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在恐怖游戏艰难求生》 第1章 误入《黑沼》 咯哒咯哒—— 深冬的山道上,细雪绵绵,一辆马车正在行驶。 马车里端坐着一位妙龄少女。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洋装,脖颈和耳垂上都带着同色系的圆润珍珠饰品,礼帽上垂下的镂空蕾丝面纱遮住她的眼睛,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颌和樱粉的唇。 下一瞬,虞棠枝在摇晃的马车上醒来。 “嘶,头好晕。” 一瞬间,各种记忆涌来。 好家伙! 现在她是被柳依然这个绿茶精坑进恐怖游戏了吗?!!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还来不及慌张脑海中便响起了清冷的电子音: [叮————] [欢迎玩家【虞棠枝】来到全球大型恐怖逃生解密游戏《黑沼》!] [我是您的随身系统,工号8019。]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恐怖?逃生?解密? 使不得,她一个都不行啊! 虞棠枝急切的开口道: “我要退出游戏!” 清冷的电子音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冷了一个度: [根据《黑沼》的规定,玩家只有通关SSS级副本才可以自行选择离开游戏。] 虞棠枝惊呆了,这破游戏居然敢强买强卖?? “我要去消费者协会投诉你们!” 系统似乎意外于她的天真,淡淡的轻笑了一声道: [期待您的反馈哦~] 虞棠枝不信邪的翻遍了整个控制面板。 结果真的都没有找到退出键! 看来想回到现实世界,只有通关《黑沼》这一条路了。 硬的不行,她还可以来软的!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水盈盈的眼眸,此时眼圈泛红,隐含水光。 “可,可是我因为生病,只会玩恋爱攻略游戏呀……” 含娇似怯,如一株矜贵的水仙。 8019被她的美貌暴击了,短暂的乱码之后,电子音又假意的咳嗽了两声。 [鉴于玩家身体素质太差,不能进行剧烈运动等,影响游戏的公平性。] [经申请,特许向玩家【虞棠枝】发放一个惊喜盒子。] 虞棠枝瞬间不emO了,眼睛亮亮的问道: “这个惊喜盒子是什么?” 8019:[惊喜盒子里面有随机的天赋卡、技能卡和道具卡三种类型的卡片。] [玩家一旦选择打开,则卡牌自动与玩家绑定,无法解绑。] [现在玩家确定打开吗?] 虞棠枝想起自己以前在玩恋爱游戏的时候,抽卡那可是百发百中,堪称欧皇附体! 她信心满满的说道: “开!” 耀眼的金光一闪,伴随着滴滴答答的轻快bgm,一张黑色的卡牌旋转而出,缓缓落到少女白皙的掌心上。 虞棠枝定睛一看,上面写道: 【SSr级天赋:您对所有黑暗生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pS********】 “……统子,这个星号是什么意思啊?” 8019:[就是*******] 虞棠枝:……你到底说了什么不能播的虎狼之词啊喂?! 8019的电子音里也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简而言之] [您是强者的掌中雀,是弱者的天上月] 第2章 副本一:萨尔茨古堡的秘密 【萨尔茨古堡是M国最为古老神秘的城堡之一。】 【它的现任主人,亚当斯公爵,长相俊美,性格却阴翳孤僻。】 【在老公爵死后,他便下令让护卫在通行吊桥上设置机关,从此极少与外界联系。】 【不知从何时起,山下开始流传起关于萨尔茨古堡的种种诡异传闻。】 【夜半传来的诡异歌声,山上出现的动物枯骨,林间缥缈的鬼火……】 【旧日的荣光逐渐被野草覆盖,隐秘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叮————] [新手D级副本《蔷薇古堡》成功载入,模式为单人探险模式。] [请玩家【虞棠枝】确认接收您的角色信息。] 虞棠枝:“确认接收。” 一段淡金色的字体浮现的任务面板上: [你是孤儿,日常在港口码头靠行窃谋生。] [这日,你偶然偷窃了一位富家千金的行李箱,从中发现一封烫金邀请函。] [原来这位于小姐是M国亚当斯公爵的未婚妻,二人自小定亲却从未谋面。] [在信中,亚当斯自述自己突发恶疾,药石无医。他愿将萨尔茨古堡和土地作为遗产赠予她,条件是邀请她远渡重洋去完婚。] [一贫如洗的你对财产狠狠心动了。] [于是你决定冒名顶替于小姐,去萨尔茨堡和亚当斯完婚。] [陷入一夜暴富狂喜的你并没有细想。] [这也许,是个有去无回的陷阱。] [主线任务为:在婚礼前,调查清楚亚当斯邀请完婚的真实目的。] 虞棠枝:哦豁!我居然是个扒手,感觉好酷! 8019:嗯??? 这不是重点好吗?! …… 马车在山道上艰难行驶,车身摇晃颠得人很不舒服。 虞棠枝伸手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入目铅灰色的天空和盖着薄雪的冷杉林,郁郁葱葱,一望无际。 冷冽的寒风从琉璃窗和木质的窗檐吹进来,带来湿润又冰冷的触感。 隆冬腊月的天气总是莫名的冰冷压抑。 不知不觉中,马车停了。 咚咚咚—— 车夫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寒风。 “小姐,萨尔茨古堡已经到了。” 虞棠枝神色一凛,应了一声: “知道了。” 年轻的车夫将马车门拉开,虞棠枝提着裙子从里面下来。 但是她显然是低估了脚上这双坠着珍珠的复古款高跟鞋的威力。 她的右脚刚一落地就歪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旁边倒去。 “小姐,请小心。” 幸好有车夫及时拉了她一把,才避免摔倒在地上。 “谢,谢谢你。” 虞棠枝惊魂未定的扶住车夫的胳膊。 白色洋装套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少女惊慌失措的瞪大水盈盈的眼眸。 尽管少女马上就松开手并且与他保持距离,但车夫还是无法避免的摇晃心神,暗叹道: 哦~我的上帝,她可真是位美丽动人的东方美人。 车夫将放在后备箱中的行李箱拿了出来,递给虞棠枝。 所谓的贵族少女的行李意外的整洁,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提牛皮箱子。 只是虞棠枝刚刚才不小心崴了脚,现在脚踝那里还痛着,只能一瘸一拐的拎起箱子。 车夫见她这样娇弱,不由得心生怜惜,面对阴森古堡丧失的勇气瞬间又回来了,殷勤说道: “小姐,需要我的帮忙吗?” 此时,天色已晚,隆冬腊月里的寒风呼啸。 而她也确实需要有个人帮她拎行李。 “谢……” 少女拿着行李的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截胡了。 虞棠枝顺着手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整齐的执事制服,正含笑看着他。 “于小姐,您好。” “我是萨尔茨古堡的执事,文森特。” “代表亚当斯公爵欢迎您的到来。” 随即虞棠枝只觉得身上一暖,一件厚重华丽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阻挡了大部分的寒气。 文森特伸出修长的手,将披风前的两根细带为她系好,又体贴的说道: “最近几日恐怕有暴风雪,于小姐要注意保暖防寒。” 虞棠枝被他略显亲密的动作搞得一怔。 平心而论,男人长得十分完美。 眉目精致,鼻梁高挺,眼窝极深,那双湛蓝色的瞳孔看人时,总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他身量极高,穿着笔挺的执事制服,金色的纽扣整齐的排列着,禁欲而神秘。 他浑身的气质不像是一位执事,倒像是一位底蕴深厚的贵族。 表面谦逊温润,实际矜贵傲慢。 虞棠枝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尽显贵族小姐的涵养,对文森特轻声说道: “谢谢。” 文森特淡淡的挑起眉,他执起那只细嫩的手,落下轻柔一吻,道: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谢绝了车夫的好意,两人进入高耸的铁艺大门,朝古堡走去。 萨尔茨古堡占地面积极大,整体呈现一种灰黑调。 高耸的尖顶,在冬季已经枯萎的爬行植株…… 以及那诡异盛放的蔷薇,无一不在诉说着它往日的辉煌和如今的破败。 但是没关系,毕竟这一块广阔的私人地皮同样也价值不菲。 虞棠枝跟在高大的男人的身后,推开了这座古堡的大门。 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似是碳火灼烧后的烟尘混着靡烂的花香。 文森特将厚重的大门关上,嘈杂的风声顿时小了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古堡内的装潢很豪华。 无论是地上厚重的地毯还是墙壁上的珍贵挂画,都透露出主人的审美品味极佳。 女佣立刻为远道而来虞棠枝奉上一杯热红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几点火红热烈的花瓣点缀其上。 虞棠枝坐在靠壁炉的沙发边,一口热茶下肚,顿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这时,从背后的楼梯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 “欢迎你的到来,我亲爱的未婚妻。” 第3章 晚安,玛卡巴卡 大厅里灯光昏暗,壁炉里的柴火烧的正旺,时不时有细微的柴火爆裂声。 一袭白衣的美人披着狐裘披风坐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毛茸茸的领子更衬得她小脸精致。 她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匆忙回头去看。 只见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的阴影处,站着一个消瘦的人影。 正是她的未婚夫——亚当斯公爵。 虞棠枝放下茶杯起身,耳边莹润的珍珠耳坠在空中摆动,映出橙黄的光线。 “晚上好,公爵。” 那阴影中的少年被这光亮晃到眼睛,铅灰色的眼眸微眯。 “晚上好,于小姐。” 亚当斯从阴影里走出来,消瘦的身影逐渐清晰。 两人年龄相仿,亚当斯却已白发早生,冷白的皮肤中透出一种青色,清俊的面容萦绕着淡淡的死气。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驼丝绵单排扣马甲和象牙白丝绸衬衫,却因为身形格外消瘦而显得单薄。 少年漆黑的瞳孔映出少女姣美的面容,他默默打量了她一番。 “暴风雪快要来了,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你了。” 虞棠枝自他出现时便也在默默的观察他,甜美淡然的笑容已经焊死在脸上,浅笑回道: “公爵不必客气,自从收到你的信件之后,父亲便让我即刻出发,希望早日完成婚约。” 亚当斯也扯起一抹笑意,他缓步走近,意味不明道: “多谢成全。” 话毕,他突然咳嗽起来。 少年的胸腔仿佛一个破风箱,呼啦啦的响着。他熟练的从胸口的口袋里面拿出一方手帕,捂住嘴巴。 虞棠枝被他这一顿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嗽声吓到了。 少女轻敛起眉,暗自心惊,面上却流露出关怀的神色。 亚当斯突然感到自己背上传来轻缓的拍打,他抬头却撞入少女琥珀色的眼眸,此刻正担忧的看向他。 少年浅灰色的眼眸中死气沉沉,疲惫而老态。 虞棠枝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反而被他略低的体温和瘦骨嶙峋的脊背震惊了。 看来他真的病得不轻,命不久矣。 此时,文森特悄无声息的走上前来,高大的身影略微欠身,恭敬道: “少爷,时间到了,您该回房休息了。” 话音刚落,古堡中沉重古朴的挂钟便已敲响。 十下,晚上十点了。 亚当斯止住了咳嗽,将手帕收回了衣兜,对少女说道: “夜深了,也请你早些休息。” 两人互相道别晚安之后,亚当斯便独自回了房间。 大厅一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的呜咽风声和壁炉里的柴火细微爆裂声。 文森特换下了外面的大衣,此时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身高腿长,宽肩窄腰。 他完美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湛蓝的眼眸看着沙发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道: “小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带您去。” “劳驾。” 两人一前一后的踏上木质楼梯。 虞棠枝却注意到之前他对亚当斯话里的措辞。 到时间了,该回房。 他好像在赶着亚当斯回房间休息。 虞棠枝心念一转,抬眼看着男人的背影,一边走一边思索该如何套话。 不知不觉中,走在前面的文森特却突然停了。 少女正在走神,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男人的后背上。 “诶呦~” 虞棠枝揉着撞疼的鼻子,眼皮泛着绯丽,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你干嘛突然停下?” 文森特回头看见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眼含笑意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推开三楼最里面的房门,继续说道: “是您的房间到了。” 虞棠枝走进去,借着桌上烛台的亮光,她被房间里的陈设震惊了。 房间面积很大,中间摆着一张大床,上面盖着层层叠叠的软垫,看起来很舒适。 薄纱床幔从顶上垂下来笼罩,很用心的装扮。 但这都不是重点。 虞棠枝看着整个房间里簇拥着的火红热烈的蔷薇,瞳孔地震了。 “这,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诡异了吧,隆冬腊月哪里来的蔷薇花。 身后的执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沉稳道: “这些蔷薇都是公爵珍藏,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您喜欢吗?” 虞棠枝不信邪的俯身摸了一下那火红热烈的花瓣,发现竟然是真的新鲜的花。 “天呐……” 高大英俊的执事在少女的身后默默的注视着她。 虞棠枝穿着米白色的套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她的脖颈修长优美,乌发乖顺的别在耳后,莹润的耳垂上坠着珍珠耳环。 她只需静静的站在那里,热烈灿烂的蔷薇便再也无法与之争辉。 即使已经见过无数美人,文森特也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叹: “真漂亮。” 男人声线低沉磁性,此时又添了一分暗哑。 似一股微弱的电流划过脆弱敏感的耳廓。 虞棠枝忍不住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耳朵,一边艰难的附和道: “确实很美,替我多谢公爵的美意。” 文森特并没有点明,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尊贵的小姐,” “萨尔茨堡有规定,午夜十二点后直到第二天清晨六点之间,不能随意开门出来走动。” “请您务必早些歇息。” “诶?” 虞棠枝有些惊异,好奇追问道: “如果午夜之后开门出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男人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暗色。 “如果是您的话——” “大概会被拉到随意哪个角落灌满吧。” 虞棠枝:!!! 统子九敏,这居然是个18+游戏?!(惊恐脸) 8019:……胡说,我们是正经恐怖解密游戏!(心虚) 小姑娘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礼帽上垂下的镂空蕾丝面纱,也遮掩不住她闪烁的眼神和蹁跹的睫毛。 文森特坏心眼的欣赏够她的表情,才终于开口道: “当然是开玩笑的。” “公爵的病需要静养,所以才有这项规定。” 虞棠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纸片人耍了,羞红了脸,呐呐道: “执事大人真是风趣幽默啊。” 文森特湛蓝色的瞳孔颜色更浓郁了,隐隐的银色繁复图案一闪而过。 他浅笑俯身,隔着薄纱,在少女额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愿您好梦。” 第4章 探听图说 夜色鬼魅,北风呼啸,窗棂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虞棠枝洗漱完,躺回床上,盖上天鹅绒的小被,正准备假寐一会儿。 “诶?” 身下的软垫传来异样的触感。 少女半支起身,掀开一层软垫就看到里面居然也铺满了蔷薇花瓣。 殷红的花汁被挤压出来,晕开一小片痕迹。一种更加浓郁的异香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尖。 少女轻皱起眉头,随手把花瓣扫下去一些,细白的手指也沾染上了一些绯色。 当—— 厚重幽远的钟声敲响,透着木门隐隐约约传来。 十二点了。 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虞棠枝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她想起文森特曾经说过的话,十二点后不能出房门。 如果出去的话会被抓住……咳咳。 虽然他后来解释说是在开玩笑。 但她可没有相信,毕竟这是个恐怖解密逃生游戏。 这座古堡中恐怕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 应不应该出去看看呢? 睡意越来越浓,少女又打了个呵欠,微微上翘的眼尾挤出一点晶莹。 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却抵挡不住那一波波汹涌袭来的睡意,终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时间静静的流淌,烛台的火光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气流波动,它忽地缥缈起来,随即熄灭。 睡梦中的少女像是陷入梦魇般,想要醒来且又无法挣脱。 …… 翌日,清晨。 天空依旧是铅灰色,乌云遮住了日光,低压压的一片排开。 虞棠枝到达餐厅时,女仆已经陆续端上来了菜品。 文森特穿着制服站在一边,依旧戴着那副黑色皮制手套,手中拿着修剪了一半的花枝。 他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少女,深邃湛蓝的眼眸盛满笑意,对她温和道: “早上好。” 虞棠枝今日穿了一套方领黑色天鹅绒长裙,半长的乌发搭在锁骨处,脖颈间系了一条颈链。 黑色皮制的颈链正中央坠着一颗红玛瑙,行走间微微摇曳,露出的雪白的肌肤透亮。 一时间,餐厅里的众人都被她惊艳到了。 “早上好。” 虞棠枝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她的视线紧紧的锁定在食物上,毕竟一觉睡起来她早已经饥肠辘辘了。 文森特帮她布好菜便恭敬的退到一旁。 少女饱餐一顿,只是在端起果汁时略微皱起眉头。 红澄澄的番茄汁,清新的番茄味中混杂着一种熟悉的异香。 是蔷薇的香气。 虞棠枝闻多了有些反胃,便没有喝而是放下了水晶杯。她侧过脸问道: “亚当斯不下楼用餐吗?” 文森特的视线轻轻划过纹丝未动的番茄汁,回道: “公爵一向习惯在房间里用餐,小姐不必担忧。” “哦。” 这时,从楼上下来的女仆走上前道: “小姐,公爵请您去书房商讨关于婚礼的事宜。” 虞棠枝心神一凛,心想第二日终于要进入正题,谈婚论嫁了。 少女优雅起身,跟在女仆后面上了四楼。 四楼主要是公爵的卧房和书房。 女仆低眉顺眼的将黑裙美人引到书房,关门退了出去。 亚当斯坐在木桌后,腿上搭盖着羊绒毯,他的脸色依旧灰扑扑的,显得眼睛越发大了,漆黑的眼神发亮。 虞棠枝在亚当斯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早上好,于小姐。” “昨夜睡得可好?” 虞棠枝今日睡起来觉得脑子发蒙,似是做了个噩梦,但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梦见了什么。 但她并不想让亚当斯知道,所以顶着两个黑眼圈,硬撑着说: “托您的福,我睡的十分好。” 亚当斯露出一抹浅笑,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很好,看来你和萨尔茨城堡很有缘。” 对此虞棠枝的回应是:假笑。 亚当斯给她倒了一杯热红茶,继续说道: “我准备在三日后的傍晚举办婚礼。” 虞棠枝微敛眉头,这婚礼的日期就是任务规定的截止时间,恐怕是…… 果不其然,脑海中死了许久的统子突然诈尸了。 叮—— 8019: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逃离婚礼。 虞棠枝:真的谢! “你是有什么异议?” 对面的亚当斯还以为她对婚期有什么异议,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双眼阴沉沉的盯着她。 虞棠枝被他这变脸神功惊到了: 好家伙,这不咋精神的小伙还有两副面孔! “没有,我全听公爵的安排。” 虞棠枝勉强扯出来一抹笑意,端起骨瓷杯抿了一口热茶,温顺乖巧。 闻言,亚当斯的脸色略微缓和了过来。 他的兴致也不高,便丢下一句。 “明日会有裁缝送来婚纱” 就对她下了逐客令。 虞棠枝从书房出来以后,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亚当斯实在是太奇怪了,每次和他说话就像是和一具阴晴不定的新鲜尸体对话。 噫~ 少女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到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一边搓着胳膊,一边下楼走去。 既然晚上不能随意出门,那白天的时间就变得格外珍贵。 虞棠枝单手拎着裙摆,头伸出雕花木栏杆往楼下瞟去。 一楼大厅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文森特也不知道去哪了。 正合她意。 少女悄咪咪的走到一楼,又拐进厨房。 厨房中的女仆正在工作,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却丝毫没有被吓到,而是停住了洗涮的动作,僵硬的转过头去。 “你好,珍妮。” 虞棠枝瞥了一眼她胸前的铭牌,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女仆珍妮:“……您好。” 昨天她就发现偌大一个古堡竟然只有珍妮一个女仆,实在是非比寻常。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来和珍妮套套话。 “你在这里干了多久了呢?” “……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古堡的帮佣。” “亚当斯的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公爵的身体一向不好……” “那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 珍妮每说一句话都要卡顿上一会儿。 一开始虞棠枝以为是她比较谨慎,后来才发现她的目光呆滞,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有固定的间隔停顿。 虞棠枝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忍着不适问出最后一句。 “文森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作执事的?” 谁料珍妮这次没有卡顿,而是直接将头转向她,呆滞的目光变得深幽,黑洞洞的像是无底洞。 “他……” 虞棠枝全神贯注的准备听她接下来的话,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与其向别人打听,不如直接来问我?” 第5章 半本日记 松木枝发出轻微的爆破细响,而在此刻寂静的氛围下,竟显得如此爆裂。 正如虞棠枝的内心:碰沙卡拉卡稀里哗啦…… 文森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虞棠枝: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但她还是拿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气质微笑回头,道: “好啊,既然文森特先生愿意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工作的呢?” 文森特见她没有一丝慌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没有隐瞒的直接说道: “一年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 虞棠枝暗自皱眉,他居然才来古堡一年,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少女已经得到她想知道的信息,便主动找借口离开了。 她去到花园里转了一圈,表面上是在遛弯实际上是等待文森特走开再返回去。 花园里除了高大的树木,其他的植株差不多都枯萎了。 除了蔷薇。 暗红色的花热烈而妖异的爬上古堡的外墙,在寒冬里盛放,像是肮脏抹布上干涸的血渍。 虞棠枝凑近去看,一股熟悉的浓香袭来,逆着枝叶的生长方向一直向下看去,只见根部的土壤中有一些奇怪的鼓包。 “小姐,请不要再靠近了!” 突然出现的嘶哑声音把虞棠枝吓了一跳,她转身一看,原来是园丁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这些花是公爵的珍藏,请不要随意靠近。” “否则,公爵会归罪于我。” 园丁的声音嘶哑难听,似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而且他带着一顶宽沿草帽,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起风了。 虞棠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扯出一抹微笑道: “不好意思,我被它们的魅力所吸引了。” 园丁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虞棠枝心念一转,借着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的假动作,摘下耳环悄悄扔进花丛中。 “起风了,您应该回去了。” 少女轻拢住被风吹散的头发,微笑道: “谢谢你的关心。” 说罢,便转身回了古堡。 大厅里一片静谧,文森特果然已经不在了。 虞棠枝拎着裙摆轻手轻脚的溜上楼梯,来到书房门口。 轻轻将古铜的门把手压下,门开了一道缝,里面并没有人。少女身手敏捷的开门又关上。 书房整体古朴典雅,一列列整齐的木质书架上摆放着不少藏书。 似乎亚当斯是个博览群书的人…… 个屁嘞! 虞棠枝黑着脸将手中书封还没拆,内里干干净净的书又放回书架。 接着他连抽了许多本,全部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阅览的痕迹。 书房的隐蔽角落里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放着一沓报纸。 少女走过去查看,细白的手指一摸,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来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呢。” 她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挑起报纸开始翻阅。 距离现在最近的报纸的日期停留在一年前的圣诞节。 虞棠枝翻开这份报纸仔细检查,氧化发脆的纸面上有些印刷已经模糊不清。 少女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终于在满纸的节日喜悦中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在报纸不起眼的夹缝中,有着这样一篇报道: “有村民称,昨夜凌晨曾见萨尔茨古堡内发出通天火光。 翌日记者前去查看却见古堡与平常无异。原因竟是村民做的一场梦……” 短短的几行字,似乎是圣诞节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趣事。 少女的脸色却越发难看,眉头紧锁。 不对劲。 鼻尖的烧焦味儿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这应该不是村民做的离奇梦那么简单。” 少女继续往前翻报纸,终于又在距离圣诞节前几个月的一期报纸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亚当斯公爵重金求医,请有意者速到萨尔茨堡!” 这次的信息更为简练,却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 亚当斯在一年半以前就已经身患重病,而一年前萨尔茨堡发生过严重的火灾。 如今,他却还在苟延残喘,并且邀请于小姐来完婚…… 少女不自觉的攥紧手中的报纸,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亚当斯,现在还能是活人吗?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 居然又有人进来了! 吓得虞棠枝赶紧蹲下藏在书架后,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 穿着执事制服的男人走进来了,是文森特。 他走到木质茶几前,将公爵之前用过的茶具收拾起来。 一排书架后,虞棠枝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瞬她又暗中懊恼自己刚刚怎么就没发现茶几上的茶具还没收拾起来,肯定会有仆人来收拾的啊! 少女躲在书架后,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外面的动静。 平心而论,文森特的身材和长相都极佳,金发蓝眸,宽肩窄腰。剪裁合身的执事制服在弯腰时勾勒出精瘦的腰身和弧度完美的臀部曲线。 要不是地点不合适,虞棠枝都想吹声口哨了。(流氓糖实锤了。) 文森特将茶具收拾完便离开了书房。 只不过他离开前不小心碰到了一本书的书脊,它往外突兀了一些。 木门再次关闭,虞棠枝却没有立即出来。 她静静的在原地待了五分钟,确定文森特不会再返回来后才轻手轻脚的疾步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书。 牛皮的封皮皱皱巴巴,它的体积稍小,藏在书架里不易被发现。表面和侧边的纸张透出氧化后的黄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虞棠之打开,里面似乎是一本日记,稚嫩的笔迹显示出它的主人年龄不大,里面也都记录着一些琐事和涂鸦。 她皱起眉头继续往后翻,这本被文森特“刻意”留下的线索不应该如此平常。 直到她翻到了最后,是一道巨大的裂口和参差不齐的毛边,有人将剩下的日记撕掉了。 她比划了一下厚度,接近一半。 重新翻回日记本,里面的涂鸦引起了虞棠枝的注意。 画的是两个火柴人,一个总是在玩耍,一个却静静的站在一旁,更多的时候那个安静的小人都被涂黑了。 虞棠枝心心里有了些考量,按照这本日记的新旧程度,它的主人应该就是亚当斯公爵。 她心中有个猜测:亚当斯公爵可能有个不为人知的兄弟,而且两个人的关系紧张。 可这个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以及这被撕掉的半本日记莫名令她有些在意。 第6章 神秘人 夜深了,窗外北风呼啸。三天的任务时间已然过去了一天。 虞棠枝今日收获了许多的线索,但这些只是零碎的片段,还缺少一根关键的绳索将这些碎片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链。 所以今晚她不能浪费。少女躺在床上,一层一层的柔软的鹅绒被包围着她周围。而迤逦的花香,仿佛要浸透她的皮肤一般。 古老的座钟时针嘀嗒,缓缓走向午夜12点。 虞棠枝却感觉前一秒还清醒的头脑,现在被一股浓郁的困意所包围。 在又一次打盹惊醒后,她意识到恐怕是这花香有问题。 此刻滴滴答答的时钟已然到达午夜12点。 少女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心底弥漫出一股不妙之感,背后渗出了冷汗。 零点到。 萨尔茨古堡,仿佛陷入了另外一个虚空,安静沉寂,窗外是黑不见底的浓雾。 虞棠枝此刻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这古堡中只有她一个活人存在。 这一想不要紧,又将自己吓出了一层冷汗,反而更清醒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房间内的某个角落,突然传出了细微的咯吱声,好像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不露声色的向大门望去。 大门依旧紧闭。 可她也确信刚刚那明明不是幻觉。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用眼角余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四处扫着,突然视线定格在房间的西南角。 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衣柜,此刻原本紧闭的衣柜门,赫然出现了一道缝隙。 有人从衣柜里面打开了门! 虞棠枝屏住呼吸,装出自己在沉睡的模样。她没有看错,衣柜门里传来的微弱气流让墙壁上的壁灯里的蜡烛火焰都摇曳了起来。 此刻一双苍白的手探了出来,衣柜里的人走了出来。他的体型消瘦,看身量是个少年。 他悄无声息的从衣柜中走出来后,又反手轻轻的将柜门带上。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刹那,虞棠枝惊呆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正是亚当斯公爵! 不,准确的说,是年少时亚当斯公爵的脸。 他们还是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但很明显二人是兄弟。 电光火石之间,她马上想起了白天在书房里获得的那本日记本。 关键的绳索已经出现将零碎的片段串联起来一些,看来亚当斯公爵确实有一个兄弟,而且他的兄弟终日游荡在古堡内的密道里,不为外人所知。 就在她思绪万千间,那名神秘男子已经不断接近,最终站到了她的床边。 虞棠枝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慢而深的呼吸,显示床上的少女已然陷入了沉睡。 床边的少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持阶段。 时间长了,虞棠枝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的呼吸虽然缓慢,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通通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要蹦出心口。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虞棠枝心里开始发慌。 就在这时,神秘男突然开口说话了。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看看我?” 这一下真是平地一声惊雷,虞棠枝神经瞬间绷紧,几乎都要尖叫出声了。心中满是慌乱和疑惑,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装睡的? 就在呼吸即将失去节奏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不对! 他不可能发现她在装睡,这可是她从小练就的绝技,能骗过巡房医生的那种。 他在诈她! 于是虞棠枝继续保持着悠长而沉重的呼吸声。 果然,那神秘的男子又等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反应这才放弃离开。 直到那衣柜门又重新关上,虞棠枝才不受控制的大口呼吸起来。 她翻身下床,沉着脸将床垫下的花瓣扫到一起。有些花枝已被碾碎。流出殷红的花汁,散发出浓郁的异香。 虞棠枝将这些花瓣混入了房间里盛放的那些蔷薇之下。虽然无法避免房间里这些蔷薇,但将床附近的蔷薇花瓣扫掉以后还是清爽了不少。 翌日,清晨。 用过早餐后,虞棠枝在古堡外溜达,又说昨日在花园不小心遗落了一只耳环,以寻找耳环为借口继续去探寻那在寒冬里诡异盛放的蔷薇花下的秘密。 园丁看她接近那些花朵时,脸色依旧很难看。 但虞棠枝说丢失的那只耳环是祖母的遗物,世界上仅此一对,十分珍贵。如果找不到,她的心情就会很bad,心情bad就有可能不能如期举行婚礼,这种责任园丁是承担不起的,也只能放她去凑近看那些蔷薇花。 果然,昨天看到的不是幻觉,少女细白的手指扒开一层一层盛放似血的花和寥寥几片浓绿的叶子。顺着花枝往下看,土壤上鼓起了一颗颗的鼓包,似人的心脏一般大小。 虞棠枝心下骇然越看越像,她用脚踢了踢其中的一个鼓包,惊异的发现那鼓包竟是活的一般还能蠕动,就像是真的心脏一样,长在了地上。 她心中有个离谱的猜想,如果用劲一点将它踢破,里面会不会流出鲜红的血液呢? 就在她蠢蠢欲动之时,那阴魂不散的园丁又出现在了她的旁边,恭敬又冷漠的催促说道: “于小姐,您的耳环找到了吗?公爵不喜旁人来接近这些花朵,你这般再浪费时间下去恐怕我要受到惩罚。” 虞棠枝回头看他,园丁干瘪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满是冷漠和空洞,此时多了几分焦急。 他并没有相信她的借口,现在正等着看她如何收场好抓住她的把柄汇报公爵。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日光下的少女灿烂一笑, “诶呦,在这里呢!” 她弯腰从一旁的花枝深处拾起一个什么东西,手掌展开伸到他面前说:“原来真的在这里找到了,谢谢园丁先生。” 这下园丁哑口无言了。 回到房间内,虞棠枝坐在椅子上回想起来昨晚出现了那个神秘男人。她记得他的面色苍白,体型消瘦,穿着白色的衬衫,衣服上却有斑斑血迹渗出,还有淡黄色的组织液。 第7章 密道 窗外天色还早,虞棠枝望着卧室里的衣柜门,心中有了计划,她要去探索这古堡里的密道。 既然那神秘人连续两晚只能在夜里十二点以后才出现,那说明白日比黑夜的安全系数大很多。 少女将卧室的门反锁住,又把床幔放下,营造出休息的假象以后便轻手轻脚的拉开了衣柜门。 入目是一排衣架和几件衣服,她将它们划拉到一边,露出后面的木板。在木板边缘仔细摸索了一阵,果然发现一道隐秘的缝隙,手指插进去轻松将木板掀开。 “嚯~” 衣柜后面是一道长长的密道,石头的台阶蜿蜒向下,里面黑暗没有灯光,有凉风吹来带着陈腐的气息。 虞棠枝点亮手中的煤油灯,将衣柜门重新关上,进入那幽暗的另一个世界。 密道里很安静,只有她轻悄的脚步声。 虞棠枝发现这里的密道沿着古堡的外围修建,里面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几乎每一个房间都能达到。 她沿着走势一路向下,越走气温越低,恍惚间要走到地狱。 “这里怎么没有尽头呢……” 直到听到隐约的滴水声,她来到了终点。这里视野变得开阔,四周是地下河流,中心是一个圆形的平台,一道石桥连接着脚下与石台。 少女挑着灯缓步走上了那石台中央,昏黄的煤油灯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地方,其余的四周还是一片黑暗。 这也导致了她走了两圈才发现脚下的异常,石板上刻着繁复的图案,似一个巨大精细的法阵,沟壑间有深红的痕迹,看起来干涸而黏腻。 虞棠枝将煤油灯放在地上,蹲下身伸手略微蹭起一点,凑近闻了闻,鼻尖嗅到一股铁锈味,果然是血迹。 这石台是个祭台。 萨尔茨古堡的地下密道尽头,竟然是个祭台。 虞棠枝联想到在书房发现的那张破旧报纸,大火之后死而复生的亚当斯,心中不由得有了猜测。 亚当恐怕在大火中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报纸上才会刊登寻医启事。但他的伤势太重普通的医术根本无法医治他,所以他启用了某些黑暗的秘术,比如召唤魔鬼…… 这个副本的故事背景在中世纪,那是魔鬼与教廷横行的混乱时期。 也只有强大到诡异的黑魔法才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吧…… 虞棠枝想起亚当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可是和魔鬼交易都需要献祭,越难完成的愿望越要拿珍贵的东西来交换,亚当斯献祭的是什么呢? 虞棠枝脑海里浮现出四个字: 以命换命。 一个人的血量应该可以正好填满脚下的祭台上的纹路。 一股阴风不知从何处来,虞棠枝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冷汗。 “你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吧。” 少年清亮而沉静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响起。 祭台中央的少女提着一盏孤灯回头望去,及腰的黑发如丝绸般划出美妙的弧度。 她眼里的惊惧让他愉悦,后槽牙隐隐发痒,面上却端着清冷少年的样子。 相比于他的淡然,虞棠枝此刻可谓是受惊不小,她完全没听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一张小脸煞白,连提着煤油灯的手腕都抖了抖。 “什么?” 神秘人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看她。 “你已经都猜到了,” 他指了指自己。 “我是亚当斯的弟弟,维纳斯,那个被献祭的倒霉蛋。” 虞棠枝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她也第一次看清楚了神秘人维纳斯的长相。 他长得极精致,那种雌雄莫辨的美,长睫半掩,身材高而单薄,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形状优美的碎骨,本来是少年如竹般的身体,但偏偏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死气和阴郁,像是隐蔽处肆意生长的苔藓。 “那你现在究竟是……” 是人是鬼? 虞棠枝吞下了最后四个字,免得让诡异的气氛更尴尬。 维纳斯逐渐走进祭台中央,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少年的脸庞几近透明,晃晃悠悠的光线融不进他的眼底。 “你注意到蔷薇下的奇怪鼓包,就不好奇那形状是什么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挑起另一个谜题。 果然,虞棠枝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她想起那土壤里还会蠕动的鼓包就一阵恶寒,那形状就像是…… “心脏。” 维纳斯淡淡的说道。 “是我的,心脏。” 话音落下,寂静的地下阴风凭地而起,嘀嗒的水声是诡异的倒计时。 “火灾发生时我在城堡外的深林里逃过一劫,亚当斯被烧成重伤。” “但是他却启用黑魔法召唤恶魔,以我的血肉为代价换他重生。” “我的心脏被魔鬼抛到花坛里当做蔷薇的养料,供养亚当斯的精气。” 虞棠枝心念一转,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报纸,日记本,寒冬里的诡异蔷薇这些都印证了维纳斯的说法。 现在只剩下两个问题了。 “亚当斯召唤的魔鬼,是不是文森特?” 在维纳斯的眼中,少女已经从恐惧中脱离出来,冷静的看着他。 来自东方的神秘女子,在西方中古的地下密室里像一颗莹润的珍珠散发着光芒。 隐秘处少年勾起一丝微笑,有种棋逢对手的餍足。 虞棠枝也不用他回答,现在的线索推出文森特是魔鬼已经很明显了。 整个萨尔茨古堡,活人恐怕就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亚当斯公爵,其余的厨娘和园丁都是傀儡。 现在,她就剩下一个疑问。 为什么亚当斯执意要让于小姐远赴重洋来完婚? 她想起亚当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腾而起。 “亚当斯要继续献祭,是吗?” 她早该料到的,这样半死不活的亚当斯怎么会满足于现状,他不会停手的。 他已经放出心底的恶,变成了另一个魔鬼。 这次的祭品,原本是于小姐,现在是虞棠枝。 明天晚上的婚礼,就将是她的死期。 少女心里越想越沉,她在想破解的活路也许就在眼前。 “你想要复仇吗?” 第8章 维纳斯 漆黑阴冷的地下祭台中央,一盏孤灯照不亮两个人。 虞棠枝凝视着对面黑暗中的少年,静待他的回复。 维纳斯被亚当斯害死沦落至此,可谓是无妄之灾,想必他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如果能够获得他的助力,或许还有破解之法,她可以逃离婚礼完成支线任务。 目前已有的线索都已经能自洽形成一个闭环,她已经可以和系统提交主线任务之萨尔茨古堡的真相了。 可是到了临门一脚,她却隐隐约约感到有点不对劲,但要说具体哪里不对劲又找不到具体的原因。 以至于当系统弹出来显示可以提交答案的时候,她沉默了。 8019:“宿主,已经可以提交主线任务了哦~” 虞棠枝:“……再等等。” 地下祭台上,二人之间只有翻涌的黑色。 出乎她的意料,维纳斯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在黑暗中静静的凝视着她。 直到她心底的困惑和不安无限扩张,孱弱的身体也受不住地下的阴冷而瑟瑟发抖。 在摇曳的灯光中,维纳斯浅淡的红唇轻启。 “姐姐要帮我吗?” “明明知道真相以后自己偷偷跑掉就好了。” “帮我,到底为什么?” 维纳斯的谨慎反而打消了她的一些怀疑,毕竟这世上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意。 见状,虞棠枝将脑海里早已想好的理由交出。 “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自救。” “献祭之事亚当斯必定计划周密,就算我现在是发现了婚礼的真相,单凭一个人的力量也很难逃离萨尔茨古堡。” 少女长发如瀑,脸庞苍白,提着灯的指尖微颤,偏偏嘴唇如花瓣殷红,黑眸点点发亮似萤火。 她的语气坚定,“而且,亚当斯应该为他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让我们合作一起终结这一切吧。” 她说完脑海里的8019率先笑出了声,吐槽她,“宿主这也太中二了吧。” 谁料,它话音未落,维纳斯却突然轻笑道:“好啊,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少年的沉沉目光此时像被点燃,整个人(鬼?)都精神了不少。 虞棠枝:“中二怎么了,有用就行啦。” 8019:“……” 虞棠枝:“用真心!” 8019:“……真心就可以了吗?” 事实证明,用真心真的可以。 地下的风将少年白色的衬衫吹起,露出一角里面的肌肤,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是一道伤痕,年代已久却依旧触目惊心。 只是一瞬,白衬衫一角落下,虞棠枝也垂下眼眸敛住眼底的异色,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 “需要我怎样做才能阻止亚当斯的献祭?” 维纳斯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看来姐姐真的很有诚意呢。” “你可知道我的哥哥亚当斯为什么要将你千里迢迢邀请过来完婚吗?” 虞棠枝心里对于这个问题也有些猜测,既然于小姐注定是要被献祭的命运,那必然有一些独特之处,比如她的身份。 “因为你是他的未婚妻。” 果然。 “未婚妻”三个字像一座大山,将少女震得沉了沉肩膀。 “半魔需要献祭他的新娘获得永生。” 维纳斯的话音落下,地下祭台上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似是无数被献祭的无辜者的哀鸣。 作为风暴中心的虞棠枝更是直接打了个寒颤,她似乎能看到祭台满是鲜血淋漓的模样。 “我们必须阻止他!” 黑暗中的少年声音低哑,似蛊惑似警示。 “在城堡后的湖底,有一把纯银做的匕首。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师的遗物,他远道而来想要除魔,很可惜没有完成除魔的心愿就尸沉湖底。” “传说中只有用那把匕首沾上亚当斯的新娘的血,再刺中亚当斯的心脏,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哈?” 虞棠枝没想到这个关键道具这么离谱,这里又没有潜水设备她怎么可能进入湖底寻找什么劳什子的匕首。 关键是她因为身体虚弱根本不会游泳啊喂! “月亮会给你指引,在午夜最黑暗的时刻跟着月光你会找到答案。” “我被困在这座城堡无法出去,不然也不会让你去冒险咳咳……” 对面的少年突然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面色苍白,似乎是吸入了凉气或者消耗了太多体力。 虞棠枝此刻真的有些感同身受了,这地下太阴冷了,她这种弱鸡体质根本受不住,只是没想到维纳斯比她更弱。 “知道了,今晚我会去寻找匕首。” 虞棠枝提着快要燃尽的煤油灯再次回到了衣柜里面。 刚推开衣柜门,就听卧室的大门传来敲门声,外面传来文森特的声音,显然已经敲了有一会儿了。 “于小姐,您还好吗?” 虞棠枝急忙先将手里的煤油灯熄灭。 此时,卧室大门外传来了一声钥匙串的轻响,紧接着是钥匙插入孔洞中的声音。 幸亏虞棠枝在进入密道之前将门反锁了,她趁这这间隔的短暂时间,三步并作两步扑向大床,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轻纱床幔随着她的动作向上飞舞又落下。 就在落下的那一瞬间,卧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男人的脚步声传来,被黑色的皮质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掀开床幔。 5,4……1。 心里默念五秒后,虞棠枝缓缓的睁开眼睛,茶色的瞳色带着初醒的迷蒙泪光。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对上了男人湛蓝的眼眸。 “嗯?” 少女一时反应不过来,鼻腔里无意识的发出迷茫的哼唧。 文森特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也罕见的愣了愣神。她蹁跹的羽睫上下之间好似刮起一阵飓风,不经意间掀起他心间的滔天巨浪。 “不好意思,我下午太困了就睡着了。” “有什么事情嘛?” 房间里拉着帘子,此时太阳正要落山,光影间文森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虞棠枝有些心虚的微微屏住呼吸观察着他的神色,生怕他发现异常。 文森特半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敛住眼底的神色,没有泄露丝毫。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下去用餐。” 他将轻纱床幔挽起,又拿起矮凳上的毛绒长袜。 虞棠枝想自己穿便伸出手阻拦,却被文森特轻柔化解,男人带着不容拒绝的姿态,单膝跪地亲手将长袜给她穿上。 少女坐在床边,秀气的脚丫搭在男人坚实的大腿上,西装裤的面料不是很柔软,衬得那皮肤莹白如玉。 虞棠枝看着他金色的发顶发呆,努力忽略那微凉的皮质手套在腿上轻如羽毛般的触碰。 袜子的长度刚好在膝盖上一点,少女的骨骼纤细但不是干瘦,该有肉的地方也有,腿上的肉被松紧勒出一点点的痕迹。 文森特等她整理好,最后将红色斗篷盖在她身上。斗篷领口周围是一圈白色的毛领,看起来就暖融融的。 虞棠枝本想拒绝,却听走在前面的男人淡淡道: “于小姐平时应该多注意保暖,您的手脚都很冷。”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虞棠枝心里一咯噔,暗骂糟糕。 她在密道里待了一下午,被阴风吹得身上自然没有一处是暖和的! 第9章 牧师与匕首 但她也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发现端倪,密道里的秘密现在是她最大的筹码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除了鞋子在地毯上的沙沙声再无交谈。 餐厅里,长长的欧式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食物,另一端的座位依旧空着,面前也没有摆放餐具。 “亚当斯不吃晚餐吗?” “公爵习惯在卧室里享用晚餐,就不和您一起用餐了。” 于是虞棠枝入座将晚餐吃完。期间文森特一直默默在一旁站着,做好一个执事分内的工作。 夜深了。 洋洋洒洒的雪花从天空落下,古堡又陷入了沉睡。 虞棠枝在房间里静静等候着午夜的到来。 她再次将枕头藏进被子里伪装成人形的模样,放下床幔,披上黑色的宽大斗篷,提着昏暗的煤油灯轻轻的打开了房门,从古堡的侧边溜了出去。 远远的就看到有一艘孤单的木船停靠在岸边,虞棠枝把木桩上固定的粗麻绳解开,费力将船推进湖水中又跳了上去,划动着船桨向湖中划去。 夜里的风比往日大了些,推着船一路向湖中央驶去,基本上没有费力气。 雪越下越大了,白茫茫的一片。 少女抬头望去,天空中层层叠叠的乌云,将月光盖住。 她呼出一口白气,收紧斗篷的领口,又从兜里摸出一个金色的怀表。 分针正滴答滴答响,逐渐向零点靠近。 她想起维纳斯说的话,跟着月光的方向,它会带给你指引。但此时头顶的乌云密布,月光被遮的不见分毫,还谈哪门子的指引? 冰冷的湖水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在脚下流淌,低温透过皮靴把脚趾冻得僵硬。这次是真的要冻成雪人了。 她攥紧手中的怀表,盯着指针一点点的接近零点。 咔哒—— 时针与分针重合的一瞬间,湖面上凭地刮起一阵飓风,虞棠枝搂紧斗篷却还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夜空中的乌云被吹开,皎洁的月光倾撒下来,一道凌凌的波光在湖中浮现。 少女蹲下去仔细去看,透过清澈的湖水间一点银色的亮点在闪烁。 “找到了!” 虞棠枝惊喜的发现那抹银色就是要寻找的匕首。正好船上有绳索和锚,可以将其勾上来。 事情发展顺利的不可思议,虞棠枝将匕首捞上来的时候感觉都恍惚了,手心里传来冰凉刺骨的温度。 匕首在湖水里沉寂了多年,早已被湖水渗透的冰冷刺骨,寒意给它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质感,刀鞘上挂着绿色的水草和青苔。 细长的手指佛开上面的污渍,露出原本古朴的纹路。 鬼使神差之下虞棠枝试着将匕首拔了出来。就在匕首拔出来的一瞬间,月光正好照到上面惨白一片,虞棠枝下意识的紧闭双眼。 一阵刺目的白光后,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煤油灯的灯光也消失了。 小船孤零零的飘荡在漆黑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次元。 “你是谁?” 沧桑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虞棠枝转身发现船尾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十分的庄严肃穆。他的脸色苍白,双目死气沉沉,嘴角向下,显然不是活人。 虞棠枝的视线在十字架吊坠上停留片刻,心思转念间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男人恐怕就是当年被亚当斯害死的牧师,也就是匕首的主人。 他死后一缕残魂附着在匕首上,直到被虞棠枝捞上来误打误撞之下触发出来这样一段幻像。 “牧师阁下您好,我是被亚当斯蒙骗而来的无辜新娘。寻找这个匕首只为了杀死他,结束这一切罪恶的源头。” 牧师悲悯地看着她,“可怜的孩子,亚当斯的狡猾是你无法想象的。” 他显然是想起了生前的痛苦回忆,眼中的悲切越浓。 虞棠枝更关心匕首的杀伤力是否像传闻中的那般靠谱。 “这匕首确实是可以杀死他,但你切记一定不要让它沾到除了你和亚当斯之外的人的血迹,否则它的神力会消失。届时你将永远无法杀死他。” 牧师的身影随着话语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一个飘忽的透明影子,这一缕残魂也快要散尽了。 “愿好运常伴你身。” 牧师淡然的一笑,周身阴森的气息不再,一种圣洁而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瞬,他便化作一点米白色的亮点飘飘荡荡的升上天空,化作满天点点繁星中的一个。 飘飘扬扬的雪花似乎都带了一丝温度,不再那么冰冷。 夜幕下,湖中小舟上的少女仰头望着天空很久很久,最后行了一个公主礼。 “谢谢你,牧师先生。” …… 翌日,也就是游戏中最重要的第三日。 虞棠枝的游戏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九十,匕首在手,天下她有。 但是被寒风吹了半夜的后果就是她半夜发起了热,清晨文森特发现时她已经烧迷糊了。 迷迷糊糊中,一只大手将她稳稳的扶起,甘甜的温水划过喉咙,少女微皱的眉头终于松了几分。 “可怜的小姐,怎么会如此娇弱……” 一声叹息。 文森特帮她重新掖好被角,又换了一块湿毛巾,端着铜盆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桌面上的烛火飘渺了几下又恢复稳定。 衣柜的门被从里面推开,维纳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床边,垂眸看向沉睡中的少女,眼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吐出一句。 “啧,真弱啊。” 窗外始终是阴沉沉的天空,让时间的流逝感更无法察觉。 直至傍晚时分,虞棠枝的烧终于退下,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进枕套里摸索,直到摸到冰冷的金属初感才放下心来。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少女迅速把枕头恢复正常。 文森特一手端着一杯水,一手挂着一件黑色的挂衣袋走进来,“于小姐,您终于醒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要不然今晚的婚礼公爵只能一个人参加了。” 他的俏皮话并没有令她开心一点,一想到今晚就是决定胜利的最后关键,虞棠枝的心就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轻松不起来。 身穿黑色执事礼服的英俊男人将手里的黑色挂衣袋拉开,里面赫然是一件纯白的婚纱。 “这是为您准备的婚纱,请换上参加今晚的婚礼吧。” 第10章 血色婚礼 拒绝了女仆的帮助,虞棠枝拖着酸软虚弱的手脚去洗了个澡,温热的水蒸气将脸上晕上健康的红晕,苍白的脸上有了生气。 洗完后她坐在炉火边,女仆还是一脸木然的样子站在一旁,像是抽空灵魂的木偶,用白色的粗布拢住少女如海藻般的乌发将湿气吸收,又打开一瓶护发精油抹在发尾。 一股异香扑鼻,是蔷薇科植物的花香,如同古堡中随处可见的糜烂蔷薇,和床垫下曾经铺着的厚厚一层花瓣。殷红的花汁被挤压渗出花汁,满满浸透肌肤浸润灵魂,仿佛一种无法去除的烙印。 沉思中的虞棠枝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不用擦了。” “是。”女仆将抹了一半的精油收起来,帮她穿好礼服又盘好头发便离开了。 此时距离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身穿白色婚纱的少女静静的坐在铺着软垫的矮凳上。 她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果然,没过多久衣柜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维纳斯一打开柜门就看到正对面端坐的少女,不由得露出一些惊讶,随即笑开道: “美丽的新娘,在等我吗?” 烛火下孱弱的少女包裹在层层白纱中,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耳边的圆润珍珠不及她的半分光彩。 “你可以再晚点,直接吃席。” 她懒得搭理他,只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将视线重新定格在镜子里。 她淡然的姿态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维纳斯走近她,俯下身也将视线投向镜子里。 二人样貌出众,虽然血统不同但同样的精致。 “我猜你已经拿到匕首了。” 维纳斯一改往日的白衬衣,换上了一身酒红色西装,马甲勾勒出细瘦的腰身,宝石袖口闪闪发亮。苍白的面容也挡不住他的容光焕发,恍若新生。 虞棠枝将他前后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的猜测又印证了几分,浅笑道: “当然。” 镜子里两个人的头挨的极近,仿佛亲密无间的情人。 “只要在零点交换戒指时你将匕首刺进他的胸口,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维纳斯嗅到了她发丝上的蔷薇精油味道,深吸了一口闭目似乎很享受。 “我们即将获得新生。” 闭上眼睛的他自然没有看到,镜中的少女异常冰冷冷静的眼神和嘴角扯起的猩红微笑。 “好啊。” 夜深了,今夜的雪下得更大了,暴风雪已然来临,呼啸的风砸得窗棂发出沉重的声响。 萨尔茨古堡的礼堂内灯火通明,一排排空荡荡的椅子整齐排列,到处都是装饰的鲜花和白色丝带,当然这些鲜花不出意外全是蔷薇花。 明明应该是唯美浪漫的婚礼,却因为时间接近午夜并且没有一个宾客而显得诡异异常。 一排排空荡荡的椅子整齐排列,没有祝福的气氛,只有冰冷刺骨的风在悄然间涌动。 午夜的钟声即将敲响,礼堂紧闭的大门拉开。 虞棠枝按照亚当斯制定的婚礼流程穿着一袭拖地婚纱缓缓走入红毯。 红毯的另一边是新郎亚当斯和客串牧师的文森特。 亚当斯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黑黝黝的眼珠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虞棠枝,仿佛她不是他的新娘而是什么仇人。 文森特穿着牧师的长袍,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本圣经,正朝她温和的笑着。 金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珠即使在深夜也散发着光芒,让他看起来阳光开朗,但却没有带任何十字架的饰品。 虞棠枝心中冷笑,他当然不会带了,这个狂妄自大的恶魔。什么优雅绅士,全都是包裹着祸心的漂亮琉璃糖纸,华丽的皮囊掩盖着丑陋的罪恶。 少女一步步的走近,层层叠叠的薄纱裙摆在猩红的地毯上似水波纹般摆开。 窗外乌鸦扑闪着黑色的羽翼降落在树干上,静静的盯着这一幕。 虞棠枝走近站定,与亚当斯相对而站,文森特则在二人身旁诵读《圣经》上的篇章。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dO US part……” 低沉华丽的声音在背景中流淌,明明是神圣而庄严的祷文,此刻却显得如此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嘲弄。 虞棠枝已经没有空去管这些了,因为她注意到对面的亚当斯此时有些不对劲,他黑洞洞的眼神里渐渐湿润,望着她的眼神透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怜惜和同情…… 这种眼神让虞棠枝心中的不安感迅速发酵。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了,因为文森特的牧师祝词已经说完,两枚银色的素戒摆在眼前,该交换戒指了。 少女的目光在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上停留一瞬就被角落里突然出现的人吸引了注意。 阴影处,维纳斯穿着暗红色的礼服,他不再躲藏在不见天日的密道里而是出现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观礼,对上她的视线后淡色的唇扯出夸张的弧度,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明明隔着很远,但是虞棠枝几乎在下一瞬就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杀了他。” 咚—— 沉重悠远的钟声响起,午夜零点来临。 虞棠枝匆忙收回视线,亚当斯正从天鹅绒的盒子里拿起那枚女士戒指,僵硬的抬起手准备给她戴上。 白光一闪而过,洁白的西装前绽放血色的花朵。 嘀嗒—— 淋漓的鲜血顺着匕首滴落在猩红的地毯上,年轻的新郎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迟缓的低头去看,却见胸前一片狼藉。 他复又抬头去看对面的少女,他的新娘。 少女娇美的小脸上也溅上了几滴血红,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亚当斯的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随即感到胸前传来一股推力,他顺着这股力道重重的倒在一旁,像一具终于被废弃的玩具,早已千疮百孔。 “GOOd iOb!” 维纳斯不知何时出现在虞棠枝身后,他揽着少女的纤腰垂眸看向地毯上倒着的亚当斯,像看一块微不足道的破抹布。 少女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她的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把带血的匕首,上面残留的血液也将洁白的婚纱染得一片狼藉。 这估计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是在婚礼上杀死自己的新郎。 维纳斯眼里流露出一抹餍足的微笑,血色婚纱果然比那蠢白的更顺眼。 脆弱的少女难得引起他心底的一丝怜悯,这种情绪连他自己都有些惊奇。但他没有细想就将它归为胜利者的大发善心。 所以当少女转身投入他的怀抱时,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在短暂的怔愣后就笑着欣然接受这只美丽脆弱而又懵懂的小羊羔。 “哦,我可怜的新娘……” 然而还没等他感叹完,那优越自大的笑容就僵在脸上。胸口传来的剧痛,他低下头看到心脏那里明晃晃插着一把的银质匕首。 惊诧,愤怒,不可置信一齐涌上心头,他捂住心口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瞪视她。 “你?!” 却见少女冷如冰霜,冷静的看着他,嘴角上扬扯出冷笑,再也不复刚才的半点脆弱之意。 “角色扮演好玩吗?” 每说一个字,虞棠枝就将手中的匕首往他心脏深处捅进一分。 一字一句,戏谑嗜血。 “真正的亚当斯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