” “诶?不是吧!明明昨天说不下……诶——!?真下啊!!” 从香织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小姑娘立刻慌张起来,隔着门把书包翻得哗哗响,恨不得把头也埋进去,“大吗?很大?啊啊啊不要啊真没带……香织救我!我现在走回去拿,绝对会迟到的!” 香织忍俊不禁。她整理好仪容,对着镜子笑笑,补了点提气色的口红,故意逗对方:“怎么办呢?我也只有一把伞……” “不要啊!我……”门外扎着麻花辫的矮个子姑娘惨叫刚发出到一半,就被破门而出的友人拉着一路狂奔,连关门都顾不得: “香织,怎——”小姑娘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张嘴灌了一肚子凉气,差点吃到香织头发,“太、太快……” “有恶魔。跟上!” 香织拽着她单手用力一撑,跨过走廊护栏,直接从二楼跳下去,在水泥地上一滚,顺势卸掉冲击,轻车熟路往市政避难点跑—— 轰——!两人跨过马路下一秒,方才还好端端的公寓楼瞬间被恶魔撞烂,躲闪不及的车和路人全都被埋在了下面,甚至在即将逃脱时被飞来的不锈钢灯牌砸中,连呼救都发不出就死了! “疼疼疼——疼死我了!可恶的电锯人,竟然站在人类一边——呸!难喝!” 巨大的铁灰色怪物在一片狼藉中爬起,从废墟里拔出溃烂的脑袋和手,甩开挂在上头的钢筋和水泥块,一把抓住没来得及逃走的居民,捏起来就往嘴里送,可怖的猩红色眼球倒映出人们惊恐的脸,边嚼边大声抱怨: “难喝!男人的血难喝死了!难喝得我的手又长出来了!!女人!女人在哪!我要用女人的血漱口——”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出来的电锯头怪物一锯锯断了它,腥臭的内脏在所有人头顶炸开,血浆迸裂,碎肉横飞,但恶魔不但没死,还活蹦乱跳的,叫嚣着要把对面那两个女的也吃掉: “真是恶心啊,电锯人!明明是恶魔,却满脑子只有女人的奶丨子!我这就把她们捏爆,看你还救什么!”恶魔伸手要抓。 “满脑子只有奶丨子怎么了!想交女朋友有什么错!!!我要!变得!超级!!受欢迎!!!”电锯跳起来就剁! 边跑边被淋了一头鲜血的鸦香织:“……”声音,有点耳熟。 “香、香织……”被她拉着一路逃的小姑娘吓得眼眶里全是泪,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难受地干呕两下,紧紧攥着香织的胳膊,“我走、走不动了……呜……” 香织改拉为拽,强行硬拖着人又往前跑了二十多米。 “这边!”蓝色制服的巡警在道路尽头对她们招手,“恶魔猎人还没来,你们先进避难所,等通知安全了再出来!” 香织这时候反倒不急了。 她看得分明,那个不知道什么恶魔,明显打不过电锯人,并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打也只能在那一亩三分地搞破坏。当务之急明显是先去百货公司买两套换洗的衣服,清理一下身上脏兮兮的血渍换上,然后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约定损和谈理赔的时间。 幸好早就买了保险,不然真要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理子,你是先进避难所待着,还是跟我一起先找个地方冲澡?” 香织说着回头,微冷的金眸注视着还在厮杀的两个怪物,注意到电锯人身上破破烂烂的学生制服,她甩甩手,猩红的血珠从指尖滚落,“……和我们一个学校的?” * 半小时后。 终于到达学校的理子整个瘫倒在课桌上,魂都要从嘴里飘出来。 真是不敢相信。小姑娘虚弱地想。被恶魔袭击——找健身房洗澡——去百货买衣服换上——这一整个流程走下来,换平时的她早就请假回家找父母哭诉躺平了,根本不可能来学校。 结果今天,她不但照常上学,还赶在上课铃响前准时进了教室,风纪委员都震惊了! 更可怕的是香织。 不但拉着自己半小时内光速处理完以上全部,还在进学校前连打两个电话,连珠炮似的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然后就告诉自己今晚住的地方搞定了,下午会请假见保险公司的人,所以下午不能一起回家了—— 到这里还一切正常。 之后就和隔壁班那群总是笑得很大声的社交恐怖分子一起跑了!跑了! 跑去围观那个叫吉田的转学生,看长得帅不帅,猜是不是恶魔猎人,能在学校苟多久,会不会很快死掉,然后…… 她忍不住发出悲鸣,把发烫的脸埋在臂弯里: 香织她竟然直接A上去问了,问吉田是不是恶魔猎人,带不带新人,你看这个小理子怎么样,会讨恶魔喜欢吗,不喜欢怎么办…… 社交恐怖分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物种!!尤其是会拉着你一起上那种!!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小姑娘蔫了一整个上午,到中午依旧没见好转,连食堂的饭都吃不下。 她就读的学校是公立,配餐是政府统一派发的,只要能吃饱就好,但口味不能苛求,经常会有让人胃口全无的食物出现。 比如说今天的汤。竟然往酱油汤里放纳豆,黏糊糊的,黄黄白白,里头还夹杂着稀烂的肉沫,闻起来也很腥,上头还挂着红色的蜡质果皮。 勺子捞起来颤悠悠一晃,看起来…… “呕!”理子冲进卫生间呕吐。 等再回到课室,饭是彻底一口都吃不下去了——浇了咖喱的白米饭也不行!会让她想起那些四处飞散的尸体,从肠子里掉出来的……呕! “我买了没有夹心的面包。吃吗?” 是天籁之音,但也是暗黑大魔王、社交恐怖分子香织又可能卷起什么新风暴的警钟在小姑娘头顶敲响。理子抬头,一个冰凉的透明塑封袋贴到了她脸上,里头赫然是她平时最讨厌吃,但现在这会求之不得的白面包—— 切好的!并且没有酱料!夹心!和任何奇怪的颜色!是散发出清爽麦香,看起来也很干净,绝不会让人联想到尸体和腐肉,能放心吞下去的食物! 小姑娘吃得呜呜直哭,眼眶被泪水盈满,视野朦得只能看见友人模糊的影子: “没地方坐……” 她听见个子高挑的短发姑娘有点困扰地咕哝了一句,“那边的金发男——对,是你,电次君对吧?我听说只要给钱,让你干什么都行?我现在缺把椅子。诶?让我坐你身上,10日元十分钟?好啊。要是你中间跑掉,10日元就还我哦!”语气超欢快! 理子喷了。 “香织!!”她挤掉眼泪,看见同班名叫电次的金发男孩已经听话地跪在地上,一脸傻乐地任香织往他腰上坐,要是香织再给他枚硬币说不准能当场汪汪叫出声讨老板开心,而香织好像真的会这么做,竟然已经伸手在逗了,小姑娘瞳孔震颤,震惊得嘴里半天囫囵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你,他,他……” 香织扬扬手里砖头厚的漫画杂志,对她笑嘻嘻眨眼:“小理子,看《咒术回战》吗?” 理子:“……看!!” 现在《咒术回战》就是她的精神食粮哇!! 对比起现在这种每天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高危日常,《咒术回战》的生活可太平静了!!大部分人都看不见恶魔……咒灵,死在诅咒手里的人还没有自杀上吊的多,有一群叫咒术师的恶魔猎人每天清理诅咒,就连当咒术师也比当普通恶魔猎人要安全太多——打不过就撤退,然后摇最强的五条悟来,那家伙能解决一切问题——还能攒钱早早退休,看起来真好啊—— 虽然最近剧情突然变得非常莫名其妙,但荒诞也有荒诞的魅力,尖叫抓挠能让她转移注意力,放松紧绷的神经,治愈她最近饱经生活折磨的内心哇! 两人凑到一起,翻到漫画最新连载页面,对最强和诅咒之王之间水了好多个回合的肉搏后,五条悟终于打败两面宿傩、压倒性胜利已成定局的后续剧情充满期待,然后就被突然放送的五条悟死前走马灯和五条对宿傩的一通狂吹整沉默了。 理子发懵:“他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吹宿傩是真的强,而且还没有使出全力?” 香织:“……别看了。五条悟死了。” 明明是恋爱脑更可怕吧 没错。五条悟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我2.5条哒! 鸦香织看着黑白漫画上五条悟站立的下半身,和躺在地上因为听见宿傩说“会记住他”死而无憾的笑容,嘴角没忍住抽了一下。 虽然说她早就见惯了死亡,但坦白讲,这种玩意,她确实是第一次见。 这种让她感觉,人——作者——角色还是早死早好的玩意。 五条悟说,宿傩是真的强,而且他还没使出全力呢。 五条悟说,即便宿傩没有伏黑惠的十种影法术,自己恐怕也赢不了他。 五条悟说,他努力把自己会的所有都传达给宿傩了,但因为没有让宿傩使出全力,他对宿傩感到羞愧。 五条悟说,他很庆幸自己死在比他更强的人手上,而不是病死或老死。 五条悟说…… “不是吧!他还说要教宿傩学会爱!香织——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快认不得爱这个字了呜呜——” 理子看到这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把抓住好友的胳膊,眼冒金星,口吐白沫,大脑和精神全都被炸得七荤八素: 她的推啊!五条悟这个人作为漫画里她最喜欢的人物,主角的老师,咒术界的最强,战力天花板,性格是鸡掰过头没错,还过去篇开局就把和她同名的小女孩举起来佯装要扔,她之前和香织也吐槽过这一点,但他人真的还行啊!一直在保护大家,只要有他在,所有人都会很安心,因为他会控制住局面,并且以绝对碾压的强度消灭敌人。 而且、而且他的设定不是最强吗!之前不是亲口说和宿傩他打会赢吗!宿傩都被打得再起不能了!怎么突然就局势逆转,连人带术式被腰斩,还死前走马灯突然开始狂吹宿傩,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就差原地跪下唱征服了啊! 宿傩还那么lw!他骗女人不说还生啃恋爱脑,打不过就骗,各种下三滥损招连出,甚至一边放狠话,一边被五条悟揍得只会摇别人的式神来救命,简直丑态百出—— “哼哼哼~嗯!……嗯?”一直傻乐的人肉椅子电次被骤然增加的重量坠得整个身体一塌,迷茫抬头,看到压在他身上的女孩子好像又多了一个,好像还在说什么了不得的话题,“爱……爱?” “他没说。强调要‘教会宿傩爱’的是画外音。”香织揉揉小姑娘脑袋,毫不客气地继续把理子压过来的重量转移到电次身上,压得他哎哟一声嘟嘟囔囔好重,顺手又塞了10日元给他,“你面包还没吃完。” “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推从漫画里抠出来啊!”理子嚎啕,“我只是想找点乐子,看点开心的,快乐的,轻松的……” 香织:“……” 香织认真思考了一下:“死亡?” 理子:“……” 理子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眼泪卡在喉咙里。 这个人没有心! 五条悟死掉了耶! 同样没有心,但因为得到了新的10日元,开心得舌头都吐出来的电次往前爬了爬,笨拙地试图哄女孩子:“那……复活?” 香织摸下巴:“那不是要继续在作者的剧情里受苦了吗。明明是死掉比较好吧?至少不用再007加班了。之前死得早的几个人物都还保留着尊严,没有在人格上彻底死亡。比如说夏油杰,钉崎野蔷薇,七海建人……” 理子:“七海还说五条是一个一切行动都只是为了满足自我的变态!五条看起来好委屈!我的推啊——” “……”香织拿起面包塞进小姑娘嘴里,快速翻完漫画杂志,见果然没啥好看的,果断丢给电次,“送你了。” 电次:“!好耶!”可以当废纸卖! 香织:“都是作者的错!” 理子:“嗯嗯嗯!” 香织:“你面包还没吃完。” 理子:“嗯呜呜……” 香织:“果然,大家全都死掉才是最好的。” 理子猝不及防一哽,被蹿进气管的面包屑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在香织的大笑中手忙脚乱扑腾着找水喝,喝完忍不住伸手啪啪打了她两下: 这个人!这个人!坏得要命!什么暗黑大魔王发言,老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明知道她听不得这个——谁会想自己的推死掉啊,好过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香织哈哈大笑,“大家都早早死掉,就不用面对那种结局了呀。” “才不是!”小姑娘很气愤,脸蛋鼓得红彤彤的,“我只希望大家都活下来好好的,不然被留下来的人会伤心的——作者除外,那家伙比恶魔还可恶,希望电锯人刀了他!”说着愈发沮丧,“我不想那么平和的世界,也变得像我们这样。故事的开头,明明不是那样的呀……我以为就算前面坎坷了点,大家也能怀抱着希望战斗,最终走向大团圆结局……” 香织的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会的。”她说。 下午的理赔定损处理得很快,香织从保险公司走出来,还有大半个小时才到放学时间。 但她既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回酒店,而是去花店买了束花,在恶魔猎人们的墓地里走了许多弯路,才找到镌刻着养父母名字的墓碑。 细碎的满天星,苍白的洋桔梗,她把这些放在养父母墓前,顺便给旁边的墓碑也分了几枝。 “早川秋。”她念出隔壁墓主名字,看到照片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又抽了枝洋桔梗放上去,献给这位陌生的英雄。 “小理子想当恶魔猎人,但我觉得她不适合。”她说。 “有时候会觉得死亡是最好的归宿。不过那孩子会哭呢。她喜欢的许多东西都会消失。”她又说。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明明死亡就挺好的,大家都能平等地得到终结。”另一个声音在她背后说,“但妹妹们都很讨厌我,觉得我会毁掉她们所有的乐趣。唉——人家也想出来玩玩啊!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香织!” 香织:“!” 冷汗瞬间渗透后背。 她缓缓转身,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一个黑发雪肤的高挑身影,少女身着校服,短发如刀,随风利落切过精致的下颌,发尾随微笑的唇在阳光中飞扬,金眸灼灼发亮,非人的异质在其中流转。 “我很中意你。”“香织”笑得神采飞扬,“我们一起玩吧?” ……是恶魔。而且是大家伙。拥有能变成人形的能力,那就至少是天启四骑士级别,就算公安特异课全员出现在这里也无法搞定。 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了,香织反而平静了许多。 “我会死吗?”她问。 “那不是在奖励你吗?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另一个“香织”扑哧一声笑了,自来熟地和她勾肩搭背,漂亮的金眸贴在她脸上,倒映出的人影寒光四溢,边角嘈杂,像人濒死前脑中错乱的杂音,但并不叫人觉得讨厌,反而有种安详的亲切感,“难得有想法一样的家伙,死掉太可惜啦!” 香织忍不住也笑了。这种照镜子的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就算眼前的场景论本质很可怕,但她实在是怕不起来,并且也产生了一样的好奇心:“这是契约吧。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死亡才是最棒的!” * ——我现在就觉得活着还不如死掉!! 鸦香织在陌生的孤儿院里醒来,看着自己缩水了整整两圈的手,还有床边头顶有缝合线的美艳女人,听到对方表示要收养自己,孤儿院院长已经同意了,手续也已经批好,只等收拾好东西就走,感觉自己被耍了个彻底: 和“另一个自己”契约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对方是天启四骑士之一,恶魔猎人们口中真正的暗黑大魔王[死亡],也做好了和对方契约下一秒就会死掉的心理准备,只是对朋友们有点歉意,她并无意惹大家伤心。 但是。 为什么契约后会死到那个让人智熄的发疯漫画里,活成了幕后大BOSS其中一个壳子的养女,还是生下了冤种主角虎杖悠仁的那个。 对方此刻正大着肚子,双手轻抚腹部,一双温润的美眸似笑非笑看自己;主角的父亲,壳子的丈夫,那个傻乎乎的粉毛眼镜男虎杖仁则在一旁给老婆拎包,老婆说什么是什么,哪怕他明知老婆早就死了,现在是尸体在说话也不在乎—— “香织,就是这孩子吗?咦,她也叫香织?你好呀小香织,初次见面,我是虎杖仁,以后就是你爸爸啦。” “哈哈香织好好玩哎,你叫香织,她也叫香织,那以后我一开口叫香织,岂不是有一大一小两个香织应我?” “发型也像,手感真好……哈哈,她瞪我了,还警告我不许弄乱她的发型,好可爱!香织,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男人哈哈笑着,热乎乎的大手伸过来一压,过分热情地揉乱了养女的短发,给她介绍家庭成员: “以后我们就是家人啦!我是爸爸,她是妈妈,妈妈肚子里的是弟弟,你还有个爷爷。咦?你掐自己干什么?不是做梦,你真的有新家人了。来小香织,来摸摸,弟弟已经会动了哦……哦!他动得好厉害!小香织,弟弟在妈妈肚子里和你问好呢!” 虎杖仁的傻笑灿烂得过分,幸福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他并不知道妻子肚子里的这孩子只是个不幸的容器,被父母生出来就是不幸的开始,最终只会像小丑般死去。不,就算知道也不在意吧。只要老婆能复活和他生孩子,他就是立刻死掉也甘愿,更别提代价只是让生出来的小孩未来去面对区区不幸人生了——这区区不幸人生可是他亲亲老婆一手安排的!假老婆也是老婆! 被自己的吐槽哽住的香织:“……” 她默默闭上眼,不愿再看虎杖仁的傻脸。 快,小理子,快把她从这个弱智漫画里抠出来。 现在,立刻,马上!!!! 弟弟虎杖又闯祸了 ……很遗憾,现在的理子并做不到这点,也不知道香织此刻的吐血。 而对香织来说,不喜欢的漫画她可以随手扔掉,但生活不可以。所以即便心中的吐槽有山那么高,她依旧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在虎杖家安顿下来。 毕竟她并没有别的去处,虎杖仁人并不坏,虎杖香织对她也很好,虽然总会时不时出点家庭矛盾,比如虎杖爷爷很讨厌这个儿媳,和儿子说她很危险,告诫他放弃对方,然后被儿子的恋爱脑气死: “仁,你这样下去会没命的!香织已经死了,那个女人不是香织!我能理解你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心情,但是……” 被父子俩找了个借口支出去,刚买了一大包雪糕回来,发现父子俩还没停止争吵,但看到她就自动停止的香织:“……” “我还活着?”她扬起手里的雪糕晃了晃,“爷爷,火气好大啊,来一根降降火?” 虎杖爷爷的嘴抖了一下,倒不好对义孙女说什么,狠狠瞪儿子一眼,气哼哼地接过雪糕吃了。 “你也是。离香……离你义母远点!”老爷子猛地咬了一大块雪糕,被透心凉的冰块硌得牙有点酸,语气舒缓了些许,“也劝着你爸爸点。我走了。” 香织又递给虎杖仁一根,把剩下的全塞冰箱里,从茶几底拉出一大叠宣传册,顺手端给老爷子看: “爷爷给我点建议吧?初中该上哪一所。我偏差值还不错,应该能考东京的私立。但最好的学校是男校,女校我不感兴趣。资料册在这里……” 老人家看她一眼,就手翻了起来:“怎么不留仙台?” 香织从里面翻找出她最感兴趣的几本:“东京的师资更好?我想上尽可能好的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留在那。” 这对话实在是正常过头,半点不像“虎杖香织”特地收养的女儿会说的话。虎杖爷爷看认真的香织一眼,突然有点担心这个义孙女的安全。 真正的虎杖香织死得蹊跷,现在占据她身体的是来路不明的邪物。 而眼前这个叫鸦香织的孩子……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只除了超乎年龄的早熟。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都这样。她到底是怎么成为孤儿的? “我也不知道?”香织很坦荡地说,看到老人家衣襟上淌了好大一片糖渍,脸上还呆愣愣的,眉头一会松一会紧,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一会一个表情,巨大的川字在额头上印下显眼的沟壑,忍不住喷笑出声,扯了张纸巾给他,“爷爷,雪糕化了!你现在好像悠仁吐奶的样子哦!” 虎杖爷爷:“……” 老爷子缓缓低头,果然看到衣襟上湿漉漉的一片白渍,长满了皱纹的脸皮噌的一下烧了起来,他劈手抢过纸巾,三两下啃完剩下的雪糕,在香织完全不加收敛的大笑中越发不自在地用力蹭那一小块布料:“笑什么笑,你这……哪有小孩子笑话长辈的……仁!管管她!” 香织:“哈哈哈哈哈哈哈!” “……仁!” 老爷子说到底还是好好给香织提供了建议,然后气哼哼地走了,走之前忍不住弹了好几下香织的脑门,然后自己也笑了。 “好好考。考上爷爷给你庆祝。”他说。 “那说定咯。”香织和他拉钩,把他一直送到楼下。 “呼。得救了——” 老爹一走,虎杖仁就抱着儿子倒在沙发上,“我可不想他和香织对上。不过小香织,你之前没跟我说过你想去东京?” “和‘妈妈’说了,她同意了,但给我推荐的是要看家庭背景那种,我觉得应该通不过面试。”香织并不准备和虎杖仁说太多,她有种直觉,到时候去给她上手续的八成是虎杖爷爷,而名义上的养父母…… “能通过面试哦。我有点关系,只要香织你想去就能进去。”头顶有缝合线的美艳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进来了,从丈夫手中接过襁褓里正在沉睡的婴儿,柔声细语地轻拍,“仁,爸爸来过?” “对,又是老一套,被我搪塞过去了。香织,我是不会放手的。就算死也……” 香织:“……”光速溜走。 受不了。傻狗虎杖仁不要当她面叫她名字表白!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冬天过去的时候,虎杖仁果然消失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虎杖香织。 香织多少松了口气,只要虎杖香织在,她就无法展开行动,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其实看得见: 她看得见咒灵,也捏得死它们。甚至根本不用捏,只要轻轻一碰,让似乎叫咒力的东西接触它们,那些人类的负面情绪淤积而成的小怪物就会烟消云散,连带着周围所有活物都会受到波及。 “我的花怎么死了?之前明明养得好好的……” “咦这两天蚊子好少,洒虫药了吗?” “最近老鼠少了很多。真好啊,就是鸟也跟着少了。猫干的吗。” 香织和邻居们热情打招呼,而后和他们擦肩而过。这些人在她眼里并无深交必要,只除了有点麻烦的夏油杰,幕后大BOSS脑花的下一个皮。 眉眼细长的黑发男孩子背着书包站在虎杖宅门口,微微蹙着眉看她。 “香织,是不是你做的?” 啊——小警察来了。自从一个月前搬到这里,一不小心弄死了只大的,这小子就盯上自己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香织对他笑笑,顺手从书包里摸出钥匙,咔哒一声门打开了,后退一步请他先进,“进来坐坐?” 男孩清俊的黑眸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嘴角抿成一条线,说了句“打扰了”就低头钻了进去,然后被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熏得下意识后退: “啊,啊!”咬着奶嘴的粉毛小婴儿在房间里满地乱爬,蹭得整个客厅都是瘆人的红油漆,沙发完蛋,地板全花,风扇和落地灯倒了一地,散落的灯罩和白水晶挂坠被猩红污染,在结了块的羊毛地毯上发出临终前痛苦的呻丨吟,看起来活脱脱凶案现场。 而凶手……他爬,他爬,他还在爬,他攀山越岭,飞檐走壁,灵活地从所有废墟中钻过,普通人根本抓不住他! 夏油杰:“……” 香织:“……” “悠仁,悠仁!臭小子,别跑,给我回来!”老爷子追得焦头烂额,看见香织回来,立刻叫她帮忙抓住横冲直撞的小孙子:“香织,抓住他,别让他跑出去了!这小混蛋刚才突然从婴儿床里跑出来,打翻了我的油漆桶!气得我……” “……”香织反手拎住小屁孩后颈,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好几道粗犷的红色油漆印,“爷爷,他怎么上去的?” “直接爬上去的!”老人家气得头痛,扶着腰抱怨,“也不知道像谁,天天跟个猴子似的不叫人省心。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香织,这位是?” “是邻居,他有事问我。”香织手里拎着不断挣动的胖乎乎小动物,沿着鲜红的油漆印走进自己房间。 她看到自己的床单上被什么团出了一个婴儿大小的圆滚滚红印子,明显是蠢弟弟在上面睡出来的痕迹。 香织:“……” 她拎起蠢弟弟,看到小家伙干净得令人心软的琥珀色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自己,视线相对一瞬“啊”地开始傻笑,露出了没有牙的牙龈,沾满了红油漆的小胖手挥呀挥地舞,蹬着脚想要人抱。 “噗。咳。”某人偏过头去,自以为隐蔽的忍笑让她拳头发痒。 香织回头,对他露出了友善的笑容,毫不客气地把小动物往他手里一塞,抓住蠢弟弟的小胖手,红油漆一巴掌盖他脸上:“夏油君,我就是因为这种事才心情不好,偶尔控制不了自己。你帮帮我?” 尝过宿瘫手指的滋味吗 夏油杰忍着笑帮她把小朋友洗干净,看到香织忙前忙后,感觉她和自己想的并不一样: 就算弟弟惹了这么大一个乱子,她也没对任何人发火,而是和虎杖爷爷一起把整个家迅速打理干净,中间还发号施令让他干了不少活,等反应过来,已经被这家的老人拍着肩膀称赞他小伙子人真好,而香织又在支使他干别的活—— 比如说把水果蔬菜打成泥,和米糊肉糜拌到一起喂小朋友,又比如说和她一起把惨遭祸害的床品布草和地毯一起送去洗衣店,并和店老板谈判,用下次还来以后开卡,亲友也来这家店成功砍了不少价。 等香织和他说可以走了,明天一起来取,夏油杰这才回过味来:“……这好像不是我该干的吧。” “夏油君刚才帮大忙了,要不是你,我今天会崩溃也说不定哦。”香织心情愉快地给他塞了块黑巧克力,自己也掰了一块,“今天找我是想问什么来着?” 夏油杰:“……”差点忘了。 “最近那些莫名死掉的老鼠和鸟,是不是你做的?” 香织停下了脚步。 她微笑着站在原地对男孩勾勾食指,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听话。 “是我。”她刻意放缓语速,温热的呼吸扫在男孩耳畔,满意地感觉到宽厚的肩膀在她手下一僵,故意用吓唬小朋友的语气逗他,“所以夏油君,以后要多多帮忙,不然你喜欢的很多东西都会消失。你也不想这样吧?” 夏油杰:“!” 男孩触电般猛地甩开了她,眼神一瞬凶狠,而后在香织忍俊不禁的大笑中再一次回过味来: 他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 他平抑下呼吸,不爽地按了按额头,忍不住抱怨,“还有,你刚才在洗衣店和老板谈的时候,是说了我家的衣服也会送过去洗吧,干嘛莫名其妙替我做决定。” 香织哦了一声:“没有啊,你家管这个的又不是你。话说回来夏油君,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点,精力这么充沛的话,再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夏油杰:“……” 夏油杰偃旗息鼓了好几天,直到他发现亲妈和香织的关系空前和睦了起来,不但真的和香织一起凑洗衣店的折扣,还经常被亲妈差遣去帮香织取这取那,叫他多和人好好学习,考上的私立很厉害,还小小年纪就已经决定好以后要学金融,杰你也是,有想好以后想做什么吗? 夏油杰:“……” 夏油杰感觉有点窒息。 这才几天,鸦香织就已经彻底侵入了他的生活:侵入了他,也侵入了其它人,并通过他父母切实地影响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搞得他莫名其妙就被迫卷了起来,还经常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在直接或间接地帮她干活。 这种事平时意识不到还好,一旦意识到就浑身都不对劲,甚至想问她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能不能别玩了—— “玩?”鸦香织把刚换完纸尿裤的虎杖悠仁塞给他,上下打量他两眼,突然凑近吹了一下他耳朵,看他脸瞬间变红羞愤到爆炸,愉快地给弟弟擦了擦口水,然后把奶嘴塞回去,继续专心写作业,“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怪我啊。” 夏油杰心里骂了句刚学会的脏话。 他被大腿上敦实的钢铁小炮弹虎杖宝宝压得死死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刚才被吹的那一秒,他就已经跳起来躲……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初一的作业并不算多,香织很快就写完了全部,并顺畅地完成了预习:即便其中的大部分知识对她来说都浅显得不能再浅显,她依旧觉得提前预习丨总不是件坏事,看一下两个世界之间的知识有什么差别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尤其是科学。有恶魔的世界和没恶魔可差太多了,这里可没有恶魔相关的必修课,比如教孩子们怎么分辨出现在眼前的到底是重伤未愈的活人,还是被恶魔占据了身体的死人。甚至连诅咒都不会提及—— “莫名其妙。”她喃喃自语,“神秘主义是少数人的狂欢,最后一定会由大众来代偿。保持神秘只是为了保证认知壁垒,并让这榨取不为人知罢了。不如死光。不过算了。和我又没关系……”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吧。 香织咬住笔帽:如果她今后得一直生存在这个世界,漫画中原本定好的剧情必定会发生,那这个蠢弟弟…… 她视线落到了此刻正老老实实坐在夏油杰大腿上,琥珀色大眼睛圆滚滚地眨巴,懵懂又好奇地追着壁虎蹬腿,并已经学会伸出小胖手,用力指给姐姐看的人类幼崽。 “姐、姐!”小动物发出叫唤,现在他是人类了,“姐、姐……” 这孩子学说话学得异乎寻常得快,就像他学会爬也学得异乎寻常地快一样。 鸦香织心里有些稀奇。 她好像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另一个自己”会立下契约了。 倒未必是真的想要去哪里玩,只是单纯地被触动了吧。 但那家伙现在倒是给她好好说明一下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还能不能回去了啊…… 鸦香织:“唉,麻烦,还不如全部死掉。” 被完全忽视的夏油杰:“……” 不要老说些咋一听很吓人,细想来完全搞不懂的话啊!! 他好奇得抓心挠肺,但面上完全不显,想通过自己的观察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但鸦香织和他见过的绝大多数普通女孩子都不一样,并不会他稍微说些什么就不打自招,也不会把心里话全都写在脸上,更不会在他行动后被动地作出反应,从而流露出内心真实想法。 更多的时候,在他注意到之前,她早已主动去往更远的地方,即便从她嘴里得到确切答案,他也始终无法理解。 比如说现在。 这家伙突然问自己要不要当拯救世界的英雄,把所有邪物全都找出来消灭。 “夏油君你啊,应该有注意到吧?学校、医院和墓地总有些看起来特别邪恶的东西,弱小的怪物不敢靠近,强大的怪物会在附近徘徊。” 短发女孩微微侧头,纯黑发丝在耳畔滑落,漂亮的金眸看起来有种不似人类的死寂,诡异的波光在其中缓缓流转: “怪物们吃掉那些邪物会变得更强大,然后去伤害更多人。夏油君和我一起把它们全都找出来,然后让它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夏油杰思虑再三,答应了鸦香织的邀请。 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想去做拯救世界的英雄,而是因为这家伙给他感觉很危险,有他在一边看着会安全点。 比如说她又用超能力干掉什么的时候,他至少能提前清场赶走所有人和小动物,就像她刚才随口吩咐的那样。 黑发男孩小心翼翼地指挥他收服的小怪物把鸟巢从头顶移到更安全的树杈,看到香织很给面子地鼓掌说厉害,刚不由自主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她支使了。 ……可恶! “应该是在这里……咦,和恶魔肉片很像嘛。” 香织摸黑钻进绿化带,随手拍死几只绕着她小腿嗡嗡飞的蚊子,从小学校废弃的信箱里翻出她此行的目标,一根怎么看都很磕碜的风干手指。那玩意缠绕着符纸硬邦邦的模样,看起来莫名像她小时候养的猫偷偷埋的屎。 “……”香织再次被自己哽住。 她嫌弃地盯了这玩意好一会,最终决定把它带回家给另一个小动物看: 没有猫妈妈的小猫不会埋屎,没有父母的蠢弟弟不知道手指不能乱吃。 ——不过。 在她把这玩意带回家之前。 香织不怀好意地对小伙伴招手,笑容灿烂得男孩心里直犯嘀咕。 “夏油君,来来来,给你看点厉害的东西!” 男孩刚一犹豫着走过去,立刻被塞了硬邦邦一根,并听到香织发出紧张的惊呼: “哇!这东西看起来真的好像屎!还是便秘三天三夜能在马桶里站起来那种!” 香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指猛地塞进夏油杰掌心,比男孩小了整整一圈的手紧紧包住他拳头,笑容在嘴角愈发嚣张,“不要动!封印被碰掉就麻烦了。看一眼啊,你先看一眼,这东西是不是一看就让你入迷了,又爱又恨喜欢得不得了,甚至恨不得塞进嘴里吃掉。” 夏油杰把屎橛子一样的脏东西猛地塞回她手里,一脸友善笑容地冒黑气:“啊?没听清,你刚才在说什么?说你又爱又恨这东西,甚至恨不得塞进嘴里吃掉?太惊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 “没啊,我怎么会有这种癖好呢,但是夏油君你时不时就吃点……哎!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我说中哈哈哈哈哈快停下哈哈哈哈……” 在手指里发呆了近千年,突然被颠得东倒西歪,然后被笑声吵醒的宿傩:“?” 宿瘫你也有今天 香织笑得整个人歪倒在长椅上,手脚并用地试图抵挡小伙伴触底反弹的挠痒痒: “封印!封印!封印会坏掉的!”她从长椅上滚下来,顺着白色油漆刷好的跑道往前逃,“别过来,哇,这操场好多土,也不休整一下,一踢就扬起来了,好脏……” 终于在鸦香织那扳回一城,夏油杰拍了拍校服上沾到的沙子收手,知道以后该怎么对付她了,他愉快地扬起了眉毛:“学校操场都这样,你别跑那么快不就好了。” 学校操场都这样?香织把手指收进书包,刚想下意识否定,就反应过来眼前这因为发现目的地小学是自己母校,就熟门熟路带她翻墙进来躲保安的小屁孩,小学和初中都上的是普通公立,虽说师资还不错,但到底不像私立财大气粗,会给运动场铺人造草皮。 换句话说,他根本没见过更好的学校长什么样。 也就自然——会觉得这样的学校才正常。 “说得也是,我下次注意。”香织并没有对青春期小男孩解释世界参差的兴趣,拉着人直接往回家的方向走,“该回家喂悠仁了,不知道这次又会在哪个角落找到他……对了,夏油君,阿姨说让我给你推荐个义塾补课,你自己有偏好吗?” 青春期小男孩·觉得格斗技很酷·已经挑好了心仪的道馆·时间和义塾完美冲突的夏油杰眼神游移:“……不用了,我一会回去和她说,我成绩还行,用不着补课。” 这倒是真的。至少在夏油杰现在所就读的公立初中,他确实名列前茅,每次考试都不用费什么劲就拿第一,比私底下削尖了脑袋在义塾狂补课的书呆子同学们都强,怪不得他如此自信。 ……自信的夏油杰再一次沦为给小朋友做辅食的奶爸,并看到香织在药箱里翻找了一会掏出瓶药,用棉签蘸了点药水涂在宿傩手指上,给好奇宝宝虎杖小炮弹闻了闻,然后塞到小朋友嘴里—— “哇——”刚萌发出两颗小白牙的小胖子哭得震天响,边哭边发出难以抑止的干呕,看得夏油杰目瞪口呆。 “你在干什么!”他劈手拍开香织手里的咒物,保护性地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宝宝抱在怀里,“这种东西是不能吃的吧!” “对啊,所以要给他建立条件反射,看到这种东西就知道不能吃吐出来。”香织见蠢弟弟哭得超惨,伸手捏了一下他哭得红彤彤的小脸蛋,对这反应十分满意,“他没有父母教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只能由我这个做姐姐的多费点心了。” 夏油杰:“……”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事根本不用教的吧! “正常人也不会吃这种东西的吧!”他抱住还在边干呕边哭的虎杖宝宝,用肩膀隔开香织,生怕她又把手指塞小朋友嘴里去,强忍着怒气说,“还有这个东西。不是说好要抹消它的吗,带回来也没见你动手。你不动手就让我来。” “好啊。那就由夏油君来动手吧。”香织答应得十分丝滑,闻到宿傩的手指上传来了存在感极强且光速发馊的口水味,她捂住口鼻,抬起手嫌弃地扇了扇那股味,隔着张纸巾捏起摇摇欲晃的咒物,笑容灿烂地说,“找个时间去深山老林里处理怎么样?我看这周末就不错。” 夏油杰:“。” 等等。这家伙。她答应得也太快了。 他是不是又一次自己跳进了她设好的坑。 简直了。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她! 香织心情愉快地在夏油杰帮助下喂好了哭得抽抽搭搭的小朋友,并预备下次再找到新的宿傩手指,也这么对虎杖悠仁来一遭。 次数多了,总会形成肌肉记忆,就算之后没有自己提醒,也会看到这东西就下意识想吐。 但这样还不够保险。她得尽可能多地赶在反派大BOSS脑花察觉前把那些东西都灭掉,然后—— 她视线落在了在一旁认真赶作业的黑发男孩身上。 得让这家伙心态平稳一点尽可能不崩,免得他死了这张皮真的落到脑花手里,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哎,死掉之后就应该彻底结束啊,怎么还能被别人套皮复活那么犯规的,这个世界的死亡是不是太没有面子了点。 包括这个宿傩。 香织看一眼被她放置在书架上和装饰品摆一起的手指,顺手往上头喷了点酒精消毒,闻闻感觉还是有点臭,又往上喷了点香水:怎么人死了还能灵魂存活,变成不会毁坏的好多块肉片一直得知外界状况,甚至给个肉丨体就能满血复活的。 这也太不尊重死亡了! 先后经历了颠簸,吵醒,婴儿的口水,酒精和香水的宿傩:“……” “又香又臭的,难顶。”他终于从走神状态中回神,听到香织说,“看好了悠仁,这个像屎一样的东西不能吃,吃到会中毒变绝美丑男,长出四只眼睛四只手,嘴巴也多长一张到处乱飘,还会吸引奇怪的恋爱脑。不要学你杰哥哥那样什么垃圾都吃,吃垃圾不会让你营养均衡长得更高更壮,只会让你变成被辐射过变异的怪物,然后带着辐射去祸害别人。” “……他还这么小,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吧。” “听不懂也没关系,这是必要的早教。” “绝美丑男是什么东西……” “明明长得很丑,却被称赞绝美的玩意。” “呃……” 嘈杂的小鬼们说什么宿傩后面不记得了。他昏昏沉沉地继续发着呆,直到一切声音和光源都在身边淡去,仿佛重新回到了不断下坠的深渊,一种熟悉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寂静地笼罩了他—— 诅咒之王彻底惊醒。 他听见那个总在哈哈大笑的女孩说: “不是,这也太掉价了,说好的暗黑大魔王,能给所有人带来平等的死亡,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恶魔呢,竟然对已经死掉了的玩意不管用吗?!” 然后他被拎起来翻来覆去地看,卷尺绕了一圈量手指直径,游标卡尺卡在手指两端记录下精准长度,随后在从厨房里掏出来的天平上随筹码增减起伏。 “这看起来和普通人类也没什么两样啊。顶多指甲盖稍微长了点,但人类不剪指甲也就这么回事吧……我总不能随便去抓个咒术师解剖,看看和普通人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吧。又或者抓个人回来……” 后面的话断了。 “我回来了……香织?你这么晚不睡在厨房里干什么?”虎杖爷爷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看到义孙女盯着厨房里的天平安静地陷入沉思。 “爷爷!欢迎回来!在算数呢,算物体的密度。” 香织回神,把砝码和手指一起收进盒子里,天平擦干净收好,问过老人家今天加班没来及吃晚饭,把提前做好的半成品饭菜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份加热,“一直两地跑对你来说太辛苦了吧?要不要干脆把工作换到这边?” “哪有随便换工作的,再过几年就退休了,不折腾这个。行了,你早点睡,明天早起还要上课。”老爷子催促她,“悠仁今晚和我睡,我会看着那小子的,不用你操心。” 香织怔了怔,随即张开双臂,伸手拥抱了一下白发苍苍的老人。 “有家真好。”她笑着说。 * 当天晚上,两面宿傩被迫承受了共计9次冲击。 为什么他会确切记得这个数,是因为那个让他承受这冲击的小鬼,每使用一次那种奇怪的力量,都会做笔记记录她自己的输出,观察对他及周围一切生物的影响,念念有词算很久,然后在晚上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 “啊……对了,你应该能听见才对。” 女孩拉好被子关灯,在黑暗中突然发出暴言,“我忍你很久了,你这个贪生怕死骗女人还净使下三滥手段的lw货。小理子有段时间被气得天天吃不下饭全都拜你所赐。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你太lw把和对手全都变成和你一样的小丑是。生气吗,生气就来打我啊,怎么了,一动不动的在那躺尸,是动不了吗,好弱啊,难怪要到处偷别人的东西。诅咒之王这名号到底是谁起的,连死亡都不敢面对,只会躲在别人身体里发烂发臭的寄生虫也配称王。” 神清气爽,睡觉! 说谁呢说你呢小杰 两面宿傩:“……” 他用自己仅存的二十分之一手指无声地放出了杀气。 在他漫长且无聊、无数次掀起腥风血雨,无数次单方面屠杀,又因此无数次被视作天灾敬畏的人生中,从未承受过如此羞辱。 但现在的他既没有嘴也不能跳起来杀了这小鬼,只能——等羂索安排的容器主动吞下自己,得到肉丨体复活后再弄死她。 给我等着,小鬼。等出来第一个就杀掉你! 诅咒之王的灵魂在手指中阴恻恻地想:这柔弱无力的肢体,平庸的反应速度,术式再特殊又如何。被尘世所束缚的凡夫,永远无法臻至真正的强大。给我等着,小鬼。等出来就把你和你家人全杀掉! 香织睡得香甜,并不知道会思考的手指先想杀她再想杀了她和她全家。 就算知道,也会说那家伙不这么想也杀丨人。 更何况两面宿傩怎么想,香织根本不在意。 她安静地沉入梦乡,梦到了小时候被大人拉着一起在恶魔带来的灾难中逃亡,被父母用力推开躲过了从天而降的枪林弹雨,子弹擦过她的脸颊和呼喊,瞬间便击沉了整座城市喧闹的躯壳,一切在她眼前土崩瓦解。 结束了。可是又没有结束。 她用手背抹掉脸颊上被划伤的鲜血,在废墟里翻找了半天,直到被大人们从那里强行拉走,也没有找到父母的一星半点残骸。 那之后她被拉走她的那对年轻情侣收养了,他们也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所有亲人,但所幸还有彼此,以及新捡到的小香织。 香织后来又在废墟里捡了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在养父母帮助下手把手教小猫埋屎。 小理子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此外还有很多朋友。 养父母是英雄,他们保护了许多人,也教会她保护自己。 啊,她好像又看见他们了。开朗的爸爸,帅气的妈妈,他们围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一起摸她头笑着对她说小香织,怎么啦,怎么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这么大的人了,笑一个,不会的话看我给你笑,茄——子—— 香织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她站起来刷一声拉开窗帘,任金色的阳光挥洒在她脸上,开窗对楼下正晾晒床单小衣服的虎杖爷爷笑着打招呼:“爷爷,早上好!悠仁昨晚又尿床啦?” 老爷子嗨了一声,无奈地调侃小孙子:“是啊,这小子昨晚在梦里开小船带我周游世界了,我睡着睡着感觉船好像漏水了,又冷又潮,还有点骚。起来一看,纸尿裤漏了!好大一张世界地图。哎,真是……” 香织忍俊不禁:“要不把家里的婴儿床搬过来吧,或者重新买一张。哦,我还没做早餐!等我一会,我现在就做!” 她换好西装校服裙,只犹豫了一秒就把宿傩手指塞进书包里,下楼开始煎蛋,快速做出两份早餐,顺便给尿床宝宝虎杖船长弄了点看起来非常印度糊糊的蔬果泥肉泥辅食,消灭完自己那份就出门了。 “早上好!”她一如既往热情地对邻居们打招呼,正要趁绿灯过马路,就被在自家院子里收衣服的夏油妈妈犹疑着叫住了: “小香织!杰他和我说他不去义塾,要去道馆学武术。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他最近买了些奇怪的衣服,还偷偷打耳洞,昨晚还被我发现在卫生间里扩耳,就是用力硬把耳洞扩大,流了好多血……” 女人轻掩住唇,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露出了含蓄的担忧和欲言又止。 香织眼睛微微睁大,和夏油阿姨身后开门出来的男孩对上了视线:“……” 她看了看他耳朵,果然发现男孩耳垂上有极隐蔽的半透明硅胶耳钉,细看旁边有未愈合的伤口,也不知道是用了多狠的力道才把耳洞扩得这么大,还有隐约的撕裂,让人看着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不疼吗?”她问。 夏油杰移开视线:“……不疼。” 香织:“挺帅的。” 男孩黑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若有所思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嘴角不由自主上翘,回头沉稳地对母亲说:“妈妈,我没事的,不用担心,今晚要我从商店街带什么回来吗?” 夏油妈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告诉儿子今天哪家店会促销,边思考边写下购物清单。 香织笑着和他们辞别。 刚走出没多远,拿到购物清单的夏油杰就主动追了上来,在她身边慢下脚步,面对着她倒退,但感觉多少有点不自在,于是又换成并肩的状态,话到了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鼻梁上沁出薄薄一层汗。 抱歉?他又没做错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说这个。他明明是想道谢来着。 对。是该道谢。 刚才还好她帮忙给台阶下,闹大了把父亲也招出来就麻烦了。 虽然他自己也能处理就是…… 女孩停下脚步,细瓷般光洁的姣好面容在他眼前骤然放大。 “夏——油君。怎么了?” 夏油杰:“!” 他反射性后退,看到她站在浓绿树荫下对自己微微侧头笑,眼睫浓黑,光斑翕动,微冷的浓金色眼珠穿透过厚重阴影与晶亮的尘埃,在阳光下焕发出炽烈得近乎刺眼的鲜活生命力。 “嗯?”她挑眉。 夏油杰:“……谢谢。” 话说出口一瞬他突然松了口气,眉眼明显舒朗了许多,“周末②具体哪天去?” “周日吧,周六阿姨③要大扫除。你提前买点喜欢的零食?我们可以野炊。” “好。”男孩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十字路口和她分别,过马路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早已小跑着向谁招手跑远了。 “香织!”看到她跑来也对她招手的女孩子很兴奋,挽着她手臂小声说悄悄话,“隔壁班不是有个人一直请假没来吗,昨天来了!长超帅的,白发蓝眼,看起来好像外国人!就是你走太早了,他部活的时候才来,只出现了一小会……” “好罕见的配色。是混血儿?” “不是哦!你看了就知道……” 女孩们叽叽喳喳凑一起,等离学校近了,那股喧闹的活泼孩子气就纷纷收起来,融入严谨的校园基调: 没办法。学校要求他们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礼仪,因此再嚣张的社交恐怖分子也要端庄起来,至少一打眼过去看起来要像点样子,不能追逐打闹高声喧哗,不然会被风纪委员和礼仪课老师抓—— “诶?我没染发哦。” 比周围所有人都高半个头的白发男孩被风纪委员拦在校门口,挠挠头见没法说通,干脆一闪身直接绕了过去,眨眼就已经在教学楼脚下,原本正严肃盘问准备登记他姓名的风纪委员眼前一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回头,发出大跌眼镜的声音。 “诶——”那家伙不见了! 香织:“就是那家伙吧。” 正压低声音继续和她说隔壁班怪人到底有多帅的女孩一脸迷茫:“啊?谁?” 香织忍俊不禁:“跑啦。下次看见再和你说。对了,一会体育课我要晚点去,你和班长不用等我。” “咦?没事吗?身体不舒服?” “没,只是放个东西。昨晚这道题……” 路过隔壁班的时候,香织再一次看见了那头引人瞩目的毛茸茸白发: 男孩坐得随意,歪七扭八靠在椅子上,看起来是会随时被礼仪课老师抓起来补课的样子,和男生们凑一起低头打游戏,任旁人满口的“上”“打它”“快快快”,叮叮咚咚砰砰砰,游戏人物KO小怪的电子特效音满课室乱飙。 “好耶!过了!”男生们集体爆发出欢呼,周围人纷纷侧目,更多脑袋凑过去围观。 “游戏党啊……”香织的朋友们一下就失去了兴趣,“男生们一打游戏就不理人的,算了。” 香织倒是很感兴趣,她倒退两步,随便拉了个男生问:“在玩什么?” 被抓的男生头也不抬,用屁股对着她们:“GAMEBOY……等等,到我了,这一局我来!快来个人盯老师,在走廊上一出现就示警,别让他抓到……” 什么啊,这些人。别人和他们说话,竟然连头都不抬一下,真没礼貌,也太不尊重人了! “香织,走吧。”拉着她衣袖的女孩明显不太高兴,看一眼满头冒汗越来越激动的男生们,撇撇嘴,“老师快来了。” 被抓的男生闻言立刻跳起来跑走,其它人也作鸟兽状散,只有那个新来的白毛始终没抬头,继续在座位上气定神闲地打游戏。 砰砰砰!咚咚!叮砰砰砰砰砰砰! First bld!Duble kill!Triple kill!Quadr kill!Unstppable!Gd like!Legendary! “……走了!”原本想给香织展示新帅哥的女同学生起了闷气,小声嘟囔,“怪人!也不怕被老师抓……” 真有人为了酷炫吃屎吗 香织不由失笑。 “好啦,我来。”她对朋友说完直接走了过去,拍拍男孩肩膀问,“你好呀,白头发的帅哥君。你在玩什么游戏?” “?等等,香织——!!”朋友一走神挽的人就跑了,手一伸没抓住,回过神见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捂住脸小声喊她,“别这样,快回——” “星之卡比……咦?” 男孩抬头,比天空还纯净的一抹浅苍蓝落在香织脸上,长腿一收,游戏机塞进桌柜,托着下巴左右扫视她一会,视线落到书包上。 “你带了个啥?”他语气困惑。 “我带了个宿傩?” 香织眨眨眼学着他语气回答,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原来大家说的长超帅看起来像外国人,但实际上并不是的怪人,是这位啊—— 她对他伸出手笑:“五条悟,对吧?初次见面,叫我香织就好。我朋友超喜欢你!” “……”朋友捂着脸站在原地抖了一下,慢慢移动脚步,想假装自己不是她的朋友。 但是。但是。所有人都在看过来。 视线是有温度的。她现在就站在1410℃新鲜热辣刚出炉的地幔挤压口。 不行了。不行了。脑子已经不行了。 那里现在是滚烫的,沸腾的,尖叫的,爆鸣的—— “上课了!!!”朋友拉着她落荒而逃,“我没有喜欢他!!!!” 香织哈哈大笑:“我知道我知道,说的不是你,是我另一个朋友……” 快闭嘴吧,香织,求求你别说话了! 朋友发出悲鸣,面红耳赤,几近绝望地拉着她飞奔回自己课室: 越描越黑,说得我好像真的喜欢他。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在一堆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的马铃薯土豆里,难得看到一个长得特别帅的,想让你看看他到底有多帅。等等你…… “你怎么知道他叫五条悟?”总算逃回班的朋友趴在桌子上抬头,露出一双眼好奇地看香织。 “我还知道他以后会长成身高190的高空长颈鹿,然后缩水成身高不足一米的2.5条悟乘二。” “噗咳!哈哈哈!2.5条悟乘二!那是什么……” “两个五条悟的一半?一半屹立不倒,一半仰望星空……” 英语老师和她的随堂考中断了女生们的悄悄话。 一堂课结束,学生们还没准备好换洗衣物去上体育课,就惊讶地发现,隔壁班那个染白发戴美瞳还没被老师抓走的怪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毛茸茸的脑袋倏地探进来,鼻梁上还挂着副百年前超时髦的圆框大墨镜,镜片黑漆漆的,主打一个我看不见路路也看不见我,整个人的形象看起来莫名诙谐: “喂——香织在吗——哦!就是你!你带的那个……” “宿傩。”香织拍拍脸爆红头顶开始冒蒸汽,窘迫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朋友,“去吧,和班长一起,不用等我。” “‘宿傩’是什么?”朋友声如蚊讷。 “一种很快的东西。”香织笑嘻嘻答。 哈哈哈很快!宿傩和很快听起来确实很像,诅咒之王,很快的东西——还能这么玩的吗!五条悟秒懂,笑得墨镜都掉了,他摘下墨镜,稀奇地又看了会香织身上奇怪的咒力,和她一起往室外走去,三两下甩掉坠在身后的所有视线,直截了当地问: “那东西你在哪拿的?给我看看。” 香织顺手抛给他:“某个小学校。这种东西放在那里真的没问题吗?被小孩子误食了怎么办。你们咒术界不太行哦,这种毒物,竟然不销毁。” “啊?会有人吃这个?”五条悟满头问号,“好怪哦,看起来不觉得恶心吗?” 香织笑容和善:“当然会,小孩子傻起来什么都能吃得下。就算是你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也会为了酷炫吃屎。好了,该还给我了,你们咒术界回收之后只会加固一下封印塞回去。” 五条悟眨眼,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姝丽面容浮现出清澈的疑惑:“真的假的,真会有人为了酷炫吃屎?” 香织笑出了声。 “有啊。” 她从他手中取回宿傩的手指,见男孩半信半疑说完一脸的神游天外,眨巴着蔚蓝的大眼睛定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思考了一秒,就踮起脚尖,把手附在他耳畔,漂亮的金眸闪过促狭的笑意,一字一顿对好奇宝宝耳语: “想认识吗?那家伙还挺强的,术式和身手都很出色,是一定会成为特级的好苗子。现在的你……会输也说不定?” * 十小时后。 虎杖宅客厅。 一女二男并一个小动物,在沙发旁呈经典三角形造型。 黑毛,白毛,黑毛,并黑毛身上一个爬动的小粉毛。 “……鸦香织。” 眉眼细长的黑发男孩怀里爬着咬奶嘴的虎杖宝宝,看着香织和她旁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头冒青筋,嘴角抽搐,但还不得不保持微笑,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小婴儿的背,“你和这位……” “长很帅的五条悟君。”香织笑容灿烂,语气超欢快地为他补充。 “……你和他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他一开口就是“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吃屎的家伙”! “一些称赞你很强很有潜力的话。好了夏油君,我可是和五条君夸下了海口,告诉他现在的你也许能赢过他也说不定。” 夏油杰:“……我谢谢你。” “不用谢,你也帮我照顾悠仁了嘛,真的帮大忙了……好了!这小子给我,你可以和五条君过两招,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香织说着抱过蠢弟弟,把他举起来玩飞高高,小家伙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胖手在空中挥舞,“好胖哦,够胖了就不要胡乱吃东西,不要学你杰哥哥吃——” “屎!”五条悟无缝衔接,说完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留下夏油杰一个人晒干了沉默。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那两个抱着小朋友嘀嘀咕咕看他的家伙,首先瞄准香织,快准狠抓住她一顿挠痒痒。 “不要啊哈哈哈我好痒我错了不说你吃屎我带宿傩手指去学校被他发现了——救命啊五条君!别笑了快救我!!” 香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因为抱着肉乎乎的虎杖小炮弹,实在没法像平时那样敏捷地躲开,“我投降我投降吃咒灵很厉害不像屎很好吃,不说了不说了你超强你超帅你是大好人……唔!” 香织被捂住了嘴。 对五条悟眨了眨眼。 五条悟接收了好一会信号,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在说反话!” 明显感觉到香织又开始笑的夏油杰:“……” 不能好了!这家伙!连捂嘴都阻挡不了她的破坏力! 夏油杰瞪了她好一会,终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无奈地松手,又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对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白毛点头,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三人坐好,开始沟通到底怎么回事。 “把宿傩的手指留在家或者小学校都不安全,我就带着去上学,然后被五条君发现了。他的眼睛很好,能看清咒力最细微的变化,因此普通咒术师无法发现的咒物,会被他轻易察觉。宿傩的手指……比起被他上交给咒术界,再次送回到小学校,我认为介绍他和你认识,我们一起想办法销毁这东西更好,毕竟你们俩都很强。” “咒术师,咒物,咒术界?” 夏油杰蹙眉,锐利的黑眸和香织对上:“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但从来没和我说过。” 白毛侵入了这个家! 一直处于接收信号状态的五条电路突然接通,头顶电灯泡叮地亮了起来。 “对哦,你怎么知道我叫五条悟的?看起来还和我很熟的样子。” 他随手剥开一枚糖果,轻巧一丢甩了个抛物线进嘴,鼓起腮帮子嚼动,墨镜后清透的蓝落到香织身上,“看你也不像诅咒师,要真和咒术界有接触,你这咒力我不至于完全没印象,老头子们肯定早就拎过来让我看了。家系出身?” “不。严格来说我是恶魔猎人,和你们咒术师一点关系都没,也不是一个体系。 “至于夏油君。我要什么都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你这会已经冲去调查咒术界,被居心叵测的大人们捕获,三两句大义把你哄走,小小年纪当黑煤窑童工干活干到死,父母也被老家伙们捏在手里,肯定过没几年就崩溃了,哪有现在的清闲日子。” 夏油杰满头黑线:“……咒术界怎样姑且不论。好像自认识你以来,我就一直在给你打白工吧。” 香织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所以你落到咒术界手里只会更惨。” 夏油杰:“……” 硬了。拳头硬了。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他怎么就这么想揍人呢! 香织:“所以周日的野炊五条君也来吧!会有很多肉哦!海鲜和蔬菜也有,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带,可以自己动手架篝火,给烤肉刷蜜汁,烤点玉米和茄子,烤也行,顺便思考一下怎么销毁咒物。” 五条悟眨眼,刚说出句“好啊”,就被无语到极点揉按着眉心的夏油杰打断: “五条对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要随便被她牵着鼻子走,不然接下来会……” “感觉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所以就来了?” 五条悟托腮,清透的大眼睛在墨镜后眨巴,鼓起脸吹泡泡糖,嫩粉色的泡泡迅速膨胀到比他头还大—— 卟! 浓郁的香甜草莓味在墨镜前爆开,瞬间塞满了劝诫者的鼻腔,顺便吹起他额前为耍帅特地分出来,还喷了啫喱水定型的刘海。 “啊!啊哇!” 虎杖宝宝眼睛亮晶晶放光,粉色小脑袋一点一点追逐:飞起来了!一条! 虎杖宝宝启动。虎杖宝宝站起来。虎杖宝宝锁定。虎杖宝宝挥舞小胖手抓刘海—— 拽!用力拽! 夏油杰冷不防中招,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又不好直接把小家伙揭下来,只得捏着肉乎乎的小拳头一点一点掰开,努力了好一会才把自己解救出来。 可小朋友一被迫失去紧攥在手心的玩具,立刻瘪了嘴开始扑簌簌掉泪,怎么哄都哄不好,看得夏油杰毫无办法,自己又把刘海送上去。结果因为刘海已经被捏散了,不再是硬邦邦一整条,小朋友并不买帐,哭得脸都抖了红通通地往外推,大有把整个房子顶都掀掉的架势。 “真好啊,哭得这么响。以后遇到什么事,肯定是最快被救出来的那个。” 香织捏蠢弟弟脸蛋,并不哄他,而是笑嘻嘻抱给五条玩,美其名曰“教育要从婴儿抓起”“加油啊五条老师”。 夏油杰:“。”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个白毛是会好好教人的样子吗。 五条悟倒是玩得很开心,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近距离接触新生儿的机会,无论是撕心裂肺的大哭还是哭累了吭吭抹泪的模样,又或者沉甸甸满地乱爬、完全不能预测下一步的淘气,都让他倍感新鲜,好像第一次见到花,见到鸟,见到云朵在天上飘过—— “飞起来咯~” 和婴儿一起满地乱爬的快乐白毛用他的术式把小家伙浮起来,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一起在空中360°旋转,甚至在天花板上倒着飞檐走壁嬉笑玩闹,完全不把在场另两位当外人。 香织兴致勃勃:“也带我一个?啊我穿着裙子……等我半分钟,我去换个裤子!夏油君,你也来玩吗?别一天到晚那么重的偶像包袱,你发型都被悠仁弄乱了诶,那就再乱一点嘛——你别躲啊——好!现在彻底乱了!来玩!” 夏油杰:“……” 就很气,但还要保持微笑。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根本照顾不好小孩子,最后还要他来收拾残局。 这日子不能过了! 好在五条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好像真的单纯是因为有趣就跟着香织跑来看一眼,也没有和夏油杰打架的意思,看完就走了。 但问题在夏油杰这里并没有结束。 咒物,咒术师,还有咒术界,这些信息全都语焉不详。甚至还有五条悟口中的诅咒师和家系。 新世界的细枝末节在他眼前展开,腐朽,阴沉,庞大,深不可测,带着隐隐不祥的危险气息,迷人又亟待探索。 所有人都有异能的世界。 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世界。 脱离日常生活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他眼前拍响。 夏油杰瞳孔骤缩,等回过神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他坐在沙发上魂不守舍抬头,看见女孩在一步之遥站定,面容逆光,微冷的金眸正平静地俯瞰着他,那种偶尔会突然袭来让他寒毛倒竖的非人感,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神。 “所以我才说你不行。” 香织声音很冷淡,“真是的。天真也适可而止一点。脑子还正常的话最好给我过一辈子普通人生活。有些事一旦开头,后面就由不得你了。哪天翻车死在这上头,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该回家了,想想你父母的安全。夏油阿姨让你给她带的菜都买了吗?清单给我看一下。” 男孩站起来,下意识说买了,和她一起核对完购物清单,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牵着鼻子走了。 数十分钟前梦一般和同龄人一起在半空中翻滚玩耍,更早之前捕捉令人作呕的怪物、痛苦吞咽下它们收为己用的经历,仿佛擦身而过的平行时空、自记忆中倏然冒出的灰白泡影,轻轻一戳就破灭了。 “你为什么要收集咒物?”他问。 “把不安定因素全部排除。”香织说。 当天晚上,夏油杰久违地陷入了失眠。 凌晨一点的东京,街道安静得让人窒息。 偶尔有暴走族和不良驾驶着机车轰地一闪而过,也只是非常短暂的闹剧,宣泄他们人到中年无处安放的自我,和成年前向现实低头,最后的放浪形骸和叛逆。 所有与众不同的棱角和个性都要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异常。不能显得不合群。 要做一枚方方正正能被塞进盒子里听话的钢锭,切割,打磨,锉平,抛光,最后被投放到名为社会的生产线上,充当一颗无聊又平庸的螺丝钉。 即便要削掉与生俱来的—— 他冷不丁坐起来,随便套了件运动服跳窗,敏捷地自高空直坠入黑暗,往有异动的方向跑去: 又有怪物在袭击普通人了。这次在歌舞伎町! 轰——!轰轰——! 四五道刺眼的炽白色强光在街道上一闪而过。 砰的一声,机车撞到什么翻倒,一身花哨特攻服的中年暴走族垃圾袋一样飞出去,狠狠撞墙上带下一阵沙尘,但和他一起飙车的伙伴们并没有发现,而是在肾上腺素飙升的疾驰中咧开嘴猛踩油门,相互超车,左右平移,衣袂翻飞间眨眼就飙上了新的赛道。 “喂你们!真是……”男人吐了口血,发觉头重脚轻,意识也虚浮得很,跟踩在云朵上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眩晕地甩了甩被耳鸣贯丨穿的脑袋,刚要爬起来去捡头盔,就被眼前突然显现的怪物吓得尖叫出声—— “好……疼……”数十枚放大到极致的死人眼球紧贴着他的脸皮碾过,气息阴冷,诡笑卡顿,黏腻的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倒插在头顶的手脚往下淌,染红了故障般反复开合的血盆大口,时不时还滚落下几根爆裂扯出的肠子,“好……疼……” “别过来!” 几乎是看到这怪物的一瞬,男人就知道这是曾经在车祸中丧生的人们在向他索命: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偶尔飚个车,又没搞出过人命,向、向那些撞死人不负责任、丢下受害人逃逸的肇事者们索命去啊! 男人连滚带爬,跑没两步就被怪物吊起来,眼看就要被丢入腥臭的黑洞—— 嘶。怪物突然凝固。有比怪物更可怕的什么擦过了他的头顶。 冰冷的,尖锐的,闪烁着不妙的鳞光,虫子,毒蛇,还是更危险的什么—— “喂,你还好吧?” 模样清俊的黑发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声音沉稳,笑容温和,耐心安抚他情绪的同时挥挥手命令什么把他放下来,上百条比他手臂还粗的绿紫色蜈蚣自虚空中喷涌而出,疯狂撕扯着怪物膨胀鼓出的眼球,“还能站得起来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中年男人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释重负地低头揉酸痛的眼眶,呼吸也沉闷地压向了胸口。 “我没事。”他声音发抖,越说牙齿越咯咯打战,“我就是头有点晕,产生幻觉了,一会就好……” 坏了,她在我家里! 幻觉?当然不是。 夏油杰知道眼前的中年暴走族大概率是看到了什么——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先前顺手救下的不少人里,至少有三分之一在生死关头能看见怪物。 但他并不打算对男人解释,只顺手扶起还倒在地上的机车,推到马路边停好,语气老成地劝对方:“大叔,下次别半夜飙车了,很容易出车祸的……还挺重,好厉害的车。” 男人勉强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瞳孔在黑暗中不安定地震颤,抖个不停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半盒烟,但人实在哆嗦得厉害,打了好几次火都没能点着:“是啊,是重,车要重才能开得稳,不然开太快人和车一起飞出去了。年轻那会得了不少教训,最终还是决定买这个,攒了很久钱才买上的。小哥,抽烟吗?” 夏油杰顺手帮他把烟点上,礼貌拒绝:“谢谢,不了,我不抽烟。” “那喝酒吗?我请。后备箱里还有几罐啤酒。我看看……” 夏油杰笑笑:“抱歉,我才刚初一,所以也不能喝酒。” 才初一!?男人愕然地张大了嘴,手里烟啪嗒一声掉地上:可这孩子看起来明明比自己还要高壮许多,他以为至少快成年了啊!? 夏油杰又说:“大叔,你是太累了疲劳驾驶,所以才导致翻车的吧。是不是也喝酒了?如果明天还感觉不舒服,眩晕耳鸣又或者想吐什么的,最好去医院看看,有脑震荡就麻烦了,血块会压迫视神经,也会影响视力的。” “哎,哎,好,好。” 男人胡乱应答着踌躇了好一会,用擦伤后一直隐隐作痛的手背抹了把脸,把还有大半截能抽的烟屁股从地上捡起来,擦了擦重新咬进嘴里,低着头说:“我是藤田水产的店长,在歌舞伎町这块做很久了,多少认识点人。小哥,以后在这一带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会帮你摆平的。” ——不会有这一天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到给我找麻烦。 男孩勾起嘴角,在心中如此言罢,面上完全不显,只友善笑着对男人说多注意安全,看他给终于发现少了个兄弟的暴走族们打电话,一甩头冲话筒那头愤怒地爆出一连串惊雷般炸醒了整条街路灯的弹舌音,“混账”“不想活了”“现在就给老子滚过来”不绝于耳,然后又换了张面孔拘谨地对自己致歉,忍不住失笑,确认过周围短期内不会再有任何咒灵,就放心地走了。 凌晨一点的东京,街道安静得让人窒息。 解决这一桩事情,统共也没花几分钟,但夏油杰知道,今天的闹剧已经就此落幕。 水产店老板接下来至少有十好几天要老老实实躺病床上休息,工作是能工作的,但飙车是肯定不行了,说不定以后都会有心理阴影,再也没法跨上机车飞翔。 他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男孩细长的眉眼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他顺着街道一直走下去,影子被路灯拉得越来越长,最终停在虎杖宅门口。 他抬头仰望星空,呼出的薄雾在月光下化作一缕白烟,很快就消散得无踪无痕。 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 她自己有做到吗? 翌日。 香织一大早就大包小包敲开了夏油家的门,给他们带了些虎杖爷爷人肉搬过来的仙台特产,顺便抓夏油杰干活: 这次倒不是抓他帮忙带孩子了,虎杖爷爷在家,带顽皮小崽子的夺命重担就可以顺势卸给老人,于是香织本人立刻精神百倍地冲过来,按头小伙伴帮夏油妈妈打扫卫生了! “哎呀,不用了,小香织你快放下,和杰去玩吧,我自己来就行。” 看到香织刚放下土特产没多久,就上手帮自己拆榻榻米,顺便支使儿子把沉甸甸的垫子好几层摞一起搬到院子里,女人用围裙擦擦手,有点不好意思,“你们玩啊,不用管我,我等下午再收拾……” “不行,不能什么都让阿姨你一个人做完。阿姨你平时照顾夏油君那么多,周末他有空了帮忙做一下家务不是应该的嘛,更何况您平时也照顾我不少。要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今天中午做顿好的,刚好爷爷他弄了一些牛肉过来,我们可以两家一起吃!我还带了牡蛎和芹菜……想吃滑蛋牛肉,但爷爷厨艺不行,每次做都会老……诶?真的吗?我就知道,阿姨对我最好了!” 被迫充当搬运工,不得不观看亲妈和无情压榨他的天降讨债鬼一家亲贴贴,亲妈被贴得止不住笑容的夏油杰:“……”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这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就感觉自己已经被排挤出这个家了,明明她才是擅自入侵的那个! “夏油君,洗完榻榻米之后,顺便把每个房间的床单和被罩都一起拿出来洗了吧?” 香织又开始发布任务,“洗完晒起来收拾一下你自己的衣柜,厚衣服穿不住的全都收起来,还有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零碎……” “噗。” 夏油杰发誓,他听到了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没憋住嗤地笑出了声。 “我也去看一下我的衣柜。”和儿子匪夷所思的无语视线对上一霎,男人没忍住又抖了一下脸皮,夹起报纸,紧绷着嘴角忍笑站起来,拍拍儿子肩膀,“香织说得对。好好干儿子。” 夏油杰:“……” 不是,你们笑什么,到底有什么好笑的……鸦香织!!你对我父母做了什么!!! 夏油杰很抓狂,但他脸皮薄,实在扛不住老爸老妈莫名其妙的眼神和笑,感觉后背被烧出了好几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窟窿,只好加快速度把榻榻米送出去,一头冲进自己房间,把需要换洗的床品和厚衣服全都扯下来送进洗衣机,等洗完了又马力全开送到没有人的院子,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晾晒衣服和床单。 见左右没人路过,母亲也在厨房里和香织一起忙活,父亲更不可能下楼来院子里拿什么,男孩悄悄放出咒灵,一心三用地让那些丑陋的小东西帮他翻晒榻榻米、床单和衣物,顺便躺上了院子里闲置的摇摇椅,光明正大地发起了呆。 并不是他想偷懒,纯粹是刚才被香织折腾得筋疲力竭,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这会放松下来,就不由自主想把所有活都甩给咒灵去干,自己则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兼放空大脑,尽情享受不被那家伙压榨的短暂时光。 反正也不会被人看见…… “诶?” 夹着文件匆匆小跑路过的西装男被强烈的咒力反应吸引,拨开护栏处伸出的草叶往院墙里看,随即被怪事惊掉了下巴: 奇也怪哉。 怎么会有咒灵笨手笨脚在院子里晒衣服,一边叽叽叫一边伸出触手扯衣架,衣架没扯下来,反倒被突然掉下来的浅蓝色床单砸了一头一脸,跌跌撞撞,晕头转向,哐的一声撞在晾衣杆上,然后被榻榻米垫子压扁的啊! 夏油杰也被逗笑了,他立刻跳起来,搬起榻榻米垫子,把没用的小咒灵从下头解救出来,刚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容,就和一脸愕然的西装男对上了视线,笑容僵在嘴边。 “你……能看见?”西装男托了托眼镜皱眉,抱着文件不确认地问。 “什么?”夏油杰装傻。 “你能看见。这些咒灵也是你在控制吧。” 西装男说罢露出了笃定的表情,他退后两步看夏油宅门牌,随手记录下姓氏和门牌号,瘦削的脸颊疲惫而坚定,表情严肃地说: “初次见面,我是隶属于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伊野,是和你一样看得见的人。 “长话短说,按照政府相关规定,具有才能的小咒术师一经发现,必须登记个人信息上报,经引导就读咒术专门学校,研习咒术基础,遵守相关规定,祓除诅咒,保护他人,成为确保社会秩序正常运行的中流砥柱。当然,这只是官方的说法,具体怎么做还是会尊重你的意愿,但最基础的信息登记还是要做的。你父母在吗?” 夏油杰:“……” 夏油杰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隐隐听到女孩的笑声从屋内传来。 坏了。他心想。香织在家! 不要乱叫男孩子妈妈 “抱歉,叔叔,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今天家里有事,恐怕不方便配合。” 他一脸标准好人笑容,口上婉拒,心里却好奇得不得了,双脚不受控制地往门口走去,“咒术师是什么?宇宙人?外星人?还是超能力者?” 辅助监督:“……《凉宫春日的忧郁》?”这孩子电击文库看多了? 两人一起陷入沉默,同时为对方身为高中生/公务员,竟然看这种死宅才会喜欢的东西默默震惊。 “夏油君,衣服晒好了吗?”香织突然开门,视线落到辅助监督身上,“这位是?” 夏油杰眼神游移:“……喜欢《凉宫春日的忧郁》的叔叔。” 香织:“算了。一会再和你算账。这位——喜欢《凉宫春日的忧郁》的叔叔?” 辅助监督冷汗涔涔,吞咽困难,被莫名恐怖的强压迫感笼罩:“……是?” 香织笑得很甜:“日本每年有多少人自丨杀,你有概念吗?” 辅助监督:“……诶?” 香织笑:“近几年一直稳定在三万以上,就算是情况最好的八十年代,也一直没下过两万。更遑论每天都有无数人因为疾病和事故死去,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至少有百来万人次。无论你想做什么,先想想自己的说辞站不站得住脚。对未成年人下手天打雷劈。” 辅助监督哽住。 他反应了好一会,脑子才终于把香织说的对未成年人下手,和例行公事的招揽小咒术师对上号。 但怎么还和前面那么大一串死亡数据扯上关系了,听起来怪瘆人的…… 夏油杰也很无语:“你扯那么一大堆做什么,又是哪来的数据。” “厚生劳动省数据人口动态统计第5表,死亡与死因,政府有公布。其中无法归咎其原因的非正常死亡,每年都有一万以上。我呢,认为只要多关怀他人,就能让原本心存死念的三万人得到拯救,是非常有意义的。还有学医救人,救死扶伤,从死神手中抢下原本注定要死去的近百万人,也比区区一万有价值许多。夏油君你认为呢?” 夏油杰蹙眉:“你什么意思?” 香织:“让你脑子清醒清醒的意思。” 辅助监督懵了一下,自己也陷入了混乱: 所以这孩子的意思是,咒术师的工作毫无价值? 不是,她也没说咒术师毫无价值,只说跳楼很有意义。不是,她就没提咒术师,她是说一百万和一万,一万更有价值。不是,一万不可能比一百万更有价值,明明是一百万比一万…… 香织笑:“叔叔你看起来好像很辛苦。早点回家休息吧?” 辅助监督下意识点头,然后就看到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子拽着男孩进去了。 夏油杰挣开她手,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亲妈抱着个锅艰难地走过来叫自己名字,连忙伸手去接,一扭头发现香织人已经不见了。 “那孩子去叫她爷爷了,说会先把弟弟喂好了再过来,还说一会弟弟就拜托杰你了,别让他乱跑。”面容清秀的中年女性见儿子一脸无语,她忍俊不禁,拍拍他手臂提醒,“别这副表情。一会被那孩子看到,又要修理你了。” 夏油杰:“……”妈!!!你也知道啊!!所以为什么—— 夏油阿姨被儿子崩溃的表情逗笑,抬手点了一下他脑门:“笨蛋儿子。还是个小孩呢。” 夏油杰:“……”微笑着把锅子在餐桌上放下,开始深呼吸。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不行。还是受不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好在虎杖爷爷带来的牛肉是真的很好吃,量也管够,据老人家说是前一天下午养殖场现宰,托熟人给自己预留的,不然根本买不到。肉质清甜,爽口弹牙,还伴有浓浓的奶香,裹上半凝固的金黄色蛋液,嫩滑得不可思议,倏一声滑到胃里,香辣熨帖,鲜得能把舌头吞掉,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好饱啊!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这肉不错。超市和商店街都买不到,这得上那种高级料理店,还每天限量。” “阿姨好厉害!从来没见过这种做法,但真的很好吃,能教我吗?” “这个啊,很简单的……” 人不进食就会死,因此在极度的求生欲中,人类产生了食欲。 食欲被充分满足后,情绪也会得到安抚,然后产生困意。 等夏油杰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平时总让他情绪炸裂一口气上不来,害他卷生卷死,精力旺盛得堪称恐怖的天降讨债鬼,已经靠在他母亲肩头沉沉入睡,眼睫浓黑,脸颊微红,下巴尖尖,齐颌的黑发散落在淡粉色唇畔,圆润的婴儿肥看起来格外好捏,真正有了些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和乖巧。 “嘘,杰你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 夏油阿姨说着把滑落到香织鼻尖、让她闭着眼忍不住想打喷嚏的发丝撩起来,温柔又小心地掠到香织耳后,神态温和地说,“一会你负责送她回去,小悠你也帮着看一眼。虽然说倭助爷爷身体很好,但小悠太重了,又很活泼,他有可能抱不住。”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好。” 背人出门的时候,那个辅助监督果然已经走了。 夏油杰有点遗憾,但又想对方已经记下了自己的门牌号,他没猜错的话大概过几天还会来,甚至直接去学校找他。 不管怎么说,今天安全过关,没有被这家伙直接当场爆破—— “什么味……啊啊悠仁!服了你了,怎么拉成这样了都不知道哭啊!唉,杰,我先走一步,回去给这孩子换纸尿片……” 老爷子皱着眉瞪不哭不闹只知道吃手指的小胖墩,存着点侥幸心理想也许不是他干的,一咬牙把小家伙抱起来凑到鼻子尖,拉开裤腰,瞬间被直冲天灵盖的浓烈屎尿味熏得哇一声干呕,绿着脸急匆匆往家赶: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该哭不哭,拉了也没动静,冷不丁给人一个大炸丨弹,臭死了! 夏油杰觉得又惨又好笑,下意识想和香织吐槽,这才想起来那家伙已经睡着了,这会儿就在他背上呢。 四月末的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但城市的色彩已经很晴朗,连毫无情调可言的烟灰色水泥地,都在亮橘色的炽烈阳光下显现出格外活泼的质感,像撒了一地亮晶晶的白砂糖。 男孩的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许多。他微眯起眼,背着沉睡中的小伙伴,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穿行过声势浩大的樱花雨,清隽的黑眸随凋零的淡粉色花瓣下落,看到它们中最为寻常的一瓣轻盈地打了几个转,悄悄落在自己肩头。 “妈妈……”他听到女孩喃喃。 樱花瓣显露出憔悴的花蕊,再一次随风而去。 夏油杰刚想说“不要乱叫妈妈”,就察觉到后颈处濡湿一片,是滚烫的泪水在流淌,并迅速浸透了他的衣领。 “香织?”夏油杰试图叫醒她,却发现这人睡得死沉,只知道用力抱紧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他有些无奈,随即突然想起,香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被收养才有了家人。 他踩过满地凋零的樱花瓣,无端叹了口气。 “倭助爷爷?我进来了哦。” 男孩熟门熟路背她回虎杖家,途经过和自己家很像但寸草不生的小院,跟盥洗室里正和小孙子搏斗的虎杖爷爷点头打了声招呼,就放轻脚步上二楼,找到香织的房间把她放下来,安顿在整洁的小床上,然后…… 走不掉了。 香织拽住了他的衣袖,但她并没有醒来。 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他一挣指甲就紧紧抠进他肉里,疼得他龇牙咧嘴,白着一张脸冒汗,压低声音抗议:“喂,香织,你这家伙,刚才说要找我算账,一直不露端倪的,不会在这等着我呢吧!” 没人回答。 男孩没有办法,重新回到她床边坐下,扭头看向窗外,感觉阳光太刺眼了,就顺手把窗帘拉上,在黑暗里陪她坐了好一会,等人彻底睡熟了,才脱掉被香织拽住的外套离开。 离开前他到底没法放心,又回头给她掖了一下被角,确认人没再哭,这才松了口气下楼。 吓到他了。他想。原来她也会哭啊! *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第二天一大早,夏油杰就被楼下扰民的大喇叭声吵醒,随后母亲来敲门叫自己起床。 “杰,你们约的什么时候?人家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糟了!我睡过头了!……等等,不对啊,这才六点,这帮人怎么回事,这也太早了……”男孩一骨碌爬起床,瞄了眼闹钟,随手套了件衣服开窗,探头出去,看到戴墨镜的快乐白毛和香织一起从黑色豪车中探出头来,对他热情招手。 “牛舌——牛肉——鱿鱼——生蚝——”那个戴墨镜的白毛边招手边喊,“荞麦面——啊,出现了,真的有用哎。” 夏油君的手感超好 “……”怎么还有荞麦面的。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算了,肯定是香织告诉他的,大概还是什么集齐七种食物就能召唤夏油杰的奇怪说法…… 他收拾好东西下楼,在母亲提醒下果然带上了牛舌、牛肉、章鱼丸子和牡蛎,上了这辈子都没有坐过的黑色豪车,在西装革履的中年司机帮助下把它们全塞进车载冰箱,塞不下的就放保温袋里,和车尾箱堆得跟小山似的烧烤炉、木炭、蔬菜和水果放一起,还有几包意味不明的。 “……你们真打算烤?”他问。 “对啊,你吃过吗?好吃吗?”白毛在车后座上回头,浓且卷翘的眼睫毛在墨镜后眨巴,“香织推荐的。” 夏油杰:“……是好吃的。”他想了想忍不住提醒,“会非常黏,沾上了就嘴巴张不开那种,还会糊一脸。” 五条悟:“哇!那不是很好玩!” 夏油杰:“……对,好玩。” 和父亲轻飘飘的小轿车不同,眼前豪车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底盘厚重,做工精良,座位也比普通轿车宽敞出太多,深棕色的真皮座椅隐隐散发出油性的芬芳,而非平时和家里人一起出门购物时总会闻到的刺激性气味。 上车前还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他差点丢下司机把车开走了—— 这辆车的驾驶座竟然在左边!在日本,车是靠左行驶的,坐副驾的人根本没法正常下车吧! 还好注意到这一点的只有他和刚整理完后备箱的司机,司机还替他开了车门,低声告诉他中后排更宽敞,并友善地递给他一瓶水,随后恭敬地问五条悟: “悟大人,接下来的行程是?” 夏油杰:“?”……大人? 他顺着司机的视线往车后座望去,看到正和香织凑一起嘀咕的白发男孩随口应了句就继续埋头打游戏,墨镜不摘,坐姿不正,超大一只靠在咖啡色真皮座椅上,往松软的米白色鹿皮绒抱枕里一陷,惬意得像只巨大的猫,噼里啪啦好一通盲打,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残影,看起来怪有派头的。 男孩细长如浮世绘的眉眼一抽,语气微妙:“悟大人?” “啊?你叫我?”五条悟摸不着头脑,顺手又来了个duble kill,“啊还漏了个箱子。回去吃掉……” “夏——油大人。”香织笑嘻嘻把夏油的头怼回去,顺便拍了拍他脑袋。 !这个人!夏油杰瞬间浑身起鸡皮疙瘩,刷地甩头避开,眼神无语地看她:“干嘛。” 香织:“叫叫你?” 夏油杰:“……” 行吧! 车窗外风景变换得极快。 很快地,他们就驶入了一处据传闻因为资金不到位,项目被迫中止的废弃景区。 迫于路况限制,司机只能开到山脚下,环境事务所的人早早就在景区入口等待,专门为他们放行。 一行人畅通无阻入内。 夏油杰见东西太多,总不好让司机大叔一个人搬完全部,主动承担起运送物资的工作,放出几只咒灵,包揽了绝大多数重物,然后便看见司机大叔对他和蔼笑笑,从其中一只咒灵背上取过烧烤网支架和木炭,帮孩子们选了个能遮挡风雨又能看风景的亭子,装好后在底下架起了火堆。 “悟大人,接下来您直接在架子上烤就可以了。先不烤吗,那我灭掉。下午六点我会来接您,如果中间安排有任何变动,请给我打电话。香织小姐,夏油君,悟大人就拜托你们了。” 夏油杰:“在这里烧火没问题吗?万一引起火灾怎么办?” “没问题的。我们会处理好一切。那么,祝各位玩得开心。” 男孩不快地抿直了嘴角。 他能察觉到,对方的意思并不是“没问题的,不会引起火灾”,而是“没问题的,就算引起火灾我们也能处理好”。 悠长的笛声在山林中飘荡开来。 清脆、悦耳又嘹亮,仿佛鸟儿落在枝头,无忧无虑地对春天歌唱。 是香织坐在树上,嘴里含着碧绿的树叶,吹响了不知名的曲调。 “厉害诶,还能这样?”白发男孩也上树,好奇地摘了片叶子跟着一起吹响,吹出了格外热闹的鸭子嘎嘎叫,吹了一会很快摸到诀窍,又开始吹各种小动物的叫声,甚至开始吹某动画大反派的魔性笑声。 香织笑得不行,正要加入反派魔性笑声大军,就看到美丽的蓝绿色磷光轻轻落在她指尖,膜翅合起,口器翕动,纤细的金属光泽在水汽中闪烁。 ——怦然心动。 想把它捧起来蹭着脸颊贴贴,饲养它,伤害它,保护它,恐吓它,逗弄它,看它因为恐惧应激地逃,又或者从她手中依赖地乞食,露出谄媚的模样。但始终不屈服也很好。又或者从来不曾支配与被支配,只是单纯地路过也很好。看它们自由自在,坦荡豁达,只纯粹为自己而活,在阳光下为生存奔走也很好。只要能…… ——不对。这并不是她的情绪。是[死亡]的! 那个恶魔,把她变成了和电锯人一样的东西! “……别靠近我。”她轻轻抬了一下指尖,黑发掠过耳际,声音在风中消散,“你太弱小了,会死哦。” “什么?”大反派的魔性笑声停了,白发男孩眨巴着蔚蓝的大眼睛凑过来,摘掉墨镜低头看她指尖的小东西,“这是什么?” “豆娘。很漂亮吧?那边的小溪还有很多,什么颜色都有,一起去看?” “好啊,喂夏油——你去吗——他跑好远,听不到……” 夏油杰踩在劈啪作响的枯枝上,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入目所及的葱茏与淙淙溪水,还有蔚为壮观的大片野生花海和原始森林,是他父母曾经非常憧憬、想在他上初中前带他来玩的景区,一家人一度非常期待新度假村的建成,最后却在去旅行社预定行程时被告知开发项目中止,景区也封锁了。 父亲还专门打电话给环境事务所的站台问过,对方的意思是政府为了保护环境封锁了,并推荐他们去其他景区。 结果现在却连招呼都不用打就能进来,有人放行,还能野炊,就算引起火灾也不必在意。 这种事……! “夏油君——哎呀。”香织荡树藤从天而降,把他砸得眼冒金星,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手差没断掉,“还是人肉垫子好,肉够厚,缓冲好,还会动,就是代价有点大。” 男孩气坏了:“香织!!!” “抱歉抱歉,没来得及说请你接住我。撞疼了吗?让我看看?好啦,别生气,为表感谢,一会先烤你喜欢的,又或者你想尝尝我新发明的三明治烤?对了,五条君,你还没有坐过人肉椅子吧?夏油君的手感超好,肌肉很结实哦——” 这家伙——! 男孩猛地把她掀倒,双手用力钳制住她的肩膀,呼吸发烫,眼神羞愤,黑眸情绪复杂地瞪着她,扩耳后还没彻底愈合的耳垂又痒又痛,红得轻轻碰一下就会被烧成灰烬。 香织笑了,也不挣扎,只抬手拍拍他头:“这就对了。少皱眉,快变成老头子了。” 夏油杰:“……” 算了。和她计较个什么! 他强抑住心中难言的羞耻,松开那团灼人的烈火,整个人瞬间轻松了许多,但又忍不住看她,看她捂在掌心青绿色的昆虫,安然栖息在她指尖,在微冷的金眸中倒映出琥珀般摄人心魄的美,而后飞向天际。 青少年饿得很快,更何况是两个刚上初中的半大小子,和香织一起在山野里跑了个遍。 选定好适合揭开宿傩手指封印的地点,三个人直接带着咕咕叫的肚子回到凉亭下,开始祭奠五脏庙。 “给,夏油君你爱吃的,觉得淡酱汁在这边。这里有一份巧克力饼干夹烤,你们俩谁吃?” 香织分配好投喂,开始给自己那份刷蜜汁,顺便问五条悟有没有带能封印宿傩手指的新封条。 “没,我给叔叔打个电话?”白发男孩咬一口酥脆的饼干夹烤,声音变得含糊,“口感好怪……” “我有拜托他带专用的纸张和笔,你能根据旧封条现场复制一份新的吗?” “可以。嗯就这样……搞定!哈哈哈哈哈你嘴被粘住了,嗷我也……” 夏油杰在一旁安静地看,包括名为五条悟的同龄人向封条注入咒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确到分毫的操作,可以说是神技也不为过。 “夏油君,到你了,麻烦试一下它能不能用。” 他即刻会意,从库存里随便放出只并不算弱的怪物,果然轻易被封条镇压。 “很厉害啊,五条君,这个草莓鲜奶油味大福是你的了!我还买了毛豆泥馅的,留着下午吃。夏油君,快快快,多吃点,吃饱了我们一起去散步,确保食物彻底消化了再揭开封印。” “……啊?为什么,吃饱了就行吧。” “我怕你会吐出来哦。” 原来你怕这个啊 半小时后,夏油杰果然见识到了什么叫怕他吐出来。 因为揭开封印的宿傩手指,真的很能吸怪物……咒灵:那玩意刚揭开不到五秒钟,几人头顶和脚下就跟同时连通了异世界马桶似的,扑通扑通掉下一大坨,咒灵们争先恐后喷涌挤出的丑陋模样,真的很像便秘! 夏油杰捂住了嘴。 他现在是真的想吐了: 咒灵的味道就跟擦过呕吐物的抹布差不多,虽然把这些全部吃掉确实能增加不少战力,但再变强也扛不住咒灵一次性论缸吃啊! 香织笑得很灿烂:“这些家伙就跟闻到了粪便的苍蝇一样,一拥而上了呢。夏油君,你的大餐来了,看,这么多,喜不喜欢?” 夏油杰:“……”呕! 虽然感觉很恶心,但他还是在不断袭来的咒灵中挑拣淘换了好些能用的,强忍住头脑一瞬的混沌,全部化作黑玉,一个个吞下去。 香织随手塞了块烤给他,发觉无论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都不能对宿傩手指造成分毫伤害。 “果然不行啊。我记得咒物有以‘不伤害外界’交换‘不受外界侵害’的束缚,钻了死亡后不被致死性伤害的空子。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并不像不会伤害外界的样子,但它确实不受外界侵害。” 香织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平静地说:“看来要破解这一点,只有重新赋予它生命,然后再彻底杀灭能做到了。” 五条悟眨眼:“你是说受肉?” 香织:“对。那种判了死刑但一直不执行的死刑犯,五条君有门路吗?” “不知道哎。我家好像并不参与普通人的社会管理。” “真是浪费才能。明明能以此为基础,轻而易举支配整个社会的。” 夏油杰变了脸色。 他抿唇不语,继续听这两个人对话,发现香织并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准备找个人把宿傩的手指喂进去,等诅咒受肉后再杀,并真的准备联系那个就算引发火灾也会照单全收善后的司机,他终于绷不住了: “香织,那是杀人吧。”男孩清俊的眉眼被乌云笼罩,风卷起料峭的寒意,空旷的山林在他身后簌簌而动。 啊——啊。小警察又出动了。 香织看他一眼,并不打算对此做出任何解释,现在处理宿傩才是最优先的: “五条君,联系叔叔吧,那玩意受肉后处理起来会快——” “香织,你不是说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吗,这样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吧!”夏油杰打断她,“这样草菅人命,还说要支配整个社会,以强者的身份任意欺凌弱者——” 香织平静继续:“别理他,打。实在不行我来——” 漆黑的咒灵只一瞬就被香织随手熄灭,冷金的瞳仁倒映出不似人类的死寂;男孩见不奏效,立刻转换攻击策略,用咒灵作掩护继续多角度包抄,本人则在其后继续抢夺手机,而后—— 轰——!强大的风压在三人间无形炸开,瞬间荡平了整片山林! 白发男孩在原地站定不动,连发丝都没有变乱分毫,夏油杰愤怒的攻击在他手机旁停滞;后者脚底下陷,表情和肌肉均呈现出紧绷的线条,明明只差毫厘,却始终无法寸进半步,精密的咒力屏障宛如天堑般横亘在两人之间,强压对轰的风吹起了黑色的刘海,显露出格外凌厉的黑眸—— “啊,生气了。要不你俩先解决了再说?” 嫩绿的树叶飘过五条悟墨镜,他眨眨眼,按下拨打键的动作一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晶亮的水汽随霜雪色眼睫颤动:“今天起太早了……” 香织闭了闭眼。 短发吹拂过她浓黑的眼睫,潮湿的水珠在金眸中逐渐凝聚,压低了原本在更高处盘旋,正亟待饱餐一顿的蜻蜓: 俯冲,悬停,转向,倒退。这些出色的猎手快速撕咬住原本悠闲度日的豆娘,美丽的蓝绿色磷光在尖锐口器下不断挣扎,很快就在残忍的猎食中四分五裂,落入溪水,随波逐流,而后消失不见。 “夏油君。”她说,“我呢,曾经非常喜欢你。” 她转过身,伸手轻轻握住男孩的拳头,和他震惊又不知所措、疑惑且不失警惕的黑眸对视: “这份不谙世事的天真很可贵,只有没经历过风雨又很自信的小孩子,才会有这种特质。我非常羡慕哦。” 夏油杰:“……哈?”天真,自信,不谙世事,小孩子? 他没忍住抽了抽嘴角:羡慕什么的,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吗? 香织握住他拳头的力道逐渐收紧,平静地继续:“给我一个切实可行的替代方案。给不出来我就先杀了你再按我的计划做。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你现在死比将来后悔好。” “是吗?我可不认为你能打过我。” 夏油杰指关节一疼,他自信地直视着她,丝毫不受疼痛震慑,反而因此更镇定了些。 他会给出解决办法的。他想。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纠正她,“香织,你的想法有问题。我……” 话音未落,香织已直取咽喉;男孩反应极快,被香织握住拳头的右手反擒住纤细的手腕,左手拆招两个来回,正要进一步制住她,便被女孩闪电般灵活绕至身后,和道馆师父完全不同的杀招极为毒辣,直劈他面门要害—— “你……唔!”男孩下意识格挡,被虚晃一招,下颌骨被猛地自侧面击中,他闷哼一声,视野开始眩晕;不能使用咒灵,他想,对她无效,只会延误反应速度;男孩刚想到这一点,反射性抓住袭来的手,随后便被老练的关节技秒速锁死动作反制,颈侧大血管被狠狠捏住! “咳!”男孩被惯性撂倒在地,激起粗粝的黑色泥土,呼吸困难地抓住香织的手,“放开。我不想和你动手……” “如果我动真格,刚才碰到我的一瞬,你已经死了。”香织跨坐在他背部,继续用关节技锁定他四肢,声音很冷,“方案?” 靠,好疼。这家伙下手真的毒,刚才给他那一下,换普通人早晕了,搞不好要出人命。 ……不行。好晕。整个视野都在转。他该不会是脑震荡了吧! 夏油杰很无奈,他侧开脸,呸了两口沙子,躲过地上湿冷的砂石和草杆,供血不足的感觉让他脑袋越来越晕。 事情到这份上,他已经没了生气的余裕,不得不跟着她的思路开动起了脑筋: “把咒物放到谁都没有办法接触到的地方去?有人的地方肯定不行,那就放到没人的地方。山里无论如何还是会被谁捡到,埋土里也不现实,还是会遇到一样的问题。水……” 扔水里被鱼吃掉,又或者被谁捞走,还是有重新回到人类社会的风险。那么…… “把它们全都镇压在海底!” 男孩脑中一闪,无意识地作出了和香织记忆中反派大bss脑花为了封印五条悟,把狱门疆镇压在海底一模一样的选择,“我可以让咒灵把它们全都送下去,在海底深处挖个坑埋进去,然后用岩石压紧,保证它们不会被刨出来!” 香织:“……” 破案了。脑花,未来的你为了让五条悟不搅局,把封印他的狱门疆塞进8000米深的海底,一定是受这笨蛋影响吧! “……也不是不行。”她说,“但你必须得保证自己能长命百岁,活不到就找……五条君。” 还在回味她刚刚放出的特殊咒力,有点用脑过度,开了袋回血,一边思考一边自我投喂,全程状态外走神的五条悟:“?” 香织:“如果这家伙哪天想不开来跑找你自丨杀,请把他当场火化干净,免得他诈尸吓人。” 夏油杰:“……哈?” 香织拍拍手站起来:“就是让你要死就彻底死透,不要爬起来吓人的意思……!” 这次被按在泥土里的换成了她;突袭成功的黑发男孩喘着粗气挨了她两脚踹,依仗着体型和体力差把这些全都镇压下去: “都说了吧?我不认为你能打过我。刚才只是被偷袭了,一时没防备……!!!” 香织对他耳朵吹了一口气,嘴唇轻轻擦过他下颌线。 温热,柔丨软,旖丨旎,酥丨麻,还带着藕断丝连的触电感。 男孩脸瞬间涨红,像被烫到了一样立刻跳起来,捂着耳朵羞愤怒瞪她:“鸦香织!” 香织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摘掉头顶草叶:“哦——原来你怕这个啊。” 夏油杰:“……”这家伙!简直了!能不能有点自己是女孩子的意识——不对,她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这样做! “你——刚才留手了吧,根本没对他用过咒力哎。”五条悟突然说。 “对啊,没办法,投鼠忌器。对上五条君你的话,我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啊。” 香织拍拍裙子,心想这看起来是没法穿了,又看一眼还在暗自羞愤脸红内耗的某个人,跑过去抓住人拍了拍他身上的泥土,找出提前备好的换洗衣物扔给他,“行了不会偷看你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对小孩子没兴趣。对了,五条君,有一件事拜托你。” 五条悟:“?” 香织:“教一下这个傻子咒术界常识,让他知道一下那帮老头到底有多离谱。比如说你从出生起被针对和悬赏的事,还有御三家肮脏的内幕,让他好好知道一下人间险恶,对自己处境到底有多危险心里多少有点数。” 嘲笑宿瘫不需要道德 夏油杰瞪她:“说谁傻子。” 香织笑嘻嘻回:“衣服都送到手上了还不换,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傻子。” 夏油杰:“……”就很气,捏住她脸蛋就开掐! 香织和他对掐,两个人都把对方脸彻底捏红了才撒手,然后相互轮换着在对方换衣服时放风,换完还压低声音小声争吵着什么,脸一会红一会白,人一个急一个笑,香织还做起了鬼脸,你追我逃,你掐我捏,看得五条悟有点好玩: “你俩在干嘛?”他探个大头过来,看到夏油杰下意识捂住了香织的嘴,香织的眼睛在对他眨动,不由乐了。 “要我帮忙吗?”他问香织。 香织点点头。 于是一黑一白就这样莫名其妙突然打起来了,特效看起来还挺酷炫的! “真不错,小理子看见这一幕应该会挺开心的。” 香织举起手机,对准这两人就是一阵咔嚓嚓连拍,拍到男孩们恣意飞扬的神采,精彩的体术对决,黑发的那个捕捉到她动静一瞬的无语,白发的那个头一次和同龄人打得有来有往,脸上露出的愉快笑容,还有—— “咦?咒力拍不到啊。”香织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好可惜,这种东西明明就该让大家都看到嘛。” 两个男孩一头臭汗回来,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开始勾肩搭背,接过香织递去的食物,吃得大快朵颐,顺便探过头来问香织: “你拍了什么?” 香织给他们看:“没有特效的超能力对决。评价是不如超人迪迦。” “噗!咳咳咳……”夏油杰呛得直咳嗽,“我们又不是在搞特摄……” 五条悟:“是有点不够劲,杰放出的咒灵太弱了,迪迦奥特曼的怪兽能撑更久。” 弱?夏油杰听得眉毛直跳:“悟,再来一场?” 五条悟果断拒绝:“不要!我要吃肉。对了,香织,你说的那个传说中的黑暗烤……” 时间过得很快。 香织只用了大半年就把除高专外所有宿傩手指全都收集到一起,并在来年暑假预订好出国的机票,准备拉两个小伙伴一起去。 “你哪来的钱?” 夏油杰被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母亲就已为他办好手续,并欣慰地预祝他出国游学一路顺风,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搞得他被迫匆忙理清楚状况后越发满心顾虑,“怎么还包括我的,机票和食宿都不便宜吧,总不会是悟他垫付……” 香织翻了一下他护照塞回去:“洗衣店老板给的。我帮他谈定了周围所有主妇长期开卡的生意,还拉了个大订单。” 比一年前长高了许多,眉眼间已褪去不少稚气的少年一哽,被香织的坦荡噎住:“……你又……” “所有人都获益了哦?主妇们有刚需,拿到的价格也优惠了许多。夏油君,你该不会有盈利羞耻吧?” 夏油杰:“……”无言以对。觉得她真的不该这么做,但又确实没法说她错。 算了。不管了。他反抗不了干脆摆烂: 这家伙真的很离谱就对了! 两人整理好资料一起往虎杖宅走去,一开门就被胖嘟嘟的小粉毛弹射了个满怀,小朋友沉甸甸不撒手,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睛要姐姐抱:“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小悠好重。”香织把蠢弟弟抱起来,顺手从包里摸出了什么,“真乖,姐姐给你看个好东西……” 嗖!小朋友光速跑路,穿着开裆裤躲在楼梯后,毛茸茸小脑袋冒出来,可怜巴巴抗议:“不吃。小悠不吃,屎……” “非常好。”香织赞许地摸小朋友脑袋,“吃屎会……” “会变成怪兽,被超人追着打!”小朋友虎头虎脑点头,“会,会变丑八怪!” 说完呸呸两声,肉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真情实感地发出响亮的小奶音,“呕!” 香织被逗得哈哈大笑,摸摸小朋友脑袋亲他一口,把他举起来抱到膝盖上喂水果,然后便看到黑发少年还站在门口表情古怪地捂住嘴看她,清隽的眉眼间满是不忍直视,眼周肌肉时不时抽动一下,看起来快憋炸了。 “笑啊,忍着干什么,身为帅哥,不好意思让人看到你嘲笑诅咒的一面?”香织又亲了蠢弟弟一口,笑嘻嘻地说,“人嘲笑屎,就不需要这么强的道德感了吧?” “你……你真是……”夏油杰忍了又忍,眉毛跳得快要带鼻子眼睛一起从脸上搬家,最后终于忍不住在和香织对视时破功。 他侧过脸去笑了好一会才收拾好情绪,咳笑着走进来系上围裙,自觉进厨房开火:“你和宿傩有仇?一直在故意折腾他。不是说他对外界在发生什么,实际上是有意识的吗。就不怕他复活后第一个来报复你?” “报复?那就来啊,报不报都没什么区别。信不信就算我既不是小悠的姐姐,也和宿傩素不相识,他照样要祸害这孩子,还连带着创死我?” 香织全不在意,擦拭掉小朋友脸上星星点点的果泥和碎屑,把他从膝盖上抱下来送到儿童房去,她撸起袖子进厨房,给小伙伴打下手,“而且我很不爽哦?那家伙竟敢擅自逃离死亡,还变成只会给活人添麻烦的毒物,时刻想着复活。人的寿命正式终结后,除死亡外就不该有其他结局。” 夏油杰接过她切好的洋葱,倒进热好的油锅里翻炒:“为什么这么说?” “人活太久会变得面目全非。”香织切好牛肉,从柜子里取出黑胡椒递给他,“如果不以死亡终结,就会以其它形式延续下去,然后变成人类的敌人。” “也不一定?比如说天元大人,那位大人自千年前起,就一直为守护普通人设下结界……” 香织菜刀一顿。 她拜托五条家给这人科普的信息里,可不包括天元的存在。更何况五条悟本人对天元完全没有兴趣,那玩意对他来说还不如星之卡比和宝可梦有意思。 夏油杰继续转述他听来的咒术界秘闻:“天元大人所倡导的咒术师道德基准里,就包括不得对非术师出手这一条。香织,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你之前……” 香织扭头看挥舞锅铲炒着菜、一脸正气讲大道理的小伙伴,见他回头看自己时鼻梁上还挂着热出来的汗珠,丝毫没发觉有哪里不对,她伸手掐住他腰间软肉,笑眯眯用力一拧:“那位辅助监督,是叫伊野先生吧。你还在和他联系?” 嘶!夏油杰疼得龇牙咧嘴,手上动作不停,压低音量:“和他联系很正常吧,你是不是管太多了。喂,很疼啊,放手!” 香织:“有些人呢,我一开始没打算管,是他自己老跑过来送。你给我老实招来,是不是已经填过咒术高专的资料,还早就交上去了。” 夏油杰:“……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抽油烟机声音太大……嘶!!!”被拧得头皮一紧,浑身汗毛都炸了! 两人磕磕绊绊做完饭,很默契地在吃饭时绝口不提这事,吃完饭带小朋友出去散了个步,回来再撸袖子干仗——倒也并没有到那个地步。 夏油杰再一次意外地发现,香织并不生气,掐完他这事就算过了,好像早就料到了事态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只快速核对完两人出国的手续和资料,把它们全分门别类收好,就表示会和自己一起上咒术高专。 这让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种一脚踩空的不踏实感: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话不光对虎杖悠仁适用,对鸦香织也是一样。 每次他感觉此事必不会善了、香织却轻轻放过的时候,他事后一定会被折腾得超惨,所以这次…… “你不是超讨厌咒高的吗。”他眼神警惕,身体下意识和她拉开距离,以防她突然暴起对他贴脸开大,“没必要也来吧。” 香织眨眼:“没办法。有人擅自跑来送,好歹也朝夕相处了快两年,又真心喜欢过,总不好看他一个人稀里糊涂送死吧。” 夏油杰:“……” ……什么叫擅自跑来送。还有谁稀里糊涂了,我可是做足了功课,和辅助监督交流了很久才下的决心好吗! 他越想越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有些羞赧,故作镇定地说:“香织,你认真点。” 香织笑得很灿烂,托着下巴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我认真的哦?” 他更不自在了:“……算了,不说这个。不是说要读金融?” “毕业后再读就好。” “咒术师很忙的。课业……” “已经看过课表了,也知道会一直出差。没问题,我能搞得定,相信你也可以。” 夏油杰:“……”来了,这种熟悉的窒息感。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香织既然说出口,就意味着她一定会拉他一起卷,而且会发动他父母一起对他施压,他都能想象母亲会对他说什么了—— 杰,既然小香织可以,你也一定可以的,加油啊!小香织,我儿子就拜托你了,千万别跟他客气! 他忍不住扶额:他也看过课表,上午是文化课和咒术基础,下午要出任务,假期也全年无休,时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变丨态啊!面对这样的课表,她是怎么说出“我能搞得定”这种话,还要带着他一起卷的!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他揉按着胀痛的脑门,甚至忍不住叹了口气,好端端的英姿飒爽中二青少年,一瞬看起来竟比虎杖爷爷还疲惫,“我能照顾好自己。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我心里有数……话说你和我一样大吧,怎么老把我当小孩管。” 香织又笑:“没办法,谁让我们夏油君是注定要当英雄的男人呢?” 夏油杰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好说话。” 香织从原本的座位上站起来,在他身边坐下。 “夏油君,我呢,不喜欢每年都给人送花。” 悟,小声点,别说真话! 香织的语气难得柔和,微冷的金眸落在少年俊挺的眉目间,描摹般注视着他逐渐变红的脸: “有些人擅自闯进来变成了我在意的人,就得好好负起责任,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不过我只管你到高专毕业,成人后再被咒术界玩弄得死去活来,就不关我事了哦。” 夏油杰:“……”哽住。后面怎么是这种话。绕到最后又是关爱未成年人那套吗—— 那就别说得那么暧丨昧啊,显得会多想的他好像一个傻子! 香织:“对了,我们这次除了去东南亚,还会去欧洲转一圈。我同学和阿姨她们都有挺多东西想托我们代购的,洗衣店老板的妻子和她小姐妹也列了个清单。你把这几个店记一下,到时候我们分头去买……哦不对等等,夏油君你英语怎么样,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不流利就只能负责扛东西了哦。” 夏油杰:“……还行吧。你要帮她们买多少?” 香织:“还在拉人,至少要能把下一次出国玩的开销挣出来吧。也想去非洲,还有南美,那边盛产宝石和黄金……哦!夏油君你的咒灵很适合下矿井呢!上高专前最后一个暑假就去那边吧,到时候顺便去矿里玩玩。就这么说定了!” 哈?她说什么,让咒灵下矿井?不是吧这家伙,亏她想得出来,咒术不是用来干那种事的吧! 已经懒得吐槽她帮人代购,竟然是为了凑下一次路费,夏油杰无语:“不要擅自把我假期全占满好吗。” 香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见见世面比你待国内天天吃屎有意思得多吧?哇饶命!我不说了!哈哈哈好痒哈哈哈……” 虎杖爷爷一进来,就看到邻居家小子和义孙女正绕着沙发竞走,香织嚣张的笑声快要把房顶都掀了,儿童房房门大开,原本该在里面老实待着的小孙子围着口水兜牢牢挂邻居家小子背上,在香织指挥下揪少年黑发。 “嘶……悠仁,放手,别老揪我头发,你到底帮哪边的,平时明明是我照顾你比较多吧!” “咦夏油君,你怎么不继续抓我了,是不想吗,还是不行?小悠真乖,爬,给我继续往他头顶爬!” 虎杖爷爷:“……” 香织啊,放过杰吧,人小伙子快要被你气死了! “香织,别老欺负人家。”老人家斟酌了好一会才开口,嘴巴张了张卡壳,干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杰,对不起啊,香织她……” “爷爷,你回来了!饭在厨房里,是夏油君做的哦,还挺好吃的。对不起,夏油君,下来吧,小悠。” 香织很乖巧地顺坡下驴丝滑道歉,抱过不老实的小胖墩,和小朋友一起对夏油杰卖萌,“小悠,来,杰哥哥对不起——” “杰、哥哥,对不起,”小朋友笑得露出一口细碎的小白牙,小手被姐姐捏着贴少年还残留着怒气的脸,小奶音超软甜,跟着香织一起叫,“哥哥超帅、是大好人!” 夏油杰脸红了。 香织这家伙。道歉就道歉,对他眨什么眼啊! 接下来香织和虎杖爷爷又说了什么,他全都没有记忆。只记得香织送他出来的时候又塞了好些水果,是柔丨软又散发着甜美香气的水蜜桃,粉嫩,娇艳,饱满多汁,此刻正沉甸甸挂在他手中。 “别忘了,下周四凌晨1:55的飞机。” 女孩把整理好机票签证和待办清单的文件夹递给他,“五条家会提前三个小时送我们去机场,之后从塞班岛去新加坡,再飞去法国。随身要带的用品我都列在清单里,行李收拾完给我看,有遗漏提醒我。这几天好好休息,去塞班岛的航班要在韩国转机,中间要等五个小时,会很辛苦哦。” “我记得是凌晨五点到上午十点吧。机场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其实也可以出去看看,机场有免费大巴。不过韩国好像没什么好看的,地方那么小,饭也不好吃,总不能去吃泡菜吧……” 看到香织破天荒地露出了嫌弃到堪称困扰的表情,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夏油杰不由有些好笑,开始帮她出主意: “可以看明星?裴勇俊东方神起一类的。他们好像还挺红。” “那我还不如回来看你和五条君……啊,有了,可以买碟和套卡,我有朋友喜欢他们!” 一周后,香织和小伙伴们一起坐上了前往韩国的飞机,刚好遇上气流,飞机颠簸得厉害,三个人都没睡好,顶着黑眼圈下飞机,全程兵荒马乱。 没错。无论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都是人生第一次自己坐飞机出国玩。五条家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想派人跟着一起来,被五条悟干脆拒绝了:出国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被诅咒师暗杀那么多回都没放在眼里,这算个屁啦。 不过等行李出来拿全了重新托运要好久哦。 还以为从飞机上下来就可以直接出去玩来着。 手续办理期间,比周围大部分人都高出一个头的白发少年等得有点不耐烦,隔着墨镜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意外地“咦?”了一声,原本略吓人的染发不良低气压感荡然无存。 “怎么了?”夏油杰回头问。 “好干净。”白发少年双手插兜,在旅客们熙熙攘攘的侧目中鹤立鸡群,“咒灵,一个都没。” 一个都没吗?夏油杰顺着他视线看去,发现果然如此,然后被香织塞了满怀的飞机票和行李票。 她困得看起来快睡着了,但还是强撑着告诉他免费大巴往哪个方向走,半小时后有一班车。 “要不别去了吧,你先睡,我守着你。” “不行,我答应了她们的,死也要做到。”香织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可以的,东方……那什么,给我等着,不会放过……” 五条悟探头:“啊?她咋了,被东什么惹了吗?” 夏油杰:“……”他忍笑背起香织,和五条悟解释了个大概,心想香织和他认识的大部分女孩子确实不太一样,他同班都在追星,不是欧尼就是欧巴,还有国内各个年龄的男星,说起电视剧眼泪先掉一公升,她倒好,一天到晚都在钻研啥啊,除了钱还是钱,还有怎么折腾宿傩和自己。 一行人登上大巴,原本对韩国不多的期待很快就在音像店和餐厅被挤到变形: 公交车上还好,大家都很安静,一进入餐饮场所,两杯饮料下肚,韩国人就开始了他们的表演,西八呀西八啊声音超大,刺耳得像有一千只蝉同时在耳边敲锣打鼓大鸣大放,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稳定,一惊一乍,啊啊啊啊,看起来好像人人都在大吵一架,完全不顾他人死活,就这样还是干净到一个蝇头都没。 “韩国人有自己的蝇头。”香织礼貌微笑,“他们每发出一个西八,就有一个蝇头在嘴里冒烟。” 夏油杰强忍着笑意劝她:“香织,别这么说,万一有人听得懂呢。” 五条悟眨眼:“那我用英文说?Kreans have their wn flies,every SHIBA ut f their muth,verts t a burning fly……” 夏油杰笑到崩溃:“悟,小声点!是真话也不能这么大声啊,万一听得懂呢!” 两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香织啜饮一口清爽的果汁,到柜台上把帐结了,和紧跟着来结账的黑色西装男对上了视线。 对方西装革履,身形魁梧,气质沉稳,理着利落的板寸头,眼神一看就知道手里沾过人命,看起来很有点公丨安属下恶魔猎人的味道。 她依稀记得这人和自己好像是一个航班的,位置近,韩语也很流利,刚才听到她开蝇头玩笑没忍住呛着了。 “叔叔好厉害啊,刚才一直跟着我们,那两个都没发觉。专业的?”她立刻堵住男人去路,把事情直接挑到明面,“你是韩国人吧?假如现在发生点外交事故,你的身份在国际上曝光,你猜会怎么样?” 男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见香织果真是在跟自己说话,他伸手指指自己,说了句香织听不懂的韩语。 “名片给我。”香织朝他伸手,“以后说不定找你杀个人。快点,还是说你想我现在就把事情闹大,让你这张脸上国际新闻?” 男人沉默片刻,从西服内口袋取出一张名片,香织接过来就拨打上面的号码,电话没打通,她继续伸手,很有耐心地对他笑笑。 见小姑娘半点不耐烦的情绪都没,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给下一张名片,男人脸上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又换了张名片给她。 “和空姐检票时机票上的字母不一致,换。”这次电话打通了,香织又提出了新的问题,“S开头的,姓是K,这名字对不上。” “……”男人看她一眼,斟酌半饷终于给了张只有姓名和电话的白卡,香织接过来就笑了。 “孔时雨。是你啊。那么时雨叔叔,如果接下来旅游全程你都在,顺便帮我们拎个东西怎么样?我们的代购清单有这——么长,三个人可能拎不完。”她说完回头招呼两个小伙伴,“夏油君,五条君,这个人跟了我们一路,如果他接下来不帮我们拎东西,你们就把他从飞机上丢下去哦。” 带宿瘫手指一起吗! 孔时雨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初中生围住,久违地尝到了被整无语的感觉。 出师不利。他想。竟然被个小鬼抓住了马脚。 “怎么发现的?”他问。 “韩国人有自己的蝇头。他们每发出一个西八,就有一个蝇头在嘴里冒烟。”香织笑得很甜。 孔时雨没忍住嘴角一抖,看到香织戏谑的眼神,想起自己刚才吃饭的时候好像是有被这句话呛到。 孔时雨:“……”大意了!这确实是只有知道咒术界的人才能get到的冷笑话——还得能听懂日语。他被抓马脚不冤! 他举手表示投降,几人把路让给普通食客,简单交涉过后他表示自己只是受人所托,会告诉客户任务失败,接下来会在老家待一段时间,就不跟他们几个掺和了。 开玩笑,他可不想和六眼的洞察力硬抗。当六眼没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普通人的身份自然很安全,这些咒术师从来就没把普通人放在眼里过,所以他可以无痕融入环境,不会像那些诅咒师那样被轻易察觉。 但一旦被注意到,并不是毫无咒力的普通人便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再加上那个会用咒灵操术的小子,他就是想做什么都得掂量一下,瞒不瞒得过随时跟在身边监视的咒灵了。 香织拉着他强行拍了个合照:“那么叔叔再见——下次我想来韩国玩,会问你的哦。不要换号,我会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孔时雨惆怅点烟:“好,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怎么回事呢,这个诡异的小鬼。 男人吞云吐雾,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十岁:现在的钱真的不好挣,感觉以后日子不会清净了。上一次被整无语到这种程度,还是禅院初出茅庐不讲武德,差点把他折腾废那会…… 夏油杰狭长清俊的眉眼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他拍拍男人肩膀,颇为同情地说:“抱歉啊,大叔,香织她性格就是这样,说会掘地三尺就真会掘地三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和她耍花招还挺难的。” 孔时雨:“……”阿西,这个狐狸眼小子,叫谁大叔呢,他还年轻好吧! 男人从店里出来,脸上的无语和疲惫瞬间烟消云散,神情冷漠地把烟头掐灭在不锈钢垃圾桶上,随手丢进废纸堆,黑眸抬起间眼神锐利得像一柄刚杀过人的刀,凌厉转瞬即逝。 还是太嫩了。他吐了口烟,呛人的烟草味弥漫过坚毅的轮廓。但凡有点经验,就该想办法问清他背后雇主到底是谁,而不是就这么放他走。咒术师骨子里还是傲慢,更何况是这么一帮没社会经验的初中生。 两小时后。 香织一上飞机就闭眼秒睡,另两个精力旺盛过头的小子也累得不轻,头一歪很快就神志不清,连空姐中间推着餐车来过都完全没知觉。 等香织醒来,飞机已经快着陆了,空姐正在广播里提醒乘客们注意扣好安全带。 香织扣完自己的下意识去帮夏油扣,手伸到一半正好和少年宽大的手背撞到一起,这才发现人已经醒了,细长的黑眸满是温和的笑意,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悟还没睡醒。我已经帮他扣好了。” 香织抬眼看过去发现人果然睡得死沉,脑袋一点一点,白发晃荡,墨镜挂在鼻梁上,看起来怪乖巧的,随便拍了他两下对夏油杰说:“先扣你自己啊。不要什么事都先想别人……五条君,醒了,快看塞班岛!” 白发少年顿时一个激灵惊醒,身体倏地打直坐好转向窗外,澄澈的天空蓝眼眸倒映出同样澄澈的宝石蓝大海,和海水中精巧可爱的绒绿色岛屿,点缀着新雪般纯洁的白沙。 哇,还挺漂亮的! 飞机一停孩子立马光速冲下去,在沙滩上浪了整整大半个小时,又仗着自己有无下限术式在水底摸了好多圈会开花的红珊瑚才重新浮上岸,手里举着条粗壮的黑海参给小伙伴们共赏:“看!巨丑!” 见人突然跑出去玩、短时间内不会腻,干脆叫夏油杰在这里等着,自己先去酒店放东西回来的香织一看,也撸袖子要下水:“这个好吃,多抓点!有看到龙虾和螃蟹吗?” “有!好多,快来!还有巨丑的海星!” 夏油杰:“……”这两个人。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这就玩上啦? 香织把塞满了宿傩手指的封印盒交给他,衣服一脱,露出纯白的比基尼,扑通一声也跳进海,过了好一会才在海面上浮起来,对一个人站在海边的夏油杰招手:“夏油君——你也来啊——这下面有好多龙虾——” 夏油杰:“……”带宿傩手指一起吗。不行的吧! 晚餐是烤龙虾和海参浓汤,还有当地特色的椰子蟹和红米饭。三人随便找了个餐馆把捞到的海味上交,就逛起了夜市和热情奔放的音乐烧烤摊,和当地人一起伴随着篝火起舞,等逛饱了再回来吃饭。 非常意外地,夏油杰再一次发现,这座小岛上完全没有咒灵,哪怕是传说中死了非常多日本人的某一处悬崖,也完全没有诅咒的痕迹,这完全不符常理。 如果在国内,这样带有都市传说性质的自丨杀圣地,哪怕不三不五时诞生点什么会制造大量伤亡的一级诅咒,也定然会有嗡然成群的大量低级咒灵,不断给人造成心理或实质上的侵扰,从而使得这地方更凶险更为人所惧怕。 “天元的影响。”香织随手递给他一串刷了辣酱的烤鱿鱼,漫不经心道,“在国内我不能说,因为天元的监视无处不在,而且说了你也理解不了。但在这里的话你就能看明白了。天元所谓保护日本的结界,反而导致日本国内诅咒丛生,结界外的世界反而很清静。我是无所谓啦。但对你来说这很重要吧?所谓咒术界的正当性。” 夏油杰想了想认真地反驳:“你是说天元大人的结界导致了咒灵的诞生吗?但事实恰恰相反。如果没有天元大人的结界作基础,诅咒作恶时的动静就会为人们所感知,使他们心灵动荡不安,导致更多咒力的溢出,然后淤积成新的咒灵和诅咒。” 香织看看他再看看五条,发现这两个好像都很认可这一套,反问:“那韩国和这里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耐心解释:“日本是特殊的。每个国家的国情都不同,不能混为一谈。香织,你不能因为悟经历过的事,就对咒术界全盘否定,存在即合理。” 香织:“……” 香织:“夏油君。” 夏油杰:“?” 香织:“你是个傻子。” 夏油杰:“……香织,你不能说不过就唔!” 香织抓过一串土耳其烤肉就往他嘴里塞:“五条君,你也吃,吃饱了再消消食就干活。可可椰子粽要不要再来一份?” 之后夏油杰好几次试图纠正她的想法,她都随便搪塞过去了: 当务之急是把宿傩的手指埋了,只要这家伙不黑化或被脑花偷尸,这些被埋在海底的陈年老腊肉就不会影响到人类社会和弟弟悠仁。 至于夏油杰本人,脑子转不过来就转不过来吧,他和五条悟要是一开始就很清醒,日本政府和咒术界就该焦虑到晚上睡不着觉了。 “有潜艇。” 黑发少年站在租来的渔船上,收回负责勘探海底的咒灵,读取完收集到的信息,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里面人还挺多的。他们好像在撒网捕捞。除了人之外,海底最深的地方好像还有不少动物,我放了三只咒灵下去,一落地就被它们冲跑了两只。不是,没有被祓除,只是被冲跑了……和课本教的不一样啊。” 香织看他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说的把宿傩手指埋在海底,保证不会被刨出来?” 夏油杰有些尴尬:“……还是可以的吧,埋深一点……” 香织笑得更大声了:“加油啊,夏油君。翻车了你知道下场的。” 夏油杰:“……” 他很庆幸五条在出发前人突然消失了,等船开出来才发消息说自己在钟乳洞探险,让他们先走。不然被他听到这个,真的是…… 少年憋着股劲让咒灵下潜,找了一个他自认足够安全的地方让咒灵挖了百来米深,并把宿傩埋在那里,上面留了一只咒灵镇守。 两人又安静地等待了二十多分钟,确认过海底生物们共同组成的冲击影响不到咒灵和下面镇压的手指,不知什么小动物钻沙土也钻不了那么深,甚至影响不到在上面百来米处和礁石一起充当盖子的咒灵,这才放下心来准备撤离。 “咒灵就不必留下了吧?万一没把持住,把宿傩吃了自己跑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收服的所有咒灵都在我绝对控制下。” “真的吗?现在就捞出来在这里试试看?” 夏油杰:“……”掐她脸。 香织:“……”反掐! 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黑暗中较劲了许久,直到船头大灯突然亮起,把海面照得恍如白昼,稍微懂一点日语的当地渔民从船长室里钻出来,招呼客人他们要开始捕鱼了。 给小杰一点脑花震撼 香织愣了,等渔民用蹩脚的英语磕磕巴巴解释完,她才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地小渔船大多晚上出航,渔船搭载客人是互行方便的事,我便宜收你出海费用,你体验渔民生活还不用开船,海货捞上来你还能排所有人前头第一个挑,保证比饭馆里自供的新鲜便宜还好吃。什么时候回去?网捞满了就可以,我们船小,晚上十点前肯定可以的! 香织哭笑不得。 她跟进船长室看了会对方的操作,听对方絮叨你们要是去租快艇倒方便,两百美金一天,爱去哪就去哪,但绝对来不了深海,随便一个大浪就被一跟头打翻了,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冰释前嫌: 摆烂吧,不然还能怎么样? 他们上船确实只给了五十美金,包不住渔民们出一趟海的费用。 人家还絮絮叨叨叫他们不要站到甲板上去,不然一会浪起来了得把他们全打海里去。也别突然给船长大变活人、坐咒灵飞回去吓他们了,别人也就挣口饭吃,还是坐下来安静看海景吧! “咒灵我收回来了。”在香织颇感新奇的玩味眼神中,少年好整以暇挑眉,凌乱的黑发被海风打湿,很有几分放浪形骸的味道,“怎么,我改变主意很奇怪吗?” 香织笑了,微冷的金眸在夜色中更显璀璨:“是有点。不过这样的话,接下来就能稍微放心点玩了——对了。夏油君,听说过‘尸体在说话’吗?” 夏油杰:“没?尸体复活了?” “不。恶魔猎人的冷笑话,人被斩首得太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身体还在本能地说话。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和尸体复活相关。诅咒里有盗取死者尸体,掏空死者大脑取而代之复活,读取死者记忆,并使用对方术式和躯壳的存在。当然,那东西保有的是自己的意识,而非死者。” “你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 香织给小伙伴扔完炸丨药包,神清气爽跳起来跑船尾去看海: 就像船长说的那样,跟随渔船出海夜游,确实是难得的体验。漆黑的海水在视野中杳无边际,被船灯照耀成冰冷的蓝,荧光闪烁,壮观的鱼群在黑暗中逐光而行,随海浪不断变幻成浩瀚莫测的银白色光带,一头撞进沉重的渔网。 拉,放,拉,放,半旧的鱼舱很快就被活鱼填满,渔民们把渔网拉上来勒得满手是泡,并招呼两个年轻人去看圆滚滚的刺豚: “没水,生气了,鼓起来!”渔民粗糙的手举起刺猬似的球,乐呵呵丢进鱼舱里,“水,不生气,扁了。没水,生气,鼓起来!” 香织看看在一边沉默不知道想什么的夏油杰,掏钱买下刺豚,往他手上一挂:“笑一个?” 夏油杰:“…………” 他没说话,香织拉他下船,抬手轻轻碰碰他的脸,笑着对他说:“我的至亲就被那种东西冒名顶替过,小悠的妈妈也是。强大的力量会引人觊觎,而我们和五条君不一样,在绝对的权势与阴谋面前不堪一击。” 夏油杰听懂了她的话。 他看到女孩依旧笑得毫无阴霾,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下,想安慰她一切都会好的,可她哪里需要他安慰呢?她好像自己一个人就能生活得很好,还总硬拉着他往前走。 “这些话,为什么不和悟说。”他听到自己问。 “大少爷的人生有很多选择,而你我踏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香织后退一步,触及他面庞的手突然抽离:“好啦,谈话结束,接下来是玩乐时间。我们去找五条君吧?” “香织!” 少年拉住渐行渐远的手,在明亮的金眸望向自己一瞬失去了言语,转而落到了他并没想提及的方向,“塞班岛这边好像也卖你要买的东西?有很多店……” “你是说免税店吗?我有注意到,不过问了,在欧洲那边买也退税,而且那边有折扣这里没有,款式也更全。”香织眨眨眼笑了,“夏油君,下次抓咒灵抓点能储存食物当冰箱用的,这样以后再跑来玩就能带海鲜回去当手信咯。” 夏油杰:“……也行。话说你怎么老把我咒灵当工具箱用……” 香织:“屎不能白吃呀,不能提升生活品质的咒灵不是好——呀!” 她跳起来就跑被少年抓住,笑得满脸通红扛不住挠痒痒求饶,见到五条悟立刻躲到他身后,嘀嘀咕咕当面对同学说邻居坏话,话题很快又飞到钟乳洞和潜水,还有高空跳伞和不允许观光的鸟岛。 “恶。难喝!”天马行空的少年人被洋酒辣得够呛,出于好奇多灌了两口想知道醉酒是什么感觉,很快就开始东倒西歪,说话也大舌头,笑得香织抬手去戳白发少年红得发烧的脸,说他已经烧熟了。 “不喝了。再也,不喝……”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姝丽面容流露出孩子气的委屈,清澈的宝石蓝大眼睛在烧烤摊的炉火旁湿漉漉的瘫倒,墨镜掉在桌子上,声音含糊地咕哝,“难受……” 香织摸摸他脑袋,觉得可怜又可爱,刚想说是不是该喝点什么解酒,就被夏油杰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让开,看到他不发一言背起比他自己还高一点的白发大少爷,呼吸间有很浓的酒气,耳朵也很红,但人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醉。 “脑子会不会喝坏掉呀。”香织在他身边开门,一路进酒店按电梯,嘴里说着担心,看起来却并不怎么担心,“明天起不来就躺着吧,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在这里还能待两天。” 夏油杰把人放在大床上,见香织顺手一撑阳台围栏,跳上去晃荡着双腿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正准备和她谈谈心,就看到这家伙突然低头看了眼手表,又顺手从围栏上翻下来,拍白发少年脸颊:“五条君,刷牙洗脸再睡,夏油君你也是,该洗洗睡了。” “?”五条悟迷迷糊糊睁开眼,完全靠身体本能在动,一挤好牙膏就又闭上了眼,丰富的白色泡沫从嘴角溢出。 香织看得有点好笑,对准他拍了张照,和其它照片一起发送给管家,对表情有些微妙的夏油杰眨眼:“怎么了?” 夏油杰:“给悟家里人报平安?” 香织:“对。夏油君你呢?给叔叔阿姨报平安了吗?” 没有。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意外目不暇接一个接一个,等稍微有些闲暇注意力又被别的事吸引走,处理眼前的事就已竭尽全力,确实想不起还要给家里报平安。 香织:“给他们发条信息吧。虽然阿姨他们不说,但肯定还是会担心的。如果今天一直收不到,也许会失眠也说不定哦。” 这倒确实是。 夏油杰最终没能把想问的话说出口。他隐隐感觉到香织好像并不想提,只催他给家里人发完信息早点洗脸刷牙睡觉,说时间晚了,笑着对他挥挥手,道了声晚安回房间。 第二天也没能找到机会。 第三天也是。 在新加坡马来西亚边界被小偷掏走钱包,一行人跟着摩托车狂奔,抓了人被告知不归新加坡警方管,等马来西亚警方姗姗来迟,结果却看见腆着肚子的警察向犯人索贿掏走几百马来西亚林吉特,原地释放犯人的时候是。 在巴黎街头被打扮怪异的流浪艺人主动邀请合影,拍完要走,呼啦啦一大群语言不通的外国人水泄不通围过来,不给钱不让走,甚至看他们脸嫩直接上手抢钱的时候也是。 警察根本不管,见两方争执不下真要打起来了,抢钱的气势汹汹扑过来被五条的无下限弹了出去,警察反而赶过来驱逐他们,出示证件后要求交出钱包检查,扣下护照,开出罚单,让他们明天去警察局领取,最后发现对方竟然是专职倒卖护照的假警察。 还有在意大利罗马,几人再一次被小偷光顾,上一秒请求他们给公益组织签名,下一秒背包被小偷摘走。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让咒灵附在上面充当定位器,拉出一定距离后顺势制住那帮人,本打算耍个帅轻松利落解决,结果却被个一般路过金发碧眼的瘦高少年顺手祓除掉,在许愿池前把背包还给香织—— “夏——油大人,看起来超强的你对这帮人好像并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哦。” 香织对金发少年道了谢,也没问名字,大大方方和人挥别后回头笑夏油杰,“如何?出来玩很开心吧?” 夏油杰:“……签名的又不是你,包为什么会被偷走。” 香织笑嘻嘻道:“是啊,为什么呢。” 五条悟也很新奇,这帮人和国内那群胆子奇小伸头就缩的杂鱼诅咒师可不一样,管他强不强反正就是扑过来要钱,不屈不挠,套路一环扣一环,竟然还有专门装成警察骗人护照卖钱这种事,直接骗到他头上来了,闻所未闻哦—— “还挺有趣?”白发少年挠头,“对了,刚才那人好像听得懂日语哎。”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五条悟指的是刚才那个祓除掉诅咒把背包还给香织,简单交流后转身就走的金发少年。 香织回头看一眼,见人果然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她不禁莞尔,猜测对方是不想惹麻烦。 “回去吧?还是说接下来想去哪里玩?” 她背对着许愿池,三枚硬币丢出去许愿宿傩不要再回来给她添麻烦,一枚叮地清脆落到海神脚边,两枚扑通入水,在池底闪烁着静谧的银光,“诶——英国菜就不要了吧,那么难吃!” 好奇心害死猫。一路上大家都在说英国菜非常难吃,包括的士司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五条悟对此非常好奇,原本被香织刻意从行程中剔除出去的英国就重新列入了行程,然后整齐放倒了五条和香织,夏油杰倒是吃得面不改色。 五条悟:“……和酒一样让人讨厌……” 香织:“……不愧是没事就吃点的人……” 夏油杰:“……”他也觉得很难吃好吗。不要说得他好像很喜欢吃一样! 行程顺利结束。 双脚重新踏上日本的土地时,夏油杰竟感到了久违的不适应。 他在外面这一个多月实在清净了太久,不需要吞食咒灵,不需要祓除诅咒,目之所及没有一丝一毫残秽,虽然疲倦但确实充实又快乐,快乐得都快要忘记—— 人与人之间会产生这么多污秽,出没于每一个千疮百孔的角落,盘踞在每一个路人肩头,把城市染成如此晦暗的灰了。 “夏油阿姨!”香织大老远看到夏油妈妈来接机,她跳起来冲过去给女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瘦了吗?英国菜太难吃了——阿姨,夏油君好可怕,那么难吃的菜全吃光了,他味觉有问题!” 夏油杰:“没有,我只是不想浪费。香织,悟的家人也来了……” 老管家态度恭敬对小少爷低声说了句什么,五条悟没什么情绪地说:“关我什么事。叫他们有意见自己玩去啊。” 夏油杰:“悟,怎么了?” 五条悟:“没什么,就是我出个国有人叽叽歪歪说我家管教不严,怪烦的。” 香织挂在夏油阿姨肩头,双手盖住她耳朵:“可能年纪大了见不得年轻人见太多世面,怕你知道太多,他们就此被抛下吧。” 夏油阿姨被香织捂耳朵的动作逗笑,摸摸香织捂住自己双耳的手,有点好笑地问:“香织?你们年轻人说什么不能让我听?” 五条悟摸摸后脑勺,有点烦躁:“切,谁理他们。” 夏油杰:“……我说你们,就算说的是真话,好歹给人留点面子?” 五条悟&香织:“不要。” 夏油杰:“……”行吧! 他一回到家,就被香织又拉了出去,开始给所有人派发代购到的物品,然后碰头算账,发现代购的货物由咒灵携带不经航班托运,进入国境免去被海关征税,真是省了好大一笔费用,赚到的利润令人发指,别说来年一起去南美非洲的旅费了,两家人十年的生活费都够了。 香织:“不错啊,比我预想的多。所以说让你去打架真是浪费才能。这不是上至科研勘探下至物流货运,各方面都很好用嘛。” 夏油杰:“……”眼神死。所以说咒术真的不是拿来做这些的吧。这家伙真的是………… 香织:“你一半我一半,你那一半先在我这里放着吧,我问问我同学家里有没有好的项目可以投。” 夏油杰:“香织……” 香织:“嗯?” 夏油杰:“……算了。” 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她了,都会被她整出的新活干无语。 香织并不在意他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她对资金的积累速度相当满意,并打定主意来年去非洲,一定提前准备好大量生活用品和二手衣物,全部换成美金后再前往宝石矿金矿,然后让咒灵下矿井干活。 反正进咒术高专也是给人当黑煤窑童工,那不如给她先用两个月,至少挖矿的不是他本人,还能保证积攒下足够的资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一家人都能衣食无忧。 香织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在那之前,需要先好好应对咒术高专来人。 “您是……夜蛾正道先生?” 初三前的最后一个寒假,香织在家门口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东京都咒术高专未来校长,一个身材魁梧的墨镜肌肉男。 她礼貌地后退一步,请男人进来:“初次见面,听夏油君提起过您,说您是位很棒的老师,对学生很关照。今天伊野先生没来?” ——难怪伊野说这孩子棘手。 夜蛾正道点头进门,简单解释两句,在和香织的交流中,愈发觉得她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年龄悬殊、需要格外尊重的长辈位置,而是完全平等甚至微妙地——有点俯瞰的角度。 但还是很有礼貌,坦率且豁达,因此并不惹人反感。 短暂交流过后,提及咒术高专,香织话锋一转,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对话中投掷下令人肝胆俱裂、大脑一片空白的氢丨弹: “对占据了绝大多数人口的普通人来说,术士们是社会不安定因素,需要被约束和消耗,术士们也需要依赖世俗社会生存,用金钱和权力稳住其中的上层,让他们自己管理自己,内部消耗是最好的选择,我完全理解。” 她给夜蛾正道倒了杯茶,微冷的金眸似笑非笑直视: “如果换做我自己是社会的管理者,我也会这么做。在小咒术师们还没长成之前,就将他们从世俗社会剥离,让他们在最天真莽撞最容易被欺骗的年纪满怀热血送死,以此排除问题。即便侥幸没死,他们也已经被彻底边缘化,失去了作为普通人在世俗生存的能力,只能作为咒术师在这套管理系统下卖命。甚至再幸运些,爬上管理层,参与到对小咒术师们的剥削和屠丨杀中,借此分一杯羹,成为双手沾满鲜丨血的共犯。” 夜蛾老师。你的学生还剩下几个人?” 夜蛾正道的手抖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香织一上来就把话题挑明到如此程度,甚至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没有想明、不愿想明、也从来不敢想明的痛处。 香织笑:“看来老师您也想过这个问题。” 夜蛾正道无法辩驳。 想起那些热忱地表示来当咒术师是为了赚钱贴补家里人、从咒灵手里救下普通人觉得很高兴,突然无声无息化作讣告,被蒙上白布推进停尸间的孩子们,他只能哑着嗓子低声道:“抱歉。我会尽力保障你们的安全。” 香织笑意更深:“老师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您也是受害者。今天您亲自上门,我很高兴哦。来,资料给您,还有什么需要补全的吗?” 夜蛾正道接过资料,他低下头,看到上面一笔一划的信息,不自觉地攥皱了纸张,眼眶酸得难受:“香织,我可以帮你追回档案。你和杰不同,有天赋但无术式的孩子,并不在强制入学范畴内……” 香织:“我会去的。我知道会面对什么。就当为社会作出一点贡献吧。我毕业之后还能脱离咒术师身份对不对?” 夜蛾正道点点头,想起辅助监督告诉他,对方第一次见这孩子,就是在招揽咒灵操使时,被她一字未提咒术界,直接用死亡数据堵住话头,从根本上否定咒术师的价值,然后拒之门外。 那些话辅助监督根本不敢往上报,只敢私底下跟自己说,唉声叹气完继续埋头干活。 他声音沙哑:“你……不要为别人勉强自己走这条路,会后悔的。” 香织眼神柔和了许多。 “抱歉,我说得太过了,很多事并不是您的错,大家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说,“没事的,我很强,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油君那个人啊,看起来很成熟,其实怪幼稚的,又有心理洁癖,什么事都往心里去,又什么都忍着不说。咒术师的工作环境太差了,我怕他嘴上说没事,突然一声不响崩溃走极端,搞点什么大事件出来,那我和我家人的生活肯定永无宁日了。” 明明是开解的话,夜蛾正道却感觉比先前直接血淋淋撕开利益关系的词句,还要令他难过。 他来之前特地了解过香织的状况,被领养的孤儿,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弟弟,成绩很好,在有名的私立就读,情况并不算好,但也其乐融融。 香织:“对了,老师,给你看,这是我弟弟,是不是很胖?” 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进儿童房,把在里面满地乱爬搞破坏的粉毛小朋友拎出来,塞到夜蛾正道怀里,“小悠,叫叔叔,这个叔叔会戳超级可爱还会动的玩偶哦,超厉害的!” “叔叔超厉害!”琥珀色大眼睛的小宝宝很捧场地拍手手,拍完咬在嘴里被姐姐打了一下,小手乖巧地收起来,穿着开裆裤跌坐在夜蛾大腿上,像个软绵绵的小动物,眼睛滴溜溜看香织,“小悠听话了!姐姐,小悠很乖,小悠不吃屎……” 夜蛾正道:“……” 他喜欢你 接下来他被香织晒了十分钟弟弟,又或者说莫名其妙帮这孩子给弟弟当了十分钟陪玩。 小家伙非常淘气,要是没点力气根本抱不住他,还时不时突然从大人怀里飞出来挂墙上,手脚并用地当蜘蛛侠,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还得香织搬梯子过来从吊灯上把他摘下来,然后打屁股。 不过香织本人很健谈,虎杖悠仁也是个情绪稳定活泼爱笑的乖宝宝,这十分钟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放松与快乐: 他是喜欢小孩的,也期待过拥有自己的孩子,只是咒术师聚少离多的高危生活,还有随时赴死的不确定性,让他在和前妻共同坚持几年后,终于为了对方的幸福选择了放弃。 “香织,你刚才和我说的话,一定不能和咒术界其它人讲。” 夜蛾正道抱着胖嘟嘟的粉毛小朋友,一脸严肃地告诫她:“哪怕是关系很好的老师和同期也不可以。” “好,我知道了,我连夏油君都没有说哦。”香织笑得很灿烂,“也就是仗着老师您是个好人,有把握您绝不会说出去,才说了很过分的话。” 夜蛾正道:“……”忍不住捏眉头。 这孩子就不能含蓄点吗。难怪伊野每次提起她都忍不住额头冒汗。 但是很奇妙地,和她沟通完过后,心里感觉轻松了很多。 他还想和虎杖爷爷见一面,但香织并不赞同,告诉他老爷子对她不能正常升学而要去当什么咒术师、对咒术高专很有意见,是她保证了自己毕业后会继续原本的升学计划,又说她需要了解和掌握自己的能力不伤人,老人家这才勉强答应的,现在还在跟她闹脾气。 “虽然并不是不可以,但爷爷他失去儿子和儿媳,好像就和咒术界有关。夜蛾老师您要见他的话……再等两个小时?他这会应该还在仙台。不,并不是专门为您赶回来。他想在公司好好做完最后几年,但也想照顾小悠,所以才两地赶。说起来也是为了我啦。当初是我坚持要来东京读书,就把小悠也带来了。” 夜蛾正道:“……”这下他也汗流浃背了。从虎杖爷爷的角度来看,咒术界确实不干人事,不把他当场轰出去都算有涵养了。 男人挣扎片刻,摘掉墨镜,用手背蹭脑门上热出来的汗,魁梧的身躯此刻看起来并没有半分原本应有的威慑感,反而莫名疲惫和沧桑:“香织,只是担心杰的话,你并不需要也来咒术高专,和他保持联系就可以。所以……” 香织笑了:“很遗憾,那样并不起作用。和他认识两年半至今,我一直在阻止他当咒术师,结果显而易见,我失败了。老师不要被他骗了哦。他很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里应好,哪天转身就给你爆个大雷。”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的脑壳开始隐隐作痛。 他原以为明年预定要接手的学生里,最刺头的是五条悟和香织,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很懂事,能让他稍微松一口气。 但现在看来,四个学生里也许至少有三个都不省心。 “过几天会有一些实习任务派发到你们手中,会有辅助监督到场作记录。” 夜蛾正道简单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告诉香织这是为了测试她和夏油杰的大致能力,他如果有空也会到场。 测试啊。能有人像五条悟那样,发现她并不算无术式,甚至使用的不是咒力吗。 香织送走夜蛾正道,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好奇多久,现在对她来说有更重要的事: 放假啦! 虎杖爷爷的年假刚好能和新年凑出一个长假,一家人要去哪里玩呢。 要小朋友也能玩得开心的。爷爷年纪大了,太劳累的不行,所以出国首先排除。太热闹的城市逛起来和东京没什么区别,普通乡下还不如就待在仙台附近…… “有温泉。” 老爷子虽然还有点闹别扭,看到义孙女征求完自己意见没得到反馈也不生气,抱着小孙子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一起,认真翻看从旅行社拿回来的传单,还捏小朋友的手一个个指过去教小朋友认字,终于忍不住说,“就回仙台。市区绿化好,山里也有雪景,还能看海,温度还不会像北海道那么冷。爬山费膝盖?考虑那么多做什么。我体力可比你们年轻人都好。” 香织抬头,看到老人家刻意挺直了腰板又稍微往回塌了点,佯作若无其事、只是顺口一提的模样,她眨眨眼笑了: “好啊。小悠,跟姐姐和爷爷一起回家咯。” 回老家第一件事是大扫除。 香织从房间里整理出许多虎杖仁小时候的玩具作业和奖状,还有他小时候的相片集: 有小男孩磕破了脑门在公园嚎啕大哭的画面,也有一家三口在雕像前笑容灿烂得过分的合照。 还有游乐场碰碰车被集体堵住,回头看镜头的瞬间。 戴小红花站在舞台上拿奖,明明很兴奋但却努力绷着脸,嘴唇紧抿,看起来活像在生气。 生日会被所有人围在正中,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灭蜡烛。 后来小男孩逐渐长大,三个人突然变成了两个,他戴上眼镜,笑容变少,情绪逐渐内敛,衣服也变成了规整的黑色校服,和父亲合照也不再靠得那么近。 再往后翻开始有大头贴在相册里出现,是虎杖仁和比香织记忆里“虎杖香织”青涩许多的短发少女。 笑容重新出现在少年脸上,他抿唇笑得很安静,甚至有些羞涩,眼神却格外炽烈,侧着脸专注看鼻尖被蹭了一抹奶油的恋人。 被粉色云朵包围的卡通糖果和星星洒落在甜蜜的小情侣身边,画质差得甚至能看到彩色的噪点。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香织合上相册。 看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跑过来钻爸爸小时候玩具箱子的小朋友,她重新打开相册,和虎杖仁的婴儿照做了个对比,发现父子俩果真很像,也很像虎杖爷爷。 她把小胖墩从箱子里拎出来,擦擦他脸上沾到的灰,刚要说话,就和小家伙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随即被依赖地蹭了个满怀,肉乎乎一个哼哼唧唧像条小毛毛虫,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香织忍不住笑了,把他抱起来就往外走: “爷爷——小悠又往外跑了——你给他买的新围栏不行哦——” 虎杖悠仁才不会被她老实抓住。 这小子现在已经很会记事,知道姐姐要把他塞回儿童房,立刻哇哇哇啊啊乱叫,身体乱扭,用他混乱的婴语抗议,想和大人们一起玩,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呆着:“小悠乖,小悠玩,小悠不不不不……” 香织学他说话:“姐姐要收拾,姐姐要搞卫生,姐姐不不不不。” 小小的虎杖悠仁急了:“小悠收收,小悠搞卫卫,不……不……”小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哭了,但想说的话怎么都表达不出来,“不……呜……” 香织停了下来。 她用脸蹭蹭小朋友湿漉漉的脸蛋,和琥珀色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固执的泪水对上,心没来由地跳得很快。 真奇怪。她想。为什么这孩子会想要黏着自己呢。 会死的啊。所有接近她的都会…… “他喜欢你。”香织回答完“自己”,把敦实的小朋友放椅子上,和他视线齐平,“小悠不想一个人待着?” “嗯嗯嗯!”小朋友用力点头,小手用力捏成一团。 “那就帮姐姐搞卫生哦。”香织拍拍他脑袋,从卫生间找来儿童浴帽和几块抹布,又从行李箱里找出他的小手套,“来,穿好,别动……好了!”粗略打量一下,确认过小家伙双手和膝盖上的抹布绑得都很牢,香织很满意,“我指哪你爬哪……那边,去!” 小朋友立刻噔噔噔往过跑,呲溜一下钻沙发后头,小狗似的从里面推出一个又一个盒子,甚至把房间的电话线也拔了下来,带着一头蜘蛛网献宝,然后在香织指挥下把电话线重新插了回去,爬来爬去倒是真的把地擦干净了,自己成了个乐颠颠的脏小孩。 手里拿着拖把进来的虎杖爷爷看到这一幕没绷住:“香织!!你、你,你真是!悠仁,过来,爷爷带你去洗洗……” 香织哈哈大笑,挂在老人家背上撒娇:“爷爷我的手也脏了,我也要爷爷带我洗洗。” 虎杖爷爷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弹她脑门,见她还笑,没忍住又弹了几下:“自己洗!你就脏了个手,悠仁跟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你呀,你!” 香织:“小悠玩得可高兴了,对吧小悠。” 肉乎乎的小家伙点头,开心得甚至唱起歌来,摇头晃脑,连被放进浴缸都停不下来,咕噜咕噜吹泡泡。 香织看得好玩,倒也没去给虎杖爷爷添乱,只是给小朋友准备好换洗衣物,放在浴室里的毛巾架上,回头把虎杖仁的东西全都收进储物柜最深处,关门落锁,钥匙放进抽屉里,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她说,“明天是咒术高专那边的实习任务啊……” 天与暴君真的没钱 这次的行动地址在埼玉县。 香织随手翻过地图,想起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里,伏黑惠和他姐姐好像就住在那一带,两人相依为命。 不。现在这个时候,伏黑惠好像和小悠差不多大,伏黑甚尔和他再婚的太太还都活着,还还有两年……三年才到怀玉篇? 她想起和小理子同名的可怜星浆体,还有随后接踵而至的死亡,并不是很有插手的欲丨望。 说到底,死亡本身并不是坏事,糟糕的是尘埃落定后,试图颠覆死亡所带来的灾厄。 “香织,你下次突然离开,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哪都找不到人。” 眉眼细长的黑发少年向后斜靠在墙上,原本正神态温和地同辅助监督低声交谈着什么,抬眼瞥到她从的士上下来,立刻起身接人,先辅助监督一步把她拉离人行道,进入狭窄的小巷,摘下自己的围巾裹在她身上,压低声音抱怨,“电话也不接,给你打了好几次才打通。” 这人怎么回事。她不在不是应该更开心吗? 香织有点疑惑,但还是顺着他话往下说:“抱歉,我回老家了,走得急没想起来告诉你,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家里正好在大扫除。” 夏油杰:“还有,不要老吓伊野先生。他也是听上级命令行事……” 香织:“这我可保证不了,看他表现?你会好好表现吧,伊野先生?” 匆忙赶来的辅助监督闻言又开始冒汗,连忙点头应是,看得夏油杰又无奈又好笑,抬手揉乱香织短发,被瞪了一眼啪地打开手,看她一丝不苟把头发梳理好,又把手放了上去,发现她原来比自己矮,头顶俏皮的发旋刚好和自己视线齐平。 真奇妙。他想。看起来明明和其他女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对别人发号施令却总是这么顺手。 “夏油杰。我数到三。”香织很讨厌别人弄乱她发型,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一,二——” 按在头顶的手突然掐了一下她的脸。 香织:“……” 她反掐回去:“你吃错药了吧!” 少年闷笑出声,随后吃痛弯腰,两人一路互掐到诅咒出没现场,夜蛾正道果然不在,来的是另一位咒术师,苍老,阴森,拄着拐驼背一步一颤坐下,衣着古旧,面色萎黄,闻起来有很重的老人味。 ——快死了。 香织如此判断罢,照常礼貌问好,快刀斩乱麻随手屠灭掉蜂拥而至的低级咒灵,见老人家注意力完全在夏油杰那边,她转身下楼,随手买了份黄油烤蜜薯回来,一掰两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一半拿着吃,另一半等夏油杰打完怪就递过去。 “等下一会回去?”见老人家围观完也没走,等在那里好像还有话要说,夏油杰接过蜜薯,突然来了句。 “你先听他念经。”香织把他往老咒术师那边推,继续礼貌微笑。 老人家的经倒是念得真的很好听,什么咒术师使命是防止咒术、咒灵及咒物对人类造成灾害,维持社会的和平与安全,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对非咒术师的保护必须放在最优先②。 香织左耳进右耳出,心思早已飞回仙台,一会想虎杖爷爷今早送自己去车站的时候叫她注意安全,明显担心得要死,却还佯装没事,只问她今晚回不回得去,晚上想吃什么;一会想待会回家要再给蠢弟弟带点厚衣服,老家衣服虽然够,但大部分都小了,明天去滑雪场玩必须穿多一点…… “伊野刚才一直在看你,走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和她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起辅助监督心累到脸颊凹陷的惨样,夏油杰忍笑,“每次总监部的人一说重话,他就站在那人背后对你拼命使眼色,看起来吓得够呛,生怕你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结果你根本不看他。” 香织依旧走神,但还分出一半注意力给他:“很好。看来他记住了我的话……啊。” 看到前不远处有人蹲地上,行李摆了一地,臂弯里躺着个满脸通红的昏迷小朋友,那人手摸在小孩额头明显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钱包里随手抽出两张纸币塞给夏油杰,语速飞快: “夏油君,去药店买退烧贴,能多快就多快。拜托你了!” 说完往前跑去,一摸孩子额头滚烫,立刻冲到马路旁拦的士,回头命令蹲地上的人:“他得去医院,收拾好东西上来——还愣着干什么,想让他死吗?夏油君,这边!” 她几乎是强拉硬拽地把那个抱小孩的男人和他的行李箱一起强行塞进车,上车后又马不停蹄地先和司机报了儿童医院地址,接过小伙伴递来的退烧贴给小朋友用上,摸摸孩子衣服,发现全是汗,看了看孩子全是红血丝的眼和浮肿布满牙印的舌,没忍住骂了起来: “你怎么照顾的,都高烧了还给他穿这么多,衣服湿透了也不换,就这么在室外吹冷风,孩子发烧了你脑子也进水了,不懂还不知道去医院吗——儿童医疗证呢?” 男人看她一眼,把裤兜和夹克外套的兜全都翻了出来,然后慢吞吞取出钱包,给她看里面空空如也的夹层,依旧一个字都不说,甚至还笑了笑,嘴角疤扯动,狼一样绿眼睛缓慢扫过她这个人,那张英俊的脸此刻看起来格外令人厌恶。 香织:“……” 夏油杰见她眉毛高高扬起,金眸极冷,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往下一沉,明显是要发火的前兆,立刻伸手按住她:“香织,看病要紧。” 香织深吸口气,懒得再和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多说一句话。 要不是看这孩子长得和他确实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就报警说这里有人贩子了! 因为知道这人不靠谱,香织接下来几乎包办了全程,但登记的时候还是需要身份证明和医疗保险,男人终于慢吞吞拿出住民证和健康保险证。 香织原本还想催促他快点,看到姓名就沉默了: 禅院。这个男人名字叫禅院甚尔。而且健康保险已经断缴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保险断缴,又没有申请儿童医疗证和补贴,名叫禅院惠的孩子并不能像她的弟弟悠仁那样免费看病,必须自己全缴。 “交钱。”她把清单交给男人,有预感接下来对方可能会说没钱。 “我没钱。”男人果然这样说。 香织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自掏腰包先把费用交了,在孩子打点滴的时候找到前台,问了怎么申请儿童医疗证和补贴,要了张便条写下来,核对过后把药和清单全部交给甚尔,没什么情绪地说: “找个时间去办了。你需要尽快结束现在这种生活方式,孩子受不了。” 说完转身就走。 “钱我之后还你。”男人突然说。 “不用了。”香织头也不回离开。 “生气了?”夏油杰跟上来,回头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端了一盒鱼丸,叼着牙签坐在正输液的儿子旁,翘起二郎腿一口一个的男人,“他看样子是真的不会照顾小孩。就这么走了?” 香织看他一眼:“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夏油杰:“会留下来,等那孩子情况稳定了再走,顺便修理一下不会当爹的人?” 香织:“我精力有限,麻烦的家伙有你一个就够了。别看了,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一辈子。 少年呼吸一顿,看到女孩半埋在自己围巾里的下巴,小巧精致,被藏蓝色的羊绒面料衬得极白,耳钉开始发烫。 “谁麻烦了。又说让人误会的话。” 他侧过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不经意间翘起,伸手去拉香织,修长的指节顺势扣住她的手。 香织试图收回手没收成,疑惑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他:“夏油君,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想说了,你今天吃错药了?” 夏油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有病床从后面过来了,小心。” 把最后一个鱼丸从竹签上咬下来咀嚼,男人耳朵一动,天与咒缚的敏锐五感让他将少年少女的对话全部尽收耳中。 他低下头,看向手中便条,上面有申请儿童医疗补贴的步骤,还有服药禁忌,字迹工整,简洁明了,甚至还附上了相关部门地址和电话。 翌日。滑雪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动的虎杖宝宝坐在香织怀里和姐姐一起尖叫,坐雪橇从山顶滑下去,雪橇一歪,姐弟俩一屁墩坐雪地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要跑咯!”香织拍拍自己身上的雪站起来,佯装要跑,“要跑得比小悠快——” “小悠快!”小家伙一点不露怯,小脸红扑扑的,吱哇乱叫地跟在姐姐屁股后面爬起来,晃晃悠悠到山顶,然后又被姐姐抱住滑下来,这次滑到正在半山腰休息站静坐喝水的虎杖爷爷身边,举起小手对爷爷哇哇叫,扑腾得像只嫩黄色的小鸭子,“爷爷慢!” “谁说的,那是你俩光顾着玩,一会一趟,一时半会肯定停不了,我没必要爬那么快。”老爷子不服输,立刻站起来舒展筋骨热身,精神矍铄地向义孙女和孙子约战,“来比比,输了不许耍赖……” 香织立刻把虎杖宝宝塞给他:“比就比,爷爷最厉害了,带着小悠也是第一!” 老爷子哭笑不得:“你又耍赖,一会肯定说悠仁最快……” 祖孙三人有说有笑,爬完山又打雪仗。 “砰!”虎杖宝宝奶声奶气学电视里枪声,一个雪球扔香织身上。 “哎呀!”香织应声倒地,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装死。 “砰砰!”小朋友一开始还咯咯笑,后来见香织真的不动了,立刻急了跑过去用力推香织,“姐姐,姐姐,姐姐,爷爷……” “悠仁,怎么了?呀,姐姐不动了。”虎杖爷爷站在一旁笑呵呵的也不戳破,于是小朋友越来越急,扁嘴看起来要哭了,然后突然被香织抓手里抛起来接住,吓得吱呀哇啊乱叫—— “恶魔抓住了小悠,要把小悠吃掉——” “啊啊啊小悠是屎不吃不吃——” 香织哈哈大笑,亲一口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前一天短暂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从滑雪场回家,一家人围在温暖的被炉旁饱餐一顿,香织和虎杖爷爷说自己要去超市买东西,开门就被堵在家门口无声无息的巨大黑影吓了一跳。 香织过去拍掉积雪,发现那竟然是个人:“没事吧,你是……” 黑影站了起来,嘴角带疤的健硕男人对她懒洋洋一笑,抱着冻得小脸一片惨白的漂亮小男孩,递给她一个厚得过分的牛皮纸袋。 “还给你。”他说。 第 20 章 天与暴君带崽上门 第20章 香织:“……”好烦。 “如果是还钱就不必了。”香织并不接钱,她看一眼小脸冻得惨白的漂亮小男孩,小朋友神情恹恹,和爸爸一模一样的绿眼睛没有半点光芒,情绪也很低落,看起来明显还没好全,心中暗骂一句不靠谱的烂男人,“你在这里等我两分钟。” 说完回头拿了件虎杖悠仁的旧衣服,那小胖墩现在已经穿不下了,但给小禅院惠刚好: “给他套上,现在。好了,你可以走了,麻烦让一下。” 香织和他擦肩而过,走进寂静的雪夜,权当没见过这个人,径直走进超市,开始选购玩具和小零食: 她养小猫的时候就喜欢买很多猫玩具和猫粮,现在养了弟弟,自然也一样。 东京归东京,仙台归仙台,好吃好玩的当然两地都要有。 香织抓了一堆她小时候玩过没玩过的玩具全部塞进购物车,又挑了许多小家伙喜欢的果蔬和牛羊肉海鲜,并从店员那里要到了优惠,算算价格转头又拿了不少日用品,两大包递给店员结账,正要付钱,熟悉的牛皮纸袋递到了店员面前。 “收我的。”男人随便抽出一沓纸币塞到店员手里,健壮的手臂往收银台上一撑,挡住了香织大半个身体和钱包,嘴角漫不经心勾起,露出森白的犬齿,深邃的绿眼睛慵懒又野性,直盯着不知所措的店员小姐。 香织:“……” 香织察觉到腿边好像有什么,她低下头,看到漂亮的刺猬头小男孩正站在自己身旁,身上是她弟弟的旧衣服,鞋子沾满雪水,看起来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在父亲和购物车夹缝中寻找着立足之地,见她在看自己立刻低下头,拼了命想藏起自己的脏鞋子,小手紧攥,腮帮鼓起,困窘得无以复加。 香织:“……”真的。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她快速把东西收拾好,再次和这父子俩擦身而过,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结果却听了一路小禅院惠竭力压抑的啜泣,终于受不了回头,和一直抱着儿子阴魂不散尾随的男人对上了视线:“停。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没有地方可去。”男人对她笑笑,狼一样绿眼睛在雪夜里反光。 “隔壁右转是旅店,六千一晚,你带的钱够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小鬼。” “那就雇个人照顾。” “我信不过他们。” 香织:“……” 真是莫名其妙。这家伙也跟夏油君一样吃错药了吗。 她有些烦躁,耐着性子说:“那你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问认识的人能不能帮忙。” 男人眼神散漫,继续无所谓地笑笑:“信得过的人有,是这小鬼的母亲,但她已经死了。” 所以这些话和她说做什么。 她说得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香织:“你有钱,长得也不错,这副装可怜的样子应该对其它人挺奏效,找个既缺钱又会照顾小孩,品性也过得去 的好心人帮你照顾他不是问题。以上。别再跟着我了。” 她说完直接走回居民区,头也不回关上门,心想上次去许愿池的时候,就该多扔一次硬币,让伏黑甚尔也别来缠自己——还是该叫禅院? ?想看冉天音的《咒回反派都想加入我家》吗?请记住[]的域名[( 过了一会门铃疯狂按响,叮叮叮咚咚咚,大有没人开门就一直按下去的架势,吵得人脑仁生疼,连刚睡下的虎杖爷爷都在二楼开灯,裹着外套蹑手蹑脚出来,压低声音问香织怎么回事。 “爷爷,你睡,我去看看。” 香织心头火起,但对老人家依旧笑得很甜,她按掉门铃开门正准备骂人,却发现禅院甚尔并不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小小的禅院惠,小小一个孤零零站在那,低着头,小手冻得通红,不安地抠起了衣服下摆上半新不旧的抽带绳和纽扣,看起来格外可怜。 香织:“……” 竟然直接把小孩扔在这。诡计多端的烂男人! 她在心里骂完,又把门甩上,这次关掉了门铃,转头开始收拾东西。 半小时后家里东西全部收拾完,第二天的早餐也准备好了,香织关灯上楼,原准备就这么睡觉,最后却鬼使神差又回到玄关处。 她透过猫眼往外看,见那孩子依旧独自一人蜷缩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在昏暗灯光下蹲成了小小的雪人,呼出的白雾似乎还闪着泪光,但依旧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实在熬不住了才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抹一把泪,继续等把他一个人丢下、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的父亲。 ……禅院甚尔。 什么垃圾! 香织深吸口气,开门把小孩拎进来,摸摸脸喂了点温水,问他饿不饿,问到小朋友没吃饭,去厨房找了点热好让他自己吃,一转头从手机调出孔时雨号码,开始夺命连环call。 “谁啊。这大晚上的……” 在公寓睡得昏天暗地的男人闭着眼睛摸手机,看一眼时间和陌生的手机号,心想这谁,该不会是晚上喝多了突然想开仇杀,在暗丨网找到他联系方式的新客户吧,一接通就被对面清脆悦耳的女声震得差点翻下床: “时雨叔叔,你认识禅院甚尔吧。他把小孩扔我这跑了,你把人领走送回去,顺便叫他赶紧给小孩上保险。” “谁?”他不敢置信。 “禅院甚尔。” “不认识……” “想好再说,前刑丨警先生。明天早上九点来把人接走,地址一会发给你,太晚了,挂了。” 疯了吧。禅院那家伙把小孩扔到女人家,怎么会找到自己这边来! 孔时雨烦躁不已,刚想把这事当作没发生就这么忽略掉,就被紧跟其后发来的电子邮件噎得差点吐血: 打电话那丫头先发了他在韩国的身份和信息档案,再发他在日本国内这几年做的大致勾当,威胁要把他身份照片和履历一起在互联网上曝光,顺便闹上国际新闻,让他被驱逐出境没法继续工作,最后给他发了宫城县仙台一处百货商场的地址。 附件是他不情 不愿假笑,在老家和一个全身打马赛克的人合照的缩略图。 妈的。是她。是那个上一年年中威胁要把他从飞机上扔下去的小丫头!! ?冉天音提醒您《咒回反派都想加入我家》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孔时雨骂骂咧咧翻起来给术士杀手打电话,连夜驱车到仙台,在居酒屋里找到了悠闲灌酒吃生牛肝的男人: “怎么回事?我说你找女人也别太过分,那丫头才十四岁,毛都没长全性格还特难搞,你还把小孩丢给她,你想干什么?” “这一顿你请。”身形壮硕的术士杀手懒洋洋地咀嚼着带血的下酒菜,又顺手点了份炒肝,“我没搞她。” 孔时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往桌子上拍了两张纸币:“好好好,你没搞她,那你把小孩扔给她做什么?人家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小鬼前天发烧了她救的。” “……啊?所以把小孩硬塞给人养?不是,你在想什么,孩子是你生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哈。” “你还哈。别给我惹麻烦了成吗大爷,我要是滚蛋了你昨天那活尾款也别想拿到。她干得出来。” “她是诅咒师?” “不是,是普通学生……” “让你滚蛋的普通学生?”抓起花生米丢嘴里,从鼻腔里哼出一抹讥笑。 孔时雨:“……” 妈的。怎么还看起自己笑话来了。 果然不该在工作外和这无赖有任何联系,下次再犯就下地狱! 第二天一早,孔时雨头痛欲裂地把甚尔大爷请到购物中心,请他吃完早餐,果然看到那个让他看到就头痛的小丫头来了,手里还拉着乖巧的绿眼睛漂亮小男孩。 “小惠去找你爸爸,照顾你是他的责任,不会也得会。” 小丫头比半年前长高了许多,黑发雪肤,身姿秀挺,一打眼看过去确实不像初中生,只是脸上还带着可爱的婴儿肥,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可爱: “禅院先生,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可以把小孩交给我,但你最好换个人,再过一年我就去上咒术高专了,说不定你会需要杀丨掉我。” 甚尔完全没把她话当一回事,只逮着老搭档的纰漏嗤笑:“普通学生?” 孔时雨:“……是半年前的情报,还没来得及更新。” 香织继续追加:“上高专后我会连自己的弟弟都会顾不太上,爷爷年纪大了,他也照顾不了两个小孩。” 那就确实不行了。术士杀手哦了一声按住情绪明显很低落的漂亮小男孩,看到那个他原本想把小鬼托付出去的小丫头突然笑了,给唉声叹气按额头的老搭档塞了一大包吃的: “来,时雨叔叔,辛苦你了,都是本地特产,很新鲜的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牛舌,就只带了一点,主要还是里脊肉和海鲜。今天下午还有事,那我先走了——” 见人跑路,甚尔也直接顺走牛舌和最嫩的肉开溜,一手掂肉,一手拎崽,气得孔时雨在后面直骂他无赖: “那是人家给我的,喂!禅院!阿西吧,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假期过得很快。 香织一直在仙台待到快开学才回东京,并照常给亲朋好友和邻居们带了很多土特产。 “香织,假期过得怎么样?”黑发少年看她挂在自己亲妈脖子上,嘻嘻哈哈宛如一对真正的母女,突然递给她一杯水问。! 第 21 章 夏油君,好重 第21章 “还挺开心的?啊,对了,夏油君,这个给你,”香织递给他新年求的平安符,“新年快乐!” 迟来了半个月的新年快乐。 少年笑笑接过,黑眸微敛,笑意并不及眼底,看她和自己亲妈又腻了一会,和父亲也很有话说,甚至还聊起了股票,热络得让人根本插不进话,他安静地等了好一会,才终于等到她出门。 “我送你。”他主动拿起外套给她披上,“我还没去过仙台,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市内也就吃吃东西,周边的话有藏王滑雪场,松岛湾海景,还有秋保温泉?感觉都挺不错,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旅行社问问,他们有图册……阿姨好久不见!好啊下次一起……等等啊我去找个人……小春奈!” 香织抓住之前和她一起看五条悟热闹、结果害羞到逃跑的朋友,把恋爱符塞对方手里,笑嘻嘻说了句什么,被脸红的女孩子怒锤。 “我才没……香织!住住住手——” 害羞的小姑娘被香织抱起来转了一圈,双手捂住脸惊叫。 “什么,听不见,你好轻哦——” 少女裙摆飞扬,健康的红晕在白丨皙肌肤上浮起,掠起在耳畔的黑发和笑意一起在寒风中闪闪发光。 夏油杰安静地看了一会,走过去把手放在香织肩膀上:“香织,快中午了。” “是吗?好快,小春奈回头聊。” 香织把心扑通扑通跳、明显还没缓过来,刚才太引人瞩目、因此害羞得捂住脸根本不敢见人的朋友放下,刚要走就被揪住了衣袖。 “要裴勇俊的小卡。”小姑娘声如蚊讷,红着脸轻轻晃她衣袖。 “包我身上。” “想吃草莓蛋糕。” “明天给你带。” “新来的转校生超帅!不比五条君差,明天我们一起——” “抱歉啊,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聊?”黑发少年笑容温和,左手按住香织肩膀,“香织,到时间给悠仁做饭了。” “夏油君,不差这一会,我和小春奈都一个月没见了。那约好了哦,明天一起去隔壁班看帅哥?” “好!还有我的蛋糕……” 宽大的手挡住香织视线,在她额头旁拦了一下,不动声色截断了接下来所有对话:“看路,小心撞到电线杆……到了,先进来吧,今天中午做什么?” ——麻烦。 这一路哪里有什么电线杆,看来这人不是吃错药,而是根本就没吃药,甚至冷却了一个月都还没好。 香织笑着和朋友道别,只烦恼了一秒就决定随它去: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既然他还没挑明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挑明了再想该怎么处理好了。现在第一位的确实是该做什么来投喂小悠,那孩子最近好像吃牛肉吃得有点腻,要不要换鸡肉呢。 “鸡肉吧,”她说,“再煮点西兰花,剩下的我来做就好。” 两人做饭时也没闲着,原本 被刻意避讳的话题再次被少年打开,这一次香织没有冷处理,而是和他坦言自己假期时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被奇怪的人缠上了,还好已经顺利解决: “对。之后他再没来过。那个韩国人真的很好用,随叫随到,还很负责,留他电话真是留对了。” 夏油杰有点好笑,他猜香织肯定对那人干了点不好的事,不然谁大晚上的觉都睡不好连夜赶过去:“你怎么知道那两人认识?” “秘密。这个不能告诉夏油君你。”香织用筷子蘸了下锅里沸腾的汤汁,含进嘴里尝味道,顺手又往里撒了点盐,“下周六一起去书店买教辅吧,该预习高中的课程了,课本邻居阿姨说了会借给我,她儿子上大学暂时用不到,夏油君你和我一起看就好。” 刺啦。高涨的油温瞬间震耳欲聋,在手背上弹跳出轻微的痛楚,就像少年此刻的无语。 救命啊。他忍不住在内心痛苦扶额,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好好的话题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怎么现在就开始卷了!话说回来谁当咒术师还补文化课啊,根本没必要好吗! “那天有事。换一天吧,下周日可以吗?”他很无奈,“我们现在才初二……” “四月初三,明年高一,现在开始刚刚好。” 香织把一整盘切好的青菜倒进他烧热的油锅,趁他手忙脚乱炒菜肯定不敢挣扎,掐住他腰间软肉用力一拧,笑着在他耳畔轻轻吹气: “什么事?让我猜猜?是咒术高专的任务,你主动和人提要接的?怎么,我们的小英雄夏油君,这就迫不及待去给人当黑煤窑童工啦?看来是我这段时间不在让你太闲了,还有余裕想别的事?” 夏油杰头皮一紧,疼得嘶了一声,加快速度把菜炒完,火一关立刻回来抓香织:“跑什么,刚才掐我那么用力,我看你才是,这段时间趁我不在玩野了,忘了你到底有多怕痒?” 香织没能跑掉,笑得倒在沙发上连声求饶:“哈哈哈我错了没想到夏油君你现在这么不经掐……小悠上!抓他!” “biubiu!超人大战小怪兽!”小肉弹飞过来一个头槌,两人突然没了声音。 “夏油君,好重。”香织被落在她脸上半长不短的黑发痒得打了个喷嚏,“你有多久没剪头发了?” “抱歉。”少年忽如触电般弹起,匆匆把小朋友哄下来放地上,转身进厨房给饭菜装盘,无论如何都无法平息燥热得快要暴丨动的血液在胸腔里沸腾: 老说让人误会的话。一个月没理自己。 总对他管东管西。然后说他还是小孩子。 可他现在已经比她高了,很轻易就能让她动弹不得。 明明她自己也…… “夏油君,醒醒,回神了。” 孩子热乎乎的小手按在自己脸上,少年攥着刚脱下来的围裙回头,看到香织抱着琥珀色大眼睛明亮又好奇的虎杖宝宝,和小朋友一起歪头看他,“脸好红,害羞了?别在意,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放在心 上。” 夏油杰:“……” 这家伙。真的。 显得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特别傻。算了! 春去秋来,冰雪消融,转眼又是炎热的夏天。 香织在这大半年时间里和朋友们一起发起了好几次旧衣回收活动,包圆了街道和大部分熟人家里不要但还能穿的衣服,还有淘汰下来的各种锅碗瓢盆,东西堆得有小山那么多,全部塞到夏油杰不得不为此专门抓来作仓储用的咒灵身体里去。 “不要的旧衣服和金属碗碟……大概有吧,不知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比一年前长高了许多的白发少年挠头,在他印象里这些东西好像从未存在过,但细想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至于穿旧的衣服,用旧的碗碟,还有家里应季换下的陈设,这些东西消失后会到哪里去,他好像从来没关心过。 “送去非洲。对了,还没和五条君你说,我和夏油君下星期的飞机……” “带我一个!”五条悟立刻双手拍桌子起立,毛茸茸白发倏地一抖,身体前倾,右手小学生式举高,墨镜后清澈的蓝眸好奇眨动,“非洲有什么玩的?” “动物世界?”香织摸下巴,认真想了想又补充,“那边的棺材超有趣?” 一周后,五条悟果然看到了传说中超有趣的棺材们,它们果真超有趣! 他在木匠店里东摸摸西碰碰,被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到令人困惑的可乐瓶棺材、运动鞋棺材、皮皮虾棺材、大葱棺材和啤酒瓶棺材逗得哈哈大笑,甚至从摄像机棺材里钻出来,举着手机不停乐呵呵自拍,还特地摆动作供香织拍摄—— “等等,悟,这样不好吧!”夏油杰眉毛直跳,试图把人拉出来,咔嚓一声被香织拍了怪照,俊朗的面容被闪光灯照亮,忙抬手挡住镜头,“香织,别——” “放心吧,和老板打了招呼的,有得到许可,我们进来也有给钱。” 香织继续抓拍,甚至把照相机交给笑容憨厚的老板,拉着向导一起合照,“这里和日本不同,大家都不觉得死亡是件悲伤的事。如果死者知道他的棺材给你带来了欢乐,会很高兴哦。对了,向导刚才说他们还有葬礼派对,会有很劲爆的电子舞曲,出殡当天还会扛着棺材在死者坟头蹦迪,谁都能去,五十美元玩一天,你们要去吗?” 夏油杰:“哈啊!?等等香织,你没和我说过是这种——” “现在你知道了。好啦,来都来了,不觉得很有趣吗?” 下飞机第一天,在棺材店闲逛; 下飞机第二天,在当地人葬礼坟头蹦迪; 下飞机第三天,进入当地自然保护区,总算有了点正常游玩内容,结果一进去就被正在为领地开战的两群狒狒围攻,还因为五条悟手贱拍狮子屁丨股,差点被发怒的狮子追上树,还好其它动物很友善,甚至有亲人的小猴子主动跑过来讨香蕉; 下飞机第四天,在当地市集找了个最大的档口,把大半年收来的所有二手衣物和锅碗瓢盆全打包给对方,谈好价约好过两天再送货,并惊讶地发现当地居民区大部分比窝棚还不如,一块铁皮几束稻草就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小房子,但大家都很注意形象,就算是乞丐周末也一定要穿得光鲜亮丽去教堂祈祷; 下飞机第五天,所有人都被暴雨堵在酒店不能外出,除了有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他乘坐着一大枝熟透的芒果漂回酒店门口,手里拿着个香蕉,边吃边对小伙伴们招手,肩膀上还蹲了个来避雨的猴,小猴子有样学样和他一起吃香蕉,笑得香织和夏油杰一看到他就维持不住表情,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 “吃吗?”身形高大的白发少年潇洒穿行过厚重的雨幕,纤尘不染踏上大理石台阶,顺手揪起两个熟透至橘红的大芒果抛给小伙伴,和小猴子一起进入酒店门廊,“这边雨好大诶。” 香织笑得脸疼:“天气预报说还要下两天……噗那个猴子冲你来了夏油君!哈哈哈你真的好吸引猴子哦!下雨行程就推后两天,交完货逛逛奴隶堡,玩的内容就差不多了。五条君,接下来我们要去金矿,那里非常危险,你确认要跟我们来吗?”! 第 22 章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第22章 “去,为什么不去。”白发少年吃掉最后一口香蕉,双臂抬起,嗖一声将香蕉皮远远投入垃圾桶,“危险是指?” “也许会死人。”香织说。 五条悟哦了一声,他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问题,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这里有金矿?” “有,而且有很多。五条君玩过黄金矿工小游戏吧?对对,就是那个。炸山?不,我们不碰有主人的部分,就在河边走走,玩几天就回去。说不定会捡到比我头还大的宝石哦。”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五条悟好奇心爆满,立刻凑过来看香织画的线路图,两人凑一起讨论怎么淘沙玩水斗鳄鱼,遇到河马怎么办,活像在玩什么探险闯关小游戏,让夏油杰很无语:香织这家伙,和自己说可能会有抢劫和枪战,让他少发善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悟说的完全是另外一码事。这区别对待真是…… “还会遇到狮子吧?”他笑眯眯加入讨论,过长的黑发在细长眉眼旁垂落,语气温和,笑容却格外欠扁,“悟你这次可别再乱摸它们屁丨股了,河边没树爬,我们这次也不可能开车去,万一又惹怒它们,你就只能靠跑的了。” “啊?我不能跳河里去吗?” “那里鳄鱼很多吧?” “可以骑鳄鱼?”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主意!” “呃……” 雨声淹没一切。 等第二天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原本生机勃勃的绿变成了一整片肮脏嘈杂的土黄色,数十艘破败残旧的小独木舟漂浮在浊黄的水面上,驶入被洪水淹没的贫民窟,从里面拉出一个又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高架桥……塌……货车……翻……本台记者……” 电视机陷入了傻瓜状态,屏幕上全是雪花噪点,按前台小姐教的用力拍几下都不顶事,向导又失去了联系,香织只好自己一个人先下楼,在大堂随便抓了几个人攀谈,从他们口中得知市区的高架桥被暴雨和洪水冲塌了,有好几辆大货车连人带车翻倒栽进了贫民窟,好像还有轿车被殃及,压死了不少根本来不及逃跑的人。 “坐不了飞机。”游客们和酒店服务人员七嘴八舌地讲,“洪水什么时候退?晚上?该死的,这和天气预报说的不一样啊!我订好的机票废了……” 水停了,要自己出去买,雨水喝了会生病,电的话暂时不愁,酒店自己有柴油发电机,饭菜照常提供,但地里菜全淹了,厨师也来不了,暂时只能吃些罐头。 香织上楼摇醒两个小伙伴,和他们说了个大概,两个大男孩倒也没什么怨言,夏油杰甚至主动提出要帮忙,但被香织阻止了。 “先别动,我先打电话问问向导。他说过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出去,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哦,通了!” “你们,别,出去,酋长在市中心街道上,随机,杀丨人……!” 向导在电话那端惊恐地喘着粗 气,凄厉的尖叫声和枪响不断从听筒中传来,“他,家里人,昨天在桥上,翻车,死了,要杀一百个,活祭……” 夏油杰冲了出去。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咒术的存在要对普通人保密原则。 去他的保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难道还没有一点规矩重要! “夏油君!”香织一伸手没抓住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金眸迅速扫过酒店大堂中所有人,确认没人注意到异常,也跟着冲了出去,“五条君,要不要来你自己决定,我得阻止那个笨蛋把事情闹大!” 五条悟很轻易就追上了她,顺手把人夹起来,澄净的蓝眸在墨镜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静:“我来吧,昨天出去转了一圈,这一带我现在很熟了。为什么说杰会把事情闹大?他可以用咒灵阻止对方,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吧。” 闷热的风景在香织眼中迅速变幻,她声音很低,视线始终坚定地望着前方: “这里的酋长大多会用巫术,经常用活人献祭。按照日本咒术界的判定标准,他们全都是诅咒师,是咒术师们应当誓死除尽的敌人。但对本地人来说,这只是他们的日常,比起死亡,不尊重他们的传统才是头等大罪,事情闹大了可能会变成外交事故。我不认为夏油君能处理好。” “这样。哦,到了,已经打起来了诶,这就是酋长吗,还挺厉害?” 在一片令人作呕的断臂残肢中,面容黧黑的肥硕壮汉脸上抹满鲜丨血,脚踩头颅,身披血衣,徒手撕裂咒灵,肥胖的身躯灵活得不可思议,布满血丝的双眼只一晃就已出现在又两个路人身后,将他们拧烂成四溅的血花,甚至咬开死人胸膛痛饮,在少年逼近一瞬噗地用血喷他一脸,癫狂大笑着不断诅咒对方: “跌入炖锅吧,我敌!愿烈火烧灼你的心,沸水毁掉你的灵魂,而后死亡悄无声息降临。黑蛇咬住你的后脚跟,黄蜂在你溃败时无孔不入,臭虫让你在夜里倍感煎熬,你事事不顺,全盘皆错,死亡毁掉你的肉丨体,死亡毁掉你的肉丨体,死亡毁掉你的肉丨体……” 具象化的痛楚如蛆附骨,随鲜丨血渗透不断折磨少年的身体;但他依旧冷静,沉着地用咒灵设下陷阱,保护路人的同时试图擒住发狂的壮汉,对伸以援手的同伴喊:“悟,这家伙能用血腐蚀掉咒力,小心!” 香织静观片刻,在那两人陷入苦战时巡视全场,在角落黑绳挥出一瞬揪出偷袭者,毒辣的杀招直取对方双眼,虚晃一招抓住黑绳用力勒对方脖子,高声威胁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把枪扔掉!三,二,一——” 砰!原本对准两个少年的枪在转向她一瞬被她手中黑绳打飞;痛失武器的黑人们反手要抓,反被香织捡起枪扫射至退出攻击范围,随后便见她将打空了弹夹的狙击枪随手丢地上,甩出黑绳向酋长冲去:“你们两个退开!” 无声的轰鸣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香织以绳化盾,挡掉了扑头盖脸而来的血雨,所过之处无形的死寂扩散,死亡以完美的弧形向外安静地扩展,草木,蛇虫, 飞禽,走兽??[,乃至具有生命的一切色彩都在恐惧蔓延瞬间褪去,只留下不似人类的冷金色双眸,冰冷地注视着肢体触及[死亡]一瞬发出惨叫的壮汉,死去的猎鹰在他头顶坠落,那是部落权威的象征。 “你的手死了。”她说,“我的力量是[死亡],你越怕死,我越强大。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得以任何形式跟踪、调查、骚扰、干涉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不得以任何方式记录、更改、外泄、传达我们的一切。不然我会让这国家成为死城,你们的生命和财富,家人与后代,乃至这个国家的未来,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会失去。你们也不想这样吧?” “死神盖得……”壮汉紧攥着彻底坏死掉的右手,眼神呆滞,声音干涩地跪在地上喃喃。 “不。和任何神都没有关系。只是[死亡]。” 疯狂的酋长不再言语。他瘫软在地上,痴呆般喃喃着母亲的名字,祈求老人在来世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香织跨过遍地残尸,看到夏油杰皱着眉捂嘴,死瞪地上流得到处都是的脑浆和大肠,一副想干呕的样子,五条悟倒是很精神,在认真地观察着现场的咒力残秽,明显在琢磨破解办法。 她叹了口气,拍拍夏油杰肩膀: “夏油君你啊,这是在别人地盘上,你想引起外交事故吗?” 夏油杰看她一眼,依旧蹙眉紧捂着嘴,脸色苍白道:“开口就是灭国的人,就不要和我说这话了吧。” “我的绳子!”被香织抢了黑绳的年轻黑人急匆匆跑过来,满头汗水,离她三米远就刹车,明显被刚才的阵仗吓得不轻,“女,女士,你手里是我的……” “我记得你刚才试图袭击我的同伴,还被我打跑了?”香织回头挥舞了一下黑绳,对来人眨眼一笑,“那这就是我的战利品了,我觉得还挺顺手的。” “……”戴着墨镜的年轻黑人卡壳,“我那是不想伤害女士。嘿,听着,你不是说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吗,那这个就该还给我。” “这个能抵消你们酋长的攻击,还能让你着急,我拿着挺好。这样吧,要么你给我一样的东西,要么给我同等价值的什么,否则免谈。” “什么?怎么能这样,不行,不行,不可能的,女士,这本来就是我的,你得还我……” “你会和你们的死神盖得讨价还价?” 香织最后从这个叫米格尔的年轻黑人手里取得了他所有的零花钱和联系方式。 几百美金抵不了什么,大概是一件漂亮衣服,但至少成功让对方露出了肉疼的表情,就当给夏油杰的医药费了,老酋长下的诅咒虽解,依旧留下了实打实的伤害,至少要恢复好几天才能好。 与此相对应的,是米格尔欠香织一次,两人立下束缚,之后她需要他帮忙,哪怕是死对方也得立刻赶到。 “很好!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香织和年轻黑人握手,踮起脚尖在对方耳畔说悄悄话,“我这里有一批货,原本接收的老板受灾了,估计他给不了那么多钱。给你吧,能赚很大一笔哦。” “什么?……唔哦!唔哦哦哦哦!叔叔!叔叔我发了!这衬衣真不错,连吊牌都在!我的天啊,我穿上一定很帅……钱有,我有的,等着我,我的朋友,我这就回家去取……” 被称赞衬衣真不错的五条悟挠头:“?啊?那是我的衣服?没见过……” 开仓放衣的夏油杰:“……”服了。这就“我的朋友”了吗!! 第 23 章 夏油君,你要去哪里? 第23章 事情变得奇怪了起来。 和诅咒师称兄道弟,听对方的不容易,甚至参加了酋长母亲的葬礼,并从米格尔口中得知,这葬礼会一直延续下去,每周末举行派对,直到新的家族成员离开,夏油杰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们家族管理这片土地已经有上千年了。以前很好,近些年不怎么样。白人用坚船大炮轰炸我们的土地,抢走我们的金矿和人,让黄金贬值,还让我们背上巨额债款,所以日子真的很难过。” “咒术?你是说巫术?有用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年轻的黑人掏空了他自己所有的存款,向父母借钱,甚至还向亲戚朋友又借了不少才填平缺口。他自己留下了最好的几件,其余全都转出去,发动一家老小分类打包,准备慢慢卖它几个月躺着赚钱: 任意一件像样的新衣服到他们这至少要二三百美金,二手最贵的也只要二三十,因此本地人都穿旧衣服。 而像香织带来这批这么好的成色在他们这非常罕见,价格却依旧低廉,他只管给多少要多少全部拿下,之后差价就全归他自己了,还能卖到经济更好的邻国去。 还有锅碗瓢盆,他也帮香织联系到了足够靠谱的买家,中间抽它一笔,钱落到手里的滋味简直不要更美。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短短几天米格尔的脸就不复初见的警惕,而是油光锃亮,眉开眼笑,雪白的牙齿闪得人眼瞎,“我叔叔归我叔叔,我归我,有什么问题我来帮你们摆平。” 香织笑着和他道别:“暂时没有了,你回家吧,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夏油君?怎么这个表情?” 黑发少年神情微妙地抽嘴角:“他态度变好快。之前还不死不休的。” 香织:“没听过那句话吗?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五条君人呢?” 夏油杰很无奈:“他自己先跑去河边了。说是要撸猫……” 猫?狮子吗?香织被逗笑了。 “是吗。那我们也去吧!” 对人类来说,暴雨带来的洪水是天降的灾难。 但对这片大陆上的野生动物们来说,雨水带来的是丰饶的牧草,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成群的食草动物自干旱地区而来,斑马,羚羊,象群,野牛,拖家带口随雨水迁徙,掠食者们紧随其后,猎食果腹的同时也和其他动物一起在河边饮水。 白发少年蹲在比人还高的草丛中,无下限术式藏起了他的气味,于是他无声无息靠近小奶猫,修长的食指抚过小狮子圆滚滚的肚子,带着斑点的焦糖色绒毛嗷一声抖动,张嘴咬住少年手指,灰蓝色眼珠湿漉漉的,像小狗湿润的鼻子。 咬咬不动,肥短的后腿踹也踹不开这个怪人,胖乎乎的焦糖色小奶狮晃晃悠悠站起来,松口往妈妈的方向逃去,发出嫩嫩的咪声。母狮嗅了嗅幼崽身上的气味,什么都没闻到,一爪子按翻惊慌不安到处乱钻的小崽子,低吼一声威胁地甩甩尾,继续 低头喝水。 香织忍俊不禁,随手拍下照片,转而开始观察河岸: 得益于这两天泛滥的洪水,大量黄金自河流沿岸被冲刷而出,沉积在开阔的河床上闪闪发光。 但由于猛兽和危险的蛇虫鼠蚁太多,大部分游客和本地人都不敢靠近这一带,所以这反而是他们的机会。 “夏油君,看,那个是不是金子。” 香织尽可能驱赶开动物,清理掉层出不穷的水蛭、毒蛇与寄生虫蚊虫,示意小伙伴将咒灵放出,“下面还有。” 两人很快就在咒灵劳作下捞到了一小捧金砂,甚至还捞到了童话般甜美的玫粉色宝石,被河水冲刷得宛如亮晶晶的糖果。 过没几天,夏油杰发现有瘦弱的小孩在河边出现,冒着被野兽袭击的危险在河里淘金。 小孩不会说英语,但看他干枯的嘴唇和打满补丁的裤子,脚上连双鞋都没有,就这样还潜进水里摸金子,一会不盯着差点被鳄鱼撕碎;夏油杰心瞬间蹦到嗓子眼,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被救下了,小孩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又要下河,捡他刚找到的金子—— “不能去,太危险了!” 少年拦住小黑孩,却反被咬了一口手臂,看到小孩拼了命的去找丢在河底的金砂,而掠食者们已经瞄准了猎物,他把人又抓了回来,从兜里抓了一把砂金进小孩黑黢黢的手心,怕小孩不明白又做手势,“赶紧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走。走!” 小孩呆了。 他愣愣地看向眼前神情温和的黑发少年,干裂发白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始终只能做到牙齿碰牙齿咯咯打战。 看到香织撑着伞自少年背后走来,还伸过手来拍救命恩人肩膀,微冷的金眸在视野中放大,小孩呼吸一窒,懵懂的眼瞬间瞳孔骤缩,像看到了吃人的恶鬼,突然攥紧了手里的金子头也不回跑掉,一步一个泥脚印消失在炎热的草原上。 “夏油君,你在干什么?” 香织只一瞥就发现了少年手臂上渗血的牙印,在他搪塞过去前先查看了砂金的余量。发现不对,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当天下午就从原来的酒店退房,换到了价格更昂贵治安也更好的白人区五星级酒店,并辞掉向导在新酒店又找了一个。 “机票已经订好了,后天上午的飞机回日本。” 她操作完直接通知两人,“终于可以回家了——大家今明两天好好休息,长途飞行会很累哦。” 突然这么赶?不是说要多留几天吗,还连去南美的行程都取消了? 夏油杰皱眉:“香织,是发生了什么吗。和……白天的小孩有关?” “不确认。”香织笑笑,“也许只是我反应过度,什么事都不会有。好啦,难得住这么好的酒店,享受下他们的美食?” ……不,前言撤回,并不算美,而是要命的英式白人饭。 三人中的两个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被久违的英国菜放倒,也顾不上什么疑不疑虑了,先下楼觅食吧,至少本地菜 是能吃甚至挺好吃的,手抓饭和香辣鸡辛香味十足?[(,还有酸辣的青木瓜沙拉,吃得五条悟一直狂喝水,消完食就回酒店躺着了,倒头就睡很安稳。 但夏油杰不行。他做不到将所有疑虑全部抛诸脑后: 香织的行动实在是太快了,又对问题避重就轻,这恰恰说明她认为麻烦一定会发生,并且会相当严重。那么白天的孩子,被辞掉的向导,他们之前居住的酒店…… “夏油君。你要去哪里?” 少年一打开门便见到短发微乱的少女裹着薄毯坐在那,金眸半闭,脸颊微红,话小声说完忍不住打了个传染力极强的呵欠,脑袋靠在门框上,声音愈发模糊,“上次没抓住你,这次你给我老实待着。今天晚上哪都别想去……” 果然出事了。他想。少年喉咙发紧,手臂处尚未痊愈的咬伤在隐隐作痛。 “香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问。 “暂时还什么都没发生。” 香织说罢半闭着眼又打了个疲倦的呵欠,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色彩斑斓的羊毛毯滑落在地上,双手没什么力气地搂住他背部,轻轻推了一下,试图把人调转方向往房间里送,“发生了也轮不到你去解决……好了,好了,睡你的,我猜会有人去打劫,退房时已经和前台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处理的。放过我吧,真的累,让我过两天安生日子……” “香织?”少年低头,发觉人埋进他怀里就不再应声,已经彻底睡熟了。 “哦,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黄皮肤的东方女孩,和一个黄皮肤的东方男孩,他们房门大开欢迎我……嗝!”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一个醉醺醺的老白男从里头走出来,直愣愣盯着两人打了个酒嗝,恶臭的胃酸混酒精味在走廊里弥漫开来,“嘿,男孩,这女孩多少钱一晚?我可以付给你大价钱。suckmydick……” 老白男双手按住眼尾,做了个往上提拉的羞辱性动作,随后哄笑出声,口鼻歪斜地走过来伸手要摸,随后痛苦地涨红了脸,身体凌空而起,双脚用力踢动,双手拼命抓挠咽喉处深陷的勒痕。 “救命!救呃……!” 少年黑眸一顿,唇畔浮现出令人心生好感的温和笑容。 “需要我帮忙吗,这位先生?” “呃……!呃!咳呃救……”老白男昏黄浑浊的眼球鼓出,用力点头,一手抓挠发紫的脖子,一手求救地向他伸出。 “啊?什么?我听不见,声音再大一点。”少年单手附在耳侧,眼含笑意地礼貌回应道,“还是听不见呢,我明白了,看来您并不需要帮助……什么,听不清,能再大点声吗?” “操、你!啊啊呃……”男人被他气得脑子发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嘴真脏。这家伙明天会以为见鬼了吧。让他吹吹风冷静一下好了。夏油杰让咒灵避开摄像头,把人塞进电梯,促狭地把人送到了顶楼,后退一步捡起毛毯,把香织抱回房间,给她掖好被子,在黑暗里安静地坐了一会。 还是得去看一眼。他想。 得亲眼看过了,确认没问题才能放心。但这家伙会生气的吧……上次他制止酋长活祭那事,香织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酋长的家族再无丝毫异议,这次会专门来守着他,也是因为不想再出意外。让一个每晚十一点准时入睡的人熬到凌晨两点,确实难为她了。 少年低头笑笑,逐渐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落在女孩安详的睡颜上,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他刚站起身要去推开窗户,就被狠狠掐住了伤口—— “啊嘶——!”他疼得头冒青筋,冷汗刷一下浸透了后背,“香织,你不是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