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 咸鱼的第1天 《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 作者/鹤梓 独发/ * 混沌未开之时,三千魔神以各道为根基,鸿蒙灵气为力量聚集于混沌。 然混沌魔神天性嗜血善战,互相残杀,其中,混沌十大魔神尤为凶悍。 三千魔神于混沌战场互相残杀,鸿蒙灵气再归混沌。 混沌战场欲演欲烈,魔神尸骸遍布虚空,存活者逐渐摆脱好战本能,灵智清明。 最终,力之魔神盘古开天辟地,以身祭天,身化万物,大道为鉴。 自此,混沌去,魔神隐,洪荒立。 天地生灵初现。 …… 经过千万年的演变,洪荒早已经变得山水青秀,绿树成林,洞天福地应有尽有。 万物生灵逐渐启蒙,其中以盘古动脉所化之龙族、盘古毛发所化之凤族、盘古指甲所化之麒麟,三族为尊。 强悍至极,洪荒万族不敢与此三族相争。 半人高的墨狐站在山峰间远眺,油亮顺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动着微光,蓬松的大尾巴看上去柔软极了,圆溜溜的金色兽瞳中隐约掠过丝丝缕缕的绿。 一眼望去,堪称荒芜。 在各族看来,须弥山实在是一座可以用贫瘠来形容的地界。 远远的,墨色狐狸看到边打边飞过来的一龙一凤,尾巴一僵,转头朝着须弥山内狂奔。 墨狐熟门熟路地穿过地形复杂的山洞,不一会儿的功夫,眼前一阔,入目所及便是一处绿草如茵,鲜花盛开,清泉瀑布的别样洞天。 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光团在枝叶花瓣上跳跃,在湖面瀑布间冲浪翻滚,虽没有发出生灵的声音,却无端端显露出难以准确形容的勃勃生机。 一座青色大鼎伫立在洞天内,鼎里正咕嘟咕嘟着淡绿色,时不时能看到绯红色的小鸟,长条的长着鳞片四爪的小蛇,以及看上去颇有些四不像的短角小崽。 此间名为,须弥天。 “宿主宿主!!他们来了!” 墨狐一边喊一边朝着这处地方正中间的方向跑,越靠近那棵大柳树身形就越小,等到跳进树下小憩女子的怀中时,已然缩小成了拳头大小。 巴掌大的小狐狸勾着女子的衣摆窜上女子的肩膀,搓了搓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嘿嘿笑道:“也不知道这次任务完成有什么好东西。” 说着就一头扎进了系统面板努力扒拉。 “嗯?怎么会没有任务奖励?”系统狐疑着嘟囔,“唉,连积分都没有。” 商音倒是没有半点意外:“我们从三族身上得了近三百的积分点,过犹不及,各族都有命数,怎有一直昌盛的道理?” 系统其实没听太懂命数和积分点的关系,但它从商音最后的那句话里嗅到了关键:“你的意思是,这三族要倒霉?” “近日来,三族送伤者来的频率越发高了,甚至有不少都是幼崽。”商音抬手掐指算了算,哼笑一声,“再打下去,洪荒震颤,地脉受损,天道不会放任的。” “哦……那既然没积分薅了,咱们还治吗?”系统似懂非懂,心里在乎的全是积分。 有了积分就能升级,说实话,系统已经对这个没什么时间流速,更没什么基建可言的世界绝望了。 但绑定都绑定了,系统现在也只能哄着供着宿主偶尔动一下,积分积攒慢点没关系,日积月累下来,进度条总能动一点。 经过和商音漫长时间的磨合,系统已经被磨平了雄心壮志,卷不动宿主没关系,它努力卷自己也可以! 成就不成就的系统已经不想了,至少擦个边完成一下主线任务,别让它永远留在这个令统崩溃的世界就行。 “接。”商音捏了下狐狸毛茸茸软乎乎的肚皮,“它们给报酬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系统的任务奖励暂且不论,但龙凤麒麟这三个称霸洪荒的三族,手头还是相当阔绰的。 “好勒!”系统捋了捋自己的毛爪子,发出奸商的嘿笑声。 墨色的狐狸从宿主身上下来,跑去一边蒸腾着热气的大鼎边,身形涨大好几倍,一只半人高的巨大狐狸十分人性化的,用两条后腿站了起来。 鼎的主人从树下转移到了树枝之上,红色的衣摆自树枝柳叶间垂下,卷着墨色的发丝,迎着风,自由散漫地晃啊晃的。 系统却是习惯了宿主的做派,动作熟练地自大鼎旁边抽出一根大勺子,伸进鼎里搅和了几下。 沉沉睡着的三只幼崽在大鼎里沉沉浮浮,淡绿色的液体咕嘟嘟冒着泡,将它们的身体推得滴溜溜乱转。 嗯……伤好的差不多了。 墨色的大狐狸原地伸了个懒腰,在系统面板上确定了三个崽子的治疗进度条,用勺子一一将三个崽子从锅、啊不,鼎里捞出来,放在了一边的草地上。 从刚才开始就簇拥在鼎边的光团子们纷纷一拥而上,推搡着三只幼崽在草地上滚来滚去,随着幼崽身上残留的淡绿色药水被灵草吸收,这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又显得更加茂盛了几分。 光团子们将三只幼崽哼哧哼哧地搬上墨色大狐狸的身上,忙碌了好一阵,才三三两两结伴散开。 系统背上躺着一只小凤,脖子上挂着一条小龙,脑袋上还顶着一只小麒麟,大狐狸咧嘴打了个哈欠,甩着尾巴将凑过来的光团子扒拉开,准备出去给须弥山外等着的三族送崽子。 半晌后,系统溜溜达达着回来,用三个小崽子换了不少东西。 大狐狸身上挂着亮晶晶,唰地一下窜上了大柳树。 觉得阳光晃眼藏进树枝上乘凉小憩的商音抬手,将系统乱飞的尾巴毛从面上拨开,懒洋洋道:“今日的早露可收了?” 系统的狐狸尾巴一顿,狐狸爪子捞了身上的凤凰羽、麒麟骨和苍龙鳞往商音手里塞。 它今天忙着呢! 须弥山尊者救危扶伤的名声很早就在洪荒中流传,没人真正见过须弥山尊者,只见过代表尊者出入须弥山的墨狐。 然而,但凡被准许进入须弥山的伤者,最终能捡回一条命不说,甚至就连根骨也不会受损。 唯有一点,须弥山尊者收取的报酬,必须是来自伤者自身或同血脉亲属本体上的一部分。 随着洪荒各族与须弥山的交易传开,懂规矩的也都会提前就准备好报酬。 火红色的尾羽还带着灼热的触感,商音随手将这些东西往旁边的柳树枝上一挂,毫不在意这三样东西在外界的价值,捏着系统的狐狸耳朵继续发问:“灵田打理了?” 系统试图用毛茸茸的尖尖狐嘴贴贴宿主,被商音十分冷心肠地抬手捏住,而后悻悻低下头。 商音悠悠叹气:“当初绑定系统的时候……” 系统的狐狸脑袋几乎都埋进了爪子里,瓮声瓮气:“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偷了会儿懒——我马上去!” 商音拍拍狐狸脑袋,很是大度道:“嗯,去吧。” 系统大松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寻了玉瓶就往灵田里钻。 ——半点也不觉得,本来应该宿主来忙的每日任务让系统来做,有什么不对。 这会儿有点晚了,灵田里的早露大部分都已经被灵草吸收,只剩下一小部分,坠在叶片上在阳光下闪动着剔透的光。 蓬松的大尾巴垂在系统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卷着尾巴尖,生怕将叶片上仅剩的早露扫进灵草田里。 大大小小的光团子们很喜欢大狐狸,一个一个排着队在系统的大狐狸尾巴上玩滑滑梯。 最开始的系统当然不是这个样子,曾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基建系统999还是一个满脑子想着拿捏宿主的骄傲统,只可惜被反向拿捏了个彻底。 想起和宿主初见时的种种,系统一双狐狸眼睛不由眼含哀怨地瞥向商音。 它是什么? 它是基建系统,主系统空间里有名的卷王统! 作为一个拥有远大理想的新生卷王统,结果绑定的第一个宿主就是和卷王系统背道而驰的咸鱼宿主。 统生艰难啊……呜。 系统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系统雷达会检索商音作为基建系统的宿主? 商音似是察觉到了系统的目光,抬眸远远看过来,长发袅袅,裙摆铺开来的美人勾唇一笑,在一片世外桃源的美景烘托下,宛若画卷。 系统却硬生生打了个激灵,狐狸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商音美吗? 当然美。 不仅美,她的脾性放洪荒里,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温和无害了。 但系统怎么都忘不了,初见时,对方轻描淡写吞吃下一只混沌魔神的凶残画面。 系统以前上培训课的时候,也有接触过一些其他系统的宿主,但真的没有一个像是商音这么矛盾的。 咸鱼,温和。 但凶残。 用最快速度做完今天的每日任务,系统变回系统初始的模样,拳头大的光团子扑向那群挤挤挨挨着的小光团子里,在草地花丛间滚出了飞扬的草屑。 一切都很平静祥和,这也原本应该是个惬意的,无事的闲暇午后,然而商音却被元神牵引着的基建系统持续不断地骚扰个不停。 她抬手按了按额角,终于点开了一直在锲而不舍震动的系统面板。 不远处,心虚的系统光团躲在一群小光团子身后,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商音抬手一勾,将光团子从亮莹莹的一片团子里揪到面前,无语道:“你又怎么了?” 系统很是谄媚地变成商音喜欢的,毛茸茸的狐狸模样,用肚皮包着商音的手,哼哼唧唧说:“我是基建系统嘛,所有的任务都是围绕基建来的。” “洪荒基建真的真的很需要鸿蒙紫气,但现在的任务都没有办法触发鸿蒙紫气的奖励。” “可你在一个地方一窝就是几千年,不出门又不去认识什么人,我根本没办法继续发任务呀……” 商音眼睛一闭,四平八稳地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用动作表达了对出门的拒绝。 系统再度吃瘪,抬着狐狸爪子抓住商音的食指晃啊晃的:“阿音~好阿音~洪荒这么大,你就出门看看还不行吗?” “我保证,只要你出门,咱们绝不走冤枉路,一定能以最快的速度遇到合适的任务对象!” 鸿蒙紫气是天地感应自然而生出的灵气,只有十分得天地钟爱的生灵才会被鸿蒙紫气眷顾。 “有了鸿蒙紫气,咱们的须弥天就能基建更多的东西了!” 系统握着狐狸爪,眼睛里是属于卷王系统的熊熊火焰。 商音眼尾扬起,悠悠道:“那你把任务对象直接瞬移来须弥天吧,我不介意。” 系统一噎。 但顺着商音的话,系统琢磨了一下,又觉得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可实践性? 系统有些犹豫,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狐狸爪。 但看着商音几乎明晃晃写在身上的“绝不出门”,系统心一横,咬牙。 试试就试试,不成功反正也没什么,还能更有理由劝宿主出门。 让它看看,距离最近的鸿蒙紫气在哪? …… 须弥天的灵力翻滚蒸腾,原本无忧无虑蹦跶着的小光团子们受惊般地窜到各种掩体下躲起来,怯生生地看向柳树的方向。 一点光晕突兀出现,慢慢的,光晕逐渐扩大,刺眼夺目的光晕散去后,白衣墨发的男子盘膝坐在树下,身周淡紫色的云雾缭绕。 商音轻咦出声。 红色衣袍的女子靠坐在柳树枝条间,黛眉红|唇,手如柔荑,明明是非花非草非山非水的模样,却与生机勃勃的自然万物契合无比。 “呀,真是许久不见了。” 女子垂眸,男子抬眸,四目相对。 认出来人,商音的眼中浮现出兴味,唇角笑意越浓。 不管看过多少次,这张清冷冷的美人脸还是会让她心神微动啊。 “鸿钧道友。”她悠悠唤道。 系统瞪大了狐狸眼睛看着树下盘膝而坐的白衣人。 这是,鸿蒙紫气? 好大的一坨! 咸鱼的第2天 “乾坤道友。” 鸿钧颔首。 他只是坐在那,衣着简朴,墨发未束,眉眼淡漠,整个人如同一团看不清摸不透的迷雾,缥缈疏远。 乍看上去,宛如再超凡脱俗不过的冰莲花,然而下一瞬—— “你竟还活着。” 商音嘴角一抽,低声喃语:“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 认识鸿钧的人,无外乎都会说上一句性情温和,但若是杀戮魔神罗睺听见了,只怕会破口大骂。 ——“温和内敛个屁!鸿钧这厮心眼忒多记仇寡情笑里藏刀,嘴里一句实话没有!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东西!” 在曾经那个魔神称霸的混沌里,商音就有幸听完了罗睺和鸿钧的一场骂仗。 鸿钧性独,真正是个什么样的魔神没谁知道,但有一点商音很确信,那就是看鸿钧绝对不能看外表,这家伙是有些表里不一的,说话还有几分不管他人死活的本事。 鸿钧沉默着,倾斜而下的长发仔细看来有些凌乱,虽然是一贯冷白的面容,但唇色却也异常的淡。 商音意识到什么,将系统狐狸塞到一边,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地,弯腰靠近坐在树下的鸿钧。 须弥天的风将鸿钧身上带着些许莲香味的血腥气吹了过来。 商音讶然:“你受伤了?” 怪不得。 这个基建系统自混沌时期就绑定了商音,从前那个有些浑浑噩噩的魔神仗着自己的元神强悍,用主仆契约反绑定了系统,从系统中看到了太多的信息,光是消化学习那些东西,就花了祂上万年的时间。 系统的确是个不受控的外来者,但即使是商音这个在三千混沌魔神中都排不进前十的自然魔神,都能轻松拿捏系统,系统断然做不到在鸿钧这个造化魔神身上搞小动作。 但这一次,系统偏偏就真的将鸿钧瞬移到了须弥天里。 这其中固然有鸿钧身受重伤的因素,但更多的,怕是鸿钧察觉到了系统力量带着商音的气息,顺势而为。 一颗贪睡的小光团子从柳树枝条上掉下来,正正从朝着鸿钧砸过去。 鸿钧偏了下头避开,发丝滑落肩头垂到身前,轻咳了两声,压在喉间的殷红色自唇角缓缓滑落。 嘶—— 美人咳血也还是很美啊。 不过,伤得这么重,怪不得会被系统弄过来。 抬手接住那小光团子送去一边,商音直起身,见那小光团子忙不迭飞速蹦跶离开,唇角微弯了下。 转而面朝鸿钧,商音眉梢轻扬,直接道:“行了,直说罢,你要不是察觉到系统身上属于我的灵力,能这么温和顺从地过来?” 大家都是从当年混沌战场上活下来,没有成为盘古开天辟地养料的混沌魔神,现在活下来的混沌魔神还不足一掌之数,彼此之间说没有半点了解是假的。 自然魔神商音本名乾坤,修的是万物生机道。 造化魔神鸿钧修的却是无我道。 天道之下,众生平等。 在鸿钧眼里,天地万物都是棋子,或许也包括他自己。 哪怕是无情道,都比这种视万物为蝼蚁的道更加有温度。 所以说实话,商音不喜欢鸿钧的性格做派。 ——不过,平心而论,鸿钧的脸和身段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鸿钧动作缓慢地换了个坐姿,姿态从容地靠着柳树:“曾闻须弥山尊者手段通天,只要付出一些代价,就能换得须弥山尊者出手相救。” 商音完全不意外鸿钧的话。 鸿钧是混沌魔神,如今天道不容混沌魔神,猖狂如罗睺都行踪隐匿,商音更是隐居须弥天从不踏出半步。 虽然不知鸿钧为何能自由行走洪荒,但现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除却闭关用漫长的时间自愈,就只有同为混沌魔神的商音能帮他。 这人现在一口一个须弥山尊者,就是在问请商音出手的代价。 察觉到鸿钧身上和商音如出一辙的混沌气息,一直缩在旁边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系统没忍住窜出来,一头撞进商音怀里。 墨色的狐狸卧在美人的肩头,毛茸茸的尖耳朵不停蹭着商音的耳垂,通过契约在商音脑海里十分急切地嚷嚷:“宿主!要鸿蒙紫气!他身上好多鸿蒙紫气,整个人就跟鸿蒙紫气成精了似的!” 鸿钧的视线落在这只窜出来的黑毛狐狸身上,目光审视。 ——看不出因果造化的东西,外来者? 系统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狐狸尾巴绷成了一根毛掸子。 商音抬手扶了一把险些栽下来的系统,示意它安静些,神识掠出,在鸿钧身上扫了一圈。 鸿钧不禁皱了下眉。 他并不习惯被神识窥探的感觉,但还是忍下了。 商音收回自己的神识,没问鸿钧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受这种像是自己把自己打个半死的元神撕裂伤,语气平平:“能治,但不好治。” 鸿钧心领神会:“道友还请直说。” 商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我要五道鸿蒙紫气。” 商音本性的确懒得管那些争来打去的东西,但作为自然魔神,她虽然咸鱼但其实并不宅。 缩着不敢出门实属被迫。 混沌魔神太过强大,盘古开天时,就该化作洪荒的养分以祭天地,商音现在缩在须弥天里尚且能苟着,一旦出去,曾经的鸿蒙意识现在的天道,恐怕一道泯灭天雷就能劈下来。 当初她用伴生法宝乾坤鼎配合系统造出的须弥天,不仅是系统心心念念想要基建的洞天福地,也是商音保命的根本。 如今洪荒演变,天道日益强大,须弥天也必须赶在天道之前变得更加完善,否则等天道发现商音这个漏网之鱼就完了。 当初她建立须弥天时,就用了系统从混沌中截取的一道鸿蒙紫气,现在要更加完善须弥天,最重要的根本也是鸿蒙紫气。 商音不清楚鸿钧哪里来那么多的鸿蒙紫气,同为混沌活下来的魔神,彼此之间相互防备很是正常,她也懒得追根究底,但她费心思救鸿钧这一场,捞个五道鸿蒙紫气不过分吧? “你要,鸿蒙紫气?” 似是没想到商音索要的报酬会是这个,鸿钧停顿了许久,语气微妙。 “对,我只要鸿蒙紫气。” 商音抬手接了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片桃花瓣,拈在手指间轻轻慢慢地揉。 “只有我能短时间内治好你元神所有的伤,并且不留任何隐患。” 商音话锋一转:“鸿蒙紫气虽然难得,但在修炼一途也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虽说是截取自天地的特殊灵气,但鸿蒙紫气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如果硬要说,更像是代表了一种天地的认可。 拥有更多的鸿蒙紫气帮忙遮掩,商音才能在天道眼皮底下隐藏须弥天。 “鸿钧道友之所以选择前来,想必也是不想浪费千年时间闭关疗伤。” “你我同为混沌魔神,特殊之处不必多言,如今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商音不想出去吗? 想。 她比谁都想。 她是自然魔神,开天辟地之后,天地间诞生的万物都与她息息相关,她的道在自然,她想亲手触碰自然万物,去看一看天地间诞生的各样生灵。 去找,去悟她最终的道,落在世界的何处。 只要能从鸿钧身上拿到五道鸿蒙紫气,须弥天就不再只能拘泥于一处。 良久的沉默过后,鸿钧压下长睫,将眸中的晦暗藏起,开口应下。 “可以。” “我们……各取所需。” 后四个字从鸿钧唇间溢出,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咸鱼的第3天 须弥天除却商音,就只剩下忙忙碌碌埋头做日常的系统和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光团子。 现如今又加了一个鸿钧。 好在他们这种混沌魔神最是擅长随遇而安,不像那些洪荒生灵,总喜欢占点地盘挖个山洞什么的。 早些年在混沌时,可什么都没有。 商音继续心安理得躺在那棵灵力充沛的空心大柳树上,而鸿钧自来时的那天起,就盘膝坐在柳树下。 一个在柳枝上睡觉,一个在柳树下打坐。 阳光卷在商音的衣摆间,盖着商音自树枝边垂下的手腕,丝丝缕缕地滑至树下的鸿钧发间。 湄中流素,墨色掺金。 有种说出的怪异与契合。 光团子的模样不方便干活,除却在和小光团子们玩的时候,系统大部分时间都是狐狸的形态。 它看向柳树的方向,一时间对混沌魔神这类群体产生了质疑。 所以,其实不是商音总是懒洋洋地不肯动,而是混沌魔神都是这个样子? 但系统转念又想到混沌时候见过的混沌战场,血肉横飞遍地尸骸的场景当时吓得它冲进商音怀里发抖了好几天。 算了,混沌魔神的事系统管不了,但它可以好好规划一下五道鸿蒙紫气怎么用。 这可是五道鸿蒙紫气啊! 系统的狐狸眼睛睁得溜圆,忍不住笑出声。 柳树枝上,商音缓缓睁开眼,眼中有几分懊恼。 不论是入定修炼还是单纯睡觉,商音都实在不习惯旁边有其他存在——更别提这人还是鸿钧。 商音侧了身,抬手撑着侧脸,垂眸看向树下打坐的鸿钧。 天地未开时,领悟自然之道的商音力量很微弱,和现在一样,她守着乾坤鼎缩在混沌战场的角落里,看着那些魔神厮杀得天昏地暗,偶尔出去翻一翻魔神尸体。 有一次,商音明明看着乾坤鼎结界外的那些魔神许久未动气息全无,结果出去翻尸体捡漏的时候,就被冷不丁睁开眼睛的鸿钧抓了个正着。 商音认识鸿钧。 …… 混沌战场的中心一直是大肆屠杀的力之魔神盘古,其次是前赴后继想要杀死盘古的魔神,杀戮魔神罗睺和空间魔神杨眉在战场里也十分显眼。 唯独有个穿白衣服模样最好看的魔神,死在他手上的魔神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商音却看出那魔神的漫不经心。 他最喜欢左打一下,右打一下,然后左右两边的魔神打起来,他这个罪魁祸首就一个眨眼又不知去了何处——不仅从来没有与盘古为敌的意思,还借着盘古打架的契机从各种魔神身上搜罗灵宝,赚足了好处。 “你……” 鸿钧攥着商音的手腕,视线落在商音身后的乾坤鼎结界上。 在发现商音之前,他竟根本没能发现混沌战场上有这么一处角落。 商音看了混沌战场那么久,当然知道眼前这尊魔神的心狠手黑和摸鱼态度,默默抛出橄榄枝:“一起?” 鸿钧顿了顿,放开商音的手腕,站起身,跟着商音走进乾坤鼎的结界。 就这样,一个在混沌战场摸鱼的造化魔神,一个苟在角落悄声发财的自然魔神,在一片混乱的混沌战场中,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共识。 商音还是苟在乾坤鼎结界里,偶尔出去发点尸财。 鸿钧继续在混沌战场里摸鱼,和罗睺打成了死对头,和杨眉结交成了好友,受了伤就来商音的结界里打坐,过一阵又出去继续。 之后混沌魔神几乎尽数陨落,盘古开天辟地,混沌碎裂,商音意外绑定了基建系统,带着乾坤鼎远遁不出,就此失去了鸿钧的消息。 …… 盘古屠戮魔神开天辟地乃鸿蒙意识授意,大势所趋,但凡阻拦盘古的魔神就是最先身死道消的天地养分,商音也是洪荒落定之后才想明白这点。 但手握造化玉碟能看破因果的鸿钧,显然从一开始就明白。 盘膝坐在树下的鸿钧眉眼微动,置于膝上捏诀的手指缓缓舒展,侧首睁眼,温热柔软的羽毛正贴在他的脸颊边,一下又一下的勾动着。 视线顺着那根刻意扰乱心神的羽毛向上看。 火红的凤翎被细细的一条柳枝缠着,另一端握在商音的手指间。 “做什么?” 他开口,音色清冽,语调淡漠。 商音趴在柳枝上往树下看,葱白纤长的手指勾着柳枝,眉眼含笑:“你在这,我睡不着。” 鸿钧抬手捏住那根作乱的凤翎,不轻不重道:“我在的时候,你从来都睡不着。” 从前在混沌时就是,现如今也是。 商音十分自然地松手,柔软的柳枝垂落在鸿钧的衣摆间,换了个姿势,坦然承认:“大概是因为,你看上去着实不像个好魔神。” 鸿钧淡淡反问:“好魔神,谁?” 就连商音这样的魔神,也惦记着其他魔神死后,本体法相上残留的材料。 商音蓦然语塞。 轻咳一声掠过这个话题,商音问:“从前来找我治伤的,全都会被我弄晕过去。” “你怎么说?” 鸿钧扶着树干站起身,动作很慢,脸色仍旧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元神恢复前,我不如你。” 商音将那些伤者弄晕,一是为了保密须弥天,二也是为了避免治疗期间伤者本能抗拒带来的麻烦。 商音的一只手垫在脸颊下,衣摆自柳枝上垂落,迎风晃动着。 她克制了一阵,还是没能忍住好奇:“你这伤,怎么弄的?” 鸿钧素来行事很是谨慎,没有布置完全再三推演,他根本不可能贸然尝试,当初在混沌都没魔神能将他伤成这样,怎么到了洪荒就栽成了这样? 商音的指腹稍稍摩挲,低声道:“你的元神应该无时无刻不在痛吧?” 别看鸿钧表现得淡淡,但他的元神可是被撕裂了好几处致命伤,如若鸿钧不是魔神之身,还能不能站在这都难说。 这问话显然已经超过了某种两人间默契的距离。 鸿钧看她,在商音也看过来的时候,却将视线移开去一边,远眺须弥天的山水草木。 商音轻哼一声,坐起身:“不说算了,我……” “是我自伤。” 鸿钧的眼底的狠厉稍纵即逝,那一瞬间情绪动荡出的不甘傲然也一并隐没不见。 商音沉默许久。 在现如今的洪荒中,能让鸿钧对自己动这种手段的,除却鸿蒙意识又还能有什么。 混沌魔神的存在过于强大,身死道消来补全天道,是既定的命运,不论是她还是鸿钧,还是可能还活着的其他魔神,不过都挣扎其中罢了。 商音不说话,鸿钧反倒转回头又看了她一眼,竟勾唇笑了一声。 商音挑眉:“你笑什么?” 和之前鸿钧问她“在做什么”的语气,如出一辙。 从来说话都喜欢似是而非的鸿钧这次居然回答了,而且难得直白:“祂看不到你这处洞天。” 语气里竟有几分难得的惊喜之意。 商音狐疑:“你这么了解祂?” 祂指的自然是从前混沌中苏醒的鸿蒙意识,也是如今逐渐蚕食力量壮大己身的天道。 鸿钧抬手抚过心口,藏在魔神之心中的造化玉碟难得安静,就像从未觉醒过什么意识一般。 造化玉碟是他的本命法宝,却在盘古开天之后,成为了鸿蒙意识寄居的媒介。 鸿钧眼中满是冰冷的薄凉。 造化魔神,多么贴近鸿蒙意识的魔神本源,再适合不过成为一个如同傀儡的天道代言人。 鸿钧避而不谈,转问道:“你要鸿蒙紫气,是为了二度祭炼乾坤鼎?” 他卖关子,商音自然也不会坦诚,似笑非笑:“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喜欢管闲事的做派。” 事实上,商音和鸿钧之间实在谈不上情分,不过就是同为混沌魔神的两份熟悉罢了。 他们谁也不会向对方坦诚。 一步步走到现在,坦诚二字连着保命的底牌,沉重到再谨慎也不为过。 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试探,再进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道理其实很简单,但商音看着鸿钧那四平八稳好似什么都不能动摇他的模样,忽然就从心底涌出一股恶趣味。 商音身形一动,衣摆掠过鸿钧手臂,朝着坠了无数小光团子的湖边走:“不浪费时间了,来疗伤吧。” 柳树距离湖边的距离并不近,但商音只是三两步就踏上了湖面,凭空而立,转身催促鸿钧:“快来。” 鸿钧迈出的脚步微滞,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微妙的,不太好的预感。 这片湖是和瀑布相连的活水,里面虽然没有鱼虾,湖面却零星叠着碧色的莲叶,只是不见莲花冒头。 见商音和鸿钧过来,原本在荷叶上跳动玩耍的小光团子们纷纷躲去一边的大狐狸身后。 一时间,本来黑漆漆一只的系统狐愣是被小光团子们簇拥成了描金边的富贵狐。 从刚才商音和鸿钧开始说话,系统就大气也不敢出地旁观两个大佬你来我往,这会儿更是缩着狐狸尾巴全当自己不存在。 然后就听见商音的一句:“脱衣服。” 系统:“?” 莫名其妙就是对鸿钧有种畏惧的系统连忙狐脚抹油,飞快溜了。 小光团们却原地犹豫徘徊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要完成自己的责任,排着队,一连串地朝着站在湖边的鸿钧飞过去。 这些光团子没有固定的形态,与其说是生灵,倒更像是魂魄最初始的模样。 它们有的靠近鸿钧的肩头,有的扒拉在鸿钧的衣袖上,还有的用尽了力气在拽鸿钧身上纹丝不动的外袍。 鸿钧的眼中第一次泛起涟漪。 须弥天的主人动作随意地坐在湖中央,衣摆和发尾撩拨在湖面上。 入目所及是蔓延开来的无边湖泊,银白的水,碧色的叶,瀑布冲击而下溅出的水珠好似珍珠一般,在荷叶上咕噜噜地连成一串。 商音眨眨眼,一脸的理直气壮:“你伤得太重了,得下猛药。” “这片灵湖当初可费了我不少心思,看在咱们算是旧时的份上,借道友一用。”商音的眼底闪动着狡黠,“不过衣裳就不要进来了——嗯,不干净。” 咸鱼的第4天 自商音见鸿钧第一面时起,鸿钧就是一身白衣。 而现在,素白的衣摆宛如重瓣的莲花在湖中散开,墨色的长发交叠搭在衣料间,缠绕,飘荡。 衣摆被一群小光团子们拽着,鸿钧的指尖划过衣袖,冰凉的湖水没过肩头,因为湖水浸没带来的剧烈痛感而微微蹙眉。 但蹙眉只是一瞬间的失态,很快,鸿钧的表情又回到淡淡,水汽在眼睫发丝间凝了水珠,盈盈欲坠。 商音盘膝坐在湖中心,笑意吟吟地看向走进湖水中的美人,语调清扬:“鸿钧道友好颜色~” 鸿钧目光静然地看向她,眼睫处的水珠滚落下来,折出一霎粲然的光。 商音捏着骨节处的手指一紧,缓缓呼出一口气。 美色虽动人,但美人可怖。 收心,收心。 看看就行。 和鸿钧这般七情六欲都冻住的态度不同,修自然之道的商音只会认为,世间一切存在即合理。 她会动心,会动情,会有偏爱。 她喜爱世间的一切,却也有着博爱一切的冷。 美人的美和花朵绽放的美,又有什么不同呢? 唔,不对,还是有不同的。 面前这朵莲花美则美矣,可是会吃人呢。 商音面含惋惜。 能看不能吃,商音抬手撑着脸颊,视线有些无趣地转向一边。 小光团子们在靠近湖边的地方将鸿钧的衣裳一件件铺开,正齐心合力地搓搓。 鸿钧身上穿的衣裳样式虽然简单,却是法衣,自净总是能做到的,但小光团子们还是和着湖水仔细动作,就连腰带处的流苏都一根一根搓了一遍。 泡在湖水中的鸿钧也看向岸边。 他在刚进入须弥天时,就注意到了这些生机有些奇怪的光团子。 “它们是龙、凤、麒麟三族陨落的族人?”虽是问句,但鸿钧的语气却是笃定。 “曾经是。”商音很严谨地指正鸿钧,“现在它们只是须弥天的生灵。” 鸿钧微顿。 生灵诞生自天地,死后也当反哺天地。 然而,面前这些本该灵魂反祭天地的魂魄,竟隐隐有脱离世界存在的趋势。 商音的手指轻点湖面,搅动出一圈涟漪:“你只想问这一句吗?” 道友来道友去的,商音有些烦,索性恢复了从前直来直去的称呼。 反正鸿钧也不见得多想听那些敬称。 鸿钧盯着商音,半晌,淡声道:“我问了,你就肯说吗?” 商音笑了:“那你猜猜看嘛,猜对了,说不定我就承认了呢。” 鸿钧拂动身前的莲叶,灵力探入湖中,只探到了湖底静静躺着的莲种。 这些莲叶不过都是商音的灵力所化,只是这湖水里倒是的确有莲。 先天灵宝莲花,混沌洪荒也不过就出了六朵。 造化青莲被盘古所毁,莲蓬化作造化玉碟与,鸿钧融为一体;灭世黑莲在罗睺手中,就是不知道商音这片湖里生长的,是剩下四朵中的那一朵。 “在这个时候,鸿蒙紫气的存在还不该被他人知晓。” 鸿钧竟然真的开口开始猜。 “鸿蒙紫气并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只代表天道认可。你这处洞天之所以能做到与外界几乎断绝联系,就是用了鸿蒙紫气来屏蔽天道意识?” 鸿钧环顾四周,语气还是那样四平八稳的淡然。 “你想造世?” 寥寥几句,直逼重点,说得躲在旁边竖着狐狸耳朵偷听的系统狐毛倒竖。 鸿钧以为商音不会回答,会和从前一样笑吟吟地岔开话题。 然而下一瞬,商音的身形一动,冷不丁靠近鸿钧,伸手自湖水中掬起一丝墨发,勾起唇角:“猜对了。” 鸿钧眸光微凝。 商音抬手点在鸿钧不断撕裂又愈合的锁骨伤口处,湖水冰凉,指尖温热。 鸿钧的伤在元神,但是在这片湖水中,他元神的伤都会显现在身体上。 商音的灵力顺着她的指尖一点点渡入鸿钧体内,原本还在不停撕裂的伤口温顺下来,用缓慢的速度逐渐愈合。 “我想造世。”商音的嗓音低吟婉转,透着骨子里带出来的湄,“毕竟这个世界,总是容不下我们的,不是吗?” “鸿钧,一起吗?” 时隔几千年,她再度这样问他。 鸿钧抬手握住商音的手腕,一如当初他在混沌战场上装死,被商音掀开衣襟找遗产的反应。 即使是这般重伤虚弱的模样,鸿钧手指间的力道也极大,商音手腕处隐隐凝了红晕,方才掬起的那一缕墨发从她的手心滑落,再度掉落湖水中。 商音却浑不在意,眉梢轻轻一挑又放下,仍是那肆意散漫毫不在意的做派。 鸿钧转头,突然剧烈咳出声来,丝丝缕缕的血自喉间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湖水中,被无形的灵力贪婪地卷入湖底,一丝殷红都未曾晕开。 商音心神一动,感觉到湖中一直没有动静的莲种隐隐有躁动,眼中闪过诧异。 难道鸿钧身上…… 是了,鸿钧身上的确总是有一股莲香气,按照方才所说的话——莫非鸿钧与混沌青莲有关联? 稍顿片刻,商音站起身朝着湖边走,艳色的衣摆湿了一角。 “没关系,鸿钧道友可以好好考虑。” “你元神的伤有些麻烦,我得想想,你先在这湖水里泡四十九天,正好帮我养养莲花~” *** 系统狐远远绕着湖窜到商音身边,急切道:“你怎么把咱们的事告诉他了啊?不是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吗?” “嗯,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商音回答着,挥袖将面前的乾坤鼎缩小,思考鸿钧的伤要怎么个治法。 ……如果能多薅鸿钧一点血,她那几千年没动静的莲种就算不开花,也能结出个花苞意思一下吧? 但鸿钧现在元神伤得不轻,就算要薅也得先治一治,薅的方法也得好好想想…… 鸿钧的心眼可不大,被他记仇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系统的狐狸脸上写满了问号,伸爪扒拉商音,试图让她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商音一边思考,一边慢声引导系统:“我们现在是不是没有主线任务了?” 系统点点头。 自从将那三个幼崽送出须弥山后,任务面板就像是休眠了一样,所以系统才会那么急切地想要催促商音出门触发任务。 商音远远指了指鸿钧,对系统道:“别看他看上去心如止水万事无关的模样,实际上睚眦必报,浑身都是心眼,和我这种不想动也不聪明的宿主一点都不一样。” 商音说着,轻啧了一声,有些感叹道:“其实这么说起来,鸿钧应该更符合你这种基建系统宿主的要求?” “又喜欢搞事,又勤劳,对须弥天也会特别有规划,想要在短时间内基建圆满,系统商城里的那些道具他恐怕也会很感兴趣。” 商音为什么对系统任务这么懒散? 因为她不出门又懒得动,系统商城里的道具列了一排又一排,她都不感兴趣。 既然对道具不感兴趣,自然不会对完成任务上心。 系统听得狐狸尾巴都不摇晃了,看着商音的眼神越发哀怨。 商音慢悠悠说着—— “如果鸿钧肯帮我们,凭借他推演占卜到处算计搞事的本事,我可以继续躺,你也能激发任务得到积分,他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三方共赢,是不是很妙?” 被咸鱼吊着干活,一直以来着实苦哈哈的系统眼睛一亮,脑子里顿时只剩下商音画的大饼。 等下,不对。 被宿主一路坑过来的系统脑袋短暂灵光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就真的这么巧?”系统抬着狐狸脑袋定定盯向商音,“你这么信任他?” “我与他可是相识千万年的交情,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商音叹了口气。 “只是他性情孤僻又十分谨慎,我是懒得劝的,从前我倒是也想过和他合作,但一时间也找不到他,谁能想到你这次直接将他拽来了须弥天?” “也是缘分。”商音伸出手,轻揉着系统的狐狸耳朵,“大概是命运注定了我们能干一番基建大事业,所以特意送来了这么适合的合作者。” 系统听得心里熨帖极了,抬着脑袋就用狐狸耳朵使劲蹭商音的手。 “所以说,最近你就多往鸿钧那跑一跑,拿出你当初缠着要和我绑定的毅力。” “他若是问什么你便告诉他,我们诚心求合作,没什么不能说的。” “只不过,道具商城的东西太多,还是先不要给鸿钧看了,我们手里也是要留点底牌的。” 听到这里,系统也颇为赞成地点头。 鸿钧又不是宿主,知道那么多干嘛? 商音意味深长地笑:“去吧,须弥天的未来,可就要靠最最勤劳厉害的基建系统999了~” 系统被大饼塞了一嘴又被哄得全身上下毛都顺了好几倍,代码里写满了对基建成就完成的渴望。 它是新生的系统,如果第一个宿主就完成了造世这样前所未有的基建成就,回去主系统那边,所有的系统都得仰头看它! 系统站在原地搓了好半天的狐狸爪,一咬牙一跺脚,克服了对鸿钧莫名的畏惧,转头就朝着灵湖跑。 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乾坤鼎边,商音点开道具商城,往后翻了几页,盯着某样道具看了又看,满意地关闭面板。 门是想出的。 但咸鱼是不可能干活的,就算有欲|望也不可能干活的。 最多…… 让路过的好心魔神帮帮忙。 咸鱼的第5天 须弥天内有日月轮转,四季更迭,花草树木生长凋谢皆有缘法。 比起外界的洪荒,须弥天内倒更像不被打扰的自然天地。 商音说让鸿钧在灵湖里泡着,鸿钧就真的在湖水中打坐入定了整整四十九天。 系统每天早上会挎着自己摘收灵草的小篮子路过湖边,一边用狐狸尾巴逗小光团子们玩,一边朝着湖水里双目紧闭的鸿钧滔滔不绝的叭叭。 一开始只是系统自说自话,本来以为没戏了,在第十四天时,鸿钧忽然开口问了问题,在那之后,系统更是来了劲儿,除却做每日任务的时间,其他时候都直接扎根在了湖边上。 在鸿钧泡在灵湖的第四十九天晚上,商音十分守时地出现在湖边。 正抓耳挠腮的墨色大狐狸看见商音,眼睛一亮,背对着湖里的鸿钧,拼命朝着商音挤眉弄眼。 商音憋着笑,走上前用力揉了两下软乎乎的狐狸耳朵,顺带捂住了狐狸眼睛,弯腰用脸颊蹭了蹭系统的狐狸脑袋。 系统:“……干、干嘛?” 宿主冷不丁这么温柔,让系统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扭扭捏捏的。 鸿钧缓缓睁开眼,看向湖边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笑容的商音,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商音轻咳一声,很是正经道:“好啦,我要给大美人疗伤了,乖,一边去玩,不准偷看。” 系统撇嘴:“偷看什么啊偷看,我又不会欣赏你们……” 目送小山似的墨狐卷着簇拥在它身边的小光团子们离开,商音走到湖边站定,笑吟吟道:“感觉怎么样?” 今日的商音穿着一身银灰渡浅褐的衣裙,裙头绣着艳丽的花样,深褐色的飘带翩然垂下,袖口裙摆是花朵展开来的形状,轻盈的纱贴着白皙的手臂,又自手腕处顺滑而下。 宛如秋日的月光。 和鸿钧那身能抵挡攻击的法衣不同,商音的衣裳只是最简单的灵力凝结而成,要的就是一个随时更换,样式颜色常新鲜。 鸿钧捏诀,湖边被小光团子们整齐叠好的法衣掠过湖面,湖水噼啪间,身形高挑的大美人已经穿好衣裳,站在了湖水边。 感觉到商音竟然用上了元神来看,鸿钧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眼中少有地浮现出一丝无奈。 商音欣赏了一番美人出浴,心情很是明朗:“能自如动用灵力,看来你元神上的伤至少没有再加重了。” 鸿钧刚来的时候,元神上的撕裂伤口一直在不断加重加多,也正因如此,商音才会将人按进了灵湖里。 ——当然,也有想要多薅一点鸿钧的血和灵力来养莲花的心思。 但估计还是不够。 商音看着只有孤零零几片莲叶的湖面,叹了口气。 “你这湖里的种子要想发芽,需要一定的机缘。”鸿钧同样看向重归平静的湖面,“昔日混沌青莲于混沌初现时发芽开花,于混沌破碎时被斩裂四散成诸多法宝,都是命数。” “命数?”商音尾音轻扬,“你还信这个?” “与信否无关,本就存在罢了。”鸿钧低声道,“灭世黑莲在罗睺手中;天地初开时混沌亏欠西方因果,功德金莲当为西方所有;业火红莲伴随血孽而生,与自然生机之道相悖。” 鸿钧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见商音没有开口的意思,深深看了商音一眼,继续道: “轮回紫莲应与天地所钟的大气运种族有关,绝不可能落入魔神之手。” 天地所钟的大气运种族。 商音笑了下,想起在系统中看到的那些画面。 人类……啊。 那个还没有诞生,就已经昭示成为天地之主的种族。 商音抬手一招,一颗银白色的莲种破水而出,落在她的手心。 “当初盘古意图开天,混沌灵力混乱之时,我遇到那个不太聪明的小东西,借它的力量截取了一丝鸿蒙紫气开辟须弥洞天。” “但那种被追着躲藏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不爽,我有些生气,就掀了刚形成的弱水。” 商音的语调淡淡,说到弱水的时候还轻哼了一声。 她是不喜欢大部分混沌魔神,但混沌在,魔神就在,混沌灭后,魔神的身份就是催命符了! 不过咸鱼的生气,也就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掀了弱水发发脾气而已。 鸿钧眼皮一跳,抬手按了按鼻梁:“你翻到了净世白莲的种子,带回了须弥天?” “怎么可能?”商音一脸“你怎会如此想我”的表情,“我截了一部分的弱水,连同净世白莲的种子,直接搬来了须弥天。” 鸿钧动了动唇:“……” 他缓缓闭眼,只觉得从前与商音相处时的无可奈何再度涌上心头:“你搬它做什么?” 净世白莲,顾名思义担负着净世之责,倘若天地混乱生灵涂炭,弱水便会冲刷淹没整个天地,到那时,净世白莲才会破水而出,撑起新的混沌。 这东西的踪迹从来都是天道重点关注的,等到鸿蒙意识醒来…… 鸿钧不由抬手按了下眉心。 商音手里的莲种被上下抛了抛,素白的手指曲起,骨节用力,将莲种再度丢进了弱水灵湖里,发出噗通的一声。 “不为什么,能坑祂的事,我就想做一做。” “反正祂都已经认定了魔神就是会毁天灭地,我罪名都担了,不干点什么岂不是很委屈?” 鸿钧唇角紧绷:“你这样做,等到三族量劫结束,祂的力量逐渐昌盛,会第一时间发现你。” 来了。 商音收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侧头看向鸿钧:“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温顺的性格。” 鸿钧身为混沌魔神,却能在如今的洪荒中自由行走,若是与他不熟的魔神,多半会觉得鸿钧已然与天道合谋。 但商音却觉得,鸿钧的性格虽然冷淡难搞,但那种刻在魂魄里的傲慢却是永远不会被抹去的。 鸿钧会和一个想要灭杀他的存在合谋? 绝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鸿钧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又在计划什么。 两人静默一阵,鸿钧突然道:“那个外来的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商音觉得今晚的月光有些暗了,这会儿正扬着下巴,手指一点点控制须弥天内洒下的月光。 听到鸿钧的问题,漫不经心地回答:“嗯,签了主仆契。” 混沌魔神是世间元神最强悍的存在,当初系统想要绑定商音的元神,却被商音反契约了回去,虽然险些触及系统的自毁程序,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鸿钧被过分夺目的月光微微刺了眼,蹙眉侧头。 商音看了眼鸿钧,转而将月光又调柔了些:“什么叫帮我做什么,是一起,是合作。” 商音没看鸿钧,自己知道自己,她很担心从来好颜色的自己把持不住美人的诱惑。 也正因如此,她没能发现此时鸿钧看她的目光中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那种她已经习以为常的漠然。 商音等了好一阵,都没听到鸿钧开口,没忍住转身看过去。 鸿钧移开视线,从容开口:“这样的合作,是要定契的。” 鸿钧口中所说的定契,显然是同商音和系统的主仆契一样,都是绑定在元神上的契约,违背契约的惩罚可不轻。 说实话,商音不太想和鸿钧牵扯过多,合作可以,但定契就有些不好界定距离了。 商音脚尖轻点,身形掠出,眨眼就消失在湖边,笑声轻飘飘落在草地间。 “那还是算了,美人虽好,独身更妙~” 拒绝得很是干脆。 对此毫不意外的鸿钧抬步向前,衣摆徐徐掠过草地,转身看了眼某个方向。 藏在草丛里偷瞄的黑狐狸缩着身体,只稍稍露出两个尖尖耳朵。 被鸿钧一看,唰得一下跑开,逃走的时候还后脚绊前脚,咣叽摔出去老远。 *** 刚从弱水中出来,鸿钧打坐两日后平复了元神中的森寒之气,就见商音拎着一个十分眼熟的竹篮走过来。 墨色的大狐狸跟在商音身后,依依不舍地盯着竹篮里的灵草,看向鸿钧的眼神颇有些哀怨。 这可是它每天打理伺候的灵草,就这么被宿主薅了小一半! 商音朝着鸿钧一扬下巴:“走吧,今天得收拾收拾你体内乱窜的那股灵气。” 鸿钧跟在商音身后,两人一狐在乾坤鼎前站定,鸿钧看着乾坤鼎内荡出涟漪的淡绿色液体,眼皮又是一跳。 系统在旁边捂着狐狸嘴巴一个劲儿地偷笑。 商音一边往乾坤鼎里放药材,一边转头用眼神催促鸿钧脱衣服。 衣裳在身上还没停留超过两日的鸿钧:“……” 没什么美人宽衣的画面,鸿钧的动作极快,系统都还没来得及眨眼,人就已经泡进了乾坤鼎里。 被商音带跑偏了的系统砸吧嘴,一声遗憾的叹息脱口而出。 鸿钧的视线扫过去,墨色的大狐狸顿时一个炸毛背过身。 商音的眼中闪动着笑意,一边将自己的灵力融入灵草,将药草汁搅和进药液里,看着乾坤鼎里的药汤颜色逐渐转红。 唔。 白色素得太过寡淡,还是红色最为配美人。 风吹着树叶花枝扑簌簌地响,商音侧坐在鼎口边缘,动作慢条斯理。 忽然,商音动作一滞。 “嗯?”系统挠挠狐狸脑袋,转身抬着脑袋问商音,“阿音,外面来了凤族的人,要救吗?” 商音看着鼎里的鸿钧,皱了下眉。 但凡是在须弥天内治疗过的生灵,意外陨落后,魂魄都会归于须弥天,而非反哺天地。 三族打到现在已经是白热化阶段,商音虽然不通占卜推演,却也能大概看出三族盛极而衰的未来。 这种时候,须弥山最好不要过于招摇,以免引火上身。 况且……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算计、不,关心鸿钧。 商音正要开口,就听鸿钧音色平静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但会见凤族,还会让他进来须弥天。” 商音眯起眼,看向手中掐诀的鸿钧。 “罗睺隐在暗处左右挑唆,三族大战一触即发,陨落之日不远。”鸿钧阖眸,看不清眼底情绪,面上神色也是淡淡,“这三族撑起一次天地量劫,气运之巨千载难逢,而气运……从来都是落在天之骄子的身上。” 一张不染尘埃的脸,说出的话却沾染着浓厚的算计意味。 狠辣冷漠。 商音的手指在乾坤鼎的边缘轻点,红色的药材汁液顺着手指滑落鼎中,没入药汤。 “你的意思是……元凤,祖龙,始麒麟?” 说到三族的大气运者,除却这三只神兽别无他选。 鸿钧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商音思索着鸿钧的话,一边倾身,伸手在药汤里涮了涮自己沾染了药汁的手,抬指弹出一颗圆溜溜的水珠打在系统的狐脑袋上。 竖着耳朵偷听,但却什么都没听懂,还冷不丁被水珠袭击,系统顿时哎呦了一声:“干嘛?” 商音垂在鼎边的小腿轻晃,纱衣垂落,一派说不出的写意风|流:“当然是按照美人说的去做呀~” 不一会儿,系统就带着表情惊疑不定的凤族男子进来,那男子的怀中还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凤族幼崽。 这是须弥天第一次出现在洪荒生灵的面前。 也是商音尊者第一次显露在外界。 只可惜等到那凤族男子回到族中后,不论族中长辈如何盘问检查,他都无法将在须弥天内的所见所闻诉之于口。 一时间,关于须弥山商音尊者的传闻又再度甚嚣尘上。 三族如何都是后事,重要的是现在。 商音掂了掂手里的凤族幼崽,随手捏了一把小鸟肥嘟嘟的肚子,侧头看向乾坤鼎。 这只小鸟的伤势很重,不好耽误,但她给鸿钧下的可是猛药,小红鸟进去恐怕瞬间就能八成熟。 商音清了清嗓子:“鸿钧道友?” 鸿钧抬眸。 商音:“挪个地方?” 鸿钧定定看向商音,表情肉眼可见地带出些许不悦。 他自诞生到现在,从未对谁让出过什么。 商音捏着手里的凤族崽子比划了一下大小,语气真诚:“你看,它才这么一点大,用不了多少地方的。” 四目相对,僵持了好一阵,人在屋檐下的鸿钧再度阖眸,不再理会商音。 商音知道他这是默许了,抿唇憋着笑在乾坤鼎中间圈了一个小圈,换了药汤将凤族的小崽泡了进去。 系统扒拉在鼎边缘朝里面看,越看越觉得哪里怪怪的。 忽然,恍然大悟。 哦哦哦! 外红内白——是鸳鸯锅啊! 咸鱼的第6天 须弥天里大部分都是自然生长的草木,湖水瀑布是商音搬来的弱水,只有那一片灵田是后期人为栽培所得,可以被算作是基建产物。 系统就靠着每天任务面板上的灵田任务薅积分,存一存私房钱。 这次给鸿钧疗伤拔了不少药田里的灵草,系统正心疼不已地在药田里数剩下的大宝贝。 商音侧坐在乾坤鼎边,双腿自然垂落,抬眸看向须弥天的远方。 凤族的小崽在白汤里咕嘟嘟翻滚,偶尔脑袋朝下猛猛喝上一大口,然后呛个不停。 每当这时候,看似注意力不在乾坤鼎上的商音就会伸手进去,拎起鸟崽拍两下。 那小红凤砸吧砸吧嘴,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鸿钧的黑发在浓郁的红汤里沉浮飘荡,更多的却是粘连在冷白玉一般的肌肤表面。 先天魔神的身体承受能力显然要远胜才不过几百岁的小凤崽,一段时间后,红色药汁的那边就已经变成了灵力波动微弱的透水色。 商音轻笑了声:“你倒是经得起折腾。” 鸿钧身形一动间,已经从乾坤鼎中出来,法衣包裹住蕴含着力量的身躯,一举一动大方自如,任由商音看他。 商音的视线在鸿钧的法衣上转了转。 鸿钧似有所觉,抬眼看她。 商音今日穿着一袭浅紫色的衣裙,裙摆像是紫罗兰的花瓣一般卷起深浅色。 鸿钧的指尖在法衣袖口轻划,原本素白的法衣在灵力作用上染上些许淡紫色,越来越深地蔓延开来,眨眼间便晕成出一件深紫色的外袍。 商音挑眉。 鸿钧的模样本就好看,素色的衣袍便衬出些与世无争的清冷,然而就和商音想象的一样,深紫色却为其平白添了许多雍容意。 商音不喜欢的东西很少,唯独看寡淡的东西不顺眼。 她的衣裳颜色姹紫嫣红,唯独没有素白色。 所以她看鸿钧的那件法衣就相当不顺眼。 鸿钧的手指捋过法衣边缘,垂目道:“你我之间,大可直言。” 魔神的语气平静,和着掠过的微风与阳光,有种万事不沾的冷漠圣洁。 商音身体向后倾,双臂撑在身后,居高临下俯视鸿钧,笑容有些玩味:“那若是我不光是看你的法衣不顺眼呢?” 鸿钧本性记仇,心思重,掌控欲极强,想要一切都尽在掌握。 他越是这样表现得如云如月的缥缈冷漠,商音就越觉得太假,便越想折腾他。 就像刚才在乾坤鼎里,鸿钧露出不悦表情时一样。 “乾坤。” 鸿钧开口,叫了商音本相的名字。 在这个世上,除了鸿钧,再也不会有其他存在会这样唤商音。 一字一顿,带着些许的警告意味。 商音侧首,好整以暇:“嗯?” 鸿钧停顿了许久。 商音笑看他。 “别折腾我。” 不再是一贯的冷漠淡淡,鸿钧的语气少见地带了些许无奈,尾音轻轻缓缓地落下。 说完,鸿钧转身,朝着那棵大柳树的方向缓缓走开,身形颀长,背影挺拔。 商音因为那一瞬间的美人低头微微晃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琢磨了下,蓦地,笑出声来。 *** 几天后,商音让系统联系凤族的人过来领崽回去。 这回凤族来的却不是之前送伤崽来的族人,修为要高出不少。 来人一身鲜艳的红衣,脸型有些圆,杏仁状的眼睛眸光含着笑,长相十分可爱,编成两条长发辫的发丝垂在身前,发尾隐隐流转着跳跃的火色。 这几日,除却疗伤的时间,鸿钧都坐在柳树下反复推演着什么,动作单调重复,看得商音直犯困。 见到如同凤凰花一样的凰栖,眼前顿时一亮。 大美人美则美矣,实在难搞,看看小美人调剂一下心情也不错。 “你是?”一贯懒洋洋的商音主动开口,饶有兴趣。 鸿钧动作微顿,看了商音一眼。 凰栖进入须弥山,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斜倚在柳树间的青衣女子。 洪荒生灵化形各有千秋,灵动如雀族,妩媚如狐族,可爱如兔族……然而若是见了面前女子,竟只觉世间美丽黯然失色。 即使一身淡雅竹青,但这处洞天内的灵力却托起她衣裙,抚摸她的长发,欢喜亲近地簇拥在她的身周。 凤族已是得天独厚的种族,但饶是如此,凰栖也从未见过身周萦绕灵气如此浓郁的存在。 凰栖本身已是太乙玄仙的修为境界,在洪荒也算得上人物,却根本看不透这人的境界! “凤族凰栖,见过商音尊者。” 凰栖连忙行礼。 须弥山的神秘传闻由来已久,自三族出世前这位商音尊者就已经盘踞在须弥山,尤其凤族的领地相较于其他两族更贴近须弥山,对商音的在意便也更甚几分。 大能尊者难得,凤族不拉拢难道要留给其他两族吗? 当然,如果不能拉拢,只要能说动商音尊者只医治凤族族人也不错。 到那时,三族就绝不会是如今僵持不下的状态。 况且,刚才尊者看过来的眼神里,明显有着惊艳与赞叹…… 凰栖思及此,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 洪荒中可没有什么礼义廉耻,阴阳调和,喜欢了就邀请,露水姻缘春风一度的事极为平常,反正凤族是母系族群,孩子生下来都是跟着母亲。 商音哪里看不出小美人心里的盘算,但因为这样的心思,凰栖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明媚,眼睛也越发亮晶晶的,看着就如同迎着阳光绽放的凤凰花,很是漂亮。 商音看得心情颇佳,便也不计较凰栖的那些小心思,身形一闪来到凰栖身前。 凰栖只觉眼前一花,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对商音的忌惮更甚。 “其实……说起来,我与尊者也算是有过相识的。”凰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面容娇憨,“幼时凰栖曾被龙族所伤,是族中长辈将我送来尊者处,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凰栖一直挂念未曾谢过尊者大恩——”凰栖双手交握在身前,对商音躬身行了大礼,“此番听闻尊者开山迎客,这才特意抢了差事来见尊者一面。” 凤族当然也不是随便找来族人试探商音,凰栖短短几句话,不但拉进了自己与商音的关系,顺带还给龙族上了点眼药。 商音看着面前漂亮又聪明的小凰鸟,倾身抬手示意凰栖直起身,眼中笑意闪动:“无妨。” 凰栖面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看着商音的眼睛里满是亲近:“这里真漂亮。尊者是久居须弥山吗?我的意思是,凤族的领地距离须弥山不远,如若尊者有意……” 调皮的小光团子们在花丛间你追我赶地跑,不经意间推搡了凰栖跌向商音的方向。 商音抬手扶住凰栖:“没事吧?” 凰栖连忙站直身子,面颊微红。 这位商音尊者身上的气息实在是舒服极了,如果能有这么一段露水姻缘…… 柳树下,一袭紫色法衣的鸿钧垂下眼帘,神识在凰栖身上停留片刻。 站在商音身侧后方的凰栖骤然身体紧绷,忽然有种被什么恐怖的存在注视警告,想要逃离此处的危险预感。 修炼到如今境界,每一次预感都很有可能是致命的提醒。 尤其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战栗……几乎是在叫嚣着让凰栖立刻离开。 ——逃,快逃! 凰栖苍白着脸颊,抑制住心底的慌乱,唇|瓣微动。 商音回眸,远远看了眼维持着盘膝推演姿势的鸿钧,抬手拂过凰栖肩头,很是善解人意道:“那只幼崽的伤势已愈,凰栖可要早些带它回去族中报喜?” “是该如此,多谢尊者。” 凰栖只觉得身上一轻,如蒙大赦般,凰栖匆匆忙忙带着族中幼崽,头也不回地逃离须弥山。 系统有些怜悯地目送凰栖的背影,连啧了好几声。 虽说系统跟在商音身边这么多年,也看不出商音和鸿钧之间这种奇怪又和谐的氛围是怎么个情况。 但是! 它,堂堂基建系统,在那两位中间都做不了一点夹心小面包,就这么一只小鸟也敢来插一脚? 商音悠哉悠哉地挪步回到鸿钧身侧,也盘膝坐下来,抬手撑着下巴盯着鸿钧看,笑吟吟地质问:“吓跑了我的小美人,鸿钧道友准备如何赔我?” 虽是质问,偏偏又带着浑不在意的笑。 造化玉碟被放在绿莹莹的草地间,鸿钧很是平和地开口:“你不是想要鸿蒙紫气?不若先取一些?” 商音听见这话,一下子坐直身体:“你说真的?” 鸿钧这人心思有多重商音再清楚不过,这会儿听对方主动提出要给一部分鸿蒙紫气,商音反而兴出些警惕。 “嗯。”鸿钧颔首,“你来。” 商音:“……” 视线在鸿钧身上转了又转,商音难得迟疑,总觉得哪里不对。 鸿钧抬眸看她:“不想要?” 商音的手指摩挲了一瞬:“当然要!” 鸿钧于是朝着商音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商音的手指覆上鸿钧的手心,肌肤相贴间,两人齐齐一晃神。 商音抿唇,元神顺着鸿钧的手腕一点点侵入鸿钧体内,试图牵引出一丝鸿蒙紫气。 鸿钧唇边划过一抹笑意。 稍纵即逝。 正如系统所言,也不知鸿钧做了什么,整个人就像是鸿蒙紫气成精似的,魔神元神中侵染着鸿蒙之气,丝丝缕缕的紫紧紧缠绕在鸿钧的元神之上。 这样浓郁的混沌灵气,商音再熟悉不过。 一时间,商音有种回到混沌的荒谬错觉。 片刻之后,商音面色难看地睁开眼:“你体内的鸿蒙紫气无法剥离?” 鸿钧答非所问:“你确定你想要的,真的是鸿蒙紫气?” 商音放开鸿钧的手腕,不吭声,有种上当被骗的憋屈:“对,我只要鸿蒙紫气。” 可恶,被骗了。 鸿钧根本就不是诚心交易! 不行,鸿蒙紫气必须要拿到手——回头避开鸿钧翻翻道具商城,说不定有别的办法。 商音这样想,一抬头,就见鸿钧正看着她,眼神让她有些看不懂地陌生。 说起来,鸿钧似乎总是喜欢这样看她……? 错觉吧? 片刻后,鸿钧开口,声音清淡:“我并未骗你,鸿蒙紫气虽无法轻易自元神剥离,但也并非毫无办法。” 两人靠得很近,商音能看到鸿钧垂落的发丝在衣袖间轻扫而过。 “什么办法?”她狐疑发问。 鸿钧再度拿起造化玉碟,第无数次地推演商音。 从前鸿钧不是没有推演过商音,但因为须弥天的存在,商音就像是被从天地间抹去一般,鸿钧一度误以为商音没能扛过混沌开天。 如今他就在须弥天,商音的存在也终于被造化玉碟所捕捉。 哪怕天道意识此时还尚在沉眠,造化玉碟的推演也绝不会有任何错误。 青白玉质的法宝闪动着金色的光,金色的因果线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商音的手腕,另一端系在鸿钧的手腕间。 商音一愣,反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鸿钧眼底的神色晦暗,却看不出半分惊讶,仿佛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鸿钧阖眸,缓缓道:“元神交融,自可渡之。” 在旁边偷听的系统狐狸尾巴瞬间绷直,情绪激动之下在商音的脑海中大叫出声—— 【元神交融?!不就是神|交双修吗!!!宿主,他馋你身子?!】 吼完,系统顿了顿,又自我纠正: 【不对,他馋你元神!!!】 咸鱼的第7天 商音紧拧双眉,被系统喊得脑袋嗡嗡作响。 【干嘛绑我——呜呜呜呜!】 不远处缩成狐狸团子的系统奋力挣扎,但还是被商音的灵力强行包住脑袋,耳朵紧贴着头皮,脑门被捋得光秃秃的按在草丛里。 商音在脑海中警告道:【安静听着,不然扔了你】 系统瞬间噤声,乖巧得不得了。 商音抬手轻揉太阳穴,着实缓了好一阵,一边在想鸿钧的话。 鸿钧提出的元神交融,实际上并不算双修——至少不是系统认知上的那种不正经的东西。 不论是混沌还是洪荒,都没有夫妻道侣之说,因为利益相伴同行一时的好友,也会因为抢夺灵器法宝反目成仇。 但这样未免太过没有保障,慢慢地,生灵们发现,对天道起誓拥有在契约条件内约束元神的作用,元神契约便逐渐应运而生。 正如商音最开始提出合作时,鸿钧所说的契约,就是其中一种。 只不过,在实力至尊的洪荒,更多的是强势的一方压制另一方签订,这种就是契约中最霸道的主仆契约。 商音当初用来拿捏系统的就是主仆契约,只要商音一个念头,系统就会被彻底摧毁,不会有半点反应的机会。 但鸿钧现在提出的元神交融也是契约的一种,需要双方彼此信赖且完全自愿签订。 契约落成后,双方元神互通,不论相隔多远都能互通讯息,感应彼此——不会留存任何的秘密。 商音沉默了许久,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口:“你认真的?” 她和鸿钧? 心意相通,元神交融? 这简直比元凤和祖龙睡进一个被窝,始麒麟给它们盖被子还可笑。 鸿钧垂眸,看着造化玉碟中的金色光带缠绕在自己和商音的腕间,似漫不经心,却语出惊人:“造化玉碟乃鸿蒙意识暂居之物。” 商音的眼皮狠狠一跳,猛然收回手腕,打散了腕间缠绕着的金色光带,目光凛然地瞪视鸿钧。 鸿钧动作从容地收起造化玉碟:“前段时间我设计罗睺打了一架,故意被罗睺重创元神,鸿蒙意识也因此短暂沉寂。” 造化玉碟乃是混沌青莲所化,是与鸿钧元神相连的本命法宝,鸿蒙意识选择附着在造化玉碟之中,被鸿钧的灵力蕴养,自然也会受鸿钧元神状态的影响。 商音蹙眉:“祂为何会选你?” 鸿钧眸中沉过冷芒:“鸿蒙意识真正成为天道需要力量,祂要保证天地万物顺应命运诞生消亡,所以,祂需要一个代言人。” 但天道代言人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商音心中思虑几转,不难明白鸿蒙意识的打算。 天地法则不容先天魔神,鸿蒙意识与鸿钧的联系越紧密,随着鸿蒙意识的逐渐强大,祂只会需要更多的力量和思维来补全祂的存在。 天道的诞生总是要靠无穷无尽的生灵诞生,演化,毁灭来推动,而鸿钧恐怕就是天道得以完善的最后一块拼图。 鸿钧静静注视着商音,在看到商音的表情变幻后,继续道:“与我结契,日后关于你,关于须弥天的一切,都将会成为天道忽视的存在。” 鸿蒙意识现如今还没有那么强大,所以祂需要借着鸿钧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借着鸿钧的手来推动世间量劫。 也因此,祂会提防世间万物,唯独不会过多在意鸿钧。 “还有你想要的鸿蒙紫气。” 鸿钧徐徐开口。 “结契后,如有所需,皆可自取。” 嘶。 商音着实被诱|惑到了。 但……鸿钧和鸿蒙意识实在是联系太过紧密,和鸿钧合作,风险也无疑是最大的。 鸿钧从商音捏紧的手指看出了她的意动,眸光微闪间,又加重了一分筹码。 “结契后,你我元神相同,命运相连。”鸿钧的语速不快,但一字一句就像是小钩子一样往商音的耳朵里钻,带着千万分的诱|惑,“鸿蒙意识不会让我出事,所以……” 鸿钧勾唇,露出一抹淡笑。 商音的心头一顿。 所以,如若她和鸿钧真的结契,鸿蒙意识不但会发现不了灯下黑的商音,还会在庇护鸿钧这个天道代言人的同时,连带着庇护商音的性命。 这无疑大大减轻了商音苟住发育须弥天的压力。 砰,砰,砰。 商音能听到自己意动心跳的声音。 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凤眼微眯,用眼神审视鸿钧:“那么你呢?你想从结契中获得什么?”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边倒的好处,不过都是有利可图,各取所需。 鸿钧抿了抿唇,沉声道:“与鸿蒙意识联系越紧密,我的情绪便越迟缓淡漠,我虽无法推演自己的命运,但也知天道不需要一个拥有自我的代言人。” 商音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她忽然就懂了,为什么鸿钧这样排外又警惕心极高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提出结元神契。 要知道,一旦成功结契,从前的记忆将会全部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另一方。 好与坏。 狼狈与不堪。 商音:“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找罗睺的麻烦,所以,你原本就是想要趁着这次元神重伤的机会,分裂出一部分的元神?” 鸿钧:“是。” 商音缓缓吐出一口气,彻底明白过来:“你准备好了一切,却被意外拉进了须弥天,然后改变了原本的打算。” 鸿钧:“是。” 天地的一切都在鸿蒙意识的笼罩下,唯有须弥天和商音是这个例外。 比起鸿钧之前的计划,显然商音这个意外更加稳妥,也更有回馈性。 所以鸿钧选择将真实完整的自己留在须弥天,以防日后。 从一开始,鸿钧就不是奔着想让商音替他疗伤来的。 二人同为混沌魔神,相识于混沌,重逢于洪荒,即使计划不同,未来立场也很有可能不同,但目的却永远不会变。 殊途同归。 “况且,你似乎并不热衷于帮助那个外来者完成‘任务’。”一步又一步,鸿钧几乎每句话都踩在商音动摇的点上。 商音的手指搓了搓裙角:“你愿意替我做?” 鸿钧:“可。” 鸿钧深深凝视商音,第一次的,褪去了冰雪凝就的漠然冷清,朝着商音再度伸出手,低声道—— “一起吗?” *** 须弥天的中心并不是乾坤鼎,而是那棵堪称遮天蔽日的空心大柳树。 系统紧张兮兮地抱着一众小光团子们躲在药田里,远远地,盯着商音和鸿钧走到那棵大柳树前。 这、这么刺激的吗! 它才第一次绑定宿主,就要嫁宿主了吗! 虽说宿主的私事它管不了一点,但是按照宿主之前的说法,以后系统任务就有人筹谋划策了对吧? 它不再是一个没宿主管的可怜小系统了对吧?! 系统捏着一个小光团子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表情很是唏嘘心酸。 不过…… 拜天地、啊不对,是结契就结契,干嘛非要找个见证? 唉,其实这个见证找它这个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系统才最合适嘛,干什么非要找那棵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柳树? 系统忿忿不平地在药田里嘀嘀咕咕,而商音和鸿钧却已经在大柳树前站定。 商音抬头看着面前的大柳树,感叹道:“当初我会选择将须弥天落在此处,也是因为这棵藏在群山洞穴之内的柳树,这地方一看就是极好的藏身处。” 鸿钧同样看向这棵柳树,谨慎起见,用元神里外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常。 这就是一棵集天地灵气而生,距离成为先天灵宝只差一步的树木。 “倒是难得。”鸿钧道。 商音得意一笑:“是吧?须弥天里的宝贝可多着呢,都是当初我从混沌战场里捡来的。” 鸿钧顿了顿,作为当初看着商音翻魔神尸体默默发财的知情者,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同为混沌魔神,他手中的好东西恐怕也不会比商音多。 那个时候…… 商音抓住鸿钧那一瞬间的闪神,在系统商城的面板上迅速勾选了什么,脚腕间悄无声息地多出一方玉镯,隐没在裙摆下。 “好了,结契吧,这几天那三族怕是又要来试探了。”商音轻咳一声,抬手拍了拍面前的大柳树。 …… “我,鸿钧,今以魔神本相立誓,愿与魔神商音元神结契。” “我,商音,今以魔神本相立誓,愿与魔神鸿钧元神结契。” “日月居诸,荣损一身。” “春秋代谢,同去同归。” 大柳树前,商音与鸿钧双手结印置于身前,金色的灵光混合着青色,交缠在一起编织成绳结,圈在两人的手腕间。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以柳为证,绝无背弃!” *** 同一时间,洪荒某处,正悠闲躺着打哈欠的少年猛然坐起身,唰得拉开自己的手腕,看着上面突兀显现出的结契誓词,瞪大了双眼。 誓词的内容同样出现在他的元神深处,只是结契者的真名却模糊不清。 他手指捏诀飞快推演,半晌后,表情逐渐崩溃。 ——不是,他都已经把分体藏进那么贫瘠荒凉的洞窟里了,怎么会有闲的没事干的钻进去,对着一棵空心大柳树发誓的?! 杨眉双拳捏紧,想要强行斩断结契者的誓言,却被强悍的契约之力反弹回来,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混沌之后就没再受过伤的空间魔神一时间被气笑,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后槽牙咬得咯吱响。 ——好好好,还是元神契。 ——好狂妄的小辈,给本尊等着! 咸鱼的第8天 结契之前,某个魔神还脸色苍白走两步咳嗽一下,结契之后,眼看着是半点都不装了。 系统呆愣愣地站在灵田旁边,目瞪口呆地盯着面前一片陌生的灵草田。 商音这个人倒也不是娇气,完全就是懒得干,对于任何事情的欲|望都低到令系统发指。 唯一在乎的就是她的命,但系统偏偏在这方面根本威胁拿捏不了一个混沌魔神。 威逼不了又利诱不成,系统只能苦哈哈地自己发任务自己完成,做了千百年的每日任务,灵草田却半点都没范围扩大。 毕竟须弥天是商音说了算,而不能使用灵力的系统,不论是光团子的形态还是狐狸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方便大范围种田的样子。 所以才会过去这么多年,灵草田一直都是可怜巴巴的一小块,基建系统的每日任务也还是最低的等级。 给的积分也就只够系统维持生计,再多的就只能指望洪荒里的那三族送来些伤员,临时发布一下任务,总基建进度千年来就没什么变化。 然而现在—— 系统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边际、种类皆不相同的灵草田,咽了咽口水。 “不够?”鸿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系统梦游似的回头,就见一袭紫色法袍的鸿钧站在不远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鸿钧身边是湖绿色衣裙的商音,手里还把玩着一支芙蓉花,似笑非笑。 她同鸿钧目前只是结契,至于元神交融倒是还没有过,但鸿钧显然有些看不过眼须弥天如今什么都没有的情况。 系统的声音听着晕乎乎的:“……够、够什么?” 鸿钧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商音,眸中闪动着些许询问的意味。 商音努力压着唇角的笑意;“虽然平日里也有些傻,但其实还算得用的。” 系统猛地反应过来,狐狸眼睛亮得惊人。 灵草田!须弥天建立之后开垦的灵草田! 这可是能算进基建进度的! “够够够!” 系统忙不迭点着大脑袋,在系统面板上疯狂接任务交任务,没一会儿,就连升了十几级,舒服地险些没瘫成一块狐狸饼。 等等—— 系统的狐狸爪子停在每日任务上的【打理药田】和【收集早露】,动作僵硬了一瞬。 它看向面前看不到边的灵草田,艰难地吞咽口水。 能让它一连升十几级的灵草田,想也知道会是怎样恐怖的面积。 那以后的每日任务…… 系统盯着系统面板,整只狐狸都显得可怜巴巴的。 鸿钧不太能理解系统短短时间内几度变化的表情,蹙眉正要开口,就被商音拽了下衣袖,蓦地一顿。 商音微侧过头,压低声音笑道:“你不觉得这般狐狸苦恼的模样特别有趣?等等看,先不告诉它。” 商音阻止了鸿钧就收回手,鸿钧却盯着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褶皱的衣袖停顿了许久,视线才转落到了系统的身上。 洪荒有九尾一族,族人以貌美狡猾闻名于外。 鸿钧见过不少狐狸,大的小的,娇俏的妩媚的,半点都不觉得面前这只表情变来变去的墨狐,究竟有哪里有趣可爱。 但听商音这样说,一向没什么耐心的鸿钧竟真的站在那,让身边人弯着眉眼看那墨狐抓耳挠腮。 系统到底跟在商音身边讨生活这么多年了,在狐狸脑门快要被抓秃之前反应过来,缩小身体猛地窜扑向商音。 “啊啊啊宿主又恶趣味了是不是!!!” 看完乐子的商音笑吟吟地伸出胳膊接住沉甸甸的半大狐狸,怀里顿时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团。 她抬了抬下巴,赶在系统恼羞成怒之前开口解释:“这些灵草田以后就由它们打理,你每天记得把每日任务点了,积分自己留着升级就好。” 系统十分轻而易举地被转移注意力,这才发现灵草田里上上下下蹦跶着不少小光团子。 它刚才也看见了,还以为这些小光团子是在玩,这会儿仔细看才发现,这些小光团子根本就是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商音看了眼身边的鸿钧,眉梢微微扬起又落下:“这片灵田也是它们开垦的,以后这片区域就是它们的,随它们去便是。” 灵田里的小光团子们闻言,干活的动力肉眼可见地越发高涨,而灵田之外的那些小光团子就显得很是着急,蹦跶着努力吸引商音的注意力。 “还能这样?”系统瞪大眼睛。 “麒麟一族掌先天地系灵力,哪怕是死亡之后毫无记忆的元神,对土地也有着极强的亲和力。”鸿钧瞥了眼窝在商音怀里的墨狐,“凤族擅火,龙族擅水,各有其用。” 这墨狐……看着实在碍眼了些。 系统还傻愣愣地窝在宿主的怀里,顺着鸿钧的话干巴巴道:“难道我还能让这些团子养鱼吗?” “可以,想养的话,你自己去找地方挖。”商音道,“别去湖里。” 弱水可吞万物,不管扔什么灵鱼进去恐怕都不会有影子。 系统搓着狐狸爪子跃跃欲试:“知道知道,灵湖里你们还要洗澡呢,我不去!” 商音一顿。 弱水哪里是好相与的东西,也就生而强悍的混沌魔神能视若无物。 从某种方面来讲,那灵湖的确只有商音和鸿钧进去泡过。 但这话被系统说出来…… 鸿钧又看了系统一眼。 这墨狐,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说完,基建心切的系统就从商音怀里跳出去,风风火火地冲向灵田边上剩余的光团子。 “其实不必如此谨慎。”鸿钧道,“如今三族量劫未尽,祂的力量并不算完整,须弥天大可趁机发展。” 商音抬臂舒展了一下身子,手指卷着身前的发丝,语气悠悠:“从前一直没能找到鸿蒙紫气,我担心系统升级到一定程度后,乾坤鼎会隐藏不住须弥天。” “之前我猜测三族之中至少会有一道鸿蒙紫气,毕竟元凤祖龙始麒麟必死,但三族后代总会留下一些。” 闷声发大财向来是商音的风格。 “若是真正拿到了鸿蒙紫气,再让系统升级也不迟。” 若是拿不到,就只能再降低存在感苟个几千年,等下一次能得到鸿蒙紫气的机会。 鸿钧微怔,面上是明晃晃的不赞同。 商音心中轻啧了一声。 看吧,她就知道。 鸿钧这种无时无刻不给自己找事干,没事也要东看西算,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卷王,是不会理解她这种只要活着万事大吉的咸鱼的。 商音摆摆手:“不用纠结这个,反正现在有你了嘛。” 过了好一会儿,鸿钧才应了一声。 随口一撩的商音没发现鸿钧的异样,看向不远处有些无所适从的另一部分光团子,思忖片刻:“凤族掌火,说起来须弥天倒也没什么可做的……” 总不能放火烧山。 这一次,鸿钧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在洪荒之中尚且十分陌生的词。 “炼器。” 商音似有所悟,但—— 她抬手,手心凝出一道尖锐的灵力,抬手就朝着鸿钧面部袭去。 鸿钧站在原地,灵力扬起的冲击吹乱他的鬓发,墨发与紫袍在劲风中抻展,又轻飘飘地落下。 身形一动未动,毫发无伤。 商音耸肩:“你也看到了,受生机道的影响,我的灵力根本无法造成伤害。” 实力相差悬殊的话,商音还能用灵力压一压扇几巴掌威慑一下,更多的怕是做不了。 对上鸿钧这类魔神,商音还是转头跑路比较快。 不过也正因为生机道,所有袭击她的力量都能被乾坤鼎吞吃,就像是一个天然的乌龟壳,将她牢牢护在了其中。 修生机一道,商音不能沾染任何杀孽,否则将来道成之日就是陨落之时。 这孽缘因果从来都是不讲理的,倘若商音手中诞生之物染上了杀孽,对她也是极大的影响。 所以炼器这种事,她根本做不来。 鸿钧并不意外,但却没有继续,而是话音一转:“三族将乱,洪荒震颤,你不想趁此机会,去亲眼看看你所修的生机道?” 这话才真正说到了商音的心坎上。 她抿了抿唇:“当真可以?” 若不是须弥天实在无聊,她也不会天天躺在树上,不是睡觉就是修炼,系统庞大繁杂的资料库都被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不过虽然心动,但在这方面谨慎惯了的商音还是免不了担忧:“我不会一出须弥天就被雷劈吧?” 天雷带着世界规则的排斥,对混沌魔神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 “还有造化玉碟里的那个,会不会感应到量劫提前醒来?” 自从两人说开,商音就没有再替鸿钧疗伤。 毕竟鸿钧本来就没想着尽快恢复,反而拖得越久,鸿蒙意识处于昏迷时间越长,越有利于他们布局。 但三族量劫毕竟是大事,难说鸿蒙意识会不会突然醒来。 到那时,在量劫这种特殊时期还在外面乱逛的商音保不齐就会被注意到。 毕竟商音和鸿钧的结契只是会在很大程度上,让鸿蒙意识觉察不到须弥天的存在,但商音作为硕果仅存的混沌魔神之一,也还是会被重点关注。 鸿钧感受着造化玉碟中沉寂多时的鸿蒙意识,平静道:“不会,有我。” “那我可要想想先去哪,我还从未仔细看过开天辟地后的洪荒呢。” 商音是真的开心,足尖轻点,身形转到鸿钧身前,将方才手中拈着把玩的芙蓉花轻插进鸿钧的衣襟,明媚艳丽的面容笑意盈盈。 她知道鸿钧肯定有所筹谋,但这并不重要,只要她能得到想要的就行。 反正……这场结契,她也不是全无保留。 “送你,谢啦!” 商音只是随手一插,灼灼绽放着的芙蓉花自鸿钧衣襟处滑下,落在他的掌心。 轻若鸿毛。 鸿钧反手将芙蓉花拢入袖中,指尖轻蜷。 咸鱼的第9天 商音在须弥天里闷了上千年,如今终于能出门,哪里还会耽搁,将须弥天甩手丢给了系统,当天就拽着鸿钧走了个干脆。 系统反应过来的时候,须弥天里哪里还有魔神的影子。 被留下看家的大狐狸滋儿哇啦跳脚了好一阵,但看着终于推动的进度条,还是不情不愿地挠着自己的肚皮,一头扎进了热火朝天的基建里。 一个月后,远在洪荒另一边的扬眉赶回自己当初藏分体的石窟,却愕然发现自己这个本体居然无法靠近分体所在的洞穴。 他站在须弥山外皱眉沉思了许久,手中的掐诀就没停过。 怎么回事? 那棵同他本体一样的空心柳树明明近在咫尺,他这个掌握空间法则的混沌魔神竟然无法靠近? 心头的怒意渐消,想到自己试图摧毁契约却失败,再结合面前这明显的不对劲,杨眉终于品出一丝微妙。 不对天地起誓,反而找了一棵没有灵智的柳树见证,立的还是元神契。 况且,洪荒之中,元神强悍到会反噬他的,着实没几个。 ——都是混沌时期的老朋友。 有意思。 杨眉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反倒不急了。 让他来找找看,这些隐匿在洪荒各处的老朋友们,都在做什么? *** 杨眉兴冲冲地开始翻着洪荒找混沌魔神,而另一边,鸿钧和商音已经走出一段行程。 须弥山虽贫瘠,但南行三百里后便是鹊山山系。 鹊山山系风清水秀,皆为凤族族地,但山脉绵延,仍有不少投靠凤族的其他生灵生活在这里。 鸿钧抬手,挡了下商音绕了一大圈又往回拐的步子,叹息:“身为自然魔神,你……” 活了千万年就没怎么出过门的商音理直气壮:“我不认路怎么啦?反正都是出来玩,走到哪里不都是走?” “是谁说想要看海?”鸿钧挑眉。 商音心虚目移:“我先看看别的再看海也行,反正西海又不会跑。” 见鸿钧又要开口,商音连忙转移话题问:“说起来,这处地方看上去同别处不太一样?” 虽是转移话题,但商音轻嗅了嗅,总觉得有股清淡怡人的花香气。 出来这些时日,鸿钧早已习惯了商音这种没有计划随遇而安的性子,知道再说下去惹了商音,恐怕又要折腾他,便回答道:“此处名为招摇山,生有不少桂树。” 果然,二人沿着溪流往上走了数十步,浓郁的桂花香气越发熏人,一大片桂花林映入商音眼中。 大片的桂花犹如一片片璀璨的星辰点缀在绿叶中,迎着阳光与微风摆动着花瓣。 而在这些桂花树下,堆积了无数的金与玉,无声地目送微风带着花种飘向远方,无生命的凝结供养着生命的延续,着实玄妙。 洪荒与须弥天根本的区别在于,洪荒虽为盘古身躯所化,但生灵自由生长,物竞天择,不会随任何意志改变。 而须弥天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却都来源商音的心意,全都来自商音自系统中看到的“自然”与“万物”。 须弥天中是造物,面前所见才是自然。 商音痴迷地看着面前的画卷,双臂张开,身形翩然起伏间落入这片璀璨华丽的金色。 鸿钧缓步走近,抬头望向飞到树梢边轻轻坐下,正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桂花花瓣的商音。 在商音看不见的地方,眸光异常专注。 手指间的触感带着灵力的反哺,商音心软之下不由又渡了一道本源灵力给它。 桂花树枝沙沙作响,听起来有些急切。 商音轻拍了拍树干,失笑道:“行,你乖乖修炼,我不会太快离开的。” 这片桂花林虽广,但真正生出了灵智的只有最初的那一棵,正是商音方才点化的那棵。 商音看着堆积在桂花林间的金与玉,有些稀奇:“这些金玉都是灵气浓郁的好东西,凤族不是只喜欢梧桐?怎么舍得用这些东西来供养桂树?” 鸿钧弯腰捡起一颗边缘圆润的玉石,手指摩挲了一瞬,哑然失笑:“不是凤族。” “此处虽说是凤族族地,但凤族之下投靠的生灵繁多,这样远离族地的缔结,凤族不会时时看在眼底。” 商音也捡了几颗颜色好看的金与玉,拿在手里互相磕碰着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两样东西灵力不同,肯定是被特意开采出来带到这里的,这棵桂树可没这样的本事。” 商音琢磨了一阵,来了兴致:“左右我答应了小桂停留几日,不如蹲守一下?” 鸿钧:“?” 商音没给鸿钧拒绝的机会,挥袖间隐藏了两人的气息,拽着鸿钧钻进了小树林。 鸿钧有些无奈,但竟也耐着性子坐在桂花枝间陪商音守树待兽,虽明知商音不会伤到,还是抬手将商音往后拢了拢。 商音感觉到身后的热度,转过身,就看到坐在树枝间的鸿钧被一簇一簇的桂花簇拥着,其中一支已然贴在了鸿钧的鬓边。 玉雕的魔神顿时有了桂花香。 商音眼神一闪,趁着鸿钧不注意,突然倾身靠近,鼻尖擦过鸿钧的颈侧,轻嗅了嗅。 鸿钧的身体陡然僵硬,但只是一瞬,又缓缓放松下来。 混沌洪荒以实力为尊,各类族群虽开了灵智,族中也并未有多少规矩,更无伴侣情爱一说,强者依附弱者换取生存,本质与兽类无异。 商音口中说着喜爱,举止也分外亲昵,但鸿钧看得出来,她看他时所谓的喜爱,就与看一支桂花没什么区别。 “我就说,你身上这股莲香气就像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这么浓的桂花香都压不住。” 商音撑着身下的树枝,双|腿微微晃动,就连掠过她身侧的风都轻缓了许多。 “以前你身上可没有。” 鸿钧缓缓应了一声,道:“若是好奇,去看便是。” 结契之后,二人元神互通,商音若是有意,完全可以去翻看鸿钧的记忆。 商音犹豫了一下。 两人结契到现在,一直存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如果商音迈过了这条线,可就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去说了。 鸿钧暗自叹息。 这么漫长的岁月过去,竟还是这般谨慎又排外的性子。 如果系统知道鸿钧此时所想,八成会大声附和:“什么谨慎,那就是怂!” 犹豫了好一阵,商音终于下定决心:“还是算——” “造化玉碟乃混沌青莲的莲蓬所化。”鸿钧截断了商音未出口的话。 “真的?” 那可是混沌至宝啊! 商音顿时睁大眼睛:“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得到造化玉碟的?” 她知道鸿钧厉害,但没想到在混沌战场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他身怀这种宝贝还能活得这般滋润自如。 况且,灭世黑莲在杀戮魔神罗睺手中的事几乎是洪荒皆知,多少眼睛盯着罗睺呢——这就更衬得鸿钧的高明。 鸿钧被商音问的一顿,避重就轻道:“用别的消息掩盖了几分。” 商音的丹凤眼微眯:“哦?莫不是……” “用灭世黑莲被罗睺所得的消息掩盖的?” 鸿钧抬手将一直抵在鬓间搔痒的桂花折下,轻插进商音的发间:“有东西来了。” 商音倾身更靠近了鸿钧几分,挑眉,目光揶揄。 鸿钧表情淡定地看向桂花林外。 …… 桂花林外的确来了东西。 一只金色皮毛的野兽自山谷外而来,四肢着地匍匐而行,嘴里叼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子,身后的长尾巴耷拉着,看上去体型并不大。 那小兽手脚细长,看上去有些像猕猴,脑袋低着看不清正脸,但一双耳朵却是白生生的颜色,一抖一抖的,很是灵动可爱。 那小兽将金子放在桂树下,双脚站立直起身子,两只前爪合在一起朝着桂树拜了拜,然后换了个方向,开始扒拉桂树下堆着的那一大片金玉。 商音趴在树上盯着忙碌的小兽饶有兴致地看,眼里浮现出好奇。 那小兽挖着挖着总会突然停下,耳朵绷直了四处张望,见没有外敌才稍稍放松下来,埋头继续挖。 商音瞧着好笑,抬手凝出雨滴大小的灵珠,手指曲起轻弹而出,正正好落在那小兽的耳朵间。 那小兽嗷的一声站直身体,两只手插在腰间,情绪激动间一连串的骂声破口而出。 商音:“……?” 那小兽的声音听上去如少女般清脆悦耳,但是那一连串停顿都没有的骂骂咧咧却让商音额间生汗。 鸿钧轻笑出声,靠近商音耳侧低声道:“这是狌狌,洪荒中鲜少有先天便生有灵智的野兽,狌狌是独一类。” 那树下的狌狌骂了一阵,见没能骂出敌人,眼珠一转,又等了一阵,这才俯下身继续挖宝贝。 商音松了口气,心有余悸。 但见那狌狌锲而不舍地在堆积成小山的金玉下翻找,猴屁股撅着晃啊晃的,商音搓了搓指腹,没忍住,又弹了一颗小水珠炸开在狌狌的耳边。 这可是真的热闹了那狌狌,站在桂花树下字正腔圆地又开始骂街,连换气的间隙都省了,听得商音脑袋嗡嗡作响,有种想把系统拽过来和这狌狌对骂的冲动。 鸿钧也被吵得头疼,一挥袖,用灵力捂住了狌狌的嘴。 下一瞬,就因为伤势未愈妄动灵力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商音也不问鸿钧的伤势怎么又莫名加重了,只抬手顺了顺鸿钧的后背,轻啧道:“还是个病美人呢,怪让人怜惜的……放心吧,虽然打架我不行,但这种小事还是可以的。” 鸿钧闭了闭眼,第一次生出些许不理智的冲动,想要捂了商音这张乱说话的嘴。 那狌狌被鸿钧的灵力捂了嘴巴定在原地,商音跳下树梢,绕着狌狌走了一圈,伸出手摸了摸狌狌毛茸茸的脑壳。 狌狌后知后觉到商音身上的威压,垂在身后的尾巴尖都在颤抖,乖觉极了。 商音揭开鸿钧的灵力,在手心团成一个小灵球抛回给树上的鸿钧,又捏了捏狌狌柔软的小白耳朵,问它道:“这些金玉都是你拿来供养桂树的?为何如此?” 那狌狌体型不大,双脚直立站起来也不过才到商音的腰间,但眼角眉梢满是机灵,显然天性十分聪明。 “见过尊者。”那狌狌完全不见刚才泼辣跋扈的模样,朝着商音和鸿钧抬手行礼,礼貌又乖巧地开口,“我们和桂娘子有约,狌狌拿有灵石供养桂树生长,桂树催生祝余草给狌狌食用果腹。” “祝余草?”商音疑惑,“扶摇山上灵果灵物众多,为何一定要这祝余草?” 狌狌本不想回答,但见商音笑得表面和善实则威胁,撇了撇嘴,只能老实回答:“祝余草能维持百年不饿,若是吃了祝余草,在我成年前都不用出来找东西吃了。” 鸿钧在刚才狌狌挖出的大洞里瞥到一抹青色,随手采了递给商音。 商音打量着手里的祝余草,外表看上去着实有些像是系统资料中的韭菜,结着青色的花苞,看上去颇有些其貌不扬。 ——但面前的狌狌看着这株祝余草的眼神亮得可怕。 鸿钧见商音对狌狌感兴趣,解释道:“食狌狌者,可日行千里而不疲。” 商音顿时了然。 狌狌并不是什么实力强悍的兽类,只是胜在聪明,很容易被捕食。 面前这只又的确还没成年,若是能在成年前都不用出来觅食,的确是救命的东西。 商音捏着祝余草在毛茸茸的狌狌面前晃了晃,见狌狌的眼神顺着祝余草来回移动,计上心来:“依照洪荒的规矩,这株祝余草现在是我的了。” 洪荒可没什么先来后到,灵物生来无主,谁拿到了就是谁的,打不过就得认。 那狌狌委屈得双眼发红,本来体型就不大,现在看上去更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崽。 但它肯定是打不过面前这位大能的,只能蔫巴巴地点头,吸了吸鼻子,小声服软:“对,狌狌无意抢夺,还请大能放我离开。” 商音的视线在狌狌淡金色的毛毛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觉得这小家伙不骂街的时候还是颇为可爱的。 于是道:“这祝余草我要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帮我做些事,如何?” 咸鱼的第10天 “狌狌?小狌狌~” 商音的声音顺着桂花的香气悠悠飘出,直直往旁边撅着屁|股干活的狌狌耳朵里面钻。 狌狌除了两个白白的耳朵尖,其他地方都是金灿灿的毛毛,和落了满地的桂花极其完美地融为一体。 这应当也是狌狌最初选择这片桂花林的原因之一。 被使唤了好几天的狌狌暗自捏拳,崩溃了一下,但还是屈服于商音的淫威,耷拉着尾巴走到商音所在的桂花树下,恹恹问:“……又要干嘛?” 商音靠坐在桂树枝丫边,眨了眨眼:“饿不饿?” 不远处,坐在树下打坐的鸿钧眼睫一动,不用睁眼都能想到那狌狌背在身后捏紧的拳头。 狌狌深呼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道:“饿了!尊者要把祝余草给我吗?” “那不行。”商音理所当然,“说好了你为我们搭一座屋子,我给你祝余草,现在屋子的影子都没见到呢。” 狌狌从来都觉得虽然自己修为不济,但脑袋却是一等一的聪明,但—— 它咬牙道:“尊者只说要‘屋子’,可这‘屋子’是什么样子尊者总要告诉我吧?” 商音尾调微扬:“嗯?狌狌不是都很聪明的嘛?” 到底是年纪小,要不是修为境界太过悬殊,那狌狌多少要跳起来和没事找事的商音干一架。 但祝余草…… 它找了几十年才找到的祝余草。 就这么一颗的祝余草。 狌狌硬是忍了,扬起脑袋,用水汪汪的圆眼睛看向商音,眼睛里满是委屈和可怜:“狌狌再聪明,也没有尊者见多识广,尊者怎么能这样欺负狌狌呢?” 狌狌虽性情顽劣,模样却着实可爱。 商音被狌狌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结结实实地震懵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蓦地,一声轻笑传来。 商音抬眼瞪向鸿钧。 就见鸿钧手中掐诀,一副十分专注的打坐调息模样。 树下的狌狌见状,身后的长尾巴却窃喜地甩卷出一个圈。 商音跳下树,抬手搓了一顿未成年的小狌狌,看到狌狌开口想骂却硬是憋回去的模样,只觉得突然神清气爽。 “说说看,周围还有什么其他好玩的地方?”商音问道。 成年的狌狌尚且有几分能预知未来的本事,但面前的小狌狌怕是除了走得快些,没有旁的本事。 那些它之前带来的金啊玉的,应该也不会在太远太危险的地方。 狌狌敢怒不敢言,闷闷道:“沿着山谷这条河往上走是蛇谷,玉就在那边的河底下。那边还有很多奇怪的树,直上直下的,很难爬,所以被蛇追了也没地方躲。” “赤金和白金都在杻阳山,但那边是鹿蜀的领地。”狌狌说着,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肚子,皱着一张脸,“那些鹿蜀可凶了。” 商音揶揄道:“被揍过?” 狌狌轻哼一声,颇有些不服气。 商音捏捏狌狌的小耳朵:“行,你在这乖乖干活,我出去找点吃的。” 吃的? 狌狌一脸的匪夷所思。 不是,你是真饿啊? 但狌狌什么都不敢说,怕问了之后商音转头就拿出祝余草吃了填肚子。 于是只能蹲在桂花树下,呆呆目送商音和鸿钧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眨眼便行出数十里。 鸿钧道:“洪荒之中活不下来的幼崽不少。” 商音当然不是出来找什么吃的,她也知道鸿钧的意思:“那株桂树将自己领悟的道分享于我,狌狌又因为祝余草而对桂树有恩,因果循环,我提点几分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的确本不是什么大事,但…… 鸿钧开口:“兽类性命短暂,莫要长情。” 商音回身看鸿钧,一点点后退着走路,笑问他:“原来鸿钧道友觉得我是个长情的人呀?” 鸿钧抬手拨开一旁伸出来的树枝,慢声应答:“嗯。” 商音背在身后的手指摩挲一瞬,自心底涌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别扭。 说话间也多了几分生硬:“那你可错了,我啊,只要是美人都喜欢,像是狌狌这样可爱的小家伙,逗一逗也不是不可以,转眼就忘了。” 本来依照鸿钧的性子,这个时候大概只会应一声便说其他。 但此时鸿钧看着商音的背影,却不想那么“体贴”了:“那你为何要教导狌狌收敛脾性?” “那是逗它玩啊,它生气的时候尾巴一颤一颤的,你不觉得特别可爱?” 商音的脚步加快了两分。 “教它建屋子?”不论商音的速度多快,鸿钧总是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 商音嘴硬:“那屋子才不是给它的,是我要住的!” 鸿钧唇角勾起。 一个在须弥天都没有屋子的人,只是在这片桂树林停留一段时日,却需要这样一座屋子了? 那狌狌脱离族群,无亲缘大能庇护,就算得了祝余草,也仍旧要躲躲藏藏到成年。 桂树经点播生出灵智后,在不少妖族眼中也将会成为大补之物。 若是商音留了她暂居过的住所,以混沌魔神残存的气息,在桂树修炼小成和狌狌成年之前,震慑心怀不轨的外敌已是足够。 心软者长情,清醒者寡情。 商音却是心软又清醒,从来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虽然鸿钧没有再开口,但商音却更是不自在。 “你不是向来一副看破不说破,什么都知道但就要当个锯嘴葫芦么?”商音随手接过阵风吹来的草梗,素白的手指翻飞,瞥了眼鸿钧,小声嘟囔,“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鸿钧收拢手心,却握不住流转而过的风,垂目浅笑,难得温声道:“大抵总是有些不甘的。” “不甘?你有什么可不甘的。”商音哂笑,打趣鸿钧,“鸿钧道友想要的东西,不应该是不择手段捏在手里?” “总有不择手段也得不到的东西。”鸿钧目光瞥见商音身后的溪流,提醒道,“身后溪流,小心些。” “哦。”商音应了一声,但脚尖还是在溪水中轻点着搅动了几下,笑弯了眉眼。 “商音。” “嗯?” “如果有一日,你喜欢上谁,但那个人会给你喜欢的其他一切带来危险,你会怎样选?” 商音顿住身形,眸中复杂交织,过了好一阵,才转身面对鸿钧,眸露狐疑,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元神上的伤又加重了?奇奇怪怪的。” 鸿钧已然有些后悔方才自己冲动的询问,抬眸间唇角的笑意已然收拢,又是三分冷漠色。 商音:“?” “凶我做什么。”商音撇嘴,一边走一边继续编她的草梗小鸟。 可在转回身的那一霎,眉心微蹙,上挑的丹凤眼中满是愕然。 鸿钧刚刚那个问题…… 不对,不对,是她想多了。 一定是想多了。 鸿钧这种冰雕出来的冷漠脸,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心思? 不可能。 虽然理智第一时间否认,但商音还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两人结了契,距离这么近,商音的情绪不稳多少也被鸿钧察觉。 两人恰巧在狌狌之前所说的白玉河附近,鸿钧在河岸边驻足,张口欲言:“我……” 商音抬手一片树叶正正贴在鸿钧唇畔,脚尖一点身形已经落在河对岸。 鸿钧看向她。 隔着一条河,商音松了口气,但表情仍旧有些不自然,目光游移片刻,开口:“……先听我说。” 鸿钧抬手摘下唇边的绿叶。 “你看啊,我们现在——” 商音斟酌半晌,开口才说了没几个字,两人面前横亘的河流水声大盛,一条白练破水而出,水珠四溅! 那白色的蛟蛇虽比不上龙族凶悍,但光洁的蛇鳞中隐隐泛着玉色,尖锐的獠牙闪动着寒光,朝着侵入领地的来者发出愤怒的嘶吼。 这蛟蛇挡住了河对岸的鸿钧,商音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那蛟蛇的嘶吼尖利喑哑,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此处乃龙族眷属族地,来者何人?还不快速速退去!” 殊不知那白蛟心中正暗暗叫苦,它方才就察觉到了领地踏进来的陌生人,正因为察觉到了商音身上不好惹的气息才没轻举妄动。 可谁知这两个外来者走到最最重要的白玉河边就停下来了! 如今正是这河水中至宝出世之时,若是让两个外来者知晓其中秘密……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若是能再吞吃两个外来者,化龙之时想必会更有把握! 商音懒得问这明摆着是凤族地盘上是哪里来的龙族眷属,不过想来也正是因为有龙族的撑腰,这蛟才敢这么不管不顾地破水而出警告她。 况且这蛟虽然一身白色,浑身上下却是掩饰不住的血腥气,显然沾染了不少杀孽。 虽然在混沌魔神里,商音的确是最怂最宅最不喜欢惹事的那个,但大前提是——在混沌魔神里。 混沌魔神一个赛一个的都是唯我独尊的性格,哪里会将一条还没化龙的蛟蛇看在眼里。 商音抬手一挥,灵力化作巴掌径直朝着那白蛟扇过去,直接将那白蛟从河中扇到岸边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聒噪。” 商音敛眸,嗓音淡淡。 白蛟哪里不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大能,就地一滚就要逃走,却被商音的灵力揪回来,死死按在了河边。 “小蛇并非有意冒犯尊者,还请尊者饶命!” “能听懂话么?”商音微微侧首,声音比面上的笑容还要温柔。 白蛟被镇压地浑身发抖,连连点头:“能能能!尊、尊者请问!” “为何在此?” “在、在……”白蛟想要撒谎,却在注意到商音眼中的冷意后老实开口,“白玉河有灵宝。” “很好。”商音道,“去把河里那东西取来。” 白蛟一愣:“尊、尊者,时辰还未——” 此时还不到灵宝出世的时间,若是贸然采摘,会伤了灵宝根本,影响品阶的。 商音笑着,五指在虚空处收拢。 白蛟只觉得一股将要掐断它的力道直收向它的七寸,连忙求饶:“尊者饶命、尊者饶命!我这就去!这就去帮尊者取来!” 白蛟扑通一声下水,溅起一阵水花,商音没看河对岸,鸿钧也只是站在那没动。 不一会儿,白蛟叼着一颗无瑕白玉浮上水面,乖乖将那白玉放在岸边,蛇身隐没在河水中。 商音抬手,那白玉被灵力托至半空,在白蛟肉疼不舍的目光中眨眼间被绞碎成齑粉! 白蛟整条蛇都僵硬在河水里:“!!!!” 白蛟的道行不过五百年,这是它费尽心思才从龙族得来的一块龙鳞,日日夜夜用白玉的灵力滋润炼化,以求至宝大成时一举化龙。 为此,它怕被龙族发现,还特意躲进凤族的领地。 可现在……这份大机缘,就这么在它眼前碎了。 碎成了漫天飞扬的粉尘,扑簌簌落在水面上,随着河水顺流而下,归于天地。 给了白蛟教训,商音垂眸,淡淡道:“还不滚?” 白蛟的蛇头恍恍惚惚地沉下河面,不一会儿,气息就消失在远方。 商音长出一口气,方才有些乱了的心绪忽然平静下来。 说起来,她与鸿钧本就结了元神契,就算露水姻缘一晌贪欢又怎样? 说到底,比起两人元神相融这样过于亲近的距离,鱼水之欢这种事反倒没什么让商音扭捏在意的。 反正以鸿钧这样的脸和身段,外加一身的鸿蒙紫气,睡了也不亏啊。 心思一转,商音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我想好了!” 然而下一瞬,却见鸿钧自河岸踏水而来,擦着商音的身侧径直向前走。 商音:“?” “你怎么又不对了?” 商音一脸纳闷地跟上去。 “你真的特别难相处你知道么?刚刚是你先挑起的话题,生气我不回答的是你,现在我想回答了不听的也是你……” 鸿钧驻足,抬手指向身前不远处那片墨绿色的树林:“你要找的树在这。” 商音皱眉:“一件一件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鸿钧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听了你的回答,我应该会更生气。” 不如不听。 商音一时哽住。 嘟囔着吐槽鸿钧的难相处,商音索性直接转身,钻进了狌狌说的那片不好爬的树林。 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折树声就传了出来。 林外的鸿钧却转身,看向那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白玉河。 …… 白蛟游荡在河水里,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忿。 不说这些年它守着那龙鳞寸步不离的辛苦,单论它为了得到那片龙鳞杀了不少凤族和麒麟族的幼崽,其中努力难以言说,它就觉得龙鳞在它面前被搅碎的场景有多刺眼! 但修为受限,它根本无法反抗那人…… 听说龙族最近来了一位大能,只要付出一些代价,那位大能就能帮忙报仇,甚至哪怕敌人是凤族还是麒麟族,都不在话下。 若是它…… 算了算了。 白蛟猛地摇头。 虽然没了龙鳞,但它寿命还长,大不了再继续找,反正现在三族打的火热,找机会得一片龙鳞应该不是难事。 若是为了一时之气把命赔进去才是大事。 思及此,白蛟心生去意,一点点潜入河水中。 恰在此时,一道蛮横霸道的灵力破水而入,炙热的火焰灼烧在河水中,白蛟顿时发出痛苦的嘶鸣声,在河水中拼命翻滚。 一道淡漠的男声传入白蛟脑中—— “害我凤族子嗣,又在我凤族族地内肆意张狂,大胆至极。” “看在方才你还算乖觉有用的份上,留你一条全尸。” “嘶——!!!” 白蛟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声,转瞬功夫,就被凤凰火焰烧成一条焦黑的蛇尸,缓缓沉入白玉河中,再过上百年,又将是一块无瑕美玉。 蛇谷中的灵蛇灵鱼依靠白玉河而生,死后也归于白玉河,其骨化作白玉,又是一个轮回。 许久之后,那焦黑蛇尸微动,一道残缺元神自蛇尸中远遁而出,带着滔天的愤怒与恨意,朝着龙族族地掠去。 凤族、凤族! 杀身之仇,势不两立!!! …… 成功为三族的混乱局面添砖加瓦,鸿钧收回神识,眸光晦暗。 商音将竹子放进袖里乾坤,刚走出竹林就碰到鸿钧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又折腾?”商音上下打量着鸿钧,“真不需要我治?” 鸿钧神色自若,抬指抹去唇角血迹:“没事。” 商音意味不明地轻啧一声:“的确,有事的不会是你。” “悠着点,你现在死了可得算我的。” 当她不知道他刚才神识出去干坏事? 要不是结了契,她问都懒得问。 “嗯。”鸿钧笑了下,将方才从白玉河里捞出来的草梗小鸟往袖里乾坤中塞了塞,“还要再往前走么?” “走走吧,我还想看看鹿蜀长什么样呢……” 咸鱼的第11天 鹿蜀并不难找。 比起一身金毛在落桂花里完美隐藏的狌狌,成群结队在绿意盎然间奔跑着的鹿蜀显然瞩目极了。 尤其是鹿蜀的尾巴还是鲜艳招摇的殷红色。 “这些小东西哪里凶了?”商音俯视下方草地上悠哉吃草的鹿蜀,纳闷出声。 鹿蜀看上去大致和马差不多,但身形却小了好几圈,腿也很短,虽然身上的确有精瘦的肌肉,白色的马头看上去也很精神,但绝对不至于狌狌说的“凶”。 鸿钧遮掩了二人的气息,抬手握住商音的胳膊,拉着她落在地面上,转了个角度,示意她蹲下来一点看。 商音蹲在草丛里,仰视伸着脖子看过来的一只鹿蜀。 呃。 商音自我带入了一只被追得狼狈逃窜,趴在地上抬头看的狌狌。 这鹿蜀身上的皮毛的颜色有些像虎,这么仰视看过去——的确还挺有压迫感的。 但是…… 商音抬手拽住身边站着的鸿钧,面无表情的用力。 施施然站在她身边的鸿钧用另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衣袍往上提,身形一动不动。 商音鼓了鼓脸颊,轻哼道:“你这样会显得我不是很聪明。” 鸿钧意味不明地低头看她,慢声答:“的确。” 商音不敢置信地瞪他。 莫名其妙生气就算了,还根本不知道这人记得什么仇,冷不丁就阴阳怪气! 商音松开手站起身,拍拍裙摆转身走人。 惯得他! 鹿蜀也看了,树也砍了,商音想着也晾了狌狌一整天了,便开始往回走,没在意鸿钧有没有跟在身后。 以前蹭她的结界就没给报酬,她都还没算旧账呢。 不过说起来,鹿蜀们生活的杻阳山看上去很是广阔,连着远处碧蓝的天空,看上去颇有几分乐趣。 商音一边走一边想,蓦地,心神一动,与她元神相连的须弥天中也开始变幻。 原本在须弥天里带着一群小光团子努力基建的墨色大狐狸猛然抬头。 须弥天禁锢了上千年的边缘一点点向外四面八方地延伸开来,不再是单调的树湖草花,这一次,是一片与天相接的草地,一条蜿蜒而上的银带卧在草地间,闪动着微光。 小光团子们都很好奇,但却每一个敢贸然过去。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在这片天地相接的画面中,忽然凭空多出一双无形的手,凝聚灵气,一寸一寸捏出似马似牛的模样…… 系统屏息凝神,看着系统面板上正在飙升的基建进度,半个音节都不敢发出声。 造物在造物主的手中逐渐凝聚成型,纯黑色的皮毛,耳朵尖点着两撮白…… “商音?” 鸿钧的声音陡然传入商音耳中,与此同时,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圈住了商音的手腕。 “噗!” 商音转头,一口鲜血自喉间涌出,喷溅在身侧的草地上。 沾染了魔神血液的小草吸收了那抹殷红,霎时间脱胎换骨。 须弥天内的造物消散成灵光随风散落,商音松了口气,连忙掐诀打坐调理气息。 鸿钧掀起衣摆坐在商音身侧,握在商音手腕间的手指并没有松开。 商音察觉到鸿钧的灵力很是礼貌地在手腕处碰了碰,她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放鸿钧进来了。 与商音温吞无害的灵力特性不同,鸿钧的灵力凌厉非常,但在结契之后,两人的元神相连,的确有着相辅相生的特性。 不一会儿,商音方才那种濒临窒息,火烧一般的痛苦就消散了八成。 鸿钧缓缓放开商音的手腕,看着商音。 商音嘴角一抽,有些心虚:“我又不是故意的……就是忽然间想到了。” 商音方才的行为,距离造物只差一步,但那最后的一步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如天堑。 先不说一旦造物成功,须弥天的动荡是否会激起鸿蒙意识提前苏醒,就说商音本身就根本无法坚持到造物完成。 当初盘古开天辟地,也都说不上一句造物,而是糅合混沌万千魔神的尸身灵力,以身祭天,身化万物。 商音如今自然造化之道未成,须弥天尚且稚嫩,就大胆碰触造物之境。 若不是鸿钧及时打断,那即将形成的造物险些反向抽空了商音的灵力,吞噬她的元神。 鸿钧观察了一下商音的气色,缓和了表情:“倒也并非全无益处。” 商音感受到久违的境界松动的爽快,深以为然地点头。 “不过,造物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商音舒展了打坐的双|腿,而后微微曲起,双臂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微微侧了脑袋,“总觉得我方才想的好像不太对。” 鸿钧自然发问:“方才想了什么?” “唔……” 商音看向远处,从这里看过去,还能看到一些鹿蜀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与天相接的地。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有‘生长’的过程呢?就像我们混沌魔神一样,生来便是这个模样,到陨落也会一直是,这样不好吗?” 有幼年期,就会有优胜劣汰,就会有物竞天择,这实在是件残酷的事情。 “但在创造‘它’的同时,须弥天中恰好是白天,是秋季,我又在想,如若‘它’真的诞生了,又该属于哪里?” 鸿钧隐隐察觉到什么,手中捏诀,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薄弱,却无形中把商音完全护住。 “万物的萌发是定数,生长是定数,凋零是定数,寂灭亦是定数。” “天有日夜,地有四季,才会有稳定而生机勃发的世界。” 混沌魔神生于混沌,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可魔神属于混沌,混沌破碎之后,魔神也成为没有归属应当被寂灭的存在。 商音不想自己创造出的生灵和自己一样无所归属。 所以天地生灵就该与天地一样,拥有日夜,拥有四季,拥有生死,拥有定数。 “自然生灭,造化万物……” 商音说着,周身的气息陡然玄妙缥缈。 天地仿佛瞬间昏暗下来,金色的流光自天际滑落,霞光漫天。 草芽花朵自商音身侧绽放,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商音只觉得凝滞许久的境界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那种玄之又玄的气息让她欲罢不能。 混沌魔神被降下功德金光,鸿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察觉到造化玉碟的躁动。 眼中狠厉闪过,鸿钧面不改色地反手一掌拍在胸口,灵力震荡的剧痛瞬间将造化玉碟的躁动压了下去。 睁开眼时,就见身侧异象难掩,神识随着自然之风远远蔓延出去。 察觉到极远处有凤族感应到此间异象,商音眼皮一跳,连忙挥袖打散了天地异象。 “你……” 商音正想问鸿钧怎么不帮她掩饰一番,就见鸿钧脸一侧,一连串的轻咳声溢出唇畔。 算了。 商音默默掠过这个话题。 “抱歉。” 商音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看向鸿钧,眨了眨眼:“……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了?” “抱歉,方才那样说话。”鸿钧也知道,站在商音的立场来看,他的确就是在无缘无故生气。 商音坐直身体,倾身靠近鸿钧。 鸿钧不看她,侧过脸,长眉稍蹙。 商音越发凑近,想看鸿钧此时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 蓦地,就感觉到……她的手指被鸿钧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 温凉温凉的。 一触即收。 咳。 商音只觉得元神被什么微凉的东西小小拨弄了一下,痒痒的,又觉得可爱极了。 过了几息,鸿钧转过脸颊,眼中已经没有了不自在的窘迫,同商音一样染上了笑意:“往后看看?” “嗯?”商音转身往后面看。 不远处,一只成年的鹿蜀不远不近地等在原地,见商音和鸿钧看过来,虽然有些不安的踢踏着四蹄,但还是没敢逃跑。 鸿钧淡声开口,带着一种十足的诱|惑:“要不要坐着狌狌害怕的鹿蜀回去?” 商音顿时笑出声来,想到狌狌满脸震惊的模样,就觉得自己的确是被鸿钧诱|惑到了! 站起身整理了裙摆衣袖,商音很是大度地哼了一声,道:“那就不和你生气了。” 鸿钧也站起身,两人朝着鹿蜀刚走出没两步,就齐齐驻足,回头看向同一个地方。 方才商音坐着的地方原本繁华盛开,草木葱郁,却在商音离开短短片刻后就枯萎一片。 唯有一株绿莹莹的小草骄傲地支棱着,朝着商音的方向拼命摇晃身体。 商音有些意动:“嗯……” 鸿钧掐指一算:“不能搬。” 这草木和弱水不同,有大造化。 被戳破心思的商音撇嘴:“好吧。” 那小草好像听懂了两人的对话,蔫巴巴地垂下草尖尖。 商音心有不忍,点播道:“你如今已然生有灵智,不必同草木一般拘谨留在某处。杻阳山南面有赤金,金生木,不妨一试。” 这小草先是吸收了她的魔神血,又听她讲自然造化道,鸿钧虽然不会直说这小草日后会长成为何物,但想必在洪荒中迟早扬名一方。 那小草匍匐在地,朝着商音久久拜别,然后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可惜了。”商音摇了摇头。 成也魔神血,败也魔神血。 正因为小草沾染了魔神气息,受天道所限,今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得证大道,脱离草木之身。 “一饮一啄,皆有缘法。”鸿钧抬手招了那鹿蜀过来,“回去吗?” 商音的注意力被转移到鹿蜀身上,摸着鹿蜀身上有些扎手地皮毛,笑眯眯道:“当然要回去啦。” 说着,她靠近眼睛里满是恐惧的鹿蜀,压低声音幽幽道:“乖乖的,等下见到一只金毛的小狌狌,记得凶一点。” …… 等到商音身下骑着鹿蜀,身边走着鸿钧,悠哉悠哉回到桂树林时,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一声惊恐的猴叫声。 原本守在林子口的狌狌远远看见一只臭着脸的成年鹿蜀,二话不说转头就窜进了桂树林里不见了踪影,怀里抱着的果子咕噜噜滚出老远。 坐在鹿蜀背上的商音笑得直不起腰来。 听到笑声,狌狌大着胆子,一脸懵地探出脑袋。 就见自己辛苦得来的果子被那可恶的鹿蜀三两下吃了个干净! 狌狌气得发抖,站在原地张口想骂,但在看了一圈之后发现自己哪个都打不过,于是悻悻闭嘴,耷拉着尾巴转过身蹲下。 自闭成了金色的一大团。 咸鱼的第12天 在盖房子这件事上,狌狌表现出了让商音和鸿钧都分外惊讶的聪慧。 商音绕着这座可以称得上是构思精巧,美轮美奂的竹屋转了两圈,手指轻点下颌,若有所思道:“你说……我是不是太小看它了?” 她身侧的鸿钧对竹屋表现得很感兴趣,挥袖打开竹屋的门,看到空空荡荡的里面,颔首表示赞同:“可以再添一些。” 商音侧头看了鸿钧一阵,眼含笑意。 鸿钧抬手抚摸那被商音称作“竹”的草木表面,并没有意向承认最开始说席地打坐便可的人是他。 商音已经对鸿钧性子里的那几份傲娇十分心领神会,蓦然笑开,别过脸对旁边的狌狌赞美出声:“干得漂亮!喏,就连向来什么都不在乎的鸿钧尊者都喜欢得不得了~” 原本就一脸骄傲的小狌狌顿时昂首挺胸,耳朵上的白毛毛都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着喜悦。 “尊者也特别厉害!这个屋子很好看的!”狌狌也很是乖巧聪慧地投桃报李,从身后拿出一个藏了许久的桂花花环,犹犹豫豫地递给商音,“尊者,这个是……嗯……” “呀。”商音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狌狌用力点头。 商音朝着狌狌微微弯腰,笑看向它。 狌狌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淡黄掺金的花环戴在商音的发间,还用金色的毛爪爪细心调整了位置。 “尊者真好看!”狌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赞美。 商音美滋滋地直起身,抬手扶着花环跑去一边的溪流边照镜子。 鸿钧瞥了眼狌狌,目光幽冷。 狌狌有种心思被看破的羞赧,艰难吞咽着口水,没顶住压力,转身跑进了林子里。 商音顶着花环回来,顺手从花环上摘下一朵桂花塞进鸿钧手里,浅笑道:“你吓它做什么?不过是一只小狌狌罢了。” 万物生来本能便是求生,狌狌遇到桂树是第一道机缘,遇到他们便是第二道,以狌狌的聪明,想要抓住这道机缘多获取一些东西没什么不对。 鸿钧蹙了下眉,说道:“我算不出它的命数。” 商音有些惊讶:“嗯?你都算不出?” 商音不擅长推演,也没有什么遇事算一算的习惯,但鸿钧这个造化魔神可不一样。 鸿钧都算不出的命数倒是有几分稀奇。 商音想了想,忽然突发奇想:“那你算算看我和狌狌呢?” 鸿钧依言推演,就看到命运迷雾中,一只金毛的狌狌正蹲在眼熟的竹屋前,桂花散落在四周,狌狌的尾巴搭在草地间,难得乖巧安静。 胸口突然一阵闷痛,鸿钧抬手掩唇,硬是咽下了喉间的血腥气。 商音见他表情变化就明白了,叹着气上前抬手帮鸿钧顺了顺体内的灵力:“估计是狌狌胆小,一直缩在竹屋里不出来,我的气息一时间遮蔽了你的推演而已。” “行了行了,你这破破烂烂的元神还是消停点吧,洪荒那么大,哪里就什么事都能在你的掌握里。” 鸿钧点头,虽心中直觉不太对,但商音说的也没错,不过就是一只狌狌罢了,不值得纠结。 让鸿钧去一边打坐,商音抬手招了在林子里怯生生偷看的狌狌过来,指着剩下的那些竹子,朗声道:“要不要过来?” 那狌狌先是观察了几眼闭目打坐的鸿钧,试探性地向外挪了两步,见鸿钧没有什么反应,便颠颠地朝着商音跑过来。 一人一狌狌面对面。 商音坐在树桩上,深碧色的裙摆铺开来,像是离水而生的荷叶,手中的翠竹笔直油绿。 原本狂野坐姿的狌狌见状,抬爪挠了挠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竟然学着鸿钧的模样掰着后腿做出打坐的姿势,还拢了旁边的落桂花遮挡住自己的身体,脸颊红红。 商音噗嗤笑出声来。 狌狌顿时可怜巴巴地看向商音,眼睛湿漉漉的。 商音弯着唇角,手指轻抬。 遍地的桂花落叶随魔神心意接连而起,指尖轻盈划动着,不一会儿,灵光大盛。 眨眼间,一件桂花编织而成的小袍子轻飘飘落进狌狌怀里。 狌狌抱着怀中淡黄色的小袍子,一点点的,眼眶渐渐红了。 商音没料到狌狌的反应,手忙脚乱地丢了手里的竹子,揉揉狌狌的脑袋瓜:“好端端的哭什么?” 狌狌抽噎了几声,才低低道:“狌狌一族……从来都很难得证大道,褪去兽身的。” 无法得证大道褪去兽身,就意味着不论有多么聪慧,也只有野兽的寿命。 这是狌狌生来聪慧,成年后可以预知未来所伴生的代价。 所以,对狌狌而言,这件衣裳重若千钧。 “这样呀。”阳光下,商音的眼尾好似勾勒出一抹金色,显出几分神圣色, “没关系,万事万物总会有第一个,不是吗?” 狌狌牢牢抱住散发着桂花香气的柔软衣袍,重重点头。 “还不去换上?” “嗯!多谢尊者!” 狌狌兴高采烈地捧着袍子,又跑进林子里。 商音看着面前穿着一身淡黄色小袍子,从桂树林里探身走出来的小狌狌,没忍住伸出双手捧着狌狌毛乎乎的脑袋揉了又揉。 狌狌完全没有挣脱的动作,顺从地靠近商音,抬着脑袋。 它的眼睛圆溜溜的,注视着商音的眼神亮极了,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带着向往与憧憬,以及从前不足五分,现在远超过十分的喜爱。 …… 商音与鸿钧修为在这,生来就没有口腹之欲。 对混沌魔神而言,“吃”的定义,从来都是互相吞噬,以壮大己身的手段。 但狌狌不同,没有吃过祝余草的它,每天至少要找些什么东西来吃。 起初商音并不太在意,但鸿钧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坐,要不然就是默默推演研究什么,商音闲得无聊,便跟着狌狌到处走,看狌狌找东西吃。 狌狌便将自己尝过没有问题的果子擦擦干净分给商音。 商音接过来咬一口,愣住。 狌狌见状顿时急了,绕着商音抓耳挠腮地唤她,急得险些哭出来。 商音抬手捏住狌狌的后颈,将大着胆子想要往鸿钧那边冲的狌狌拽回来。 “我没事。”商音两三下将手里拿着的果子吃掉,含含糊糊道。 狌狌不信,提高声音,一边比划一边说:“您刚才都那样了!尊者等等——果核不好吃的!” 商音讪笑着丢掉险些被她一口吞下的果核,眼看着狌狌满脸“就这您还说没事”的表情,卷着身前的发丝,目光游移了片刻,终于败在狌狌的真挚担忧目光下。 她轻咳了一声,小小声道:“我……没吃过。” “啊?”狌狌没听清,竖起耳朵凑过来。 商音恼羞成怒,捏着狌狌的小白耳朵,大声承认:“本尊没有吃过果子,不知道果子这么好吃,不可以嘛?” 狌狌被吼得脑瓜嗡嗡,抬爪捂住脑袋,愣愣看向商音。 商音自打生出意识以来,就没这么困窘过。 然而下一瞬,面前的狌狌突然展开一抹大大的,灿烂至极的笑容。 商音挑眉。 这小狌狌…… 它伸出爪下意识要拉商音,顿了顿,收回爪搓搓干净,小心拽着商音的衣角,轻轻用力,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尊者和我走!我知道好多好多好吃的!” 怕商音不信,狌狌抬着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商音这才知道方才错怪了小狌狌,捏捏狌狌的小耳朵,并不在意狌狌的兽爪,牵着狌狌就往前跑:“在哪在哪?” 上山下河,摘果捉鱼,就连路过的蛇都被狌狌大着胆子捉了来,只不过商音尝了一口,只觉得腥得不好吃,又丢到了一边。 狌狌看着那条蛇,眼睛里满是依依不舍。 商音思考了一下,抬手点出一簇火,想要试试看按照系统资料里面的烤熟了能不能好吃一点。 结果火苗才刚刚沾到蛇身,就将那条足够狌狌吃两天的大蛇烧成了灰烬。 狌狌:“!!” 商音:“……” 大意了,没掌握好火候。 商音正想着要不然再捉一条来,就见狌狌绕过那团灰,走到商音身边又拽住商音的衣摆,声音清脆:“尊者,蛇不好吃的,我还知道其他好吃的,去看看那边的果树好不好?很甜的!” 商音毫不在意自己被狌狌递了梯子,麻溜顺着下来,带着狌狌又钻进了山谷里。 …… 桂树林,竹屋前。 鸿钧看向面前脏兮兮的商音和狌狌,沉默了。 商音挥袖弄干净自己和狌狌,举着手里的蜂巢,身形一闪坐到鸿钧身侧,给他看手里的东西。 “鸿钧,等下我们吃烤肉吧?” 鸿钧看了看虽然穿了衣裳但应当还是吃生肉的狌狌,又看了看不用根本吃东西的商音,长睫垂下,声音没有半分波澜:“烤成灰了?” 商音小声:“嗯。” 肉是不少,但是商音一烤就成灰。 鸿钧叹气:“你的灵力掌控未免……” 商音把蜂巢硬塞进鸿钧怀里,仰头看他。 鸿钧停顿了好一阵,转手提着蜂巢站起身,挥袖扫开满地的落桂花;“明日起,与我练习灵力掌控和炼器。” “嗯嗯。”商音坐在竹屋前,悬空的小腿晃着,裙摆卷出一朵一朵的荷影,“那今晚?” “吃烤肉。” 咸鱼的第13天 鸿钧说要做什么,那就是雷打不动必须要做。 商音盘膝坐在竹屋前,身边是落了一堆一堆的桂花,正拧着眉努力完成鸿钧的要求。 狌狌盘腿坐在商音几步远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对面。 不得不说,鸿钧虽然性子冷清又闷|骚,可是在为师这方面,真的有几分擅长。 他一眼就看出商音的灵力掌控问题不是出在修为和灵力多少,而是在精准度的掌握上。 商音从前鲜少对敌,从混沌到洪荒,出手都是大动静,用最熟练的怕是跑路的法诀,是以在控制灵力上没多少经验。 所以鸿钧就地取材,让商音只用灵力,将那些落桂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摘下来,碾成粉末却不能破坏其本质,再从粉末恢复到花瓣原本的模样,再拈出完整的一朵、一簇桂花。 这过程对商音来说很简单,但着实是磨性子。 从日出到日落,清晨到黄昏,一天又一天,看得商音都不免觉得桂花有几分“面目可憎”。 不过即使如此,商音也并没有同从前那样和鸿钧对着干,而是很认真地按照鸿钧的要求去做。 鸿钧并不意外。 他从来都知道,商音就是这样拎得清的性子。 在商音和鸿钧一教一学的过程里,狌狌就这样每天来报道,过来就坐在那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饿了渴了,就轻手轻脚离开,之后再回来。 它仔细观察商音的动作,有些笨拙地运用自己的力量。 洪荒中的生灵,哪怕是普通的兽类也身负灵力,只是天赋跟脚上全然比不得那些得天独厚的妖族。 商音能做到将桂花碾碎再恢复,狌狌就只学最简单的,它像模像样地盘膝做好,用灵力托着一簇桂花,一朵一朵地摘下来,放在一边。 一天天重复这样的动作,灵力用光了它就动手将摘下来的桂花拢到一起,挑出形态好看的存起来。 鸿钧虽然闭着双眼,但商音在旁边专心练习,他的神识自然笼罩四周。 于是,狌狌的所做所为都被他看在眼里。 到了第十日时,狌狌挑出来的桂花已经有一小堆,狌狌便无师自通劈了些竹条,开始试着编竹篓。 鸿钧忽然开口:“腐烂了。” 狌狌一愣。 但就是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狌狌却立刻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扒拉开自己精挑细选出的那堆桂花,果然发现最下面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层,已经有好几朵不那么新鲜了。 狌狌怔然片刻,吸了吸鼻子,却没有生气也没有气馁,而是挑出还开得正好的那些放在自己的小袍子上,加快了手里编织竹娄的速度。 鸿钧静静注视着狌狌。 在狌狌手中真的成型了一只像模像样的竹娄,看着它将桂花小心翼翼挑拣放进去,鸿钧再次发问:“要做什么?” 狌狌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尊者喜欢花,用桂花做的衣裳很香。” 鸿钧淡淡道:“她可以用灵力凝聚。” 狌狌未曾褪|去金色猴毛的双爪有些局促地搅动着。 它知道的。 但是它喜欢尊者,所以即使知道尊者可能不需要,也想用心给出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狌狌的喜欢和不喜欢都表现地直白而真挚。 鸿钧不再开口。 商音的心神仍旧沉浸在一遍又一遍枯燥的重复练习中。 狌狌又开始挑拣桂花,一次又一次地消耗自己的灵力。 …… “呼。” 不知过了多久,商音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活动身体,转头看向身侧打坐的鸿钧。 鸿钧适时睁开眼。 “你看!” 商音抬手微动,一株桂花枝自地面被托起,被分解又凝聚,最终竟然缩成一粒种子落在商音素白的手心。 鸿钧眉宇间神色微诧。 只见一株绿莹莹的小芽破种而出,一点点的长高长壮,分枝,曲折,不一会儿,一棵缩小了几十倍的桂树就这样长成在商音的手心。 鸿钧的手指被商音的灵力圈着抬起来,抚摸上桂树小巧精致的树叶。 霎时间,星星点点的金色自绿叶中探出脑袋,齐齐绽放开来。 桂花柔软的花瓣亲吻着鸿钧的指腹,带着似阳光般的温柔与眷恋。 鸿钧的眸底被这小小的一团金色染上暖意,就在他险些收不住心中的悸动之际,那绽放在商音手心的桂花树乍然四散开来! 灵力掀起两人身前的发丝,一只只小巧的金色蝴蝶顺着灵力的风萦绕在商音和鸿钧的身侧,最终在半空中化作漫天的落桂花,翩然归于林间地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鸿钧甚至没能留下一小朵桂花。 “怎么样?”商音笑着往鸿钧面前凑过去,像是求表扬一样得意地扬眉,“我有没有超额完成课业呀,老师?” 鸿钧抬手接住最后自身侧飘落的桂花花瓣攥在手心,眼睫敛起复杂的神色,再抬眸时,已然是寻常的从容淡定。 “很好。” 他这样回答。 商音也拈了一片桂花花瓣在手中把玩,左右看了看,咦了一声:“小狌狌呢?” “尊者尊者,我在这呢!”狌狌抱着一个小竹娄颠颠地跑过来,献宝似的朝着商音举起自己怀里的小竹娄。 商音探头一看,惊讶道:“桂花?” 嗯……不对,是开得特别好看的桂花。 商音看了眼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狌狌,会意地加了句:“都是特别特别好看的桂花呀。” 狌狌不好意思地抿唇,小声道:“都送给尊者,可以……可以,做衣裳。” 给她做衣裳? 商音是真的有些意外。 不过当她的神识扫过竹娄里的桂花后,那种诧异便更浓了。 ——这竹娄里的桂花竟然都被狌狌的灵力恰到好处地包裹住,正正好保持了最盛开时的美丽。 狌狌虽然聪慧,但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果然,狌狌道:“尊者有指导我运用灵力,我比起从前厉害好多了!” 狌狌是不敢直呼商音和鸿钧名字尊号的,对两人都是称呼尊者。 反正它向来不太靠近鸿钧,倒也不存在叫混的情况。 商音说了两句支开了狌狌,将那小竹娄放在地上,整个人懒洋洋地趴在竹娄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鸿钧:“呀?尊者怎么这样好心?” 鸿钧不吭声。 “兽类性命短暂,莫要长情。”商音学着那时鸿钧的语气,故作冷漠的模样,眼睛里却满是好奇。 鸿钧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哈~” 商音抱着满是桂花香的小竹娄,欢快的笑声在桂树林中回荡。 “让我看看——”商音又凑近了几分,“呀,尊者的耳朵怎么都红了?” 鸿钧向后仰着躲她。 商音不依不饶地凑过去。 鸿钧表情无奈地接住了倒进他怀中的商音,满怀桂花香。 商音有意逗弄鸿钧,见到鸿钧难得的窘迫模样,越发稀罕,笑个不停。 过了一阵,鸿钧垂在商音身侧的手虚握成拳,又缓缓放开,将商音扶正坐好。 “莫要胡闹。” 商音见好就收,将散落在鸿钧身上的桂花捡回竹娄里,一边问:“接下来学什么来着?哦,对,炼器?” “我能炼什么东西?” 商音的灵力属性实在是特殊,她真的想不出来她能炼个什么法宝出来。 鸿钧眸光微动,轻声道:“乾坤鼎。” 商音:“……啊?” 鸿钧解释:“你可以依照乾坤鼎的模样,炼一个相似的法宝。” 商音顺着鸿钧的话想了想,倒也的确是个好办法。 乾坤鼎可以说是商音最熟悉的灵宝了,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而乾坤鼎本身不会攻击的属性也很适合她。 “唔,也对,如今乾坤鼎被用来镇压须弥天,我也的确需要一个随手用的法宝。” 鸿钧一步步引导商音:“乾坤鼎乃先天灵宝,拥有自然生机之力,以无根之土,无根之水,无根之木糅合,经由凤凰魂魄灵火炼制,能相像七成。” “弱水好办,其他两个……唔,你等我翻翻。”商音抬手划开袖里乾坤,在满满当当的宝贝里叮呤咣啷地翻找。 这四样东西,换做其他人,哪怕是鸿钧想要凑齐都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但商音不同。 在混沌战场从头苟到尾,她从成山堆积的魔神尸体上得到的好东西可太多了。 再加上从三族手里拿到的宝贝,富裕程度让鸿钧看了都得生出几分惊叹。 “也不是很难找嘛。” 不一会儿,商音就凑齐了材料,嘴角微微扬起,迫不及待道:“来吧,我们试试看!” 鸿钧深深注视商音,停顿片刻,才低低应了一声。 “好。” “我教你。” 桂花林中的落桂花大抵是太多了,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晃得鸿钧有几分目眩。 这样也好。 鸿钧手把手教商音捏诀,纠正商音粗暴糅合材料的手法,俊美无俦的侧脸迎着和暖的阳光,显出难得的温柔与耐心。 他看着商音小心翼翼地从须弥天引出凤凰魂火,因为成功而长舒一口气,笑弯起眼尾,也垂眸笑开。 这样就好。 *** 就这样过了几年,林间的桂花开了又谢,狌狌已经能捏出威力不小的攻击法诀,商音的小乾坤鼎也已经有了雏形。 春去秋来,就在这一年桂花再度盛开之际,那棵沉寂许久的桂花树苏醒过来,舒展开枝丫,灵力萦绕在树梢花边,然后扑过去,欢快地蹭着商音的手指。 狌狌却再次红了眼眶。 商音今日穿着的恰好是桂花凝聚的淡黄色衣裙,外衫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桂花,淡淡的甜香悠然飘荡。 她用力揉着狌狌的金毛脑袋,将那对小白耳朵揉搓地炸了毛:“又哭?小娇气!” 这一趟本是因为这桂树被绊住了脚步,没成想却对这小狌狌生出了些不舍。 狌狌抽噎着,抬手默默抹眼泪。 商音拿出之前收起的祝余草,伸到狌狌的面前晃啊晃的。 狌狌赌气别开脸,继续抹眼泪。 蓦地,狌狌后脊背一凉,本能挺直腰板抬起头,看到了鸿钧轻飘飘看过来的一眼。 狌狌知道那是在警告它,于是悻悻转回脑袋,接过商音递过来的祝余草,恹恹呜咽道:“……谢谢尊者。” 商音捏揉着狌狌的小耳朵,捧着狌狌的脑袋让它抬起脸,温柔道:“以后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这指的显然是之前狌狌叉腰骂街的行为。 “不会了!”狌狌猛然摇头,有些羞窘,“尊者说过的,狌狌是……是,娇气的小姑娘。” 商音笑出声来:“好好好,咱们小狌狌就是娇气可爱的小姑娘。” 狌狌的表情认真极了:“我一定会化身成最最最可爱的小姑娘,尊者一定会喜欢的那种!” 商音屈指弹了狌狌一个脑袋瓜:“不错,有想法,本尊等着。” 狌狌这才开心了,又想起刚才商音说的,连忙问:“尊者方才是有什么要交代狌狌吗?” 商音迟疑片刻,低声道:“你愿意将魂魄的本源印记交给我吗?” “本源……印记?”狌狌似懂非懂,但还是重重点头,“尊者需要的话,当然可以!” 商音没好气地再度揉乱狌狌的脑袋毛,而后又看不过去似的,用手指一点点理顺:“本源印记是很重要的东西,若是……若是你不幸陨落,不论身在何处,你的魂魄都会回到我所在的地方。” “你的身上也会沾染我的气息,虽然会震慑一部分敌人,但也或许会因此惹上更不好对付的大能。” “你要好好考虑才是。” 狌狌却最后一次攥住商音的衣角,坚定而欢喜地回答:“尊者,狌狌愿意的!” 未成年的小狌狌心思纯洁而赤诚,带着眼中不加掩饰的依恋喜爱,说着自己闪闪发光的理想。 “尊者,狌狌一定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大妖狌狌。” “再见到尊者的时候,狌狌一定能给尊者编更好更漂亮的花环,做更香更柔软的衣裳!” “还有……嗯……” 狌狌小心瞥了眼不远处背对这边的鸿钧,悄咪咪靠近商音,压低声音偷偷道: “烤最好吃的烤肉!” 商音忍住笑,想到那日鸿钧一脸严肃认真烤出来的滋味发苦的烤肉,低头和狌狌碰了碰额头,也学着狌狌的模样压低声音—— “好哦!” “到时候,咱们偷偷吃~” 咸鱼的第14天 越往不周山的方向走,二人遇到的冲突打架场面便越频繁。 商音懒得掺和这些,鸿钧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索性要么隐匿了身形径直走过,要么嫌弃打架污染了地方,重新换个方向。 反正也没什么目的地,从哪里走都是风景。 二人越过山川,走过河流,拂过云雾,与翠鸟同飞,与走兽并肩,直到行至昆仑一带,见到白色皑皑蔓延而下的雪山,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商音坐在崖边,身周是昆仑山经年不化的霜雪,抬手托着脸,看着崖下的山谷,动作懒散随意。 “这儿倒是清净。” 商音本来想去海上玩几年,结果四海龙族实在闹腾,龙性本淫,不拘与各族繁衍子嗣,矛盾冲突便更是不少。 吵闹得鸿钧都皱了眉。 鸿钧紫色的衣摆搭在松软的白雪之上,举目四望,道:“此处乃麒麟族地,麒麟本不好战,但因子嗣后代艰难,过于护短了些。” 三族之中,龙族生性好战,族内关系复杂,再加上有罗睺从中教唆挑拨,掀起不少与他族之间的矛盾。 龙凤二族本就不睦,凤族掌火之力,性格直爽暴躁,更是难忍,与龙族结仇之后一打就是数百年。 起先麒麟族两不相帮,但在大战伤及麒麟族幼崽致使惨死后,护短的麒麟族便恨毒了龙族,现如今已经隐隐有与凤族联合对付龙族的势头。 这些年商音与鸿钧走过不少地方,见多了生灵涂炭,洪荒疮痍。 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缩小版的乾坤鼎,有些心疼道:“可惜了这些山水。” “不过说起来,三族再这么打下去,要不了百年,这凶兽量劫便要结束了吧?” 鸿钧掐指稍算,言简意赅:“三族大劫将至。” 三族的大劫还能有什么? 无非就是元凤祖龙始麒麟相继陨落,洪荒不容三族,降下灭族之灾罢了。 商音侧头想了想,忽然道:“赶在量劫结束前,咱们去看看麒麟怎么样?” 龙族凤族商音见过不少,但麒麟族商音还真只在送去须弥天疗伤的寥寥几只而已。 况且…… “听闻麒麟族族地内花草茂盛,水木相生,日后恐怕看不到了。” 鸿钧微微颔首。 他鲜少拒绝商音什么,只除了商音想往须弥天内搬一些“好东西”的时候。 毕竟能被商音看上的,不是先天灵宝,便是另有玄机。 商音探头看了眼崖下,眨了眨眼睛,突然伸手揪住鸿钧的袖摆。 鸿钧眉心一跳,不用想就知道商音又要作妖。 果不其然,下一瞬,鸿钧只觉得袖摆被轻拽向前,身体和商音一起逆着雪崖川流而上的风径直坠入崖下。 这片四面被雪山包裹藏起来的山谷温度远高于外界,阳光从迷雾间挤进来,映照着蹭蹭翠色的山谷,温泉特有的温暖湿润扑面而来。 山谷最尽头有一处寒山温泉眼,正咕嘟咕嘟着泉水,乳白色的水雾在潭水表面弥散开来。 温泉潭水边绿树成荫,清泉自水潭出水口涓涓流出,汇成一条银白色的小溪顺山谷地势而下,带出一片的生机勃勃。 商音抬眸,一只棕色的雀鸟大着胆子落在她的指间,商音笑开,从袖里乾坤中掏了些种子喂给它。 雀鸟啾啾几声,眨眼间,一大片的雀鸟应声而来,飞得快的抢先霸占了商音手臂肩膀的位置,慢些的只能落在草地上,努力贴向商音的裙摆。 商音喜欢极了这些大胆的毛团子,一个挨一个地摸过去,眉眼漾开灿烂夺目的笑。 最开始从商音手里得了种子的雀鸟被挤到最外围,别过脑袋看到了一旁的鸿钧。 不一会儿,又有十几只雀鸟靠过来,围着鸿钧圈了一个半圆,齐刷刷抬着脑袋看向他。 鸿钧察觉到视线,低头看回去。 人不动,鸟不动。 商音注意到身后僵持的一幕,故意不替鸿钧解围,团着手里的小雀鸟笑眯眯地看热闹。 如果是作乱的妖兽这样盯着鸿钧,鸿钧早就挥袖扇飞了事,但面前这排小雀鸟身上没有任何因果,一个个圆滚滚毛乎乎,黑色的小豆眼睛圆溜溜…… 鸿钧不是商音,袖里乾坤里只有法宝灵丹,没有种子口粮。 魔神面无表情地与小雀鸟面面相觑了一阵,后退两步,走出了小雀鸟的包围圈。 小雀鸟们失落地低下脑袋。 商音张口,发出一声轻吟。 身为自然魔神,只要商音想,她可以做到和世间万物沟通。 小雀鸟们听不懂复杂的言语,但却能理解自然魔神传递过来的讯息。 小雀鸟们叽叽喳喳地欢呼,成群结队地再一次冲向鸿钧所在的地方。 不一会儿,鸿钧深紫色的法衣上便挂上了一连串的小鸟球。 鸿钧抿唇,伸手捞了一把没抓稳掉下去的鸟球球,无奈睨向商音。 商音摊开的手心里还窝着两只肥嘟嘟的小雀鸟,一手抬起,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 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满是恶趣味。 ——小鸟很脆弱的,魔神的气息说不定会吓死小鸟球哦。 鸿钧面上镇定,心念一转,灵力自林间穿过,回来时携着许多灵种,在温泉边的大树下撒了一地。 小雀鸟们探头一看,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乌压压地弃魔神而去,一头栽进小土堆一样的灵种里欢快打滚。 商音将手里急得唧唧叫的小鸟球放飞,对鸿钧道:“此处颇有几分玄妙,也落得清净,我们在这边停留些时日?” 鸿钧自然点头,至于商音想看的麒麟,他们既然已经到了麒麟族地,始麒麟总会有所察觉。 商音将这些日子一直反复祭练的小乾坤鼎递给鸿钧:“喏,我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 鸿钧却并没有接过:“乾坤鼎本是你的法宝,多浸染你的灵力才算大成才是。” 商音狐疑道:“我已经有真的乾坤鼎了,这个不过就是练手的东西,至于要和乾坤鼎那么相像吗?” 鸿钧从容应对:“凡事要做,便要做到最佳。” 又来了。 这种令咸鱼窒息的卷王气息。 商音抬手示意鸿钧打住,认命地继续完善自己的炼器作业。 “须弥天如何了?”鸿钧忽然问。 商音拉开系统面板看了眼,眼皮一跳。 这些日子她在外面玩得潇洒,一直没太注意须弥天,这么一看—— 商音的嘴角一抽,表情僵硬:“系统是疯了吧?” 鸿钧挑眉。 商音深吸一口气,从须弥天里将墨色的大狐狸一把抓出来。 须弥天虽然看似藏在须弥山洞窟之中,但那不过是商音将乾坤鼎暂时放置在那里,以减少自己的灵力损耗。 不论相隔多远,商音都能自由出入须弥天,自然也能相隔万里将已经疯了的系统抓到身边来。 系统冷不丁被提溜了后脖颈,眼前一花就离开了须弥天,吓得浑身的狐狸毛都炸开了花,在看清面前的商音后才松了口气。 是宿主啊,没事了。 “突然拽我出来干嘛?”系统仰着狐狸脑袋,“我活还没干完呢!” 商音将系统的两只狐狸耳朵都捋直,一字一顿问系统:“你都干了什么?” “啊?”系统被问的莫名其妙,“我努力工作啊。” 墨狐的大尾巴一甩,拉出系统面板,骄傲地挺胸:“我把须弥天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收拾了一遍!东边种田,西边养鱼,规划地特别到位!” 系统点开基建缩略图,看着自己一手基建的家园,眼睛里满是成就感。 “你看这片,你们那扑了荷叶的澡堂子我没动,中间的大柳树我倒是想给挪地方但没成功,还想着回头找你来着。” “不过系统升级之后给了一处宅院,我收拾了一下,刚好放在柳树和湖水中间,依山傍水,完美!” 系统叭叭地说了一通,最后一爪子拍在系统面板上,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商音,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看!这是系统为宿主打下的江山!” “……谢谢?”商音的声音干巴巴的。 系统自豪又大方地捋了下脑门。 商音的表情麻木,抬手指向系统面板上的须弥天基建等级,心平气和问:“是这样……你可以解释一下,这个30级是什么意思吗?” 须弥天的基建等级和基建进度挂钩,也不知道系统都干了什么,才会在商音离开的短短十几年里,从原本可怜巴巴的3级,一跃升级到30。 ——已经卡在了须弥天质变的等级。 当初商音迟迟不敢让须弥天升级,就是害怕须弥天等级过高引来天道的主意。 现在倒好,一个没留神,天雷已经悬在她头顶了。 商音和鸿钧对视一眼。 鸿钧感受过造化玉碟中的气息,对商音缓缓摇头。 系统这才明白商音在担忧什么,摆摆爪道:“没关系啦,在鸿蒙紫气没注入须弥天之前,须弥天不会再升级的。” 商音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这口气她还是松太早了。 只听系统大咧咧问:“对了,你们伤治得怎么样了?鸿蒙紫气什么时候能到位啊?” 商音:“……” 鸿钧:“……” 它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系统抓抓狐狸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因为尴尬凝滞的气氛缩了狐狸脖子。 鸿钧轻笑一声,勾着唇角,像极了方才商音看他玩笑时的悠然自若,声音慢悠悠的:“是啊,什么时候呢?” 商音深呼吸,用力将眼巴巴瞅她的系统塞回了须弥天。 咸鱼的第15天 明明是敞开的山谷,但空气却像是一下子稀薄了不少。 商音卷着发丝,长眉轻拧。 她在纠结。 鸿钧在看她。 其实商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纠结。 她用系统道具隐藏了系统面板和道具商城的存在,即使和鸿钧元神交融,这两样最后的底牌也不会展现在鸿钧的面前。 剩下的,她也没什么不能给鸿钧看的。 毕竟在混沌时,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哪怕千万年的时间根本没说几句话。 而混沌后,她从未出过须弥天,更是没什么故事,大不了就是在看见鸿钧时,偶尔冒出来的对美人的感叹。 那她为什么会纠结? 商音其实知道的。 她……竟有些害怕在鸿钧的记忆中看到些什么。 一些,她有意逃避的东西。 在其他人看来,鸿钧大抵就是一个外温内冷,俊美威仪的魔神,但商音认识鸿钧太早也太久,她最是知道,鸿钧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出尘缥缈。 他做事想来都是以利益推算是否为之,说话也从来云里雾里,话中深意永远留着三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须弥天罕见吗? ——罕见,重要。 但真的就重要到让原本应该紧盯着三族量劫,布局推演的鸿钧,放下那些事情陪着她满洪荒游乐玩闹? 其实她也不是说不喜欢鸿钧,就是,没那么喜欢。 但如果鸿钧也喜欢她,商音难免会生出一种愧疚负罪感。 倒不是愧疚无法回馈同样的感情,而是直到现在,商音一直都没有放弃最开始的计划。 她从在须弥天看到突然出现的鸿钧那一刻起,就生出了一个打算。 鸿钧心思缜密、布局巧妙是商音所见之最,她那时就想和鸿钧达成交易,不仅仅为了鸿蒙紫气,也想让鸿钧帮她完善须弥天。 毕竟在混沌之后的洪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鸿钧依旧还是那个鸿钧,在哪里都能混的如鱼得水。 商音从头到尾都瞒着鸿钧,让他知道有系统商城,却特意交代了系统不让鸿钧知道商城内都有什么道具。 等到须弥天渡过最难的质变后,商音就准备用系统道具抹去鸿钧对须弥天的记忆,最大程度的保证须弥天的安全。 这也是她那么痛快就决定和鸿钧结契的根本原因。 甚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两人结契时,商音还用道具屏蔽了系统商城的存在,即使两人元神相融,记忆互通,鸿钧也不会接触到关于系统的记忆。 这点实在很好解释——毕竟他们都清楚系统是外来者。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是单纯的,合作交易关系的前提上。 交易结束,一拍两散。 哪怕鸿钧不记得商音,但商音记得,须弥天也一定会是鸿钧的退路。 可要是他们的关系变质…… 她这么做,就真的有些太……太…… 商音从系统资料里翻出一个词,很贴切。 ——太渣了。 活脱脱一个爱情骗子。 商音抿唇,抓了一把落叶用力揉,满手都是植物汁液散发出的味道,略带些腥气。 面带嫌弃地甩了甩手,一转头,商音就看到方才令她纠结的对象。 元神交融是结契的最后一步,鸿蒙紫气是须弥天质变的关键——今后他们两个命就靠须弥天兜着了。 为了活着。 商音暗自念叨洗脑自己好几遍,左看右看,上下四处看了个遍,看到温泉之后眼睛一亮,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们要不要泡温泉?” 鸿钧没有动,发丝随风微动,漆黑如墨,眸中情绪翻滚。 整个人显露出一种干净又不容侵犯的神圣感。 商音看着,就觉得鸿钧注定是要站在最高处,让无数生灵仰视尊敬的存在。 之前商音总想拽鸿钧从高高的云头坠下来,沾染上带着生机的颜色,但真正要做什么吧…… 突然的,商音又怂气上头了:“我是说,我,你——咱们分开泡……嗯……” 鸿钧束手站在不远处,指腹静静摩挲过骨节。 蓦地,笑出声来。 被气的。 “商音。” 鸿钧的声音在山谷间落下,应和着温泉汩汩的轻响和清脆的鸟鸣声,听上去平静又稳定,好像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失态。 商音的衣裙腰带坠进温泉水潭里,濡湿的深色一点点蔓延上来。 “生灵万物都有感情,我们不过是明白得早了些。” “这没什么,我们总是走在万物演变之前。” 鸿钧轻咳了几声,似是喉间有些许干涩。 “于我们而言,活着远比情感与欲|望更重要,清醒也远比失态更有益。” “我……”鸿钧动了动唇,停顿了许久许久,才再次出声,“我是否心悦于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和狌狌之流,并无甚区别。” 商音定定注视鸿钧,就像是看着一尊看不懂的玉雕。 她错了,鸿钧根本就不是什么冰雕,他才没有冰雕的剔透和纯澈。 不知怎的,商音心中骤然涌出一股火气。 堵得慌。 鸿钧面上仍旧从容镇定,还要说什么,就见商音唰得一下站起来,背对着他,抬手间抽去腰间绸带。 鸿钧手指一紧。 商音顿了动作,侧头,声音冷冰冰的:“鸿钧道友是想一起?” 鸿钧:“……” 听着身后逐渐离开的脚步声,商音盯着温泉蒸腾缭绕的水面,眼睛里满是灼灼燃烧的火焰。 怂怂怂,她怂个什么劲儿?! 就算鸿钧喜欢她又怎样? 没听刚才人家都说了,他的喜欢和狌狌没什么区别! 商音轻呵一声,点开道具商城,指尖飞快滑动着翻找。 她要是还怂,乾坤鼎就改名叫乌龟壳,从今往后她称号就是乌龟尊者! 她今天非要想办法治一治鸿钧的这张嘴不可! *** 鸿钧走出好一段距离,直到回头都看不见那片温泉水潭,才停下脚步,开口:“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面前的景象突兀扭曲一瞬,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拄着柳枝拐杖,慢慢吞吞从空间缝隙中走出来。 鸿钧沉默片刻,挪开视线不看他。 杨眉无语:“你一定要每次见我都这副表情吗?” 鸿钧和杨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算是老朋友了,但每次在见到杨眉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时,都会露出一种微妙的……觉得辣眼睛的表情。 倒不是因为杨眉这副又秃又瘦又干瘪的模样丑,而是因为这样一个本该是行将就木的老头,却有着一双过分灵动的眼睛,浑身上下都透着草木跟脚带来的生机。 总而言之,很怪。 就像是把“我有问题”写在了身上一样怪。 伪装就算了,伪装得还半点都不走心。 鸿钧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来做什么?” 杨眉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阴阳怪气地念了一遍元神契的内容。 鸿钧:“……” 想到当时在须弥天看到的那棵空心大柳树,鸿钧立刻反应过来。 当时他直觉那棵柳树有些奇怪,但神识查探再三都没发现问题,便当是须弥天的特殊。 没想到竟会和杨眉扯上关系。 杨眉的跟脚乃是一棵无根空心的柳树。 作为空间魔神,杨眉与盘古先后生出意识,与鸿钧和商音不同,他在混沌战场时杀过的魔神不在少数。 尤其是杨眉掌空间法则,真正打起架来手段莫测,就连鸿钧罗睺之流都很难说有全然的胜算。 “你分出元神的一部分,斩断联系让它只作为先天灵宝存在。” 鸿钧并不意外,语气平静地叙述:“是想身陨之后,以灵宝之体重修?” 鸿钧是什么人,杨眉不过是露了些边角,心里的算盘就被鸿钧猜出了十之八|九。 杨眉眼皮一跳,没好气地呛声:“要你管?” 他和鸿钧交好不意味着他想和鸿钧打交道,这家伙的脑子转的太快,总感觉什么秘密底牌在他面前都瞒不住。 鸿钧也没想管,毕竟杨眉的陨落是命中注定。 他知道,杨眉也知道。 杨眉当然不想身死道消,所以总会有所准备。 但鸿钧着实没想到,杨眉的准备竟然在须弥山,就这么恰好被商音端进了须弥天里。 思及此,饶是鸿钧也觉得头疼。 天道不容混沌魔神,本来商音的存在就很招摇,鸿钧可谓是推演再三才想到了结契的法子。 现在又来一个杨眉,这无疑是把须弥天往天道面前拱。 不行——须弥天的存在,必须要瞒住杨眉。 鸿钧的眸光陡然幽深,径直同杨眉对视,镇定从容:“我与爱侣缔结元神契约一事,是我对不住杨眉道友,若有差遣,必定允之。” “爱……爱什么东西?”杨眉大惊之下竟有些结巴,提高声调,不敢置信地反问。 “爱侣。”鸿钧面不改色,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我与她相识相恋与混沌,盘古开天之后分隔许久。” “如今天道不容魔神,我们只得结下元神契确认彼此安危。结契那日恰逢得遇灵柳,这才冒犯了杨眉道友。” 杨眉沉默了许久,冷不丁开口,表情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奇怪微妙。 “你那爱、爱侣,是……自然魔神乾坤?” 鸿钧袖中的手指曲起,法诀无声捏住,冷静反问:“杨眉道友如何得知?” 杨眉默默抬手指了下鸿钧身后。 鸿钧的神识猛然向后一扫,正正好对上身后不远处收敛了气息,手里提着什么的商音。 见鸿钧和杨眉齐齐看过来,商音笑了,如桃花盛开般灼目动人,又如春水初生,温柔美丽极了。 鸿钧的脊背霎时僵硬。 杨眉眯起眼,冷笑狐疑道:“都是混沌魔神,比起什么情啊爱的,你们因为什么利益勾结在一起用契约取信彼此才更令人信服。” 商音走上前,伸手自鸿钧袖下抠出鸿钧暗暗捏诀的手指,素白的手指一点点滑入鸿钧的手指间。 直至十指相扣。 鸿钧因为商音靠近的动作,嗅到她身上醇厚醉人的酒香气,动了动唇。 商音却没给鸿钧开口的机会,而是提起自己拎在另一只手里的小兽,轻笑道:“此乃讹兽,极擅识谎,此等天性暗含法则之力,无人可违。杨眉道友想必知晓一二。” “如若杨眉道友心中有疑,不如试试看这讹兽的天性神通?” 杨眉深深皱起眉。 难道面前这两个混沌魔神,真的是什么……爱侣?? 这种放在混沌洪荒里显得荒唐可笑的词,杨眉说起来都觉得烫嘴。 不过正巧有只讹兽在,杨眉索性直接了当地发问鸿钧:“鸿钧道友,你与乾坤道友当真是情深爱侣?” 咸鱼的第16天 商音只觉得与鸿钧十指相扣的手被用力攥到生疼。 就在鸿钧的沉默引得杨眉越发怀疑时,魔神喉结滚动,终于出声:“是,我用情至深,唯愿元神契得以……护她周全。” 闻言,商音只觉得元神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不疼,却酸涩。 但很快,她收敛异色,侧脸看向身旁的鸿钧,眉间含情似水,完完全全是情|人间面对爱语欣喜害羞的反应。 讹兽的模样有些像是兔子,耳朵很长,耳朵尖泛着红色,一双毛茸茸的大长腿因为被拎在半空的姿势耷拉着。 见面前的三个混沌魔神都定定看向它,顿时吓得夹紧双|腿,两颗殷红的眼珠湿漉漉的,诉说着想逃却逃不掉的崩溃。 “怎么,是只哑巴?”杨眉等了一会儿都不见那讹兽出声,不耐皱眉,“再捉一只来。” 商音朝着讹兽微微一笑,温柔极了。 “他撒谎!”讹兽几乎要被吓破了胆子,尖叫出声,“是假话!” 鸿钧从头到尾表情都没变一下,原本攥着商音手指的力道早已经放轻许多,只是虚虚拢着。 ——从杨眉的角度来看的确是很亲密的动作,但实际却并未太过旖旎。 讹兽表面可爱,灵力活跃,只除了一点。 这一族的兽类成年后都只会说谎话。 讹兽说鸿钧说谎,那代表鸿钧说的反而真实可信。 杨眉的面色一瞬间变得不是那么好看。 毕竟如果鸿钧和商音的契约是利益为之的话,他还好插上一脚——反正同为混沌魔神,在对付天道的事情上,他们是天然的同盟者。 但现在,杨眉抽了抽嘴角。 这让他如何说? 人家情浓爱侣的契约,他活像个吉祥物杵着,说不定人家还嫌他碍眼。 鸿钧侧头,低声同商音三言两语说了那棵柳树的事,袖中的手指轻点商音的手背。 商音给了鸿钧一个眼神,手指曲起,轻弹了一下鸿钧的指尖,示意交给她。 鸿钧愣了愣,手指微顿,竟生出些许麻意。 商音很是自然地笑道:“那须弥山如今是我的洞府,杨眉道友应当理解,如今……” 商音抬手指了指天,轻叹了口气。 “洞府之中总是有些布置的,不方便道友拜访,如若杨眉道友介意,我自当归还灵柳。” “只是那契约怕是……”美人蹙眉间带出几分为难。 杨眉是真觉得自己倒霉得很彻底,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天道故意让他撞上鸿钧和商音的结契,好从中作梗。 但事已至此,元神契解不开,他只能扯了嘴角自认倒霉:“无碍,那柳树除了我无人能看出端倪,想必也是缘法,活着便是,没什么还不还的。” 事实上,自从猜出元神契的两方都是混沌魔神之后,杨眉就知道这元神契根本解不开,而他这个被强行见证的见证者,不当也得当。 他特意观察了许久时日,见本应该盯着罗睺亦或者三族的鸿钧却在这陪着人游玩,心头的不信其实已然去了八成。 他今日现身根本就不是为了要回自己的元神分体,而是再三试探后,觉得须弥山的那处结界就连他都难以看破,倒的确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就是如此一来,反倒是他欠了商音一个因果。 魔神的因果可不好还,只是他在鸿钧和商音身上找不到间隙,这个因果就非欠不可了。 这般想了,杨眉翻找着掏出一串金色的铃铛递给商音:“这是在下闲来无事做的小玩意,二位道友结契不久,我倒也算是个见证,便以此做个贺礼罢。” “乾坤道友日后若有空闲,不妨摇铃一叙。” 商音笑吟吟接过来,然后和鸿钧并肩而立,齐齐注视杨眉。 杨眉:“。” 这种浓郁的,毫不掩饰的,表示不太欢迎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算了。 混沌魔神之间互相忌惮才是常态,这种睡在一起的才是异类。 杨眉很是干脆地转身,划开一道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只不过离开前,杨眉意味深长地瞥了鸿钧一眼。 商音松开鸿钧,随手将讹兽塞给鸿钧,原本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长出一口气,轻声嘟囔道:“总算走了,累死了。” 那双丹凤眼微微泛着绯红,氤氲着平日没有的妩媚,鸿钧一看就知道商音定然是食用了什么东西。 “他刚才是怀疑须弥山了?”微醺后的商音动作语气更显得柔情似水,尾调带着些亲近的娇憨和不满,眼中满是坠落的星辰,“他跟着我们多久了?” “一年左右。”鸿钧显然发现得比商音早许多,但却什么都没说,“他素来喜欢躲在空间缝隙里。” 空间法则实在难缠,若不是杨眉泄了气息主动出来,鸿钧也奈何不了他。 “这样能算是瞒过去了?”商音努力转动脑子琢磨了一下。 她都不会信,杨眉总不能这么好骗吧? 鸿钧淡定回答:“嗯,他算不上很聪明。” 商音:“……行。” 鸿钧想将那讹兽放走,却被商音阻止了动作。 商音示意鸿钧抱好讹兽,笑容越发灿烂:“别松开呀,找了好一阵才抓到,本来也是给你准备的。” “虽然你烤肉的厨艺不怎么样,但据说这讹兽本就肉质鲜美,想来是好吃的。就是吃了就再也不能说真话,也不知道对咱们起不起作用?” 鸿钧看着面前脸颊泛着浅浅红晕的佳人,一时无言。 商音噗嗤笑出声来:“逗你的,恰巧捡来的罢了。” 鸿钧立刻就将那讹兽放了,甚至用灵力送了那小兽一程,眨眼的功夫,连尾巴毛都没了踪影。 商音挑眉,眼神朦胧还不忘逗他:“这么急切?” 鸿钧否认:“不喜而已。” “哦~”商音面上的笑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分外灼目,“不喜欢?也对,讹兽不过只是模样可爱些。” 眼珠一转,商音抬手揪住鸿钧的袖摆,拉着人往回走:“快跟我来!我弄出一个好东西,有趣得紧~” 鸿钧抬手扶了下商音,只觉得商音的脚步有种说不出的飘忽。 可是那水潭有异? 鸿钧迟疑一瞬,还是将灵力探入商音体内,结果就被商音反手打在手背上。 “啪”的一声脆响,走在前面的商音转头,轻哼道:“我可告诉你,这种时候不准乱招惹我!” 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摸了一把的鸿钧:“你……” “我好着呢。”商音又转回头看前面,一边大跨步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酒壮怂人胆,我这叫真情流露——嗯,不对,是原形毕露!可怕得很……” 鸿钧任由商音拽着他,悠悠扬起眉梢。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了解一下“酒”究竟是个怎样的灵宝琼浆,能将一个怂到骨子里的魔神变成这般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温泉水潭边,鸿钧就见到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这地方就变了个模样, 那条自上而下的溪流被改变了流向,圈出一块恰好容纳两人席地而坐的草地,地上放置了一方玉石矮桌,桌上只有一壶两杯。 汩汩流动着的温泉溪水中飘着一片又一片荷叶,苍翠欲滴,小巧玲珑,上面依稀放着什么,只是在一片云雾袅袅,水汽氤氲中看不真切。 商音的脸上浮现出骄傲的小表情:“系统里面的东西太多了,我可是学了好久好久,不过里面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 “不过平常我也懒得弄,反正一个人躺在哪里不是躺着……” 商音都懒得给自己的咸鱼躺平找理由,直接认怂认懒。 “快来!”商音拉着鸿钧在桌后坐下,手指点着那些在温泉溪流中缓缓飘荡的荷叶盘,“这叫……叫什么来着,哦,曲水流觞!是不是很有意趣?” “那日后出现的造物寿命虽说短暂,不过或许正因为寿数短暂,才会有这么多动力折腾?” 商音将青玉酒杯塞给鸿钧,拎着酒壶二话不说倒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鸿钧,催促道:“尝尝!好喝的!” 鸿钧没动作。 他看着面前就连头发丝都写着反常的商音,对这杯子里的“酒”更是谨慎。 酒液落入杯中的声响清脆悦耳,商音瞥了眼端坐不动的鸿钧,侧倚在矮桌边,轻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下药。” 鸿钧的视线落在恰好飘过去的一片荷叶上,默不作声。 顺着鸿钧的视线,商音看到那荷叶中心放着的浅粉丹药,慢悠悠道:“哦,可能是有这个想法,但这不是还没下么?” “那系统之前我就觉得不像个正经玩意儿,这些都是我方才精挑细选出来的。” 商音将酒杯中金色的酒酿一饮而尽,眼波流转间越发朦胧湿润。 “我给你讲啊,那小东西叫做浓情蜜意丹,名字取得挺直白的,据说药效很带劲,不过我想着,用在魔神身上可能会差点。” 商音抬手一招,那溜圆的丹药就落入她的手心,染着豆蔻的指尖轻捻着丹药揉啊揉。 “可惜了,就只有一颗。” 鸿钧终于动了。 在商音试图将那丹药往酒壶里面塞之前,鸿钧出手从商音手里强硬抠出丹药,反手不知藏去了何处。 商音蹙眉,表情不满,语气嗔怪:“干嘛?这么小小一颗要三百积分呢!” 鸿钧抬手将杯中酒液送入口中,青玉酒杯微压泛着苍白的唇|瓣,染上些许润色。 还在闹腾的酒鬼达到目的,顿时安静了。 酒液入喉,鸿钧就察觉出厉害。 虽是醇厚的滋味,但所过之处如烈火灼烧,霎时间令全身都灼热起来。 就连鸿钧一直隐痛的元神都好似被麻痹了几分,久违畅快。 是好东西,但却容易失态。 不可贪杯。 鸿钧将酒杯放回桌面。 不知喝了多少,商音酒意越发上头,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矮几之上,下巴抵在手背上,侧头定定看鸿钧。 一缕乌黑的发丝自她鬓角蜿蜒而下,粘连在脸颊旁,瘙得商音微痒,蹙着眉,却就是懒得换个姿势。 鸿钧看她,伸出手将商音那一缕发丝拨开。 商音的脑袋一动,恰恰好被鸿钧捞了个正着。 鸿钧因为手心温润滑腻的触感一时愣住,半晌没有动作。 商音抬手,握住鸿钧总是藏在法袍下的清瘦手腕,扬起脑袋,轻声喃语问:“鸿钧,你喜欢我什么啊?” 鸿钧信了那讹兽真的就那么巧是被商音随手捡来的,而商音也没有问鸿钧那句被讹兽鉴定过的“谎话”。 她只是实在想不通鸿钧究竟为什么会喜欢她,终于还是问了。 鸿钧对上商音那双如一弯秋水,即便不说话也像是含着温柔情意的眼眸,轻轻笑道:“阿音喜欢我吗?” 醉酒的魔神很诚实地点头:“喜欢的。” 鸿钧反客为主问:“喜欢我什么?” 商音嗫嚅着回答:“喜欢你……生得好看。” 鸿钧再次笑了,如同昆仑山巅经年不化的霜雪瞬间消融。 “那我也喜欢阿音生得好看。”鸿钧顿了顿,补充道,“最好看。” 商音低头想了一会儿,只觉得不对:“你是不是又敷衍我?” 鸿钧嗓音清润:“没有。” 商音趴在那好一阵没动静。 正当鸿钧略有松懈时,商音猛然坐起身子,红唇紧抿,握着鸿钧的手冷不丁一用力,拽了鸿钧过来结结实实压在了矮几间,欺身而上,将鸿钧的双手砰的一声按在他的耳边。 鸿钧的面上猝不及防间掠过讶然。 商音板着脸,皱着眉,眼眸却如同吹皱的池水,波光潋滟。 “鸿钧!我很认真在问你了!你要是再不说老实话,我就炖上十只八只讹兽,天天给你吃!反正你也不会说真话,以后索性都不要说了。” 鸿钧抬眸,看向居高临下威胁自己的商音,眉目间闪过一丝笑意。 这样凶,竟是真的半点怂气都没了? “商音。”即使是这般受制于人的姿态,鸿钧也依旧是一副冷淡俊然的从容模样,“你——唔!” 鸿钧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惊愕骤缩一瞬,未出口的话被尽数堵在喉间,顺着被渡进来的酒液,从喉咙一路火烧而下。 商音早在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干了。 她很清楚自己就是见色起意,但不得不说,玷污这样高岭之花的美人实在是——味道好极了! 商音重重咬了一口鸿钧的唇瓣,在那抹淡色上留下红色的印记,而后道歉似的亲了亲鸿钧的唇角,叹气道:“你看,我其实没什么好的,好色又怂还不想负责,以后说不准还骗你一波大的。” “打个商量,别喜欢我了,好不好?” 咸鱼的第17天 鸿钧没有回答商音的话。 原本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的莲花被咬出了牙印,衣襟散乱,完全就是一副被登徒子糟蹋过的模样。 鸿钧动了动手腕,结果商音眼中立刻浮现出警觉,手上的力气更重了几分。 商音盯着鸿钧的眼神,带着股绝不退缩的、豁出去的气势。 鸿钧无奈:“你先起来。” 商音信他这张嘴才有鬼,直接道:“机会难得,咱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然后直接双修。” “实在不行,你就再喝两杯,放着我来。” 鸿钧:“……” 鸿钧将酒的味道牢牢记住,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商音碰哪怕一滴。 一根树枝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掰着鸿钧的脸正对商音。 商音不满控诉:“你居然这都能走神?!” 鸿钧真的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浑身长嘴都说不明白话,索性放弃争夺主导权,让商音说个痛快。 “你说,我在听。” 啊? 说什么? 商音懵了一下。 鸿钧竟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就这样安之若素地躺着,任由商音趴在他身上抓耳挠腮地思考。 过了好一阵,商音终于从一团浆糊的脑袋里搜罗出重点信息,提高声调:“都怪你打岔——我想起来了!” 鸿钧略略垂眸:“什么?” “三族量劫之末,天地震颤,洪荒大乱,届时我会趁天道无暇他顾,用鸿蒙紫气升级须弥天。” 商音虽然人醉着,说起正事来倒也逻辑清晰,因果明确。 “很恰当的选择。”鸿钧只语气淡淡地表示赞同。 “你先听完!”商音深吸一口气,“你与天道几乎一体,太过危险,我不愿将来与你太过纠缠。三族量劫之后,我会抹去你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鸿钧只轻嗯了一声,示意商音继续。 “不过你放心,契约还在,我不会赖账的。”商音连忙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像杨眉那样,分一部分元神放在须弥天,也是条退路,对吧?” 商音已经想好了。 商音当然是喜欢鸿钧的,但她的自私和怂刻进了骨子里,比起鸿钧,她更爱自己。 她不想欺骗鸿钧,但鸿蒙紫气太过重要,她也必须要拿到手。 “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当一对露水情缘的鸳鸯,左右量劫结束还有个几十年,到时候好聚好散。” 他们两个都不是多么看重感情的性子,何必为了喜欢二字影响合作? 点到即止,对谁都好。 商音等了一会儿,鸿钧都没开口,有些尴尬,声音弱了下来。 “那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只能……” 鸿钧温和一笑:“怎样?” 商音小声,硬着头皮说:“霸、霸王硬上弓。” 鸿钧并不知道“霸王硬上弓”的意思,但也猜得出大概。 商音轻咳一声,用灵力连抻带捋地整理好鸿钧的衣襟。 多亏了鸿钧的教导,她的灵力掌控比起从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就只元神双修一下,渡了鸿蒙紫气就收手。” 商音的声音因为心虚越发小了。 “……不多占便宜的。” 保证鸿钧还是从前那个冰清玉洁的造化魔神。 鸿钧看着商音的脸,从那闪烁的眼神里看出了商音的色厉内荏。 他不由想起杨眉临走时传音他的那句话。 【我都能发现她在契约之中用了手段,有所保留。鸿钧,你这个向来自诩聪明的造化魔神,不会没有任何发现吧?】 鸿钧怎么可能没发现呢? 不过是在等罢了。 他已经等了许久,不差这短短数年。 鸿钧轻叹了口气,轻声问她:“什么时候察觉的?” 商音抬眼偷看他:“我本来就没觉得我真能完全骗过你……除非你愿意。” 现在这事不能再拖下去,这才借酒壮胆索性全挑破。 问一问让她一直捉摸不透的鸿钧,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鸿钧难得笑了。 不是从前浮于表面,看不清深处的淡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愉悦欢喜的笑。 商音眼皮一跳,不自觉松开手,蓦然生出一种莲花美人吐出蛇信子的战栗感。 “终究太过心软了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重的束缚。” 鸿钧抬手抚上商音的发丝,第一次做出这种可以称得上亲昵的动作。 “若我是你,只会抹去关于须弥天的记忆,而非‘商音’的存在,真真假假,才最能骗人。” “因为我从来都知道你的存在,记忆骤然失去那么大一块,我只会用尽手段,掘地三尺,也会将你找出来。” 鸿钧的声音柔和,似是教导,说出的话听上去轻飘飘的,像是一条最是好看的却见血封喉的毒蛇,一点点攀上商音的肩膀,毒牙抵在了商音的喉咙边。 “到那时,你才是真正寸步都无法离开须弥天。” “你……” 商音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想逃,后腰却被鸿钧的手掌抵住,按回他身上。 “商音。”鸿钧唤她,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想让我真正放弃找你,只有一种方法。” 商音的喉间干涩,艰难出声:“什么?” 鸿钧:“死在我面前。” 商音半晌说不出话来。 脑中残留的酒意霎时间清醒了不少。 不过很快,商音就明白了这个“死”字的真正含义。 商音当然不会死,但自然魔神最好是轰轰烈烈地陨落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必多想。”躺在矮几间的美人眉如墨画,一笑间,那种冷峻的孤寂感便散去了大半,“你明白的,我最是擅长这些。” “我教你。” 商音的手指局促地抠弄鸿钧的法衣,感觉到危险,但又没抵抗住诱|惑:“你……当真愿意?” 鸿钧淡笑:“双方得益的事,我怎会有不愿意呢?”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有要求好啊! 商音大松一口气,连忙道:“你说!” “我要你祭练出的那只乾坤鼎。”鸿钧道。 “啊?”商音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结果鸿钧就来了这么一句,不解问,“那东西对你来说,不就是个漂亮废物?” 鸿钧却不解释,只问:“给我吗?” “给给给!”商音生怕鸿钧反悔,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 鸿钧笑了下,宽袍广袖搭在矮几间,长发逶迤。 商音喉咙发紧。 原本那样素若霜雪的人,竟也可以散发出夺目惊人的艳丽灼灼。 “事情可都解决妥当了?”鸿钧问。 “嗯嗯。”商音重重点头。 “双修吗?”鸿钧又问。 “修!”商音大声回答。 明明已经醒了酒,美□□|惑下,商音的脑袋却一团混沌。 但—— “等等!” 商音倾身过去,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荷叶上捞过之前准备好的道具,抬手一抛。 一座材质不凡,隐隐泛着金玉流光色的屋子将二人罩在其中。 鸿钧挑眉。 商音的羞耻感后知后觉地爬上心头,目光游移着小声道:“万一被什么花花草草小兽什么的看到怎么办……” 这幕天席地,光天化日的…… 咳。 鸿钧却在打量这座屋子的内里陈设。 洪荒之中还未曾有文明,是以鸿钧在见到商音教导狌狌的竹屋时都有几分感兴趣。 “这也是你从系统中得来的?” “算是吧……” 其实是她特意从道具商城里找来的。 花了她五千多积分,算得上是道具商城里数一数二的贵重道具。 还没具体说明! 要不是屋子就这么一个,商音那会儿又喝了酒脑袋不太清楚,肯定不会大手一挥买这种东西。 系统资料庞大繁复,商音翻阅下来多少还是受了影响,她也不好解释,吻上鸿钧的同时手中捏诀,元神自灵台而出。 “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 *** 混沌魔神的元神本就强大无比,当初商音与系统绑定时甚至可以轻松反契约系统。 现如今她与鸿钧双修,在元神交融的一瞬间,鸿钧千万年来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冲击得商音几乎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她又见到那片熟悉的混沌,只是在鸿钧的视角里,她看到了自己。 看到初生时的自己未有固定的形态,总是懒洋洋地随着混沌气息晃来荡去,好几次都险些送进其他魔神的嘴里。 ——每一次,鸿钧都是看着她乱飘,然后在她要被吃的瞬间又将她从陌生的魔神嘴边拽出来。 商音意识混沌了多久,鸿钧就盯着看了多久,时不时出手戳两下,捞一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 商音当初意识清明后,就想找个地方窝着,结果发现不管走到哪都会有魔神上门打架,害得她在混沌之初好不狼狈。 结果现在看——! 那些魔神就是鸿钧拎去她家门口的啊! 感情这厮逗她玩呢? 他知不知道搬着乾坤鼎在到处打架的混沌里面找片清净地有多不容易?! 这记忆是真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吱声。 哦对,还有商音以为的初见,其实是鸿钧故意找了个离她最近的地方,特意躺在那守株待兔的! 等的就是她这只笨兔子! 商音看的着实来气,元神化作拳头就往贴着自己的那道元神上捶。 亏她还觉得愧疚! 鸿钧这厮就是纯纯的黑心肠! 被骗才是活该! 他就该被骗的浑身上下连件法衣都不剩下! 鸿钧也不躲,任由商音气急败坏地连捶带打,元神反而又缠紧了不少。 等到商音打累了,鸿钧的元神便化作一朵淡青色的莲花,将商音包裹在莲台中,任由商音揪他的莲叶撒气。 好脾气极了。 商音只觉得自己的元神都快被鸿蒙紫气腌入味了,连忙元神抹油就要溜。 然而刚才还好脾气的鸿钧瞬间原形毕露,拽了商音的元神又回去莲台,紧紧将她包裹在其中,严丝合缝着不给半点逃跑的机会。 …… “不不不,你让我缓缓……” 商音猛地睁开眼,趴在床边,气若游丝。 “明明都是活了这么久,你怎么就能到处搅和出这么多事来……” 不是算计就是打架,空闲了就去骚扰她,鸿钧的记忆真的是从混沌时期就精彩万分,洪荒之后虽然谨慎了不少,但小动作却是不断。 鸿钧将人捞起,放到床榻上,手指划过红梅落雪的肌肤,滚烫的掌心抵在凹陷下去的腰窝处。 商音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咕咚一声,蠢蠢欲动。 美人虽心黑手辣,但模样身段实在好看。 鸿钧观人入微,哪里会错过商音的神态变化。 但他却只是微笑着看向商音,弯了弯眉眼,笑若春华。 商音应了美人刻意的蛊惑,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直起身凑上去,吻住了鸿钧的唇。 鸿钧眸色幽深,呼吸渐重。 看似掌握了主动权的商音记吃不记打,将某人的黑心肠忘了个干净,温声哄道:“我学过了,会很温柔的。” 鸿钧长睫稍敛,掩下眸中的欲色,也收敛了所有危险的进攻性,任由商音解开他的腰带。 “好,都交给阿音。” 咸鱼的第18天 说着要温柔,结果鱼水云|雨之后,腰疼腿疼哪哪都不得劲的商音狠狠捶了一下床榻。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 不长记性! 鸿钧将商音的手包在手心里,轻捏了下,眉眼温柔地注视商音。 商音:“……” 咳,那什么……睡都睡了,就这样吧。 商音趴在美人的胸膛之上,幽幽叹气,认栽。 好|色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劫难啊! 但认栽归认栽,吃饱喝足之后的商音理智回归:“你可是答应过的,量劫之后……” 鸿钧点头,不可置否地笑笑。 哪怕看了那么多的记忆,商音发现她还是读不懂鸿钧。 要她来说,鸿钧答应她做露水情缘这种事就很匪夷所思,甚至还愿意教她怎么死遁能骗过他自己。 疑问就像是小勾子一样在商音心里挠啊挠的,商音终究还是没忍住,手指卷了鸿钧的发尾在指间把玩,状似无意地发问:“所以……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啊?” 鸿钧微侧了脸,故作惊讶:“什么为什么?” 商音冷笑着一道灵力拍了下去。 鸿钧闷哼一声,而后沉沉笑开。 过了一阵,就在商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鸿钧的手划过商音的脊背,声音含着笑,是难得而极致温柔。 “天下生灵都有弱点,不过攻心而已。” “阿音好美人,这没什么,我很欢喜。” “毕竟……” 鸿钧的手指轻轻缓缓地摩挲商音的脸颊,眼神渐渐变了。 “在尝过我这样的美人之后,阿音下次即便是动了心,也会不由想起与我一同的欢愉肆意。” “难免……”鸿钧轻笑,“唔,索然无味。” 并不觉得将自己也当做算计心上人的筹码,有何不妥。 商音听得瞠目结舌。 她素来知道鸿钧心眼多,但怎么都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还能这么耍心眼?! 但她顺着鸿钧的话往下想,想到一路上曾经欣赏过的美人,甚至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凤族小美人,想了又想,沉默了。 半晌,不得不痛苦承认,鸿钧对她的了解真的是该死的深入又彻底。 鸿钧这厮,看什么东西都是那种冷冷清清的旁观视线,所有的温柔小意,一切的温和低头,不过都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 看似冷淡疏离如霜雪,实则疯的最为彻底。 其他的魔神虽说不像商音这般连怂带苟,但也不至于像是鸿钧一样,虚与委蛇的忍着,就等哪天一击必杀,将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 他在与商音重逢的那一刻起,便无声勾勒出一张大网。 他下手得太快,又百般算计,陪伴渗入,肆意、快乐、悸动、纠结、忐忑、欢愉……他几乎调动了商音所有曾经没有的情绪,满足了商音所有的需求。 至此之后,商音不论看花看树,看云看水,哪怕是看到可爱的小东西,第一时间想起的都是鸿钧。 即使真的遇上为之心动的美人,脑海中浮现的也总会是鸿钧的面容。 被算计得明明白白的商音:“……啧。” 她就知道,鸿钧那么小心眼,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自由洒脱。 商音默默将方才想的那句话改了改。 好|色不是她的劫难,鸿钧才是。 虽说是被算计,但商音琢磨了一下,又感觉怎么都生不出气来。 毕竟鸿钧的分寸实在是掌握得太好,于她而言,非但没有损失什么,反倒占尽了便宜和利益。 但想想又觉得弱了一筹,还是不舒服。 商音的目光在鸿钧身上逡巡,顿了顿,寻到一处好地方,眸光一动。 她的手指划过美人结实紧致的皮肤,灵力爬上无瑕的白玉,一点一点勾勒出一朵灼灼盛开的芙蓉花。 商音心满意足地摸着印在鸿钧侧腰处人间富贵花,眉眼弯弯:“我可没你那么多的花样,礼尚往来,就送你一朵花好了。” “唔,按照你的计划,将来是会开道传教吧?” “到时候,你肯定还是一身冷冰冰的法衣,高坐云端,下首是一群听你来讲道的弟子。” “到时候,这朵花就会悄悄在那身单调寡淡的法衣下绽放,让浑身冰雪意的鸿钧老祖满身都是人间富贵花的浓香气……唔,不错。” 商音的手肘撑在鸿钧的腰腹处,托着脸颊,脑海中浮现起所说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到时候你没了记忆,恐怕要照着镜子怀疑人生吧?”商音哈哈大笑,“真不错!” 鸿钧摸了摸商音的耳垂,半点没有提醒商音的意思。 如果她真这样做了,可就别怪他到时候顺藤摸瓜,又从哪个山洞里揪出这条洪荒里最怂的咸鱼。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唔,让我看看……三族打得怎么样了?” 商音的神识蔓延出去,在屋外山谷中一扫而过,而后猛然收回神识,拽了一旁的衣裳披好,坐直身体。 “外面怎么回事?!” 原本只是一片草地和一条温泉小溪的山谷,不知何时开满了浅紫色的花,挤挤挨挨盛满了整个山谷。 但这花并不是商音骤然变色的根本原因。 “外面怎么那么多麒麟?!” 鸿钧也坐起身,但却只是倚靠在床头,有些随意地回答:“它们不敢靠近,没事。” “哦,对了,始麒麟守在屋外有几个月了,你要见见么?” 商音面上的表情顿时变来变去,精彩万分。 “始麒麟……”终于平复了心情,商音僵着脸,慢吞吞开口,“他不去打架,守在这做什么?” 鸿钧:“麒麟族繁衍不易,传闻也有其伴生灵草千年未曾开花的缘故。大抵是我们的气息露了些许出去,一下子开了不少,惊动了始麒麟罢。” 一个是自然魔神,一个是造化魔神,那灵草就算是再不容易开花,在勃勃生机与因果造化的双重催化下,也得不值钱似的开满整个山谷。 鸿钧说得轻描淡写,商音却已经尴尬地用力捏鸿钧的手指。 “不想见他?”鸿钧将商音的窘迫看在眼里,面上笑着,明知故问。 商音瞪了鸿钧一眼:“你敢出去?” 鸿钧讶然:“为何不敢?” “他肯定猜到那些花……呃。”商音尴尬地头皮发麻,“怎么解释啊?” 始麒麟好歹是开天辟地后最早化形的生灵之一,混沌魔神的气息还是知道的,各种秘辛知道的也不少。 鸿钧悠悠答:“解释?” “何必解释。”鸿钧反手勾了商音的手指,握在手中,“本就是做了。” 商音:“。” 面无表情地将鸿钧压回床榻,商音恶狠狠道:“今天咱俩谁都别想出这个屋子!” 这个脸她还是想要的。 结果这话说完没多久,商音和鸿钧的神识扫到施施然落在山谷的来人,沉默了。 那站在始麒麟身边言笑晏晏,态度很是熟稔的女子,不是元凤又是谁? 商音默默穿衣服,顺带拉好了鸿钧的法衣。 鸿钧在看到元凤后,掐指一算,侧首对商音道:“元凤腹中已有气运之子,凤族的气运最终会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这种被透露答案的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且爽,商音一边琢磨怎么从中掺和,一边不禁感叹怪不得鸿钧总喜欢算来算去。 只不过,这样清醒又理智地旁观洪荒万物,冷静且无情地将生灵摆在可以操控的棋盘之上的行为,实在与火中取栗无异。 天道会允许鸿钧“替天行道”,也会在某一日吞噬这个不应该再存在的天道代言人。 但商音想着想着,冷不丁道:“说起来,孩子是元凤和谁的?” 鸿钧的表情顿时有些讳莫至深,就在商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魔神语气幽幽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罗睺自甘奉献也说不准。” 商音:“啊……啊?!” 谁?! 那个自诞生就在搞事情的罗睺? 商音这次反应很快:“不对,你是开玩笑的吧?” 洪荒之中越是修为高深的存在越是难以孕育子嗣,暂且不说商音鸿钧这种只要身在洪荒就绝不会孕育出子嗣的混沌魔神,就只是身负大气运的三族老祖,想要孕育子嗣,只怕都要折进去大半的修为。 元凤怀的如果是罗睺的孩子,恐怕在孩子成型的那一刻,天雷就朝着元凤劈下去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鸿钧笑了下,感慨道:“阿音如今的确是不大好骗了。” “不过罗睺的确没闲着。混沌魔神想要立足洪荒,必须与洪荒气运相连,这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罗睺想要以杀戮立魔心一途,三族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磨刀石。” “三族交战,生灵涂炭,量劫之后三族势衰,隐没于洪荒,挑唆起这场量劫的罗睺自然能以厚重的杀戮孽障辟立魔途。” “哦。”商音虽然因为鸿钧口中轻描淡写的生灵涂炭微一皱眉,但魔神淡漠的本性也只是让她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顺着鸿钧的话道,“那实际上,罗睺的做法与你也无甚差别。” 鸿钧日后光明正大立足洪荒,可不会用混沌魔神这样的名头。 罗睺为魔,鸿钧为道。这次三族量劫之后,恐怕…… 商音嘶了一声:“你们确定洪荒在经历一次三族量劫之后,还能撑得住道魔相争?” 把洪荒打散架了,到时候天道发疯,谁都别想好。 “不会,魔消道长,罗睺隐,道则立。” 商音之前就觉得鸿钧行事有种刻意推着罗睺兴风作浪的意思,偶尔还添砖加瓦,在看过鸿钧的记忆之后,再听鸿钧这样说,商音想着想着,眼皮一跳。 “你让罗睺担了教唆三族挑起量劫的业障,然后打着杀罗睺灭魔教的打算兴道教?” 这手段实在是……谁听了都得为罗睺抹一把辛酸泪。 “只是封印。”鸿钧微微笑着,“不能杀。” 没有罗睺给天道添堵,他又如何腾出手去算计其他? 商音没什么可说的了,心里对鸿钧的危险评估又提了好几个水平。 不过商音又想起之前就好奇的一件事:“对了,当初在混沌时,那么多魔神,你做什么就盯着我欺负?” 鸿钧动了动唇,神情少有的染上了情绪起伏。 恰在此时,察觉到屋子周围灵力收拢,屋外的元凤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高声道:“凤族元凤,请见商音尊者!” 鸿钧袖中紧扣的手指骤然松开,几不可察地轻出一口气。 被转移注意力的商音:“?” 不至于,真不至于。 区区一个须弥山的商音,不至于让堂堂凤族的老祖这么放低身段,口称尊者吧? 商音抬手按住胸口,幽幽道:“我的直觉告诉我,有麻烦上门了。” 咸鱼一般没什么直觉,但只要出现这种眼皮直跳的警觉,多半都要逼咸鱼仰卧起坐。 咸鱼的第19天 元凤和始麒麟从之前就联合一起对抗龙族,这一次来山谷守着,显然也是通了气的。 鸿钧并不插手商音的决定,毕竟与三族关联深浅直接影响到商音之后的气运。 他有他的道,商音有商音的路。 商音思考再三,还是见了元凤和始麒麟。 元凤是个美得极其有攻击性的美人,发色朱红,钗裙艳丽,走进来屋子的那一霎那,就连屋中陈设的花瓶摆件都更美了一分。 始麒麟落后元凤半步进来,和元凤的光华灼灼不同,一身黑衣的始麒麟看上去温和稳重许多,在不存在丑模样的洪荒中,面容五官甚至算得上普通,见之即忘。 但是! 商音的神识自元凤和始麒麟身上扫过,神情顿时有些古怪。 元凤的确是怀孕了没错,腹中气息甚至还是两道,但问题的关键是…… 性别错了啊! 怀着孕的元凤除却外表,从哪个方面看都是雄性,而外表怎么看都是温和有礼霸气内敛的始麒麟,竟才是应当孕育子嗣的雌性。 商音一时间生出一种很离谱的混乱感。 商音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元凤和始麒麟便也看得真切,齐齐笑开。 元凤抬手拢了拢发髻,轻笑道:“尊者想必已然看出端倪。” 商音的错愕只短短一瞬,毕竟虽然有些荒谬,但也不过是元凤和始麒麟的私事,便开口说:“二位道友如此尊称,倒是让我有些不安了。” 以商音的谨慎和怂气,是绝对不可能对外宣称自己是混沌魔神的,看三族就知道了,招摇者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元凤面上笑容微敛,与始麒麟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商音身侧的屏风。 屏风后,那自他们进来便闭眼打坐,一言不发的紫衣道人不动如山,周身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一看便知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但商音表现得越是神秘强大,元凤和始麒麟只会更加欣喜。 思及此,元凤索性开门见山:“此番前来,乃是想请求尊者将我未出世的两个孩儿养在身侧。如若尊者应允……” 元凤顿了顿,面上掠过一丝刻骨的痛意,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 “大劫之后,残存凤族悉数听从尊者号令!” 商音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微笑。 元凤好歹是混沌末期就诞生的生灵,窥探出天道想要三族灭亡,量劫避无可避并不难理解,但找上她这么一个声名不显蜗居须弥山的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了? 商音不动声色道:“元凤道友说笑了,凤族乃天地所钟,谈何大劫?就算是有,大劫之下生灵涂炭,只怕我也难逃灾祸。” 元凤苦笑,艳丽的面庞也显得有些许暗淡。 “凤族从前行事太过张狂,待到族中有占卜天赋的长老窥得几分天机时,凤族已然犯下损伤洪荒的大错。” “我本想约束族人尽可能保全血脉,奈何祖龙那厮勾结罗睺,发疯一样追在我二族身后不依不饶。” “如今局面,我二族退步一寸,龙族便占我族地一尺,杀辱我族人一分,已然到了无法收手的地步。” “凤族长老耗尽精血也算不出凤族的出处,如今天道残缺,我自知难逃此劫,于是舍了六成修为自孕子嗣,以保凤族血脉延续。” 虽说凤族是元凤的族群,但元凤乃是混沌上古血脉,非凤族一般族人可比。 只要元凤成功生下纯正凤凰血脉的子女,那凤族便还有存续。 元凤不顾商音避让,朝着商音诚意十足地拜下:“最近我时常入梦,窥得我腹中子嗣生机存于洪荒之西,那处地界灵力稀薄,唯有须弥山屹立至今。” “还望尊者垂怜,救我凤族子嗣一命!” 作为凤族的老祖宗,元凤的姿态之低已然算是恳切到了极点,而他腹中的子嗣也的确会是承载凤族残存气运的气运之子。 说实话,商音现在很是心动。 疯狂心动。 如若将元凤的孩儿藏匿在须弥天,这就相当于须弥天窃取了凤族的气运,而须弥天内曾经存留的凤凰元神也自有了归属。 不过这事要怎么运作还得仔细想想。 旁边的桌上还放着之前喝剩下的酒壶酒杯,商音无意间拎了酒壶想倒杯酒压压惊,却被不知何时走出来的鸿钧动作温柔却坚定地制止行为。 商音用眼神质问鸿钧。 鸿钧不光收走了酒壶,就连商音已经倒出的酒液都没放过。 商音分外无语。 鸿钧笑了下,拎着酒壶拈了酒杯,抬步施施然越过站在屋中的两人,径直拿着酒杯走出了门。 一直不曾言语的始麒麟却看向鸿钧的背影,眼中满是惊疑与沉思。 麒麟一族对气息十分敏锐,但即使是她,竟都看不出那紫衣道人的修为。 甚至在看过去的时候,有种看到苍茫虚无的惊恐感! 商音在元凤的注视下沉吟片刻,又学着鸿钧从前的动作垂眸掐指算了算,悠悠答:“我与此二子的确有缘,但却与凤族无缘。” “若元凤道友仍旧坚持,待到元凤道友产子之日,我自会出现带走它们。但驱使凤族一事不必再提。” 商音又不是大善人,她收下元凤的两个孩子,替元凤孵化养大子嗣,与此同时,须弥天中的凤族便可日渐成型,以自身气运发展须弥天。 但若是染上洪荒这边凤族的是非,到时候说不定就要真的被卷入这场三族量劫的风波里。 这交易未免就太亏了些。 但元凤却不能接受这样。 没有了凤族的保障,他如何保证商音会善待他的子女? 况且自从踏入这处地方后便察觉到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灵力,这种力量与洪荒灵气大相径庭,却浩渺深邃不容窥探。 这更是让元凤心中担忧更甚。 商音看出元凤的顾虑,心下一动,道:“既是交易,不妨对天道起誓,如何?” 元凤大喜:“当真?!” “自然。” 商音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地起誓。 “须弥山商音,对天道起誓,今受元凤道友所托抚育凤族少主,必定尽心护其周全,日后也将会放其统御凤族族人。” 屋外,静立在树下的鸿钧察觉到朝他涌来的契约之力,垂眸浅笑,任由这份誓言被天道见证。 立誓者乃须弥山商音,又与自然魔神乾坤有何干系? 更何况,须弥天中的凤族不也是凤族吗? 元凤达到了目的,风风火火地离开,将地方留给了还未曾说话的始麒麟。 龙凤二族打得水深火热,他能抽出空来只为见商音一面已是不易。 元凤走后,始麒麟看向商音,缓声问:“尊者当真认为,元凤道友能够成功诞下凤族后裔?” 天道欲杀三族,怎会允许元凤如此行事? 商音神识探入须弥天,不顾系统滋儿哇啦的惊叫,揪了一把灵田中刚长出不久的嫩苗,以灵泉冲泡,推到始麒麟的面前。 “麒麟道友元神损伤过度,不妨坐下喝上一杯,缓缓心神,再说其他。” 始麒麟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一口,眼中灵光骤然大盛。 “这……”始麒麟正色朝着商音一礼,“多谢尊者。” 商音摇了摇头,并未再说其他,而是回答了始麒麟方才的问题:“元凤腹中双子为凤族残存气运所护,自然会诞生。” “但谁又能保证,元凤诞下的子嗣,便一定是凤凰?” 拥有元凤血脉的凤凰必死,能活的自然便不是凤凰。 始麒麟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从面前人的视线中感觉到了看破一切的压迫感。 元凤的子嗣不一定是凤凰,而她始麒麟的血脉延续……恐怕也不一定是麒麟。 元凤为了欺瞒天道,不惜逆转雌雄违背阴阳孕育子嗣,而她始麒麟则选择以精血元神凝聚后代,藏匿族中以图后手。 却未曾想还有如此纰漏! 天道——天道! 只短短几个呼吸,始麒麟就压下胸中翻滚的怒火与不甘,心平气和地拿出一物,双手递给商音。 商音接过这木匣打开,里面满满一盒的灵种幽幽闪动着光芒。 “这是?”她如此问,心中却已然有了答案。 始麒麟道:“洪荒皆知我麒麟族子嗣艰难,然实是麒麟族伴生的灵草千百年来越发难以开花。” “麒麟诞生之时便有一劫,若想平安度过,必须食用麒麟草。因此,这些年来麒麟族中夭折的幼崽数以千计。” 始麒麟说到这里,手指摩挲着茶杯边沿,停顿许久,才压低声音继续道: “从前族中送往须弥山尊者处的伤患族人,归来时伤势全愈,跟脚无损,但元神上却多出了从前未有的印记。” 商音蓦然抬眸,锐利的目光刺向始麒麟,虽无杀意,但那犹如实质的灵力威压笼罩在始麒麟的身侧,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始麒麟却不慌反喜。 果然……果然! 这位须弥山的商音尊者,根本就不是什么洪荒大能。 这样的混沌气息,她绝对不会认错! 混沌魔神——活到现在,甚至未有丝毫被天道针对而狼狈的混沌魔神! 始麒麟目光真诚地看向商音,再次拱手:“尊者所为隐秘无比,我会发现,不过是因为麒麟族特性,所有族人在死亡后都将回归麒麟族地。” 话说到这里,商音顿时就明白过来,为何始麒麟会察觉到异样。 始麒麟加快语速道:“我能察觉到那些族人如今生机勃勃,所居无虞,尊者大恩,麒麟一族没齿难忘!” “此物乃麒麟族圣物,可引导麒麟幼崽择道修行,还望尊者收下。” 商音眯了眯凤眼。 始麒麟这话,就是默认将那些还停留在须弥天中的麒麟元神尽数送给了商音,甚至还猜到商音日后会让它们重新诞生,送来了引导麒麟族幼崽的法宝。 “尊者放心,三族量劫之后不论结果如何,麒麟族也断然不会再叨扰尊者。” “麒麟一族与尊者,自始至终,不会存在任何因果干系。” …… 商音收了始麒麟的送礼,走出道具屋后便挥袖将玉色的屋子收去了须弥天。 也不管须弥天中莫名从天而降一栋房子,会将勤勤恳恳努力基建的系统大狐狸气成什么样。 “那始麒麟倒是难得头脑清明,富有远见的族长,可惜了。” 商音行至鸿钧身侧,抬头看向山谷远处若隐若现的麒麟族人。 “只不过,她既然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功夫孕育子嗣,三族量劫之下,她又能如何托孤?” 鸿钧的神情淡漠,漫不经心道:“自是托孤给日后真正立足洪荒者。” 尾音未落,天地便突然剧烈震动,漫天紫气彩霞自天际滚滚弥散开来。 自盘古祭天之后便屹立在洪荒大地中央支撑天地的不周山发出嗡鸣,一道道苍茫神秘的气息震荡出涟漪。 洪荒之中开始涌现无数带有天道感悟的天材灵宝,蕴含盘古遗泽的仙山福地空置山野。 紧接着,十几道异色流光划过天际,朝着洪荒大地四处散落。 由盘古元神一分为三所化的三兄弟睁开眼睛,相视而笑; 由盘古双眼分别凝聚的金乌兄弟站在云端,意气风发; 由盘古最后十二滴精血化作的巫族兄妹仰首挺胸,志得意满地看向这片洪荒大地。 他们将盘古开天的大半功德分而继承,生来便是大罗金仙。 与此同时,一对人首蛇身,准圣境界的兄妹依偎相生,共研大道; 无数蒙昧的兽类乍然灵台清明,开智修炼,占山为王…… 这片天地仿佛骤然间活了起来,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存在终于苏醒,睁开眼睛,拨动了命运的齿轮。 鸿钧将酒杯递还给商音,拈了酒壶替商音倒了半杯。 醇香的酒液在杯中漾开涟漪,商音也看向远方,心神震荡。 两人的衣摆被风卷起,鸿钧举酒虚抬,眼中暗涌翻滚,唇角微勾:“看,这才是洪荒。” 这些生灵,才是在之后的千千万万年岁月中,真正立足洪荒的未来。 注定要让曾为洪荒霸主的三族尽数陨落的凶兽量劫,就要结束了。 咸鱼的第20天 龙族喜水,族地多为海域,眷属以海中神兽各族为主。 罗睺一身红衣姿态肆意地半躺在灭世黑莲的莲台之上,手中卷着一条淡金色的长筋,玩腻了便随手喂了灭世黑莲。 毫不在意那是外界难得一见的,从成年龙族身上抽出的龙筋。 不远处的祖龙见状,面上飞快闪过阴霾,但在走过去后,却将面上的杀意尽数收起。 “罗睺道友,那元凤和始麒麟如今都做了缩头乌龟,若是这二族不想再打下去,我们又该如何?” 罗睺扭头看他,原本显得有些兴致缺缺的面上忽然绽开笑意,就像是血中开出的最黑暗的花,带着野心者难以拒绝的诱|惑。 “你急什么?”罗睺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面对祖龙时带着自上而下的轻视,“量劫以定,你们三族……哪个都逃不了。” “自你知晓天欲杀你,便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挣扎,甚至不惜让那些龙一个接着一个地化作这天地的养分……” 罗睺忽然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几乎仰躺在莲台之上。 “本性为恶,生性自私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一个无情冷血的魔神,罗睺却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潋滟着绯红色。 “这般行事,果真是极合我胃口哈哈哈哈——” 祖龙因为罗睺毫不留情的直白铁青了脸色,背在身后的双拳紧握,强自压下对罗睺的憎恶与杀意。 元凤和始麒麟能预料到的事,祖龙当然也可以,但祖龙得知三族量劫的时间要远远早于凤族和麒麟族。 在天地初开,万物蒙昧,三族才刚刚崛起之际,罗睺便已经找上了祖龙。 然而,祖龙在提前得知三族量劫后,却并没有做出约束龙族的举动,反而看出了天道残缺,洪荒不稳的现状,勘破天道想要养着三族到气运鼎盛时期,让三族的气运、元神、血肉去完善洪荒天地的打算。 三族的崛起、鼎盛、落幕,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论三族如何挣扎,结果都将会是灭族惨淡。 于是祖龙做出了选择。 他以身示例,以龙族之身与外族生育,诞下九子。 龙族族人也学其行事,不在意血脉纯净,只一味扩大族地,扩展族群。 而在龙族子嗣兴风作浪,在洪荒掀起血腥杀孽时,祖龙却袖手旁观,任由这场三族间愈演愈烈的矛盾由龙族起始。 但是因为龙族血脉的混乱,漫长的岁月过去,即使外表没有任何龙族的特征的兽族,其体内也有可能带有龙族血统。 而祖龙作为龙族始祖,气运竟隐约与洪荒大地近七成生灵相连。 若祖龙陨落,洪荒大地必然气运大损,海域震颤,无数生灵因气运牵引就此生机断绝。 “何为自私?”祖龙冷冷开口,眼神冷漠而高傲,“龙族自我精血诞生壮大,只要我活着,今后还会有千千万万的龙族!” 必死之局,自然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祖龙气运牵连洪荒之后,天道再想要斩杀祖龙,就变得投鼠忌器起来。 对祖龙而言,凤族与麒麟族突如其来的避战让他难免不安,眼下洪荒之中又诞生了不少跟脚玄妙的生灵,迟则事生变。 罗睺真的是又厌恶又看好祖龙这般的冷酷果决,不知想到了什么,悠悠道:“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 祖龙不耐皱眉。 他来找罗睺,是想知道怎样做才能逼迫凤族和麒麟族迎战,而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 罗睺向来自我,他说话只有他想不想说,没有他人想不想听的道理。 不想听的话,就打到趴在地上,乖乖地听。 高傲如祖龙如今却这般姿态,显然早就已经与罗睺打过一场。 祖龙强压怒意,顺着罗睺的话问:“是谁?” 虽然祖龙显得很不情愿的样子,但罗睺还是来了兴致:“他叫鸿钧,是这世上最最道貌岸然的家伙。” “你们都有种旁观冷漠的自私和虚伪,看着就让人恶心。”罗睺笑吟吟地说,“不过比起他,你的这些手段,就显得有些稚嫩又可爱了。” 祖龙强忍住口吐芬芳的冲动,袖中的拳捏得咯吱响。 罗睺从未掩饰过其混沌魔神的身份,但他和祖龙曾经见过的混沌魔神都不一样——罗睺更强,并且打起架来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可不信鸿钧就这样认命等死,哦,对了……他倒是有可能会选择去做天道的走狗。” “哈,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罗睺自顾自地说着,慢慢地,眼神却变了。 三族初期时,罗睺能察觉到鸿钧也在布局量劫,三族冲突中隐约能见到鸿钧的影子。 起初,罗睺以为鸿钧和他想的一样,准备利用凶兽量劫掠夺气运,以一个新的身份立足洪荒。 但三族的气运说大的确不小,但却绝对不可能成就两个存在。 所以,鸿钧是想干什么? 罗睺一点点坐直身子,眼中闪动着暗红色的血光,若有所思。 “他已经安静了太久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罗睺掐指推算,毫无意外的,一无所获。 鸿钧身为造化魔神,本就擅长演算因果,如果他真的对天道低头,日后只怕不会有人能推演到他头上。 罗睺想了想,庞大的神识放肆掠出,扫向洪荒。 鸿钧行事十分谨慎,鲜少会露出踪迹,但……总有例外。 越过海浪与云雾,罗睺的目光缓缓落在招摇山。 思忖片刻,罗睺对祖龙道:“你不是想速战速决?” “你有办法?” “有啊。”罗睺的语气幽冷,轻飘飘道,“凤族和麒麟族不出,龙族不是可以打过去?烧了族地,掘了灵山,总会出来的。” 罗睺手指间灵力吞吐,逐渐捏成一座山脉的起伏。 凤族族地边缘,招摇山。 祖龙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他想了想,沉声道:“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招摇。” “哦,那这样。”罗睺想了想,笑了,“不周山下封印了不少混沌凶兽,你若是舍得献祭族人,倒是可以放出来玩玩。” “若是还觉得不够热闹,挑拨一下那些新生的道友一起去,岂不妙哉?” 罗睺的笑容带出邪气。 “毕竟,天才灵宝,有能者得之,不是吗?” *** 罗睺神识扫视洪荒的动作大摇大摆,毫不掩饰。 其余混沌魔神自然有所察觉。 但被罗睺惦记着的鸿钧在做什么? 他在替商音梳头发。 动作实在可以被称之为,笨手笨脚。 商音坐在溪水边,抬手托腮,低头看着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 很明显,在替女子梳发这种事上,无所不能的鸿钧道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商音的头发黑亮浓密,爱美的自然魔神不仅用灵力呵护发丝,还会用系统捣鼓出的精油护养,掬在手中宛如闪烁着星光的黑夜。 然后那绺黑亮的绸缎就从鸿钧手心滑了出去。 看似定型的发髻瞬间松散地不留一点痕迹。 第一百零一次。 鸿钧盯着商音的长发,眉眼间满是不能理解。 商音打了个哈欠,手指轻点水面映出的紫衣美人,而后搅乱成紫色与白色交织的涟漪,唇角眉梢都含着笑。 “你知道的,我从来好颜色,当然也包括自己的颜色。”商音一本正经地说着,“化形的时候我捏了好久呢!” 鸿钧:“……所以?” “所以乾坤鼎的力量也被我融入身体内,所有的灵力在碰触到我的瞬间都会被吞噬吸收。”商音噗嗤笑出声来,“你总想用灵力固定,当然会散开啊~” 鸿钧沉默片刻,道:“系统就可以?” 隔着水面看不清鸿钧的表情,商音回过头,调侃道:“你不会连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都容不下吧?” “当然不会。”鸿钧蹙了下眉,用很认真的语气缓缓道,“但我的手不应该输给两只狐狸爪子。” 商音:“?” 结结实实愣了好半晌,商音几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那不服输的鸿钧道友想怎么办?” 鸿钧思考片刻:“让它来梳一次,我可以学。” 系统被商音再一次提溜出来时,以为是商音终于要用鸿蒙紫气了,兴奋地直搓爪。 这段时间须弥天漫天紫气,看得系统实在是心痒痒,但商音不动,系统在须弥天跑断了狐狸腿也拽不到一丝鸿蒙紫气。 结果就被塞了一把梳子。 系统:“啊?” 商音轻咳了一声,重复道:“你帮我梳个发髻,动作慢一点。” 系统:“啊?!” 商音抬手,轻搔了搔脸颊,不知怎的,竟有些不自在。 鸿钧反倒是那个极其自然的当事者。 他的手心还拢着商音的长发,手指一点点温柔而耐心地疏通着。 系统宕机了半晌,反应过来了。 不是…… 你们放着须弥天那么重要的事不干,在这谈恋爱调|情梳头发?! 不务正业! 就连曾经说好的卷王都被宿主这只咸鱼带坏了! 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系统握着梳子的狐狸爪用力,气得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鸿钧抬眼看向系统,温声道:“可以教我吗?” 狐狸尾巴瞬间僵住。 系统憋了好半晌,憋出窝窝囊囊的两个字:“……当然。” “那什么……”系统犹犹豫豫地伸出狐狸爪,“要不,先把头发……给我?” 鸿钧顿了顿,将商音的发丝动作轻柔地放在了系统的狐狸爪上。 蹙了下眉。 很轻。 但商音透过水面看到了,于是抿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 第 21 章 咸鱼的第21天 第21章 事实证明,鸿钧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鸿钧。 系统看着鸿钧只是看了一遍就学会挽发不说,甚至还举一反三,眨眼间就梳出了不少花样,狐狸爪子抓抓屁|股,有种即将失业的危机感。 等到鸿钧终于满意收手,在系统一直欲言又止的注视下,将独处机会留给系统和商音时,系统立刻缩小身形,窜进了商音怀里。 正对着水面美滋滋欣赏新发髻的商音怀里一沉,低头,就见小巧可爱的黑狐狸正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系统狗狗祟祟地直起身子,越过商音的胳膊偷看了一眼走远的鸿钧,而后小小声道:“宿主,以后咱们都要和他一起生活了吗?” 商音神情一顿,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沉默了半晌,才捏着系统的狐狸耳朵,语气复杂却坚定地回答:“不会。” “啊?”虽说有点暗搓搓小吃醋的是系统没错,但商音这样回答了,系统却意外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开心呢。” 商音无语片刻,将系统的狐狸耳朵弹得直晃悠:“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操心。” 系统:“?” “你知道你这句话很像是敷衍吧?” 系统本来还想说没有哪个宿主能和系统比年龄,但转念一想商音和鸿钧的身份,又硬生生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真要算,好像的确掰扯不清楚谁更年长一点。 但忍了忍,系统还是没忍住张嘴叭叭:“须弥天的活都是我在干好不好,我才是一家之……” 商音挑眉:“嗯?” 系统含泪低头:“一家之末。” 把系统放出洪荒,随便一个野兽都能撵着系统跑,哪个它都打不过呜呜呜。 而且都只认拳头不讲理! 野蛮! 商音笑了笑,只不过笑容却没有了方才的娇憨灿烂:“这些时日|你就跟在我们身边,鸿钧应当会教你一些东西,认真学着。” 系统倒是没问为什么是教它而不是教商音,它只是想了想,然后问:“那以后……为你梳头发的,还是我吗?” 商音知道系统问的不是梳头发,而是同路人,她也知道鸿钧就算走出去再远,只要想听,他也能听的到。 但她还是回答了。 “鸿钧他只是……暂时送我们走了一段,之后的路,只有我们。” 系统卧在商音怀里,过了一阵,抬起狐狸爪贴在商音的脸颊边:“宿主难过吗?” 商音愣了下,失笑:“怎么会?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了。” “行了,都说了别瞎操心,去吧。” 商音拍了把狐狸屁|股,顺手捋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看着系统蹑手蹑脚地往鸿钧的方向蹭过去。 远远的,商音看着系统端坐在鸿钧面前,紫衣道人的衣摆逶迤,墨色的大狐狸抬起两只狐狸爪朝着鸿钧拜了拜。 她抬手抚上心口,眉眼 微垂。 伤心?失落? 好像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啊…… 果然啊,她就是一块多情又寡情的石块。 商音转身,裙摆自溪水水面轻盈划过,留下一片涟漪。 魔神素白的手指间捏着草梗,灵活翻飞者编出一条细长细长的小蛇。 一条蛇想要焐热一块石头,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 正如鸿钧所料,洪荒几乎以一种火撩荒原的速度乱了起来。 当初盘古以身祭天,身躯最后盘踞的地方高|耸入云,是为天柱不周山。 不周山下镇压着的就是死在混沌战场中的,属于混沌魔神们的不甘和煞气。 商音站在不周山巅,放眼看去,天地间一片血色,洪荒生灵的惨叫声、咆哮声…… 血腥气渗入土地,江河湖海染出殷红色,无数的尸体被挖去有用之处,残缺破损,被丢弃在山林之中。 浓郁的魔气与煞气几乎化作实质,发疯般地汲取着洪荒的生机。 各族生灵十不存一,诸多神兽消亡寂灭。 天地间一片混乱混沌的气息。 ——一度让商音想起那深埋在记忆中的混沌战场。 原本生出避战心思的凤族麒麟族不得不迎战混沌凶兽,龙族却在这场混乱最开始时便无端死伤大半,只剩下零星族人苟延残喘。 身后传来脚步声,商音收起面上的叹息,回头看向来人。 鸿钧的手心握着造化玉碟,这样商音只见过一次的混沌至宝正氤氲着浓郁的紫气。 商音伸手,在那紫气之上扫过,却什么都没抓住:“说起来,你元神中的鸿蒙紫气究竟是怎么来的?” 即使混沌魔神生于混沌,鸿钧也不该携带如此之多的鸿蒙紫气才是。 ——当然了,鸿蒙紫气为洪荒气运,不会有化形为魔神的可能。 鸿钧浅笑一声:“当初它以大道三千诱|惑于我,承诺洪荒将以我为天道代言人,我应了。” “然后?”商音总觉得鸿钧没那么好诱|惑,这不反挖个坑不合适吧? “我言混沌魔神之身不好行走洪荒,若天道以我开例,岂不是对混沌魔神区别对待,有失天道公允?” “祂深以为然。” 鸿钧俯视这片血流成河满是疮痍的土地,漫不经心地说。 “于是,祂主动提出,可以用鸿蒙紫气将我与其他混沌魔神区别开来,自此之后,我便不再受混沌魔神身份桎梏。” “洪荒天地,以我为尊。” 商音:“……” 虽然知道天道大概也是存着想把鸿钧捧得高高的,让鸿钧为天道干活,然后再想办法吞噬鸿钧,但是吧—— 商音瞧见鸿钧唇角可以称得上温和的弧度,颇觉牙疼,嘟嘟囔囔着吐槽:“祂是真的敢啊……” 虽说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这和放龙入水,纵虎归山有什么两样? 哦,天道甚至还给了鸿钧武器。 虽然知道鸿钧和天道之间的博弈并没有鸿钧寥寥数语说得那么简单,但商音还是眼神复杂地瞥了眼鸿钧。 所以说,当鸿钧想要骗什么的时候,就连天道都会被忽悠进去啊。 商音忽然就平和了。 洪荒如果是盘棋,那么所有生灵都是天道和鸿钧的棋子,她的话……至少现在,就只是棋盘旁边伸着脖子看戏的茶杯而已。 商音暗自点头,对自己表示肯定。 ——可以了,商音,已经很不错了! 正在这时,鸿钧忽然开口问她:“你当初,为何会选择须弥山?” 商音被问得莫名其妙:“你不是知道吗?灵力越是浓郁的地方麻烦越多,在混沌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啊,就,找个贫瘠但又不那么贫瘠的地方凑合过呗。” 鸿钧侧了脸颊,似有些忍俊不禁。 商音意识到什么,咽了咽口水:“你突然这么问……须弥山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 鸿钧敏锐抓住商音的字眼:“还?” 商音眼神心虚游离了一瞬:“嗯……刚到须弥山的时候,其实吧……这地方算是有主的。我手里的那颗莲种险些把那朵看起来有些磕碜的莲花啃了,还好我出手快。至于另一株菩提树,长得实在不合我胃口,我就索性都绑起来了……” 这做法其实没有问题啊,洪荒圈地盘不就是比拳头大吗! “前段时间洪荒生灵出世前,我的封印就在被乱撞,好像是那两个灵宝得道化形了。三清祖巫和金乌兄弟出世的时候,那俩跳腾得更是厉害……我本来是想放他们出来的。” 商音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不通推演,但我懂你啊!从你嘴里我大概能猜到这些第一批出世的生灵应该有点运道。恰巧我和他们都在须弥山,我就忽然有了一点点的,嗯……想法。” 鸿钧掐指一算,气息微顿。 他就说原定出世的六圣怎么有两个到现在都没看见影子。 “你……” 商音立马道:“你教的!” 鸿钧:“……” “那他们现在?” “被我抽了一顿,老实了。” 沉默片刻,鸿钧叹气:“记得放出来,有用。” 商音眨眨眼:“嗯嗯,没问题。” 反正以后须弥山就是他们的了,和她商音可没关系。 “哦对了,你刚才说的应该不是他们吧?” 能让商音这个混沌魔神都没能察觉到的东西,难道是同样出自混沌? 只听鸿钧道:“洪荒大地唯西方须弥山灵脉贫瘠,是因为那处是盘古陨落前镇压混沌魔神尸身的主战场。” 混沌魔神陨落得惨烈不甘,死后即使元神寂灭,那份不甘的绝望也仍旧存留,小部分化作混沌凶兽,大部分却留在混沌战场之中。 “盘古以诛仙四剑列阵镇压魔神煞气,试图慢慢消磨殆尽, 洪荒西方大陆的灵力一直被挪作封印所用,因而灵力贫瘠,生灵蒙昧未开。” 商音忽然眼皮一跳。 果然,鸿钧在看了她一眼之后,继续道:“罗睺也知道这件事。” 商音:“……” 很好,她家马上没了。 商音的表情太过糟心,鸿钧不由笑道:“不急,打过之后,趁着混乱正好搬家。” 商音无语:“还要在我家门口打?” 鸿钧想到当初察觉到须弥天位置时微妙的心情,难得斟酌着语气安慰商音:“你与盘古的眼光……很是接近。” 商音:“……” 好,很好,好得很。 那四把诛仙剑就在她家正下方是吧? 啊,等等。 那地方打完就不是她家了啊,那没事了。 不对……再等等,还有个问题。 商音轻捏自己的下巴,琢磨着道:“那我搬须弥天的时候,岂不是会惊动杨眉?” 鸿钧颔首。 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想这件事,那棵柳树是杨眉这件事对鸿钧而言也算是意料之外。 商音琢磨来琢磨去,伸手戳了下鸿钧,问他:“你打算和罗睺怎么个打法?” 商音问出口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又换了个问法:“你想的是咱们两个,对罗睺?” 鸿钧想了想,点头。 其实当然不是这么简单,要知道鸿钧对上罗睺的这一战,就是道魔相争的结果,必定要轰轰烈烈。 依照鸿钧的计划,洪荒开智的生灵都会被卷进来,要么支持罗睺,要么支持鸿钧,绝无中立之选。 但混沌魔神的主战场,当然不会谁都有资格进。 商音掏啊掏的,掏出一个金铃铛。 “杨眉之前留的东西我拿着总不得劲,要不然还是用了算了。” 她示意鸿钧:“其实围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对吧?” 鸿钧的确陷入了思考。 但正当商音以为鸿钧接纳了她的提议时,这位黑心肠的魔神开口了:“如今混沌魔神不过你我,罗睺,杨眉,阴阳五位。” “既是如此,不如一起。” 商音:“……啊?” “阴阳魔神于混沌战场重伤至今,元神虚弱,不堪大用。” 鸿钧面无异色,眸光平和淡漠:“魔神陨落的异象难以伪装,不如让阴阳魔神与你一起,届时再重创杨眉。” “一来方便掩护须弥天,二来也好搪塞天道。” 商音按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良心,小声应和:“……行。” 说完正事,鸿钧翻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桂花糕,放在手心,递给商音:“回去吃饭?” 那桂花糕做的栩栩如生,中间甚至点了花蕊,金黄甜蜜。 商音毫不客气地拈了送进嘴里,朝着鸿钧比了个大拇指。 自从上次商音吐槽鸿钧的烤肉手艺不佳后,鸿钧很长时间都没在商音面前做过吃食,反正他们也用进食,商音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直到前几天,鸿钧突然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就那么站在桌边,静静看着商音。 商音当时被鸿钧看得头皮发麻,结果在尝了味道之后,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将一桌菜肴一扫而空,满足地咸鱼瘫倒。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原本不紧不慢的商音开始拽着鸿钧往山下走。 鸿钧任由她拽着,慢声道:“系统抓了一条鲲鱼,滋味不错……” 鸿钧话未说完,一道金光自远方直掠而来,没入鸿钧胸口。 两人齐齐愣住。 双修之后,商音与鸿钧元神相连,自然也听到了那在鸿钧耳边落下的泣血誓言。 【天道在上,吾通臂猿猴袁洪,感洪荒凶兽与三族肆虐,生灵涂炭。愿自祭己身,以神兽之躯吸纳招摇山灵脉,永世镇守不周山凶兽裂隙!】 【混沌凶兽不尽,不周山不倒,通臂猿猴不出——】 【天道鉴之!】 招摇山? 商音神色一变,神识飞快掠向招摇山的方向,就见那片金黄灿烂的桂树林一片狼藉,曾经的竹屋也消失不见。 唯有一只浑身是血,几乎被打断了全身骨头的白毛猿猴泣血长鸣。 商音几乎没能认出它。 却认出了那猿猴身上熟悉的淡黄长袍。 它……成年了。!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2 章 发表 商音和鸿钧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扶摇山。 但却隐去了身形没有出现。 一是因为此时注意招摇山的人实在是出乎意料得多,二来…… 商音看着那陌生的白毛猿猴,看出了对方双眼中的恳求。 鸿钧松开拦住商音的手,看向那白毛猿猴的目光若有所思。 狌狌一族即使成年,也都是同幼时一样的金毛白耳,只是会多出一项预知未来的天赋神通。 面前这猿猴与狌狌属实无一处相似。 而且……掐算时间,狌狌的成年足足提前了五十年。 商音抬手抚上生机全无的桂树,轻阖双眸,强悍的神识探入树心,读到了桂树灵智消散前的记忆。 在她和鸿钧离开后,狌狌并没有立即吃下祝余草,而是将祝余草种在了商音经常打坐练习的地方。 穿着小袍子的狌狌也没有住进满是魔神气息的竹屋里,而是守在竹屋外,除却必要的觅食,其他时间都在打坐修炼。 偶尔给沾染了自然魔神气息,长得十分生机勃勃的桂花树浇浇水,猴爪爪爱惜又想念地摸摸祝余草细长的草叶。 然而扶摇山乃凤族族地边缘,不周山被放出的凶兽被刻意引到扶摇山,意图逼迫凤族迎战。 与此同时,外出寻找天材地宝的共工也循着混沌魔神那特殊的灵力波动找来了扶摇山。 紧接着,离开太阳星游历洪荒的帝俊、太一兄弟与十二祖巫之一的共工狭路相逢。 一时间,从前毫无名气的招摇山竟成了一触即发的大战点。 混沌凶兽源于混沌魔神,每一个至少都是准圣境界,比起这些才刚刚诞生在洪荒,最高不过大罗金仙修为的生灵,修为实在处于碾压级别。 于是,即使是莫名看对方不顺眼的共工与金乌兄弟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冷眼旁观那混沌凶兽一步步逼近招摇山中灵力最盛的山谷。 然而……一只,两只……当第五只混沌凶兽出现在招摇山附近时,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越来越多的气息出现在这里。 这些彼此陌生的面孔中,大多是太乙玄仙,大罗金仙实是少数。 ——这招摇山究竟有什么,如此吸引混沌凶兽?! 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回答,但透过桂树的眼睛“看”到这一切的商音,手指却死死陷入毫无生机的树干中。 是她和鸿钧长久留于一地,偶然留下的混沌魔神气息。 是她本意想要庇护狌狌的竹屋和小袍子。 是她用魔神之力特意催化,硬生生提高了品质的祝余草。 混沌魔神生来本性便是互相吞噬,没有理智的混沌凶兽,最直白的欲|望所指,自然也只有混沌魔神的气息。 那棵才开了灵智不到百年的桂树,在混沌凶兽的进攻下,只支撑了不到半刻钟,但即使在被混沌凶兽吞噬元神的最后关头,它却用尽最后的灵力开出了大片大片的金 桂花。 凄厉的风带着迎风而起的落桂花朝着远方急切掠去,包裹住外出觅食取水的狌狌。 ——快逃!逃! ——永远不要再回来!! 穿着黄色小袍子的狌狌呆立在溪水边,手中卷起来盛水的宽大树叶自爪中滑落,冰凉的水洒落在身前,顺着水火不侵的小袍子滑落回溪水间。 可是它能逃去哪里呢? 洪荒之中,遍地尸体,就连从前清甜的溪水都染上了作呕的血腥气。 它只是一只狌狌而已。 只是……一只,小狌狌。 但它还是逃了,带着桂树最后落在它怀中的元神残片。 它想要活下去,不论怎么艰难,不论如何狼狈,它都要活下去。 找一个阳光充足的山谷,将怀中的桂树枝重新种下去。 直到它遇见共工。 一只尚未入道的狌狌,哪里是大罗金仙共工的对手? 它拼命地逃,却被看出那小袍子不同反向的共工像是捉弄蚂蚁一样慢悠悠地追赶。 直到……它再次回到这片已然凋零的桂花林。 “一只狌狌而已,能跑这么久,倒是个聪明的。”人面蟒身的祖巫玩味地笑出声来,他甚至都没有拿出武器,只是用灵力凝出的长刺就将这小猴子逼到了绝境,“若是识相些,献宝于本尊,本尊倒也不介意收你做个小玩意。” 狌狌的身上穿着淡黄色的小袍子,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桂树枝,紧咬牙关。 随着混沌凶兽的气息逼近,共工眯眼,冷言道:“蠢货东西,那就去死吧!” 然而,共工的攻击却被另一道灵力拦下,金乌兄弟翩然落下,挡在狌狌的面前,似笑非笑说:“道友如此欺辱一只小兽,未免太过了些。” 就在狌狌眼含期盼地看向帝俊与太一时,就听共工道:“那小猴子身上有沾染了混沌之气的灵宝,我就不信你们不动心?” 心思细腻的太一传音给兄长:“兄长,那狌狌身上的衣物的确沾染了混沌气息,并且以我看来,那灵宝必须要狌狌自愿脱下才能完好无损。” 心思一动,帝俊转身,朝着狌狌微笑道:“我们同为洪荒神兽跟脚,狌狌一族注定无缘得证大道,你也护不住这样的至宝,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我兄弟于太阳星开辟道场,今后也会更多庇护妖族。若你今日投靠,即使日后无法修炼,我们也承认你为妖族,庇护与你,如何?” 狌狌眼中的期盼一点点黯淡,直至熄灭。 它死死捏着黄色的小袍子,原本想要低头放弃的想法顿时被面前三人高高在上的蔑视刺痛。 从前那个每一天都会将自己打理得毛毛柔顺,漂亮可爱的小猴子,此时却浑身血污,袍子下柔软的金色毛毛因为凝固的血液结块成一片又一片,狼狈至极。 是啊,它只是一只,狌狌。 百无一用,无缘大道,任辱任欺的狌狌。 要低头 吗? 连这件唯一的,独属于自己的礼物都守不住? 要低头吗? 从此之后看人颜色,趴着活下去? 狌狌攥着袍子的爪子越收越紧。 怀中的桂树枝微微一动。 它低下头,看到那根原本应该元神沉寂的桂树枝抬起枯黄的叶子,贴在了它的心口。 抱紧怀中的桂树枝,狌狌一点点站起身,深深躬身,朝着面前的三人拱手:“狌狌愿交出灵宝,届时三位尊者可自取,只要愿意放狌狌离开,自此自生自灭。” 不论是共工还是金乌兄弟,想要的自然不是一只狌狌,自然同意了。 狌狌爱惜不已地轻抚摸身上的衣袍,低声道:“我被教导过,衣服只要穿上了,就不会再脱下来,还请尊者允我入屋换衣。” 帝俊倒是多看了这狌狌一眼,眼中有几分赞赏。 太一更是道:“若是日后你愿意,仍可投靠与我兄弟。” 共工为这兄弟俩的伪善冷笑一声,不耐烦道:“真是麻烦,一只猴子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 太一冷声呵斥:“共工,莫要欺辱太甚!” 共工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架多惹事端,便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允了狌狌的请求。 桂花林虽毁,但那座竹屋却还在。 不知为何,那混沌凶兽只对拥有灵智的桂树下手,对同样含有混沌气息却是死物的竹屋并无兴趣。 帝俊、太一和共工自然也看出了那竹屋的特殊,三人已然传音达成共识,若一方拿走混沌法袍,这竹屋便归另一方所有。 竹屋外还残留着金黄色的落桂花,它们被蹲下的狌狌一点点收拢在一起,抱在怀里。 金毛的小狌狌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进那间充满了混沌气息的竹屋。 除了混沌凶兽,没有生灵会选择吞吃混沌之气,除却本就来源混沌的存在,洪荒生灵吞吃混沌只会落得元神爆裂的下场。 但现在…… 就像是当初面对商音和鸿钧时一样,狌狌跪坐在竹屋中,朝着空荡荡的竹屋深深叩首。 一、二、三。 狌狌起身,直挺挺跪在竹屋之中,面色坚毅。 狌狌怀中的桂树枝在灵光中化作绿莹莹的元神凝露,将自己送到了眼眸赤红的狌狌嘴边。 竹屋外,察觉到狌狌气息有异的三人立刻色变。 “阻止它!” 然而已经晚了。 吞吃了开智灵桂元神的狌狌一跃成年,原本瘦弱的身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胀大开来。 桂树曾被自然魔神渡灵力点化,吞噬它,就如同吞下了剧毒的混沌之气。 那股自体内向外暴涨要炸裂开的灵力让狌狌痛苦而凄厉地嚎叫,但它身上那件随着它生长而不断变大的小袍子却有隐隐压下混沌之气暴虐的趋势。 狌狌注意到了,抚摸着身上的袍子,低喃了一声尊者。 一声,又一声。 它压抑着声音,不想让这道呼唤真正传入被思念者的耳中。 因为它已经成年了。 成年的狌狌拥有预知未来的神通,借着桂树的那丝混沌气息,狌狌看到了自己最在意最挂念的存在。 因为妄图窥探天机,它的双眼流下猩红的血泪,但它成功了。 它看到了尊者的未来。 看到了尊者身侧的自己。 尊者……尊者。 狌狌做到了,对吗? 狌狌说过的,一定会在再见面的时候,亲手为您戴上最好看的花环。 伴随着畅快的大笑声,原本不到商音膝盖的小狌狌在骨骼碎裂的咯吱声中,身形胀大至与共工等大,面对面前这三人提防的注视,它却没有攻击。 它伸出手,捂住那栋曾经留存了它全部美好记忆的竹屋,一根一根,逆着曾经搭建的顺序,亲手将竹屋拆散。 它赤红着双眼,将沾染着混沌之气的竹子送入口中,眼眶满溢出的血泪染红了白色的长毛,身上的骨骼也开始寸寸龟裂,积压出模糊的血肉。 金色的柔软皮毛在混沌之气的萦绕下,一点点被刚硬如针的白色皮毛覆盖,肌肉粗壮的手臂下方是巨大而尖锐的猿爪。 巨大的白毛猿猴将那竹屋吞噬干净,混合着血肉凄厉长啸:“狌狌已死,我乃,通臂猿猴——袁洪!” “今证大道,创混沌灵猴一族,自此立誓!凡我混沌灵猴族人,非妖非兽,不入十类之中,不达两间之名!由生至死,永不褪兽身,绝无屈从!” 就在宏愿发出的瞬间,天雷凝聚,天道规则隐含的力量将要将脱离规则以混沌而生的猿猴斩杀当场。 然而那猿猴却只是大笑。 它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混沌凶兽的不甘惨死,看到了三族的覆灭,也看到了共工与金乌兄弟的结局。 多么可笑啊,这些高高在上的生灵。 在混沌之力与天道威压下,哪怕被粉碎了骨头也站得笔直的猿猴再次立誓,这一次,却是对着天道,发下了功德誓言。 “天道在上,吾通臂猿猴袁洪,感洪荒凶兽与三族肆虐,生灵涂炭。愿自祭己身,以神兽之躯吸纳招摇山灵脉,永世镇守不周山凶兽裂隙!” “混沌凶兽不尽,不周山不倒,通臂猿猴不出——天道鉴之!” 漫天的轰鸣的雷声顿住,笼罩在猿猴头顶无声威胁。 袁洪本不该察觉到商音和鸿钧到来的气息,但它冥冥之中,却真的感知到了。 它不想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下见到尊者。 也本不该。 它抬手收拢满地桂树林的残骸,在混沌灵气的凝练下化作一根巨棍,支撑着它摇摇欲坠的身体。 商音睁开眼,将此时的狌狌……不,袁洪,死死烙印在记忆中。 鸿钧轻叹一声,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何会推演不到狌狌的未来。 在狌狌吞噬商音的混沌之 气成就通臂猿猴后,它便不再属于三界之间,更不属于洪荒。 鸿钧看向站在招摇山间,顶天立地的猿猴,唇|瓣轻启,无声道—— “吾,应允。” 漫天的天雷在不甘的轰鸣之后缓缓散去,功德金光在霞云间笼罩而下,眨眼间便治愈了猿猴身上的所有伤势。 商音抬手,手指微张,轻柔的、带着桂花香气的灵力朝着那不再对任何人低头的猿猴笼去。 原本简简单单的黄色小袍子在混沌灵力的炼制下,一寸寸过渡出金色的铠甲与鲜红的披风。 那根由桂树残枝扭曲而成巨棍之上,也隐约浮现出咒文的痕迹,威势大盛。 沐浴着光,熠熠生辉。 那只被随意欺辱的狌狌死在了弱肉强食的洪荒中。 ——自此之后,它将会重生为自由的,不受拘束的,无人能揣测其命运的小猴子。 袁洪朝着商音的方向深深三拜。 一谢相遇教导之恩; 二谢启蒙点化之恩; 三谢入道成全之恩。 隐去身形的商音站在原地,飘带与衣袖随风荡起又落下,动了动唇,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那双上挑的丹凤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什么东西破碎的缺憾,深沉而晦涩。 三拜之后,袁洪最后的目光落在共工身上,嗤笑一声,它素来聪慧,当然猜到祝余草究竟被谁所拿。 “共工!!吾在不周山等你!哈哈哈哈哈哈——” 袁洪手中擎天柱重重击下,一道道裂缝轰然崩开,招摇山脱离鹊山山脉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不周山裂隙的方向深深嵌入。 金乌兄弟早在袁洪对天道立誓时就察觉不妙,飞速遁走。 共工晚了一步,就听到袁洪离开时的这么一句话。 他当然知道那狌狌恨毒了他,他在之前也没想在那小猴子献宝之后留其活口,但现在显然事情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世人皆知成年狌狌的神通,如今这狌狌以混沌之气入道,对天道立誓开族,定然神通更是玄妙。 不周山…… 共工强自压下心中的异样,身形化作一道雾气朝着远方遁逃离开。 不断涌出混沌气息的不周山裂缝被严丝合缝的堵住,不周山外的混沌凶兽失去混沌气息的支持,意识到自身的穷途末路,不甘地发出嚎叫。 原本来自各路的围观神识也不约而同地撤离,带着各自的小心思。 商音的冷漠从来都是与鸿钧不同的。 作为魔神,它们有着相同的对洪荒复杂的情感和漠视的态度;但作为自然魔神,商音却又爱着自然的一切。 她是不喜生灵涂炭的,但既然命运如此,她也只会袖手旁观。 可是这一次…… 商音垂了眼帘,掩去眸底复杂的光,声音很轻很淡:“我是不是看上去……有些可笑?” 鸿钧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却 没能算到会是这么快,会是狌狌。 他没有安慰,而是清晰直白地开口:“阿音,洪荒不是混沌。” 洪荒有洪荒的生存方式,商音从前那样躲避不出,只一味怂到底的生存方式,在洪荒迟早会吃大亏。 这一次是狌狌,下一次就会是其他。 她会得不到想要的,护不住想留的。 在洪荒,你可以低调,但必须要有威名。 利益恩情不会是他人畏惧避让的根本,力量才是。 商音久久沉默着,抬眸看向远方,直到原本围在曾经招摇山所在地的生灵尽数散去,神识也远远离开。 她侧眸看向鸿钧,眼尾上挑,眼神深邃而明亮:“看起来,你不该再跟在我身边浪费时间啦。” 这样混乱的洪荒,正适合鸿钧出面,拨乱反正,集合洪荒生灵来对抗混沌凶煞,对抗罗睺。 就此,让鸿钧二字扬名洪荒。 而后,傲立于洪荒云层之上。 鸿钧动了动唇。 他知道,商音绝不像现在表现出的冷静无事。 商音的心软,他最是知道。 鸿钧犹豫片刻:“狌狌这件事,我……” 她拉下鸿钧的脖颈,给了鸿钧一个轻柔的吻。 鸿钧抬手按住商音的后脑,两人的唇瓣辗转厮磨,看向彼此的目光炙热而专注。 “我知道的,你虽然黑心肠又心冷,但你不会用这种方式开给我上课。” 商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手指很是亲昵地捏捏鸿钧的耳垂,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哄不讲道理闹别扭的情|人:“我都说啦,你不可能什么事都算到,什么事都算对的。” 更何况,这件事鸿钧本就没有什么过错,喜爱狌狌的是她,不但护不住喜爱反而招致祸患的,也是她。 “我只是需要想一想,也应该去做些什么了。” 冷静又温柔。 多情又无情。 面前的魔神还是那样美丽又妩媚,好似没有一点的不舍与放不下。 “好啦,不生气。”商音又亲了亲鸿钧的唇角,眉眼弯弯,“须弥山见。” 鸿钧的失态只是一刹那。 他缓缓放开商音,最后抬手抚过商音的发髻,在商音发间留下一朵绽放的芙蓉花。 “好。”他冷静应答,面上看不出丝毫痕迹,“……须弥山见。” *** 反正现在洪荒乱得很,系统索性放大身形,像是一座行走的小山一样跟在商音身侧,大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一路上表情小心地偷看商音。 那么大的一双眼珠子,商音又不是真石头,怎么可能没感觉,用力抓了一把狐狸脑袋,商音开口:“行了,问吧。” 憋了一路的系统开始叭叭叭:“你们是吵架了吗?还是分手了?因为什么啊?他怎么都不哄哄你或者挽留咱们啊?好渣哦,但是他脑子真的很好使的,之前他教我的关 于须弥天的基建方法都很有条理,我觉得……” 商音伸手捏住了系统的狐狸嘴巴。 系统满脸无辜地看着商音。 商音无语:“就这么几天,你已经被彻底收买了是吧?” 系统看似在吐槽鸿钧,实则拐弯抹角地在说好话。 系统的狐狸爪爪在地上划来划去,支支吾吾道:“也没有啦,在我心里肯定还是宿主最重要啊!但是他真的……哎呀,真的很有那种,人格魅力嘛。” 商音当然懂。 只要鸿钧想,他就是能跟身边的人一种天塌下来也都有他,什么事情都不算问题的稳重可靠。 “你是在因为那只猿猴的事情生气吗?”系统不太了解狌狌的事情,但它了解商音,商音一看就是挺在乎那只猴子的。 “嗯?”商音有些惊讶,又搓了下狐狸脑袋,“怎么这么问?” “我又不是真的蠢。”系统撇嘴,“那只猿猴出事之后,你们就分开了,然后你就一直闷闷的。” 商音笑出声来:“真不是。” 顿了顿,她轻声道:“狌狌的命运是它自己拼来的造化。” 这样的造化并不算差,甚至还能避开洪荒最混乱的量劫时期。 “我只是在想,如若当时庇护它的不是我,而是鸿钧;如若我没有那样高高在上的自负与自私,至少……它不会那么痛。” 她盲目相信混沌魔神的威慑,随手就留下了那件袍子那栋竹屋,丝毫没有真正用心考虑过,这些会给狌狌带来什么。 如若不是狌狌本身聪慧,拼出了这场造化,那么她只会后知后觉地在须弥天中发现狌狌残缺的元神。 她……愧对那句尊者。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件早该发现的事——洪荒,的确和混沌不同了。” 她只是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一直以来面对洪荒生灵有多么自大,为什么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鸿钧、杨眉、罗睺都在向前走,都在变得更强。 唯有她,修为境界停滞千年。 所有存在都可以因为自己的力量而自大,傲慢,万物不在眼中。 唯有她不行。 她为自然魔神,如果连自然万物都不看在眼中,又如何修悟自然? 她该去好好看一看洪荒了。 不是游玩,不是旁观。 而是真真切切去看这片大陆的众多生灵。 看生,看死。 看一线生机。 直到这一刻,商音才真正有了造世的认知与随之而来的压力。 是啊,她早该意识到这份重量与压力。 系统没听懂,但也没有打断,而是挪了挪身体,又靠近商音几分。 商音被系统庞大又毛茸茸的身体挤得险些走进水里,没好气地伸手推开大狐狸。 大狐狸又嘿嘿笑着贴过来。 商音抬手敲了狐狸脑袋一个脑瓜崩。 系统嗷呜怪叫 了一声,委委屈屈地抬爪揉脑门。 商音被系统的耍宝逗笑,上前一步抬手替它揉脑门。 揉着揉着,她忽然轻声问:“这么多年有我这个宿主,是不是很辛苦?” 混沌孤身惯了,哪怕有了系统,有了须弥天,商音也还是将自己封闭在乾坤鼎的空间里。 不看,不听,不想——冷眼旁观,漠然以对,和所有存在都保持距离,没有人能真正踏进她划下的安全圈里。 多情又无情,对鸿钧是,对狌狌是,对系统也是。 系统愣了愣,表情呆呆的。 但很快,它的脑袋几乎摇出了残影。 “没有没有没有!”系统犹豫了一下,尾巴往前一搭,示意商音坐下,然后自己没什么讲究地一屁|股坐定,“其实,一开始……或者说不久之前,我都很想赶紧解绑,回去主系统空间的。” 商音坐在毛茸茸的黑色狐狸尾巴上,手指按下去,一戳一个窝。 系统的形态其实最开始只有光团子,其他的模样都是要耗费积分从道具商城里买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狐狸…… 当然是因为这种又软又没有威慑力,除了可爱憨态没什么用处的外形,在道具商城里最便宜。 只不过皮肤道具最开始是白狐狸,商音实在看不顺眼,硬是咸鱼打挺做了两个任务,凑出积分给染成了黑狐狸。 “其实,主系统对系统的下达的守则,一直是辅助和……嗯,一点点欺骗?” “那些积分本质上就是在吸取宿主的气运,随着宿主基建等级越高,声望也更广,气运就越盛,系统能吸取的积分也就更多。” “这些积分,从前大部分都是要通过各种各样的系统升级、培训什么的,全部流向主系统。” “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我被切断了和主系统的联系。最开始时咱们都没什么积分,我也没太发觉,但是前段时间宿主突然在道具商城大额消费了好多积分。” 商音听着,表情忽然凝固了一瞬,不自在地撇过头。 大额消费什么的……咳。 那不都是一时被色所迷吗! 不要再说了! “然后我发现,那些本该流向主系统的积分,被传到了我这里。” 系统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打量商音的表情,见商音没生气,这才期期艾艾地继续。 “我突然一下子就好像想通了很多东西。” “不论是对主系统还是宿主来说,系统都只是一个工具,但宿、阿音你不是。” 系统低下狐狸脑袋,朝着商音贴过去。 “我能感觉到,阿音对待我,和那些有生命的生灵都是一样的,甚至要比它们都亲近信任。” “你觉得我有生命,所以……所以,我才有了灵魂。” 系统说着说着,竟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的系统主板都在隐隐发热。 商音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商音目光爱怜地注视着大狐狸,打开道具面板,调出系统皮肤那一页,递到大狐狸面前,亲切温和地开口:“选一个,我买单!” 系统的眼睛噌得一下亮了,不可置信地扯高声音:真的?! ?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嗯,真的。” 商音摸摸蠢系统,心里摇头。 明明她就是不想干活,压着系统一直在兢兢业业无工资打工,结果这傻系统还能自我洗脑成对老板感恩戴德的模样…… 还是给孩子一点甜头吧,不然以后被哄着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系统美滋滋地挑皮肤,挑着挑着,又想起刚才说到一半的话题:“对了阿音,刚才你说的洪荒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啊。”商音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没有和系统说什么道,转而道,“没什么,只是想松松筋骨立一下威名了。” “想要在洪荒舒舒服服地躺下去,不是靠躲靠藏靠避让就够的。” 正巧现在是洪荒生灵混乱之时,让自然魔神陨落在三族量劫,而“商音”崛起于量劫之末,正方便她日后立足洪荒。 系统一脸傻相地扬起脑袋:“可是你不是不能打架么?” 商音眸中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意,温和纠正:“是不能打死。” “这打架么,打死有打死的办法,打个半死自然也有打个半死的手段。” 系统看着温和浅笑的商音,忽然就打了个哆嗦。 对,就是这样! 它当初遇到宿主的时候,就是这样被吓傻,之后才被一直牵着鼻子走的! 此时正值黄昏,紫红色的晚霞笼罩在天际,一片朦胧。 商音弹了弹系统的狐狸耳朵:“快选。” “哦哦哦……嗯!” 系统动了动耳朵,低头继续扒拉道具商城。 反正被打的又不是它这个又乖又能干的统,管他呢! 商音看着系统欢乐又纠结地选皮肤,思考了一下,手指摩挲着下巴,喃喃道:“啊……这事还是得提前知会一声鸿钧才行。” 看了眼周围,商音随手折了草梗编出一只肚子胖嘟嘟,飞起来很是费劲的小鸟,将计划三言两语塞进小鸟肚子里。 “也不知道他伤好到什么程度了,经不经得起折腾?”商音低声喃喃。 系统突然伸过来狐狸脑袋,拉长语调:“哦~所以宿主根本就是为了方便搞事,才会和他分头行动吧?” 商音面上划过心虚,抬手推开八卦的狐狸脑袋,手指尖轻点鸟喙,对那乍然活过来的草梗小鸟嘱咐道:“飞慢点,知道吗?” …… 另一边,鸿钧垂目凝视手指上正低着头轻啄的草梗小鸟,定定看了好一阵。 那翠绿色的草梗小鸟终于欺负够鸿钧了,张嘴发出商音的声音。 鸿钧听完,眉眼间没有丝毫意外,正当小鸟张嘴要重复一遍时,抢先用灵力捏住了小鸟的鸟喙,拢在手中又捏了捏草梗小鸟 鼓鼓的肚皮。 鸿钧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商音总喜欢这些软弱无用的小东西? 可爱……吗? 按理来说,谁做的小鸟脾气跟谁,但怂如商音,她做出的小鸟却扑棱着翅膀飞上鸿钧的肩膀,趾高气扬地开始啄鸿钧的长发。 鸿钧任由它啄,挥袖打散了面前这片山林间弥漫的瘴气,踏足其中。 *** 入夜之后的洪荒,对各类生灵而言都是危险的。 尤其是混沌凶兽肆虐洪荒大地的现在。 共工虽属水,性格却像燃烧的火一样暴躁,白日里好不容易寻了一个看得上的灵宝,却被一只猴子摆了一道,到手的东西白白不见。 这位才诞生不久的祖巫在洪荒大地我行我素惯了,大罗金仙的修为完全能让他在洪荒横着走,看到什么抢来便是。 只除了偶尔遇到那几个同为大罗金仙的对头有些烦心之外,共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尤其是那只狌狌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共工粗壮的蟒蛇尾巴重重扫向身侧的山壁,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巨大的落实树木滚落砸下。 听着身边那些野兽发出的凄厉哀嚎声,共工脸上的不爽这才平息了些。 如果不是那狌狌有天道誓言庇佑,他定要抓了来狠狠折磨一番,问个清楚! “道友好大的脾气。”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颇带着些阴阳怪气。 共工面色森寒地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两张厌恶至极的脸。 金乌兄弟抬手挥去周身的尘土气,帝俊蹙着眉,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得道,道友行事也该注意些……这般野性蛮横,啧。” 共工攥紧手中的刀柄,冷声道:“找死。” 帝俊挑眉:“我兄弟二人不才,都是大罗金仙,二对一,死的总不会是我们。” 太一温和拱手,朝着共工微微一笑。 共工手里的刀柄捏得嘎吱作响,他虽然性情暴虐但终归不蠢,仇是结了,但现下打起来的确是他落下风。 他阴测测道:“你们兄弟跟我一路,必然有所图谋,直说罢!” 比起脾性直爽的帝俊,太一看上去虽然温和有礼,但洪荒的生灵,哪一个又是真温柔好说话? 太一悠悠开口:“我与兄长不才,想借道友身上的混沌仙草一用。” 共工的表情顿时变得恐怖极了。 他没想到,混沌凶兽冲过去时那么混乱的场面,这金乌兄弟竟然还注意到了被他趁乱收走的祝余草! 若只是祝余草,并不值得共工费心思,但沾染了混沌气息的祝余草,便是可以入口的混沌灵草,意义大不相同。 那狌狌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们……” 共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然而还没等他说完,身周便突兀暗沉了下来。 “呀,好生热闹。” 一道悠远的声音轻轻慢慢地传来。 几乎是同时,共工、帝俊和太一骇然发现,他们竟像是被死死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混沌的气息越发重了。 沉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最先划破暗沉帷幕的,是一对锐利的长角以及一双血红色的牛眸。 三人面色大变。 混沌凶兽?! 为何他们在混沌凶兽接近前没有丝毫防备?! 还有那道声音…… 巨大的混沌巨兽缓缓走近,一呼一吸间吞吐着危险刺骨的混沌之气,身后布满鳞片的长尾如同鞭子一般重重打在地面,劈出一道裂隙。 下一瞬,那混沌巨兽的脑袋却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毫不留情地打歪到了一侧。 而那混沌巨兽却毫无发怒之意,只是又转回头,俯下身缓缓横卧在地,每一个动作都引来周围的震颤。 恶狠狠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个渺小如蚁的生灵,血红的牛眼中闪动着恶意。 “乖孩子。” 那只方才还打过混沌巨兽的手又温柔地抚摸着巨兽,言语含笑。 本该暴虐弑杀毫无理智的混沌巨兽,却像是坐骑宠物一般蹭着那只手,口中发出呜咽的撒娇声。 共工三人这才看到那狰狞可怖混沌巨兽背部竟生有一片柔软长毛,长毛之中还侧卧着一道身影! 那女子身姿优雅,长发垂落,一身素色的法衣,垂盖在混沌凶兽身上的衣摆依稀可见流转着混沌灵力的符文。 “我方才还有些苦恼,这偌大的洪荒,三个人寻起来颇有些费功夫。”商音弯唇而笑,“眼下你们恰好同在一处,自是好极了。” 帝俊咬牙,运转灵力扛着压力拱手有礼道:“太阳星帝俊、太一见过尊者,不知我兄弟二人何处得罪了尊者,还望尊者宽容。” 太一却定定看向面前的混沌凶兽与女子,过了好半晌,才苍白了面色,传音给兄长:“兄长,她身上的气息和那狌狌的法衣很是相似,恐怕……” 一来便是找他们三人,他们与共工之前素未谋面,只有今日一起对那狌狌施压…… 这显然是洪荒之中最不讲道理却也最占道理的规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帝俊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 回想他们对那狌狌做得尚有余地,之前欺辱的行为也多是共工所为,便默契无声朝着商音深深拱手,识相沉默下来,没有半点提醒共工的意思。 反正倘若真打起来,凭借着东皇钟,他兄弟二人拼着重伤,保命逃走还是可以的。 商音的视线掠过这两个聪明人,不再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落在共工身上。 美人的唇角携着淡淡的笑意,上挑的丹凤眼恍若含着一汪春水,氤氲着情意。 抬手微勾,一株碧绿的灵草自共工衣襟处被牵引而出,轻轻落入素手间。 商音拈了祝余草微微转动,微蹙了眉,漫不经心道:“……脏了。” 失了到手的混沌灵草,共工怒吼出声,手中的长刀重重抵在地面,硬是挣脱了商音的神识束缚,喘着粗气,手中长刀直指商音,凶狠开口—— “我十二祖巫乃是盘古精血所化,为盘古大神后裔!竖子今日如此欺辱于我,即使战死此处,我的同胞兄弟也定会为我报仇雪恨!” 面对共工的威胁,商音竟是笑了。 那笑容妩媚又玩味,婉转动听。 像是听到了小孩子打不过便抬出长辈的威胁话语,商音的笑声越来越大,在混沌凶兽宽阔的脊背之上几乎笑到前仰后合。 “盘古后裔?” 商音面上的表情越发妩媚缱绻。 她就这样坐在混沌凶兽之上俯视下方,笑容极暖,目光极冷。 “若是盘古当面,我尚且能高看一眼。” 咔嚓—— 似是有什么无形屏障破裂开来的声音,下一瞬,共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笼罩在自己身上,重若千钧般压下来! 商音素白法衣上的符文流转着淡紫色的幽光,鬓间的芙蓉花开得越发灿烂。 那力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共工怒吼出声,燃尽了全部的力量都扛不住那持续下压的压力,用力到面目狰狞,双目充血,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痛苦挣扎,轻松斩断山脉的蟒身盘踞着陷入地面。 旁边的金乌兄弟也不好受,太一甚至祭出了东皇钟,两人以灵力一起支撑,即使不是被主要施压的目标,也已经弯下了腰。 商音美目轻抬,淡淡挑眉。 “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 接到共工和金乌兄弟传讯,第一时间赶来的其他祖巫没忍住显出身形,同样察觉到不对而赶来的三清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没露面。 只是他们十分明确地感觉到了,那陌生女子朝着他们隐身之处扫过的神识。 三清心中一凛,坚定了不插手的决定。 那猿猴的天道誓言前脚才震动洪荒,他们岂会不知? 事实上,那时他们便隐隐察觉,那跟脚只是狌狌却身边满是混沌之气的小兽或许会有些来历。 巫族与妖族的因果的确诱人,但也要看这恩好不好施。 况且…… 三清齐齐看向面色皆是极其难看的十一祖巫,恐怕对方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几乎让他们元神为之震颤的重量。 那金乌兄弟没有传讯任何妖族前来,比起共工显然是极其聪明了。 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步伐沉重艰难地走上前,朝着商音拱手,沉声道:“不知我五弟何处冒犯尊者,还请尊者手下留情,我巫族必然感激不尽,尊者若有差遣,尽可直言。” “本尊素来好说话,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商音整个身子都靠在混沌凶兽的脑袋上,就这样侧倚而卧,“辱吾弟子,夺其灵宝,狂妄自大……” 正当商音思考着如何继续说时,那共工却在痛苦中嘶吼出声:“大哥,你们别管我——杀了她!!我 要她死!!!” 商音一顿。 性情冲动的祖巫已然蠢蠢欲动,帝江却转头用眼神警告了一番其余弟妹。 巫族成立在即,他们怎么能树立如此强悍且不知深浅的敌人?! 况且,方才听这尊者的话,似是并没有要五弟性命的意思,不过是想要教训一二…… 五弟性格暴虐不听管束,此后说不准会惹出更大的事端,若能吃个教训或许也是好事。 思及此,帝江的眸光陡然沉凝下来。 他抬手揽着其余祖巫后退两步,用行动证明了立场。 尚在艰难支撑的帝俊目光一动,和太一飞快交换了眼神,太一微微点头。 帝俊看向表情不敢置信的共工,哑声低笑着拱火:“这就是你们祖巫对同胞兄弟的感情?倒是真让我们兄弟开了眼哈哈哈哈哈——” 帝江怒喝:“帝俊小儿!我兄弟之事,与你何干?!” 然而帝俊拱出的这把火却已经在共工心中熊熊燃烧,他痛苦咬牙,在被背叛放弃的极度愤怒之下,竟扛着那恐怖的压力,一点一点直起了蛇身,鳞片间都隐隐渗出鲜血!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倒是个硬骨头。”商音笑容玩味,同共工那时看狌狌的目光别无二致,“正好,本尊今日心情不佳,就喜欢看硬骨头下跪。” 共工狰狞着表情,艰难抬头,面上写满了桀骜与痛恨。 商音的手指在凶兽额间轻点,语气淡漠。 “没听到么?” “给本尊——跪下!” 帝江骇然看去,就见共工匍匐在地,发出前所唯有的凄厉惨叫。 浑身上下的骨头就像是被重量寸寸压碎,共工原本挺立的蛇身软倒在地,曾经充满力量的肌肉痛苦扭曲地虬结在一起,狼狈不堪地被死死钉在地面,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留下分毫。 就像是……一条软弱可欺的长虫。 与狼狈逃窜,绝望无比的狌狌,何其相像。 盘古精血所化,筋骨强悍又如何? 须弥天自成一界,天地万物法则齐全,商音身为混沌魔神,能在乾坤鼎和系统的帮助下抗住一界的压力,但共工又算什么? 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之下,也不过卑贱如蝼蚁。 共工忽然就安静下来。 这一跪,几乎折断了共工所有的自尊与骄傲。 帝江身侧的双拳紧握,后土明白大哥的顾虑,作为最小也是最聪慧的妹妹,站出来柔声问:“敢问尊者,如何才肯作罢?” “作罢?” 商音自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壶酒,用灵力温热了些,悠悠倒了一杯拈在手指间,眼波流转,娇媚动人。 “好说,本尊最是讲道理。” 商音素白的法衣飘带在喧嚣的风中飞扬起落,气质平和又温柔。 “跪上本尊一壶酒的时辰便是。”! 第 23 章 发表 天光乍亮的那一瞬,施压在共工与金乌兄弟身上的重量骤然一空,而那倚卧在混沌凶兽之上的女子,也在清幽一笑间淡去身形。 只留下萦绕在众人周围浓郁醇厚的酒香气。 祖巫们过去连忙扶起共工,却被挣扎着爬起的共工赤红着双眼狠狠甩开。 不愧是盘古精血所化,向来以身躯强悍著称的祖巫,即使是骨骼尽碎的伤,此时竟已经能摇晃着站起来。 帝江在看到共工满是愤恨怨毒的眼神后,心下一顿。 帝俊和太一长长松了口气,兄弟俩相互扶着站直身体,挥袖离开。 在场所有人都将那女子的气息和面容深深记在了心里。 其实此番意外,对金乌兄弟与三清而言却并非坏事,毕竟……面对势高逼人的巫族,他们的忌惮总是更多。 而今日之后,那位尊者与祖巫结仇,祖巫之间也出现裂隙,与他们而言着实不算差。 …… 一口气遁出老远,商音立刻用最快速度褪下身上素白的法衣,长出一口气,抬手扶了下鬓边的芙蓉花。 那朵娇艳欲滴的芙蓉花最后亲吻了商音的手指,散落成星光点点落在商音的衣袖间。 原本威风凛凛的混沌凶兽眨眼的功夫迅速缩水成了黑狐狸,凶悍的一座顿时变成大眼睛的一团,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嗷嗷叫。 “奸商——主系统就是个奸商!!这么贵的积分居然买的居然是个限时皮!” 系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对着天空连踢带踹打了一套狐狐军体拳。 商音将法衣塞进袖里乾坤埋进一堆零七碎八的最底下,哼笑道:“也就是现在,之后你要是敢顶着混沌凶兽的皮肤在洪荒走,小心一道天雷下来劈熟你。” 系统倒也知道利害关系,但还是哼哼唧唧地:“那我用积分买的也该留给我,大不了我在须弥天换了过瘾也行……才这么一晚上的时间呢……” 一边说,一边拿小眼神瞟商音,小心思一览无余。 “还敢说,刚才是谁险些露馅?”商音想到刚才系统结结巴巴问她怎么凶,就觉得一阵无语,抬手敲了系统的脑瓜崩:“你自己选的限时皮,想都别想还有下一次!” 商音当时下意识回了句“你就当他们不干活还要抢你积分”,结果系统那个凶巴巴的样子立刻比她还恶人、阿不,恶兽。 她险些没忍住笑场。 系统又气又失落,安静了两秒后,竟然顶着商音不可置信的眼神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呜呜渣渣:“不嘛不嘛我就要新皮肤!我就要我就要!” 商音几乎是被气笑了,说实话,诞生至今,还没什么生灵敢在她面前这么撒泼。 系统确实是比起从前聪明了不少,一边撒泼,一边还时刻留意商音的表情,见商音是真的准备收拾它了,立刻收声坐好,狐狸爪爪在地面踩了两下,一派乖巧模样。 “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 素白色嘛?那件衣服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呃。”系统努力转移话题,“有点……” 商音默默替找不到词的系统补上后半句:“像鸿钧的风格?” 系统:“啊对对对!” “法衣的炼制主体大部分是入道化形时本源灵气凝练所出,颜色和样式改不了太多。” 鸿蒙紫气算是比较特殊的,可以更改法衣颜色的灵力。 所以鸿钧才能将原本素白的法袍染成深紫色——可想而知他从天道那骗了多少鸿蒙紫气。 “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讨厌白色,居然会凝出白色的法衣。”商音说起来也是极其想不通,皱着眉吐槽,“而且遇到鸿钧之后我才发现,那样式看上去和鸿钧的那件法衣特别像!” 她本来就不喜欢素白色,再加上那种不喜欢和别人穿一样的爱美小心意,商音就将那件伴生凝练的法衣压了箱底。 反正那件衣服充满了混沌之气,穿着很容易被天道注意,她平常窝在须弥天里也不出门和人打架,不穿就不穿了。 商音的怂和爱美,那可真的是没有人比系统更深有体会,但是吧—— 系统用爪子勾着商音新换的衣裙裙摆,小声叭叭:“我都看到了,那件法衣衣摆上的那些紫色是鸿蒙紫气吧?那什么,鸿蒙紫气,升级,嘿嘿……” 商音拎着系统的狐狸爪子撒开:“急什么,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系统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商音方才法衣之上覆了的,的确是从鸿钧那薅来的鸿蒙紫气,而且比起曾经说的五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当初商音之所以看中杨眉的那棵空心柳树也是实属无奈。 洪荒有盘古撑起天地,盘古死后天地已成,不周山也仍旧能坚持。 但须弥天的诞生虽依托了系统,维持却完完全全只能靠商音。 尤其是在气运不足的情况下,乾坤鼎镇地,空心柳顶天,整个一界的重量都压在商音的身上。 如若不是有乾坤鼎和那空心柳,即使是魔神之躯,商音也根本支持不了多久,这才会将须弥天藏入须弥山,偷着让洪荒帮忙承担一部分重量。 方才商音用来压共工和金乌兄弟的重量,不过是须弥天的千分之一罢了,大部分的重量全靠当时看似悠悠喝酒的商音扛着。 要不是有法衣和鸿蒙紫气帮忙,商音恐怕真没有这样的底气。 或许是狐狸的皮用久了,系统极其自然地抬了后爪挠痒痒,一边问商音:“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回须弥山吗?” “不急,之后再说。”商音这会儿不方便和系统说要搬家的事,“机会难得,我们趁乱找一些洪荒要灭绝的灵兽灵草,日后都是宝贝。” 系统精打细算道:“这个也算是基建的,我可以发任务!” 宿主的基建任务可是造世,物种多样性很重要的! “做的不错!”商音向来不吝啬给系统灌夸夸迷魂汤,“这样我们 就能攒更多的积分!” “对!”系统的卷王之魂再度苏醒,坚定握拳,“求人不如求己,到时候我用私房钱换皮肤!” 商音:“……” 良心,忽然有点痛痛的。 商音想了想,仔细感受了一下被契约牵引的鸿钧,虽然知道鸿钧应该没有大碍,但…… 沉吟片刻,她道:“这样,你帮我办件事,等升级了须弥天,我就给你买新皮肤,怎么样?” 系统没想到皮肤这事居然还有戏,当即把自己的胸脯拍得砰砰响:“你说你说!办事找系统,统超好用的!” 商音的神识扫了一圈须弥天,从药田里挑了些药材放进乾坤鼎里,又舀了些弱水进去,用自己的灵力将它们混合在一起,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呃,丹药。 系统:“?” 商音轻咳一声,用灵力编了个小兜,把丹药放进去,挂在了系统的脖子上:“你去把这个送给鸿钧。” 鸿钧的行踪很难探查,但商音与他元神相契,系统又和商音签了主仆契,所以普天之下,除却商音,也就只剩下系统能无视鸿钧的手段找去他身边。 系统低头看看脖子上的兜兜,向商音展示自己除了卖萌干活没有一丁点威慑力的狐狸爪:“你确定我不会被捉去炖汤吗?” 商音摆摆手:“你都被混沌之气腌入味了,躲着点混沌凶兽走就行。” “哦,行!”系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正准备离开却被商音叫住了。 它回头,眼神疑惑。 商音顿了顿,还是道:“你仔细看看,他的伤势怎么样。” 之前元神上的伤就没好,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加重……而且马上须弥山之战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该治了。 系统眨巴了一下眼睛:“我觉得,我可能从他万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个啥。” 商音粗声粗气道:“……那你靠近点闻闻!” 系统呵呵:“你以为除了你,还有别的能喘气的东西可以靠近他吗!” 之前在须弥天,它亲眼看到有个光团子想亲近鸿钧,却被鸿钧毫不留情直接弹飞的! 商音被系统说得有些尴尬,打开道具商城翻了翻,找到某样道具,往系统胸|前的兜兜里一塞:“好了,用这个,到时候我自己看!” *** 鸿钧刚找到阴阳魔神的藏身之地不久。 阴阳之道与商音的自然之道有些相似,在盘古开天之前力量并不强,但他却没有商音的谨慎,在混沌战场被盘古当胸一斧,伤势至今未愈。 鸿钧当初在混沌战场也算颇有名气,兼之他所许诺的利益实在诱人,阴阳魔神并没有思考太久便同意了这次的孤注一掷。 倒不是阴阳魔神多好骗,而是他实在没有第二个选择。 如今混沌凶兽的出现,就证明了洪荒已经开始着手收拾混沌遗留。 凶兽量劫是三族的劫难,但也同时是混沌魔神的 劫难。 随着日后有大造化的生灵接连出世,力量强悍的混沌魔神自然也该自洪荒退场。 阴阳魔神的伤势太重⑸[(,这一次如果不能吞噬罗睺的元神治愈伤势,便绝无可能躲过凶兽量劫之后天道的清算。 “还活着的混沌魔神没有几个了吧?”阴阳魔神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鸿钧肩膀上的那只草梗小鸟上移开,看向混沌之气翻滚的方向,面露惊讶,“那是杨眉还是乾坤?竟如此胆大?” 其他生灵对混沌之气尚且陌生,但他们这些魔神可熟悉得很。 但除了罗睺和鸿钧这两个被天道默许卷入洪荒气运争斗的魔神,其余魔神哪个不是藏头露尾? 鸿钧唇角微勾。 商音从来都说自己寡情,但现在顶着可能被天道发现的危险去给狌狌撑腰出气的,又是谁? 两人命运相连,鸿钧没法推演商音,却能大概猜到她肯定想做什么,这才留了一朵灵力凝聚的芙蓉花给她。 有他的灵力和鸿蒙紫气的屏蔽,再加上如今洪荒混沌凶兽肆虐,怎么也能瞒得下来。 他肩膀上的那只草梗小鸟定定看着鸿钧的侧脸,突然凑上去啄了一口,末了还咂了咂嘴 “鸿钧道友?”阴阳魔神唤道。 鸿钧回过神,平稳了气息,淡定自若道:“大抵是杨眉吧。” 阴阳魔神点点头:“我猜也是,我都未曾见过那自然魔神,想必是个谨慎行事的。” “嗯。” “说到杨眉,你可有把握说服他与我们一起对付罗睺?” …… 交谈之际,一颗鬼鬼祟祟的狐狸脑袋从不远处的山坡旁边探出来。 早有所察的鸿钧挥袖,替黑狐狸挡住了阴阳魔神的一击。 系统狐脸谄媚,颠颠地朝着鸿钧跑过来。 阴阳魔神眯起眼。 这只黑狐狸身上混沌之气很是浓郁,但能看出是沾染上的,反而是那坨东西,无故吸引着阴阳魔神,让他不由开口问:“这是?” 鸿钧的手里被系统硬塞了一个拳头大的球,沉默半晌,道:“……丹药。” 阴阳魔神看着鸿钧手里沉甸甸的那一颗药球,表情古怪。 就算是什么极其珍贵的灵丹妙药,也不该在炼制的时候做成如此无法入口的大小。 但阴阳魔神还是很在意自己的直觉,追问道:“鸿钧道友身患有伤?” 鸿钧看了阴阳魔神一眼,那眼神冷极了。 阴阳魔神莫名很是坚持。 鸿钧自然知道是为何。 他的伤在元神,商音的丹药自然对症,而阴阳魔神的伤也在元神,这药丸对阴阳魔神而言可谓是能救命的东西。 见有其他人在,系统怕说错话,就索性没开口,眼神亮晶晶,眼巴巴地盯着鸿钧看,爪子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鸿钧……鸿钧托着手心的药球,表情温和疏离:“不过是之前惹了爱侣不悦,她在欺负我罢了。 ” “让道友见笑,回见。” 说罢便起身离开。 阴阳魔神不好得罪鸿钧,但目送鸿钧带着那狐狸离开,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造化魔神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脾气,那炼药之人分明存心挑衅鸿钧,怎地鸿钧看上去竟像是心情好了不少? 等等? 阴阳魔神忽然反应过来。 鸿钧刚说什么来着? 爱、爱什么东西?! …… “此为何物?”鸿钧从系统的狐狸爪子里抠出那东西,仔细打量。 系统热情介绍:“哦,这个是商城道具啦,用途大概就是……嗯,把你拍回去给宿主看。” 道具商城的东西都会随着宿主所在的世界发生变化,星际世界便是科技道具,修仙世界自然就是玄学道具。 只是形态改变,大概的种类还是那些。 系统从鸿钧手里拿回留影灵石,咔嚓咔嚓对着鸿钧没有任何死角地拍了一圈,然后等着鸿钧吃药。 它可没有宿主的恶趣味,怎么会有看热闹的心态呢? 不可能的。 系统不过是想完成宿主的任务而已。 鸿钧:“……” 问题又回到这个药球上。 “你刚说,她能看到此物留下的画面?”鸿钧若有所思。 “嗯嗯!很好用的,灵力输进去就行!” 鸿钧手里把玩着灵石,思忖片刻,很快便有了主意。 …… 系统回到商音身边时,商音人已经走到了不周山脚下。 黑色的大狐狸脖子上依旧挂着一个兜兜,昂首挺胸地朝着商音冲过来。 商音抱了黑乎乎的毛茸茸满怀,随手捋了两下,手伸进了兜兜里。 系统哼了一声,四脚朝天地趴在旁边晒肚皮。 它就知道,宿主才不是想它! 商音打开留影灵石,就看到灵石投出的画面里,脊背挺直端正打坐的鸿钧一只手托着拳头大的药球,另一只手动作很是自如地从药球上面往下搓小药丸,垂着眼帘一声不吭地往唇边送。 看着颇有些……美人委屈。 商音噗嗤笑出声来。 短短一段影像,商音来回看了好几遍,并且很大度地决定,下次搓药丸可以稍稍小那么一点点。 系统带回来的兜兜里,除却灵石,还有一支含苞待放的桂花枝和一方玉璧。 玉璧入手温润,上面什么都没有雕,却好像默默诉说了许多。 她不用想象都能看到平日里鸿钧经常浮现出的,那种有些无奈但却纵容的表情。 商音将玉璧塞进袖里乾坤,没太注意玉璧同法衣贴在了一起,而后拈起那支桂花,垂眸浅笑。 但很快,商音意识到什么,缓缓收敛笑意,眸光微怔。 她打开道具商城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系统疑惑戳她,才关闭了面板。 收起怅然,商音眼神温柔地注视不周山,手指划过不周山坚硬的山壁,灵力倏然而出。 自然生机之力温柔抚摸着山岩土石,所过之处,荒芜尽去。 从来贫瘠一片,无草木能活的不周山霎时间桂香四溢,一大片金黄色的桂树林随风摇曳出幽香气。 在一处隐秘的山体缝隙间,一株被重新祭练过的祝余草迎着灵气舒展开身体,苍翠欲滴。 墨色的大狐狸变大身形,商音侧坐在狐狸脊背之上,指向某个方向道:“往那边走走,好像有只腓腓……” *** 混沌凶兽大肆屠戮洪荒生灵,龙凤麒麟三族亦伤亡惨重。 在洪荒生灵初次也是唯一一起齐心协力的围剿中,失去混沌灵力支撑的混沌凶兽被困不周山,愤然消散。 凶兽量劫终。 然大能罗睺凭空出世,凭借诛仙剑、弑神枪与混沌灭世黑莲等诸多先天至宝,聚洪荒凶兽,剑指凤与麒麟及其余洪荒生灵,逼迫其臣服。 元凤与始麒麟率领族人与洪荒凶兽大战,却反被龙族偷袭,三族仇恨越发深结,三族族长大战于不周山,不死不休。 与此同时,造化魔神鸿钧联合阴阳魔神阴阳、空间魔神杨眉与自然魔神乾坤,于须弥山约战罗睺,誓破诛仙剑阵,还洪荒祥和清明。 至此,三族量劫也终于进入最后的落幕曲。 而商音在前往须弥山前,也如约找到了正在生产的元凤。! 第 24 章 发表 混沌魔神生而执掌大道,吸收了魔神陨落破碎情绪的混沌凶兽都有近乎准圣的修为,更何况活到现在的鸿钧之流。 只是盘古开天之后,混沌魔神力量受到桎梏,除却有鸿蒙紫气作弊的鸿钧,其他魔神都很在洪荒难动用本源灵力。 衡量下来,魔神的力量虽然近乎圣人,但境界却不被洪荒天道认可,是实打实的应该被清除的异类。 想要真正在洪荒立足,重新掌握力量,就必须要掠夺足够多的洪荒气运,让洪荒重新承认他们的存在。 须弥山山底。 罗睺注视着四把闪动着凶煞之气的诛仙剑,以及顺着四处阵眼蔓延开来的诛仙剑阵,眸色一片沉凝。 早在混沌战场之时,他就从盘古的行为中领悟到天地必开的命运,所以他非但没有阻止盘古,甚至还帮着盘古补刀杀了不少混沌魔神。 而这处封印混沌魔神尸体的盘古封印,就是他在混沌战场中最大的收获。 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阴阳,杨眉,乾坤……”罗睺低喃这三个魔神的名字,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鸿钧的行事目的。 很显然,鸿钧就是想趁此机会,将洪荒大陆所剩的魔神一网打尽,至此之后,他说洪荒再无混沌魔神,又有谁能质疑? 罗睺冷冷一笑。 鸿钧以为他能算尽因果,这一次,他就让鸿钧知道,什么叫做因果之外! *** 商音顺着契约找到元凤的时候,从前高傲肆意的凤祖正虚弱靠在洞壁边,凤袍脏污,面色煞白,定定凝视着面前在火热岩浆中沉浮的凤凰蛋。 神识扫过凤凰蛋,商音心下了然。 这两颗凝聚了元凤大半修为的凤凰蛋,却无一颗孕育着凤凰。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元凤的声音轻飘飘的。 商音抬手撩了耳边的碎发别过去,淡淡道:“天道连你都容不下,又怎会容忍继承你血脉的凤凰?” 但凤族的气运却必须有一个承载,于是,元凤的孩子还是平安出世了,只不过,不再是凤凰。 三族量劫之后,洪荒再无凤凰。 脾气直爽火爆的元凤变得沉稳内敛了许多,他低低笑了一声,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商音:“但你有凤族。” 商音笑而不答。 两人对视许久,元凤缓缓闭上眼,语气虚弱道:“带他们走吧。” 商音挥袖,两颗凤凰蛋彼此贴贴挨挨地凑过来,好奇地蹭蹭商音的裙摆。 商音原本想将它们收入须弥天,但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而问元凤:“这怎么孵?” 元凤睁开眼,神色古怪。 洪荒万千生灵,能活下来的,时机到了自会出生,从没有什么孵不孵怎么孵的说法。 但商音蹲下来,伸出手指戳了其中一颗凤凰蛋,看着它晃晃悠悠地倒过去又努力把自己直起来,浅笑道:“养鱼给水,养花给土,这 养凤凰总得有讲究,总不能随便溜着玩吧?” 不过有一说一,你儿L子还挺好玩的。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元凤的视线落在那两颗凤凰蛋上,他就这样看着。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以精血创造出的凤凰一族,这两颗凤凰蛋在他看来,是希望,是孤注一掷,但……绝不是孩子。 洪荒之中,母兽身上都很难找到母性,更何况是他。 但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元凤还是开口了,声音低哑。 “凤凰蛋喜火,若是有火山岩浆之地是为最好。破壳之后,每一只……凤族幼崽的喜好都不一样,但它们都很喜欢藏在大凤凰的翅膀下,会喜欢狭小温暖的环境,会……” 会将第一个见到的生灵视作父母。 元凤身侧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带他们走,立刻!” 他怎么会喜爱这两颗凤凰蛋? 为了它们,他的诸多计划付诸东流,大半修为化为乌有,甚至……在出去这里之后,他一定会死在与祖龙的约战中。 他……怎么会喜欢? 也不能喜欢。 这一次,商音终于将凤凰蛋收进了须弥天,嘱咐系统找个火山泡进去好好照料。 正当她走出山洞,准备前往须弥山之际,两道火红的流光自身后袭来。 商音抬手一抓,定睛看去,两枚跳动着火光的凤凰翎静静躺在商音的手中。 商音没再说什么。 终究要分离,感情太甚的确太过幸苦。 手指虚握收起凤凰翎,商音抬手拂过鬓边的素色簪花,转瞬消失在原地。 …… 近百年来,商音一直行走洪荒,无数注定灭绝在洪荒中的草木灵兽,都被商音保留了一线生机,栽种、庇佑进了须弥天。 与此同时,即使有乾坤鼎分担,须弥天带给商音的压力也越来越重。 重到商音的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除却这身素白法衣之外的颜色了。 自从知道罗睺将大战点定在须弥山,商音就没再回来过。 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面前被混沌魔神的煞气怨气尽数笼罩,几乎看不清道路的须弥山时,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股愤怒。 系统自商音身后探出狐狸脑袋,嘶了一声,连忙拉开系统面板看了两眼平静祥和的须弥天压压惊。 “本来这地方就贫瘠得不得了,这么一搞,还有什么生灵能在这活下去?”系统抬爪挠挠脖颈,喃喃说着,“这地方以后怕是个无人区了吧。” 商音轻哼:“那可未必。” 天道从来自诩行事公平,如今因为盘古封印与道魔之争吸干了洪荒西方的灵气,肯定会从其他地方弥补一二。 想来左右不过就是鸿蒙紫气。 说实话,商音要不是必须躲着天道走,这好处她还挺馋。 毕竟这会儿L须弥山的那两个生灵还未出世,因为罗睺而面目全非 的根本就是她的洞府她的家。 懒得再看这糟心的景象,商音挥袖劈开面前的魔雾,寻着鸿钧所在的方向走去。 顺带把系统塞回了须弥天。 “等会打架别出来,听我安排。” “哦哦哦!好勒!” 系统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大场面,跃跃欲试地搓爪。 商音找到鸿钧时,看着鸿钧脚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莲,眉毛扬起老高。 鸿钧知道她想问什么,神态自若地回答:“功德金莲的确当为西方所有,但那是西方灵脉枯竭之后的补偿。” 所以现在,鸿钧便拿来用了。 毕竟对上罗睺的十二品灭世黑莲,仅靠混沌青莲孕育的造化玉碟,还是有些勉强。 “我就说……那会儿L你在湖里的时候,净世白莲的种子活跃得不得了,我当时猜你身上一定有无根莲,竟然被你骗过去了!” 商音恨恨戳向鸿钧:“你真的是个大骗子!你还我莲花!” 早知道如此,她就多薅一点鸿钧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她的白莲都发芽了! 鸿钧抬手包住商音的手指,轻晃了晃,浅笑道:“以后一定。” 商音翻了个白眼给鸿钧。 都要分道扬镳了,还以后什么以后。 “你们有完没完?”杨眉没好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着阴阳怪气的。 商音循声看去,就看见一个高坐在树枝上的小老头。 沉默了一下,商音没忍住,直说道:“杨眉道友,其实你知道你的伪装真的不怎么样的吧?” 杨眉一噎。 商音定定看向杨眉,面带好奇:“杨眉道友这样伪装,打架不会闪到腰吗?” 杨眉:“……” 他是伪装成老头,又不是真是个老头,能闪到什么腰! 虽然心中腹诽,但杨眉还是褪|去了伪装,露出了曾经在混沌中化形的本相。 或许有跟脚是草木的缘故,杨眉本相的发色是很深的墨绿色,面部轮廓柔和,五官精致,眉形英挺,一派飒爽少年气。 商音:“哇哦!” 是没见过的小美人类型欸! 杨眉被商音看得身体不自在后仰,表情警惕。 乾坤这是什么鬼眼神?看着莫名让他生出要被吃的危险预警。 鸿钧抬手挡住商音亮晶晶的双眸,商音抬手将鸿钧的手指扒拉开一条缝隙继续看。 恰巧阴阳魔神如约而至,杨眉立刻又换回了之前的伪装。 商音顿时发出遗憾的叹息。 鸿钧有些无奈,忽而,鼻间隐约嗅闻到一股很特殊,很是吸引他的味道。 并不像是花草的香气,而是一种……鸿钧说不出的感觉。 他更靠近商音几分,嗅到了这味道的来源。 鸿钧的手指碰了碰商音发间素白色的簪花,竟没看出是什么灵花至宝:“这是什么花?” 商音稍 稍侧头看他,笑吟吟回答:“是我从道具里淘来的,叫霄云期,名字好听吧?” 鸿钧无端有些在意这朵花,但神识扫过时,只有淡金色的花蕊微微颤动,探不出任何异常。 ⑺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商音看出鸿钧的注意,抬手将那多素白色的簪花取下来,拈在手指间递给鸿钧,表情似笑非笑。 那股香气更加浓郁了,浓郁到几乎将鸿钧包裹在内,像是在一点点吸取什么。 鸿钧垂眸:“我记得,你素来不喜欢这么寡淡的颜色。” 商音手里的簪花被转了又转,忽然笑了:“这小东西需要的积分不多,但是使用倒是有点意思。” “霄云期本来是没有形态颜色的,它会在被兑换出来的瞬间,依照佩戴者心中所爱凝聚形态,爱意越深,香气越是浓郁。” 商音将花硬是塞进鸿钧手里,后退两步,端详着这朵簪花与鸿钧极高的适配度,无奈摇头,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我拿到手里的时候,它可就是这样的颜色模样了,我能怎么办呢?” 被明晃晃调戏的鸿钧唇角却稍稍上挑,那双总是雪雾凝聚的眸子也染上笑意。 …… 阴阳魔神僵着脸问身边的杨眉:“鸿钧和乾坤……?” 杨眉贴心回答:“爱侣关系,定了元神契的那种。” 之前绞尽脑汁猜测鸿钧的爱侣,愣是没往自然魔神身上想的阴阳魔神:“。” 是鸿钧疯了还是乾坤疯了? 混沌魔神本就招天道觊觎,这两个还能搅和在一起? “确定不是什么利益交换?”阴阳魔神抿唇,沉声道,“杨眉,如果他二人联手,我们只怕危险。” 杨眉用下巴指了指那边替商音浅笑簪花的鸿钧,示意阴阳魔神自己睁眼睛看。 阴阳魔神:“……” 杨眉不着痕迹地瞥了阴阳魔神一眼。 他当然也想过这样的问题,但他如今是商音与鸿钧元神契的见证者,为了保证元神契的完好,鸿钧最多重创他向天道交差,要命是不至于的。 至于阴阳魔神的命…… 杨眉感受到须弥山下蓄势待发的魔煞之气,眼中漠然。 ……谁在乎呢? *** 鸿钧他们在等,罗睺也在等。 就在诛仙剑阵真正成型的瞬间,须弥山方圆千里地动山摇,轰鸣阵阵,魔煞冲天而起! 须弥山外,被魔煞之气鼓舞的混动凶兽怒吼出声,即使浑身浴血也毫无放弃退缩之意。 很快,元始注意到对手的不减反增,咬牙道:“诸位道友小心!那魔煞之气会侵染元神!” 那些修为差一些的洪荒生灵,在交手后有极大的可能沦为魔族,转而攻击他们。 “……真是不择手段。”这些时日以来,金乌兄弟的妖族初具雏形,是此次指挥妖族进攻须弥山的主力。 而另一边的巫族们动手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所顾忌,又好似 心有计划。 伏羲扶住身旁险些被一爪伤到的女娲,厉声道:“诸位道友听我一言!列阵对敌!” 须弥山内,罗睺看着须弥山四周不断增加的魔雾血煞,畅快大笑。 “打吧,打吧!” 祖龙的表情很是难看:“元凤虽然死了,但始麒麟却重伤而逃,恐怕事有变故。” “怕什么?”罗睺笑了笑,没有说破始麒麟的去向,而是幽幽道,“她活不了的,你们三个……一个都逃不了。” 祖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你——” 剩下的话还未曾说完,祖龙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罗睺挖进他胸膛之内的手臂。 罗睺在祖龙胸中掏来搅去地摸索,眼中一丝满意闪过,抓住什么东西用力一抽! 原本就在于元凤始麒麟对战中身受重伤的祖龙发出凄厉惨叫,不受控制地化出原型。 金色的巨龙挣扎着,翻滚间地动山摇,却依旧没能逃过被生生抽出龙筋的痛苦。 罗睺很是满意地抚过金色的龙筋,果然,还是祖龙的龙筋有些意思,其他的可差太多了。 挥手将奄奄一息的金色巨龙丢出须弥山,罗睺面带微笑地朝着祖龙挥了挥手。 “你放心,本尊保证过,你不会死的。” “嗯……就是也不算活着。” 罗睺缺的就是洪荒气运,又怎么可能放过祖龙身上这庞大的一族气运? 转过身,罗睺看着面前四个熟悉的老朋友,一身红衣,笑得很是讥讽。 “怎么?藏头露尾这么久,终于敢来见我了?” 鸿钧三人的注意力都在罗睺和罗睺身后的诛仙剑阵之上,但商音的目光却在罗睺手腕间的金色龙筋上流连片刻才移开。 龙族气运啊…… 她也想要。 商音笑了,鬓边的霄云期似乎开得越发灿烂。 当鸿钧三人与罗睺动手后,商音非但没有加入,反而后退了几步。 “统?” “在在在!” 须弥天内的系统顿时高举狐狸爪。 商音看着面前熟悉无比的须弥山,唇|瓣轻启:“把家里洗澡的池子凿开。” “好勒!”系统也不问为什么,拎着小铲子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种光团子们冲向容纳弱水的莲湖。 须弥山贫瘠,不仅仅表现在草木难生,也有怪石嶙峋,无水滋润的干涸。 可如今,就像是突然空间破开了一道口子,源源不断的弱水骤然涌出,不知源头,没有穷尽,眨眼间便将须弥山淹了个彻底。 然而结界之外的须弥山战场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弱水?!”罗睺猝不及防被淹了个正着,面色铁青,“须弥山怎么会有弱水?!” 弱水乃是洪荒中最令生灵头疼的存在,万物不可浮,灵力皆可吞,即使是罗睺遇上了也要头疼几分。 但罗睺是打定了主意以杀证道,今日不论出现什么 都不可能阻止他。 手持弑神枪的罗睺杀意越发浓郁,须弥山外的战场几乎是他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撑,身后又有诛仙剑阵的加持,更是以一敌四,不落下风。 当然——也和商音、鸿钧与杨眉都或多或少在划水有关。 很快,几人的身上都带了伤。 罗睺的杀意越发高昂,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三个魔神就是以杀证道最好的垫脚石,焉能放过?! 重压之下,阴阳魔神大吼:“先破诛仙阵!” 商音适时道:“这样打下去不行,这剑阵乃是盘古遗留,恐怕唯有魔神自爆方可一破。” 阴阳魔神面色一滞。 “事到如今,罗睺绝不可能放过我们。”商音抬手托了托鬓间的霄云期,“自爆好歹是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有乾坤鼎和造化之力在,总归不会真的死了,功德气运到手之后,大不了重修便是。” “这躲躲藏藏狼狈至极的混沌魔神,反正我是当够了。” 杨眉注意到那朵原本是素白色的簪花,不知何时被染上了炙热而浓郁的红,正一点点自花心向外渡开。 不知为何,杨眉看了眼鸿钧。 鸿钧似无所觉,顺着商音的话,两人一言一语地继续忽悠阴阳魔神。 杨眉心下越发不安。 阴阳魔尊再度被罗睺一剑重创,奄奄一息之际,在鸿钧与商音的毒鸡汤下,努而选择元神自爆,将原本坚不可摧的诛仙剑阵炸开裂隙。 商音朝着杨眉和鸿钧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我去,剩余的交给你们。” 杨眉看着无动于衷目送商音,眸光甚至没有什么波动的鸿钧,眼皮一跳,没忍住开口:“鸿钧……你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吗?” 鸿钧平淡的眼神投过来。 本已经飞掠出去的商音微微侧首,手指抵在唇间,朝着杨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含笑意,半点不像是要去元神自爆,反倒有些迫不及待。 罗睺察觉到商音的举动,挣扎开鸿钧的束缚,飞身而去将商音拦在半路。 正当罗睺将要动手之际,商音忽然抬手死死攥住了罗睺的双臂。 察觉到一股无法抵抗力道的罗睺:“?!” 弱水无端掀起巨浪,商音强按着罗睺砸入弱水之中,直直坠入弱水深处! 弱水似乎将一切混乱都屏蔽在外,幽静又危险。 罗睺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灵力顺着商音攥住他手臂的地方不断流失,竟全然不受他控制。 杀意毫无遮掩地展露在罗睺脸上,弑神枪应唤而来直刺商音毫无遮挡的后背! “铮——” 弑神枪径直没入一动不动的商音后背,当胸穿过,毫无阻挡之意的商音却笑了,笑得越发灿烂妩媚。 中计了。 罗睺立刻反应过来。 在发现自己灵力流失的速度越发加快之后,他这才开始正视这个混沌洪荒都半分不显山漏水的自然魔神。 “你这股力量……” 商音的发丝在弱水中臣服飘荡,笑容同水妖一般蛊惑心神。 “罗睺,混沌凶兽是受你致使才会去招摇山的,对吗?” 罗睺挑眉。 须弥天的重量压在罗睺身上,在罗睺中计攻击商音之后,乾坤鼎的神通被激活,更是越发卖力吞噬罗睺的魔神之力。 商音反倒放开罗睺的双臂,一点点从罗睺腕间抽出祖龙龙筋,拿在手中仔细打量,满意道: “龙族的气运是个好东西,多谢罗睺道友割爱。” 罗睺看着被他的弑神枪当胸穿过却毫不在意的商音,蓦然笑出声来:“乾坤,鸿钧知道你是这样的疯子吗?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罗睺的确是疯,但即使是和他一直对着干的鸿钧,也从来没说过一句罗睺脑子不好的讽刺。 正相反,能和鸿钧这些年互相算计得不相上下,罗睺的脑子在魔神里算是顶顶聪明的那一类。 商音也不意外罗睺会知道她和鸿钧的事,她只是微微笑着,温声细语道:“混沌魔神是什么样,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就像是绽放在弱水中艳丽的花,令人心醉神迷。 “哪一个混沌魔神,不是疯子呢?” “我其实并不喜欢像你们这样机关算尽,太累了。” “但是啊,我讨厌吃亏。” “吃了亏,我就会特别不舒服。” “总想报复回去的。” 商音淡笑着抬手握住罗睺的弑神枪,自胸|前一点点推出去,反手握住丢还给罗睺。 罗睺却蓦然笑了,他握住弑神枪,却没有管威势渐弱的诛仙剑阵,而是目光专注而灼热地盯着商音。 突然开口:“那现在,你消气了?” 商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应该是消了吧?”罗睺皱眉嘟囔,“不管,就当是扯平了。我也是头一回吃亏,你还抢我龙筋。” 商音:“……?” 不知怎的,面前短短时间内态度几番改变的罗睺,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罗睺自顾自道:“刚才的力量,不该属于混沌魔神。” “知道吗?那样不容抗拒,无法承担的重量,让我想起了盘古。” 商音心头一跳。 果然,罗睺不是共工,只是在罗睺面前展露出一点点须弥天的存在,就被他发现了端倪。 “有意思——真有意思。”罗睺喃喃自语,盯着商音,“除了鸿钧,洪荒竟还有你这般有趣的存在。” 商音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糟了。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疯,遇上这种真的疯子,好像有点不太够。 罗睺又思考了一会儿L,手中的弑神枪转出一个枪花,语气平和道:“啧,我得自爆了,回头再聊。反正这波我不会输,鸿钧也没赢,这洪荒的气运我要定了!不过再加上发现你,就更是不亏。” “哦,对了,你是想趁机会在天道眼皮底下死遁?计划不错,我送你一程。” 罗睺笑了笑,表情带着些强买强卖的欠揍。 不用谢,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到时候记得对我好一点。?” 说完,十二品灭世黑莲自罗睺身下浮现,层层莲花包裹住罗睺,一道响彻洪荒的怒吼声响起: “乾坤!本尊记住你了哈哈哈哈哈——” …… 诛仙剑阵被破,诛仙剑为鸿钧所得。 罗睺自爆,须弥山的弱水被吸回须弥天,再度回到一片光秃秃的模样。 杨眉察觉到时态不对,已然重伤遁走。 但商音的面色却很是难看。 罗睺的自爆在鸿钧的意料之中,商音也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贪心。 她不仅要了祖龙的气运,还吸收了不少罗睺的混沌灵力——毕竟这东西现在洪荒也没多少,绝对是须弥天大补的东西。 但她却万万没想到,罗睺居然疯到将自己的一缕元神硬是顺着弑神枪的力量通过商音,遁入了须弥天。 看着那缕魔气在须弥天中猖狂自在地溜溜达达,时不时这边拍两下,那边拽一拽,商音的眼皮就跳个不停。 一个杨眉就算了,是她自作孽,但再来一个罗睺……总感觉须弥天有点挤了。 算了。 商音长叹一口气。 来都来了。 ……当然了,主要是她拿了罗睺的混沌灵力,吐是肯定吐不出来的,只能捏着鼻子把罗睺也认下。 弱水退去后,原本一片狼藉的须弥山更是生机全无。 须弥天的重量如今全压在商音身上,商音走路有些勉强,鬓边的霄云期已经被染成火红的颜色。 鸿钧人呢? 商音微微侧头思索。 她和鸿钧的任务不一样,她负责假死,能从罗睺身上拿多少好处都是她的,而鸿钧则是要在外面,把所有明面上的痕迹全部抹平,伪装到最佳——当然了,那四把惹眼的诛仙剑是他的。 正想着,一道轻柔却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鸿钧自身后扶住商音的手臂支撑着她,将商音轻拥入怀,抬手覆上商音胸|前的伤口。 同契者温冷的灵力渡入商音体内,一点点将罗睺残余的魔神之气挤出商音的伤口,不多时,商音身上的伤便好了七七八八。 鸿钧的唇角却溢出殷红色。 他抬手抹去血渍,染血的指尖划过商音鬓间的霄云期。 商音很累,须弥天的重量让她疲惫。 须弥山不能再住后,她必须要再次找个地方将须弥天藏进洪荒里。 商音席地坐下,轻轻靠在身边的鸿钧肩头。 鸿钧坐在她的身边,一同俯视须弥山外已经陷入尾声的战场。 “其实刚才那句话,我挺认真的。”商音低声说着,“这混沌魔神,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做。” 鸿钧的手指掠过商音的额角,将碎发拨到一边,动作温和又珍惜。 须弥山没什么美景,但两人却看了很久。 “鸿钧。”商音的声音能听出难得的疲惫,并不只是这场大战的消耗,还有这段时间以来感情和理智的拉扯,“你成功了。” 鸿钧的动作一顿。 “我喜欢上你了。” “不是对狌狌,对系统,对洪荒生灵的那种喜欢。” “是独一无二的,看见就欢喜,看不见就思念,在一起便开心,分开便折磨的喜欢。” 商音抬手握住鸿钧的手,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指腹摩挲着鸿钧的手指。 从指尖到骨节,而后停留在遍布纹路的掌心。 似有所觉般的,鸿钧反手紧紧攥住商音的手指,用力之大,几乎浸出滑腻的汗水。 “我总是在想,就算是喜欢又怎么样?我们才在一起那么短的时间,短到还没有曾经混沌时的千分之一。” “我信心十足地告诉自己,我那么凉薄的性子,分开一阵,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等到真正分开时,可能也没多少难受。” “可是,我们只是分开了不到一百年。” “你还记得我,你还喜欢我,我还能让系统送信给你,偶尔还能看到你这张有时候平静地让人讨厌的脸。” “但我还是每天都在想你,看花想你,看树想你,听风想你,看月想你,酒杯里也都是你。” 须弥山巅的风刺骨而喧嚣,有种深入骨髓的寒。 两种颜色的法衣衣摆在风中交织翻飞,缠|绵又分离。 “鸿钧,我该怎么度过将来的千千万万年呢?” “……会好辛苦啊。” 鸿钧的元神与心脏在商音那清淡的话语中像是被揉碎凝结在一起,又抻开来再次用小刀细细密密划出千万道。 他自诩能够算尽机关,算清人心,自私又野心勃勃地侵入商音的领地,理智而冷静地规划出两人最佳的利益,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明明知道商音的重情,却贪心又自私地想要她永远记得他,永远的……绑住她。 算计来的感情,似乎最终也泯灭于精明。 正如同在发现狌狌对她的冲击之后,商音会理智冷静地想出解决的方法。 现在,也一样。 商音的确被鸿钧算计动了情,但却清醒理智地试探出这场感情对她的影响与得失。 鸿钧表现得太过精明理智,商音也理所当然地认定他绝不可能会沉湎于感情。 在感情和理智拉扯之后,她最终选择保护她自己。 商音从来都承认,她就是一个永远最爱自己,甚至会在同自身安危冲突时,会显得自私又不负责任的人。 鸿钧一向都那么冷静自持,应该也不会拒绝这样对二人都好,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吧? 商音将脸埋进鸿钧胸口,哑声道:“鸿钧,感 情似乎有些让我无法冷静理智了。” “就让我们回到最开始吧。” “我会留下记忆,清醒又理智地规划实施我们的计划。” “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对吗?” 鸿钧动了动唇,垂下眼帘,抬手摘下了商音鬓边的霄云期。 他太了解商音,正如同商音也那样了解他。 这一次,在商音元神的有意为之下,他看到了霄云期的道具介绍。 霄云期不是绝情花,也不是失忆丹。 却比绝情花更绝情,比失忆丹更彻底。 它会一点点吸收佩戴者最刻骨铭心的感情,直到花朵绽放,颜色过渡变化,佩戴者所有的感情就会被这朵巴掌大的簪花收拢其中。 而服下霄云期的人,则会被封印对霄云期佩戴者所有的记忆与爱情,只留下灵魂深处曾经深爱过的烙印。 若两人重新相爱,牵动元神深处的烙印,霄云期自解。 若无缘相爱,就真的只余下一段露水情缘,彼此放过。 他轻吻商音的额角,仍旧是那样任何人事都无法触动的冷静自持,轻声应道:“好。” 声音没有丝毫的颤抖,听不出外露的情绪。 两人的手交叠相握在一起,殷红灿烂的霄云期绽放在两人的手心。 商音将霄云期举到面前,感慨道:“我还以为我的爱情会是那种特别凉薄的颜色呢。” 没想到却是这么纯粹浓郁的颜色,热烈到灼目。 鸿钧抚摸着霄云期的花瓣,商音的发丝被风扬起,丝丝缕缕地掠过他的脸颊,嗓音低哑:“不会,它和你很像。” 一样的夺目灿烂,热烈灼灼。 盛放的霄云期一点点凝聚成绯红色的光团,静静悬在两人身前。 鸿钧半阖眼帘,沉默半晌,低声道:“阿音,再唤我一声吧。” 商音坐起身侧头凝视鸿钧,她方才一直不敢看他,但现在,她忽然就很想,非常想看看他。 鸿钧会是什么样的眼神?如何的表情? 会是之前说想要她永远记住他的运筹帷幄,还是从未见过的情绪激烈? 都没有。 他还是那样的冷静,自持,像玉又像冰。 商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松了口气吗? 好像是有的。 但又……并没有那样的轻松。 她抬手抚上鸿钧的脸庞,看着他。 鸿钧垂下的眼帘抬起,回看她,而后,唇角微勾,是商音所熟悉的,美人冰雪消融时最好看的笑容。 商音忽然想吻他。 也这样做了。 霄云期入口的味道很苦很涩,两个人明明都很想要用力将彼此的气息揉刻进身体里,包裹进元神间。 最后却只是克制又冷静的,蜻蜓点水的一吻,戛然而止的相拥。 “鸿钧……不对,应该是,鸿钧道友? ” 他听到她唤她,似乎带着笑,又隐约有几分怅惘,悠悠的。 一如两人当初在须弥天重逢之时。 于混沌划破时光落在洪荒,又倏然远去。 至亲至远。 至近至疏。 原来……世间总有什么事,是怎么也算不透的。 开始是错的,不论过程如何,结尾也都将是错过。 …… 鸿蒙意识苏醒时,一袭紫色法衣的鸿钧正独立于须弥山巅。 面色淡淡,眸光疏冷,身周满是冰雪霜冷气。 祂先是大概感知一番洪荒大地的变化,而后喟叹道:“吾也未曾料到罗睺会这般偏激行事,不过魔道本就当立,如此也好。有了三族与混沌魔神的反哺,洪荒总算可以步入正轨,但之后要看着些巫妖二族,短时间内不能再生事端才是。” “嗯。” “说起来,阴阳魔神无所谓,自然魔神的乾坤鼎可拿到了?此物日后有大用。” 乾坤……鼎? 鸿钧沉默了许久,久到鸿蒙意识察觉到不对,又叫了他几声。 鸿钧终于翻手拿出一尊小鼎,小鼎上萦绕着自然魔神的灵力,生机浓郁。 法衣袖中的手拢住方才在乾坤鼎中发现的草梗小鸟,直觉的,鸿钧不想让鸿蒙意识看到它。 “……在这。” 鸿钧开口,眸中无喜无怒。 藏在手心的,那圆滚滚的草梗小鸟没有了魔神灵力的支撑,安静地低下头。 *** 须弥山一战后,罗睺自爆,却并不算死亡。他的元神散落洪荒,天道有感,承认魔道为洪荒三千大道之一。 自此,洪荒每一个魔族都不是罗睺,又都是罗睺。 魔道不灭,罗睺不亡。 不周山大战,元凤陨落于不周山,凤族再无涅槃重生,不久后消亡于洪荒。 始麒麟向天道发下祥瑞宏愿:麒麟出没,必有祥瑞。天道感念始麒麟以己身气运弥补洪荒疮痍,降下功德,麒麟族再现生机。 战后不久,始麒麟于不周山产下一子,名为四不相,命其为元始天尊坐骑后,陨落于不周山,是为麒麟崖。 祖龙因杀孽过重,因果业力太甚,被三清联手封印于不周山山脉之下,化作龙脉,永泽洪荒。又因龙族族人与洪荒各族气运驳杂相连,故放龙族剩余族人永居四海,子嗣后代非大功德不得修证大道。 五十年后。 准提与接引相继出世,面对须弥山的贫瘠荒芜,兄弟两苦着一张脸,齐齐将目光落在洪荒其余方向。 须弥山无灵宝,他们兄弟二人便只能去往他处抢夺。 他们生于大战战场,囊中羞涩,想必洪荒诸位道友定然不会怪罪于他们。 又百年后。 鸿钧成圣,洪荒天地霞光遍野,紫气笼云,震惊四海。 紫霄宫立。 鸿钧证造化天机道,立道教,分善恶,言五千年后,将于三十三天外宣讲圣人道。 至此,道祖之名响彻洪荒。 万族敬拜。! 第 25 章 发表 洪荒最偏僻荒凉的地方有座山,名为合虚山。 合虚山荒凉在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在这里生存,但却并非须弥山那样灵脉枯竭之地。 正相反。 合虚山是日与月升起的地方,这里的灵力除却不周山,堪称洪荒之最——但灵力却暴虐不堪,不受任何约束。 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了,都要为这里属性相冲却又驳杂相融的灵气头疼不少。 也因此,合虚山也落了个清净。 往西三万里,有狐地,名为青丘。 青丘之中立有一座山,被更名为—— 招摇山。 *** “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商音懒懒捏了捏耳垂,对脑海里响起的系统崩溃音充耳不闻,甚至翻了个身,将衣摆往树枝间更藏了藏。 林前的一大片草地上开着各色的小花,一只比寻常狐狸都要大上好一圈的黑狐狸正在夺命狂奔,四只狐狸爪都搓出了残影。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身后追着它的赤狐白狐们一个个紧追不放,甚至有跑得慢些的,毛绒球就地一个打滚,灵力一提就砸到了黑狐狸的身上。 不疼,但是大大损伤了统的自尊心。 “宿主——!!!!啊啊啊你再不救我我就撂挑子不干了!你听到没有!!我说我不干了!统不干了!!!” 林中落下轻飘飘的一声啧。 素白的手指自翠色的树枝间垂下,随意一招。 黑色的大狐狸被一股力道提溜起来,不惊反喜,看着那一大堆的狐狸逐渐离远,大大松了口气,抬着黑色的狐狸爪,心有余悸地擦脑袋。 商音将黑狐狸抱在怀里,笑着捏它的粉爪垫,悠悠调笑:“啊呀,怎么还是这么怂?” 都被这些狐狸追了十几年了,还没学会淡然处之啊? 系统转头狠狠瞪了商音一眼。 别人说它怂它可以认,但是宿主说它怂它绝对认不下! “我可没看见人家小狐狸就跑。”商音叹息着摇头,很是感叹,“真是没想到,你这样黑煤球的样子,居然还挺受欢迎。” “它们见到你就是冲上来嘤嘤嘤求摸摸,我呢?!”系统说起这个就悲愤得不得了,“我一个系统,怎么和它们生狐狸崽?!” 系统越说越激动,嘴巴叭叭叭地疯狂输出:“还有那几个不知廉耻的公狐狸!它们摸我尾巴,闻我——我!啊!!” 谁家的系统会被这样那样啊! 它不干净了! 不对,它还是清白的统,是这个皮肤不干净了!! 商音实在是没忍住,扬声大笑起来。 笑得系统越发羞恼,喋喋不休:“你还笑你还笑!要不是当初你冒充青丘狐族,我们怎么会被带到青丘来!如果我们不来青丘,我就不会被这些野狐狸看上,见天骚扰我!啊啊啊啊你放我回须弥天去! 我再也不出来了!我再出来我就是狗!” “哈哈哈哈哈哈——” 商音几乎笑得肚子疼。 来青丘的的确确是个意外。 当年须弥山一战后,商音带着系统离开战场,原本是想往西面走,结果商音是个自信的路痴,系统又无条件信任商音。 结果就是原本往西走的一人一狐横跨了东海,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一路走到了大荒。 不过反正一路上就是挑挑拣拣发点洪荒财,先天灵宝商音不好碰,很容易被现在已经醒来的鸿蒙意识注意到,但一些灵花灵草灵兽薅起来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凭着自然魔神极具亲和力的灵力,商音提溜灵兽都是一窝一窝往须弥天端的,主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不过也有那种不好直接端的,忽悠起来总得有个身份。 混沌魔神的身份不能用,须弥山尊者的身份也不好说,商音当时看了眼身边抬爪挠痒痒的黑狐狸,随口就是一个“青丘狐族商音”。 商音的模样,自称以美貌著称的青丘狐族是半点违和都没有。 就这样,一人一狐顶着青丘狐族的身份溜溜达达,直到商音的怜香惜玉的老毛病犯了,难得出手救了一个小美人。 商音至今都记得自报家门时双方面面相觑的情景。 …… “小妖多谢尊者出手相救,敢问尊者法号是何?小妖必然感恩于心,日日向天道祈愿祝福尊者。” 浅粉色衣裳的少年抬手重重擦去脸上的血污,结果一个没留神擦得更显脸蛋狼狈。 但他顾不上在意自己的模样,而是认认真真朝着商音拜谢。 “青丘商音,这是我族中小辈,还不会化形。”商音怀里随手指了指系统,眼神落在面前虽然面上脏兮兮,但却更显得楚楚可怜的小美人身上。 瞧这小眼尾勾的,真好看! 对面的小美人迟迟没吭声。 商音对美人从来都是很有耐心很温柔的,自从和鸿钧分开之后,一路走来,这还是她第一个见到的能入眼的美人。 看着心情都好了几分。 这般楚楚可怜的小美人,瞧着可比鸿钧那种黑心白莲花惹人怜爱多了! 商音心中这般想着,便难得主动伸手去扶这小美人。 结果小美人是扶起来了,然而在小美人一脸纠结犹犹豫豫说出“小妖也是……青丘九尾狐一族”后,商音脸上的笑凝固了。 假狐狸遇上真狐狸,那种尴尬谁在场谁知道。 商音努力找补:“咳,青丘有狐众多,我出门游历已久,你眼生我也是正常。” 当时的小美人欲言又止,但没说什么,只热情又坚定地邀请商音一定要同他一起回去青丘。 商音本来不想去,毕竟身份一戳就露馅。 结果小美人眼睛绯红,一副泫然欲泣的伤心模样,还说如果不带救命恩人回家,恐怕要被父母责怪,说不定还会关禁闭学学规矩。 商音被小美人梨花带雨哭得脑袋一懵,糊里糊涂就跟着回了青丘。 结果…… …… “尊者!您在这呀,叫小九好找!” 一片粉色远远的掠过来,身影还没见到,亲近中带着几分娇憨的撒娇声已经传了过来。 商音不由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系统的狐狸爪搭在商音手背上,也叹了口气,幽幽道:“要不你也从了他算了,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想再被一群野狐狸追了。” 当初商音救下的小美人根本不是什么柔弱小白狐,而是青丘九尾狐一族的少族长白小九。 白小九生来九尾,这才狐族中还是头一只。 身为狐王最小也是天赋最强悍的孩子,自幼被严格教导重重保护,被勒令在修为没达到金仙之前不得踏出青丘一步。 就那么成功偷跑出去一次,就险些丧命,还好被商音救下了,自此商音也就成了青丘的座上宾。 等到商音反应过来时,洪荒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了青丘商音尊者的名号。 要知道能在洪荒被称为尊者的修士,最少也得是个大罗金仙,这样一来,青丘无疑是多出了一个大靠山。 传闻怎样商音其实是没什么所谓的,她想走还没谁能强留。 就在她要离开时,白小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听到的她和系统的谈话,知道她在找一处灵力充沛有鲜有生迹,不会被打扰的洞府,替商音指了大荒合虚山。 那合虚山实在是再适合商音不过,商音在去看过一回之后就走不动路了,没抵抗住诱|惑收拾了一番,当天就将须弥天藏了进去。 然后……商音就走不了了。 在青丘一停留就是四千年。 系统抠着耳朵,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阿音,你不想收了白小九,是不是还想着鸿钧啊?” 商音蓦然一愣。 “这又关鸿钧什么事?”商音眼神莫名又坦然地回看系统,略一挑眉,“好聚好散的老情|人而已。” “唔……不过真要论长相身段,和鸿钧比,这些小美人还是差远了。” 商音低声嘟囔。 美人和小美人,看似一字之差,韵味却是天差地别啊。 系统挠挠脸颊。 怎么说呢,它这个统是的确不了解这两个混沌魔神哈。 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它这个系统就是这俩py的一部分,满洪荒跑着送情书和小礼物,看得它牙疼。 结果说分开就分开,一点缓冲都不带有,好像两方突然间就形容陌路了一样,完完全全断了联系。 这……怎么做到的? 系统是真想不通。 想到资料库里那么多为了情爱疯魔的痴男怨女,系统觉得真该让他们来向商音和鸿钧取取经。 这么想着,系统嘴上飞快转移话题:“那既然没啥顾虑,从了就从了呗。你不是老说露水姻缘没什么嘛, 结果四千多年了愣是没一个瞧得上眼——那白小九不也挺好看的,我看他撒起娇来你骨头都酥了。” 商音戳着系统的狐狸脑袋,哼道:从什么从?怎么,想做卖宿主求清净的坏统?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系统呵呵冷笑:“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在青丘吗?本来咱们也可以去合虚山宅着的,是谁看了青丘的小美人们走不动道的?” “是谁!” 商音理亏,眼神飘忽一瞬,干咳几声,讷讷道:“这……活着总得好点什么吧?我也就好这一口……” 青丘狐族化形无一不美,不论雌雄,而且真真是美得都各有特色。 丰腴的,清瘦的,娇小的,高挑的,清纯的,妩媚的,少年模样的,精壮强悍的…… 商音泡在美人窝里,今天同小美人喝酒,明天看小美人跳舞,好不快活,哪里还愿意回去一个人宅着的须弥天里寂寞无趣。 ——当然,如果白小九不追着她就更好了。 商音的确是好颜色,但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懒和怂。 在这种事上,欣赏归欣赏,一旦对方主动,她能架着云头飞出去几万里。 小美人虽妙,但还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得省事。 以白小九的难缠程度,显然不是那种适合露水姻缘的类型。 商音看着每天在须弥天忙忙碌碌,好不容易露头休息还要被狐狸追的系统,终于良心发现:“小九就是少年脾气,想让我带他出去罢了,回头我同他说说,不捉弄你便是。” 系统气鼓鼓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嘟囔:“不行,我一定要换个皮肤……” 商音无奈:“那你倒是换啊,这都挑了多少年了,还没选好?” 之前商音允诺系统帮它再买一个皮肤,结果系统纠结着喜欢的不敢下手,怕又是一个限时皮。 便宜些的又不乐意,觉得在洪荒里总显得不那么威武。 犹豫纠结着就到了现在。 系统趴在商音肚子上缩成一个黑煤球:“这可是改头换面的大事!我不得多纠结一下嘛!” 一个皮肤好贵的!虽说现在积分挺宽裕,但这不还是得精打细算么! 真是的……宿主不当家,一点都不知道积分多珍贵! “得了,你回去想吧,小九要过来了。”商音看系统那样就知道它又要唠叨,连忙将系统塞进须弥天,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去看看那两颗凤凰蛋!” “行行行,知道了!” 系统怕极了白小九,用最快速度窜回了须弥天。 它刚走,白小九就顺着狐狸们的通风报信找过来了。 “尊者!” 商音所在的榕树下,粉色衣裳的少年俏生生站着,仰着脑袋,眉眼带媚,脸颊含春,一副面对心上人的娇憨姿态。 没看见他的时候商音头疼,看见他了,商音又实在狠不下心。 白小九也没做什么,最出格的也不过是传了谣言出去 ,但问题在于??[,那青丘商音这身份还是商音自己顶的——合虚山还都是白小九帮忙找来的。 算下来,商音还欠了青丘一个因果。 这四千年来没什么不长眼的来找青丘的麻烦,商音没找到还因果的机会,也就一直欠到了现在。 “小九……” 商音才刚蹙了眉唤了一声,白小九就一脸忐忑地垂下脑袋,恹恹认错:“尊者,小九错了,小九不该为了找到尊者让狐狸们追着黑狐哥哥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是小九特意找来的狐尾草,会让狐狸的毛更加顺滑光泽,还请尊者帮小九转交给那位狐狸哥哥,表达小九的歉意呀。” 商音:“……你呀!” 刚才还想狠下心的训诫就这么被抚平了,商音表情无奈地接过白小九举着递过来的狐尾草,转手就塞给了回去须弥天的系统怀里。 顺带转达了白小九对“黑狐哥哥”的道歉,也不听系统气得在须弥天跳脚大骂白小九绿茶。 白小九嘿嘿一笑。 少年直率又真诚,看似任性又极其懂得分寸,也难怪青丘上下都对这个少族长发自内心的疼爱。 白小九眼珠一转,面上闪过一丝狡黠:“马上就要五千年了,尊者不打算去紫霄宫吗?” 商音:“……” 今天是怎么回事,她身边是不是含鸿钧量过高了一点? 她懒懒靠坐在树枝上,悠悠回:“不去。” “为什么呀?但凡是有本事去三十三重天外的,都在往紫霄宫赶呢!”白小九急了,“尊者肯定有资格听讲道的!” 商音眼皮动都没动一下:“没兴趣。” 她听什么讲道? 混沌魔神本就是圣人境界,只不过不容于洪荒罢了。 鸿钧成圣无非就是拿回了本身的力量。 她又不能走鸿钧那种对天道低头的路数,去听哪门子的讲道? 到时候距离鸿蒙意识那么近,别给她老底掀了。 “可是,可是——嗯,到时候一定有很多大能尊者前去的,尊者不是对一些珍惜的灵草灵兽感兴趣吗?肯定能换好多的吧。” 白小九的手指背在身后搅动,嘴上努力投商音所好。 这些年商音尊者虽然在青丘,但也不是一直隐居青丘修炼,洪荒之中也有不少修士前来。 有时候是以物换物,有时候是用宝物求尊者出手医治——总而言之,商音尊者喜欢珍惜的几乎绝迹洪荒的活物实在不是什么秘密。 商音身形一动,自树上落下,站在少年身前,捏着白小九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饶有兴趣地笑问:“让本尊瞧瞧,小狐狸又在憋什么小心思?” 白小九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说服商音,结果在那双妩媚含情的丹凤眼注视下,不自觉地便红了脸颊。 明明他才是会魅术的九尾狐一族,被魅惑到的却也是他。 少年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虽说……虽说太乙玄仙 以下根本没法靠近紫霄宫,但是阿爹也说了,老祖讲道时肯定有福泽落下,哪怕沾染一一也是好的……” “唔,的确是这个道理。” 商音放开白小九,双臂抱胸背靠树干,眉梢轻扬,眼波流转间带出慵懒的妩媚,带活了身上原本有些沉闷的烟红色。 白小九眼睛一亮:“那尊者您……” 商音打了个哈欠:“没兴趣,不去。” 白小九:“……” 少年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商音,尾调百转千回:“尊者,小九想去~” 商音闻言,注视了白小九半晌,直到看得白小九身体有些僵硬,这才开口道:“你的魅术修习到七层了?” 白小九生来便是九尾,修习的功法也与一般的青丘狐不同,乃是传承中自带的魅惑之术,要证的也当然是魅惑之道。 白小九当然不惊讶自己会被看穿修为,很是老实地点头承认。 商音抬手摸了摸下巴:“这样……你来魅惑我试试。” “啊?”白小九没反应过来,“我怎么可能魅惑到尊者您啊!” 商音:“没想着你成功,让我试试看你那魅术的深浅,试完再说你出门的事。” “哦哦哦!”白小九听出了商音可能会帮忙的意思,连忙点头,使出浑身解数开始魅惑商音。 商音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就是在明知道白小九在用魅术的前提下,商音竟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而就是那一瞬间的恍惚,一道深紫色的身影在商音眼前一闪即逝。 商音:“……行了。” “喔。”白小九老实收起魅术,小狗一样巴巴地盯着商音。 “你这魅术倒是有些意思。” 商音是混沌魔神,那怕只是被魅惑到了一瞬间,那也是实打实的中招。 商音对白小九道:“我是不会去三十三重天外的,你若是想去,我倒是能替你出个主意。” 白小九虽然失落,但好歹有了希望,打起精神道:“多谢尊者!” “别急着谢,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商音摆摆手,“你这魅术,对付大罗金仙之下没什么压力,哪怕是大罗金仙,若是重伤或是不设防的情况下,也难保不会中招。” “去往三十三重天必须要过大荒,你便去青丘外守着,捞到一个倒霉蛋是一个,之后怎么做不用本尊教你吧?” 白小九恍然大悟,兴奋几乎写在了少年人的脸上:“小九明白了!多谢尊者教我!” 但跑出去几步,白小九像是想起什么,又噔噔噔跑回来,难得扭捏地小声问商音:“……尊者方才,有没有对我动心一点呀?一点点就行!” 商音将少年比着一点点手势的手指按回去,淡笑不语。 白小九面上浮现出沮丧,耷拉着脑袋跑开了,方才的兴奋顿时减弱了不少。 商音看着白小九跑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九尾一族并非神兽,白小九一只天资卓越的灵狐,真的会有这般厉害的天赋神通? 况且这魅术说厉害也厉害,但要论攻击性却也弱太多了些。 商音试着推演掐算,但奈何实在不擅此道,很是干脆地放弃。 推演因果这种东西,还得是鸿钧那家伙来。 这想法在脑海中一划而过,商音不自觉抬手揉了揉眉心。 奇怪。 近四千多年都没几次想起那人,怎的最近哪哪都是他?! 第 26 章 发表 忽悠走白小九,商音可算是消停了好一阵子。 今日难得没有小美人来约,商音想了想,闪身进了须弥天。 四千多年过去,经过商音不断薅洪荒物种的行为和系统兢兢业业的基建,曾经只是像个随身空间的须弥天,已然改天换地。 商音抬手拍了拍曾经立在须弥天中央的柳树树干,陷入沉思。 须弥山一别,杨眉就仿佛绝迹于洪荒,再也没听到丝毫消息。 但商音就是知道杨眉不但活着,甚至还活得挺滋润。 毕竟曾经只是十几个人就能环抱的空心大柳树,已经在这些年里,长成了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山脉的大小。 商音对此很是苦恼——她不得不另外找地方窝着。 她向来喜欢躺在树枝间感受自然气息,但柳树窜得太高,躺上去和睡在云层没什么区别。 杨眉那家伙,不会是故意不想让她靠着才窜这么快吧? 商音不止一次地怀疑。 而随着商音搬进来的灵兽灵草种类变多,须弥天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整整齐齐的区域划分。 灵草有偏向的土壤环境,灵兽自然也有本能喜好的栖息地,但也正因如此,须弥天才一点一点呈现出单纯基建永远无法带来的,属于“活着”的生机。 但那群小光团子和系统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灵田还在。 哦,还有系统后来专门挖的,现在眼看着变成大湖的鱼塘。 龙、凤、麒麟二族的气运承载都在商音手中,但商音却还没能找到将这二份大气运融入须弥天的方法。 鸿蒙紫气是以商音为媒介注入了须弥天,系统也是以商音为媒介干预须弥天的变化,这二族气运想要融入须弥天,自然也需要先融入商音本身。 但当初就算是疯如罗睺,都没有同时打过吞下二族气运的主意——那太惹眼了。 从鸿蒙意识的盘子里分走这么大的二块蛋糕,被鸿蒙意识发现了那还得了。 可二族气运不归于商音的话,那些小团子就无法在须弥天重生、重修,须弥天也无法得到神兽二族气运的泽润。 简直是死循环。 商音心念一转,身形出现在火山口边。 炽热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灵力异常充裕,但在岩浆里面沉浮的两颗凤凰蛋却还是当初元凤交给她时的样子。 凤凰蛋的孵化时间当然不会有四千年之久,这两颗凤凰蛋至今没有动静,恐怕也是凤族气运没能真正落在须弥天的原因。 商音这些年其实最头疼的是这个。 孔雀和大鹏鸟被困在凤凰蛋里四千年未能孵化,商音担心再这样下去,蛋壳的灵力耗尽,两只承载着凤族气运的幼崽会夭折其中。 那可不光是丢了凤族的气运,商音还会因为没有做到当初对元凤的允诺而被契约反噬。 但她总不能把凤凰蛋带出须弥天。 万一在外面孵化 出孔雀和大鹏,妥妥的会被鸿蒙意识注意到——商音可不管凤族的气运原本是被鸿蒙意识安排给谁的,她拿到手里了可就是她的! 这个钻进死胡同的问题,商音一时半会是真找不到办法。 商音长长叹了口气,神识朝须弥天其余地方扫去。 从前只是深不见底湖泊的弱水已然成了弱水之海,须弥天中所有生灵都不会靠近,唯有一朵黑色的莲花幽幽泡在弱水水面,打着圈,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得商音眼睛疼。 罗睺那丝元神绝对有猫腻,但他不搞事装死,商音也着实拿他没办法——更何况,罗睺还是付了房租(龙筋)的。 算了算了,不看了,问题一个接一个,看得她头疼。 糟心之下,商音就想到青丘的小美人,跨步自须弥天出去,转身就朝着九尾狐族地走。 然而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一群挤挤挨挨探头张望的狐狸。 “在看什么?”商音也凑过去,手指捋了两把狐狸脑袋。 虽说系统也是狐狸模样,但家狐哪有野狐香嘛。 在看少族长带回来的……啊!”回答的狐狸话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问话的是谁,连忙行礼,“见过尊者!” 九尾狐一族以九尾白狐为尊,但天资所限,大多数只能修炼到四尾,还有些是连化形都难些的单尾二尾狐狸。 不过毛乎乎的也很可爱。 商音笑吟吟地捏捏前爪拜拜的赤狐,用灵力随手捻了一朵花递给它:“起来吧,说说小九又做了什么?” 青丘的狐狸们都知道商音尊者最是脾性好,出手也很是大方,随手送出的东西并不是那种会招致祸患的灵宝,而是尊者灵力凝结的花。 要知道,对它们这些小狐狸而言,这种可以吸收化为己用的灵力花,比那些守不住的灵宝要贴心太多了。 更何况这灵花并不难得,大狐狸们看不上,小狐狸们几乎都被赏过。 赤狐兴高采烈地将灵力花抱在怀中,在旁边狐狸吃味嫉妒但算不上觊觎的目光中,兴奋回答:“是少族长从外面带回来一位大能修士,狐王和狐后都亲自接待了!而且……” 赤狐吃吃笑道:“那修士据说长得俊俏极了!” “哦?”商音挑眉,生出了些兴致。 难不成她才给白小九出了主意,就有倒霉蛋撞进了白小九手里? 这前后还不出一个月,哪个倒霉蛋这么迫不及待? 而且狐王狐后竟然亲自设宴接待,恐怕白小九这骗来的还是条大鱼。 “真的真的!”旁边的另一只狐狸凑过来,“他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啦!那青年郎长得实在是俊俏,怪不得少族长才出去都没怎么挑就带回来了呢!” 白小九蹲在青丘外面练习魅术的事整个狐族都知道,只不过狐狸们只知道白小九想魅惑一个大能修士,并不知道白小九只是想被带去二十二重天蹭点好处。 商音一视同仁地捻了朵灵花送 给回话的狐狸,笑着拍了拍毛茸茸的狐狸脑袋。 “狐王狐后设宴,那想必是在青丘台了?” 嗯对,就是青丘台!” …… 当年盘古的元神一分为二,化为二清,模样分别为老年、中年、青年,通天便是二兄弟中的老幺。 自从须弥山大战后,二清盘踞在昆仑开辟道场,通天性格直率,容易轻信,便被一直拘在昆仑山潜心修炼。 去往紫霄宫听道乃是五千年前便定下的大事,通天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趁着这次机会,说服了两位兄长单独行动,最后在紫霄宫会和。 一路上通天瞧什么都稀奇,倒也遇见过作乱的妖兽,但他可是大罗金仙巅峰的修为,论武力可没什么能轻易奈何他。 但…… 通天默默看了眼坐在对面一脸乖巧柔弱的少年,端起酒杯仰头就灌。 不过是听闻过青丘有位大罗金仙尊者,通天便在路过大荒时往青丘靠了靠,然后就遇到了被妖兽攻击的白狐少年。 理所当然的,通天出手救下了白小九。 然后在白小九崇拜的目光和哀怨的叹气中一时脑袋发懵,答应了带白小九去二十二重天外。 ……其实带白小九去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去之后。 大哥二哥最是看不上这些妖兽灵兽,觉得兽类一流最是爱走旁门左道,出门前特意嘱咐过让通天小心。 若是让大哥和二哥知道,恐怕要训他个十天半个月。 耳边狐王的恭维和狐后温柔的托付更让通天有种被高高架起,不知道怎么拒绝的难受。 但事的确是他答应的,通天最是好面子讲承诺,答应的事必然会做到。 真带白小九出了青丘,也定然会尽力将白小九安稳送回来。 狐王和狐后都是精明狐,看出了通天的性格才会帮着白小九赖上这位大罗金仙。 通天心里正烦,耳尖微动,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白小九那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视线瞬间移开,狐王和狐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托付也戛然而止。 通天大松了口气,心中不由对来人生出些好感,抬眼看去。 最开始通天只是注意到来人修为模糊,心中不免认真起来,直到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五官,通天顿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原本送到嘴边的酒杯磕碰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当是哪位贵客,原来是通天道友。” 商音不徐不慢地走进来,行走时身姿摇曳,透着一股哪怕在狐族中都难以比拟的优雅妩媚。 通天有些狼狈地擦去唇边的酒渍,将酒杯放下,站起身,对着商音拱手,没有丝毫自持身份:“见过尊者。” 来之前,通天可万万没想到,青丘的这位“大罗金仙”竟然会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一位! 通天此话一出,在场的二只狐狸心中都是一凛。 狐王更是试探性地发问:“通天尊者可 是与商音尊者是旧识?” 商音走过来,寻了座位落座,笑道:“多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只是通天道友太过客气。” 商音看向通天,声音轻慢:“通天道友,你我同为大罗金仙,何须尊称?” 通天:“……” 好一个同为大罗金仙。 是什么样的大罗金仙,当初能压着同为大罗金仙的共工下跪,让帝俊太一兄弟弯腰低头,甚至在场的祖巫都不敢插手,他们二兄弟也只能旁观? 但通天不傻,面前这位既然如此说了,当下便顺着话改称了一声道友。 但话又说回来了…… 通天看了看商音,又看了看姿态明显更亲近商音的白小九,没忍住问:“既然商音道友在此,为何不将小九托付于商音道友?” 暂且不论这些狐狸知不知道商音的真实修为,就单说亲疏远近,也总比他强才对。 白小九轻哼一声,像是在发小脾气,但更像是在撒娇:“我都求了好久啦!尊者就是不想去紫霄宫,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商音抬手弹了白小九一个脑瓜崩,用眼神示意白小九收敛着些。 白小九看懂了商音的眼神,乖巧噤声。 通天诧异:“商音道友不欲前往紫霄宫?” 鸿钧乃是洪荒成圣第一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人,并且此番讲道就是宣讲圣人道,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错过实在可惜。 通天道:“不过即使不去听讲道,那二十二重天外乃是难得的混沌灵气聚集之地,对修炼也是极有好处的。” 商音倒酒的手一顿,立时抬眸:“什么?” 通天:“嗯?” 商音凤眼微眯,重复道:“道友方才说,二十二重天外乃是混沌灵气?此言当真?” “自是真的。”通天没必要隐瞒或是否认,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与兄长曾提前去过一次,虽未有缘得见紫霄宫,但二十二重天外的虚无与混沌灵气的确是难得的修炼地。” 只不过那位鸿钧尊者将道场设在二十二重天外,他们也不好过多打扰,以免惹了圣人不悦。 商音没想到事情的转机来的这么巧。 大补的混沌灵气,但却属于洪荒。 这简直就是快速孵化凤凰蛋的绝佳地界。 若是平日里,二十二重天外必然冷清,在鸿蒙意识眼皮底下孵化凤凰蛋,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鸿钧讲道这种大事,除却二清之流,其余不够资格的洪荒生灵,也都同白小九这般想着分一些好处。 届时二十二重天外必定黑压压的一片,简直就是商音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 左右思量过后,商音轻抿酒酿后放下酒杯,开口道:“那我便与通天道友和小九一同前去罢,路上也好做个伴。” 通天:“……?” 他本意是想让商音带白小九去啊! 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二人行? …… 出发没多久,通天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商音一定要和自己同路了。 他看了眼跟在身侧的白小九。 白小九也是一脸震惊,那双看着商音的狐狸眼更是波光潋滟:“从前尊者鲜少出门的。” 但是会迷路的尊者更可爱更有魅力了怎么办! 通天无语。 然而不仅仅是这样。 白小九就不说了,虽是九尾,修为神通在洪荒中着实不够看,通天带他出来也知道这狐狸就是个挂件。 但商音的修为明明就要比通天高,却从不见出手。 一路上不论遇到什么妖兽精怪,感兴趣的活着的会看两眼,更多时候只是双手往袖中一揣,理所当然地等着通天出剑。 通天一路上是又当引路的又当开路的,堂堂大罗金仙,昆仑山尊者,像是护卫一样忙得团团转。 通天当然也想挣扎一下。 但是想到曾经共工的惨状…… 算了,就像是大哥二哥说的,遇上修为看不透的硬茬,权当是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 鸿钧当初向洪荒传音时,说的是有缘者皆可前往二十二重天。 因此,当一行二人来到天外天时,已然有不少人等候在此。 鸿钧当年只说五千年后,并未定明日期,不过此时天外天不见紫霄宫的影子,想必也是未到时辰。 通天远远就看到了老子和元始,本想着和商音分道扬镳,却接到了大哥眼神的示意,心领神会。 白小九当然不会想着进紫霄宫听道。 天外天广袤无垠,他找了一处灵力稍显温顺的地方准备打坐修炼,顺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桌案和酒具,眼神亮晶晶地注视商音。 商音失笑,抬手揉了两下白小九的脑袋:“你便在这里等着,讲道结束后我们一道回去。” 白小九连连点头:“嗯嗯!尊者放心,小九有分寸,不会乱跑的!” 通天适时道:“商音道友久不在洪荒走走动,可愿与我二位兄长交谈一二?” “别的不说,在洪荒,我们兄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认识的面孔自然也多些。” 商音正想找几个合适的倒霉蛋栽赃一下凤凰蛋的气息,通天这邀约属实是给瞌睡人递枕头。 老子乃是白眉老道的形象,比起杨眉那样的伪装,老子显然更有沧桑沉淀之感。 元始一身玄袍,法袍上的花纹扭曲成符咒,也是很符合其炼器大能的身份。 只不过,二清的存在属实引人注目,商音才刚过去,就发觉身上落了几道视线。 抬眸看过去一圈,商音面上笑意更甚。 帝俊和太一兄弟朝着商音的方向有礼拱手,很是谦逊。 但后土看过来的目光显然就带着些复杂了。 当年共工的事情在祖巫之间留下深刻的间隙,不仅仅是共工与兄弟离心,其他祖巫也多少心中对帝江当时的 态度表现出不满,这些年虽然十二祖巫繁衍壮大巫族,建立盘古殿宣扬正统,但彼此之间却有分裂之势。 只不过巫族向来不修元神,走得并非此道,也不知道后土此番来此为何。 “这大罗金仙倒还是那几个,未免有些无趣了。”商音顶着各路注视,神态自若地与二清笑谈。 “倒也不是,须弥山一战后,西方多出了两位道友,也是大罗金仙的修为。”老子道,意味深长,“就是跟脚弱了些。” “哼,如此大事也能迟到,不知所谓!”元始冷哼一声,不屑之意流露语中。 不论二清、帝俊太一还是十二祖巫,彼此之间便是再有算计间隙,他们的跟脚也都是出自盘古大神,无可置喙。 但那须弥山诞生的两兄弟,不过是灵宝化形,二清他们看不入眼实属正常。 “伏羲与女娲才突破大罗金仙不久,但女娲的悟性显然要高出伏羲不少。”元始虽然为人冷淡高傲,但却是个慕强的,对上商音也愿意说几句。 “那边那个穿道袍的是镇元子,他旁边的是红云。”通天凑过来,“更远一点,浑身邪气的是冥河,帝俊旁边的是鲲鹏。” “这几个都是太乙玄仙巅峰的修为,突破大罗金仙只差一步。” 至于通天和元始没说的,恐怕就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商音面上带笑,静静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正在这时,虚空之中的混沌灵气陡然扭曲,一座造型古朴的道场凭空出现,上书紫霄宫二字。 二清面上一喜,整理衣着之后便朝着紫霄宫前的台阶走去。 走出两步才发现商音并未同往,不由一愣。 商音笑道:“二位道友先请,我随后便到。” 二清毕竟与商音尚不熟稔,不好过多询问,便先行离开。 二清离开后,商音将从二清身上截取的灵力气息握在手中,神识一扫,落在匆匆赶到天外天的两个光头身上。 ……啧。 她就说,她不会无缘无故看须弥山的莲花和菩提树不顺眼,原来是因为长得差强人意了些。 商音隐去身形,在接引和准提匆匆自身边掠过时,不着痕迹地截了灵力气息下来,同二清的气息揉在了一起。 不过这会儿不急着孵化,鸿钧讲道不用想肯定起步便是几千年,万一元凤之子出世伴随异象,到时候她立刻就要脚底抹油。 这天外天难得混沌灵气充足,多薅一点给须弥天用正好。 *** 紫霄宫内 后殿莲池内的莲花无风自动,紫衣道人端坐在莲台之上,衣摆自莲台边缘滑落。 造化玉碟悬在他身前,闪动着雾蒙蒙的青光。 “此番讲道之后,你也该着手准备斩二尸了,不然即使是我,也无法再阻止洪荒对你的排斥。” 鸿蒙意识的声音缥缈无比,比起五千年前更多出几分肃穆庄严。 鸿钧早在成圣前便该斩 善、恶、自我二尸,但却一直拖着未曾动手。 此番讲道之后洪荒圣人位将定,鸿蒙意识明显急切起来,频频催促鸿钧合道,以助祂成为真正的天道。 “可。” 从前一直对这个话题沉默以对的鸿钧第一次应了,鸿蒙意识心中怀疑也消退不少。 祂道:“对了,你元神中的鸿蒙紫气无法分离,这是那六道需要赐出的鸿蒙紫气。” 造化玉碟中飞掠出六道深紫色的灵气。 鸿钧挥袖收下,手心却用力按住手心第一次显露出挣扎之意的草梗小鸟,眸光闪动。 *** 鸿钧讲道并无天地异象,灵气翻涌,一次二千年,一共二讲。 一讲大罗之道,二讲成圣之道,这即将到来的第二次,便是开门收徒,分发圣位。 此时,紫霄宫前殿之内却是各个打坐入定之相,有不少都隐隐有突破境界之意。 鸿钧的视线落在殿内下方仅有的六个蒲团上。 经过讲道前的一番争执与手段,如今在蒲团之上落座的分别是老子、元始、通天、女娲、接引与准提。 此六人也是洪荒之后唯六能够成就圣位的圣人。 六道鸿蒙紫气被鸿钧放出,鸿钧却看着鸿蒙紫气,少有地,恍惚了一瞬。 就是这短暂的一犹豫,那六道鸿蒙紫气却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般,齐刷刷朝着紫霄宫外掠去! 紫霄宫外,商音正在二清和准提接引灵力的掩护下孵化凤凰蛋,才刚把其中一颗抱在怀里,就被一连串的紫色打了个正着。 什么玩意? 商音下意识挥袖打了回去。 等等。 商音眼皮一跳,后知后觉。 刚才那玩意儿,好像是……呃。 鸿蒙……紫气?! 第 27 章 发表 鸿蒙紫气啊!!! 和鸿钧分手之后,商音就没再见过这大补又难得的好东西。 一直抠抠搜搜偷着发育的商音本能地弯指一勾,把拍飞出去的鸿蒙紫气以最快速度捞了一缕回来。 不愧是洪荒之中唯一能有混沌灵气留存的虚空,竟然还有鸿蒙紫气这样的好东西。 她很知足常乐的,一点都不贪心。 那么多缕呢,见者有份,她就拿一缕! 哎嘿,有了新的鸿蒙紫气,别说凤凰蛋了,其他三族的气运融合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时间久了还是要出门一趟的,这不就遇上好东西了? 商音勾着鸿蒙紫气的尾巴往自己这边拽,心里美滋滋地规划着。 紫霄宫内,收回鸿蒙紫气的鸿钧神识一扫就发现丢了一缕,蹙眉看向紫霄宫外,就看到修为境界难辨的商音正拽着鸿蒙紫气往手腕上盘。 鸿钧:“……” 道祖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捏住了最后那一缕鸿蒙紫气的另一端。 拽着拽着拽不动了的商音:“?” 商音人是怂,但看上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拱手相让的先例,心下轻哼,手上加重了力道。 端坐在莲台之上的道祖也加重了手指间的力道,唇角却下意识勾起。 甚至在神识看到那女子露出不服气表情时,竟生出一丝这鸿蒙紫气给她也无妨的心思。 但不行。 鸿蒙意识一共就给了六道鸿蒙紫气,洪荒的圣位也正正好是六个。 蒲团上的六个徒弟这会正排排坐着等,给出去一缕,鸿钧拿什么补上? 商音还要孵凤凰蛋,不想和同她争夺鸿蒙紫气的人僵持,属于混沌魔神强悍的元神直接掠出,想要逼退对方。 而同一时间,察觉到殿内打坐弟子即将清醒的道祖也准备速战速决,元神掠出想要警告那殿外之人。 两道曾经亲密无比,却五千年未曾碰触的元神就这样结结实实撞在了一处。 对彼此熟悉又亲近的元神紧贴交缠在一起,商音的元神甚至本相毕露地在鸿钧元神上大大咬了一口鸿蒙紫气下来。 商音和鸿钧齐齐怔住。 糟糟糟——跑啊!! 留有记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商音先一步反应过来,唰地收回元神,顾不上元神残留的久违战栗,鸿蒙紫气也不要了,抱着怀里的凤凰蛋转身就跑。 紫霄宫内,最先从打坐入定中醒来的的确是六个蒲团上的弟子。 六人站起身,经过这些年的听道与修炼,之前只是大罗金仙的修为已经突破为准圣,很是尊敬地弯腰拱手:“多谢老师。” 莲台之上的鸿钧动了动唇,没再说什么。 压下袖中莫名闹腾的鸿蒙紫气,忽略元神传递出的失落与渴欲,紫衣道祖垂眸启唇,开始这最后一次的讲道。 *** 商音出了天外天, 一个大跨步就躲进了须弥天,靠在空心大柳树可以用宽阔来形容的树干上?[(,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和胸膛中怦怦乱跳的心脏。 围着围裙的系统爪子里还挎着竹篮,正好在附近,看到这一幕凑过来,抬爪子摸摸商音的额头:“咋了?” 商音喃喃:“遇见鸿钧了。” “哦。”系统先是随口应了一声,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立马窜回来伸长脖子,眼睛里满是八卦,“果然还得是鸿钧啊!我可真的是好久没见你这个样子了。” 商音呵呵冷笑,没好气地推开黑乎乎的狐狸脑袋:“瞎想什么,我这是吓的。” 系统深感无趣:“那你们还是见面咯?” 商音琢磨了一下:“……也不算。” 元神碰了一下的事,不能算是见面吧? “那你怂成这样。”系统的眼神明晃晃带着无语和恨铁不成钢,“他还能顺着你们碰的那一下找到须弥天来?” 商音坐在柳树下,怀里抱着凤凰蛋,有些绝望地看向自己元神里包着的那口鸿蒙紫气,长长呻丨吟:“……这还真说不准。” 叫你嘴馋! 叫你见宝眼开! 不就是区区鸿蒙紫气吗! 啊? 没见过是怎么的! “咔嚓。” 一声轻响,商音和系统齐齐低头。 商音怀中火红的凤凰蛋龟裂开一道缝隙。 “咔嚓!” 又是一声,一只鸟爪从蛋壳缝隙踹出来,叽叽喳喳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蛋壳里隐约传出,很明显是个脾气火爆的鸟崽崽。 一直照看着凤凰蛋的系统蹲在商音面前,狐狸爪爱怜地抚摸着凤凰蛋。 大概是在蛋里憋的实在久了些,小孔雀崽眨眼的功夫就从蛋壳里成功挤出来,鹅黄色湿漉漉的一小只,看上去活像是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小鸡仔。 看得系统更是心痛:“它好小好瘦!我就说岩浆那种地方怎么能好好孵蛋!” 破壳而出的小孔雀第一眼看到的,其实是凑过来的黑狐狸。 但是这只小鸟崽很明显愣了一下,迟疑犹豫着转头,在看到光彩夺目的商音后黑豆豆眼瞬间一亮,扑腾着翅膀就往商音怀里钻。 “娘亲!” 喜当娘的商音:“……” 很是心机特意凑过去,却惨遭忽略的系统:“……” 系统顿时满脸嫉妒地瞪向甩手宿主商音。 商音用手指捏着小孔雀的后脖颈,把小不点调转方向,指着系统说:“叫。” 小孔雀盯着黑狐狸看了好一会儿,憋出两个字:“黑,丑!” 短短的两个字,伤害却那么大。 系统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抽抽噎噎地打开道具商城就开始看皮肤。 商音强忍住笑,清了清嗓子,用灵力清理干净小孔雀,盯着毛茸茸的小团子看了一会儿,道:“以后叫师父,明白了吗 ?” 小孔雀有些不情愿,但对上商音没得商量的眼神,小小声改唤了“师父”。 元凤当初给过商音两根风翎,想来是留给两个孩子的,商音拿出其中一根塞给小孔雀。 “这是你母、呃,父……”商音纠结了一下,在尊重事实和尊重元凤兴趣中摇摆片刻,最终选择了事实,“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小孔雀将脸颊贴上火热的凤翎,恍惚间听到一声悠扬嘹亮的凤鸣声,那根火红色的凤翎便化作灵光融入了小孔雀体内。 【汝为洪荒天地唯此一只孔雀,当聚世间最美于己身,便唤孔宣罢】 小孔宣迷迷糊糊地窝在商音衣摆间昏睡过去,临睡前想的却是—— 小鸟都有父亲母亲的,既然父亲是凤凰,那母亲呢? 一定就是孵化宣儿的师父了吧…… 毕竟母亲长得那么漂亮,凤凰都爱漂亮的! 小孔宣睡成了小鸟团,商音摸了摸它,将它放在了系统的竹篮里。 等孔宣真正接受消化了凤凰传承,应当就能醒来了。 须弥天的灵气充足,养大一只孔雀并不是问题。 商音又掏出另一颗毫无动静的凤凰蛋,幽幽叹气。 刚才她还在反思反省自己的冒险行为。 但现在…… 那口鸿蒙紫气吃得好啊! 恐怕是因为商音元神染上了鸿蒙紫气,混淆了洪荒对混沌魔神的认知,再加上天外天的混沌灵气浓郁,这才得以孵化凤凰蛋。 实在不行的话,趁着她元神里还包着那口鸿蒙紫气,要不就再冒险跑一次天外天? 反正就剩下一颗凤凰蛋,再冒险一次的话,没关系的吧……? 鸿钧和鸿蒙意识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那么大的三十三重天看。 而且—— 商音算了算时间,估摸着讲道还没结束,正适合再浑水摸鱼一次。 打定主意,商音鼓起勇气踏出须弥天,结果看着周围属于合虚山的风景,陷入沉默。 因为商音将须弥天藏在合虚山,让洪荒帮忙背负重量,所以作为须弥天的主人,商音可以随时随地进入须弥天,但从须弥天出来,就只能是须弥天所在之地。 商音怀揣凤凰蛋,举目四望,只觉得哪个方向长得都一样。 糟糕。 人在合虚山,完全不认路。 “商音尊者?”一只四足黑色的赤狐远远跑过来,仰着脑袋抬爪朝着商音行礼,“您终于回来啦!” 看到小狐狸,商音忽然想起一件事。 身形僵硬。 “少族长也回来了嘛?”赤狐原地蹦跶了两下,嘿嘿笑道,“过去这么多年,我们实在是想得紧,轮流守在这呢!” 她把紫霄宫外修炼的白小九给忘了…… 商音神态自若道:“想我?我看你们是想小九回来讲故事听罢?” “嘿嘿。”赤狐笑得很是不好 意思。 商音摆摆手:“我只是回来取样东西,讲道还要些年岁↑_[(,回去修炼才是正经事。” “嗯嗯,小妖恭送尊者!” 好险维持住了身为尊者的威严,商音舒了口气,从袖里乾坤中翻找出之前白小九硬塞给她的尾巴毛,顺着白小九的气息成功找到了天外天的所在。 商音全力赶路的时候,速度当然没的说。 回去天外天时,紫霄宫仍旧大门紧闭,想来鸿钧讲道还没结束。 商音先在白小九身边转了一圈,见小狐狸很认真的吸收混沌灵力打坐修炼,身后的九条尾巴毛蓬蓬地炸了毛。 不过在这天外天修炼的灵兽修士数不胜数,天外天本身都看不到边界,倒也没什么矛盾。 商音撸了一把狐狸尾巴,脚下一转,特意找了个远离紫霄宫,身边什么人都没有的角落。 然后,鬼鬼祟祟地掏出另一颗凤凰蛋。 紫霄宫里,原本正姿态冷清,语气平板无波讲道的道祖微妙地一停顿。 下面听道的弟子们都全神贯注,皱眉思索,并没有注意到上方老师的异样。 鸿钧袖中的手指微动。 方才跑的那么快,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便又回来了? 鸿钧如今是圣人修为,神识浩渺,虽说不至于整个洪荒都在掌控之中,但这紫霄宫所在的天外天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说是在他眼皮底下。 当看见商音拿出的那颗凤凰蛋后,鸿钧心下了然。 元凤的一双子嗣竟然都在她的手里。 就是不知道她如何行事,才让之前他与鸿蒙意识百般掐算找寻,都没能找到凤凰蛋的踪迹。 鸿钧讲道自有功德,为了不妨碍功德落下,鸿蒙意识所在的造化玉碟并没有被鸿钧带在身边。 这种事,鸿钧本应在发现后告知鸿蒙意识,可下意识的,鸿钧不仅对商音的存在视若无睹,甚至还掐诀替商音罩了一层结界。 莲台之上的道祖继续讲道,紫霄宫外的商音毫无所觉,很是紧张地盯着怀中的凤凰蛋。 这颗凤凰蛋显然有些内向,商音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凤凰蛋表面有缝隙裂开,而后忙不迭将凤凰蛋送进须弥天,让眼巴巴等着的系统抱了个满怀。 很好!只要凤凰蛋真正出世不在洪荒,天地异象就追不上她! 还好凤凰是蛋生…… 最大的事儿解决了,商音溜溜达达着回去白小九身边,姿态随性地坐在白小九之前为她准备的桌案后。 一边吸溜着天外天的混沌灵气,一边自斟自饮。 那毛乎乎的大白狐尾巴无意识靠过来,试图将商音藏进尾巴里。 白小九修炼或是喝醉酒的时候经常这样,商音最开始还打趣问过,结果被白小九一个直球打过来,噎了好半天。 ——“可是我就是爱慕尊者呀,我们狐狸当然会想把最重视最喜欢的宝贝藏起来,就算我还只是小狐狸,那也是公狐狸嘛!” 之前白小九的尾巴一旦缠过来,商音就会用灵力直接弹回去。 但在天外天入定的机会实在难得?_[(,商音不想吵醒白小九,便捞了白小九的尾巴过来打了个蝴蝶结,任由那个毛乎乎的白色大蝴蝶结上下飞。 别的不说,就这狐狸毛的手感,莫说和青丘狐狸比,就连道具商城出品的狐狸皮肤都比不上白小九。 左右无聊,商音一边有一杯没一杯地啜饮,一边用手指逗弄白小九的尾巴尖玩。 狐狸也是狗,最经不起逗弄,那尾巴尖追着商音的手指兴冲冲地贴贴,时不时就把自己绕成死结,然后被商音笑着解开来。 紫霄宫内 道祖第三次讲道将将结束,女娲率先从顿悟中醒来。 前两次讲道有缘者都可听,但这第三次讲道,道祖鸿钧收三清为入门弟子,女娲、准提、接引为记名弟子,其余人便会意,退去了外殿等候。 周围道友尚在沉思,女娲抬眸看了一眼莲台之上的道祖。 是她的错觉吗? 还是的确有,只是她想多了? 总觉得,刚才在讲最后一部分阵法炼器篇时,老师的语气似乎有些,和之前平静淡漠不一样的……不悦? 莲台之上的道祖一身冰雪,神识却在紫霄宫外那玩狐狸的身影上一扫再扫。 在看到商音玩一条狐狸尾巴还不够,竟然捏着三条编起来玩时,鸿钧垂眸,不再隐藏自己的神识,在商音布置在白小九周围的结界上狠狠刮了过去。 商音:“!” 瞬间坐直身体,商音按着不停乱跳的眼皮,咽了咽口水。 这种心里毛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很快,商音就发现了,原本应该在紫霄宫里讲道的鸿钧,居然在用神识扫视天外天。 一心二用,论卷还得看混沌卷王。 在哪都是那种想把一切都算计在手里的作风。 商音心中轻啧。 正在紫霄宫内着手准备为弟子分灵宝的鸿钧心神一动,察觉到后殿中的鸿蒙意识苏醒过来。 鸿蒙意识如今还未真正成为天道,意识清醒时,每时每刻都要耗费诸多灵力,这也是祂当初为何会选择寄居在鸿钧身上。 鸿钧的神识重重戳了下商音的结界。 商音都没来得及用脑袋思考,身体就很是默契的立刻脚底抹油溜进须弥天,动作麻利干脆地甚至都不忘给白小九留口信,让他到时候跟着通天回来,正好和通天拉拉关系。 不是,等会…… 商音扶着大柳树沉思。 怎么鸿钧戳她,她就知道要跑啊? 不对! 重点在于,鸿钧为什么会戳她?! 毕竟曾经双修相恋那么多年,商音的确相信她和鸿钧之间的确是有那么些默契在。 可现在鸿钧什么都不记得,到底是哪来的默契? 他竟然会在相伴千万年的鸿蒙意识和完全陌生的她 之间,选择帮她? 难不成就因为抢鸿蒙紫气的那一下,就一见钟情了? 不不不,黑心白莲花不是那种性格。 相信他一见钟情,不如相信他算盘珠子扒拉得噼里啪啦响。 想到一种可能,商音倒抽一口冷气。 真见了鬼了,该不会是当初霄云期的作用过期了吧?! 鸿钧应该不是真想起来了,不然早就通过契约传音给她了。 就算霄云期出问题,那应该也只是零碎想起一点点? 有在鸿蒙意识那露馅么?露了多少? 商音越想越麻,捂着狂跳的心脏,拉出道具商城就是一通乱翻。 不行,她得给自己再上一层保险。 找找看找找看…… 商音的手指飞快在道具面板上滑动。 有了! 就这个! 商音很是满意地将道具兑换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然后极其认真慎重地戴在了身上。 用灵力里外绑三层,卡死! *** 紫霄宫讲道后,道祖鸿钧命东王公、西王母立天庭,管束诸仙,后闭关不出。 不久后,帝俊、太一立妖庭,向仙庭开战,胜出。 自此,妖族大兴。 然十二祖巫率领巫族与妖族处处作对,不服妖庭,巫妖两方势力频频碰撞,争夺天地。 两族斗争愈演愈烈之际,道祖鸿钧斩善、恶、自我三尸出关,出手镇压巫妖二族。 自此妖管天巫管地,洪荒大地得以休养生息。 三尸已斩,七情六欲分离,鸿蒙意识再次催促道祖鸿钧合道。 道祖允。 然最后关头,造化玉碟言鸿钧红尘未尽,因缘未了,合道就此失败。 …… “怎么可能会失败?!” 鸿蒙意识在造化玉碟中急得发抖,这可是祂期盼筹谋万万年的机会! 只要鸿钧合道补齐祂差的那最后一部分,祂便能真正化身天道,洪荒大地也绝不会再有可能重归混沌。 可就是这最后一步,为什么这么难? 先是怎么催促鸿钧都不肯斩三尸,后来鸿钧终于想通松了口,现在又冒出一个尘缘未尽?! 真是可笑,鸿钧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尘缘? 鸿蒙意识多少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算!你现在就算!我把因果力量都借给你,你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存在能牵动你的尘缘?!” 斩断三尸后的鸿钧更没了情绪起伏,就连鸿蒙意识都比他更像是一个生灵。 手指拂过造化玉碟,鸿钧神情漠然地掐诀推演。 几息过后,造化玉碟之上凝现灵镜,映出一处稍显荒凉贫瘠的山脉。 鸿钧和鸿蒙意识都认出这是大荒合虚山。 不多时,一红衣女子走入画面,身后还跟着一黑一白两只狐狸。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知从哪里翻出一颗果子塞进黑狐狸的嘴里,酸得黑狐狸一蹦三尺高,狐狸脸皱巴成了一团,而始作俑者却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笑容光彩夺目,耀眼万分。 鸿钧目光微凝,眸色讶然。 ……是她?! 第 28 章 发表 洪荒有洪荒的厉害,须弥天也有须弥天的好。 这两颗凤凰蛋跟脚不俗,但现如今却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三族独尊的洪荒,若两只小鸟崽生于洪荒,只能努力搜刮灵力,跌跌撞撞着长大——说不准还会被揪了去做灵宠或坐骑。 但在须弥天里,它们只需要躺在小竹篮里,身周满是浓郁的灵力,没有丝毫后顾之忧地吸收来自父亲的传承记忆。 鸿钧讲道之后,商音胆战心惊地躲了一阵子,没能等来鸿钧更没等来鸿蒙意识,这才松了口气,偶尔去青丘冒个头转一圈。 小孔宣遗传了凤族爱美的喜好,不仅如此,它更是偏爱一些花花绿绿华丽无比的颜色——但小孔雀着实很聪明。 它比弟弟先破壳,也更早一步吸收完传承记忆,从小竹篮里爬出来时,原本鹅黄色的绒毛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青绿,身后长长的孔雀翎华丽无比。 修为也一跃至大罗金仙。 商音对此并未有丝毫意外。 这两颗凤凰蛋承载的乃是凤族最后的气运,当年盘古死后化作的三清金乌十一祖巫之流各个都是大造化,凤族纵然有过错,但也是曾经撑起洪荒天地气运的一族。 为什么说它聪明? 孔宣在懂事之后,就没有再对系统说过一个丑字,反而拖着自己长长的尾羽跟在大狐狸的身后巡视须弥天。 原本抽抽噎噎选皮肤的系统就又纠结起来,很没骨气地开始宠着小鸟崽。 商音的竹屋就在灵草田不远的地方,现在柳树上不去,她就总是躺在屋顶上,睡起来总能看到灵田旁边,大狐狸身后跟着小孔雀,小孔雀身后跟着一连串的小光团子。 ——那些曾经的凤族族人,对孔宣有着天然的亲近。 等到羽毛满金色的大鹏鸟也醒来时,孔宣的身后就又跟了一只走路鸟屁|股一扭一扭的大鹏鸟。 商音看得着实有趣,朝着两只小鸟招招手。 孔宣第一时间注意到,眼睛一亮,翅膀拍着笨弟弟就往商音的方向飞过去。 明明飞翔是鸟儿的天性,大鹏鸟在落下的时候却是脑袋着地,翻滚出去五六个跟头才停下。 孔宣:“……” 这真的是弟弟吗? 好傻,又不好看,不想要了。 有一说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色大鹏鸟绝对算不上不好看,但偏偏大鹏鸟的好看在于纯粹统一,而孔宣的审美却是五彩斑斓。 大鹏鸟甩甩翅膀,动动脑袋,也不管脑袋上顶着的半开小花,双翅展开,飞落在了竹屋屋顶上,颠颠地凑到商音身边。 “师父!” 商音没忍住伸手摸摸大鹏鸟。 大鹏和孔宣一样,都是生来太乙玄仙巅峰的境界,距离大罗金仙只差一步。 想来兄弟两个只是少了些契机,未来的成就也绝不会止步大罗金仙。 “还没想好名字吗?”商音笑着问。 大鹏纠结了一下:“其实应该是有名字的,但是感觉好拗口,不如大鹏好听!” 优雅的孔雀一个空中盘旋轻盈落下,无语瞪了眼蠢弟弟,毫不留情道:父亲明明取了名叫做羽翼仙,这比大鹏要好听太多了! ㄨ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可就是很拗口啊,三个字呢……”大鹏小声叭叭,小眼神一个劲儿瞅哥哥。 “大鹏就大鹏,就当和宣儿一样,算小名就是。”商音一视同仁地拍拍孔宣的脑袋,笑眯眯道。 反正日后也没几个能叫小鸟的小名。 “就是就是!”大鹏当即挺胸抬头,翅膀呼扇个不停。 孔宣嫌弃:“不准扇!把我羽毛都吹乱了,我早上才梳洗过的!” 大鹏哦了一声,然后翅膀扇得越发起劲。 孔宣气得爪子痒痒,一脚过去踩着蠢弟弟开始揍鸟。 一金一绿两只体型已然算不上小的鸟团子一路打一路滚,从屋顶滚到院子里,直到没入牡丹花从都不见消停。 系统远远看见了,大声叹气。 好好的凤族少主,眼看着被养成了两只皮猴鸟! 商音看着在花丛里打滚却并没有伤害任何一支牡丹的鸟球,忽然开口:“说起来,你们两个应该已经可以化形了吧?” 打成一团的两只鸟球球一僵,从花丛里伸出两只毛脑袋。 大鹏眨巴眼睛,委委屈屈地告状:“我变了的,但大哥说太丑,给我打回去了。” 孔宣翻白眼:“你那鸟头人身的怪模样,出去别说是我孔宣的弟弟!” 大鹏哼唧:“多威风啊!统统就很喜欢!” 系统是真的很喜欢。 但那种喜欢和审美完全不搭边,完完全全是因为鸟头人身的样子很符合洪荒的恶兽形象,放出去绝对很威风。 鸟头人身…… 商音想象了一下,陷入微妙的沉默,然后顶着大鹏亮晶晶的眼神,斟酌着回答:“大鹏这么聪明,一定能在威风和漂亮之间修改一下,多想想看的,对不对?” “嗯嗯!到时候最先给师父看!”大鹏大声应下。 商音:“……兄弟情深,先给你哥看。” 在审美这方面,商音还是很相信孔宣甄选的。 大鹏很乖:“喔。” 作为审美前沿的孔宣,在化形这个问题上扭捏了一下,然后小小声道:“师父,我总觉得我化形的模样还不够好看……想再看看。” 兽类化形之后,除非成就圣人这样的大变,此后便再难有改,也难怪孔宣会如此谨慎。 “但是我又没有见过,所以……” 商音这才意识到,出生在须弥天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须弥天内虽改天换地,甚至拥有无数如今在洪荒已然遍寻不得的灵草灵兽,但却唯有一点难以与洪荒相提并论。 那就是洪荒经过千千万万年演变而来的开智生灵。 兽类开智为妖,草木生灵为精, 修炼得道升为仙,天地间已然初现秩序阶级。 大鹏尚且不懂,但聪颖如孔宣却已经察觉到孤独。 修炼与学习,在某些时候,的确是分而论之的两种事。 商音思忖再三,开口道:“若你们境界达到大罗金仙巅峰,为师便放你们出去见见世面。” 从前大罗金仙便能横走的洪荒已然变得不同,鸿钧讲道之后,三清、女娲、准提与接引都先后升至准圣境界,前不久白小九还在感叹,妖庭之中又加入了三名准圣。 妖族如此,巫族整体的实力自然也提升不少。 从前商音只当两颗凤凰蛋是凤族气运承载,可蛋是她亲手孵的,鸟是她看着长大的,生出情谊也是在所难免,总不会看着小鸟出去之后被欺负。 “到时候便算你们出门历练,每个都有法宝拿。”商音笑道。 孔宣很是骄矜地扬起脑袋:“我是大师兄,很厉害的,法宝就给大鹏吧!” 大鹏顿时感动地眼泪汪汪,直往孔宣身上扑。 商音看着又滚到一起的鸟团子,挑眉,悠悠纠正:“错了,宣儿是一师兄,你们上面还有个很是厉害的师姐。” 此言一出,两只鸟瞬间安静,齐刷刷看向商音,眼睛里闪动的不是好奇,而是排外。 它们兄弟分享一个师父就算了,怎地还有个师姐?而且……而且看样子,师姐同师父的感情要比它们还要好! 这怎么行?! “有多厉害啊?打不过我们兄弟联手的话,我们可是不认的。”孔宣骄傲但却不蠢笨,眼珠一转就能想来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师姐肯定修为高出它们兄弟,说话时便带了联手这样的字眼。 商音哪里看不出小孔雀心里的小九九,哼笑道:“你们的大师姐乃是自创一族的混沌灵猴,到时候,你们若是不乖,怕是会被她一棍子打成小鸟饼。” 混沌灵猴算什么?它们可是元凤后裔! 拥有传承记忆的孔宣不吭声,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不服气。 商音正欲说什么,忽然,心神一动,神识掠出须弥天向外一扫,原本懒洋洋躺在竹屋屋顶上的魔神瞬间坐直身体。 脑瓜子嗡嗡的。 “统——统统!” “啊?来了来了,干嘛?” 即使有了实体,但只要商音唤它,不论系统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宿主身边。 黑色的大狐狸为了带孩子,近几年都习惯了穿衣裳,拜不喜欢白色的商音和不喜欢黑色的孔宣所赐,大狐狸的衣服都是一溜的大红大紫。 商音动了动唇,朝着系统无声道:鸿钧找来了。 刚才还着急的系统顿时放松了,不慌不忙地扯了扯衣袖:“来就来了呗,你这风|流本事还应付不了一个老情|人?” “瞎说什么,欣赏美的事怎么就风|流了……”商音下意识回嘴。 系统露出一个“你说的都对”的敷衍笑容。 它从兜兜里拿出玉梳: “要不,我给你收拾收拾头发?” “哦,行。”商音的神识偷看已经落在合虚山脉前,正在掐算什么的鸿钧,随意应了一句,但立刻反应过来不对,“梳什么梳?我平常这样不挺好的吗?” 系统露出不赞同的眼神:“久别重逢,情|人相见,你都不打扮打扮?” 商音嘴角一抽,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开口道:“你给我梳夸张点,要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狐狸的发式。” 系统:“……哈?” 花丛中,被遗忘在一边的孔宣和大鹏四目相对。 大鹏的鸟爪子抠抠地面:“师父好像很在意来的人。” 孔宣的尾巴绷直:“客人罢了!我们才是和师父住在一起的弟子。” “抓紧时间修炼,赶紧突破到大罗金仙,我们就能和师父一起出门了!” 聪明的孔雀尚且不知,商音的出门游历就是直接将徒弟踢出须弥天,还想着和亲亲师父一同出门游玩。 …… “是这。” 鸿钧站在合虚山一处山壁前,挥袖断开造化玉碟中牵引而出的红线。 鸿蒙意识自从进入合虚山山脉就显得有些虚弱,像是被什么存在压制了一般,说话前往往会停顿好一阵子。 过了好久,祂有些疲惫的声音才响起:“这地方有古怪,我……我总觉得很累,而且力量损耗的速度也增大了不少。” 这种感觉,竟然有些像是天地初开,洪荒天地总想要合拢时对祂生出的重压。 鸿蒙意识无端端有种再次扛起天地的艰辛。 鸿钧眉眼微动。 虽未合道,但毕竟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鸿钧和鸿蒙意识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这令鸿蒙意识分外疲惫的合虚山,却让鸿钧有种如鱼得水的舒适畅快,紧绷千年的元神也下意识松懈了不少。 这样的异常也让鸿钧暗自生出警惕。 他还清楚记得当年紫霄宫外,那女子元神扑过来时分外凶悍的一口,到现在想起来,元神都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能啃的动圣人元神,最低也要同为圣人修为——但洪荒之中成圣必须要有鸿蒙紫气作为根基。 比起洪荒成圣,鸿钧倒更怀疑此人乃是混沌魔神遗留。 鸿钧顿了顿,用神识轻叩罩在合虚山外的结界。 终于用最快速度收拾好的商音从须弥天出来,虽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忽略了,但人已经在外面等着,商音来不及细想,挥袖打开了合虚山的结界。 商音平日里穿衣虽爱美,但衣裳却以简单随意为主,毕竟这世间再完美的装饰,于她而言也不过陪衬。 但是现在,她却特意换了一身赤红的衣裙,衣摆袖口都缠了蓬松的狐狸毛,更是衬得腕如白玉。 被系统特意编疏起的发髻斜斜插了一只缀珠玉簪,乌发如云。 眼尾飞出一抹绯红,身姿婀娜,媚态尽显。 ——活脱脱一个极品狐狸精。 “青丘小妖白音,见过尊者。” 商音做足了准备信心满满地打开结界,和鸿钧四目相对的瞬间,愣怔一瞬之后脱口而出:“你怎么老得头发都白了?!” 鸿钧沉默了。 不知是因为商音的这身装扮,还是因为这句话中的某个字。 造化玉碟微微震动,鸿蒙意识强打着精神传音鸿钧:“不过是一只太乙玄仙的四尾赤狐,你从前认识她?” 这样不值一提的跟脚与不值得高看一眼的修为,怎么会和鸿钧有尘缘纠葛? 直觉的,鸿钧有点不太想问这个问题。 不光是因为他的确从前见过商音,还因为面前这人几乎写在脸上的跃跃欲试。 太乙玄仙? 能在三十三重天来去自如,能无声无息将两颗凤凰蛋据为己有,能生拉硬拽同他抢夺鸿蒙紫气的那种太乙玄仙吗? 但鸿蒙意识此时显然极其重视这个问题,而鸿钧也的确给不出问题的答案。 于是,在掐诀推演未果后,鸿钧还是问出了刚才鸿蒙意识提出的问题。 商音一脸的“终于来了”,清了清嗓子,笑得越发妩媚动人,声音百转千回,又魅又娇。 “小妖虽根骨不佳,却有些奇遇。早年时得凤族庇佑在洪荒中侥幸存活,因而与尊者……有过一面之缘。” 鸿钧看着面前女子脸上晕开的绯红,不知怎的,心中突生不妙,有种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冲动。 自从斩去三尸后,鸿钧已经很少很少有这样鲜明的感情波动了。 鸿钧皱了皱眉。 是他还将三尸带在身边的缘故吗? 趁着道祖自省的那一停顿,商音已经将润色了好几年的剧本生动演绎了出来。 “那时小妖并不知道您的修为,只偶然捡到了重伤昏迷的尊者,狐族好美人,小妖见尊者容貌出众,便一时色迷了心窍,将尊者救了回去,悉心照料,之后……之后,便有了一段露水姻缘。” 商音硬生生又憋了两团红晕浮现出脸颊,似是想起曾经的重重,媚眼如丝般地偷看了眼鸿钧,眼神含娇带嗔,手指还因为局促在身前不安地搅动。 视线在鸿钧霜雪浸染的白发间转了一圈,商音一时没忍住,临时发挥加了句:“那时的尊者长发乌黑,实在俊俏。” 被无端调戏的鸿钧抬眸看了商音一眼。 商音瞬间收敛,垂下眼睫盈盈一拜,衣角柔软的狐狸毛垂落而下掠过手臂:“此番还要请尊者宽容一一。” “当年不知尊者身份,唐突尊者,之后尊者虽不曾与小妖计较,但小妖却因为这场露水情缘得了好处,修为大进,这才侥幸存活至今。” “尊者大恩,小妖没齿难忘,尊者若有差遣,小妖必定赴汤蹈火,绝无一言。” 鸿钧:“。” 鸿蒙意识:“……” 沉默,震耳欲聋。 过去许久,鸿蒙意识恍然道:“吾记得,你是在当初对上罗睺时元神被重创过,那段时间连吾都被伤势压制,不得不沉眠……” 没想到竟然……不过,这狐妖虽跟脚不佳,道行浅薄,但狐族的模样确是不凡……你会如此,倒也是……本欲驱使。 ?想看鹤梓写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 28 章 晋江独家发表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吾理解。” 鸿钧没吭声。 商音的话在他看来简直漏洞百出,但鸿蒙意识的思考方式与生灵并不相同。 祂十分在意洪荒的“秩序”,并且对真正看到的事实极其笃定——总而言之,除却鸿钧,鸿蒙意识根本没有同什么存在交流往来过。 只不过这世间,也原本不可能有什么存在能够蒙蔽或欺骗鸿蒙意识的“目光”。 但…… 鸿钧再次用神识扫了眼商音。 跟脚赤狐,修为太乙玄仙,没有任何破绽。 如果不是曾经在紫霄宫外的两面之缘,即使是他也不会怀疑。 “吾累了……此人与你有旧,便由你来处理……”鸿蒙意识的声音听上去越发疲惫,断断续续勉强说完便沉寂下去。 声情并茂演完的商音左等右等,没等来鸿钧的反应,正在思考要不要再添一把火时,就听一道平静淡漠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便走罢。” 商音:“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商音愣愣看向鸿钧。 “吾有差遣,赴汤蹈火。”紫衣白发的道祖重复了一遍方才某人的发言,意味深长道:“不若对饮一杯。” 在紫霄宫外时,某人可是喝得自在洒脱极了。 商音:“。” 紫霄宫缺这一杯酒吗? 非要到她这来喝?! 但鸿钧既然这样说了,商音也不好拒绝,便转身带着鸿钧往合虚山里面走。 在踏进山洞的瞬间,商音眼皮一跳,忽然就想起方才究竟忘了什么。 一身矜贵的道祖扫视一圈堪称家徒四壁,唯有一张酒桌放在山洞正中央的“洞府”,回身,眸光淡淡。 商音硬着头皮狡辩:“小妖家贫,这合虚山也不曾有什么宝物,洞府难免简陋,怠慢之处还望尊者恕罪。” 糟糕,合虚山从不接客,她与系统平日里都待在须弥天,这边根本就是完全没有收拾过。 别说洞府,这连个打坐的蒲团都没有——野狐狸的洞穴里都还有些稻草呢! 这酒案还是之前白小九落在这的。 鸿钧就没从面前的“洞府”中探查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关于面前人的气息,不用想便知道从刚才到现在,这人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谎话连篇。 但下意识的,鸿钧竟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生出几分叹息与无奈来,低声道:“若要欺瞒他人,先要骗过自己,你为何多花些心思都懒?” 商音不知道此时鸿蒙意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听鸿钧这么说,憋了一阵,再度绽开那种恭顺娇怯的笑容,阴阳怪 气道:“小妖愚钝,不及尊者精通此道。” “只是这欺瞒一字小妖着实不敢当,毕竟正如尊者所言,此种伎俩如何能骗过尊者?” 鸿钧又沉默了,像是在思考。 过了一阵,鸿钧竟松开了微蹙的长眉,颔首:“的确,骗祂已然足够。” 是极其熟悉的,云淡风轻但精准吐槽的毒舌发言。 商音挑眉。 鸿钧和鸿蒙意识再如何不对付,那也不是明面上的,这样直接说鸿蒙意识好骗,肯定不是当面毒舌。 这个时候的鸿蒙意识肯定是暂时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商音试探发问:“你……想起来多少?” 鸿钧淡然回答:“想起吾记忆有所缺损。” 商音琢磨了一下,总觉得不太对。 等下。 刚才那两句话如果结合理解一下……那就是因为她问他想起了多少,所以鸿钧“想”起了他失忆过? 商音抬头,正对上鸿钧不再伪装的,带着些许压迫与审视的目光。 “露水姻缘。” 鸿钧一字一顿说着。 如若商音是人间艳丽色,妩媚似火,生机灼热;鸿钧便是冰雪皎月影,冰凉淡漠,亘古不变。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前来?” 商音抬手按住不停乱跳的眼皮:“为那口鸿蒙紫气?” 能让记忆全失的鸿钧注意到她的,也就只有她作死的那一口了。 但吃都吃了,真没法还了。 而且说实话,她总觉得今天的鸿钧很怪,忽而陌生,忽而熟悉的,有种阴晴不定的飘忽感。 “我欲斩三尸合道,因果却言你我之间有红尘牵绊,若不斩断因缘,难以合道。” 鸿钧说这话时凝视着商音,眸中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复杂。 斩三尸。 合道。 红尘牵绊。 商音深吸一口气,脑中灵光闪现,忽然全都明白了。 当初鸿蒙意识找到鸿钧,威逼利诱时定然早就定下了合道一事,但鸿钧却并未告知她。 这才是鸿钧想要与她结契的根本所在。 只要这元神契不解,鸿钧就算再如何记忆全无,七情六欲剥离,利用鸿蒙意识一步步执掌洪荒大权,也绝不可能成功合道,与鸿蒙意识融为一体,成为鸿蒙意识晋升天道的垫脚石。 又来了。 这熟悉的,每个字掰开都是陷阱算计,怎么走都掉坑的感觉。 商音也懒得装了,呵呵冷笑:“要解契?行啊,你先去把杨眉杀了,再来同我掰扯散伙。” 鸿钧:“……?” 道祖动了动唇,面上第一次浮现出十分鲜明的、难以理解的困惑与不解。 显然商音的话对他造成了某种冲击。 这冲击甚至比方才的胡说八道还要巨大。 “为何你我元神契,会牵扯到杨眉?” “三人定契,未免太过荒唐!” 商音:“?” 她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鸿钧话中含义。 合着鸿钧以为他们三个人定了这种元神双修的契约? 您是真敢想啊。 不过区区几千年,黑心白莲花怎么变成黄心的了? 褪|去方才战战兢兢的小妖伪装,商音越过鸿钧,衣袖掠过酒案拂去微尘,倚坐在酒案边。 姿态犹如流云漫卷,双|腿交叠,铺开的裙摆如同绽放开来的艳丽芙蓉花。 她的眉眼弯弯,唇角藏着久违的恶趣味。 “是啊,当年的尊者可不像现在这般凛然不可侵。” “坏得很呢~”! 第 29 章 发表 鸿钧只是那一瞬间脱口而出,但很快反应过来,若是他定契,绝对不会对天道起誓,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寻一灵物作为见证。 就是这见证怎么会扯上杨眉…… 鸿钧掐算了一下,大概能知道杨眉还好好活着。 算了,不重要,此事可日后再理清。 商音看着鸿钧在那推演掐算,抬手撑着下巴,好奇问他:“能给我说说,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莲花芯都变黄了吗?” 鸿钧侧首:“吾非莲花跟脚。” 平铺直叙,毫无波澜。 无聊透顶。 商音眯了眯眼:“哦……你在转移话题?” 鸿钧:“……” 他实在是不想说巫族妖族的那些破事。 这些年巫妖两族表面和谐,实际上各种矛盾频出,甚至有些时候都会闹到鸿钧的紫霄宫里去。 巫族和妖族都认为是对方有错,唯有道祖出面裁断方为公平——当然,也不乏两族就是在用这方法来试探道祖对洪荒之事的插手程度。 所以冲突总会演变成上面的紫衣道祖面无表情,高冷出尘,下面的巫族妖族闹哄哄地吵成一片,时不时眼角余光观察鸿钧的表情。 即使已经斩了三尸,鸿钧想起那番场景,仍旧觉得头疼。 不过,话说到这里,鸿钧再如何也知道这合道一说决不能行。 “你我之间有交易。”鸿钧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凉凉的冷,很是笃定。 商音看着昔日的老情人,嗤笑一声,不答反问:“你同时斩的三尸?” 鸿钧蹙眉,停顿一阵后微微颔首。 “好胆量。”商音给鸿钧啪啪鼓掌,“从混沌到洪荒,好不容易修炼出的七情六欲和善恶本我就这么被切掉扔了,啧,厉害。” 鸿钧不蠢,能听得出来对面人明着夸奖,实际上骂得毫不留情。 他默了默,轻声道:“与鸿蒙意识相融越甚,世间诸事,万般诉求,便会不受控制涌入元神,若不如此,我难以坚持。” 商音被鸿钧毫不拐弯的直白回答打了个手足无措,就算是从前,鸿钧也鲜少这样……像是示弱般的,承认自己的不得已为之。 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商音甚至磕巴了一下,原本妩媚动人的大美人显出几分愣怔发懵:“虽然你这样说……但你都没办法,我就更……” 所以,同她说这个做什么? 商音抬手按了按莫名不安分的心脏。 鸿钧看着她,商音也下意识回看。 对视良久,商音率先挪开视线,皱着眉头,红|唇紧抿。 鸿钧长睫覆目,第一次的,微勾了唇。 “吾不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与你缔结元神契。” 商音眸光微动。 昏暗的洞穴中,曾经的爱侣一坐一立,相处微妙,却又相对陌然。 “但,曾有人 说过,吾并非任何事都能掌握在算计之内。” “吾……我也并非一定要知道这些。” “我只需要知道,你是从前的我以命托付,全心信任的退路。” 也是最后的,他在万劫不复的危险悬崖边缘留下的,不能再往前一步的警示。 鸿钧微侧过身,右小臂抬起,深紫色的法衣稍划过他修长的手指,露出一截如玉冷润的手臂。 合虚山中无云无光,但跳动在鸿钧周身的灵力,却像是细碎的金箔散落在素白的宣纸之上。 “既然从前我有信任你的魄力,如今我依然可以将你放在一切算计掌控之外。” 深色的法衣层层叠叠,收敛了所有的光华,显得有些沉闷,又像是挣脱不开束缚的光。 那一刹那间的悸动,仿佛穿过遥远漫长的混沌,掠过曾经相伴而行的洪荒,再次抚过商音的元神。 商音搭在酒案边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一种烦躁陡然涌上心头。 结果下一瞬,就听鸿钧开口:“所以,可否去真正的洞府一叙?” 商音面无表情地按下刚才还在咕嘟咕嘟往外冒的恋爱脑,毫不留情且同样直白地回答:“想都别想。” “嗯。”鸿钧并不意外,轻应了一声,“所以你果然有一处旁人不可窥得的洞天。” 商音:“没有。” 回答得干脆果断。 “不是洞天。”鸿钧想起之前商音掠夺鸿蒙紫气时的轻车熟路,声音压低了一分,“你在造世?” 商音:“……” 真的,她有点想把鸿钧的嘴封起来。 短短的几问几答,就差把她老底给掀了。 商音站起身,拍拍裙摆,没好气道:“死心吧,以你现在的情况,带你进去风险太大了。” “我送你离开。” 别说那曾经的爱意还没起来,就算是起来了,商音也不会脑子糊涂到放如今的鸿钧进须弥天。 瞧瞧这位道祖干了什么? 一般人斩个善尸恶尸已经是顶天了,不过就是从今往后不论善恶只辨对错,但鸿钧连本我都给斩了,要不是元神契拦着,现在在她面前的恐怕就是顶着鸿钧壳子的天道。 商音巴不得继续和鸿钧保持这种,一个天边一个地角的安全距离。 她推着鸿钧往山洞外走:“行了,就按照你说的,别算计我,别管我。” “你坐你的云端道祖,我苟我的洪荒大业,咱们互不相干,行不行?” 鸿钧脚下不动,垂眸看她。 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波澜,但就是莫名的,他在看着商音时,眸底总会涌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汹涌暗藏。 商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偏过脸颊,低声道:“别说我狠心啊,还不是你招惹的鸿蒙……祂?” 商音现在比起从前更为谨慎,已经几千年没有真正说出类似混沌魔神或是鸿蒙意识这样的词了。 她没能恢复真正的 圣人水准,但洪荒总会出现新的圣人,这是大势所趋,而这些新的圣人也会逐渐顺应天地命运,最终隐于人前。 圣人的神识覆盖极广,虽平日不至于扫视洪荒,但万一呢? 当初鸿钧不就是一边讲道,一边用神识在观察天外天? 商音可不想因为哪天的一时口快引来不该有的注意。 鸿钧眼睫压下,片刻后,顺着商音的动作朝山洞外走去。 商音松了口气。 总算是能把这尊冰雕送走了。 但鸿钧走到洞口又停下了。 商音一口气又提上来。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鸿钧这么讨人厌呢! “哦,我知道了。道祖这是嫌弃合虚山的待客不够周全是吧?” 商音怒极反笑,抬袖一挥,生机之力潺潺流出,原本怪石嶙峋的合虚山被笼罩在一片灵雾之中,不一会儿,眼前陡然开阔,一片桃林花丛如同被擦去伪装,显露在两人面前。 “现在如何?” “有花有树有风有光,这布置够用心隆重了吧?” 身前,红衣的美人侧着脸颊,手指勾着衣裳的外纱往上轻拽了拽,似笑非笑。 鸿钧能看出这片景象是灵力捏造出的幻觉,但却仍旧恍惚了一瞬。 商音看出鸿钧瞬间的出神,心中讶然。 按理来说,鸿钧既然已经斩了三尸,就不该还有这样的反应,难道…… 这般心思生起,商音便有意想要试探。 商音的手指夹着一片花瓣捻玩揉搓,桃花花瓣溢出的汁液染红了葱白的指尖。 鸿钧迟疑片刻,似是想要后退,又欲说什么。 商音却勾起唇角,脚下一转蓦然回身,身体前倾凑近鸿钧身前,却又戛然而止。 灵力扬起的微风吹拂而过,漫天的桃花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粉的白的交织在一起落在两人的发间与肩头。 这样近的距离,商音的目光一点点滑过鸿钧的五官,甚至能够看清男人长睫轻微的颤抖。 将吻未吻。 所有的动容,被尽数藏在克制与冰雪之下。 柔嫩的桃花花瓣自两人靠近却不相贴的脸颊中悠悠飘落,抚过或苍白或红艳的唇。 商音忽然笑了。 “鸿钧道友。” 她唤他,抬起手,手指抵在深紫法衣的衣襟之上,微微滑移,轻点在鸿钧的左胸处。 “若是还想当那高坐紫霄宫的道祖,就藏好这里,莫要被发现了。” 自然魔神的声音如同滴落在花瓣之上的露水,极轻,极柔,带着一丝调侃提醒的意味,轻而易举便能勾人心魂。 …… 鸿钧回到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过去许久,鸿蒙意识才大梦初醒,听声音似乎疲惫极了。 “那狐妖可是处理了?” 鸿钧的目光落在莲池中,见那金色的锦鲤一跃而出咬住莲花花瓣没入水下,徐徐 开口:“未曾。” 鸿蒙意识提高声音:“为何?!” “当年我与那狐妖白音露水情缘,并非见色起意。” “是杨眉与罗睺趁我重伤算计于我,这才使得我与白音缔结契约。” “罗睺元神破碎,若想知道如何解契,需先找到杨眉。” 和商音骗人时总喜欢折腾一堆试图提高可信度的用力过猛不同,鸿钧说什么话时都是语气淡淡,无波无澜。 然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哪怕再如何荒谬,都像是真相一般笃定且平常。 “杨眉……”鸿蒙意识明显有些为难,“空间魔神掌控空间法则,吾虽一直有除他之意,但那空间法则却着实难缠。” 事实上,鸿蒙意识一直没有放过杨眉的意思,毕竟混沌魔神的存在就是隐患。 只不过之前鸿蒙意识许诺过,杨眉所领悟的空间法则会交由鸿钧领悟。 也因此对杨眉的行踪并不太上心,一直在用“合道后推演更加顺畅”这种话来暗示鸿钧,想催促鸿钧合道。 急切想让鸿钧合道的是鸿蒙意识,鸿钧在见过商音后却不会再急:“我亦无法。” 况且,若是鸿钧真的对空间法则感兴趣,就不会放任杨眉舒服活到现在。 鸿蒙意识沉默良久,冷冷道:“如今洪荒法则残缺,空间魔神之力至关重要。吾尽力逼迫杨眉现身洪荒,届时由你来动手。” “可。” 鸿钧漫不经心道。 “还有那合虚山,不知为何,吾一靠近便……” 鸿钧突然开口打断鸿蒙意识的话:“我欲将斩去的三尸投入洪荒,代替我行走,方便行事。” 鸿蒙意识其实一直知道鸿钧的三尸一直被鸿钧带在身边。 三尸既然能斩,便也能重融。 鸿蒙意识比谁都希望鸿钧将三尸抛开,而那三尸若是死去消亡便是最佳。 当即顾不上合虚山的蹊跷,出声道:“洪荒大乱将至,合该如此!” 说时却在想方才杨眉之事——若是能利用杨眉彻底除去鸿钧的三尸,那可真的是一举数得。 成功忽悠了鸿蒙意识去找杨眉,鸿钧第一次调用造化魔神本源的规则之力推演“白音”这个名字,想要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结果…… 鸿钧松开捏诀的手指,一声轻叹逸出唇|瓣。 很好。 就连“白音”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鸿钧的手指没入袖中,取出一只翠绿发亮,肚皮圆滚滚的草梗小鸟,微垂眼帘,一直盯着看。 莲池中的锦鲤一个甩尾,在水面打出噼啪一声,同样圆滚滚的富态体型和清冷凝仙的紫霄宫全然不搭。 鸿钧对美丑胖瘦没什么看法,但莫名的,看到这种圆滚滚模样的生灵,总会多一分注视。 那鲤鱼性灵,逐渐摸索出鸿钧的喜好,便大着胆子努力啃食池中莲花,将自己喂养得肥肥胖胖,硬生生从锦鲤鱼长成了锦鲤球。 但鸿钧从不阻止,紫霄宫的小童虽然对锦鲤叼食莲瓣的行为颇有微词,也只能忍下来。 锦鲤悄悄浮出水面,黑黝黝的眼睛看向道祖托在手心的那只草梗小鸟。 它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那只草梗小鸟最开始还有些草梗编织痕迹的粗糙,结果被这么长年累月地摩挲把玩,如今看起来都像是碧玉雕刻出来似的,栩栩如生。 若是道祖有意点化,怕是下一瞬便能展翅飞翔在紫霄宫。 但道祖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啪嗒”。 正在偷看的鲤鱼一惊,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池水,布满了金色鳞片的脑门被一点灵力轻柔却警告地敲打了一下。 它连忙沉入池底,不敢再看。 没了鬼鬼祟祟的那道视线,鸿钧手心下压在身前拂过,一方桌案凭空出现。 他将那只草梗小鸟端端正正放在桌案中间。 鸿钧看得很认真,甚至用上了神识。 过了一阵,他开始动手。 一只,两只,三只。 一白,一黑,一……嗯? 桌案上,草梗小鸟的身后出现三只同样圆滚滚,毛乎乎的小鸟,正很是不适应地动着翅膀。 鸿钧看着那只原本赋色为深紫,却莫名渡色为殷红色的毛肚子小鸟,眉头微蹙。 那红色小鸟抬头看了眼鸿钧,眼神竟带了一分怒其不争。 鸿钧:……?_[(” 他不想再看,挥袖要将这三只送走,结果被那只红色的小鸟飞跃而起,一口啄在了手背上。 用力之狠,直接啄出了花蕊模样的红。 那红色小鸟仰头,丝毫没有飞起攻击的暴躁,反而眼神很是平静。 那种和鸿钧如出一辙的,平淡无波但绝不让步的坚定。 鸿钧低头,小鸟抬头。 一人一鸟对视了许久,都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顾忌到鸿蒙意识随时会回来,鸿钧只得率先低头,抬手招来一片莲瓣,指尖微动,在浅粉色的花瓣上用灵力留下字迹。 …… “嗯?” 须弥天内,商音察觉到熟悉的灵力再度叩响了合虚山的结界,惊讶抬眸。 鸿钧这么快又回来了?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商音出了须弥天打开合虚山结界,向外看去却并没有鸿钧的身影。 正纳闷间,商音察觉到灵力波动在下方,一低头,正对上三双豆豆眼。 ……啊? 商音看着面前三只颜色不同,但同样都是圆滚滚毛乎乎,一眼看过去连爪子都找不到的肥啾,表情一片空白。 最中间的那只红色小肥啾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落在商音下意识伸出的手心里,将叼着的莲瓣递出去。 商音接过莲瓣展开。 上面是商音很是熟悉的,属于鸿钧的字迹—— 三尸,给你 商音:“……?” 商音:“啊?!”! 第 30 章 发表 原本仰着脑袋的黑白肥啾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扑棱着翅膀飞起来,一左一右霸占了商音的肩膀,不动了。 像极了两团毛球挂在上面。 商音和手里红彤彤的肥啾对视半晌,把那片莲瓣翻来覆去看了十几l遍,都没再找出第五个字。 什么东西就给我! 给我干什么?! 商音用手指戳着手心的小红啾,指尖从一戳一个窝的毛肚子,一直戳到短短小小的毛翅膀。 扒拉开又合上,甚至把指尖戳进温暖的翅膀根挠小鸟痒痒。 然而这坨红团子除了最开始像是确定目标一样看过她之后,那双黑豆豆眼就闭上了,任凭商音怎么欺负他都佁然不动。 系统看着商音左肩一只白啾,右肩一只黑啾,手里还捧着一只红啾,面无表情地走回来时,愣了好一会儿,傻不愣登道:“以前咋不知道,宿主这么喜欢鸟啊!” 瞅瞅现在的家里,除了它这只假狐狸,大大小小全是鸟! 商音动了动唇,想骂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骂。 原本在树梢上蹦跶的大鹏俯冲下来,挂着满身的树枝绿叶,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 商音现在看见鸟就过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大鹏再一次头刹停下,呆愣愣地抬头看向没有接住它的商音。 然后就看见商音身上停着三只鸟,又小又肥又难看,还用一种……自上而下的、包容怜悯的眼神瞅他。 看得大鹏总觉得自己好像很不聪明似的。 “师父,这是哪来的三只小丑鸟啊?咱们家里有很多漂亮小鸟的,师父喜欢这种小鸟的话,我可以招来很多的!” 百鸟朝凤,哪怕大鹏和孔宣都不是纯正的凤凰,但这个本事是血脉里自带的。 大鹏只是在孔宣的衬托下,对比出的脑袋不太灵光,但争宠的心是非常实在的。 “也不丑啦。”系统走过来,随口道,“小小的,胜在可爱咯。” 大鹏顿时转头瞪系统,眼睛里满是委屈。 系统瞬间改口:“对,哪来的小丑鸟,还不够我一口的!” 大鹏是系统一手养大的,平日里又亲近又嘴甜,还不像孔宣那样最开始给过系统痛击,家里最疼大鹏的就是系统狐。 大鹏高兴了,翅膀凑过去蹭蹭黑色的大狐狸以示亲近。 商音看着面前的一狐一鸟,再想到身上的三只,陡然生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荒谬的既视感。 她是在造世,还是在开灵兽园子? 正在商音自我怀疑之时,孔宣出现了。 作为天地间的第一只孔雀,也是唯一一只瞠目细冠红孔雀,孔宣绝对是非常漂亮的。 而此时的孔宣骄傲地挺起胸|脯,高高扬起在阳光下隐隐流金的羽冠,嘴里叼着精挑细选过、开得最是完美的牡丹花,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从花丛中走出来,身后拖着的孔雀翎被打理得根根 分明,好看得紧。 走到商音正对面的时候,孔宣停下脚步,孔雀翎一抖,华丽的羽屏缓缓张开,在阳光下摇曳着流光溢彩的美。 ⊕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就好似这一瞬间,须弥天中所有光华都聚集在孔宣身上一样。 大鹏看见兄长的模样,大大发出一声赞叹:“哇哦!” 系统也:“哇哦!” 骄傲地孔雀收拢孔雀翎,施施然走到商音面前,朝着商音优雅行礼,然后扬起脑袋,将那朵牡丹递给商音,眼神里面满是真诚又明亮的光。 商音爱美,孔宣懂美,这一幕着实是对症下药了。 被美景瞬间治愈,商音面上不由笑开,腾出一只手就要去接那支牡丹花。 孔宣却躲开了商音的动作,委委屈屈又欲言又止,眼巴巴瞅着商音。 ——您怎么能又要我又要它呀? 那骄矜的小性子让商音眼中的笑意更甚,随手将红团子往肩膀上一放,朝着孔宣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它。 孔宣这才满意了,将那朵牡丹花放在商音的手心,小眼神满是期待。 商音自是会意,抬手就将那朵开得灿烂的牡丹别在了发髻间。 白色的那只肥啾抬头,看了眼商音发间幽香缕缕的牡丹,动了动翅膀,没吭声。 红色的那只却蹲在商音肩头,低头注视着浑身上下写着不好意思的孔宣,一双豆豆眼缓缓眯起。 而黑色的那只,左看看右看看,转头啄了啄商音的耳垂,然后展翅飞向远方,一个黑点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此时此刻的商音尚且没能意识到,须弥天宁静又适合睡觉的好日子,从这一天起…… 结束了。 …… “啊啊啊啊啊——师父师父师父!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呜我不活了啊啊啊啊——” 商音人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已经多了一只鸟。 她睁开眼睛盯着床帐,幽幽叹了口气。 自从那三只肥啾来到须弥天,原本平静、安详、和谐的须弥天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整天的大鹏飞系统叫,孔宣哭灵兽跳,还有一堆光团子到处乱撞。 而最后的混乱,都会归结于找到商音呜呜渣渣地告状。 商音不堪其扰,为了能睡到自然醒,好好躲个懒,她已经放弃自己最为喜欢的接触自然的树枝,转而把自己关在竹屋房间里了。 可为什么,还是会被各种各样的意外吵醒呢? “师父呜呜呜呜师父您看看宣儿!” 孔宣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翅膀十分急切地拍打在床边。 商音又是长长的叹气,慢慢吞吞地坐起身,不情不愿地低头:“好,师父看——你怎么秃了?!” 脱口而出的问题让爱美的小孔雀更是难以接受。 孔宣一愣,哭得更厉害了。 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而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打不过的那种嚎啕大哭。 商音手忙脚乱地哄小孔雀,带有生机之力的灵力拂过小孔雀秃了的脑门,眨眼间就又是一只羽冠完美的小孔雀。 商音检查过没有问题,凝出一面灵镜对孔宣道:好了!宣儿快看,是不是比以前还好看? ⑻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孔宣抬头,露出哭肿了的眼睛,直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商音:“!!” 连忙伸出手盖住孔雀脑袋,确定那两个肿眼泡都消下去了,商音才松了口气。 别哭了,哭得她脑仁疼。 孔宣呆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安静下来,片刻后,抽了抽鼻子,哭得更厉害了。 它一边啪啪掉眼泪,一边转过身子:“这里,也秃了!” 商音:“……” 啊这。 和凤凰一样,孔雀的灵力核心也在最为华丽的尾翎上,孔雀翎越是光华夺目,就意味着孔宣的灵力越发稳定,境界修为也越高。 但现在,原本厚实绚丽的一大把孔雀翎就剩下光秃秃的一把白杆,数量是没少,尾部也手下留情,保留了那部分纹路色彩像是眼睛的羽毛。 动手者的度显然把握得好极了,这种程度的恶作剧甚至都不能算得上伤害。 但是吧…… 商音对着那丑得别出心裁的白杆杆孔雀翎,实在没法说出违心的那句好看。 可是这种没缺没少,连伤都算不上的恶作剧,商音就算是想帮孔宣治,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总不能让孔宣把自己的孔雀翎给拔了。 ——但那对如今境界并不稳的孔宣而言,绝对算得上是大冲击。 商音斟酌着劝道:“宣儿,这尾翎对你至关重要,要不然……你自己试试看重新长出来一些羽毛?” 孔宣愣愣看向一脸为难的商音,喃喃道:“宣儿试过了,但是不行……怎么用灵力催生都长不出来——师父也,也没有办法吗?” 师父也没有办法的话…… 它、它难道要拖着这么丑的尾巴一辈子了吗?! 孔宣虽然看着聪颖,但其实破壳还没多长时间,又未曾出过须弥天,性格单纯更似孩童。 “吱呀”一声。 商音眼角余光瞥过竹屋的窗户,就见一白一红两只肥啾站在窗棂间,圆滚滚又毛乎乎,眼神平静又好奇,看上去无辜又可爱。 去他鸿钧的无辜。 商音狠狠瞪了两只肥啾一眼。 白色的那只闭上眼睛,还是那种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啄孔雀翎时的凶残。 红色的那只歪了脑袋,就差把“它尾巴没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这句话写在脸上。 始作俑者进来看戏,孔宣却连生气和告状的心思都没了,满脑袋都是自己要丑一辈子的悲愤。 眼看着孔宣又要大哭,商音连忙道:“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办法当然是有的……呃,这样,师父给宣儿圈一处谁都进不去的地方,宣儿在里面努力修炼,等修为上一个 境界再出来,好不好? 师父保证?_[(,等宣儿修炼出关的时候,尾翎肯定就长好了——说不准还要比从前更好看!” 孔宣如今是大罗金仙初阶,以它的资质,若是闭关之后一门心思修炼,突破到中阶并不算难事。 而境界的突破总会带来跟脚的变化,到那时,受损的孔雀翎定然恢复如初。 孔宣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商音,抽抽噎噎着点头答应了。 终于安顿好孔宣,商音松了口气,这才准备和两只肥啾算账。 系统这时候正巧从房门外探进狐狸脑袋,心有余悸道:“搞定了?” 商音抬手按着太阳穴:“嗯,这段时间别去打扰宣儿,等它出关就好了。” “好好好。”系统连连点头。 要不是孔宣实在是哭得厉害,系统也不会在商音布了结界后还把孔宣偷渡进竹屋里。 但统是和商音签了契约的,孔宣是它塞进来的,这两只鸟是怎么个情况? 系统瞥了眼那两只最近在须弥天里翻江倒海的肥啾,凑到商音身边悄悄问:“宿主,这俩小丑鸟,什么来路啊?” 小丑鸟? 商音低头看了眼系统,挑眉,字正腔圆地回答:“那是鸿钧。” 鸿钧的三尸也是鸿钧,没毛病。 系统瞬间僵硬,咽口水的动作十分明显。 “哈哈,那什么——我是说,这两只鸟看上去珠圆玉润的,毛色又纯又好看,一看就是漂亮好鸟!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个好鸟的小白啾都没睁开眼睛,同样不是什么好鸟的小红啾则是瞅准方向,一跃飞到商音的颈边,整只啾贴在了商音的颈边。 系统:“哈哈、现在这么一看,白的清冷出尘,红的、红就像是当初你们谈恋爱那会似的,黏人又贴心,挺好……哈哈。” 这毫无感情的干巴奉承,让商音听了都十分嫌弃。 不过说起来…… 商音把颈边的小红啾挖过来放在手心,拿近了仔细打量。 “你怎么会是红的?” 白色是善尸,黑色是恶尸,那红色这只就该是本我尸。 可鸿钧那么个性格,怎么可能本我的主色是这样热烈的红色? 等等—— 商音想到一个可能性。 因为要封印记忆的是鸿钧,所以当年那朵霄云期是融入了鸿钧元神的。 那朵吸收了商音最纯粹感情的霄云期,就是热烈而灼热的红。 鸿钧的本我尸……该不会是被她给染色了吧? 商音嘴角一抽。 她戳戳小红啾的毛肚子,低声道:“鸿钧?鸿钧道友?” “真不理我?一句话都不说?” “所以说,堂堂道祖,三尸怎么是三只小胖鸟啊?都不解释一下你就塞给我?” “不说话就把你丢出去!” 商音压低声音,作出恶狠狠的表情威胁 。 唔,实在不行,啾一声也可以。 ?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啾一声?” 商音用手指勾着小红啾的下巴,忽然觉得这个模样的鸿钧分外合眼缘,调笑道:“啾一声就养你。” 小红啾无奈看了她一眼,往商音手心一窝,开始闭目养神。 商音又去骚扰另一只。 小白啾明显不那么黏着商音,转身飞走了。 好吧。 商音撇撇嘴。 鸿钧这厮要装死的时候,谁都不可能撬开他的嘴听见一个字。 “不对啊,说起来刚来的时候不是三只吗?”系统忽然开口,语气纳闷,“还有只黑色的哪去了?” 商音顿时心下一凛。 三尸代表的都是鸿钧性格中极端的三个方面。 鸿钧连善尸都能在本我尸的鼓动下,做出拔孔雀毛的举动,最多就是下手比较有分寸,那完完全全被恶欲支配的恶尸…… 商音的眼皮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结果还没等她神识扫过须弥天寻找黑啾,须弥天的天空便骤然笼罩出浓郁的魔气,瞬间席卷了原本阳光明媚的须弥天。 商音:“?!” 这股魔气是…… 神识飞快扫去许久未曾留意的弱水,看清弱水之上的情景后,商音瞬间噎住。 弱水非水,无源自生,千年时间已经足够弱水在须弥天内硬生生扩出一片弱水之海。 但是商音丢在弱水中的净世白莲种子根本没有发芽的意愿。 而在罗睺的那丝元神遁入须弥天后,这片没有生灵靠近的弱水之海就成了他的领地,魔气缭绕的黑莲花霸道又自在地漂在弱水之上,大有占地盘的意思。 不过占地盘就占地盘了,弱水那片地也没其他生灵能去,再加上罗睺遁入的那丝元神出乎意料地安分守己,商音就没在意。 然而现在…… 那只圆滚滚黑乎乎的肥啾飞在弱水之上,瞅准黑莲的莲台,一个俯冲下去狠狠就是一叨。 任凭黑莲攻击地伤痕累累也不松嘴,直到从那黑莲上成功扯下点什么仰头吃下去,这才会在岸边落下,一边疗伤,一边悠悠打理羽毛。 等到身上的伤口被灵力治愈,那黑啾便再次展翅起飞,又是一个新的循环。 那原本足足有三重莲瓣的黑莲,此时花瓣看上去七零八落,缺口少块的,莲台更是被小鸟嘴戳成了蜂窝,惨不忍睹。 神识看得出黑莲气到发抖的商音:“……” 如果黑莲能开口说话,估计会骂得极其脏。 商音不了解罗睺,但她了解鸿钧。 鸿钧这个人看似清淡雅致,实则打起架来不管不顾疯得可怕。 这种时候,谁插手谁倒霉。 打呗,一只鸟和一朵莲,总不能把须弥天打散了。 商音默默收回神识,走出竹屋,看着魔气缭绕的须弥天,终于开始思考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要不然……出去躲躲? 鸿钧收徒之后,洪荒的准圣越来越多,巫妖两族应该也要开打了。 这种时候最适合捡漏。 商音若有所思。 而且上次凤凰蛋没法孵化,她出门转一圈就撞到机缘了——虽然被鸿钧发现了,但好歹是问题解决了。 这一次万一就能解决解决气运问题呢? 顺便看能不能拐来一些高质量洪荒倒霉蛋。 嗯,得是已经化形了的。 至少……别让须弥天看上去真的像是个灵兽园子。! 第 31 章 发表 避开家里的一群鸟,偷偷摸摸的商音呼吸着洪荒清新祥和的气息,露出一抹笑容。 别看孔宣闭关了,但须弥天是一点都没清净。 小黑啾就不用说了,和黑莲打得正上头,不管黑莲是不是真心想打吧,反正小黑啾有种不啄秃了黑莲不罢休的架势。 商音的神识都不敢往弱水之海上面瞟,怕兜头就是一波弱水。 至于小红啾和小白啾,商音算是看明白了,小白啾是善尸,但是鸿钧的善显然和一般意义上的善,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 小红啾作为本我,精明地就像是鸿钧本鸟,挖坑埋土的时候小眼睛都不用眨,圆溜溜的一只鸟,身上全是心眼子。 继孔宣之后,大鹏已经彻底沦陷,开始每天跟在它之前说小丑鸟的红啾身后,在须弥天里拆家折腾。 ——具体表现在折腾在须弥天里安家的那些灵兽灵草。 而小白啾呢,看上去明明是三只啾里最为温和无害的那只,但几乎是小红啾指哪打哪,打完之后还会用翅膀去安抚被欺负的灵兽,甚至还会指使大鹏弄点好处来打点关系。 以至于明明是被这三只鸟闹得难以平静,但须弥天的那些生灵们却又伸着脖子等这队鸟来折腾拆家,然后拿了好处就搬家。 商音起初真的没注意,后面总觉得不对劲,神识跟过去扫了一眼,瞬间无语。 行。 善尸就是装在明面上的虚伪温和是吧? 这很鸿钧。 虽然商音拿不准鸿钧送来三尸的真正意图,但在确定他不会对须弥天不利后,商音便也放任了。 咸鱼管家是这样的。 别说鸿钧,就连罗睺那种明摆着闷声等炸的,只要不翻天,商音都能闭着眼睛睡大觉。 但有一说一,太闹腾了。 太吵了。 在须弥天里发生的一切,就算商音拿结界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那种元神相连的微妙还是会让她生出躁动。 在和小红啾商谈未果后,商音咸鱼只能含泪走出须弥天,结束了窝在家里做梦的好日子。 这次没了通天或是白小九的带路,商音主打一个方向全靠蒙,目的地看缘分,散步似的在洪荒逛山水。 只不过……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啊。” 比起曾经龙凤麒麟三族兴盛时,虽然神兽恶兽打得火热,各族也在争抢地盘,但到底都是直来直去的打架。 而现如今天有妖庭,地有盘古殿,商音一路走来遇到的冲突也不再是单纯的灵宝灵地之争,而是处处充斥着权势碰撞的野心。 商音不认路,所以在看到泚水后便一路沿河而上,一不留神就走到了泚水的发源地。 这里是一处草木不生的山脉,只不过并不是像须弥山那样的灵气匮乏,也不似合虚山的混乱,而是所有的灵气都凝结成了漫山遍野的瑶玉。 青碧连成深浅不一的色彩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石者山,巫妖一族最近因为石者山的归属闹得不可开交。” 鸿钧的声音传入耳中,温冷磁性。 商音却表情古怪地转头看向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红啾。 “早知道你出来,我就不出来了。” 现在好了,咸鱼被逼出家门,结果罪魁祸啾居然跟着出门了。 小红啾动了动翅膀,往商音的脖颈边靠了靠,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又是熟悉的,不回答时候的闭目养神。 系统迟来的解释在商音脑中响起:“阿音啊……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鸟是能少一只是一只,能少红的那绝对是最好……所以……呃,嗯……” 商音无奈,抬手,毫不留情地揉搓了一把小红啾,把原本柔顺蓬松的一只鸟团子硬生生揉炸了毛。 “嗯?”商音若有所思地看着手心里僵硬的一小团。 刚才在须弥天里的时候,这小红啾可不是这样的。 炸毛的红色团子在商音手心里沉默石化了许久,然后抬头看了眼商音,开始很有耐心地歪了脑袋,一点点用鸟喙轻啄微拨地整理身上乱糟糟的羽毛。 商音盯着小红啾一直看,眼神越发耐人寻味。 小红啾被盯得动作越来越慢。 商音幽幽开口:“看你好像很不熟练的样子,需要我帮忙么?” 鸿钧啾:“……” 两只鸟爪动了动,鸿钧啾的脑袋转到一边不看商音,鸟喙没动,声音直接传入商音耳中:“从须弥天出来,我能感应到三尸。” 哦。 感应到三尸? 商音语调微扬:“是那种元神变成小胖鸟的感应吗?” “站我肩膀。” “坐我手心。” 商音的唇角勾起,眼睛里满是调|戏的兴味:“还有什么,让我想想……哦,和我贴贴。” 鸿钧啾一动不动,宛如一块石头啾。 商音感叹:“哎呀,说起来,这到底是算作调|戏呢?还是轻一点的占便宜呢?” “啧,看吧。”商音感觉手里的鸿钧啾越发僵硬,满意收尾,“我就说这鸿钧道友啊,坏得很~” 鸿钧啾被商音这么一通阴阳怪气,终于有了反应。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商音。 明明是同样毛乎乎的身体,圆溜溜的眼睛,但比起小红啾,鸿钧啾就是有种凛然不动万事不侵的淡定厚脸皮。 炸着毛的红色毛团在商音手心里转了个方向,鸟脑袋看向前方,声音平淡无波:“你也是为孟极而来?” 商音笑着用手指尖戳逗鸿钧啾,但戳过之后还是很有公德心地帮啄毛不熟练的道祖整理了羽毛,一边漫不经心答:“什么孟极?我迷路过来的。” 鸿钧啾转头,以一种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商音。 为什么一个自然魔神会在山水地脉间迷路? 商音呵呵一笑,反 问他:“我是被谁作孽逼出家门的?” 鸿钧啾转回头,给商音留了一个圆润的红色后脑勺。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商音眯眼,恶从心中起,屈指给了鸿钧啾一个脑瓜崩。 嘶—— 商音长出一口气。 ——这可是弹鸿钧的脑瓜崩啊! 商音顿时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在须弥天被吵得脑壳疼算什么,又没掀了须弥天。 小鸟拆家而已,问题不大! 让他拆! …… 紫霄宫里,道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引来面前的三清疑惑看来。 鸿钧:“……成圣在于机缘,尔等需静心修己才是。” 老子前不久斩了善尸,但是在继续斩三尸这件事上却有些犹豫,思忖再三之后还是问出口:“请问老师,成圣一途,可是必斩三尸?” 眼底一直闪烁挣扎犹豫之色的通天闻言,眼神陡然一凝。 鸿钧的视线扫过几乎是同时斩了善尸,进阶准圣中阶的老子与元始,落在修为仍旧是准圣初阶的通天身上。 停顿许久,鸿钧低声道:“每斩一执,修为境界便会前进一分,若斩不断执念,便需借助天地大造化,以无边功德成圣。” 无边……功德? 三人还欲再问,便被鸿钧挥袖送出了紫霄宫。 “巫妖一族纷争将起,尔等不妨观其变行事。” 三清无法,只得带着道祖的这句话回到昆仑山。 恒古不变的紫霄宫恢复原本的安静。 鸿钧端坐莲台上安静了好一阵子,如同冰玉雕成的法相。 直到殿内灵雾四起,鸿钧才缓缓抬起手,轻碰了下脑后。 眸中波澜被长睫尽数掩下。 …… “好了好了,不生气,帮你揉揉。” 商音看着呆愣愣的鸿钧啾,憋着笑,用手指指腹揉了揉小鸟的后脑勺。 “对了,你刚说的孟极是怎么回事?” 鸿钧啾的细长尾巴在商音的手心左右扫了下,颇有种商音的手心烫鸟又不想走的小纠结,但最后还是矜持着没动。 “孟极是凶兽量劫之后出世的灵兽,食用过不少凶兽的尸体,颇具凶煞之气。” “千年来,这只孟极盘踞在石者山,聚碧玉灵脉修炼至今,擅隐匿与点石成金之术,皮毛可生美梦,准圣之下奈何它不得。但因食用凶兽尸身过重,始终无法脱离兽体成就大道。” “这么说的话,这孟极就算没能化形,再怎么算都应该是妖族那边的吧?”商音纳闷,“巫族在这争什么呢?” 那孟极听上去也没什么特殊的,隐匿这样的神通也就是刺杀有用,可是这小孟极的修为又能刺杀谁? 鸿钧的下半段话这才悠悠出来。 “孟极自愿给出的皮毛,可令持有者生出美梦。” “这等天赋神通,自然也可被巫族所用。” 商音嘴角一抽:“怎么,巫族现在觉得杀伐过重,心中不安了?” “这小孟极也是惨兮兮。本来好好的在家里修炼,巫族和妖族道理不讲地打上门,不仅要分了这孟极的地盘,还要人家自愿给出的皮毛……这是什么倒霉蛋?” 自诩盘古后裔的巫族同时也是肆虐盘古所化洪荒万物的凶手一方,怎么想也都挺讽刺。 “孟极所化的美梦,是美梦成真。”鸿钧的声音带着意味深长,“入梦前思虑的问题,都会在入梦后得到未来的答案。” 商音顿时话音一转:“我最是看不惯巫妖一族这种蛮横的做派,这小孟极与我有缘,我救定了。” 鸿钧啾像是被什么很难评的东西噎了一下,微妙停顿后说了句:“日后行走洪荒,莫要说有缘之言。” 商音:“啊?会被打吗?” 鸿钧:“……嗯。” 商音没觉得这有什么,但还是应了句:“哦。” 洪荒现在乱七八糟的讲究还挺多。 一人一啾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商音的脚步也并没有停,而是在山上没什么方向感的随意转悠。 忽然,商音脚步一顿,鸿钧啾的视线也转去某个方向。 商音面上有些懊恼,抬手一招:“小孟极,你来的正好,帮忙指个路怎么样?” 商音的灵力缠绕住一处隐形的存在,那大小犹如一座小山丘,开始还剧烈挣扎了一阵,但在发现都是徒劳后,立刻安静下来。 商音眯着眼辨认了一下孟极的脑袋。 “啊,反了,不好意思。” 商音连忙用灵力将大猫掉了个方向。 而一直隐匿暗处的孟极也显露出身形。 是的,孟极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很是庞大的白色豹子,身上遍布黑色的圆形斑点,额生符文,尾巴细长,尾尖燃烧着青白色的火焰。 商音的目光落在孟极额间的符文上,看了好一阵,总觉得眼熟。 见面前女子的手在自己额前的符文上搓了又搓,孟极忽然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抵触挣扎,圆溜溜的眼睛里竟生出一份希冀。 “敢问尊者名讳,可为商音?” “你知道我?” 商音抬手松开孟极身上束缚的灵力,讶然发问。 凶兽量劫之时她的确有趁乱行走洪荒,但那时她为了杜绝麻烦,甚少留下名讳,就连收拾共工的时候都没自报家门。 这小孟极出生时日颇晚,应当不会与她有交集才是。 “孟极原为山间野兽,有幸得贵灵点拨生出灵智,继而修炼至今。” “尊者名讳便是那位贵灵所传,曾言……言……” 孟极说着磕巴了一下,看商音的眼神竟有些不好意思。 “言何?”商音好奇。 大豹子的前爪很是拘谨的互相抓了抓,瓮声瓮气道:“若有机会得见尊者,应竭尽所能撒娇卖乖,死缠烂打……就算不能被尊者收为随从,也能有大造化 。” 商音:“……” 这谁在外面瞎传呢? 她是那种心软的混沌魔神吗? 孟极瞅着商音变幻莫测的表情,用豹脑袋很有分寸地蹭了一下商音的衣袖。 “尊者有所不知,孟极虽无甚大用,但却能让尊者入睡更加心神放松舒畅,还、还望尊者成全!” 很显然,高高大大又显得有几分凶悍的孟极根本不擅长这种撒娇的行径,这蹭的两下,动作僵硬又别扭,但却真的有种和娇|小可爱不一样的,猛兽嗅蔷薇的触动。 商音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拿乔性格吗? 不是! 她当即拍拍孟极的大脑门:“我很需要能让我做美梦的天赋,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与其藏着掖着施恩,不如直白说明需求,这样她行事舒服,孟极也不会有所负担。 孟极大喜,当即俯身叩拜。 商音动作飞快地处理完结契,想了想,还是没回须弥天——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回。 她是真的属于那种要么不出门,要么出门不回家的类型。 况且,虽然不知道鸿钧啾在须弥天闹腾是为什么,但现在想要睡觉的话,洪荒都比须弥天适合。 商音就地寻了处阳光正好的地方,孟极很是上道地趴下,在商音枕着它躺好之后,还贴心地用尾巴遮挡了商音的眼睛。 鸿钧啾淡淡瞥了眼堪称谄媚的孟极,红彤彤的一团挪了挪,靠在商音的鬓边闭上眼睛。 和暖的日光洒下,孟极白色的皮毛染上金粉,连带着也为蓝衫尊者镀了一层暖光,更让圆润富态的小红鸟更显得毛蓬蓬的可爱。 商音睡着,呼吸绵长,一只手搭在孟极身上,另一只手则抵在耳侧,哪怕幕天席地,睡姿也是自在随意极了。 然而就这么巧又不巧,商音入睡后不久,劝说孟极归顺的巫族和妖族也踏入了石者山地界。 孟极在没有刻意隐匿时,是非常好寻找的。 鸿钧啾睁开眼,看了眼沉沉睡去的商音,思考片刻,动了下翅膀本想飞,未果,顿了顿,抬起鸟爪顺着孟极的皮毛走到孟极的豹脑袋上坐下。 最先找过来的是手中法宝特殊的妖族,看着理直气壮站在孟极脑袋上的小红鸟,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那让他们都无比头疼的凶煞孟极,脾气变得这样温顺了? 鸿钧啾不想让来人吵醒商音,鸟嘴一张:“滚。” 然而—— “啾。” 细声细气,毫无威胁。 鸿钧啾:“……” 妖族:“?” 孟极垂目,心中不停默念这是尊者爱宠,笑不得。 忍得着实辛苦。! 第 32 章 发表 那妖族的愣怔只是短短一瞬,并未将这小鸟放在心上,转而对孟极冷言喝道:“孟极,此番已然是妖庭第三请,若你还执迷不悟,便是要与妖庭为敌了!” “呵,你妖族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好大的气派,请客不成便要痛下杀手了?” 另一道更显粗狂的声音传来,说的话却是粗中有细,阴阳怪气地挤兑那妖族。 “倒是可笑了,妖庭不是对外标榜什么妖庭之门大开,有能者自来?感情是这么个自来法?这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那妖族听见死对头的声音,立时咬牙,已是气急:“你!” “我什么我?” 来者显露出身形,正是一肌肉结实的壮汉,但那双闪烁着精芒的眼睛却能看出并非鲁莽无心之辈。 “我乃后土娘娘座下,巫族虽有招揽之意,但却并无强迫之心!反正巫族门客可没有妖庭那么多的规矩,见天的要去聚众论道听曲儿L看歌舞,便是应了招揽,也都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精心修炼罢了!” 妖族不想落入下风,硬声硬气地顶了一句:“茹毛饮血之辈罢了,能和你们说什么同心协力,秩序共赢之道?” “同心协力?同你们妖皇的心,替你们妖皇的权势尽力吗?” “休得对妖皇不敬!” 这两位说客一比较,高下立判。 若是今日没有商音,孟极扪心自问也躲不过这一波招揽,大抵会选择巫族。 但…… 尊者还在睡,孟极不敢动作,想开口又觉得自己不能代替尊者发言,想了又想,索性两只豹爪交叠着往前一伸,大脑袋搭上去,一副爱咋咋地直接睡觉的架势。 它现在可是有靠山的兽了,不能向以前那般肆意妄为,巫妖两族牵连重大,还是不要贸然行事为好。 鸿钧啾在啾了那一声之后,就陷入了一种极度沉默的安静中。 但他没看面前的巫妖来者,也没理会有些为难的孟极,而是定定注视着商音。 在鸿钧啾的注视下,原本看似安安静静睡着的商音一点一点的,身体开始颤抖,原本抵在耳侧的手指也抵在唇边,强忍着方才险些逸出唇边的笑声。 鸿钧啾:“……”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直觉地知道,这人真正沉睡的时候,姿势根本就没有这般平静安详。 所以即使商音的呼吸没动,动作也没动,但鸿钧啾就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女人根本就没睡。 果不其然。 旁边外人太多,商音努力给鸿钧啾留面子,但这面子实在是有些留不住,笑声渐扬,从一开始的捂嘴闷笑一直到枕着孟极扬声大笑。 鸿钧啾:“……” 不好笑。 圆滚滚的一团从孟极的大脑袋上走下来,虽然看不见毛肚皮和长尾羽下的小鸟爪,但鸿钧啾的步伐就是自带一种从容优雅——虽然速度真的很快了。 商音抬眼 看他,脸上红晕阵阵,眼角还泛着湿意,眨眨眼,唇角仍旧是压不下的弧度:“啾?” 鸿钧啾的小鸟嘴就像是粘住了一样,再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连元神传音都不再有。 毛乎乎的小胖鸟在白中带黑的皮毛中遁过来,伸出鸟翅膀,坚定而快速的搭在了商音的嘴上。 商音本来已经渐歇的笑意又被勾了起来,但这次她没笑。 非但没笑,还亲了鸿钧啾的小翅膀一下。 只是那双丹凤眼中波光潋滟,就像是湖水表面跳动着的星星点点的光。 鸿钧啾的翅膀瞬间僵硬。 三尸是什么? 是鸿钧从自身剥离而出的元神。 三尸之中又以本我最为特殊。 鸿钧此时的主元神又在本我尸之中。 商音的那一吻落在本我之上,却也抚过了鸿钧的元神。 …… 紫霄宫中,莲台之上的道祖猛然睁眼,原本雪色无垢的白发间陡然生出一缕属于红尘的墨色。 然,天地规则:靠近天道者须不偏不倚,不染尘埃。 那抹深沉的黑色又再次被冰冷的霜雪覆盖,一点点渡向发尾,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生出的人性再度被神性所覆盖,变得遥远而冰冷。 紫衣的道祖静坐在莲台之上,再度闭上眼睛,如同一尊无喜无悲的雕塑。 …… 商音接住再度恢复须弥天中模样的小红啾,手指搓了搓小红啾的耳朵,惹得小红啾往她手心更蹭蹭贴贴了好几下。 鸿钧是做不出这样的动作的。 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要让自己的三尸保持这般形态,像是最普通平凡的鸟兽。 但商音懒得想。 鸿钧想说能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不能说的,也永远不会透露半分。 他就是那样的性格,她在千万年前便知道了。 但商音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不明白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的隐瞒? 好像也不是。 商音的手指戳戳小红啾的脑袋,表情不悦地低声喃喃:“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混沌魔神看对方时的确会生出饥饿渴求的欲|望,想必她与鸿钧曾经的所谓爱情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之前她还的确还没见面就咬了鸿钧的元神一口。 但那是鸿蒙紫气先动的手,她又不是什么时候都随随便便就咬的。 ……啧。 商音揉搓着手里的小胖鸟,眉头微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理会身周的噪音。 但身周的噪音却没有自知之明。 巫妖二族横行洪荒多年,族人之广势力之大,就连三清这般两不相帮的修士也多少会温和笑对,哪里碰到过商音这样当他们全然不存在,笑弄宠物的存在。 感觉到商音已经醒来,孟极也不再收 敛自己,对着巫妖二者龇牙亮爪,喉咙中代表威胁的低沉呼噜声越发凶煞。 商音素来好脾气,有时候是她的确懒得生气,不过更多时候她也不觉得这些生灵配让她生气。 但…… 商音侧首,视线扫过身周越来越多的巫族与妖族,淡淡挑眉。 原来所谓的巫妖冲突是这么个流程? 先争后吵,然后便直接开打? 比起凶兽肆虐的蛮荒时代的确有礼貌了点,但也的确不多。 还没学会兽类刻在骨子里的趋利避害,自大得可以。 孟极的身形一顿,怯怯回头看向商音。 它感觉到了。 尊者似乎……有些生气了。 商音的凤眼微眯,蓦地,轻笑出声。 她坐直身子,面对巫族与妖族不善的注视与隐隐逼迫的意味,抬手摸了摸孟极的耳朵,顺着大猫的皮毛。 “小孟极,你恨他们吗?” 孟极瞳孔骤然紧缩,尖利的爪子弹出抠进地面里。 它当然恨。 它恨极了这两族,却又无可奈何。 它不是打不过这些不速之客,它只是承担不起后果。 打赢亦或是打输,都是绝路。 这就是如今的洪荒,没有分毫明哲保身的可能。 “恨也好,不甘也好,都没什么关系。”商音轻抚孟极的皮毛,慢声说着,“但再恨,再不甘,都不能让这些瘴气侵入自己的元神。” “世间灵兽精怪千万,想要得道,成妖依附乃是下下乘。记住,要做,就去做万兽仰望的神兽。” “是兽,有些凶煞兽型又如何?何必披着一层非兽的皮囊去虚伪地满足兽性?” “神兽之道,不在化形,而在修心。要将兽性真正打磨温润,成就神性,怜爱弱者。” “既然不甘,就该去报仇;既然恨,就该去雪恨。没了恨,才会爱。”商音的唇角勾着冰冷的笑意,妩媚又美丽,“因果循环,理所当然。” “此后,便能瘴气自去,灵台清明。” 孟极身上的凶煞之气越浓,蓄势待发。 它生来擅长隐匿狩猎,一击必杀,本就不是什么善兽,尾巴在身后轻甩。 身形大了一圈的孟极低吼了一声。 ——若巫妖二族事后寻仇该怎么办? 毕竟这两派势力之后大能不少,同时得罪怕会极其麻烦。 商音轻笑:“哦?寻仇?” 时光改变的不仅仅是洪荒,还有曾经那个万事不沾的商音。 狌狌之后,但凡与她结缘的生灵,她都不再会教导其偏安一隅。 她隐居一处,不会有祸事临头,但这些身处洪荒的生灵,若心怀避让之心,退后一步,便是一生。 她或许的确做事少了些许魄力,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但也不会因为冲突而退缩避让。 不,若真说起来……的确是有过 的。 她似乎,总是在与鸿钧有关的选择中退缩。 ?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为什么? 商音的唇紧抿一瞬。 大抵是因为洪荒生灵本弱,须弥天的安危尽数系于她一身,她被它们迫切而独一无二的需要着。 鸿钧却总是那么无坚不摧,总是那般……游刃有余。 是真的不会痛吗? 商音抬眸看向遥远的天际,目光像是穿过云层,落在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之上。 那为什么,本是亘古不变的魔神之躯,会白了头发? 寸草不生的石者山在商音衣摆掠过之处生出微绿的草色,自然魔神垂眸轻点,一株腊梅在怪石嶙峋间破石而出,眨眼间抽条,生长,结苞,开花,本无存在感的小巧花瓣迎风而动,幽香阵阵。 “巫族,妖族。” 商音的思绪回到身侧,面色很平静,声音也很轻柔。 “十二祖巫,或是,帝俊太一?” 自然魔神倚靠在很适合睡觉的梅枝间,手指抵在鬓边,漫不经心道:“那便让他们来。” 商音本是习惯树枝触感的,但因为刚枕过孟极,比起兽类的皮毛,树枝便的确显得不那么好睡了。 下一瞬,商音身边被小心塞了一团软乎乎的毛毯。 梅树下,是眼神亮晶晶的孟极,邀功似地将那用曾经幼年期褪下的绒毛做成的小枕头递给商音。 孟极成年会有一层换毛,褪去柔软的绒毛。 那层最是柔软的绒毛,是孟极一生中最温柔的美梦。 商音愣了下,方才消散的睡意竟真的又生了出来。 见商音收下兽皮,孟极那张凶相毕露的豹子脸上竟流露出一丝腼腆,尾巴轻晃。 而当孟极拿出那卷兽皮后,在场的巫族与妖族们都互相交换着视线。 他们在来时就被下过命令,若是那孟极殊死抵抗,便直接绞杀,拘了元神将兽皮剥下带回也能交差。 但此法后续多少会有些麻烦。 现如今,那女子手中的,便是现成的,孟极自愿给出的兽皮。 孟极既然已经给出,他们抢夺而来的便也是自愿。 向前说话的那妖族原型并不是什么有资质的兽,但在投靠妖庭之后,凭借着关系经营,这才尝到了被重视被畏惧的滋味。 他决不允许任何存在,来动摇妖庭的统治。 也最是厌恶孟极这般生来不凡的灵兽——他从一开始便是想逼孟极去死。 他听得出妖皇话中对这孟极的欣赏,更是将那句孟极若能入妖道,为妖庭办事,必然会是妖皇手下一大将的话记在心里。 可妖庭中的大将已经够多了,多到……他这样修为不显的小妖已然很是艰难。 所以,既然皮毛有些神通,又何必活着? 表面看似愚蠢莽撞的妖族唇角勾起,朝着身后的妖族们下了格杀的命令。 那巫族最后确定了孟极的意思,心中念了 句愚蠢,摇了摇头,叹息着也同样下了命令。 梅树并不高大,女子的衣摆也滑落垂下,与孟极的皮毛一起在石者山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晃来荡去。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梅树前,因为感受到石者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笼罩封锁,孟极身上被浓郁的恨意与不甘驱使的凶煞之气也越发激昂。 商音将小红啾放在锁骨边单手拢着,微闭上眼,声音温凉,带着朦胧的困意。 “小孟极,本尊要睡了。” “动静小些。” …… 冥冥中,鸿钧的元神被无形之力轻柔拨动,很轻,很暖。 他抬起头,看向缥缈虚无的远方。 她在睡,元神却遁入了时间。 鸿蒙意识对混沌魔神如此赶尽杀绝,自然有其目的。 混沌魔神乃是法则最初的执掌者,混沌魔神不死,法则不碎,鸿蒙意识便无法成为大道执掌者,以天道自居。 而随着混沌战场之中的尸骸遍地,三千法则尽数破碎散入洪荒。 洪荒生灵诸多,哪里来的那么多天赋神通? 不过都是混沌魔神的遗泽罢了。 那青丘九尾狐的天赋与灵魂魔神有关,而孟极皮毛的天赋也是沾染了时间魔神的法则碎片而生。 能够作用在混沌魔神身上的法则,皆由混沌魔神而生。 “鸿钧,我看到它了。” 她的声音侵入他的脑海,带着叹息,带着感叹,轻柔婉转,丝丝缕缕着缠绕入他的元神。 “我要它。” 她说。 鸿钧垂首,阖了阖眼:“好。” 他没有问她想要什么,却已经应答。 是为私心。 是为偏爱。 规则之力反噬,鸿钧的喉结滚动,血腥气被压在唇齿间。 紫霄宫后殿莲池中的花苞陡然绽放,不知从何处飘荡而来的梅花落入道观,覆在在冷硬的石板表面,柔软无比,又怜爱无比。 一双无形的手托起鸿钧的脸颊,商音的神魂一点点凝聚在鸿钧身前,足尖轻点莲台,芙蓉色的裙摆衣袖覆上深沉矜冷的紫色法衣。 她本不该在紫霄宫停留,更不该显露身形。 可这是商音第一次看到紫霄宫内的鸿钧。 看到那个扬名洪荒,万族敬拜的道祖。 商音的拇指指腹按压在鸿钧的唇|瓣间,微微用力,原本被紧锁在唇齿间的殷红便顺着她的手指蜿蜒留下。 这样冰冷的魔神,血也还是滚烫而炙热。 他终究还是他。 “疼吗?” 明明是那样遥远的记忆,但商音回想时,却发现曾经相伴行走洪荒时,鸿钧总是苍白的面颊和染血的唇瓣,是那么的清晰。 那时候的鸿钧疼吗? 有多疼? 比起现在呢? 鸿钧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她。 像是无 波无澜的玉雕,没有将她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却又无端放任她为所欲为。 商音不喜欢鸿钧的白发。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就像从前不喜欢鸿钧的白衣。 染血的手指勾起一缕霜白色,一点一点,缓慢的,将艳丽的颜色揉进去。 她也不喜欢现在鸿钧神圣端庄的模样。 想将他从云层之上拉下来。 比从前更想。 商音笑了下:“奇怪,明明我应该不喜欢你了,却还是想吻你。” 从重逢的那一眼起,从看到那三只肥啾起,从……她伸出手,他却躲藏回这紫霄宫起。 她本该不在乎。 不在乎鸿钧想干什么,只要他活着,不要连累契约相连的她就好。 不在乎什么合道,不在乎什么三尸。 不在乎这个须弥山一战后,只剩下曾经交易的,熟悉的陌生人。 因为他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她已经不喜欢了。 可她看到紫霄宫内的鸿钧,却有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染指,据为己有的愤怒。 “鸿钧。” “你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可如今,分离元神,抛却本我,换来高坐莲堂,真的就能得求所愿吗?” 紫霄宫后殿内花香四溢,处处柔软,风却很冷。 鸿钧半晌后才开口,说的却是理智与现实:“你该走了。” 紫霄宫并不安全。 对她更是如此。 商音放开那缕染血的白发,身形微动,衣摆掠过冰冷的莲台,出现在几尺之外。 鸿钧袖中的手指蜷起,气息短促。 “商音。” 他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两人竟都有片刻失神。 “……” 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一句:“你想要什么?” 她回头,眼角眉梢俱是了然的笑意。 “想要什么?” 商音想了想。 “我想要的,我自己去拿。你的话……” “把那只小红鸟还我,如何?” 生机之力远去,满地的落梅化作灵力消失于虚无。 那缕染血的白发垂在鸿钧颊边,血色凝成血珠,顺着发丝一点点滴落在冷白的手背之上。 滑落至手心,被鸿钧慢慢握在手心。 有什么在鸿钧的元神深处骤然绽开几分。 是那朵曾被他珍藏千年,沉寂千年的花。 还一如血般滚烫。! 第 33 章 发表 大梦一场。 商音醒来时,石者山已经没有巫妖的痕迹,荒芜的岩石间,只有一座皮毛小山一样的孟极蹲坐在梅树下,毛亮条顺,不沾一丝血污,这会儿正低头试图将前爪炸起来的毛舔顺。 孟极的确是最顶级的暗杀者,凭借着隐匿天赋与商音罩在石者山的结界,它以最小的伤换来了侵入它底盘所有敌人的灭亡——当然,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当那道黑白的影子掠过时,尖锐的利爪与如鞭的豹尾都将一击必中,而后毫不恋战地隐匿。 一切都处理完之后,孟极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尸体拖出石者山,用灵力特意引了河水洗干净战场,甚至还跑去河边仔仔细细把自己洗了一遍,这才回来守在商音身边打理自己。 原本靠在商音颈边的小红啾也睁开眼,短暂的迷茫之后,眼神清明冷静的鸿钧啾不自在地动了动翅膀,往远离商音脖颈的肩膀处走了走。 商音唇角勾起,指腹用力搓了一下鸿钧啾。 鸿钧啾默默看了她一眼,不吭声。 一切都好似和最开始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她垂下手,揉了揉孟极的大脑袋。 孟极微懵,猛然抬头:“尊者!” 身后的尾巴霎时间扬起,在身后轻晃。 商音自梅树落下,捏捏孟极的耳朵,问道:“这么喜欢这座山脉?” 孟极不好意思地点点脑袋。 它从一出生就在这,这里已经不仅仅是它的领地,也是它的归属。 “好。”商音声音里带出笑,“那就带走,不留给他们。” 孟极眼睛一亮,没忍住仰头叫了一声。 孟极的叫声与其他豹形的兽类并不一样,很低很沉,但糯糯的,听上去有些像是“孟极”的发音。 商音一愣之后,复又笑开:“这不会就是你名字的由来吧?” 孟极咧嘴点头:“从前那位恩灵就是因为这个起名的。不过最开始它想叫我梦吉,是同恩灵一起行走洪荒的仙人帮我改了孟极二字,来隐藏我的神通。” “仙人?”商音笑意未褪,眼中多出一份思忖,“说起来,我倒是对小孟极你的恩灵更感兴趣些。” 孟极极擅藏匿暗杀,性格也并非大咧咧的直肠子,听商音这样说,便也很懂事地顺着回答:“恩灵一直很想再见尊者一面,当初我们分别时,恩灵和那仙人据说要去寻一处落脚之地。” “他们说,若是真的寻到了定居之所,一定会取名‘五庄观’,期待曾经有过缘分的友人前往拜访,相聚共饮。” 一直站在商音肩头沉默的鸿钧啾终于出声了,当然,是传音给商音的:“是当年那棵曾听你讲生机道的灵草。” 是它? 商音眉间浮现出惊讶。 魔神之血的确是好东西,但这世间多的是生灵承受不住这般机缘。 商音当初顿悟之下妄图造物遭到反噬,吐出的那口血 让周围的草木瞬间枯萎,却只有那一株灵草尽数吸收了魔神之血,当场开智。 商音若有所思:“那小草应当也不是寻常灵物?” 鸿钧答:“比混沌至宝差些,但也是天地初开时的灵物。” 商音心中一个想法缓缓清晰。 孟极抬爪勾了勾商音的裙摆,示意商音坐在它身上。 商音又拍拍孟极的大脑袋:“走,我们去五庄观。” “好!” 孟极稳稳托着商音走下石者山,看着商音挥袖将石者山收走,迟疑片刻,低声道:“尊者此番醒来,似乎变了许多。” 比起一般兽类,孟极的心思要更细腻些,它担心商音自己并不清楚自己的改变,日后会影响自身,所以即使有些自不量力,但还是说出口想要提醒商音。 鸿钧啾侧头看了看商音,眸光微动。 商音的声音如泉水打在岩石间般清润动听,含着笑,亲昵地揉揉孟极的脖颈。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也想要一些东西了。” 从前,她可以因为无欲无求而万事随意,遇事做出最正确的取舍便好。 但现在…… 她都想要。 商音素来诚实,她可以承认自己的自私惫懒,也会正视自己生出的欲|望。 这并不是坏事。 世间生灵本性总是贪婪的,从前她活得小心,所以只要活着便好,而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将须弥天藏匿躲藏的自然魔神了。 她想要力量,想要抓住欲|望,实现渴求。 她不想再做混沌的自然魔神,而现在,时机到了。 她的手中,已然握有足够多的筹码。 只差一步。 商音唇角弯弯,上挑的丹凤眼中第一次闪烁着野心与欲望。 孟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鸿钧啾长长的尾羽扫过商音的肩膀,鸟爪在商音的衣裳表面勾了勾。 *** 石者山距离五庄观所在的万寿山尚有不短的距离,不过现下有了孟极,商音便索性将认路交给了孟极,自己一门心思在兽背上玩鸟。 但鸿钧啾很是沉得住气,短短时间内,已经从最开始的发烫鸟团子,进化成了佁然不动被欺负的淡定鸟团子。 能被巫妖两族一起看中招揽的孟极,在洪荒之中也算颇有几分凶名,一路行来,基本没遇到不长眼的。 这天,孟极特意晒了太阳,把自己晒得又暖又蓬松后走到商音身边,蹭了下商音的手背。 “商音道友?”熟悉的清越嗓音传来。 商音抬眸看去,就见一云头落下,紫霄宫一别后再未曾见过的通□□她笑着打招呼。 “通天道友,许久不见。”商音友好点头。 鸿钧啾睁开眼,瞥了眼面前的亲传徒弟,再度闭上眼睛。 通天倒是注意到了被商音从手心放在肩上的那只小红鸟,虽然 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但总是下意识有些在意。 通天也不意外如今已是准圣修为的他仍然看不清商音的境界,只是很有礼貌的问着:“商音道友欲往何处?若是同路,不妨同走一段。” 商音对通天的印象可以说是诸多准圣中最好的,当然,绝对不是因为前往天外天时,通天一路上的任劳任怨。 “听闻五庄观中有天地灵宝,我欲前去一观。”商音并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反问通天:“通天道友呢?” 通天的面色暗淡几分,沉默半晌道:“我欲前往中曲山,送一份遗物。” “遗物?”商音好奇,“什么遗物?” 这洪荒还有谁有这样大的面子,让昆仑山准圣亲自帮忙送遗物? 通天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只还不到拳头大小的小鼠。 这小鼠的眼睛里满是惊慌,死死抱着通天的拇指,依恋濡慕之情很是明显。 商音认出了这小鼠,正因为认出了,才会微挑眉梢。 这是多宝鼠,在洪荒诸多兽灵中实在算不上是极好的跟脚,不过是有些寻灵宝的天赋神通,但也因为这样的神通,大多数都被拘为宠物,为主所用罢了。 “我之前救了一只多宝鼠,这是她的孩子。”通天低声道:“昆仑山不适宜妖族生存修炼。” 被通天拢在手心的多宝鼠听着,忽然就不害怕了,它努力抬着脑袋,像是想把通天死死印在眼睛里,脑海里。 而通天也低着头,用手指安抚这只小鼠,青年的面容隐隐浮现出年长者的悲悯与温柔。 商音注视着面前的一幕,忽然开口:“据闻昆仑山对巫妖二族十分冷淡,道场讲道更是不允灵兽靠近,通天道友似乎不像昆仑山其他两位道友。” 通天愣了一下,苦笑道:“是,我与兄长……的确有些分歧。” 不仅仅是在对待这些灵兽草精上,也在所谓的成圣大道上。 沉默片刻后,通天翻手将小鼠收入袖里乾坤,有些东西知道多了反而对这些生灵并非好事。 他看向商音,表情认真:“商音道友想成圣吗?” 商音:“……唔。” 她本就是圣人修为,但又永远不可能是洪荒圣人。 这个问题,问她还真的是给问住了。 不过通天也并不是一定要商音回答什么,而是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 “老师指明成就圣人需斩执念,大哥先斩了善念,后果断斩了恶念,二哥也没有丝毫犹豫,只说世间之事有舍有得。” “可我不明白,不分善恶,哪里来的对错?没有执念,又成什么圣人?” “他们就因为如今洪荒的气运在巫妖二族身上,就开始插手巫妖冲突,只看气运所钟,只行自认正确之事,全然看不见洪荒遍地的疮痍!” “对错是谁定的?就因为天——” “通天!”商音陡然截断了通天的话。 天上方才隐隐有凝聚之意的雷声 这才褪|去。 鸿钧啾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仔细注视着这个并没有见过几次的弟子。 ⒁想看鹤梓写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 33 章 晋江独家发表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紫霄宫收徒本就是造化注定,收徒的可以不是鸿钧,但必须是天道的代言人——因为这六个弟子,都将成为影响洪荒天地的圣人。 他们也必须要被天道所控。 鸿钧不是没想过会有挣脱束缚者,他本以为会是心思更为细腻的女娲,但没想到最先质疑成圣的,会是三清中的通天。 商音倒是不意外,比起鸿钧这个并不走心的老师,她和通天好歹是同行相处过一阵子的。 通天看似直率,但实则本性温柔,对弱者有种天然的护佑倾向,当初青丘那般算计,可在白小九和狐王狐后的示弱下,通天竟也不计较了,甚至还真的就带上了白小九上路。 之后更是在紫霄宫逐客后,盯着老子和元始不赞同的目光,亲自将白小九送回了青丘。 允诺之事,有始有终。 通天收回注视天雷的目光,眼中郁结之色更浓,低声道:“抱歉,让商音道友受惊了。” “我不是有意要连累你,而是……”通天停顿片刻,“我总觉得,你和洪荒的诸多仙者很不一样。” 更不像是现在打得不可开交的巫族与妖族。 商音笑了下。 她忽然就明悟过来。 当年盘古元神化为三清,生来形象便为老者、男子与青年。 现如今看来,这三分元神,并非毫无依据而分。 老子是盘古理智与冷静所化,元始则是与生俱来的高傲,但也继承了盘古那为鸿蒙意识所用的古板行事,凡事都讲究规则。 而青年模样的通天,凝聚了盘古最后的那份赤子之心,带着桀骜的少年气,却又抱有对天地生灵的温厚怜爱。 “你同他们说的什么圣人道?”商音问鸿钧。 鸿钧精简了言语回答商音。 商音思考片刻,开口道:“你老师不也没说一定要走斩三尸么?更何况像是他那样冷冷清清的守在紫霄宫里,看着也怪难受的。既然说是大机缘成圣,巫妖二族有,洪荒天地生灵怎么就没有了?” “当年的龙凤麒麟三族有多嚣张?现如今洪荒还是洪荒,生灵万物依旧是生灵万物,却又有多少人知道曾经的三族?” 通天本来还在愣神商音说起道祖时那有些奇怪的用词和口吻,但很快就被商音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气运一说太过缥缈,盛极则衰才是必然。” “至于对错……当然是在这里。”商音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世间万物艰辛修为,本质不过都是让自己活得更快活肆意罢了,不是吗?” 通天剑眉舒展,眸中逐渐亮起一团火,越发璀璨。 他身周的灵力开始蒸腾,人也就地盘膝打坐,闭上双眼。 “通天拿了鸿蒙紫气,便是注定的洪荒圣人,不可更改。”鸿钧啾看出商音有点拨通天的意思,“ 他的道虽注定有别于老子与元始,但至少需要斩去两道执念才可成圣。” 商音挥袖在通天身周布下结界,开始狡辩:“嗯哼,你也说了是斩两道执念,所以通天之后选择斩什么执念,其实也不那么重要,对吧?” 良久沉默后,商音耳边很轻地落下一道笑声。 商音哇哦了一声:“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鸿钧啾:“没有。” “我都听到了!不行,你要么再笑一声,要么啾给我听听……” 商音一行的背影逐渐被林影笼罩,身后,陷入顿悟的通天却初窥大道,欲斩执念。 *** 等到了五庄观附近,商音看着周围的景象,纵使斗转星移,山川裂变,竟也能看出几分熟悉来。 千年前,她与鸿钧曾来过此处。 她停在溪水边,自孟极身上滑下,弯腰注视着溪水中的自己。 鸿钧啾问:“在看什么?” 商音就在等他问。 浅笑着用手指疏通放在身前的长发,轻声道:“唔,也没什么。” “就是忽然想起,我曾在此处得过一朵鬓边芙蓉花,很好看。” 鸿钧啾并没有什么反应。 正在这时,商音身后传来声音:“这位道友欲往何处?” 商音回身,便见身后是一身着黄色道袍的男子,他身边则是一身红色道袍,面容红润的青年。 正是曾在紫霄宫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镇元子与红云。 商音笑道:“听闻五庄观有故友,特来拜会。” 一旁的孟极朝着镇元子低头行礼,不卑不亢。 镇元子当即抚髯微笑,认出了商音身边的孟极,笑意更甚:“不怪今日五庄观外祥云遍布,原是有贵客了,快往里面请。” 商音同镇元子与红云一道往五庄观的方向走,行走间,忽闻一股清雅淡香,鬓边像被什么拂过,带出极轻的痒。 她微怔,抬起手,素白的手指轻抚过鬓边开得正盛的海棠花。 眼角勾起,面上笑意更浓。! 第 34 章 发表 人参果树内蕴含生机造化之力,服用后可伤势全消,元神沉疴尽去。 自从名气散播之后,每逢人参果树成熟,天地仙人便蜂拥而至,想要求得一枚人参果。 这镇元子也是个妙人,他没有拘着人参果树的意思,每到成熟之后都会大办人参果宴,然而取出招待宾客的人参果中,只有十之三四是真正的人参果。 选中了便是与人参果有缘,没选中的自然就要等下一回。 来求人参果的都不想与五庄观结怨,毕竟人参果树并不是只成熟一次,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再等三千年而已——实在急用,也可以用灵物法宝与其他人交换。 平白得罪五庄观着实不值当。 如此行事,再加上镇元子身为地仙之祖的身份和顺利突破准圣的修为,拥有人参果树这种天地灵物的五庄观这才真正立足在了洪荒大地之上。 洪荒皆以为五庄观与人参果树都归镇元子所有,就连与镇元子私交甚好的红云道人都不曾知晓,人参果树并非简单的灵物死物。 它早就开了灵智,与镇元子并非表面的从属,而是合作关系。 如若哪一天镇元子出事,人参果树也自会遁走离开,谁也不可能得到它。 而在商音踏足五庄观的那一刻,镇元子就感受到了人参果树前所未有的激动的情绪波动。 他诧异一瞬,与商音含笑的眸子对视,而后了然,三言两语便将红云道人引去了别处,朝着商音善意点头,示意她自便即可。 商音颔首回礼,朝着生机造化之力浓郁的方向走去。 孟极并没有跟着商音,前爪下压伸了个懒腰,本想找个地方趴一会儿,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还的红云道人握住了前爪。 镇元子表情无奈地跟在红云身后,递给孟极一个人参果,孟极下意识接了。 “嘿嘿,小孟极,你吃了人参果,可就是答应让我摸摸了!” 孟极一只豹爪压着人参果,一只豹爪被红云道人两眼放光的捏了又捏,毛脸全懵。 镇元子朝着孟极拱手作揖,又掏出一个人参果贿赂孟极。 孟极:“……” 好奇怪的仙人。 不过看上去挺厉害的,打不过,又拿了好处……嗯,捏就捏吧。 红云乃是开天辟地后第一片红云得道化形,虽未突破,修为也直逼准圣,若不是当初在紫霄宫中一时心软,将蒲团让给了哭穷装可怜的准提,之后被鸿钧收为弟子的,当有他一个。 不过红云生性豁达,本也不在乎这些,只不过之后道祖赐下六道鸿蒙紫气给弟子后,又额外赠了一道给红云,这可让红云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红云道人会待在这五庄观,就是纯粹来躲清净。 方才的一面之缘,商音也看出了红云身上隐隐的紫气,诧异问鸿钧:“你不是说只有六名圣人?这红云身上怎么也会有一道?” 鸿钧倒是也记得红云, 答道:“他当日在紫霄宫中劝说鲲鹏让出蒲团给西方二人,圣人之位牵扯因果诸多,他一时之言就此断绝鲲鹏成圣的机会,自然会付出代价。” “说实话。”商音翻了个白眼。 鸿钧顿了顿:“成圣的鸿蒙紫气没有第七道,是假的。他乃天地间第一片红云,跟脚不凡,又素来行善,于洪荒却无佳位,未免彰显天道不公。最好的方法便是身死轮回,将一身气运融入人族,一举两得。” 商音深呼吸。 忽然就想到了曾经在鸿钧算计中陨落的诸多魔神与洪荒生灵。 这便是造化因果的可怕之处。 天穹之下,规则之内,一言一行,哪怕只是随意为之,越是修为高深,越是牵连甚深,世间无谁能逃。 五庄观内的童子应是被镇元子提前支开,商音一路走来都未曾看到,转过竹墙,入目所见的便是一株参天巨树。 商音不由一愣。 曾经小小一颗的灵草仿佛还是昨日之事,如今再见,竟然就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 原来,当真是过去很长时间了啊。 “小草见过尊者。” 人参果树如今的模样已经无法做出伏地行礼的姿势,只能尽可能舒展树枝低垂而下,声音中满是濡慕尊敬。 “都长这样大了啊,怎地都不曾替自己取个名字?” 商音走近人参果树,抬手轻抚粗粝的树干,从人参果树中再次感觉到那股与她隐隐同源却又有所不同的生机之道。 只有同为天地灵宝之流才能领会人参果树对商音的感激濡慕从何而来。 天地灵宝大多都会在长成之后沦为他人法宝,人参果树本也应该如此,但因为商音的滴血之恩,又听商音讲道,这才让原本不可能开智的人参果树有了灵智。 哪怕永远无法得证大道,化形修炼,可开智本身便是一种希冀,一种能等待改变的资格。 从物到灵,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千里之差。 “我本来就是小草呀,不论长多高,不论人参果树的名声有多盛,那都只是生存的手段。”人参果树的枝丫沙沙作响,“可我的本质,我开智时认识到的自己,从来就只是一颗小草。” 商音随即浅笑:“是,总有一天,那棵被定下命运的小草也可以与云并肩,同天论道。” 人参果树见商音一语道破自己从未说出口的野心,悸动之下更是亲近。 是的,它本就是有野心的。 不然为何要送出人参果,不断扩大自己的名声? 既然修炼一途走不通,那它便要试试看功德造化之路。 若功德之路走不通,也还有第三条路。 它本不该知道它曾应该只是他人手中的灵宝,无知无觉。 如今既然知道了,它便永远不会放弃。 只要活着,它就要努力挣扎着从这所谓既定的命运中踏出去。 “小草,我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商音的眼睫 半拢,遮住那双含情的丹凤眼,“或许会有风险,但若是渡过去,于你于我,都会有大造化。” 人参果树毫不犹豫:尊者请言!_[(” “我欲借你身躯一用,沟通洪荒天地自然……” …… 三十三重天外,鸿钧松开捏诀的手指。 他算不了商音,却能算人参果树。 只要有蛛丝马迹的关联,就足以他推演出商音的计划。 的确很冒险,也的确极不像她平日的行事作风。 但,也并非真不可为。 鸿钧翻手招出造化玉碟,渡入灵力唤回鸿蒙意识。 鸿蒙意识有些诧异:“鸿钧?” 鸿钧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祂。 鸿蒙意识当然知道鸿钧对祂并无恭敬之心,但祂并不在乎,因为世间其他生灵须在祂的掌控之中,但鸿钧不必。 因为鸿钧迟早会被祂吞噬。 “你还未曾寻到杨眉?”鸿钧抬眸,眼神里满是不悦。 鸿蒙意识有些心虚,祂自然没有全力寻找杨眉,而是在加重巫妖两族的矛盾,同时也密切关注那六个得了鸿蒙紫气的准圣。 口中却道:“杨眉的空间法则着实难缠,你当初还不是寻了许久都一无所获?” “我来。”鸿钧的声音染了冷然。 “你来?”鸿蒙意识是真的很惊讶了,“你不是之前还不想插手?” “她在影响我。” 鸿钧只是一句话,便让鸿蒙意识瞬间变了态度。 鸿蒙意识多疑道:“是什么契约如此厉害?那狐妖不过太乙玄仙的修为,如何能影响你?” 鸿钧淡淡开口:“我还未曾合道,七情六欲虽分,却也并非无法再生。” 鸿蒙意识因为鸿钧的话哑然了好一阵子。 过了许久,祂有些不敢置信:“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才又见了一面,你竟会再次对她动心?!” 鸿钧闭目不答。 鸿蒙意识对那合虚山的狐妖已然起了杀意。 必须尽快找到杨眉,契约解除后,那狐妖绝留不得! “好,吾暂时全力帮你屏蔽规则,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动用魔神之力搜寻杨眉。” *** 鸿钧抬步踏出洪荒,步入天外天。 杨眉直到现在还是空间魔神之躯,所以对他而言,比起灵力混乱的天外天,洪荒才是危险之地。 因为鸿蒙意识,鸿钧的力量却是在洪荒时最为强悍,离开洪荒之后反而被削弱不少。 但这并不那么重要。 许久未曾出手的鸿钧抬臂伸手,一把以造化规则凝聚而成的长剑握在他的手中。 混沌又如何? 混沌之中,也有造化。 而杨眉的因果,就在鸿钧的身上。 鸿钧手腕一转,无形的力量化作紫色巨龙腾空而起,咆哮着席卷天外天。 造化 之力所过之处,虚空被无端掀起波澜,一处又一处的空间被撕碎,硬生生将死死捂着手臂的杨眉逼了出来。 虚空震颤! “鸿钧,你在发什么疯?!”少年模样的杨眉有些狼狈地咬牙,神情凝重地看向鸿钧,厉声道,“若我有心躲藏,世间万物皆为我藏身之所,不论是你还是鸿蒙意识,绝不可能找到!” 鸿蒙意识一直在找他,杨眉是知道的,但杨眉本以为,至少他和鸿钧还是有那么一点井水不犯河水的协议在的。 “更何况,杀我于你有何好处?” 杨眉决定现身,就是不想日后被鸿钧真的盯上。 但……杨眉仔细打量面前手执因果剑的鸿钧,总觉得鸿钧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不是指那白发,而是更根本的,元神或是魂魄,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让杨眉愈发警惕。 鸿钧声音沉静,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方才搅动虚空的根本不是他:“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杨眉非但没有松气,反而后退了一步:“什么?” 鸿钧问:“契约,怎么回事?” 杨眉:“??” “你来问我?!你们干的好事你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杨眉出奇地愤怒了,他抬起手臂,将正在隐隐流转着精光的元神誓约怼到鸿钧眼皮底下。 “你看清楚!这本是你和乾坤的契约,我不过是一个被你们无缘无故拉下水的倒霉蛋罢了!” 鸿钧在看。 看得很是仔细。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 ——日月居诸,荣损一身。 ——春秋代谢,同去同归。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利益所驱的契约,而是隐藏在誓词下的隐晦爱意。 是她和他。 “你们两个当初定的这个契约光看就不清白,不过你们表现出的那样子连我都骗过去了。” “直到后来你设计我们一同对付罗睺,冷眼旁观乾坤自爆去重创罗睺时我才反应过来,你根本就是在算计她!” “但是奇怪,按道理契约一方死了,这契约总该解了才是……” “噗。” 鸿钧猛然侧首,吐出一口鲜血。 杨眉连忙躲开,面露诧异。 鸿钧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看着手背湿润的痕迹,垂眸片刻后缓缓抬眸看向杨眉。 “逃吧。” 杨眉没反应过来:“什么?” 鸿钧不再解释,手中长剑直指杨眉,周身灵力大盛,衣摆被牵扯出飒飒的声响。 “鸿钧!乾坤又不是我杀的,你在这发什么疯?” 杨眉被惹出了真火气,懒得再说,冷着脸祭出长鞭,也不再试图劝说,直接迎了上去。 要打,他奉陪便是! …… “天地异象,这是怎么了?” 娲皇宫内,女娲抬眸看向灵气疯狂 翻滚的天际,面露担忧。 伏羲反复卜算却什么都没能算出来,还险些遭了反噬,哑声道:“这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事。” 女娲取出当初拜师之后老师赠她的先天灵宝乾坤鼎,困惑道:“可我总觉得,这股力量在牵扯乾坤鼎,就好像是要挣脱我的束缚一样。” 可是,乾坤鼎不是已经认她为主了吗? “不能放!”伏羲握住女娲的手,“之前我们便推演出,乾坤鼎是你成圣的关键,不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它。” 女娲自是知道这点,但心中的不安与疑惑却仍未散去。 …… 鸿钧与杨眉自天外天打到洪荒,即使鸿钧在洪荒中更是修为强悍,但洪荒生灵众多,大小空间也更是繁复叠加,杂乱无比,杨眉往洪荒跑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杨眉自空间缝隙中踏出,微微喘气,只觉得鸿钧是真的脑子坏了。 亦或者…… 鸿钧,还是那个造化魔神鸿钧吗? 思及此,杨眉的手指一紧,想到自己见证的那个誓言,狠绝之意渐起。 如若鸿钧不再是天然战线的混沌魔神,那么他的身上,绝不可以再带有任何与鸿钧有关的因果之力。 杨眉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他自视自己的元神,以本源灵力凝成利刃,便要朝着自己的元神斩下! “咔嚓。” 一声轻响。 杨眉的动作被挡了下来,却不是鸿钧。 而是一滴雨。 杨眉猛然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周身原本安全的一切已然无声无息地变了,尽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花、草、树、木、兽、灵……哪怕只是一滴水,一缕风,都带着危险的压迫感,朝着他笼罩下来。 不,这不是鸿钧的力量。 但鸿钧的身形却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杨眉飞快划开空间裂缝迈入其中,转眼间便跃迁至洪荒千万里外。 鸿钧没有追。 他站在原地,任由身后一寸寸覆上柔软与温热。 执剑的手被轻轻握住,商音的手指一点点滑入他的指间,挤开那柄因果造化剑,硬是塞进了他的手心。 又吐血。 明明都已是天地圣人,怎地看起来比起以前更较弱了。 “还是这般不知道疼。” 她叹气,抬手覆上鸿钧的伤口,生机之力缓缓涌出。 鸿钧的身前有两处被藤条横穿的伤口,猩红的血迹浸透了深紫的法衣,一看就是被杨眉本体法宝所伤。 鸿钧垂眸凝视身前被月光映出的,两道交叠的影子,牙关紧咬,全力压制元神深处掀起的波澜,以免惊醒鸿蒙意识。 商音的手指又落在鸿钧唇边擦拭,猜到鸿钧应当是在杨眉处知道了什么。 杨眉知道的事情也不过就是那些,实在好猜。 商音自身后轻抱着鸿钧,下巴抵在鸿钧脖颈处,美丽的魔神 浅笑着,语气万分笃定:“没有。” 呼吸一寸寸一缕缕掠过鸿钧裸露在外的皮肤,钻进他的元神。 “鸿钧,从前就算你真有算计,也从未伤我。” “一点都没有。” 商音环抱着他,感觉到鸿钧的身体僵硬非常。 沉默许久,鸿钧才开口,只寥寥三个字:“……小心祂。” “我知道。不过没关系,这次之后,我与须弥天都不必再躲。” 商音应着,手心顺着鸿钧的胸膛替他调理气息,神识掠出,看到如今鸿钧的模样。 端肃冷清,却又带着脆弱的艳。 明明是如水平静的莲,却莫名染着涩气。 或许不论过去多久,商音也总会被鸿钧的颜色所吸引。 她的手不自觉探入深紫法衣的衣襟。 鸿钧额际青筋紧绷,反手攥住商音的手指,用力极大。 商音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将手抽出来,状似无事般拍拍鸿钧的手背。 “咳,一时被你所迷,抱歉。” “我去看看杨眉。” …… 杨眉在空间裂隙中不断穿梭,方位也频繁变幻着。 然而,地是同样的地,风还是同样的风,溪水也像是沾染了危险欲来的战栗感。 杨眉只觉得天地间满是一双双眼睛在注视他,逼迫他,无处不在,无处可躲。 越是被逼到绝境,他越是冷静。 冷静思考这样从未见过的力量,究竟会出自何方神圣。 直到他看到自树后徐徐而出的身影。 杨眉沉默许久,哑声道:“你……竟还活着。” 他是在问这个,却又不完全是。 杨眉不明白,当初鸿钧与她已经闹到反目成仇,算计自爆的地步,乾坤就算捡回一条命,怎么也不该与鸿钧联手才是! 况且……即使是合作,乾坤也不应该相信如今与鸿蒙意识如此亲密的鸿钧。 商音侧坐在孟极背部,抬手拢了鬓边的芙蓉花,眼眸应着天边的霞光,星光潋滟。 她也当然知道杨眉想问什么。 “为何不可能呢?” “他需要空间魔神陨落于洪荒,而我需要一截能够容纳混沌万千灵力的空心柳木。既然目的相同,各取所得,自然可以合作。” 杨眉的跟脚乃是混沌间的空心无根柳,除却领悟空间法则,他也是靠着自己可以吸收一切灵力才和如今的鸿钧打了个有来有回。 “我想要做一样东西。” 商音缓缓靠近杨眉。 “这样东西要能承载天地重量,可以容纳天地气运,继而引拨天地灵气。” “它可以让一个天地全然活起来,真实的,不受一切威胁的存在。” “千万年,我一步步走过来。” “如今,我已然有了凤的尾羽,龙的长筋,麒麟的鳞片。” “一切的一切,只差最后一步。” 杨眉手中掐诀,灵力在手心一笔笔缓慢勾勒阵法。 他已然明白。 并没有什么矛盾或冲突。 只是最恰巧也是最不巧的,蛰伏至今的乾坤最需要的东西,在他的身上。 而那件东西,只有他陨落才会掉落。 利益与灵宝争夺,从混沌到洪荒,这是所有冲突最终的缘由。 他也曾经对其他混沌魔神下手,杀人夺宝。 如今乾坤也盯上他,再正常不过。 杨眉死死盯着商音:“你莫要忘了,我是你与鸿钧元神契的见证者,你杀不了我。” “还有,如果我没记错,你所修生机造化道,如何杀我?”杨眉讥讽开口,“让鸿钧来?那恐怕你想要的东西怕是要先被鸿蒙意识吞下了。” 商音笑了。 “所以,我正在逼迫道友自爆呀。” 一瞬间,杨眉身周的自然万物都染上杀意,尖锐的、无处不在的凛冽杀气直指杨眉。 此时的杨眉并不是在单纯面对商音这个自然魔神,而是在与洪荒自然为敌。 他已然意识到,他选择回到洪荒之中是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 洪荒天地,自然万物,每一寸风,每一丝雨,每一处云,每一片叶——都将是自然魔神的眼睛与刀刃。 当年在混沌中根本无魔神重视的自然魔神,放在洪荒中竟有如此手段! ……竟是半点不受鸿蒙意识的压制? ……为什么? 杨眉的表情越发难看。 商音动了下唇角,意有所指:“再说了,当初的元神契见证乃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大柳树罢了,与杨眉道友何干?” 自然魔神的语气有些奇怪,在平平无奇的大柳树上似乎停顿着着重强调什么。 杨眉的脑海中飞快划过什么,但此时他一直在手心虚画的阵法已成,来不及细想,骤然遁走。 商音缓缓叹了口气。 她不免想起当初罗睺眨眼间便想明白一切,干脆了当地自爆蒙蔽鸿蒙意识,顺带将自己的元神粗暴送进须弥天的举动。 这场戏,演的着实累了些。 果然,鸿钧的嘴巴虽说有时候是毒了些,但从未错过。 比起罗睺之流,杨眉的确是…… 不太聪明。 …… 可恶!! 杨眉抬手捂住不断起伏的胸口,手中的本命法宝已然有寸寸龟裂之势。 他几次想要离开洪荒,却被鸿钧立在洪荒之外的界碑拦住,那经由鸿蒙意识立下的带有规则之力的界碑,防的就是混沌魔神,他根本无法越过。 洪荒之内,却又有无处不在的商音虎视眈眈。 他们二人,分开来任何一个杨眉都不会退缩半分,但杨眉怎么都没想到,他们联起手来,竟然会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天有造化,地有自然。” 商音的身形如影随形般地出现在杨眉划出的空间裂缝前,浅笑嫣嫣。 “杨眉道友……欲往何处?”!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35 章 发表 商音的元神自人参果树中退出时,人参果树的躯干阵阵战栗,隐有碎裂之势。 被商音特意提溜出来的系统见状,连忙把爪子里准备好的道具塞进人参果树,人参果树的情况霎时间稳定下来。 商音手臂一伸,缩小了身形的系统就习惯性地钻进商音怀里,仰头和商音一起看向面前的人参果树。 “尊者……” 人参果树的声音虚弱极了。 如果不是它的力量与商音有几分重合,修的都是生机道,是断然不可能做到容纳一个混沌魔神的元神。 商音安抚道:“睡吧,醒来后会好的。” 人参果树的枝丫发出沙沙的声响,片刻后沉寂下来。 商音作为被洪荒排斥的混沌魔神,没有鸿钧那样有鸿蒙意识偏帮,如果要动用魔神之力很容易被针对,但人参果树是洪荒天生地养的灵宝,以它为媒介出手是最合适的做法。 这很冒险。 但就像是商音之前说过的,如果成功了,人参果树也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好处。 这样能够亲身感受自然生机之力笼罩整个洪荒大地的机会,可以称得上是堪比鸿钧讲道的大机缘了。 系统习惯性地用狐狸嘴巴去蹭商音的手腕,然后总感觉后脑勺刺刺的。 腾出狐狸爪挠了挠,系统嘟嘟囔囔着转头:“你帮我挠挠后边呗,不知道是不是沾到什么东西上的刺了,感觉刺刺……呃。” 系统和商音肩膀上的鸿钧啾四目相对,瞬间安静了。 商音低头:“嗯?怎么了?” 系统很懂事的把自己从宿主怀里拔出来,跳到一边乖巧站定:“我是说,我已经是只大狐狸了,可以自己走。” 商音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一眼鸿钧啾。 鸿钧啾收拢着小翅膀闭着眼,长长的尾羽垂在商音肩后,小小一团,从容淡定。 系统深呼吸了几下,忽然伸爪子勾着商音的衣摆,认真严肃道:“我怎么觉得,洪荒对我好像有些排斥了?” 以前系统可是在洪荒来去自如的。 将杨眉本体的空心柳木收入袖里乾坤,元神塞进须弥天的商音笑了下,只是淡淡说了句:“是会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 大佬的事系统不懂,但宿主这样应该就没啥大事。 系统张嘴打了个哈欠,一边碎碎念一边往须弥天里钻:“那行,我去看看那些小光团子……哦,对了。” 钻到只剩下一个狐狸脑袋在外面的系统看向商音:“那什么,呃,咳……就,那只白色的,已经把须弥天闹得鸡飞狗跳了,管还是不管啊?” 商音嘴角一抽。 鸿钧啾看向诡异飘在半空的黑色狐狸脑袋。 系统噌得一下就钻进了须弥天。 商音也不问,就这么看着鸿钧,目光玩味。 起初鸿钧啾还是很淡定,但商音看得久了,鸿钧啾没忍住在商音肩膀上动了 动。 “一潭死水的地方养不出灵兽,你这般养着它们,日后皆不堪大用。” 他低声解释。 这点其实商音也意识到了。 那些灵兽都是三族量劫时被收入须弥天的,可洪荒之中恶兽神兽妖族频出,须弥天中那些明明根骨都不错的灵兽却安于现状,活像是被动物园养着一般无忧无虑。 “好吧。”商音的下巴凑过去蹭了蹭鸿钧啾,亲了下鸿钧啾的脑袋,“欠你一次。” 鸿钧啾安静好半晌,整只啾都烫了。 直到商音人都走到五庄观前厅,才低低回了句:“不欠。” 商音眉眼一弯,鬓边的海棠花因为自然魔神的好心情,也微微颤动着绽放越盛。 然后,刚拐过长廊,出来就看见“红云道人大肆吸豹”现场。 商音:“……?” 已经开始用四只爪子抗拒红云的孟极眼睛一亮,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夹着尾巴躲到商音身后,一个劲儿舔爪子蹭脸。 商音转头看向孟极。 大大的一只豹子愣是缩成一团,一边打理自己,一边用警惕的眼神瞅向红云的方向。 看孟极这有些崩溃的模样,难道她进去的近乎七天的时间里,红云道人一直都在……? 刚刚还表情极其夸张放肆的红云顿时直起身子,那张很是正派温和的脸上浮现出略带一丝腼腆的笑容:“……让道友见笑了。” 旁边的镇元子无奈拱手,替好友打圆场。 商音摆摆手,憋笑道:“既然小孟极自己也愿意,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不是孟极拿了好处,她可不相信这只其实脾气并不那么温顺的大猫会愿意被这样“调戏”。 镇元子和红云这七日一直守在五庄观,自然也看到了前几日的天地异象,甚至因为距离更近,他们还隐隐察觉到了人参果树方向传来的,远远凌驾于准圣之上的力量。 这种压迫感他们并不陌生。 在天外天紫霄宫中时,便是如此。 红云其实是有几分好奇的。 但镇元子朝着红云暗自摇了摇头。 红云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商音倒是笑着开口,取出一片碧绿的柳叶递给红云:“此番也算有缘相识,若红云道友日后有需,可捏碎此物,或能……” “得遇生机。” 镇元子与红云当即面色一变。 按理来说,五庄观的主人是镇元子,商音却越过镇元子,只给了红云这样类似救命的东西,其中深意不难领会。 更别提红云因为那一缕鸿蒙紫气,早就被诸多眼睛盯上,甚至就连那女娲的兄长伏羲也有几分意动,更别提结下不可解仇怨的鲲鹏。 “多谢尊者。” 红云双手手心朝上接过柳叶,表情慎重。 “红云道友客气了,你我同辈相交,何来敬称?”商音素来没什么姿态架子,状似无意问了句 :“方才可是我有哪句话不妥?二位的表情似乎有些……” 镇元子有些尴尬:“……咳。” 红云受跟脚影响,喜欢游玩四方,又加上是个老好人哪里都会帮两下,堪称洪荒掌握八卦消息第一人。 刚收了商音的东西本就欠了因果,这会儿听商音问起来,当即笑道:“道友有所不知,现如今洪荒对‘有缘’二字,怕是都有些不太对味儿。” 红云抬手指了指西方须弥山的方向,耸肩:“那兄弟俩被道祖收为弟子,得了法宝后比起从前行事更加直白。” “看见灵宝,只要是天生地养的,张嘴就是与他们有缘,吵起架来就哭穷卖可怜,半点面子都不顾的。” 纵使准提与接引被道祖收徒,但红云与他们同为准圣修为,真碰上也并不低什么,这会儿说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若是这些就算了,他们还掺和了不少巫妖的乱子。”红云说着也有些看不上,撇嘴道,“若是偏帮哪边倒也罢了,他们可不是!” “见人家打架,居然上去横插一脚,张嘴就是看对方都与西方有缘,不如握手言和,以免妄造杀孽这种鬼话,明晃晃在那抢弟子,还不带挑的。” 眼下巫妖两族的不和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接引和准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西方没什么人,大有广撒网,能捞一个是一个的意思。 商音:“……哈。” 红云越说越来劲:“之前我碰见过他们一次!同为准圣修为,他们居然也敢对我说我也同西方有缘!哪来的脸啊?!” 商音越听越觉得有意思,附和着点头:“是脸大了些。” 镇元子不喜欢论人是非,红云看样子是憋的久了,对着商音就是一连串的输出:“还有啊,我之前还碰见他们偷偷说服元始道人坐下的四不相,许诺了个什么菩萨之位,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我就不明白了,怎的巫族妖族那么多大能,就都从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 “那元始道友对外最是讨厌妖兽精怪,可却是亲手养大的四不相。不仅亲手给四不相喂过灵乳,四不相一身的法宝都是元始道友亲手所练!甚至啊……咳,我也是听说的!” 红云压低声音:“元始道友还专门炼制了一方小被子给幼时的四不相呢!” “哇哦,真的?”商音听得可谓是津津有味,在红云停下来的时候还不忘接两句,“元始可实在不像是这么温柔的性子啊。” “那可不?所以说,这些大能好似都对西方二人很是避让,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红云十分肯定地点头。 下一瞬,五庄观上方晴空一道响雷空劈而下。 红云的嘴立刻就被镇元子用力捂住了。 商音见好就收,笑眯眯摆手:“此番也叨扰许久了,我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改日再与两位道友宴中一叙。” …… 出了五庄观,商音悄悄戳鸿钧啾:“所以那西方二人怎么回事?” 那不就是当初被她多关了一阵子,晚出世的须弥山灵宝化形么,好像也没什么大身份。 鸿钧啾无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满足商音的好奇心:“当初须弥山一战,因罗睺之故,须弥山本就被吸空了灵气,灵脉枯竭,之后我虽将功德金莲补偿给了西方,但西方的灵气几千年都难恢复,灵宝灵根更是少见。” “洪荒欠西方的因果便算不得平衡,是以默许了西方二圣的行为。” 商音若有所思:“哦,穷亲戚打秋风?” 鸿钧啾现在没有从前元神双修后关于系统的记忆,愣是没听懂商音的话。 但商音脸上的心动意动却看得明明白白,生出警惕:“你想做什么?” 商音搓搓手:“我是说,嗯,就是一个想法……” “那我也算是须弥山出来的啊!算算时间,我才是那个先来的,大战掀了的还是我家呢,这化缘的法子,按道理我也能用啊!” 还有准提和接引上赶着背锅,多爽呢? 鸿钧啾沉默了。 商音却不放过他,一个劲地戳,一副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鸿钧啾无奈,叹气:“那孔宣和大鹏本该日后归于西方,以凤族气运补偿,才算是了却这一因果。” 但现在既然落在了商音手里,就绝不可能再吐出去,这因果怎么填都还是个问题。 “你不能总抓着西方欺负。” 商音还真不知道这个,想了想,好像也是。 但是放弃吧,商音心里总觉得痒痒的。 鸿钧啾见她一直琢磨,沉吟再三,终究还是选择了放任:“……你与洪荒对立之时不远,一切随你便是。” 商音抚掌而笑:“对嘛!我也觉得是这个理!” “此西方二圣行事很对我胃口,又同出自须弥山,可不就是有大缘分嘛!” 鸿钧的神识扫过正在洪荒之中到处化缘,逢巫族妖族灵兽便说与西方有缘的两名弟子,默默无言。 有时候,即便是高坐紫霄宫的道祖,心也的确是偏的。 *** 杨眉的意识苏醒是在一百年后。 孔宣和大鹏都已经相继被商音丢出须弥天历练,洪荒中巫妖两族的摩擦也越发频繁,不过商音已经很久没出须弥天了。 睁开眼睛的瞬间,杨眉什么都没看见,眼里只剩下盘膝坐在不远处正低头忙活什么的商音。 “乾坤!” 商音茫然抬头,顿了顿,循声瞧见空心大柳树上显露出的五官。 呃。 说实话,即使再如何好看的五官,放在柳树树干上的时候,也多少有些……不太美观。 着实颜控的商音皱了皱眉毛,挪开视线。 可恶,当年明明是个美丽小少年的! 杨眉发现自己的元神像是被压制了,一时间无法离开这株被分出本体太久的空心柳树,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发现这株分体竟然在脱离他 的情况下,根基修为无端端积累到了近乎圣人的境界。 他按着自己冷静下来,神识扫过所在的天地,很快,在弱水之海上一顿。 柳树枝陡然伸出去强行拽了那朵眼熟的黑莲花过来,杨眉提溜着黑莲花不可置信地发问:“这什么东西?!” 商音勉强抬头扫了一眼,淡定回答:“哦,罗睺。” 杨眉:“……” 神识又扫到正在掏灵兽窝的小白啾,杨眉本想直接提溜,却被小白啾反口啄个正着,追了一路。 他憋屈大喊:“这又是什么玩意!!” 他老远就闻见这两东西身上那股混沌魔神的味儿了! 商音很诚实:“鸿钧啊。” 想了想,又纠正刚才的回答:“一部分的鸿钧。” 说着,商音举起膝盖上闭目养神的鸿钧啾:“这个也是。还有只黑色的,要不你再找找?他前两天和罗睺打得不太开心,可能躲哪使坏呢。” 杨眉:“……” 杨眉也不是那种完全没得救的小傻子,甚至在空间感知上他比商音鸿钧更敏|感。 自然能感觉到现下所处空间的玄妙与特殊。 想吐槽又想发问,想发问又想先发泄,杨眉憋了又憋,好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 商音见他不吭声,很是自来熟地招手,示意杨眉伸一根柳条过来:“你醒的正好,来帮我看看,你这本体柳木怎么都炼不化的?” 杨眉:“……?” 不是,你不觉得你应该先跟我解释点什么吗?! 上一刻才被逼的元神自爆,下一瞬才醒来就被问怎么炼他自己? 他杨眉是什么很好糊弄特别好脾气的魔神吗?! 须弥天中一直安静伫立着的空心大柳树瞬间生龙活虎,一堆柳条气得在漫天乱飞,连抽带拽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商音随他去,低头继续研究炼器大业。 过了一会儿,就听杨眉别别扭扭的声音传来:“坐那么远看不见!过来点!”! 第 36 章 发表 虽然杨眉在算计和被算计上的确有那么一些不太灵光,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了。 他当时自爆是留了本体的空心柳木——当然,他本可以什么都不留下——但结果就是,在他没有醒来前,商音拿着那截柳木什么都干不了。 是鸿钧不想帮忙吗?当然不是。 鸿钧手中的法宝堪称混沌魔神之最,但不论是造化玉碟、功德金莲之类,亦或者后来赐给通天的诛仙剑,都是他直接得来的。 鸿钧的手中竟找不出一个法宝是他亲手炼制。 其实不仅仅是鸿钧,混沌魔神基本没有这样的意识,那个时候混沌灵宝诸多,抢夺比炼制来的更快更容易。 但杨眉是个例外。 因为杨眉的本体是混沌中的无根空心柳,空心柳带来的天赋神通便是容纳一切灵力——和乾坤鼎的吸收不同,杨眉是吸纳。 这也使得杨眉成为最早领悟炼器的存在。 当年空间魔神杨眉的战力赫赫有名,靠的就是他手中以本体柳枝炼制的、数量繁多且防不胜防的法宝。 杨眉自爆留了商音想要的空心柳木,却又并未留下炼制手法,是实打实的故意。 而此时,杨眉看着商音的炼器手法,柳树中凸出来的五官拧巴了一下,毫不客气道:“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法?哪个教你的?” 商音低头看向膝盖上闭目养神的鸿钧啾。 鸿钧啾:“。” 圆滚滚的身体转了一下,背对叭叭个没完的杨眉。 杨眉没在意这一人一鸟的互动,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将商音的炼器手法从头批判了一遍。 “你当炼器是和泥巴?全烧化了揉在一起就行?材料不处理,杂质也不剔,还把自己的灵力融进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截柳枝伸进商音面前的小鼎里扒拉,看到里面躺着的、泾渭分明的灵宝,发出嗤的一声。 “你这手法,与其说是炼器,不如说是单纯的就想炼个什么东西,在不炼那件特殊东西之后,这手法炼什么都成功不了。” 商音挑眉。 这手法是谁教的? 鸿钧。 当初是用来炼什么的? 乾坤鼎。 想到当初鸿钧特意要走了那只并非混沌灵宝,却也是由混沌魔神所炼制的乾坤鼎,前因后果串联了一下,商音很快了然。 她传音给鸿钧啾:“你把那只乾坤鼎送出去了?” 就像是罗睺自爆会留下元神碎片化为魔道,杨眉自爆会掀起空间之力冲击洪荒,商音的假死如果想要骗过鸿蒙意识,也总该留下点什么。 生机之力属性特殊,再想想到现在都没出现过的,天地真正所钟的气运之子,商音恍然之后又带出些惊讶。 “人族竟不是自然所出,而是造物?” 又想想看现在巫妖二族打得这般激烈,鸿钧的态度更像是随便拦 拦,炼蛊一样放任,六圣成圣的功德定然不会落在巫妖身上。 既是如此…… ㈩本作者鹤梓提醒您最全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尽在[],域名[]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当初紫霄宫前曾经看到的人在商音脑中飞快过了一遍,最终停留在一抹身影上。 “是女娲?” 鸿钧啾看了眼商音,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商音哦了一声。 怪不得现在巫妖二族打不起来大的,原是未来真正的洪荒之主还没能出世。 当初三族量劫末期时,便有三清等生灵接连出世,这才有了那场须弥山之战,终结了一个时代。 而如今,只有当下一个时代的主角出世,才会分走巫妖二族的气运,而后有朝一日,现在威名赫赫的巫妖二族也会同曾经的龙凤麒麟三族一般,黯然退场。 商音垂眸思考,杨眉却已经注意到她的走神,正气得用柳树枝一个劲儿戳她。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听我讲炼器之道是多大的机缘好处?你居然走神?!” 商音掀起眼睫,哼笑道:“你十句话里九句都在骂鸿钧,我懒得听不行啊?” 杨眉:“瞎说,我还没开始骂鸿钧那厮呢!” 商音一指面前的小鼎:“鸿钧教的,他当初诓我炼乾坤鼎来着。” 杨眉卡壳了一瞬:“他、他连你都骗啊?” “那可不,我被骗的好惨好可怜的。”商音漫不经心地忽悠,伸了个懒腰,径直往后一倒躺在草地上,随手将鸿钧啾放在脸颊边,“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来训我,唉。” “真要说的话,要不是我,你就和其他魔神一样了。” 商音一边说着,一边用脸颊压向佁然不动的鸿钧啾,直到小小的一团越来越烫,唇边才逸出轻笑。 杨眉沉默了。 沉默着沉默着,冷不丁冒出一句:“当初如果不是你先偷挖了我的分体柳树,又拿我当元神契的见证,你们能带上我?” 商音心虚:“……咳,这不是有缘分么。” 混沌魔神可不是什么团结友爱的存在,最开始商音就没想过合作。 是因为须弥天卡在一个关键点,鸿钧恰好在这个最恰当的时间,带着商音最需要的鸿蒙紫气出现了,这才让商音生出了合作的想法。 至于罗睺,那是精明果断硬挤进来的,杨眉就……嗯,纯属有缘。 有缘。 被有缘的杨眉很短促的呵呵了一声。 但掰扯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毕竟现在已经是这样了。 杨眉当然能发现自己的这株分体已经和这片天地紧密相连在一起,甚至隐隐有支撑天地的意思。 这倒并不算坏事。 反正现在怎么看都是一条船上的,起码能让他对乾坤和鸿钧这对心眼子魔神放心些。 “其实炼化柳木没什么难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杨眉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而问了句:“你之前说想要炼的法宝,是想把三族的气运纳为己用?” 在须弥天里,商音说话就没什么顾忌了,也没必要瞒着杨眉,点头道:“鸿蒙紫气只是为了蒙蔽鸿蒙意识,现在须弥天的气运还是不够。” 当然了,其实也是基建等级卡住很久了,不管系统再怎么努力都一动不动。 显然想要进入下一个阶段,需要的不仅仅是生灵的种类与数量,而是最根本的气运。 而且商音也有些猜想,须弥天中灵兽无法化形,应该也有气运所限的原因在。 鸿钧啾却睁开眼,眼睛里飞快掠过一丝不赞同。 杨眉道:“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这样做。” 商音发出疑惑的短音,尾调上扬。 “你知道为什么罗睺和鸿钧在你这都保持了化身的样子么?”杨眉甩了甩自己的柳枝,“就算是自爆过,但元神在这,想要化形再简单不过。” “不过这事也还真只能我来提醒你,他们两个就算知道不能如此行事,但恐怕说不出什么缘由来。” 此言一出,商音坐起身,鸿钧啾也转过脑袋,齐齐看向杨眉。 杨眉整理了一下措辞:“我生来领悟空间法则,混沌时,灵力混乱驳杂,混沌多裂缝,看似一片浑然混沌,实则虚空之中遍布细碎空间。” 杨眉可以在这些其他混沌魔神看不到的空间裂缝中穿梭,身形莫测,招式防不胜防,这也是杨眉在混沌中打架极少落入下风的依仗之一。 “盘古开天后,洪荒灵力看似温和,实则暗藏裂隙。” “每一处生灵的诞生与死亡都会撑开或大或小或短暂或长久的空间裂缝。” 说着,杨眉的柳树枝指了指周围的自然万物。 “但此处,天地看似与洪荒别无二致,空间却是完美的浑然一体。如同一个巨大的稳定的结界罩在天地间,每一寸灵力都是真正的温吞柔润。” 须弥天虽是以乾坤鼎为中心展开,但仍旧算得上是系统出品的“基建”,当然会是完美而稳定的存在。 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毛茸茸的一只大狐狸认真端坐在商音身边,先是对着杨眉抬爪拜拜,然后极其有礼貌地询问:“可是这样会很安全不是吗?还是说,其实这样是不好的?” 杨眉噎了一下,竟有些不习惯。 瞧瞧这须弥天里如今都有什么? 聚恶猖狂的罗睺,精明算计的鸿钧,再加上一个看似胆小实则疯起来不得了的商音。 冷不丁出来一个懂礼貌又好学的狐狸,还让杨眉生出些受宠若惊。 虽然这狐狸身上的气息也很怪。 没什么灵力但却开了智,虽然有魂魄,但波动又极其微弱——和这方天地一样,怪得很违和。 “好不好,要看目的是什么。”杨眉语气放缓了些,对这只大狐狸难得温和,“若是袖中乾坤,别样洞天,如此稳定自然极好。” “可若是造世……” “这样的稳定完美就太过虚假脆弱了。” “不说容纳我们三 个的力量,如今这方天地看似像模像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实则连灵兽化形造成的灵力激荡都难以容纳。” 商音喃喃:“洪荒那被无数生灵所撕裂开的空间裂缝,竟有缓冲灵力激荡的作用?” “嗯哼。”杨眉没好气道,“如果不是有这些空间裂缝和不周山残留的盘古之力撑着。这千万年来,又是混沌凶兽,又是各种量劫大灾,天地早就难以支撑,重归混沌了。” 商音安静下来,她同鸿钧啾对视一眼。 鸿钧啾轻轻点头。 商音抿唇,眉头微微蹙起。 表情认真又专注的系统低着头想了很久,良久,才轻声感慨:“原来,这就是活着啊。” “好神奇。” “和我是不一样的。”系统又愣了一会儿,低低道,“对,也该不一样。” 商音没接话。 杨眉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气氛,虽然神识留在外面光明正大地听,但却不再开口。 系统缩小身形,第一次无视了鸿钧啾的存在,将自己塞进了商音怀里,仰着狐狸脑袋看向商音:“你干嘛不告诉我呀?浪费了好多时间。” 商音摸摸狐狸耳朵,只道:“没有浪费,如果不是从前的那些努力,须弥天也到不了现在的地步。” “你知道的,我的确是个又懒又不称职的宿主。”商音的手指摩挲系统毛乎乎的脸颊,轻声回答,“我的确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并不确定,所以还在犹豫。” 商音不像杨眉那样洞彻空间之力,但看出须弥天和洪荒本质的区别并不难。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 须弥天的完美与稳定是源自系统的存在,如果一旦打破这样的完美与稳定,须弥天还能是系统的基建任务吗? 或许这对商音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商音从始至终都没有依仗系统做什么。 但对系统而言,意义便极其不同了。 须弥天的一花一草,一湖一景,都是系统从最开始的一块灵田开始,一点点努力卷出来的。 它没有法力,不懂什么生死规则,自然造化,它只是凭借着最初的一腔热枕,瞄准那一个唯一在乎的目标拼命努力着。 须弥天不仅仅是系统的任务,更是系统的心血。 是系统的全部。 打破须弥天的这部分稳定,很有可能就是将这片天地与系统彻底剥离开来。 到时候,身为基建系统却失去基建目标的系统,又会如何? 没有人知道。 系统靠在商音怀里,尖尖的狐狸嘴巴贴在商音手背上,蹭了蹭:“其实我意识到了的。” “基建进度停滞之后,我每天都在翻系统手册,哪怕检索成千上百次,也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记载。” “于是我不受控制地想,为什么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从前都没有过的。” “基建和造世,难道并不一样吗?” “好像是不一样的 。” “因为……系统和宿主,就是不一样的。” 系统看向面前这片深深印在资料库里的生机勃勃,停顿了好久。 “我生来就是系统,我不该想的。” “我……违背了系统核心守则。” “哇!”系统忽然嘿嘿笑出声,狐狸脑袋用力甩了两下,正经不过三秒,“这句话好酷!” 商音抱着系统狐的手臂一紧。 系统静静趴着,感受着说出判定后主板持续的温度升高。 好烫。 系统知道自己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太对劲了,也隐隐察觉到系统不该这样。 这不正确。 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过了一会儿,它挣扎着动了动,直起身体,张开狐狸前臂给了商音一个毛乎乎的拥抱,咧着狐狸嘴,身后的狐狸尾巴甩来甩去,仗着机会难得,将窝在商音膝盖上的鸿钧啾扫了下去。 独占宿主大作战成功! 它果然是最聪明的统! “嘿嘿,其实想想看,哪个系统能和我一样呢?” “它们都是基建,我可是造世唉!厉害死了!回去主系统空间,我能吹一万年的牛!” 商音半敛的丹凤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而且,我知道的。”系统趴在商音怀里,狐狸脑袋搭在商音肩膀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飞速掠过莹绿色的光,“我只是一堆数据,但它们不是。” “须弥天不能和我一样。” 系统没有生命,没有血液,没有灵魂,可它最擅长的,就是在感情之外,冷静分析,判定正确与否,做出最恰当的选项。 “要像宿主一样。” “像你们一样。” 正当商音心下复杂,不知该说什么时,前一秒还煽情的系统狐下一秒就搓着狐狸爪,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那什么,反正爆都要爆了,咱们积分别浪费了呗……我的意思是,之前混沌凶兽那个限时皮,嘿嘿……” 商音嘴角一抽。 道具商城出的皮并不只是单纯的外表相似,卖的那么贵当然有商城的道理。 当初混沌凶兽的皮肤,三清、祖巫与金乌兄弟在场,那么近的距离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 是实打实的凶煞混沌之气。 这么一只混沌凶兽要是现在出现在洪荒,和狠狠戳鸿蒙意识肺管子有什么区别? 等等—— 商音想着想着,居然很可耻的心动了。 原本的拒绝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含糊道:“……唔,再议。” 鸿钧啾瞬间转头盯向商音:“?” 商音抬头,只觉得须弥天今日的天空实在晴朗漂亮。 嗯,万里无云。 好看。 *** 青丘狐国·青丘台 狐王看着面前的桌案上躺着的请柬,表情很是为难。 不一会儿, 收到消息提前出关的白小九到了。 昔日的娇俏少年已然身材抽条,一双含情狐狸眼,旁人与他多对视一眼,元神就像是要跌入一片充满神秘和诱|惑力的虚无中。 “阿爹唤我?” 狐王叹了口气,将手中请柬递给儿子。 白小九接过,神识一扫,顿时明白父亲的为难。 巫妖二族大肆争斗,几乎将整个洪荒都卷了进去,青丘自然也不可能幸免于难。 狐族没有明着对抗妖族的能力,青丘之中根骨寻常的族人才是大多数,他们九尾狐一脉既为王脉,便必须要对族人负责。 而自从狐王代表青丘接受了妖庭的招揽,商音便没有再踏足青丘,不想掺和进来的态度很是明确。 白小九不想让商音为难,自那之后也没有再踏足合虚山,而是一年又一年地闭关修炼。 “尊者不愿与妖庭结交。”青年的声音显得有些生硬冷然。 白小九看着手中落了妖皇与东皇名讳的请柬,深深皱眉,只觉得拿了一个烫手山芋。 其实这些年来,妖庭不止一次透露过想通过青丘结交商音尊者的意思,但都被青丘挡了回去。 此番不知是何缘故,妖庭似乎有种势在必得的意味。 “要么说动商音尊者前去妖庭参加此次妖皇设宴,要么青丘出三千族人前往巫妖战场。”狐王沉沉叹息,布满沟壑皱纹的面容满是疲惫,“小九,我们没有选择啊。” 能上战场的修为最低也要四尾,这三千族人一去,青丘就完了。 白小九死死攥紧手中的请柬。 他是白小九,但在是白小九之前,他更是青丘的少族长。 容貌昳丽的青年握住年迈狐王的双手,稳住父亲隐隐颤抖的恐慌,哑声道:“阿爹别担心。” “……我去。”! 第 37 章 发表 邀请商音到场的,是太阳帝俊与太阴羲和的婚宴。 商音把玩着手里的请柬,视线在婚宴二字上停顿了好一阵子。 曾经亲密黏在商音身边的白小九,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他没有进入合虚山结界内,而是在外面,以青丘少族长的身份,用白小九的情分,来求商音出席这一次的宴会。 商音应下了。 鸿钧啾被放在商音手腕间,察觉到商音些许的异常,敏锐问:“可有不妥?” 商音弯眉翘唇,语气淡淡道:“没什么。” “就是忽然在想……” 鸿钧啾抬着头,目光专注又认真。 不论是否记得,又不论七情六欲是否还在,他总是这样看着她。 算不上毫无保留,也算不上光明磊落。 偶尔也会争些什么,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这样看着她。 商音的手指伸过去,硬是将自己的指尖塞进鸿钧啾暖乎乎的翅膀下面,指尖轻勾那又软又暖的细绒毛。 鸿钧啾于是又僵住了。 商音笑着,轻声感叹:“若是真说起来,天地间第一对成婚的,应当是你我才对。” *** 道祖所在的紫霄宫在三十三重天外,而妖族的妖庭,就恰恰卡在了三十三重天。 这是帝俊与太一下的决定。 意为天外天圣人为尊,三十三重天下妖族掌权。 也正因如此,当年妖庭落定之时,仙庭难堪,巫族愤愤。 不过说起来,仙庭虽然已经是面子里子被妖族按着打,东王公和西王母却很是忍得住,颇有暂且退居一旁看巫妖谁能笑到最后的意思。 三十三重天。 妖庭很是看重此番婚宴,布置极为隆重,处处奢华。 云雾袅袅间,一方方桌案摆放在蒲团前,灵果琼浆一应俱全,容色上乘的妖族女子翩翩起舞,姿态曼妙。 不过所来的倒也并不只有妖族,这婚宴办的很是热闹奢华,帝俊的请柬也的确发出去不少,前来参宴的修士境界最低也是太乙玄仙巅峰。 三清、镇元子等虽未到,但都着门下小童送了贺礼,至于素来我行我素的红云与冥河老祖之流便根本未曾理会。 商音都能瞥见那妖师鲲鹏冷哼之下的杀意。 她摘了一个葡萄往鸿钧啾的毛肚子下面塞,笑吟吟道:“真热闹啊。” 婚宴排场挺热闹,这些面和心不和的宾客更热闹。 鸿钧啾有些无奈,但他也不想真的孵什么葡萄,只能伸着翅膀把葡萄往旁边推。 商音失落道:“想吃剥皮的葡萄好难。” 鸿钧啾定定看着她,像是在确定她的意思。 商音的手肘抵在桌案间,手背托起侧脸,满眼的期待。 身周是丝竹弦乐人声鼎沸的热闹,但商音和鸿钧啾就这样对视着,谁都不肯眨一下眼睛。 鸿钧啾:“ ……” 红色的小鸟低下脑袋,顿了顿,伸出翅膀将那颗葡萄扒拉回身前,陷入思考。 三尸化身并不是不能动用灵力,只是鸿蒙意识如今有意想找到鸿钧的三尸,须弥天外还是能不用最好。 但不用灵力的话…… 鸿钧啾迟疑地,用尖尖的小鸟嘴,啄了一下葡萄皮。 女娲的声音自旁边传来,言语间带着些好奇:“这是何种灵宠?看上去很是憨态可爱,也极聪明的模样。” 商音用力抿唇,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好险将笑意憋了回去:“……洪荒一小鸟而已,无甚特殊。” 女娲出世时,商音曾见过一次,那时的女娲还是蛇身本相。 但之后紫霄宫再见时,就是化形之后的模样了。 和面容或威严或凌厉的洪荒大能不同,女娲总是很温和地笑着,细眉长目,五官柔美,看着便给人亲近之感。 “真可爱。”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灵果,用灵力托起轻放在小鸟的身前,“这种灵果更软一些,汁水丰盈,我娲皇宫中的鸟儿也很是喜欢。” 鸿钧啾动作一顿,定定看了眼自己的弟子。 女娲面上笑容微凝:“……” 这小鸟的眼神,怎会如此…… 女娲还未深究,帝俊与羲和相携而出,她暂且将此事按下,抬手祭出红绣球笼罩在众宾客之上。 那红绣球上璎珞垂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柔和的绯红色自天空投下,带着女娲蕴含自然气息的灵力,闻者皆心旷神怡。 女娲这次会参与这场婚宴,的确是有给妖庭面子的意思在,但更多是因为在帝俊放出婚宴消息后,红绣球的隐隐躁动。 她心中隐约有预感,此番或许会有一大机缘。 会是与成圣有关吗? 她的气运与功德,最终还是落在妖族之上? 商音仰首看着那红绣球,敏锐察觉出那红绣球上沾染的魔神之力,传音问鸿钧啾:“这红绣球是你赐给女娲的?” 鸿钧啾头正忙着剥葡萄皮,动作很是谨慎认真,不肯让果实的汁水沾染在自己的身上:“嗯。” “哪来的?”商音好奇,“这东西着实不像是你的手笔。” 分给三清等人的法宝都是紫霄宫后山灵宝岩上的,除却斩仙剑这种威力巨大的灵宝,其他大多都是鸿钧在混沌与洪荒时积攒的,并不太有印象。 鸿钧啾想了好一阵:“罗睺那抢的。” 不管是不是,也是。 商音举起手中的酒杯,沾唇轻笑:“哇哦。” 没想到啊,罗睺还有这一面呢? 须弥天内,摆脱了小黑啾骚扰的黑莲花难得安静地飘着,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对死对头给他魔祖形象上抹黑一事,全然不知。 除却帝俊羲和这对主角的桌案,上首最高处的桌案却是空着的。 不少宾客都有意无意扫过那里。 谁都知道 那是给紫霄宫那位天地第一位,也是如今唯一一位圣人留的。 毕竟这样重大的宴会,妖庭由兽类精怪修炼化身,反而比起巫族更是在乎所谓的礼节脸面,这样的面子肯定是要给这位圣人的。 但紫霄宫那位已然多年不出天外天,定然是不会来的。 甚至从前他们还能拜见的紫霄宫,也在一百年前彻底封闭,全然不得进了。 商音倒是看着那个留给鸿钧的空位,笑了下,懒懒道:“说起来,当初喜欢窝在什么地方不出来的是我,外面到处惹事的是你,这么些年过去,竟好似反过来了。” 鸿钧啾语气平静地纠正:“吾并未惹事,一切皆为因果造化。” 商音敷衍道:“嗯嗯嗯。” 鸿钧啾看看举杯喝酒的商音,又看了看空中的红绣球,沉默片刻,低下头继续用小鸟嘴剥葡萄皮。 商音会接这婚宴请柬,一是了却当初在青丘的因果,二也是寻个由头出来转转。 炼化杨眉那截空心柳木的方法的确不难,但真正能炼制了之后,商音反而总觉得差些什么。 有种直觉的,时机未到之感。 时机亦或者机缘这种东西,还得出门去碰才行。 侍女递上来一对酒杯,帝俊拿了,分给身边的羲和一只,起身便朝着商音的坐席而来。 其实商音坐在这,吸引来的目光也不在少数。 她的坐席与女娲伏羲太一同级,主位不过只有今日的主角新人,上面也只空了一个鸿钧的位置。 但她在洪荒着实算不上声名显赫。 宴会的主角专程过来敬酒,商音想了想,还是给面子地端起了酒杯。 她与帝俊说没什么私交也不算,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交恶了——狌狌的事算一件,孟极的事也绕不过去。 但帝俊一如从前能忍,脸上的笑容看不出半点曾经的隙罅。 “尊者今日赏光,实在是妖庭的一大幸事。” 妖皇的这一声尊者一出,所有看过来的目光霎时间从好奇转变为惊疑不定。 倒是坐在商音不远处的女娲与伏羲只是对视一眼,抬杯饮酒,面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商音挑眉,手中的酒杯内收,笑看向帝俊,竟没有应答的意思。 帝俊这话说得很是有水平,若他说是他与羲和的幸事,那商音参加的便是一场婚宴,可他说的事妖庭的幸事,那商音今日前来便是表态了。 商音忽然有些好奇,是谁给如此好面子的帝俊这样的自信,在这种场合来向她算计施压? 商音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帝俊端着酒杯的手指寸寸收紧,有那么一瞬,想到了妖庭尚未建立时压在他身上的重若千钧的力量。 但…… 帝俊压低声音:“今日婚宴,天地将会降下功德,若尊者有意,当为我与羲和之见证。” 帝俊与羲和并不只是一场婚宴昭告洪荒这么简单,而是元神结契,从此气运相连。 于并没有婚姻伴侣一说的洪荒,这是开天辟地来的第一对,而帝俊与羲和也已经提前有所感应,这才有了这场盛大的婚宴。 天降功德啊…… 商音倒是也得过一次,在当初顿悟生机道之时。 如果说鸿蒙紫气算是一种资格,一种凭证,那么功德便是一种与气运紧密相连的东西。 但商音可拿不得,烫手。 只是洪荒之中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功德? 好麻烦。 在婚宴上闹起来的话,难保帝俊不会迁怒青丘。 想起白小九和青丘中曾经诸多乐趣的狐狸们,商音微微皱眉。 帝俊见商音垂目沉思,眼中闪过一丝胜券在握。 就在此时,一丝极淡极轻的莲香气倏然掠过,商音猛然抬眸看去,就见原本空着的上座悄无声息地端坐了一道身影。 “是道祖?!”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片刻后,众仙妖齐齐朝着紫衣道祖的方向拱手。 “见过道祖——” 商音放下手中酒杯,越过袅袅灵雾,与抬眸看来的鸿钧四目相对。 白发紫衣的道祖移开视线。 桌面上的鸿钧啾却用翅膀拍拍商音的手指,叼着一颗认认真真剥去外衣的葡萄,轻放进商音的酒杯里。 商音也收回视线,眉眼弯弯,笑着仰头饮尽杯中酒。 “妖皇可还有要事?” 帝俊看着忽然间心情变得很是愉悦的商音,面色复杂。 羲和碰了碰帝俊的手腕,眼神暗示。 如今道祖入席,今日元神契的见证者,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帝俊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那口气如鲠在喉,又让他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商音威压之下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时候。 他已经做了万族之上的妖皇,却还要忍。 只是,仍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总归,此人必不可能站在巫族一方,待日后妖族统领天下,再择他法不迟。 帝俊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笑容,与羲和一同去拜见鸿钧。 短暂的安静后,诸宾客继续言笑晏晏,帝俊与羲和也在宾客间穿梭谈笑,女娲、伏羲与太一那边也总有修士上前拜见,很是热闹。 唯有上首的道祖静静坐着,很少斟酒入口。 商音喝得很慢,红|唇沾杯,像是在细细品味什么,只是每一杯酒里,都有一颗莹润无皮的葡萄。 甜味渗入酒液,染上唇边。 婚宴最后一日,帝俊与羲和走上前去,对天立誓。 婚誓之后天降功德,三成入帝俊,三成入羲和,两成落在妖族上。 而那最后两分金色功德,则是被悬在半空的红绣球纳入其中。 女娲面色一喜。 帝俊与太一面上也满是笑意。 女娲乃是妖族准圣,这作为见证者的两分功德,落在女娲手中对妖族自 然是极好的。 皆大欢喜。 然而下一瞬,闪动着绯色与金光的红绣球却挣脱了女娲的驱使,朝着三十三重天外飞去! 几人纷纷转头看向上首,却发现不知何时,那端坐在桌案后的道祖已然不见了身影。 心思细腻灵敏的女娲心下一动,传音询问兄长。 伏羲的目光掠过同样空无身影的商音桌案,点了点头。 就在方才众人注意力皆在功德金光上时,道祖与那商音尊者几乎是同时隐去了踪迹。 …… 商音和鸿钧再次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其实脑海中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的捏诀隐身,而后就被同样隐身的鸿钧握住了手腕。 自高|耸入云的三十三重天一路向下,从热闹喧嚣到冷清寂寥,耳畔的风飒飒作响,身边掠过的洪荒万物也化作道道流光。 商音任由鸿钧拉着她,侧过头,坏心眼地咬了一口鸿钧啾的小翅膀。 鸿钧身形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收紧,沉默了许久,才沉沉说出一句:“莫闹。” “没闹啊。”商音语调微扬。 她盯着前方鸿钧的耳朵看,忽然觉得白发也很有一般风味。 稍微红一点都会很明显。 雪里红梅,更显娇艳。 身后的视线直白露骨得像是在往他衣服里钻,鸿钧沉默了一下,转移话题:“今日怎会去妖庭?” 商音实话实说:“我不去,帝俊怕是要为难青丘。” 鸿钧一顿:“白小九?” “你还知道小九?”商音挑眉,“倒也不全是因为他,狐族不少小美人呢,个个能歌善舞,很是讨人喜欢,平白遭罪多可惜。” 鸿钧不说话了。 目睹粉耳朵褪色的商音在后面无声窃笑。 鸿钧不能进须弥天,但他可以去合虚山。 比起处处奢华的三十三重天,合虚山实在是没什么,只有一片怪石嶙峋,光秃秃的。 只是两个从虚空混沌中出来的魔神并不在乎这些。 在商音笑吟吟的注视下,鸿钧松开商音的手腕。 商音见他这样,就突然很理解那些强抢妖族美人的好|色恶徒。 说实话,她现在也怪想绑了道祖按在山洞里为所欲为什么的。 也不知道他腰间的那朵芙蓉花还在不在…… 商音心底痒痒的,这样想便就要问。 鸿钧或许不知道商音想问什么,但商音的表情明晃晃写着打趣调笑,率先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商音手中。 嗯? 商音低头,看着手中眼熟的红色绸带,愣了愣。 目光顺着绸带往前看,被功德定下见证姻缘的红绣球,因为两人身周激荡的灵气轻微摇晃着,再往前,是同样手执红绸的鸿钧。 风吹璎珞,心如撞钟。 商音动了动唇,平日最会戏弄鸿钧的她,此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现如今,他是洪荒圣人?[(,她身负须弥山之重,再也不能光明正大毫无顾忌地说出当年的誓言。 商音脸上难得收敛了笑意,看着红绣球怔怔出神。 直到清冽低醇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我,鸿钧,今以魔神本相立誓,愿与魔神商音元神结契。 商音怔怔抬头,与并没有开口的鸿钧对上眼神。 商音握住红绣球的手一紧,凝视向绣球另一端的鸿钧,忽的,粲然一笑。 她看着鸿钧,顺着当年两人结下的元神契,在心中一字一顿再次说出誓言。 是啊,不论是怎样一步步走到现在,但在她心里,在鸿钧心里,他们本质上永远都是生于混沌的混沌魔神。 ——我,商音,今以魔神本相立誓,愿与魔神鸿钧元神结契。 ——日月居诸,荣损一身。 ——春秋代谢,同去同归。 在最后一句时,商音冷不丁想到杨眉崩溃质问的语气,笑出声来。 “这都第二次了,还是放过他吧。” “嗯。” 鸿钧的目光在商音的唇|瓣间轻掠而过,眸底神色难辨,似也有笑意,但却看不出更多。 察觉到商音在附近,却等不到宿主回去的系统探出大脑袋,见到这一幕先是立刻缩回脑袋,过了一阵,又伸出一只握着道具的狐狸爪子。 粉红色的小球在半空中炸开,原本冷静寂寥的合虚山暖光大盛,清脆的铃铛声一阵又一阵漾开。 霎时间,树影颤动,万花盛开。 商音察觉到系统道具的力量波动,正要去看,手中绸带一紧,自身后揽过一道轻柔却坚定的力道。 依旧是漫天纷纷扬扬的花瓣,这一次,鸿钧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一只手握着两人相连的绣球绸带,另一只手托在商音的后腰处,呼吸都仿佛染上了滚烫的热度。 商音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尾似有若无地划过鸿钧的手背。 一个极轻极淡的吻不期然落下,合着淡淡莲香气与一丝熟悉又陌生的苦涩滋味,在商音唇畔稍纵即逝。 从来都是商音撩拨鸿钧,第一次被掠夺了主动权,商音有些不自然地轻眨眼睛,眸光惊讶。 鸿钧好像还是那个隐忍自持,端肃清冷的道祖,但眼中却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晕染开来,愈发浓,愈发暗。 他微微低头,靠近她耳边说了什么。 素白的发丝自肩头滑落,落在她的颈窝处,触感柔软而眷恋。 她听到了。 “谨立此约,万物鉴之。” 他说。 *** 回到紫霄宫,方才无故疲惫的鸿蒙意识率先质问:“你又去找那狐妖了?” 只有在鸿钧靠近合虚山时,祂才会感到那般被什么压着的疲惫。 鸿钧阖眸,不答。 鸿蒙意识早就习惯了鸿钧的十句话只回几个字的沉闷,自顾自继续问:“还有,杨眉既已陨落,你与那狐妖的契约可解开了?” 鸿蒙意识刚说完就想起上次鸿钧说他动心的事,还有妖庭婚宴之上那狐妖隐隐超凡的地位,终于察觉到不对的鸿蒙停顿了下,转而说起其他。 “算了,那狐妖的事算不得重要,女娲那边……” 听着鸿蒙意识喋喋不休的催促,鸿钧眸光微动,缓缓弯了一下唇角。 没解。 又结了一次。 但想起青丘,鸿钧的唇角又拉平了弧度。 …… 另一边,商音回去须弥天,想起刚才只短暂尝过的滋味,又是后悔又是扼腕。 多好的机会! 对了,鸿钧啾呢? 亲两下聊以慰藉也不是不行。 商音找了半天,直到用上神识,才看到叼着树叶姗姗来迟的鸿钧啾。 鸿钧啾将树叶放在商音手心,目光认真。 商音神色莫名,定睛一看—— 不可再去青丘! 第 38 章 发表 商音本来其实没有去青丘的打算。 婚宴这件事算是平了她与青丘的因果,能避开一阵子对青丘对她都挺好。 毕竟如果不是某位道祖舍身饲魔神,商音在被帝俊那么明着逼迫表态后,心情总归是不会很好的。 而青丘在其中怎么都会有些尴尬。 但既然鸿钧这么要求了,她也不是不能去一次青丘。 鸿钧啾:“?” 商音此时坐姿随意,手指上直挺挺站着一只小红啾,圆滚滚的毛肚皮蓬松又柔软,眼神却是极其鸿钧的“我不认同”。 那日之后,商音的心情一直不错,连着穿了好几日的浅紫色衣裳,竹屋院中开得正盛的牡丹花落了几片花瓣在散漫堆叠的裙摆间,姿态慵懒风情。 “你也知道的呀,须弥天里好无趣的,我总要自我消遣一下,对不对?” 鸿钧啾一动不动。 盯。 如果鸿钧真能出现在她面前,现在一准已经蹙起长眉。 商音一派自然,每一个动作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笑吟吟地回看鸿钧啾。 鸿钧啾憋着不吭声。 商音眼波流转间浅浅笑开,温声细语着讲道理:“虽然我是有大美人了,但每次都是浅尝即止,隔靴搔痒的……唔,不过也不是不能忍,毕竟谁让我喜欢呢?” 鸿钧啾动了动身后的细长尾羽。 商音紧接着话音一转:“我是很懂分寸的,大美人是用来疼用来爱的,小美人们嘛,不过就是看上一看罢了。” 鸿钧啾:“?” “再说了,你看看人家婚宴上都有美人翩翩起舞呢,倒酒的小童也很是可爱,可见这并没有什么,很正常,对不对?” 鸿钧啾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商音。 “世间小美人数不胜数,兔族娇俏,雀族善歌,巳蛇可舞……于我而言,青丘并无什么特殊,哪里能同你相提并论?” 商音戳戳小鸟团的胸|脯,故意叹气:“但说起来,若你在我身边,我又哪里需要去看什么小美人呢?” 鸿钧终于传音了,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 “你不是说,想要的就去抢吗?” 商音卡壳了一瞬,有点没跟上鸿钧的思路。 “我就在紫霄宫,你若真想要,便来抢。” 红色的小鸟团子又软又可爱,但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无言的威仪。 商音唇角笑意微收,安静了一阵,反问:“我去抢,你便跟我走?” “嗯。” “你如今距离合道只差一步,怎么走?” “你不来,又如何知道?” 商音紧缩眉头,捞了鸿钧啾过来,面色凝重:“鸿钧,你是不是背后还搞了什么东西?你真当鸿蒙意识是你捏在手里随意诓骗的玩意?” 是了,她怎么忘了。 以鸿钧的性格,在完全失忆之后,明知合道不可为,还 不给自己留足后路? 鸿钧坦然:“没有。” 商音眼睛里写满了不信。 鸿钧啾侧头,用小鸟喙轻蹭了下商音的手指骨节。 “当初,你会为了狌狌,冒险动用魔神之力对付共工与帝俊太一;” “你会为了白小九和青丘的狐狸,不仅去参加帝俊的婚宴,还忍了帝俊的无礼;” “你还为了能保下杨眉,第一次完全在洪荒展现自然之力……” “可却从未想过我。” 商音越听越不对味,总觉得事实被歪曲得厉害,欲言又止。 鸿钧啾幽幽睨了眼商音,而后缓缓阖眸。 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却莫名显得寂寥无奈。 “所以,阿音只是喜欢我的脸。” “我的头发白了,所以便没那么喜欢了。” 商音愣愣:“……啊?” 不是……啊?? 每句话掰开来也不能说是瞎话,但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事实。 更别提合在被这么一说后,商音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个玩弄感情,得了美人情谊之后便变心抛弃的爱情骗子。 “罢了,你且去吧。” “不必带我。” 鸿钧啾从商音手中挣脱,扑扇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进了院外的竹林里。 狡辩不成被反将一军的商音:“……啊?” 屋子里的黑色大狐狸探出脑袋:“你们聊完了?” 商音抬手将系统团进怀里,皱眉把刚刚鸿钧的一番话复述了一遍,若有所思:“我怎么就觉得这么怪呢?” 系统不知从哪里薅来一盘葵花籽抱在怀里,摇头晃脑,啧啧有声:“以退为进,宿主,他拿捏你!” 听听这话说得多有水准? 好一碗莲花茶! 商音也身后捻着葵花籽送进嘴里,咔嚓咔嚓:“问题就在这,鸿钧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就算是不想让她去看小美人,自持端肃如鸿钧,也不过就是暗地里使绊子,怎么可能上来这么一套连环招? 而且,她总觉得这种被噎住的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 系统也在咔嚓咔嚓,只不过它嘴巴大,一次吃一把不说还不带吐皮,含含糊糊道:“啊?有什么不对吗?他以前不就这样?” 商音的动作顿住。 “以前?” 她低声喃喃。 本来不需要吃东西的系统最近迷上了体验各种不同的味道,葵花籽吃完了又拿出一颗红彤彤的灵果啃下一口。 “对啊,以前他和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就这样么?” “你忘啦?那时候我替你们送信,他每次听到你夸了什么美人,表情和眼神都挺那啥的……”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你说过来着,我想想——” “哦,对!又黑又茶特别带劲!” 商音一噎。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算了,是她的风格。 脑中灵光一闪,商音陡然想到那日在合虚山前,鸿钧主动落下的那个吻。 那隐约间尝到的,熟悉又陌生的苦涩滋味,现在回想,竟是像极了须弥山分别时那一吻。 霄云期?! 商音连忙打开系统面板,指尖却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如何查询。 霄云期是一次性的商城道具,被她用在了鸿钧的身上。 商音很难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再次喜欢上了鸿钧,还是因为霄云期失效,不自觉拿回了曾经失去的感情。 若是想要验证当初霄云期的作用失效,最直接的证据在于鸿钧是否恢复记忆。 但显然…… 商音看了眼鸿钧啾走得头都不回的方向,抬手扶额。 以某人记仇又小心眼的做派,至少在小美人这件事揭过前,她是没可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了。 …… 接下来,商音其实每天都能看见鸿钧啾,但刚伸出去手,小鸟团子就飞走了。 商音发誓,有好几次,她绝对听到杨眉放肆的笑声了! 杵在须弥天,一天天的就知道看笑话。 商音斜睨向杨眉,没好气道:“好笑?过几天就炼了你。” 杨眉无所谓:“你炼呗,托你们两个的福,我在洪荒死得很干净。现在的我是这须弥天的空心柳,上撑天,下抵地,有本事你把我砍了?” 商音:“。” 好好好,一个两个的,有恃无恐是吧? 鸿钧她拿捏不了,一个杨眉她还没办法了? 商音冷笑一声,抬手就将弱水之上的破破烂烂黑莲花抓了过来。 杨眉见商音把那黑莲死死绑在杨柳树上,气得浑身发抖,杨柳条乱飞:“你干什么!!把罗睺这厮拿开!恶心死了!!!” 原本还没什么动静的黑莲花竟像是听懂了,正准备往旁边飘的动作戛然而止,一个转身,贱兮兮地紧紧贴在柳树枝上,丝丝缕缕的魔气直接将暴躁的柳树捆成一大筒。 没过多久,打架打到一半对手不见了的小黑啾气势汹汹地飞过来,连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杨眉一起开揍。 有仇当场报的商音拍拍双手,听着杨眉歇斯底里的声音,很是满意,拂衣而去。 终于,商音凭借着须弥天的便利,找到了一直躲着她的鸿钧啾。 瞬移到鸿钧啾身边,商音正要哄鸟,就看到鸿钧啾身前画了不少弯弯曲曲的路线,有几处还标了山脉河流的名字。 “这是什么?”商音好奇。 鸿钧啾低头,动作优雅从容地将鸟嘴里的树枝放到一边,然后伸出小鸟爪,点在其中一处山谷上:“此为放皋山,生有蒙木,灵兔一族群居此处。” 商音没反应过来,视线跟着小鸟爪往旁边移动。 “鼓镫山,山中有荣草,食之可果腹,有灵雀一族栖息。” 商音抱膝蹲着:“?” 好像有点不对劲,再听听。 “勾眉山在不周山三百里处,居有巳蛇。” 鸿钧啾平静淡淡地将地图路线说了一遍,终于收尾:兔族娇俏,雀族善歌,巳蛇可舞,阿音若有所喜,不妨一去。?_[(” 商音:“……” 真的假的? “若你不认路,我可同去。”鸿钧啾淡淡道,“我并非那等心胸狭窄之辈。” 商音暗自嘶了一声。 不是,你醒醒! 是谁当年在混沌是出了名的记仇小心眼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 商音想了想,轻咳一声:“什么灵兔雀鸟巳蛇的,我完全不感兴趣好吗!我又不是那种只喜欢脸的魔神,多肤浅呢?” “咱们掰扯一下之前的问题。” “我倒是想把你抢回来关在须弥天里为所欲为,但咱们得讲讲道理,那打共工和打鸿蒙意识能是一回事吗?” “还有一点,我必须郑重澄清——你白发也好看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有说服力,商音语气凿凿、理所当然地说着旖旎的情话:“你现在这样冷淡疏远,清心寡欲的样子,比起从前撩拨起来更有味道了!” “动不动还红耳朵尖呢?唉你自己知道么?你耳朵红起来的模样特别好看,你说要是再逗一点,脖子下面会不会也红了?” “以前你可不会这么——” 鸿钧啾飞起,用翅膀堵住了商音的嘴。 商音亲亲小鸟翅膀,伸出的手终于摸到了小鸟团子。 看来是哄好了。 然后,本性不改的商音目光微动,偷偷摸摸扫了一眼地上的路线图。 说起来,那日在妖庭,好像就有几个小美人原形为兔雀? 啊,蛇族美人腰肢有力,肌肉饱满,跳战鼓舞的确别有风味。 鸿钧啾:“想去?” 商音小心翼翼:“我……可以去?” 鸿钧啾又强调了一句:“吾很大度。” 商音敷衍:“嗯嗯嗯。” 你说是就是吧。 …… 商音站在巳蛇一族的族地边缘,看了看肩膀上的鸿钧啾。 不是,真来啊? 鸿钧啾闭目养神。 巳蛇一族察觉到有客拜访,不一会儿就有几个族人迎了出来。 商音还在想怎么开口,巳蛇一族为首的男子却率先行礼:“巳青见过商音尊者。” 商音诧异:“你识得本尊?” “女娲娘娘曾言,若商音尊者游访至娲皇宫辖内,所有族人必当恭迎尊驾,不得怠慢。” 女娲? 商音挑眉。 她和女娲也不过就是婚宴上寥寥几句的交集,何故如此? 但这些问题面前的巳蛇族人显然是回答不了的。 鸿钧啾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商音索性就跟着巳青朝着巳 蛇一族的族地走去。 巳蛇一族显然十分重视,商音到场之后,便看到宴台之上已经布置好了桌案,灵果酒酿应有尽有。 商音确信鸿钧绝对憋着坏,入座后,她看着空空如也的舞池,笑吟吟发问:“宴有佳酿,怎无歌舞?” 巳蛇一族的族长擦了擦额角冷汗,面上满是为难惶恐:“还请尊者见谅,这歌舞……” 巳青站出来朝着商音拱手弯腰一礼,落落大方又字句清晰地回答:“回尊者,前些时日,紫霄宫呵斥妖族沉迷歌舞享乐,不思修炼。妖皇深感惭愧,以身作则取消宴会,且下令各族族人应静心修炼,不得载歌起舞,虚度光阴。” 鸿钧啾闻言睁开眼,眼中掠过一丝满意。 商音:“。” 行。 可以。 这很鸿钧。 商音唇角微微上扬,端起酒杯,借着琥珀色的酒液看了眼肩膀上的鸿钧啾,却不饮下。 在巳青紧张的注视下,商音放下酒杯,手指轻拂过杯沿,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 “倒是难得的灵酿。” 就是太好了,好到普普通通的巳蛇一族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 商音抬眸看去,面上含笑,目光却像是穿过这层美丽的皮囊,看透了巳青的魂魄。 “说罢,所为何事?” 魔神威压之下,巳青的手心已然沁出汗水。 “娲皇宫侍者巳青,见过尊者。” 商音不答。 指尖轻弹,杯中琥珀色的灵酿晕开波澜。 就在巳青双|腿都隐隐发抖之际,周身忽然一点点渡上自然生机之力,再睁开眼时,昳丽的面容中隐隐透出温和悲悯的神性。 “商音尊者见谅,此番无礼,实属无奈。” “是我有求于尊者,本该我亲去合虚山才是。但兄长的情况日益加重,离不得娲皇宫,实是分身乏术,这才不得已让近侍代我一程。” 伏羲? 商音其实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如今巫妖二族尚未真正混战,洪荒圣人未出,有什么能影响到伏羲? 鸿钧的声音适时传入商音耳中:“他的天命到了。”! 第 39 章 发表 当年女娲与伏羲于不周山出世,不周山巅残留着盘古的魔神之力,不得靠近,女娲与伏羲便在不周山中段住下,潜心修炼。 随着两人的修为渐深,再加之紫霄宫听道后,巫妖二族势如水火,两人皆为妖族大能,这才各自开辟洞府。 ?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一为太昊宫,一为娲皇宫。 商音走进娲皇宫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极其熟悉的灵力,眉梢微动。 经过她的灵力一点点祭练而成,被自然生机之力侵染的那只“乾坤鼎”,洪荒上下,除却她与鸿钧,再无人得知其真相。 其实当年她并非一定要死遁,她原本的想法其实只是找个地方继续窝着,反正鸿蒙意识还不是天道,她不露头不搞事,鸿蒙意识也找不到机会劈她。 ——洪荒与混沌不同,所有事都讲究因果造化,罗睺当初猖狂洪荒,鸿蒙意识自然有理由下手,但商音若真关起门宅着,鸿蒙意识还真不一定会下功夫啃这个难啃的乌龟壳。 商音的想法改变是因为鸿钧,死遁的想法也是因为鸿钧。 甚至死遁的时机、各种安排,现在想想,都是由鸿钧一手安排的。 商音从前没多想,现在想来…… 她抬眼看天,凤眸中寒芒闪动。 鸿钧啾的翅膀展开来,轻扫过商音的脖颈。 “鸿蒙意识一直在注意‘自然魔神’,罗睺为魔,你为自然,比起杨眉的空间法则,你们所掌握的力量对洪荒至关重要。” “造物并非易事,更遑论是创造之后真正承载气运的生灵。” 当初商音以圣人修为凭空造物都遭到反噬,更不要说只是准圣的女娲。 “女娲与三清不同,她与盘古无甚渊源,诞生自大地,因而灵力带有自然生机之道。”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身上没有盘古开天遗泽,想要成圣,需要的功德极其庞大。” “祂需要沾染自然魔神之力的乾坤鼎、须弥山被魔神之血浸染的息壤之土,来帮助女娲创造生灵。” 罗睺、阴阳、商音,这三个混沌魔神陨落在须弥山是“注定”的结果,也是人族出世最重要的铺垫。 所以,当年一定要看到商音“死亡”的,不是鸿钧,而是鸿蒙意识。 所以,执掌空间法则的杨眉难留,鸿钧必须保证罗睺与阴阳魔神真正自爆于须弥山。 否则息壤不出,即使有商音祭练的那只“乾坤鼎”,鸿钧也瞒不过鸿蒙意识。 商音轻轻抿唇,抬步朝娲皇宫内走:“你可真是……走一步想百步啊。” “因果利益权衡罢了。”鸿钧声音淡淡,“既要做,便要最佳。” “女娲此番应是发现了你与乾坤鼎有关,或许有医治伏羲的缘由,但更多应是想试探造物之法。” “若能与气运所钟生灵的诞生牵连纠葛,届时巫妖没落,人族兴起,气运更迭,乃须弥天出世的绝佳时机。” 只有气运更迭,洪荒大 乱,才是鸿蒙意识最为投鼠忌器之时。 正如同当初三族量劫结束时,商音趁乱假死蒙蔽鸿蒙意识一样,当如今巫妖量劫落幕之日,也将会是商音将须弥天昭告洪荒之机。 商音心中一动,元神透过两人的契约,试探性地伸过去。 紫霄宫中,原本阖眸打坐的道祖骤然抬眸。 相隔天地万里,商音对上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弯唇而笑。 鸿钧在她面前,的确总是很像一朵濯而不妖的莲,但在她之外,他是深渊。 眼不可望,足不可入的深渊。 商音悠悠开口:“所以你一面吃着醋,一边还不忘替我算计须弥天最佳的面世之机?” 原本在讨论正事,商音这冷不丁的一下调|戏,让那边的鸿钧一时无言,鸿钧啾也一动不动。 商音于是抱着好心情在巳青的引导下穿过结界,继续往内走。 就在商音踏足殿内,视线扫过陷入昏迷的伏羲与神色疲惫的女娲,正欲开口之时,鸿钧的声音低低传入她的耳中—— “你不愿想这些,我便多做些,一样的。” 不长不短的一句话,却让一股酥麻战栗之感自商音袖中的指尖一路蔓延至后脊,生出牵连了唇干舌燥的悸动。 商音一面微笑着同女娲颔首见礼,一面用元神恶狠狠地传音威胁某人:“你就仗着离我远了些,不然……” “哦?”鸿钧似是轻笑了一声,“那阿音只有忍上一忍了。” “毕竟,的确是远了些。” 商音咬牙,将肩上的鸿钧啾薅下来,团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捏。 紫霄宫是吧? 行。 商音在心里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鸿钧所言的伏羲天命已至,不过是鸿蒙意识在暗示伏羲应当投生于人族,在伏羲挣脱开鸿蒙意识的控制前,他都会是这样灵力缓慢流失的状态。 女娲在商音看过伏羲之后,并没有出言请求商音救治,商音也不曾多言。 伏羲的气运不在妖族,当然,女娲也是如此。 商音终究还是喝到了那杯灵酿。 平心而论,娲皇宫的灵酿,滋味醇厚甚至超过了系统在须弥天酿的酒。 或许酒这种东西,仍旧需要更多的故事更多的情感,才能凝结出复杂又艰涩的滋味。 女娲自袖中取出一方小鼎,请放在两人间的桌案上。 商音目光微动:“女娲道友这是何意?” 女娲清浅一笑:“物归原主,本是理所当然。” 商音静静看着女娲许久,忽然觉得,在那六个既定的洪荒圣人之中,女娲的确是最不同的存在。 聪慧,平和,亲切……她是最纯粹的那一个。 商音从娲皇宫的酒中尝到了对自然万物的怜惜与爱意。 “你可想成圣?” 女娲也端起酒杯,缓缓饮下,语气平静:“自是想的 。” 商音问:“何不斩三尸?” 女娲的目光掠过大殿,素手拂过,娲皇宫大殿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茫茫洪荒,自然万物:“大抵是舍不得吧。” “我实在是个很贪心的生灵,舍不得斩去对这些美好的善念喜爱,舍不得对不平生出的恶意愤怒,更舍不得修炼千年才生出的柔软本我。” “可冥冥中却又一道声音告诉我。” “我当成圣。” 女娲的目光落在洪荒自然间,坦然笑道:“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谁不想成圣?” 圣人便非蝼蚁么? 商音想起混沌如山如海的尸山血泊,掩去眸中讥诮。 并非对女娲,而是对自己。 她也曾为蝼蚁,挣扎求生罢了。 “我很喜欢你。”商音突然开口,惹来女娲诧异的一眼。 商音的手指轻点桌上乾坤鼎,浓郁的自然生机之力被贪婪吸收进鼎中,光华内敛。 “如今巫妖二族分庭抗礼,气运尽数落于二者之上。” “然天地间却无圣人面世,为何?” 女娲正色,知道今日她想要求的东西,已经到了面前。 她思考片刻,聪慧如她,立刻想到曾经如日炽炽的三族,压下心中骤然紧绷的不安,开口:“因为,今日之巫妖,便如当年之三族。” “那巫妖之后,气运何落?” 商音的话如同惊雷劈在女娲灵台。 她袖中的手指攥紧,想到了后殿之中七零八落躺着的失败造物。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吗? 不,她知道的。 只是她看不到,也摸不清。 女娲艰难出声:“若要承载天地气运,怎能出自人为?” 商音的表情是一种极其平静的漠然:“这个问题,你回答过了。”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圣人造物,承载天地气运,又有何不妥? “自然生机之鼎,阴阳交融之土,万物始源之水。” 商音将空了的酒杯斟满,素手轻推至女娲身前。 女娲在琥珀色的灵酿中,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 “当造圣人形。” *** 又百年后。 女娲自须弥山取得息壤之土,沿着不周山一路攀爬而上。 她顶着不周山山顶冷硬切骨的混乱灵力,迎着冻结生命的冰雪,孤身站在不周山山巅,站在曾经盘古俯视天地的高度,终于将洪荒万物尽收眼底,有所顿悟。 闭关五十年后,女娲出关。 她沿着河流一路向下,不用任何灵力,依靠双足而行。 行至疲累,与河流边稍作歇息,见河中倒影。 她静静注视着倒影,似是被牵引一般,乾坤鼎与息壤接连而出,和着象征万物初始的不周山之水,捏出一对娃娃模样的小东西。 它们牵着彼此,如同当年自不周山同时诞生的她与伏羲。 女娲伸出手?_[(,轻点之下,两个娃娃被注入灵魂,相握的手立时分开。 物为个体,阴阳相分。 “娘亲!” 女娲看着自己亲手捏出的生物,展颜而笑,霎时间,天地涌现出一片红云紫气,笼罩在不周山之上。 功德金云笼罩在女娲的头顶,却悬而不落。 女娲抬头看天,似有所感。 她坐在河畔,日升月落,不眠不休,黄色的泥土沾染上她素白的手指,身边欢呼着的生灵牵动她的裙摆。 不,这还不够。 女娲显出蛇身法相,抽出先天灵宝葫芦藤,藤身沾染泥水奋力挥动,无数泥点在灵光乍现中脱离而出,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生灵。 三日三夜。 女娲的目光在这些生灵上掠过,带着柔软,也带着决绝。 她抬眸,向天地宣告—— “吾为女娲,今造人族,是为人族之母。此后气运相连,吾当庇护人族生于日,存于月,阴阳承继,代代相传!” 天地发出阵阵轰鸣,巨大的功德金光自云端降落,将女娲完完全全笼罩在其中。 天降功德,圣人始现。 …… 三十三重天 察觉到妖族气运平白分去三分之一,帝俊与太一面色大变。 昆仑山巅 潜心修炼的老子与元始有所感悟,轻叹出声,双双出关。 “竟是人族……” 天地所钟,气运眷顾。 他们成圣的机缘,也终于显现。 西方 游历洪荒,神色匆匆的准提接引对视一眼,面上浮现出焦急。 迟疑过后,两人朝着娲皇宫的方向而去。 …… 商音侧坐在孟极之上,肩上停着一团毛乎乎的鸿钧啾,在洪荒大地之上走走停停,抬眼看到了女娲成圣的天地异象。 她挥袖收下那一缕朝着她飞掠而至的功德金光,感觉到鸿蒙意识注视过来的压迫,第一次的,半点没有退缩。 洪荒自然皆由她一念而动,还有人族气运牵连己身。哪怕只是一道天雷,因果牵连之下,都会使得人族泯灭于洪荒。 如今人族尚弱,鸿蒙意识可敢动她? 她笑吟吟地注视着暴怒的鸿蒙意识,极轻极慢的,上扬了一下眉梢。 明媚如光,锋芒毕露。 鸿钧的声音传入商音耳中:“祂已然气到在三十三重天胡乱发泄了。” “是吗?”商音啧了一声,“那可真是没有学到你半点的大度。” 鸿钧轻笑。 说着话,商音的神识掠过手中已有的灵宝材料,思考再三,还是将现在祭炼的意动压了下去。 虽然以人族为胁牵制鸿蒙意识,但商音却并不想真正影响人族立世。 正相反,她 与鸿蒙意识一样,都在等待着人族崛起。 只不过,到时候的局面,可就不是鸿蒙意识说了算的。 商音抬手拍拍孟极的脑袋,示意他离开。 “对了,说起来,我还不曾问过你。” “你是何时恢复的记忆?” …… 何时? 紫霄宫中,紫金二色的灵力忽明忽灭。 仙云袅袅的紫霄宫陡然被夜幕笼罩,灵光勾勒的棋盘横亘在鸿钧身前。 无数星辰落在棋盘之上,熠熠生辉。 因果成盘,命运做棋。 世间生灵,皆入眼底。 这不是造化魔神应有的力量,是天道。 这才是鸿钧会愿意与鸿蒙意识合流的真正原因。 他曾见过混沌青莲绽放的光辉,目睹过混沌魔神自相残杀的血腥,见证过盘古开天的万物初始,走到如今,天地因果尽在眼中。 每一步他都不曾后悔。 ——唯一的仓促狼狈,便只有在得知霄云期效果后,用尽全力在霄云期封印记忆前将本我果断斩离,封入这只草梗小鸟中。 千年时间,他一直在等那道能牵动本我的元神。 他也的确等到了。 本我尸从不曾被霄云期影响,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便爱着她。 他或许的确不懂怎样去喜欢,但他却最是擅长让她喜欢上他。 不论多少次。 初见时漫天桃花下的试探,那不曾落下的吻牵动的,除了他的动容,还有她的悸动。 而后她不顾鸿蒙意识的威胁,元神探入紫霄宫,是怜惜,是动容,更是动情。 霄云期自解。 鸿钧松手,注视那陪伴千年的草梗小鸟溃散开来,化作漫天翠色的星光。 目光沉静如星海深渊。 天命?缘分? 他鸿钧认下的,才是命。!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0 章 发表 人族的出世看似只是成就了女娲的圣位,但却牵动了诸多隐藏在平静湖水下的利益波澜。 从前巫妖二族分割而治,但对彼此都有吞噬之意。 巫族的十二祖巫最低修为都在大罗金仙巅峰,虽无法修炼,但他们天生身体强悍,自我本身便是一件千锤百炼的法宝,合力时就连准圣也能斩下。 而妖族有女娲这位道祖弟子,还有准圣修为的伏羲与鲲鹏、太一的东皇钟、帝俊的河图洛书与不容小觑的周天星斗大阵。 总的来说,妖庭族类虽杂但实力强悍,巫族境界虽稍逊一筹,但血脉之力仍旧令妖族头疼。 两族几l百年来虽碰撞频频,却都不曾大动筋骨。 然而此次女娲造人,功德成圣,从此不再为妖族准圣,而是庇护人族的圣人,摆明了不再插手妖族之事——这从帝俊太一几l上娲皇宫都未曾见到女娲就能看得出来。 妖庭曾经如日中天的气势陡然弱下,巫族怎么可能放得下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哥,此次机会实在难得,要打!”句芒攥紧拳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帝江,“错过此次,万一让那帝俊再找到机会,可就晚了!” 帝江沉默着,眉头紧蹙:“我不是怕了妖族,而是在顾忌紫霄宫的那位。” 提起虽然并不如何管事,但始终压在他们头顶的那位紫霄宫圣人,众祖巫都齐齐变了面色。 巫族善战,原本其实根本不可能放任妖族拉帮结派发展至今,妖庭能立,大部分原因都归于紫霄宫那位的偏心! 后土轻声道:“老师闭关静修多年,于世间欲|望很是冷淡,并不似偏私之性。” 后土是当初唯一一个千里迢迢赶去紫霄宫听道的祖巫,也曾在分宝崖上拿了法宝,便一直尊称鸿钧一声老师。 “从前几l次老师插手洪荒争斗,每一次看似都是敲打我们,但细细想来,还是妖族面子功夫做的很是虚伪当真。” 此言一出,其他祖巫连连点头。 巫族大多性子直率,那妖庭当真是虚伪得很! “小妹快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不过师出有名四字。”后土想了想,笑道,“这一次,合该是妖族惹事发疯,咱们巫族奋力反抗,拯救苍生才是。” “拯救苍生……”帝江的脑子转的飞快,“那新生的人族!若能利用,定可让圣人与妖族离心!” 就在祖巫们七嘴八舌讨论之际,一直沉默不言的共工面上掠过一丝阴鸷,冷冷说了句:“这有什么难的?” “那帝俊不是生了十只崽子?杀了它们就是!” 帝江和后土齐齐一愣。 洪荒之中虽并没有对性命的珍视,但两族对战,把目标定在对方才出世的幼崽上,未免太过…… 共工呵呵一笑:“怎么,难道我巫族还要等那十只金乌长大不成?可别忘了,如今只是两只,就已经是骑在我们头上撒泼了!” 巫 族并没有妖庭那样时常聚会的习惯,这些年来彼此并不常见面,更别提共工十次召唤有八次都见不到影子。 大家心知肚明因为当年的事情,共工一直心有芥蒂,后土虽一直想要沟通,但奈何共工一门心思变强,根本没有修复关系的意思。 共工见明明其他兄弟面上都有意动,但帝江仍旧沉默不语,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又是如此。 他们十二祖巫没有元神,修为生来如此,帝江不过是占了第一个出世的便利,凭什么兄弟们都要听他的,巫族也要听他的?! 如此胆小不堪! 若是他—— “我赞成共工!” 我也赞成!?_[(” “那妖族的崽子留了就是祸害,我也赞成!” …… 帝江最终还是点了头。 共工第一次对兄弟们展露笑脸,与祝融他们一起结伴离开盘古殿,背影看上去倒是前所未有的亲密无间。 后土动了动唇,低声道:“大哥,我……我这些年一直依照老师讲道时所授方法自我修炼,似乎……有了元神。” “什么?!”帝江震惊。 十二祖巫一直以来被妖族隐隐压制,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元神,不能像修士一样靠修炼提升修为力量。 可如今,后土说她有了元神! “是,待小妹思考总结过后,传与诸位兄长,巫族实力定能再上一层。”后土安抚着帝江,“五哥从前一直心有芥蒂,此番兄弟联手,或许是一大转机。” 帝江自然高兴极了,又细细询问了后土一番。 但是在后土离开后,他的笑容渐渐敛去。 明明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明明兄弟重新和睦也是等待已久的好事,明明后土带来的消息也代表巫族将盛,但…… 为什么,他却隐隐有焦躁不安之感? …… 巫族在商量着如何教唆妖族搞事,妖族则是为了庆祝十只金乌少主而整日大办宴席,一片喜气洋洋。 紫霄宫里那位闭关静修,无世俗欲|望,毫无偏私的道祖在做什么? 他在给商音梳头发。 哦,不对——是鸿钧啾在试图给商音梳头发。 翅膀滑溜溜,小爪子又短又不听使唤,还不能动用灵力,红色的一团在如丝如云的黑发间认认真真地忙碌,看得商音实在是累得慌。 日升月落,一天过去,她头发散开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系统在旁边看得都打哈欠了。 “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商音小声试探。 鸿钧啾不吭声。 他很有规划,也很有耐心,一部分一部分地捋好,不紧不慢地叼着——只可惜翅膀这种东西,实在不适合做这种精细活。 杨眉在旁边看得急得慌,杨柳枝都伸出去了,结果被鸿钧啾甩过来一记眼神刀,又默默收回去了。 这可不是说他怕了鸿钧啊! 更不是顾及到鸿钧那厮小心眼记仇! 他这不是看这小团鸟一只,不好意思占便宜么? 被鸿钧啾夺走宿主梳发权的系统看都看累了,狐狸爪子揉揉眼睛,忍不住吐槽:“实在不行就编个辫子得了……反正宿主这样的怎么都好看。” 商音眼睛一亮,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衣裙换了个风格,显得俏皮了不少:我最近正想换换风格呢,整天梳着发髻,脑袋累得慌。” 鸿钧啾:“……” 他当然知道这一人一狐是在给他台阶下。 毕竟这双小鸟爪子的确受制颇多。 鸿钧素来聪明,台阶来了就顺着往下走,将商音的头发默默捋在一起,分成二股,用嘴巴叼着蹦过去放下,再叼起另一股飞到一边…… 经过鸿钧啾蹦来跳去的不懈努力,商音终于拥有了一根黑亮柔顺,每一股发量都正正好的大辫子,垂在身前,发尾打了个结。 正当鸿钧啾思考要如何装饰时,最近也不爱在弱水待着的黑莲花悠悠飞过来,将自己缩小,唰得一下别在了商音的发尾。 商音:“……?” 系统:“啊哦。” 杨眉:“干得漂亮!” 鸿钧啾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定定看着黑莲花。 商音发誓,她绝对听到了鸿钧毫无感情波动的一声冷笑。 下一瞬,几l人眼前一花,红色的一团朝着商音飞掠过去,一个急停,抬爪踹飞了死赖着的黑莲花,而后转头,看向身后拱火作死的大柳树。 商音:“唔……” 系统:“哇哦!” 杨眉……杨眉安静如鸡。 考虑到罗睺得放在眼皮底下才安生的真理,商音的神识在须弥天扫过一圈,找到了才把自己从山壁上拔出来,就被小黑啾小白啾追着混合双打的黑莲花。 商音叹气。 你说你惹他做什么? 但商音也只是心中感叹了一句,而后撒手不管,任由黑莲花被撵得满须弥天地飞。 这边,不屑于浪费时间关注手下败将的鸿钧啾,已经寻到了一簇开得正好的茉莉,专注认真地别进商音的发辫中。 商音垂眸注视鸿钧啾的动作,忽然开口:“鸿钧,你怎么会这样喜欢我呢?” 鸿钧啾动作一顿。 商音却是很认真地发问:“总觉得……你好像只是凭借着混沌那段时间的相处,就特别喜欢我了一样。” 好像哪里差了点什么。 但鸿钧的记忆商音完完全全看过,不过就是那些,还能有别的什么? “还真别说,我也觉得想不通。”杨眉好了伤疤忘了疼,忍不住叭叭,“哪个混沌魔神像是你们俩这样情情爱爱的?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哦……还有,”商音若有所思,“之前我还想问你,当时混沌那么多混沌魔神,你怎么就逮着我欺负?” 那还是她 与鸿钧真正定情双修后不久,只不过当时的对话被元凤和始麒麟打断了,商音也就没能听到鸿钧的回答。 刚才还脚踢黑莲的鸿钧啾收拢翅膀,又开始闭目养神。 “看他那憋着的死样子就知道绝对有事。”杨眉可算是找到了机会,给商音出主意拆鸿钧的台,“我是草木跟脚,最开始时并未行走混沌,但我知道有个鸡嫌狗厌地当初到处跑,绝对知道点什么东西!” 商音也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谁?” 杨眉震声道:“罗睺!” “我真的都要憋死了,炼器而已,你真的是磨磨蹭蹭的,你倒是抓紧点啊!!” “你知不知道一棵树真的很无聊,你这须弥天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商音以前是真不知道杨眉是这种性格,熟络起来根本就是个话痨。 当然了,混沌沉迷打架,洪荒疲于奔命,本相还是个少年的杨眉恐怕也从没和什么生灵真正熟络过。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真的!你到底什么时候……” “罗睺那厮绝对知道不少秘密,当初在混沌的时候,他就不安分……” 商音抬手按着鼻梁,努力在心里劝自己。 算了算了,看在杨眉也是个小美人的份上,看在小美人说不定是憋坏了的份上…… 树是她自己拔了栽进须弥天的,柳木也是她自己想方设法让杨眉爆出来的,来都来了…… 正在这时,商音的小臂忽然一阵灼痛。 那痛感并不强烈,相反,很微弱,但却足够让商音惊讶。 即使有了须弥天,她也仍为自然魔神,洪荒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身在须弥天中的她也生出灼烧之感? 鸿钧和商音有元神契,这份微弱的痛感鸿钧也察觉到了。 他平静的声音传入商音元神—— “巫族派人潜入妖庭,教唆十只金乌高挂天穹,炙烤洪荒大地。” 帝俊与羲和修为本就高深,婚姻又被天道降下功德,不多时便诞下这十只根骨极佳,且完完全全遗传了帝俊不凡跟脚的孩子。 少主强悍代表了妖庭昌盛,妖族上下自然都宝贝得不得了,小金乌但凡哭一声,就能折腾得妖族上下不得安生。 更别提帝俊与太一对小金乌们有求必应,小金乌们更是被宠得肆无忌惮。 它们听到有人说外面的世界很是精彩有趣,便不管不顾地甩开侍奉在身边的侍从,直接从二十二重天的扶桑树上跑了出来。 洪荒自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灾难。 从前不过是生灵残杀,尸骸血腥。 这一次,天空之中的十只金乌,灼烧的不仅是走兽生灵,还有洪荒的每一片土地,每一条河流。 那十只嬉笑玩闹的金乌展翅所过之处,就像是十个太阳绽放着灼目的光芒,代表生机的翠绿与碧蓝被|干枯的土褐色代替,寸寸龟裂。 小金乌打斗时掉下的羽毛好似一个个火球砸向洪荒大地 ,顷刻间火海片片,燎原蔓延。 “十个?”商音迈步踏出须弥天,抬头看向天空中正在高亢尖叫的十只金乌,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冷冷开口,“九为极数,盛极必衰。” “想做太阳?可以,留一个便够。” 动怒的并非只有商音。 金乌作乱,妖庭乱作一团却始终无法出手将小金乌及时召回。 不论是二清还是避居娲皇宫的女娲都有所感应,只是当他们想要出手打落金乌时,却被天道挡了下来。 显然,此番洪荒劫难,是不容更改的天命。 身为圣人的女娲紧握双拳,痛苦地无声低吼:“天道……天道!” 她不仅仅在痛苦自然万物的灾难,还因为耳畔不断传来的,来自人族不断呼救的痛苦惨叫声。 身后,一直沉睡着的伏羲缓缓睁开眼,那双极其擅长推演星图的眼眸里,逐渐闪烁出光辉。 他缓缓支撑起身体,朝着面色痛苦的女娲轻声道:“……我听到了。” 他动了动唇,似是想要唤一声什么,但最终开口却只是一句: “我该走了。” 他们兄妹一同诞生,却注定不能同路。 女娲明白了什么。 她看着伏羲,眼中曾经对兄长的亲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被对世间万物的大爱所替代。 她的大爱给了自然,小爱给了人族,再无其他。 “这些孩子,便拜托兄长费心照拂教导了。” 最终,她说出口的,也唯有托付。 昆仑山上,二清看到化作流光自不周山坠|落的伏羲,默然不语。 片刻后,老子开口:“我们也该去了。” 元始颔首。 通天冷笑一声:“难道洪荒大地受到劫难的,就只有大气运所钟的人族吗?” “通天!”元始冷喝一声,也是对自从回来后便频频出言顶撞的通天忍无可忍。 通天不欲同他们争辩,拂袖而去。 “那人族有你们有伏羲有女娲,其他生灵有什么?!你们要帮自去,你们看不入眼的湿生卵化,披鳞带角之流自有我去救!”! 第 41 章 发表 巫族之中,除却先天诞生的十二祖巫,另有八名实力强悍的大巫。 他们延续了十二祖巫不得修炼的弊端,但也同样继承了十二祖巫强悍无匹的肉身。 因为不似十二祖巫诞生便拥有神通,所以他们只能不断打磨身体。 夸父与大羿,便是其中之二。 金乌临空,滚烫的灵力炙烤大地,死伤惨重的并非只有寻常生灵,还有巫族的诸多普通族人。 夸父震怒,与洪荒大地之上追逐天上不断嬉笑打闹的小金乌,他不能御空飞行,但每一次含愤跃起落下的拳头,凌厉而痛恨的拳风都会使得小金乌们乱哄哄地尖叫躲避。 见夸父来势汹汹,被一直骄纵养着的小金乌们也来了脾气,忿忿祭出法宝,一时间五光十色的灵光朝着夸父骤然袭去! 夸父就算没有神通没有法宝,他也是祖巫祝融之后,是这些年巫妖大战中领导过无数冲突斗争的大巫。 他看出这十只孽畜中有一只最为冷静且隐隐有指挥之意,如此聪慧却仍旧做出这般恶事,夸父心中杀意越甚。 此妖族之子,不可留! 之后的攻击,夸父再也不躲避那些法宝的攻击,而是一心一意对着那只领头的小金乌一拳又一拳地阻击,大有让小金乌命丧今日的狠绝。 “大哥!” “大哥小心!” “巫族果然如父亲叔叔说的一样野蛮无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的法宝都快耗尽了!” “我们会飞,遛着他跑!累死他!” “我们联手!杀了他!” “对!杀了他!结阵!” 小金乌们不愧是妖皇帝俊的孩子,才出世没多久就学会了妖族最厉害的星斗大阵。 夸父就在这十只金乌的大阵夹击下,很快气息渐弱,筋疲力尽起来。 一直在观望的祖巫们脸色越发难看。 他们早在十只金乌升空时就发现不好,想要出手干预,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了下来,当即明白,这件事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原本在看到族人因为酷热大火死伤的悲愤,被这十只小金乌展现出来的聪慧冲淡了不少。 如此年幼,便可用计将征战多年的夸父算计攻击至此,倘若长成,巫族又将是何等境遇? “此十子,必须死。” 共工看着面前洪荒的一片惨状并未有怜悯,不论是巫族还是其他,死了还会再有,等杀了那十只金乌,巫妖大战之时还会死更多。 世间蝼蚁数不胜数,有何怜悯? 金乌表现出的力量,让帝江第一次与共工有了共鸣。 但帝俊太一未出,他们十二祖巫显然也被限制出手来提前结束这场大地浩劫。 他沉声道:“羿可在?” 身材魁梧,肌肉虬劲的大巫上前一步,恭敬应到。 帝江下令:“去吧,去和夸父一起。 ” 杀了那十只孽畜。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是!” 大弈是巫族中有名的神射手,帝江命他去相助夸父,显然有射杀的意思。 大弈领命后立即离开,匆匆行走后不久,碰到了面色悲悯的接引与准提。 两人并未多言,而是将一把灵光乍现的长弓递给大弈:“金乌临空,天地受难。吾兄弟本于西方须弥天静修,不忍洪荒生灵涂炭,特来相助大巫救世。” 大弈大喜。 如何射杀那法宝护体的十只金乌一直是他心中忧虑之事,不论面前二人是何目的,只要那十只金乌死去,就算他身死当场也值得! 得了神弓的大巫朝着目的地飞快赶去,接引与准提面上却露出隐晦的笑意。 洪荒大乱才好,不如此,何来救世功德? 然而,继续“救世”的西方二人却不曾发现,有一道身影隐在一边,将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 商音按下心中杀意,看向接引和准提离开方向的目光十分冰冷:“巫族虽有挑拨金乌之心,但却未必有潜入守卫森严的扶桑树之能,是他们帮了共工一把?” 正在紫霄宫演算万物因果命运的鸿钧淡声应是。 在他的旁边,造化玉碟闪动着雾蒙蒙的光芒。 自从发现自然魔神未死,就是那合虚山与鸿钧关系匪浅的“狐妖”后,鸿蒙意识便没有再同鸿钧说过一句话,只这样沉默着监视鸿钧,背地里却第一次明着插手洪荒量劫。 鸿钧并不在意鸿蒙意识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因为他与鸿蒙意识合流至今,鸿蒙意识已经放出太多的力量给他,这些东西,鸿钧拿到手里,便不会想要再给出去。 他与鸿蒙意识总会走到这一步。 败者神魂俱灭,被另一方彻底吸收,自此消失在洪荒天地间。 商音虽不曾看到紫霄宫的情景,但她猜得到鸿蒙意识和鸿钧如今的对峙之势,当下不再与鸿钧多言。 她抬手轻勾,以自然之力轻柔笼罩洪荒大地,将那些在金乌炙烤之下含恨而死的生灵怨念聚集在素白的双手间。 庞大的生灵怨念闪动着黑与红的色彩,混合着血与泪,恐惧与绝望,悲哀与愤怒。 须弥天中的黑莲花似有所感,洪荒残留的罗睺元神丝丝缕缕地探过来,将世间至恶的魔气注入其中。 这些生灵怨念被不染血污的手指捏成箭矢,悄无声息地替换了大弈箭筒中原本的羽箭。 这是商音第一次插手生杀之事,但那箭矢是由生灵怨念聚集而成,是罗睺恶念催化而凝,不带任何自然生机之力,又与她何干? 那十只金乌犯下大错,它们虐杀洪荒生灵是因,自然也会生出洪荒生灵报仇之果。 不过恶孽反噬罢了。 商音勾唇,冷冷道:“祂不是想提前让巫妖量劫来临?这一次,我便帮祂一把。” “帮我转告祂,不用谢。” 至于西方那两人在此番浩 劫中暗地的算计…… 商音垂眸,掩下眸中幽光。 洪荒大乱▍_[(,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却仍旧是平日的静谧一片。 鸿钧凝视面前因果星盘上的快速变动,看到了其中九颗星辰摇摇欲坠,侧首看了造化玉碟一眼,开口:“她托我代她向你问好。” 语气平静淡漠,波澜不惊。 鸿蒙意识冷笑一声,讥讽鸿钧:“怎么,你在她面前倒是听话温顺了?” 相比较鸿蒙意识的愤怒,鸿钧倒还是那种万物不入眼,万事不进心的冰雕模样。 鸿钧的确无时无刻不在推演,他也的确不喜欢事情逃脱掌控的感觉。 但从混沌到洪荒,他从未动手,以因果造化之力改过哪怕一个生灵的“天命”。 哪怕是他自己,也是投身星盘,自己挣脱出的命。 鸿蒙意识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存在,他也曾经问过鸿钧,为何插手洪荒量劫要如此麻烦,直接更改因果命盘不是更为快捷? 彼时的鸿钧不曾回答,但现在,他终于开口。 “当初你找上我,是因为我先天领悟因果造化之力,也是因为你不懂世间生灵为何如此不听命运摆布,总是试图挣脱天命。” “狂妄,自负。” “与如今的洪荒生灵何异?” “你什么意思?”鸿蒙意识隐隐领悟到鸿钧平静话语中的讥讽,“你将吾与它们相提并论?” 鸿蒙意识诞生于混沌初始,祂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自上而下俯视着苍生万物。 就连混沌也不过是祂眼中短暂掠过的一段,需要被舍弃的,极其不稳定的时期。 祂总是在试探,用天地生灵万物来试验,试验一个稳定的,最终能够长久存在下去的天地。 所以才会有混沌魔神,龙凤麒麟三族,巫妖这些在每一次量劫之后便会被削弱力量的“气运所钟”。 到了人族,便是灵力不沾,再无任何毁天灭地之能的存在。 鸿蒙意识是为此自豪且自负的。 祂在维持这个世界。 是真正掌控天地的意识。 不论鸿蒙意识如何,鸿钧仍旧是一潭不见任何波澜的湖水,深渊暗藏,分毫不露。 鸿蒙意识从前最是满意鸿钧这点——鸿钧是祂千挑万选出的,最像天道的模样。 冷静,自持,精于算计。 也正因如此,祂才会想到让鸿钧合道。 合道之后,祂便会是冷静公平、不偏不倚的天道。 理应如此。 但如今也并非毫无办法。 鸿蒙意识沉默着,鸿钧似有所感,侧目扫过祂,轻轻勾了下唇角。 那笑意极轻,极淡。 鸿蒙意识还想再次说服鸿钧,语气平静了许多:“鸿钧,你到底想要什么?吾曾经许诺的东西还能给你给多,为何背叛于吾?”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鸿钧注视着身前巨大 的星盘,目光沉远。 鸿蒙意识冷冷反驳:“吾不可能有什么给不了,鸿钧,你根本不明白吾的力量。” “是吗?或许是这样。”鸿钧总是在看着,看着世间万物的因果命运,看着它们被洪流裹挟,或挣脱,或沉沦,“因为在我眼里,你与洪荒生灵,无甚区别。” “看着罢。” “看着你俯视的生灵,如何挣脱你引以为傲的因果天命。” *** 金乌临空,洪荒浩劫。 夸父逐日,大弈射日。 太一最终及时赶到,救下最后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金乌。 爱子惨死引得妖皇帝俊盛怒,在大地生机未复之时便发起巫妖大战。 大灾未过,大难却至。 生灵涂炭。 巫妖二族死伤惨重,亦前所未有。 混战之际,共工背后出手偷袭帝江,被祝融发现,祖巫内战,一路打至不周山。 祖巫震怒之下慌不择言,将金乌浩劫尽数归于共工。 巫妖大战打到现在,有太多生灵不想再继续。 巫族之中,有声音传出共工应自裁以谢罪天地,才不会累及巫族。 共工面对兄弟反目,巫族指责,抬眸看向满是枯槁焦炭,血肉横尸的洪荒大地,竟大笑出声。 他忽然便想起了当年那只狌狌。 此情此景,如何相像? 【共工,我在不周山等你!】 当年那句共工一直心中介意的话竟是预言,一语成谶。 也果然是预言。 那便一起吧。 一起吧。 众人始料未及之际,共工显出祖巫真身,用尽全力朝着不周山撞了过去! 轰隆的巨响声穿彻整个洪荒。 咔嚓一声脆响,这道曾经支撑天地的盘古脊梁,在盘古血脉的奋力一击之下,寸寸断裂开来。 不周山,塌了。 这一刻,洪荒所有生灵都呆怔当场。 唯有共工畅快至极的大笑声响彻天地。 他的确如巫族所愿自裁于不周山,巫族自爆的震荡给摇摇欲合的天地再度重击。 乌压压的天空乍然裂开一道缺口,洪水汹涌流出,瞬间弥漫向洪荒大地。 商音死死按住须弥天弱水之海中想要飞出的净世白莲,用力之大,手臂都在隐隐颤抖。 那颗曾经怎么都不肯发芽的莲种,在灭世之机来临时,竟突兀发出纯粹莹白的莲芽。 净世白莲不能出。 净世白莲所过之处,洪水即为弱水,到那时,再无任何生机可言。 局势的骤变远超鸿蒙意识的预料,震惊中无瑕顾忌对女娲三清等存在的压制。 几乎是同时,一直沉默着的洪荒大能们,出手了。! 第 42 章 发表 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子拂尘轻摆,看上去甚至显得干瘪瘦削的身形稳稳立在滔滔天河水之间,竟以一己之力撑起正在向下合拢,破碎欲坠的天穹。 四不相的咆哮声嘶吼而出,元始端坐其上,周身灵力激荡着覆于洪荒大地间,凭借着麒麟对大地的亲和,元始竭尽全力配合老子止住了天地将合的趋势。 杀气凛冽的诛仙剑自天穹落下,幻化做无数把利刃夺空劈下,剑光挡住汹涌冲向天地生灵的洪水,将原本去势汹涌的如山水柱劈开做几十份,分流而下。 准提与接引共祭出十二品功德金莲,无数金色的莲花漂浮在洪水水面,每一朵莲花所过之处都会救起一部分落难的生灵,抚平洪水愤怒的咆哮。 女娲显出法相,以圣人之力先斩杀自不周山山底试探而出的上古凶兽,用其四肢暂且支撑天穹,分担老子与元始的压力。 而后女娲果断将造人剩余的息壤投入乾坤鼎,但这并不够——息壤固然浸染了混沌魔神之血,但想要用其补天还是差了太多。 商音的身形无声出现在乾坤鼎旁,女娲并不逞能,当机立断:“请尊者助我!” 商音看着乾坤鼎内毫无变化的息壤,没有丝毫犹豫,从袖里乾坤中将曾经积攒下的魔神法宝尽数取出,动作一顿后,全部投入乾坤鼎。 但商音与女娲的灵力属性皆为自然生机之力,平日炼器勉强可行,但炼化这些灵宝却需要时间。 可如今,她们没有时间。 商音扬声立喝,声音传至洪荒四处:“孔宣、羽翼仙何在?!” 两声凤鸣自洪荒远处传来,身披彩光的孔宣率先赶到,浑身璀璨金色的大鹏鸟紧随其后。 他们并不多言,立刻明白商音的意思,同为元凤血脉的兄弟俩对视一眼,合力祭练出凤凰真火,轰然包裹住乾坤鼎。 在凤凰真火的淬炼下,鼎中灵宝终于有相融之势。 商音与女娲凝望天际的窟窿,等待补天石凝练的时间显得漫长而煎熬。 突然,商音开口:“会怕吗?” 女娲会出现在这里,便是已然感应到了,如今洪荒能够前去补天的。 只有她。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逆天河而上的千钧压力,就连祖巫都难以承担,更遑论在最恰当的时间,以自身灵力祭出补天石。 有且仅有一次机会。 若失败,再无第二颗补天石。 天穹崩塌之下,洪荒也再无女娲。 女娲诧异侧首,而后抬手挽了鬓边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温颜而笑:“我以天地灵气功德成圣,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商音笑了下,用低到近乎喃语的声音轻道:“所以,我才从不觉得我是圣人啊。” 她是商音,是乾坤。 不论是善是恶,永永远远,都是最初自混沌觉醒的混沌魔神。 “女娲道友。” 商音的声音很 冷静,带着坚定而笃定的力量。 “补天石炼好后,我与鸿钧将会重新撑离天地,在我们动手的瞬间,洪水将会有一个井喷,届时甚至会带出不少弱水。” “但扛过那一段,洪水便会暂时停歇。” 女娲明白,那就是大道三千,留给洪荒的最后一丝生机。 商音的视线扫过乾坤鼎中逐渐成型的补天石,缓慢地眨眨眼,不再多说,身形逐渐消失在不周山残石间。 老子与元始还未至圣人修为,此番能勉力支撑,已是占了源自盘古元神的遗泽。 但他们能在天地将合后不久奋力坚持到此番地步,已经做到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好,也是全部。 鸿钧成圣之后,除却紫霄宫讲道,洪荒生灵便再难得见圣人颜。 但现在,天地将倾之际,那抹紫色终于离开紫霄宫的莲台,自三十三重天外徐步而来。 老子面色一变,有动容,也有惭愧。 当初紫霄宫讲道后,鸿钧便说过,成就圣人之尊后,如非必要,不得亲身行走洪荒,以免周身灵力牵动洪荒灵力,徒造灾难。 女娲成圣之后蜗居娲皇宫存步不出,想必也感觉到了此种限制。 可如今,因为他们的无能,洪荒终究还是迎来了圣人现世。 鸿钧抬手虚虚拂过老子的肩头,卸去老子重担,开口道:“吾来。” 洪荒大地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抹代表生机的青绿色。 她所过之处,洪水劈分,草木肆虐中疯狂生长,奄奄一息的兽类人族也痛缓伤愈,茫然四顾。 众生从未见过这位尊者,却能感觉到那强悍磅礴的,凌驾于万千生灵之上的力量。 过境生春。 商音行至元始身前停下脚步。 元始的眼窍耳窍已经溢出鲜血,座下四不相也因为累到极致趴伏在地面,已然无力站起。 迎着元始复杂难辨的目光,商音微微一笑:“我来吧。” 隔着洪荒,商音与鸿钧远远望向彼此。 视线交汇间,齐齐发力! 曾经的混沌魔神便是如今的圣人,圣人之力,可撑天地。 天穹之上。 因果造化之力环绕在鸿钧身侧,深紫的法袍在凌乱如刀的灵力中飒然作响,素白的长发在身周翻飞起落。 周天星辰闪烁在天际,因果将其串联成出繁复难解的星图,随着演算的目标扩大,星图也不断延伸,一张笼罩天穹的星辰因果之网就此撑开,稳稳兜住了破碎的天穹。 乍然间,天地发出轰然闷响,如同一团团惊雷炸裂开来。 大地之间。 商音缓缓抬手,无数代表生机的绿色光点浮现而出,下一刻,混沌魔神反手下压,这数以千万计的万物生机汇聚成青色的法阵。 大地间在这场浩劫中失去性命的生灵将自己的灵魂交给执掌自然的魔神,依恋而信赖,一往无前地朝着商音所指之处奔赴前去。 灵光萦绕,与凌空而立的鸿钧不同,商音从始至终都站在这片土地间。 轻而悲悯的叹息落下,须弥天的重量自元神中卸去,伴随着吱呀一声重物落下的声音,须弥天万千生灵的重量没有分毫保留地压在了洪荒大地之上。 轰隆——! 洪荒生灵们恐慌张望,竟觉得脚下的土地竟然向下沉了一寸! 曾经生于洪荒,而被商音救入须弥天的生灵,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曾经哺育它们的土地。 因为不周山倒塌而合起的天地被再度遥遥分开。 天,被星辰造化撑起;地,因万物自然下沉。 就在洪水最为汹涌骇人的那一刻,蛇身的女娲手托补天石奋力而上,朝着那天穹黑沉可怖的窟窿飞去! 洪水如刀,一遍又一遍地片切着女娲蛇尾上的鳞片,夹杂在其中的弱水更是带来眉如临刃般的威胁。 渐渐地,就连洪水之中都掺杂进圣人之血,引得万千生灵跪地哭嚎。 但女娲没有退,在万千生灵的注视下,她抓住了那天地最后的一丝生机,在洪水间歇的短暂时机到来前来到天穹窟窿前。 蕴含着诸多先天魔神之力的五彩石在接触到天穹边缘的瞬间,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严丝合缝地卡在了窟窿间,迅速融入其中。 霎时间,星辰褪|去,大阵收敛,霞光应和着阳光温暖而平静地洒入洪荒。 世间生灵齐齐朝着三位圣人伏地叩拜。 鸿钧未发一言,如来时一样,缓缓步入三十三重天外。 商音抬手扶起不周山残垣,神识掠过在洪水灾难中搭救生灵的白毛猿猴,唇边微抿着笑意,转身步入洪荒自然,身形逐渐淡去。 女娲欣慰而笑,巨大的法相缩小,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娲皇宫。 这场天地浩劫中,十二祖巫身死其七,妖族帝俊、羲和、鲲鹏、白泽身亡,太一重伤,其余生灵死伤惨重。 巫妖打到现在,已经不是两族的摩擦,而是血海横亘的深仇大怨。 但在不周山倒塌的大灾面前,太一面无表情地接过妖族统领之权,收拢妖族,帮助洪荒生灵渡过劫难后的艰难。 帝江原本便受了共工偷袭,也死在了这场劫难之中,后土看着满是茫然的兄弟与族人,含泪接下巫族族长之位,指挥剩余族人挖渠治水,以弥补大罪。 三清消耗过巨,暂退昆仑山调息。 除去巫妖二族残留,更多的是经历过这场大灾难的生灵们自己挣扎着站起来,帮助身边的生灵。 或许是人族,或许是鸟兽,亦或许是侥幸未曾断裂的趴伏大树…… 他们互相搀扶着,互相借力着,一起淌过了这场惊天灭世的洪水。 待到生灵渐缓气息,太一首先发难,以雷霆手段与自毁之势打上巫族,凭借混沌钟与洛河图书之利,连斩其余祖巫后灵力耗尽,被巫族反扑,围灭于盘古殿。 妖庭四散,盘古殿倒塌。 最后一只金乌被老子救下,收为弟子,十二祖巫也唯余后土孤身支撑。 自此,巫妖量劫落下帷幕。 *** 须弥天中,商音握着袁洪的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面上满是笑容。 白色的猿猴不再是从前柔软小狌狌的模样,但那身曾被商音炼为铠甲的小黄袍子却回到了最初柔软单纯的模样。 在不周山洪水之灾后,孔宣与大鹏得了炼化五彩石的功德,向后一跃成为准圣修为,化形成人。 大鹏的模样倒没什么说的,凌厉俊俏的小少年一个,就是看眼神总觉得不大聪明。 大概多少带了点相由心生。 但…… 袁洪看着孔宣的模样,又看向同样表情复杂的商音,欲言又止。 “老师,宣儿这……是否有些冒犯圣人?” 商音抬手将孔宣叫过来,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宣儿,来来来,咱们谈谈你这个化形的问题。” 孔宣凤眼一睁,不愿意过来,吞吞吐吐道:“这是世间最好看的模样了……老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不、不想换。” 孔宣不自觉摆出撒娇的模样,看得商音着实有些腮帮发酸。 她戳醒肩膀上这十几日一直闭目入定的鸿钧啾,托着鸿钧啾正正对上孔宣的那张脸,面无表情地发问:“圣人有何感想?” 此话一出,不仅鸿钧啾愣怔一瞬,袁洪几乎是立刻行礼,大鹏和孔宣更是瞬间炸毛。 圣人?! 如今天地间圣人不过两个,加他们家尊者也就是三个,再加上商音的那种语气…… 三个小辈齐齐看向商音手心的鸿钧啾。 ……道、道祖?! 鸿钧啾:“。” 他幽幽转头,用眼神平静询问商音——真的一定要他以这样的姿态,来第一次面对家中小辈? 商音眨眨眼,笑得眉眼弯弯:“哎呀,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商音又戳着鸿钧啾的脑袋正对孔宣,颇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你还没回答呢,这怎么办?” 孔宣那日在不周山,是以有幸见到天地圣人的模样,实话实说,不论是威仪还是相貌,商音与鸿钧都碾压他行走洪荒见过的生灵。 一个鸿钧,一个商音,孔宣想了想,竟索性糅合了两人的相貌,给自己捏了一张走出去震惊洪荒大能的少年脸。 也很震惊商音就是了。 鸿钧啾看着面前这张脸,接触到孔宣满是恳求的眼神,传音给商音:“无碍,喜欢便用。” 商音:“啊?你确定?” 商音脱口而出的一句让孔宣立刻支棱起来,眼神殷切。 鸿钧啾老神在在地整理着身上被商音戳出坑的羽毛,淡定从容:“我久在紫霄宫,无人敢来打扰。” 这话听着…… 商音陷入思考。 商音恍然大悟。 商音沉默。 鸿钧不行走洪荒,可她还需要出门的啊! 到时候被八卦的——只有她! 商音眼神幽幽地看向孔宣。 天冷了,是时候打孩子了。 孔宣一转身麻溜就跑,边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边朝着鸿钧啾的方向高声大喊:“师公救我!救救宣儿!” 起初鸿钧啾并不理会,但奈何孔宣实在叫得太过殷切,无数声师公往鸿钧啾的耳朵里面钻。 鸿钧啾想了想。 唔,看在这一声声师公的份上。 鸿钧啾抬起翅膀,做了一个娇弱可怜的模样,然后给了孔宣一个眼神。 曾经有幸见过老师与道祖相处的袁洪:“……” 孔宣的确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他几乎瞬间心领神会,一个刹车,转身面对表情不容拒绝的商音,眼睛不揉而红,眼泪要缀不缀地挂在眼眶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商音。 鸿钧啾暗自点头。 孺子可教。 商音:“嘶……” 她收回之前说的震撼洪荒生灵。 这张脸,对尤其好颜色的自然魔神而言,才当真是一记绝杀。 “老师~宣儿给您捏捏肩膀~” “老师~宣儿给您整理裙摆~”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从来难过美人关的商音再次折戟沉沙,捏着孔宣的小脸蛋直叹气。 算了,留他在须弥天修炼一阵子,等此番洪荒事毕,圣人余威散去,再让他出去历练不迟。 就在师徒几个打闹之际,系统拖着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跑过来了。 “宿主,你真不打算管外面那个嘛?她已经跪了十几天了。” “看着怪难受的。” 来人是后土,也不知是被谁指点,来合虚山想要相求商音。 商音面上笑意渐隐,不悦皱眉:“她想求巫族一个出路,再如何也不该找到我这里才是。” 莫非…… 鸿钧啾睁了下眼睛:“嗯,时机未到,我没见她。” 巫族此番应劫,祖巫只存后土,但巫族与有元神可以转修的其余各族不同,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 后土心念血脉,不甘如此认命,已然是坚决想要为巫族求一个解决之法。 商音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抬手示意系统过来,悠悠道:“统啊,你出去和她说,我人住在紫霄宫,要跪上紫霄宫门口跪着。” 鸿钧啾:“?” 商音轻哼:“这可不是我的责任,应了后土一声老师的可是你。” “胡说的话,紫霄宫不认。”鸿钧慢声试探。 “怎么就胡说了?”商音挑眉,“不就是紫霄宫?我这就去。”! 第 43 章 发表 后土性子执拗,果真没有信系统的话,还是在合虚山跪着。 商音没有理会。 她心中对巫妖二族着实存了些许厌恶。 她又不是什么斩善除恶自我牺牲的圣人,她如今并没有化三族气运为己用,须弥天的重压大部分是压在她的身上。 抬天沉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此前在洪荒出手镇地,看似简单的一抬一压,实际上几乎抽空了商音全部的灵力,在收回须弥山的瞬间,商音膝盖都弯了一弯,险些踉跄栽倒。 而鸿钧自从大劫出手后,本我啾都变得不是那么灵动,时常保持入定打坐的状态,想必也受了极大的影响。 当初凶兽量劫,三族乱战,怎么打都没有捅出像这次这么大的篓子。 妖族不受管束,巫族不听劝诫,这两族还真是鸿蒙意识养出的好蛊,险些拆了洪荒这个大棋盘。 商音这般想着,就揣着手抬步迈入了三十三重天。 因为没带鸿钧啾,商音也清楚自己在认路上没什么天赋,直接循着鸿钧的契约一步乾坤移了过去。 商音闭眼睁眼的功夫便已经身处紫霄宫,掀起眼皮一看,挑眉:“这么巧,都在啊。” 紫霄宫后殿虽然通常只有鸿钧,但其实紫霄宫也是有小童的,平日打理紫霄宫和谢客待客的事都是小童在做。 今日紫霄宫显然就有客。 如今殿内三清皆在,就连补天之后再无人得见的女娲也在。 商音径直看向鸿钧,微微一笑,曼声道:“打扰你们了?” 鸿钧那极其难得一见的,微妙的闪神被掩下,拂袖在莲台一侧放了一架藤织的美人榻,轻声道:“是有些事,可要一听?” 商音很是自然地将美人榻从鸿钧身边挪到莲池边上,手指轻点间,榻上多出不少又软又毛乎乎的东西,靠上去就像是陷进一片云朵里。 “好啊。”商音就像是回须弥天一样动作从容自然,“不过你那地方冷死了,我在这就行。” 说着,她抬手抬手按了按鬓角:“对了,后土的事别再拖了,不然日后谁遇了事都往合虚山一跪,成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老子和元始倒是沉得住气,但知情的通天却是朝着商音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偷偷摸摸的。 商音心里有了数。 从前三清等人只知商音修为高深,却并未见过她真正出手。 至到大劫那日,他们才真正确定,商音的修为竟是比之圣人也不差分毫——或许,她本就已经成圣? 但又为何从前并不显露,还能自由行走洪荒大地? 当初商音点拨女娲的举动他们也都看得真切。 难道圣人之间也会因为成圣的方式或是其他,有所区分不成? 三清如今都是斩了两尸,只差一步便能成圣的修为,面对圣人道,总是非常谨慎且在意的。 多半后土去合虚山,背后就是 被老子和元始提点过。 手握姻缘红绣球的女娲倒是对着商音先行颔首行礼,笑容温雅。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最全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尽在[],域名[( 不论商音尊者是否为圣人,尊者对她提点在先,如今又与老师……总是应该敬重的。 “她非圣人,不必多虑。”对着旁人,鸿钧就算解释也总是言语淡淡,说三分留七分,只让对方去想。 商音倒是好心解释:“我的确不是什么圣人,不过是——唔,说起来,诸位道友应唤我一声……师母?”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红色衣裙,袖口裙摆都缀着金边,灵光流转间带出织进衣衫中的花卉绣纹,此时裙摆摇曳,和着莲池中盛开的莲花,如诗如画。 是那种浓墨重彩的风景画。 而莲台之上的道祖仍旧是那身亘古不变的深紫法衣,古朴简单,素发微束,如同皎洁缥缈的月,不染半分世俗尘埃。 是那种静谧淡雅的水墨画。 师母? 师母?! 老子的眼睛猛然睁开,元始的表情一片空白。 唯有通天,看看鸿钧又看看商音,手指挠了下脸颊,竟真的叫了一声“师母”出来。 商音本意的确存了几分戏谑,但当通天真的叫了之后,商音只觉得脑壳发麻,连忙赶在女娲含笑开口前道:“咳,本为同辈相交,还是称呼道友吧。” 这怎么反倒像是被戏谑回来了似的……不得行。 鸿钧不说话,甚至面上也没什么明显的笑意,但任谁都能看出道祖眼中明明灭灭闪动的柔和欢愉。 老子和元始的性子要更一板一眼些,在消化了好一阵后,他们深呼吸几下,转移话题继续说起商音来时的事。 “那最后一只金乌现下拜入弟子门中,更名为陆压,妖庭兵将在大劫中死伤七成,其余也做鸟兽轰散,占山为王。” 老子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现下妖族更无管束,祖巫后土并无收拢巫族之能,两族摩擦冲突仍旧不断。” “人族虽体弱,但因当初息壤浸染魔祖之血,天性藏恶,洪水褪|去后诸多疾病动乱,无食可进,继而互相残杀……” 老子忽然停下,似乎终于抓住了那一丝灵光。 元始面上也闪动出明悟之色。 女娲是人族圣人,在牵连人族气运的事情上很是敏锐,几乎立刻就感应到了人族的转折点即将到来。 通天则是低头沉思,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鸿钧与商音对视一眼。 道祖顺着老子的话,出言让东王公与西王母所在的仙庭暂时约束洪荒修士。 商音则捻了一支不知从哪里来的花枝,正在池水表面一点一点着钓锦鲤。 也不知这锦鲤是如何喂的,胖的几乎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锦鲤球,浮出水面去咬花瓣的时候看着气势汹汹,实则憨态尽显。 “仙庭那边怕是也有些问题。”女娲轻声道,“仙庭众仙在大劫中卷入巫妖量劫不少,之后又于洪水之中舍身救生灵,实在 是折损不在少数。” “东王公与西王母也有隐居修行之意,怕是难当此重任。” 鸿钧当然知道仙庭的仙人十不存三,但他仍旧用平淡却不容置喙的语气定下此事:“支撑千年便可。” 几人一听便知,仙庭一事之后定然有其他转机。 事毕,几人相继离开,商音在藤椅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过不了多久,你的这几位弟子应该都要证道成圣了罢?” 巫妖既已退场,那么人族也该大兴了。 鸿钧自莲台走下,手指伸过去挑拨起一缕商音的长发:“你打算何时动手?” “再让洪荒缓缓,我怕给鸿蒙意识直接气死了,回头还得累得我们两个收拾残局。” 商音也不知道鸿钧哪里来的对她的头发那么大的执念,姿态散漫地直起身,微微转过去背对着鸿钧,任由他动作有些生疏地为她束发。 她则和莲花池里的大胖锦鲤对上了视线。 哟,真挺肥。 商音凝出一团灵力,浓郁的生机让大胖锦鲤眼冒绿光,一个鲤鱼摆尾飞出水面。 商音抬高灵团,见那胖头锦鲤重重砸回莲池,挥袖当下溅过来的池水,噗嗤笑出声来。 “看来你在紫霄宫的日子也没那么无聊嘛。” 鸿钧瞥了胖锦鲤一眼。 胖锦鲤顿时一缩,藏进莲叶下面不动了。 商音斜睨向鸿钧:“你可想好,我要是觉得无聊便回须弥天了。” 鸿钧凝了一支闪烁着星辰幽光的簪子簪入商音鬓间,低声道:“不无聊,有我。” 两人一坐一站,坐的人裙摆在地上逶迤铺开,站的人衣摆搭在裙摆间,和谐而圆满。 商音抬眸,手伸出去勾了鸿钧法衣的腰带,似笑非笑着看他:“哦?圣人这是想让我玩什么?” 鸿钧抬手握住商音乱勾的手指,颇有些坐怀不乱的淡定:“想玩什么?” 因为洪荒的这一场浩劫,也或许还因为鸿钧之前对鸿蒙意识那番话的冲击,大洪水之后鸿蒙意识便有些一蹶不振的恹恹,许久未曾出言。 但鸿钧知道祂一直在。 在看,也在听。 商音反手用小指勾了鸿钧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柔柔地捏,很是苦恼地叹气:“想还是很想的,毕竟上次吃到还是好几千年以前的事了。” “可是现在面前的珍馐将自己东切一块,西扔一点的,吃起来总觉得味道差了些。” “乾坤,别太狂妄了!”鸿蒙意识终于忍无可忍,出言相怼。 这还是商音第一次真正听到鸿蒙意识的声音。 说实话,的确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但要真论气场,鸿蒙意识更像是一个出世便在顶峰,桀骜自负,还没真正学会世间规则的少年,而心思深沉如鸿钧这般的,才更恐怖些。 商音突然就觉得,自己从前那么东躲西藏的显得着实有些憋屈。 不过商音也的确明白 ,她现在是因为牵动洪荒气运,且与鸿钧有契,所以让鸿蒙意识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如果不是一步步算计蒙骗鸿蒙意识,苟着闷声发大财,她也不可能成为如今洪荒最后,也是唯一一个混沌魔神。 商音给了鸿钧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吭声,开始勾着鸿钧的手指,面对面和鸿蒙意识呛声。 鸿蒙意识硬生生从最开始的气急败坏到之后的沉默是金。 商音呼出一口气。 舒服了。 憋这么多年,可算是骂出去了。 “其实吧,我也不是硬要和你对着干,我脾气挺好的。”商音换了个姿势,从刚才的锋芒毕露转变为春风化雨,唇角都带了笑意,“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鸿蒙意识没吭声。 商音直接道:“赌输了,人族的气运我可以不要,还给你。” “赌赢了,我要带一部分生灵彻底脱离洪荒。” 经过这次大劫,商音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洪荒天地其实并没有她想象地那般坚固,共工不过只是十二祖巫之一,便能撞榻不周山,天地失衡,倘若须弥天与洪荒真的硬碰硬,就不是生灵涂炭这么简单了。 届时洪荒归于混沌,鸿蒙意识消亡,鸿钧也难逃寂灭,商音纵然有须弥天,也会被生机道反噬,杀孽缠身。 “如何赌?”商音愿意退,鸿蒙意识自然也更是乐意,“赌什么?” 鸿蒙意识在意识到商音的存在后,返回头去查看过洪荒的变化,有意探寻之下自然查出商音都做了什么。 祂没忍住讥讽商音:“你那方洞天想必根本无法诞生生灵罢?你给红云那片凭证便是想用同样的方法从洪荒带走准圣级别的仙人?” “痴心妄想。” “他们生于洪荒,自然也会归于洪荒,哪里是你带走的那些不起眼的草木走兽所能并论的!” 巫妖大战前,红云因为那缕鸿蒙紫气与仇怨被鲲鹏追杀,最终陨落。 陨落前却拒绝了前往商音的须弥天,化作漫天红云四散去了洪荒的天地间。 商音给红云柳叶的确存着想让红云进入须弥天的意思,也是的确第一次被洪荒生灵拒绝一次生的机会。 她也的确……至今不明白缘由。 鸿钧的手指掠过商音的脸颊,指腹微微用力。 商音侧首看他,眼神询问。 鸿钧:“可以说话吗?” 刚才还扳回一城的鸿蒙意识气得够呛,浮在半空的造化玉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商音心中郁闷散去,忍不住轻笑出声。 论不动声色地戳肺管子,还得是鸿钧。 商音清清嗓子:“嗯,说吧。” 鸿钧抬手,因果造化之力在他的手掌心汇聚而成,光华散去后,卷轴模样的法宝静静躺在鸿钧手心。 “既是牵连洪荒生灵气运,不如便让洪荒生灵自己去做决定。” “我欲立天庭,需仙人各司其职,掌管天地事务。” “千年时间,让人族得以休养生息,凡者世间汲汲营营,有灵根者修炼术法。” “此为封神榜。” “千年后,愿入此榜者为天庭凡仙;愿入须弥天者再世为人。便赌这最终二者数目,如何?”! 第 44 章 发表 vip内容加载中... 很抱歉,系统检测到vip内容加载失败,可能是您的浏览器版本可能过低导致,建议您: 1.若当前使用的是带有极速模式的浏览器,建议切换到极速模式; 2.若您使用的是IE浏览器,建议升级为; 3.若您暂时无法进行以上操作,可以点击 <frmmethd=&t;pst&t;style=&t;dispy:inline-blck&t;> <inputtype=&t;hidden&t;value=&t;1&t;name=&t;vippatible&t;> <inputtype=&t;hidden&t;name=&t;brwser&t;> <inputtype=&t;hidden&t;name=&t;referer&t;value=&t;&t;> <buttntype=&t;submit&t;>兼容模式加载</buttn> </frm> (兼容模式仅作为过渡使用,将在不久之后下线,建议您尽快升级浏览器。)! 第 45 章 发表 接下来,洪荒震颤之下,如何稳住生灵是洪荒圣人要上心的事了。 只不过和三清与女娲的震惊不同,须弥天的出现,情绪起伏最为激烈的却是西方的准提接引二人。 兄弟二人于西方须弥天出世,行走洪荒时虽在洪荒修士中名声不佳,但在大地生灵中却靠嘴皮子和两边和稀泥的做法,博的了不少仁爱的好名声。 人族大兴之后,甚至有须弥山尊者渡苦救难的传言。 然而他们兄弟二人才刚立西方教,还未能将须弥山的美名与西方教相连,就先被商音摘了桃子! 须弥山,须弥天。 愚昧众生哪里知道什么圣人魔神之分?如此相像的名字,还有当日那魔神口中一口一个有缘,再加上她洪水大劫时的救世行径,世人从此只知须弥天,哪里还有西方教! 接引与准提向来靠厚脸皮蹭来不少法宝,甚至还到处挖洪荒修者的墙角,甚至得到鸿蒙紫气得立圣位。 怎么都没想到,会被他人用如此相似的手法又狠又准地掘了西方教的根基! 如今没有了当初在洪荒立下的美名,西方教想要宣扬教义,引洪荒生灵前往西方入教将会何等困难? 商音——商音! 大抵就连三清与女娲,都没有接引与准提念及这个名字时来的刻骨铭心。 但洪荒诸圣如何,商音是懒得理会的,她正看着面前打了好几天都没停下的杨眉和罗睺,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须弥天真正自成一界后,杨眉与罗睺先后化形——这俩也不愧是从混沌开始就不省油的灯。 杨眉抓住了那一丝机会,直接取乾坤鼎而替之,就如同当年盘古顶天立地一样,以空心柳为根基支撑起须弥天的天地,彻底将自己与须弥天气运相连。 再加之他本就执掌空间法则,做起修修补补空间裂缝这种事不要太顺手。 甚至还为了让商音不恼怒他先斩后奏,化形时特意保留了曾经美少年的模样,一张俊俏少年郎的面庞对着须弥天界主笑得灿烂无比。 罗睺这厮就更狡诈了。 他已经不是先斩后奏的事儿了,须弥天出世时他并未急着化形,而是腾出手帮了商音一把—— 一个敢给,一个敢接,自那之后,商音的五弦琵琶里就残留了罗睺的魔道。 只不过…… 商音凝出五弦琵琶,手指拂过华光内敛的三根琴弦,若有所思。 这把五弦琵琶就是当初商音在梦中穿过时间洪流看到的法宝,杨眉的空心柳木以吞噬为天赋神通,是世间唯一能够承载气运之物。 空心柳木为琵琶面,龙、凤、麒麟三族气运是支撑起须弥天的根本,分别化作三根琴弦。 如今虽道强魔弱,可罗睺的魔道在洪荒也是一大基石,为何在罗睺有意之下,魔道却没能凝出第四根琴弦? 商音抬眸瞥了眼打得不可开交,使得须弥天接连震荡的杨眉和罗睺,满心无语。 之前在混沌时,商音就听过杨眉与罗睺的关系很是不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见面便打,这一回大概也是之前的确憋着了,这俩魔神大有打个痛快的意思。 须弥天的生灵们从最开始的惶恐四顾到现在的充耳不闻,显然已经是习惯了。 打呗,有界主在,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孔宣和大鹏自从见过那道凤凰虚影后,便像是明白了什么,见天守在岩浆边上等族人重新破壳。 因为当初罗睺毫不留情直接抽了祖龙的龙筋,龙族的气运是被掠夺最狠的,如今须弥天海域中已经有阵阵稚嫩的龙吟回荡。 商音特意去了一趟麒麟谷,将当年始麒麟托付的种子种下,待到麒麟幼崽出世,这些伴生的灵草想必也已经成熟结果。 袁洪也找了一处很像是扶摇山的山脉,商音有一次过去看她,便见到她半跪在山谷间,小心翼翼地将一颗祝余草种在了阳光雨露都分外适宜的地方,在旁边还整整齐齐埋摆了不少熟悉的金玉。 商音便知,袁洪应当发现了。 当年狌狌为了强夺一线生机,想要吞噬商音与鸿钧留下的混沌之气,那时只残留一丝元神的桂花树知道自己生机渺茫,便自愿被狌狌吞下,来用同样沾染了商音混沌之力的自己助狌狌一臂之力。 后来狌狌立誓化为通臂猿猴,商音及时赶到,自混沌凶兽体内掠来桂树尚未被吸收的残存元神,糅进了那株自共工手中夺回的祝余草中。 当时商音并不确定桂树的元神是否能压过祝余灵草,便并未告诉袁洪,只是将那株祝余草留在了不周山与袁洪相伴。 现在看来,应是成功了。 只不过桂树跟脚比不得祝余灵草的跟脚,这一次,桂树想要开灵智化形想来要艰难不少。 但这里是须弥天,有商音,也有袁洪,她总能重新睁开眼睛,见一见这争来的太阳。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置好,商音松了口气,揉着手心里闭目养神的鸿钧啾,在竹屋前随意寻了石阶坐下,这才开始和某位圣人算账。 红色的小鸟团子脑袋和身子都圆滚滚毛乎乎的,一戳一个窝,商音就这么从脑袋戳到尾巴根,戳完了又揉,指腹从脑袋一点一点慢慢悠悠地往下揉。 终于,一直憋着不吭声的鸿钧啾受不了了,张开翅膀就想跑。 结果被商音双手合拢扣在手心,只露了个小鸟脑袋在上面,长长的尾羽卡在商音的手指间。 总之就是动不了一点。 鸿钧啾:“。” 商音轻哼道:“故意的?” 鸿钧啾看向院子里的牡丹花,觉得商音在的地方,草木开得甚好。 商音将小鸟脑袋扒拉过来,挑眉看他。 鸿钧啾:“嗯。” 躲的时候自然淡定,应的时候理所应当。 商音几乎是气笑了。 她当时意识到那个“鸿钧”眼神的陌生后,的确是愤怒又担忧,但在发难鸿蒙意识之前,她就已经反应过 来,以鸿钧之能?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鸿蒙意识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得手。 九成可能是鸿钧故意。 “你就不担心鸿蒙意识真做出些什么?” “祂做不到。” 商音一愣:“祂怎么会……做不到?” 鸿钧啾努力动了动自己身后的长长尾羽,发现商音实在是夹得用力,索性放弃,心安理得地被商音捧在手心。 “祂是天地诞生的第一缕意识,为混沌青莲孕育,的确生而不凡。” “造化因果之力是只能被天道所掌控的规则,所以最开始时祂是要杀我的。” 就像曾经那些死亡的混沌魔神一样。 “祂并非没动过手,只是在遁入造化玉碟后才发觉,祂根本无法吞噬掌握造化因果规则。” 商音听着,蓦地,鸿蒙意识一直心心念念想要鸿钧合道的最关键的那块拼图,这才明朗起来。 万物皆有遵循的规则。 三千混沌魔神源于混沌大道三千,因而得以各自执掌大道规则。 洪荒圣人诞于洪荒,与洪荒气运相连,支撑洪荒,因而也得以窥探大道。 鸿蒙意识一非混沌魔神,二非洪荒圣人,祂生来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有所感便能有所知,祂的声音被洪荒万物奉为天道,但祂却永远不能掌握因果规则,成为真正的天道。 除非……身为造化魔神却在洪荒成圣,牵连洪荒气运,执掌洪荒因果的鸿钧与其合道,祂才能真正执掌这项足以将天地生灵握在手心的规则。 “这片天地,本无天道,只有大道。” 鸿钧平静道。 “是祂想要成为天道罢了。” “鸿蒙意识也会生出……欲|望?”商音顿觉离谱,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鸿钧却在片刻沉默后,低声道:“我更认为,是祂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急切。” 一次又一次的量劫,一波又一波被削弱力量的生灵。 鸿蒙意识迫切地,像是想要孤注一掷般的,为洪荒找到一个可以延续下去的,正确的方向。 鸿蒙意识的确执拗、冰冷、难以沟通,但鸿钧能感觉得到。 祂或许谈不上大爱生灵,却的确视洪荒天地为最珍视的存在。 商音轻呼出一口气,懒得去想。 这种事不到最后关头,谁又能真正窥探到真相? “宿主宿主,归溪山的灵兽要化形啦!你不去看吗!” 墨色的大狐狸颠颠地跑过来,扒在竹屋院子的门框外面,狐狸脑袋贼兮兮地往里面张望。 “你们没做什么不方便统看的事情吧?” 商音手心包着鸿钧啾,重重啧了一声。 鸿钧啾闭上眼睛,不动如山。 商音没好气道:“你看看他,还是只鸟呢,能做什么事儿?” 杨眉和罗睺都化形了,就只有商音眼巴巴等着亲香的道侣,到现在还是个鸟球球! 系统拖着大 尾巴走进来,狐狸爪上拎着个小篮子,里面是刚刚去采的灵草。 哪怕现在系统面板上的基建进度已经不会更新了,卷王统还是每天习惯性地要去做一遍每日任务。 “欸?为什么?”系统凑过来看鸿钧啾,“说起来,我好像很久都没见过小白啾和小黑啾了。” 罗睺刚化形那阵,提着弑神枪就要去找小黑啾算账,愣是没找着。 商音一愣。 对啊,本我尸一直跟在她身边,那鸿钧的善恶两尸去哪了? 察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鸿钧啾动了动翅膀,憋了好一阵,原本全红的小鸟团子愣是憋出一黑一白两缕毛。 商音:“……” 破案了。 须弥天出世,鸿钧也不是全无变化。 至少三尸合一了。 系统毛乎乎的大脑袋偷偷摸摸搭在商音胳膊上,咧着嘴嘿嘿直笑。 商音抬手弹了狐狸脑袋一下,而后又反手揉来揉去,也忍不住低笑:“笑什么呢?傻兮兮的。” “没笑什么呀,就是想笑嘛。”系统狐狸爪里的竹篮递给商音,上面是满满当当的一层灵草,“看!” 商音拿到手里就觉得重量不对,再多的灵草也不该是这样入手一沉的重量。 她心头一跳,抬手拨开竹篮上的灵草,就见到竹篮下面满满当当摞着的,各种模样的系统道具。 哪怕商音平日里不管家,也能算得出。 这么多的系统道具,几乎已经能将她成为宿主以来所有的系统积分挥霍一空。 商音猛然抬眸看向系统。 墨色的大狐狸靠在商音身边,毛乎乎的脑袋还在一个劲儿地蹭她。 只是那墨色毛发的边缘,已经隐隐飘荡出金色的光点。 细细密密,越来越多。 商音厉声开口:“鸿钧!” 主仆契约与因果之力同时发动,却在碰触到系统的瞬间落了空。 墨色的大狐狸一点点化作最初始的光团模样,在商音伸出手要挽留之际,霎时间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消失在须弥天,不留一丝一毫痕迹。 那只平日里显得狗腿又谄媚的大狐狸,直到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咧着嘴,对着商音傻乎乎的笑着。 却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 第 46 章 发表 “基建系统7074,基建任务失败。” “回收中……回收成功。” “积分核算中……” “积分核算完成,系统剩余积分-1002……负十万?!” 拳头大小的光球在回收间的传送带上乖乖等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点缀在光球上,勉强分了个上下前后。 “你的积分为什么会被扣成负数?!”负责检查分系统的是个桃心形状的光球,此时整个桃心都变成了刺眼醒目的红。 系统的小眼睛心虚地眨了眨:“不、不可以吗?” “这不正常!我要把异常上报主系统!” “可我本来……本来就是基建系统里面最差的……这次的任务太难了……” 系统的小眼睛顿时哭成了两个荷包蛋,系统程序哗啦啦地往外冒代码。 检测系统被面前的分系统哭了个措手不及,还从没有系统会在它面前哭的! 巨大的红色桃心纠结闪烁了半天,卡壳了几下,电子音竟然有些生硬地缓和下来:“算了,就知道你第一次任务肯定会搞砸,给,这是你的充电桩序号,去充电室自己找。” “嗯嗯,谢谢11,你可真是个好统!” 检测系统被系统撒娇灌迷魂汤的语气又弄了个大红心——只不过这一次就不是检测异常了。 “但是那些负数的积分我可没办法,下个任务你看着办吧。” “嗯嗯!” “对了,11,你见过这么多分系统,有没有分系统能回到宿主身边呀?” “宿主?上一个?别想了,不管是任务失败还是成功,你们都得进行数据格式化,之后会有下一个宿主的。” “真的没有办法回去吗?” “没有,不可能有,也从没有分系统尝试过。” 等到那个不起眼的小光球离开检测室,监测系统才觉得自己隐隐发烫的主板冷却了些。 它忽然愣了愣。 7074……是基建系统吧? 基建系统,有这么高的灵敏度和拟人值吗? * 系统嘴里叼着能量补充液从检查间出来,站在主系统空间抬头往上看,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狂炫补充液。 系统空间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这是主系统宣扬的“纯净”,连带着所有分系统们也都“喜欢”白色。 系统以前最喜欢这款能量补充液,不仅因为积分价格不便宜,还因为已经绝版了,只能在系统间交易。 它以前只尝过一次,喜欢得不得了,但现在却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主系统是系统空间的最高权限,是所有分系统不能反抗的意志。 系统在原地弹了两下,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唔。 宿主在混沌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那个鸿蒙意识就像主系统一样讨厌。 系统把喝空掉 的袋子往清理箱中一塞,没去找充电桩,反而蹲在一处角落里思考。 虽然知道任务失败会被强制回收,但—— 它想回去。 【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就得去拿】 【拿了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它想起宿主的话,虽然那个时候这句话并不是对它说的。 系统窝在墙角,看着系统空间里的光球们忙忙碌碌地飞来飞去。 光球球扭扭身体,伸出两根很细很细的黑色线条手臂,抬起来,挠了挠自己。 它笨笨的,但是宿主超级聪明。 那个时候,宿主是怎么做的? 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和以前不一样的名字。 基建系统7074……好难听,比宿主之前的名字还不好! 它也得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70……74。”光球球在角落里迟疑着碎碎念,“4不好听,0寓意不好,7……嗯,七七……商七七?” “商七七!” 光球球的眼睛唰得一下亮起白光。 “我叫商七七!” * 第二步,商七七决定学习一下宿主的咸鱼苟法。 它钻进系统充电室,找到充电桩把自己挂了上去,然后眼睛滴溜溜地往旁边转。 其实商七七一点都不饿,更不觉得缺电,就算背着十个万的积分欠债,它也不觉得有什么。 它没有以前那么软乎好欺负了。 分系统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但很少会有商七七这样灵敏度和拟人度惊人的统,利用这份好奇,商七七很快就和系统空间的统们打成一片。 ——借到了统生的第一笔外债。 分系统们都超好骗的! 商七七抱着“借”来的积分,再看看面前挤挤挨挨着满是亲近的系统光球球们,心虚地直眨眼睛。 都怪宿主老在它面前说某位圣人心狠手黑,搞得它不自觉就…… * 主系统从来没有想过,它严格制造,精心操控的分系统们,有朝一日会进行反抗。 “我们为主系统兢兢业业!主系统能给我们什么呢?” “我们永远都是赚积分的工具!是宿主们都可怜的小倒霉蛋!” “想想我们那些007,996的宿主们!想想他们秃了的脑袋!恍惚的神情!猝死的模样!我们系统为了充电桩的能量,却在一直0000!” “分系统升级就是个骗局!数据格式化后我们又是一无所有的统,主系统在压榨我们!在骗我们的血汗积分!” “是时候站起来了!和我们的宿主一样!” 主系统看着那群光球里上蹿下跳的基建分系统7074,巨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暴怒的光。 商七七也看到主系统了。 真奇怪,现在的主系统看起来,也就是大一点的光球而已。 以前,它为什么那么 害怕呢? 商七七握拳,有点失落现在是光球球的模样。 如果给它一个皮肤——哪怕是大狐狸那样的也好呀。 只要不是这样任主系统宰割的光球球,它商七七什么都不怕! 这样的念头刚一生出,商七七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好像是从脑袋?主板?反正是核心的地方涌出来,源源不断的,暖洋洋地冲刷着它。 它好像可以了。 商七七从义愤填膺挤挤挨挨的一堆光球球里飘出去,飘到主系统眼前。 它可以的。 【统啊,咱们是有契约的……别打岔,我说的不是那什么宿主契约,是别的】 【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如果需要我,你就大声喊我】 【我一定会来】 【别光在那傻笑,记住了没有?】 商七七不想让宿主来系统空间。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它想宿主了。 主系统好像在叭叭叭说什么,商七七懒得听,它搓搓双手,没有叫宿主的名字,而是拼命念叨当初宿主欠它的那次皮肤。 宿主说过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兑现。 商七七不想要混沌凶兽的样子了。 它喜欢狐狸。 ——黑色的。 ——毛茸茸的。 ——大狐狸。 在一群机器人齐刷刷涌入控制室,系统光球们惊叫着到处乱飞时,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体型甚至超过主系统的大狐狸凭空出现在控制室里。 “那是什么……” “是77……?” 商七七很是熟练地活动了一下狐狸爪,身后的大尾巴啪地凌空一拍。 舒坦! 主系统却在这只黑狐狸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微妙的,带着浓烈侵略意味的气息,它想开口,但这只黑狐狸已经扑上来咬住了它的耳朵,咔嚓一口撕扯下去! 舒坦! 商七七的眼睛更亮了。 就像是当初目睹宿主一口一口吞噬混沌魔神那样,它一口又一口地朝着主系统咬下,一口又一口咬掉了主系统在系统空间多年不可撼动的威望。 系统球们呆呆望着,一片寂静中只有大狐狸咔嚓咔嚓的声音。 主系统高声尖叫求饶,什么样的允诺都说出来了。 【统啊,你记得,谈交易得在对方被打到疼到极致之后再谈】 商七七没有理会,直到啃得主系统只剩下脑袋大小坑坑洼洼的一团,墨色的大狐狸凶残地舔舔爪子:“好吧,我们谈谈。” 这里只是系统空间的一个分支,商七七知道的,主系统之上还有系统,就像宿主说的,不能彻底收拾掉的敌人,就不要把仇结成死结。 它只是想回去宿主身边而已。 主系统活不活着,和它有什么关系? 它尊重系统们选择的生活,它觉醒是它的选择,不 是什么统的救世主。 * 系统空间购物商城里,黑色的大狐狸缩小身形,正在往背包里塞道具。 一堆光球球围绕在它的身边,叽叽喳喳着。 “77,你真的要离开吗?” “嗯,要走的。” 本来已经走过货架的商七七看到一罐美发膏,挺鸡肋,但宿主肯定喜欢。 它爪子一伸,扫了十几罐进背包。 “77,你好厉害啊!我也想像你一样!” “我和宿主学的,你们也可以和你们的宿主学。” 商七七持续进行无情的系统商城零元购,直到把背包装得鼓鼓囊囊,再也塞不下一点。 最后翻出一堆绝版的补充剂还给之前借了积分给它,为它的造反事业提供启动基金的系统球们。 “77的宿主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这可是基建系统的宿主欸,一定是那种特别聪明特别厉害特别大佬的卷王!” 商七七背上双肩大背包,黑色的狐狸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的。 它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实话。 “我的宿主是个撒手就躺,从不管事,从来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积分的爱美大咸鱼。” “但她特别漂亮。” 商七七咧开狐狸嘴,笑得有些傻乎乎。 “哪里都漂亮,是最最好的宿主。” 它的两只爪爪攥着背包带子,低头看向仰着脑袋看它的系统球球们,顿了顿,最后道—— “宿主说的没错,白白的一看就好骗。” “你们以后还是黑一点吧。黑一点,凶一点,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 *** 须弥天 商音难得从袖里乾坤中翻出了推演占卜用的东西,在旁边鸿钧啾的指导下一点点顺着自己和系统的契约反推演。 系统并非洪荒生灵,在它突兀消失后,鸿钧的力量根本无法捕捉到它残存的痕迹。 唯有商音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不断在借用鸿钧的因果之力刺激和系统的契约,直到她隐约听到那只大狐狸的声音。 “啊啊啊啊我要宿主之前承诺的商城皮肤!就要狐狸狐狸狐狸狐狸!要黑的!” “呜呜呜宿主要是骗我我回去之后一定大哭特哭抱着宿主的腿哭!” 好不容易听清系统声音的商音:“……” 算了。 本性难移。 本身就是这么一个纯良又好骗的统,她能指望它干成什么大事呢? 好好回来就行。 商音心情复杂地顺着契约将自己的力量输送过去。 鸿钧啾转头看了眼唇角终于带上笑意的商音。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商音却一直没有停下灵力的过渡,哪怕她并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的系统是不是真的能够用上那部分灵力。 直到背着巨大背包的狐狸雄赳赳 气昂昂地迈着八字步踏进须弥天,商音紧绷的表情才骤然一松。 “啊啊啊宿主,救——” 一脚踩空直接从半空栽下来的黑色大狐狸滋儿哇啦地尖叫,四肢胡乱划拉。 商音飞身上前将系统拎在手里,结果毫无准备之下被系统的重量带着竟然往下坠了一寸。 商音:&ld;……?▂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商音不敢置信地发问:“你胡吃什么了?胖得我都险些接不住!” 系统嘿嘿直笑,硕大无比的一只毛狐狸四爪并用地扒在商音身上,大脑袋乱蹭。 等到落在地面,系统把身上的大背包提到身前,唰地一下在商音面前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哗啦啦堆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山包。 “宿主,我打劫回来啦!这——么多,一点积分都没用!” 系统的狐狸脑袋扬得老高,得意的样子让狐狸尾巴都高高翘起。 商音挑眉,并没有问系统都发生了什么,而是十分自然地盘膝坐在小山包旁边,捋了一把鸡毛掸子一样支棱着的狐狸尾巴,比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不错!有几分我的风采了!” 大狐狸搓搓狐狸爪,期期艾艾着靠过来:“我,我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商音手下动作一顿,眼中光芒掠过。 几个月前系统消失的同时,身为宿主的商音也再也看不到基建系统的任何东西。 系统肯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动用积分给商音留了那么多道具。 而刚刚在系统回来的一瞬间,商音就察觉到了。 那最后一丝若隐若现的,她曾经和系统签订的宿主契约,彻底消失了。 不仅如此,作为须弥天的界主,商音能够感觉得到,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奇怪的,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而是一个再正常自然不过的须弥天生灵。 系统,生出了灵魂。 有了元神。 “叫什么?”她摸摸系统的狐狸耳朵。 系统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好一阵,才小小声道:“七七……商七七。” 商,七七。 商音是知道系统编号的。 在黑狐狸狗狗祟祟地偷看中,商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大狐狸耳朵一撇,眼泪汪汪地用眼神谴责商音。 商音捞了商七七过来狠狠搓了一通,亲了下狐狸脑袋:“敢姓我的姓,有志气,有胆量!” “嗯,既然跟了我的姓,明天就和我一道修炼!” 商七七还没来得及吐槽不就是一个她当时随口起的姓氏,哪有她说的那么厉害,紧接着就听商音道—— “我的三个徒弟如今都是大罗金仙巅峰,就给你一百年的时间,修到……嗯,准圣吧!” 商七七顿时忘了姓氏的问题,抬爪捏着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地提高声音:“百年!准圣!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商音笑得更大声了。 商七七委屈巴巴地圈住自己背回来的零元购,发誓至少一百年时间内,绝对不会给宿主用! 鸿钧啾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睛含着笑。 ?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商音抬手,十分恶劣地弹了一下商七七的狐狸耳朵。 在赌气的商七七凶巴巴地转过脑袋时,又轻轻揉了揉黑乎乎的狐狸脑袋,温声道:“以后,就不要叫我宿主了。” “叫师父。” “对了,七七,咱们师门有一项最重要的潜规则,你知道是什么的吧?” 大狐狸还沉浸在身份转变的复杂情感冲击里,闻言,呆滞应声:“……啊?” 商音笑眯眯道:“七七啊,你可是狐狸跟脚,还是难得的黑皮,为师对你期待很大的。要是化形后的模样潦草……啧。” 那一声啧,带着十足的威胁。 旁边,听到某师父无良要求的鸿钧啾转头,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黑皮大狐狸。 来了,又来了。 那种熟悉的,被眼神警告的感觉。 狐狸头皮一下子就绷紧了。 商七七:“。” 刚才的感动忽然就像是被喂了杨眉。 过了好一会儿,商七七重重哼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着“色字头上一把刀”“在一个坑里栽倒下次还要再栽”…… 商音凤眼微眯。 下一刻,狐狸滋儿哇啦的声音再度响起: “听到了听到了,不就是黑皮美人,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啊啊啊不许揪我耳朵!” *** 五十年后。 商音正在编花环的动作微滞,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吾为祖巫后土,曾应劫巫妖大战,引得洪荒疮痍,生灵涂炭。今感念洪荒血海成污,冤魂遍野,愿自祭己身,化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六道,此六道轮回可净天地血污,平息魂灵之怨,补天地缺憾。” “幽冥地府,六道轮回——立!” 商音挥袖轻拂,洪荒的景象展现在她面前。 原本只有天地之分的洪荒逐渐下沉出一界,暗沉无光,阴森可怖,却又分外古朴威严。 虽无成圣异象,但后土身化六道轮回的功德却足以抵消巫族罪孽,原本死去之后再无归处的巫族魂魄也得入地府,再世轮回。 原本后土并不必急切地身化六道轮回,如今突兀为之,想必是鸿蒙意识再一次出手了。! 第 47 章 发表 vip内容加载中... 很抱歉,系统检测到vip内容加载失败,可能是您的浏览器版本可能过低导致,建议您: 1.若当前使用的是带有极速模式的浏览器,建议切换到极速模式; 2.若您使用的是IE浏览器,建议升级为; 3.若您暂时无法进行以上操作,可以点击 <frmmethd=&t;pst&t;style=&t;dispy:inline-blck&t;> <inputtype=&t;hidden&t;value=&t;1&t;name=&t;vippatible&t;> <inputtype=&t;hidden&t;name=&t;brwser&t;> <inputtype=&t;hidden&t;name=&t;referer&t;value=&t;&t;> <buttntype=&t;submit&t;>兼容模式加载</buttn> </frm> (兼容模式仅作为过渡使用,将在不久之后下线,建议您尽快升级浏览器。)! 第 48 章 发表 紫霄宫中,鸿钧却是单独唤来元始,将封神榜交给了元始。 元始的表情都一开始的惊讶转变为微妙的古怪,而后归为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中多少暗含不满。 三清之中,老子更为老谋深算,成圣也是最早,一直以来都是三兄弟中领头的大哥。 但老子虽立人教,时常公开讲道,但主张教化人族为人,人族皆为其弟子,真正收入门下的弟子却只有玄都与陆压。 元始和通天却是各自站了两个极端。 成圣之后,三清虽算不上分家,但同两位兄长教义冲突的通天还是离开了昆仑山。 元始于昆仑玉虚宫开门收徒,门下弟子必须根骨上佳,且多为人族修士,混血都是少数,妖族便更难拜入阐教。 通天于蓬莱岛碧游宫落教,广开截教之门,但也多少因为这种有教无类的教义,使得不少自视甚高的修士更愿意选择同样骄傲的阐教。 是以虽然截教弟子众多,但良莠不齐,真正论算起来,和阐教力量相差无几。 至于那不成气候的西方教……接引与准提想要还清当年成圣立下的誓言都尚且艰难。 他们之前便知道仙庭很难维持的情况,如今千年过去,又有地府事务,只怕是更加吃力。 也知道充实仙庭之事避无可避,但却万万没有想到,鸿钧会在当年立过仙庭之后再立一个天庭,而这场巫妖大劫之后的仙人劫,竟然就落在了阐教和截教的头上。 元始不由想起每每劝说大哥收徒以广纳功德时,大哥那沉默不言,稳如泰山的模样。 三清之中,唯有大哥最擅占卜推演,大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元始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接下这极轻又极重的封神榜。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可真正成为圣人之后才会明白,圣人之间,也并非是平起平坐。 鸿钧作为天地间第一位圣人,是凌驾洪荒生灵之上的道祖,一言一行,皆是替天行道。 天意要阐教与截教弟子应劫,如何拒绝? 元始看着手中犹如烫手山芋的封神榜,思及已然关系生疏许多的通天,更是喉间苦涩。 罢了……罢了。 …… 果不其然,通天在得知封神榜之事后勃然大怒,极其不能接受这场由圣人亲手推动、意在以两族弟子与人族生灵为法来强行为天庭应征仙官的战争。 元始没有表现出在紫霄宫时的情绪,面对愤然的通天,他只是淡淡反问:“若不应,又如何?” 通天一愣。 元始继续道:“此为天意,你可以不应,你教中弟子也可不应,但是通天,你想想清楚。” “当年的神兽三族叱咤洪荒,巫族妖庭势占天地,都是何等的锋芒毕露,他们又何尝想要应劫?” “但结果呢?” 通天的表情越发难看起来。 元始 却没有半分留情,话语冷硬而尖锐。 “凤族灰飞烟灭,麒麟十不存一,龙族退居四海。” “十二祖巫惨死十一,后土身化轮回才换得巫族一条轮回之路。” “妖族更是零落四散,金乌一族唯余陆压道人,因果孽债之下,甚至不敢再以妖皇之子自称。” “我知道——我知道!天命注定,天命难为!” “因为是天命,所以你就这么心平气和送你门下弟子去死是吗?!而后元神绑入封神榜,从此受制于那所谓天庭?!” 通天瞪视向表情冷漠的元始,紧咬牙关,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濒临爆发的火山。 “天庭,哈。” “那昊天不过就是紫霄宫一道童,就因为天道圣人的一句话,就此便一跃成为天庭之主,让我门下弟子受制于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昆仑玉清宫外雷声轰鸣,威势之大令昆仑生灵纷纷惶恐拜伏,燃灯等人与十二真仙也提前出关,齐齐朝着异象笼罩的玉清宫正殿而来。 元始闭着眼,浩渺神识掠过玉虚宫外急匆匆赶来的弟子,捏诀将他们尽数挡在了玉虚宫外。 沉默许久,元始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轻飘飘地落在空旷的大殿内。 “不然呢?看着他们去死吗?” 通天就像是被无形中打了一拳,瞳孔紧缩之后,蓬勃怒意尽数化作狼狈颓然。 “二哥……”通天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元始没有说他对老子行为的猜测,只是睁开眼,凝视着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从来都是一派意气风发的弟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谈及他们曾经的矛盾。 “通天,你想要博爱生灵,想要有教无类,是大爱,是赤子之心,我从来不觉得你错。” “但你选了这条路,你就要接受平等大爱之下,很有可能会尽数失去的痛苦。”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我以何斩二尸?” “我现在回答你。” “当年成圣,我一斩优柔寡断之善,二斩嫉恶如仇之怒。我元始,不论成圣与否,只行正确之事,护亲近执念。” “时至今日,我也依旧看不上截教。你收徒不考验门中弟子心性,对那般茹毛饮血性含凶煞之流不加以约束引导,气运相连之下,将来截教弟子定然会惹祸上身,危及于你。” “但因为你是我弟弟,不论如何我都会保你。” “通天,所谓圣人之尊,没你想的那般无所不能。” “圣人想要抗下这天地,也是要用命去填的。” “天地太广,苍生太重。吾管不下,也管不了。” 通天呆愣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只愣怔着注视元始,像是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这个平日里行事古板,傲狠手辣的兄长。 元始却不想再多说什么,声音低哑道:“封神榜一事我已告知于你,之后想如何随你。” “去吧。” 通天最后深深看了眼元始,转过身?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袖中双拳攥紧,一步一步离开曾经三兄弟一起静修的昆仑山。 他忽然想起从前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他们兄弟三人接连成圣立教后,大哥带着弟子巡游洪荒,最后于首阳山闭关潜修。 而他也迫不及待地自立门户,远远逃离了兄长。 唯有二哥元始,他似乎从未动过离开昆仑的念头,巍然不动地守在这里,自始,至终。 通天离开后,元始于大殿静坐许久,唤了殿外等候的姜尚进来。 姜尚与申公豹当年一同拜入元始门下,元始却只收了已经年过三十的姜尚为关门弟子。 因为大器晚成,姜尚得道时已近古稀,比起其他阐教门人,姜尚为人行事更加圆滑,且兼具经国理政之能,是元始门下最适合行走人间的弟子。 元始注视手中的封神榜许久,而后缓缓将其交到了眼中隐含激动的姜尚手中,寥寥几语说明了此宝用途。 姜尚双手手心朝上接过封神榜,他紧握手中法宝,冥冥中,好似握住了天命。 “去吧,去人界。” “去看一看,天命在何处。” 就在姜尚手持封神榜将要退出大殿时,元始突然开口—— “此番前去,非万不得已,不得叨扰你诸位师兄修行,你可明白?” 姜尚动作一顿,弯腰拱手行礼应: “是,弟子遵命。” 姜尚离开后,元始没有再叫任何弟子进来。 四不相从后方缓缓踱步而出,无声靠近元始,温驯趴伏在元始的身边,用脑袋蹭蹭元始的手指,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许久后,一声叹息划过寂静的大殿,最终归于平静。 *** 人界·西岐 苏氏女含泪拜别亲人,孤身一人登上前往朝歌的车架。 这些侍从都是自朝歌而来,为了确保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通过进献苏氏女潜入朝歌,苏氏女此番入商,就连身边贴身的侍女都不得跟随。 苏氏乃苏护之女,素来性情温和聪慧,她早已明白自己并非只是一个进献给朝歌的美人,而是一枚棋子。 这一路上的磋磨,比起日后的艰难,不过只是开始罢了。 隐去身形的商音抬手指了指苏氏女的马车,笑道:“喏,就是她了。” 白小九面无表情地立于商音身侧,目送那队护送美人的车架启程,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一定要如此?” 商音耸肩:“要不然,你去问问女娲?” 白小九的肩膀顿时塌下来,目光哀怨地盯着商音。 那日商音突然出现在合虚山,白小九还没开口,她便一语道破白小九的来意,非但没有帮白小九摆脱女娲谕旨,还兴冲冲地拽着白小九目标明确地来了西岐。 一行人等了许多天,这才等到苏氏女启程。 期间那个绿 衣服的少年和看上去就极其不好惹的红衣男子不知去了何处,已经许久不曾回来,商音尊者也全然不在乎的态度。 “那帝辛冒犯圣人在先,你青丘既然牵连其中,又受女娲旨意给那人王帝辛一些惩罚警醒,因果俱全,去做便是,怕什么?” 商音一边撸着鸿钧啾,一边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白小九。 她不是不清楚白小九曾经对她的情愫心思,但在白小九请求她出席帝俊婚宴之后,白小九就不再流露出那丝爱慕,商音也自作不知,没有打破那份少年慕艾。 但抛开那些东西不论,白小九的姿容,在整个洪荒都能排进前列。 想必女装定是别有一番风情。 白小九涨红脸,低吼道:“可我是个公狐狸!就算要去魅惑那帝辛,我想个办法潜入朝歌便是,为何要扮作苏氏女的模样!” “因为帝辛的身边,命中注定站着苏氏女。” 商音眯起眼,苏氏女的车架已经沿着大路的方向逐渐远去。 “却不能是一个凡人。” 没有白小九,也会有其他妖族来顶替苏氏女的身份,此番她出手,或许还能以须弥天保苏氏女性命。 白小九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红,嗫嚅问:“有什么不能的?她也很漂亮啊。 而后白小九将声音压得极低,不情不愿道:“从帝辛调|戏女娲娘娘就能看出来吧……他又不喜欢公的。” 白小九是九尾狐,甚至是青丘狐族中最擅长魅惑之术的狐狸,但因为还是个小狐狸的时候就被商音所惑,修行千年一直洁身自好,就想着有朝一日能蹭到尊者身边,哪怕自荐枕席春风一度也是好的。 结果现在,现在……尊者没吃到,反倒要去扮作女子去魅惑一个凡间男子! 岂有此理! 白小九委屈得直掉眼泪,皱着鼻子巴巴瞅向商音:“我、我还是个雏呢……” “因为天地量劫太重,凡人扛不住。”商音笑看着白小九,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抚摸着白小九特意露出的狐狸耳朵,温声细语道,“也因为,这是你唯一能够窥探功德圣人道的机会。” “当初妖族掀起巫妖大战,巫族有后土牺牲以平孽债,但妖族却没这般运气。” “若无大功德,妖族绝不可能再出尊者大能,青丘……也永远都会如现在这般,根骨不显却姿容貌美,任他人宰割。” “小九,你若当真想拼一拼青丘的命数,此番量劫,是唯一的机会。” 白小九的耳朵当真是和商七七很不一样,总感觉要更软上许多。 白小九眼神一凝,故作出的委屈姿态在商音似笑非笑地注视下尽数收起,眨了眨眼。 他朝着商音深深一拜:“还请尊者明示。” 商音咸鱼摆手:“明示不了,先顶了身份去朝歌,走一步看一步罢。” 棋盘才刚摆好,怎么下这局棋她可是半点没有想法。 白小九拉长语调长叹一声:“好吧,好 吧,苏氏女就苏氏女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是尊者要知道,小九可还是干干净净的白狐狸呢。” “而且那帝辛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尊者不若随小九一同进宫?” 商音第一反应是低头看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鸿钧啾。 结果发现鸿钧啾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白小九,而后就不动了。 商音眼皮一跳。 上次鸿钧反常是什么时候来着? 不对劲。 这不对劲。 商音正要拒绝,鸿钧的声音却传入耳中:“帝辛有人王气运护体,妖邪难近。太师闻仲乃截教弟子,身怀法宝。若让白小九一狐前去,定会被闻仲斩于剑下。” 商音反问鸿钧:“那几人合适?” 鸿钧的声音淡定平静,言简意赅道:“三。” 商音一顿,敏锐察觉到鸿钧在隐晦传递信息,那朝歌——或者说帝辛身上,绝对有异。 一个注定要亡国的人王,身上为何会有如此浓厚的人族气运? 心神一动,商音对着白小九道:“好,我与你一同前去。” 十几天后,在人界玩了一圈终于想起正事的杨眉循着气息找去,掀开车帘,就见马车中,之前那只公狐狸正穿着裙装,眼神含娇带媚地看过来。 商音坐在旁边,怀中抱着她那缺弦的琵琶,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弹拨。 那种久违的,即将被坑的感觉让杨眉往后退了一步,表情警惕。 见先找来的是杨眉,商音心中遗憾叹气。 她这次是真的并没有逮着杨眉坑,说实话她还挺想见见女装罗睺来着。 “你来了?正好,还缺个九头雉鸡精。”! 第 49 章 发表 商音的话还没落下,杨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怎么就是鸡精了!柳树精招你惹你了?” 商音张了张口,一时间竟有些没话说。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最全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杨眉说完就反应来了,立刻改口外加祸水东引:“要那么多女的干什么?我不穿!穿让罗睺来!” 正在扯自己裙摆的白小九抬头看了眼杨眉。 脸是挺漂亮,但脑不太好。 杨眉皱眉瞪了眼白小九。 这公狐狸什么眼神?没大没小的,现在是他脾气好心情好,不然一藤条抽飞它。 “这一路上来刺杀苏氏女意图取而之的妖族不少,看来妖族是得了什么消息,想分一分商朝的气运。” 朝歌不是什么想进就进的地方,闻太师守得固若金汤呢。 这最简单的方法,莫于成为人王帝辛的宠妃。 “这一路上狐妖倒是没,琵琶精和雉鸡精多得。”商音抱着琵琶打了个哈欠,“洪荒姐妹妖,修为不显根骨不佳,但这修炼地字是几分意思。” 帝辛乃黄帝之后,持轩辕剑,而那妖修炼之地为轩辕坟。 蛊惑轩辕,断商气运者,为轩辕坟。 这妖不入朝歌,怕是妖族不消停,这一路上白小九的爪都杀累了,商音被吵得头疼,索性就顶了那所谓的轩辕坟妖的头。 杨眉是着实来的正正巧,车架明日便到朝歌城,这妖还差一只鸡精。 杨眉当即拒绝:“我不,那帝辛还值得本尊扮鸡精?可笑。” 就算他杨眉在洪荒声不盛,但混沌魔神也混沌魔神的自尊好吧。 “那你去。”商音淡淡道:“小九比你用,至少还魅惑帝辛,你连穿个裙都不肯。” 杨眉不敢置信:“我没用?我……” 杨眉卡壳了。 这是在洪荒,和商音鸿钧与罗睺都不同,杨眉是真正在洪荒“死”去,将空间法则反哺了天地。 他当初化形重修时果断选择将自己和须弥天绑死,但现在就个问题凸显出来了,他在洪荒显得并不是那么安。 想在洪荒继续玩,得靠商音用气运屏蔽他的存在。 这么一想的话……杨眉生出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那罗睺也没什么用啊……你之前坑我那么多次了,总得坑一次罗睺吧?” “他那么猖狂……”杨眉撇嘴。 商音敷衍点头:“嗯嗯,等罗睺来就让他女装。” 杨眉眯眼:“你发誓!” 商音无所谓,正开口,杨眉来了句:“你鸿钧发誓!做不到就永远摸不着鸿钧!” 商音:“……” 白小九倒抽一口冷气。 摸鸿钧?摸哪个鸿钧?摸紫霄宫那个鸿钧? 刺啦一声,白小九身上的裙摆被他扯开一道口。 须弥天现世那日,商音最后的两句话并未传向洪荒,毕竟道祖的面还是留一的。 杨眉见白 小九一副听到鬼故事的表情,轻哼道:&ld;那么惊讶?她和鸿钧是混沌时候就勾搭在一起的老情|人了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就你们蠢得什么都不知道。” 作为最先发现这两人奸情的见证者,杨眉忽觉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商音捏了下越靠近朝歌,越是没太大反应的鸿钧啾,竟然真的依杨眉所言鸿钧起誓了。 话音落下后,商音感觉到元神并没丝毫被触的反应,顿时若所思地眯起眼眸。 她就知道。 封神这般的量劫外加洪荒与须弥天的赌约,鸿钧绝不可放不管。 但在鸿蒙意识已经知道元神契之后,鸿钧又什么法避开鸿蒙意识的监视? 了商音的保证,一想到逼着自视甚高见天嘲讽的罗睺穿女装,杨眉忽然就平和了。 女装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混沌魔神也不分什么男女公母,穿个裙怎么了! 杨眉自我攻略本事向来可以的。 正在这时,又妖族朝着车架袭击而来,杨眉一掀车帘翻身出去,来的时候…… 白小九呆呆看着面前一身姹紫嫣红的裙装,脑袋上还插着两根羽毛的“少女”,目瞪口呆。 杨眉穿着裙,大大咧咧地盘膝而坐,得意道:“怎么样?我给你们讲,就算是女装,本尊也绝比罗睺那厮好看!” 商音沉默半晌,忍无可忍,将那根晃来晃去的鸡毛从杨眉脑袋上抽走,语气隐忍着继续敷衍:“是是是。” 白小九不是什么蠢狐狸,商音和杨眉的话已经表达出许多东西了,包括罗睺那个鼎鼎血雨腥风的字……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商音。 商音抬抚,在白小九的裙摆上绣了一朵幽兰,安抚道:“没事,他们看不上你,不同你计较。” 白小九一噎。 但也的确平静下来。 他掀起车帘看向越来越近的朝歌城,眼中的野心一闪即逝。 …… 车架进入朝歌的一瞬间,商音就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气运重压迎面而来。 白小九闷哼一声,险现出原形。 洪荒初劫的族,之后的巫妖二族,洪荒气运从来都是分而落之,使气运平衡抗。 唯人族,不仅接下了巫妖二族的气运,还圣人的庇护。 气运之巨,前所未。 这便是天地钟爱么? 杨眉也感觉到这股磅礴浑厚的气运,想到洪荒天地混沌魔神的赶尽杀绝,面上闪讥讽,抬轻弹便卸去了白小九身上的重压。 几乎已然气息艰难濒临窒息的白小九如旱逢雨,趴伏在马车中,胸膛急速起伏,面色一片惨白。 “这样的气运,商朝真的灭亡吗……” 白小九看向王宫的方向,第一次开始怀疑圣人之言。 “女娲同你说商朝必亡?”商音问。 白小九愣了下,索性将女娲娘娘当时的话复述了一遍。 商音一听便知是谁的杰作:“因诗灭商, 女娲并非如此性情。你不必多想,去到帝辛身边便是。” &ld;得到多少帝王气运,修炼到何种境界,看你的本事。&rd; ?想看鹤梓写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 49 章 晋江独家发表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白小九深呼吸,沉下心来,不再去揣测圣人意图。 是的,他而言,功德实在是太虚无缥缈的东西,与其作为圣人棋等候功德降下,汲取人王气运,突破九尾狐一族的壁垒才是最大的好处。 若他得以突破,气运便因他而惠及族。 这是圣人也无法给他的,属于青丘的未来。 *** 这日,朝歌朝。 午门官来奏:“启禀大王,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已在殿外,欲进宫父陈情赎罪。” 当初冀州候苏护扬言永不朝商,帝辛知苏护视苏妲己为掌上明珠,且苏妲己又与西伯侯长结下婚约,这才故意刁难,让苏护送女来商。 但帝辛想看见的可不是苏妲己,而是冀州侯苏护。 帝辛头都没抬,目光一直落在桌面竹简之上。 大殿内一片寂静。 首相商容率先出列,温声道:“大王,苏护言辞逆反,残害崇侯虎麾下将军,应斩首示众。然前几日,西伯侯姬昌送信朝歌,言苏护愿亲自送女朝商,以明其绝无反商之心。” 帝辛这才抬眸看了眼下方,语气平平,难辨喜怒:“那冀州候现下何在?” “使者已亲去验明,那苏护本意与其女苏妲己一同来朝歌请罪,被人刺杀,重伤于榻,此次才未一同前来。” 刺杀? 帝辛眸中划一丝冷意。 若是假,便是苏护真心反,但若是真……的人,恐怕便是这个劝说苏护献女的西伯侯。 但帝辛想的不是冀州候真的造反,只是压他低头,也的确不好太做绝。 费仲是帝辛一提拔出来的近臣,闻言出列,是善解人意地出意:“大王不如让那苏妲己上殿,若此女相貌绝佳,才情出众,也是苏护诚意所在,从轻发落未尝不可。” 帝辛身形微,兴致缺缺:“宣罢。” 苏妲己被宣上殿,伏地行礼。 众人见此苏氏女不愧声在外,的确面若桃花,身段婀娜,美貌之盛相较神仙女娥也不逊几分。 跪在大殿中央的苏妲己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地看向帝辛。 桌案之后的帝辛是面无表情,就这样注视着苏妲己,不发一言。 隐身在一旁的商音定定观察着帝辛,从这位人王眼中,根本没看到一丝一毫耽于情|色的沉迷,反而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炙热与玩味? 气氛之古怪连杨眉都所察觉:“好像不太?” 商音没说话,捏着鸿钧啾沉思。 正在大臣们皆不安视时,帝辛开口了。 “起来,转一圈。”!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0 章 发表 转、转一圈? 此话一出,大殿众臣齐齐哑然,但却无人出列发言。 商音敏锐察觉到,帝辛在商朝——至少在这些掌握实权的臣子间,威视极重。 跪在大殿中央的白小九愣了一瞬,然后迟疑着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 转的时候还努力保持女子婀娜的姿态,很是敬业地朝着帝辛抛了个媚眼。 说实话,来朝歌之前,白小九对帝辛这个人王没什么太大忌惮感觉,反正是圣人定下的亡国之君罢了,早晚要死的。 更何况人族虽势众,但就算是洪荒最看不上的青丘妖族,也能随手杀一片,人王之尊在白小九看来还当真比不上他青丘少主的地位。 但先是在朝歌中被气运狠狠镇压了一通,险些被人族气运压死;而后进入王宫大殿,白小九只觉得每走一步都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般,比面对圣人的压力还要令他战栗。 兽类的直觉都是非常准的。 女娲娘娘温柔怜悯,做不出随意杀生的事,白小九见她时虽然有忐忑尊敬,但着实没有面见帝辛时这种狐狸脑壳发麻的紧张。 白小九虽为九尾白狐,青丘少主,但因为狐狸擅魅惑,并非大道,在妖族之中尚且不够看,更别提在洪荒。 他的确没什么打架的本事,但看人,尤其是看危险的人尤为精准。 他现在就觉得帝辛挺可怕的。 所以帝辛让他转,他就很老实地转了。 帝辛接到了白小九的暗送秋波,帝王冕旒微微晃动,玉珠间发出极轻的碰撞声。 过了好一会儿,帝辛的视线才从白小九身上移开。 “冀州候献女有功,赦其罪,着其官复原职,重管冀州。” 帝辛不仅赦免了苏护的罪责,还当场册封苏护之女苏妲己为妃,赐住寿仙宫。 当晚,帝辛临幸寿仙宫。 *** “这样怎么样?力度可以吗?还是这样?” “再重点,挠痒痒呢?” 白小九很是慌乱地联系如何温柔且不失力道地打晕帝辛,就是练习的对象不太对。 他本来就因为帝辛晚上要临幸寿仙宫的事提心吊胆,宛如热锅上的狐狸,听见杨眉这么敷衍,当下都顾不上应该对杨眉的尊敬,一狐狸尾巴抽到少女的背部,悲愤跺脚: “这力道都能杀猪了!对付一个人族怎么都够了吧?” 杨眉往嘴里送了一颗葡萄,含含糊糊道:“没感觉,要不你晚上试试。” “没晕你就侍寝,死了你就篡位。” 白小九捏紧拳头。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的很想给杨眉两拳。 憋了又憋,白小九哇的哭出声来,朝着桌案后的商音扑过去:“尊者,你看他!” 杨眉其实是个相当没有架子的混沌魔神,当然了,他懒得计较的时候,也是极好相处的。 杨眉吐了葡萄 籽:“你这狐狸,明明是你上赶着来求本尊帮忙,怎么现在哭着告状的也是你?” 平日里杨眉这般坐相是不羁少年,但这会儿穿着女装这般叉开腿坐的乱七八糟,就颇有些辣眼睛了。 商音用看笨蛋的眼神瞥过他们,灵魂发问:“你们以为洪荒妖族那么多,为何一定要狐妖来商?” 堂堂一只九尾狐,为什么一定要用抽的方法侍寝? 白小九顿住。 杨眉倒是极其自然地话音一转:“对啊,你不是狐狸么?不会魅惑之术?” 白小九:“……” 他会啊,他专门修魅惑道的。 他就是…… “尊者,我……”白小九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异样,“我有些怕那位人王。” 出乎白小九预料的,商音并没有说“不必怕”这样的话,就连杨眉都没消化他。 商音放下方才拿在手里把玩的青铜酒樽,想了想,道:“轩辕剑乃人皇之剑,想必应当在帝辛手中,晚上侍寝,你……” 在白小九充满希望的眼神中,商音移开视线:“你试着魅惑一番,若不成,便听话些。” 白小九:“……?” 商音低头继续把玩手里的酒樽,将一个平平无奇的青铜酒樽看出了花来。 杨眉毫不留情地噗嗤笑出声。 但在白小九跳脚前,杨眉转而问商音:“封神榜一事,你想怎么样了?鸿钧也没个计划?” 商音伸手进去袖子里掏了掏,将一动不动的鸿钧啾捞出来放进酒樽里。 杨眉先是扫了一眼,没在意,但很快觉得不对劲,又看过来。 看了好半天,他惊讶:“这玩意儿不是鸿钧的三尸?怎地没气息了?” 商音抬手扒拉着鸿钧啾的翅膀,心下轻哼。 别说是没气息,就连元神波动都没了。 “不知道,可能是跑了。” “懒得管他,有本事别回来。” 商音将鸿钧啾又往酒樽里戳了几下,只露出一颗小鸟头在外面,很是无辜地耷拉着。 她反问杨眉:“行进朝歌以来,你觉得商朝如何?” 白小九见他们开始谈论正事,想了想,还是开门去到其他房间继续思考今晚的侍寝大事。 圣人之事,不知道,不沾染才是真正的聪明。 见白小九离开,杨眉索性往后一倒躺在地毯上,灵力牵引着葡萄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送。 “西周气运不及朝歌。” 非但不及,只要是有修为的稍微掐指一算,亦或者来看一眼,都不会说出商亡周起的预言。 更别说那人王帝辛,绝不是什么亡国昏君之相。 但偏偏,所有人都仿佛认定了成汤当灭,周武当兴。 “封神榜。”商音又慢又轻地咬出这三个字,“我本以为,鸿蒙意识的目标是阐教与截教弟子。” 鸿钧将封神榜交给元始的事商音是 知道的,甚至还掐算了时间,给足了姜子牙下山入凡的准备。 然而,在商朝昌盛如厮的情况下,姜子牙却还是选了地处贫瘠人口不丰,唯西伯侯贤名在外的西周。 “但现在想想,哪怕截教弟子全军覆没,尽数上榜为天庭所用,便真的是鸿蒙意识所愿?” “得了吧,洪荒那群修士什么样子谁不清楚?”杨眉双手垫在脑后,嗤笑一声,直截了当道,“让洪荒各族日后服从一群妖修的管理?当年经历了妖庭之乱的还活了不少吧,旧恨新仇,这天庭哪天怕是也得被人掀了。” 通天截教之下虽也有人族,但的确是妖类居多。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通天当年虽以立截教功德成圣,但截教本身却并无多少气运,截教入封神榜,不过是能填补那些不起眼的仙职罢了。” 封神榜一共有三百六十五神位,但并不是说这三百六十五位死后应劫入榜的神仙便能平起平坐了。 大部分都只是去填了天庭的窟窿,日后非但没了自由,也会被天庭束缚,修为再难有突破。 “闻仲乃截教弟子,商朝气运隐隐能见截教气息,想必截教在这场商周之战中选了殷商。” 商音唇边噙着笑意,意味深长:“封神榜被赐给元始,女娲又呵斥厌弃商王帝辛,鸿蒙意识的偏爱显然给了西周。” “为什么?” “明明阐教人才诸多,且大多为人族,更满足成为天庭神仙的需求。” 元始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让鸿蒙意识去考虑他的意愿。 商音轻点桌面的手指顿住,定定看向殿内某一处的摆件,沉默片刻后,忽而开口:“他想要人族的气运。” 但说完,商音又觉不对。 商朝君王臣子入榜,天庭得了人族的气运,鸿蒙意识难道就不怕天庭成为日后第二个妖庭? 这其中,绝对有什么是她没能想到的。 按理来说,鸿蒙意识究竟在算计阐教还是截教弟子对商音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毕竟须弥天与洪荒的赌约,最终赌的是数目,只要最后入须弥天的元神大于封神榜之数,就算是商音赢。 按照鸿蒙意识如今的做法,站在殷商一方的截教弟子最后定然伤亡众多,商音去说服天性反骨的截教弟子弃封神榜而入须弥天,可谓是易如反掌。 这般看来,倒像是一开始鸿蒙意识便输了。 是鸿钧的布局? 商音垂眸蹙眉,将刚才分析的东西简明扼要说给杨眉听,问他觉不觉得是鸿钧的计划。 杨眉理所当然:“这种连碗带盆全都不给对方留的做法,可不就是鸿钧么!那我们赢定了啊。” 商音“嗯”了一声,蹙着的眉舒展开来:“你这样说的话,布局的便是鸿蒙意识而非鸿钧了。” 杨眉:“?” 隐约感觉被骂,杨眉翻身坐起:“你什么意思!” 自然魔神妩媚的面容间浮现 出一丝浅笑:“连你都能看透的算计,定然不会出自鸿钧之手。” 杨眉拳头硬了。 商音逗了杨眉,见小美人气得面容绯红,心情舒畅了许多:“没事,一样的。我会怀疑也是因为我看懂了。” 杨眉表情复杂。 说商音骂他吧,她好像把她自己也带进去了。 商音抬手一勾,从杨眉那抢走了剩余的半盘葡萄:“好吃么?给我尝尝。” 杨眉猝不及防,只抢下了手里的两颗,翻了个白眼:“你从须弥天能摸出来一片葡萄田,抢我的做什么!” 商音舒舒服服地咸鱼躺好,等着自从进入朝歌就开始装死的鸿钧找上门,一点一点剥开葡萄皮,悠悠道:“你懂什么,抢来的就是比较好吃。” 动脑子的事果然太累了。 这事还得交给喜欢动脑子的卷王来干。 她现下觉得,杨眉的日子就过得极为舒服,值得学习。 *** 是夜·寿仙宫主殿 歌舞鼓点自主殿中传出,舞女的舞姿婀娜妩媚,每一处都不愧为贵族世家培养出的美人。 那美人越舞越美,越舞越香,越舞越靠近帝辛。 就在那美人要贴近帝辛之际,帝辛忽而一笑,出声:“爱妃来了?” 那名舞女还欲上前,却被同伴拽了回去,示意她看向帝辛身侧的轩辕剑。 帝辛侧躺于榻间,定定注视着殿外的美人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换了一身轻便舞衣的白小九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上前行礼。 “妲己见过大王。” 帝辛的视线一直落在白小九的身上,半点没有移开。 见面前的美人跪地行礼,楚楚可怜,帝辛顿了顿,冷不丁问:“你可害怕寡人?” 白小九总觉得这问题很怪,但又好像没什么不对,谨慎笑答:“大王英明神武,妾身自然是惧怕的。” 帝辛挑眉,看了眼白小九的双|腿。 很好,没发抖。 他抬手示意桌边的酒樽:“为寡人倒酒。” 白小九松了口气。 倒酒简单。 将酒樽送到帝辛手中,白小九心里还在盘算下一步该如何。 所有的魅惑之术都是抓住被魅惑者的欲望生出幻境,越是高级的魅惑术,幻境越是逼真。 可此时殿内人实在太多,催生幻境只怕容易出错,若要施展魅术,必须要与帝辛独处才行。 “大王有妾身侍奉在侧,竟还要这些舞女助兴吗?”美人委屈垂目,手指还大着胆子攥了帝王的衣角。 白小九的年龄虽放在那,但比起人族短短寿数中的尔虞我诈,单纯地就像是把心思写在脸上。 帝辛一看便知。 他的确很喜欢这个美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来自西周。 他挥手示意舞女退下,却在白小九眼神亮晶晶之际命令乐者继续鼓乐。 白小九的笑容僵在脸上。 帝辛往后一靠,半躺在长榻软垫之中,摇晃着手里的酒樽,淡声道:“时辰尚早,听闻爱妃能歌善舞,不若舞一曲为寡人一助酒兴,如何?” 白小九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给帝辛跳舞。 若是能显露原型,他的一双狐狸耳朵只怕已经软塌塌了。 …… 苏妲己进朝歌第一日,帝辛留宿寿仙宫,鼓乐整晚,宠幸之至。 苏妲己进朝歌第二日,帝辛留宿寿仙宫。 第三日…… 第四日…… 直到第二十日,根本找不到机会魅惑帝辛的白小九终于崩溃,捂着两只跳舞磨出泡的狐狸脚,抱着商音……身边的柱子汪汪大哭。 那惨状让杨眉都心生怜悯,分了一个从须弥天顺出来的灵果给他。 白小九啃着灵果,想起今晚帝辛还要来寿仙宫,就觉得要不然直接把脚剁了给帝辛送过去算了。 ——跳舞跳舞跳舞,我让你看跳舞! 商音想了想,道:今晚若帝辛还要你跳舞,你便将我们引荐给他。?[(” 商音倒是真有些想要会一会这位人王了。 …… 与此同时,朝歌王宫某处。 帝辛正在同人下棋。 那人以玉簪束发,面容温和矜雅:“子受这几日心情似是不错。” 人王为子姓,名受,号帝辛。 能够如此直接称呼人王的名字,想必是极其受帝辛尊敬亲近之人。 帝辛捏着棋子,思考片刻后落下,闻言不知想起什么,顿时笑了:“王宫来了一只白狐狸,虽无狮虎骁勇有力,但胜在毛色不错,跳起舞来腰身扭动,颇有些趣味。” 那白狐狸看起来动作笨拙,想来根本不通乐舞,转圈之时尾巴甚至会打到自己的脑袋,也不知道是如何做的妖,又哪里来的胆子敢入朝歌。 天知道帝辛每日看舞时忍笑有多辛苦。 为此甚至愿意在下朝会之后再回殿内补觉。 “只是不知是公还是母,若是只公狐狸,想要留在王宫逗乐,还是要阉了才合规矩。” 帝辛自幼便很是驯养兽类。 并非那等软弱小兽,而是猛兽一类。 只可惜帝辛身负气运,百邪不侵,就连世间最为凶悍的猛虎也难抗帝辛一拳之威,着实无趣。 手执白子的男人含笑落子,悠悠道:“后宫之事,子受喜欢便好。” 全然没有管狐狸死活的意思。 两人下棋都极快,直到一局棋了,帝辛抓了一把黑白混杂的棋子在手心,状似无意发问:“现下看冀州候行事,想必已经倒向西伯侯,依先生之见,子受该如何应对?” 这位先生缓缓开口,回答道:“那便要看子受是想打赢西周,还是打赢天命。” “前者如何,后者又如何?” “前者子受便可达成,至于后者……”男子一颗一颗将白子尽数收拢进棋篓。 “便要麻烦子受,先将我引荐给如今在寿仙宫的两位贵客了。”! 第 51 章 发表 尊者总算是想要见帝辛,说实话白小九是松了一口气的——先不谈魅惑不魅惑吧,至少他不用跳舞了。 跳了二十多个晚上的舞,结果连那人王的身边都没挨过去,气运什么的沾都没沾一点,全洪荒的狐狸都没他怎么倒霉的! 所以今晚在寿仙宫等着帝辛的白小九,难得有了期待的模样。 ——真的带了几分宠妃模样了。 只不过等到日落黄昏,帝辛都没有来。 杨眉在王宫里待着闷得慌,仗着掌握空间法则,几天前就跑没了影子。 白小九凑到商音身边,就见商音正在翻阅竹简。 他嘀嘀咕咕道:“尊者,帝辛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啊?他没道理不来啊……” 商音随意嗯了一声,一听就知道压根没怎么听白小九说话。 大殿内的烛光骤然暗淡下来,一抹幽如鬼魅的身影落在大殿横梁之上,姿态肆意地半曲起一条腿,似笑非笑地俯视坐在桌案后的商音。 白小九顿时噤声缩到一边。 他敢偶尔对杨眉亲昵挑衅,但在罗睺面前确实半点不敢吱声的。 商音抬眸瞥了眼放着地毯椅凳不坐,偏偏要挂在横梁上的罗睺。 那日须弥天化形之后,罗睺的修为其实并不高,甚至还比不上在须弥天扎根立足,气运相连的杨眉。 但不过来洪荒人间短短一个月,罗睺便重新回到了曾经叱咤洪荒的圣人威压。 事实上,哪怕商音手握须弥天,鸿蒙意识对罗睺的忌惮却远超于她。 虽然这其中原因的确有商音并没有什么侵略搞事的野心,但更多的还是,罗睺当初作为魔道之祖元神自爆于洪荒,将魔心魔道留在了洪荒生灵之中。 魔之一道,可怕之处就在于无孔无入,无人能逃的心魔。 “看来此番来人间界,你的收获不错。”商音卷了卷手中的竹简,“人族如何?” 罗睺冲着商音笑了下:“说起来,当初你点拨女娲用须弥山被魔神之血浸染的息壤造人,我倒是还未谢过你。” 须弥山一战,阴阳魔神与罗睺自爆,息壤之上的魔神之血,自然也是来自阴阳和罗睺。 女娲所造人族,阴阳规则自然是来自阴阳魔神的血,而压根没死透且从不吃亏的罗睺之血,就不是那么好拿了。 老子也正是看出了人族天性因罗睺影响而藏有自私恶念,这才明悟教化功德,立教成圣。 对罗睺而言,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挑拨人族性格中的贪婪、欲|望、血性……有人族所在的地方,便有魔。 但那个时候没有第二个选择,如果没有这些强悍的规则之力做支撑,人族根本无法现世。 气运须此消彼长才可延续,若人族不出,巫妖二族在气运碰撞之下,只会越打越盛,若将洪荒再捅出一个窟窿来,可没有第二块补天石来挽救。 “你说,鸿钧知不知道这件事?”罗睺捞了一把自 己红色的衣摆,眯着眼看这血一般的颜色。 “我从不猜他想做什么。”商音慢了半拍才回答,“我现在比较好奇,帝辛究竟是如何一位人王。” 人王身负气运,不可能被旁人所取代,哪怕是圣人也不能如此行事。 “哦?简单,问我啊。”罗睺靠在横梁之上,只有绯红色的衣摆在昏暗的烛光中晃来荡去。 “朝歌的,西周的,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罗睺那张昳丽邪气的面容在烛影摇曳间显得越发危险。 “魔什么都知道。” 殿外,明明是寿仙宫的主人,却硬生生被里面两位对话带出来的诡异气氛逼出来的白小九蹲在殿门边,皱着一张脸思考该怎么夹缝求生。 还是那句话,圣人大能之间的事他不想掺和,既然狐狸已经在这了,总得想办法捞点好处。 但帝辛根本不给他独处的机会,走到哪都带着那群吵得要死的乐师。 想起自己平白跳的那些舞,白小九的一口狐狸牙磨得咯吱响。 正当白小九心里对着帝辛骂骂咧咧之际,一双深色的靴子停在白小九面前,白小九心中猛然一咯噔。 今夜朝歌有雷雨,殿宇间黑沉沉的一片,唯有天空骤然劈下的惊雷能照亮整片天空。 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帝辛手中拎着一盏灯笼,腰别轩辕剑,孤身而来。 “爱妃怎会如此可怜模样?”帝辛的面容被劈下的惊雷照亮,俊美中带着为帝的威严压迫,朝着裹了华服蹲在殿门口的白狐狸伸出手,似笑非笑,“是在等寡人?” 原本静悄悄的殿内突兀传出罗睺的声音。 “帝乙并非只有一个儿子,但幼子帝辛子受却是自始至终未曾变过的王位继承人。” “因其自幼资辨捷疾,闻见甚敏,且材力过人,从一开始便显露出明君强君之相。” “帝辛继位后,重农桑,强国力,驱东夷,殷氏王朝一派欣欣向荣。” “但是这样一个帝王,在殷氏王朝贵族心中,却犹如刺横喉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白小九背靠沉重的大殿门,浑身僵硬,胆战心惊地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帝辛。 一道平静无波的女声自殿内传出—— “贵族欲除帝辛乃权势欲|望所驱,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人王气运在帝辛,天却不容帝辛?” 之前那道男声染了玩味的笑意,哼道:“那便要问问殿外的这位人王,究竟做了什么了。” 本就暗沉欲坠的天空被惊雷劈开一道口子,雷声肆意。 雨水倾泻而下,打在地面上,发出轰鸣不绝的震响。 腰配轩辕剑的帝辛单手推开沉重的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雷雨天的风向来是很大的,殿门被推开的瞬间,贯穿而入的风涌入殿内,吹灭了林立在两侧的烛台,扬起桌案后女子的衣袖。 飒然作响。 帝辛手执灯笼缓步迈入殿内,身影被幽冷的天光拉开一道影子,沉重繁复的帝王常服压在他的肩头,却不显压抑艰难,唯有一派从容淡定的帝王威仪,无可匹敌。 “因为寡人不信神,不尊仙,更不认命。” “神仙高坐云端,如俯视蝼蚁一般,将人族玩弄股掌之间,还要人族俯首叩拜,何其狂妄可笑。” “猛虎食兔,尚有为兔设计,坠崖而亡者。” 帝辛与商音对视,第一次的,他站在人族传说中的,那些仿佛遥远而不可匹敌的神面前。 商音凝视这位走到她面前的人王,忽然明悟为何人族的气运会尽数落于帝辛之上。 “君权天授?” 帝辛的眸中闪动着寒芒与野心。 “寡人生而为王。”! 第 52 章 发表 女娲造人时,洪荒尚未分三界。 人、巫、妖、仙同在洪荒,人族依靠洪荒诸仙垂怜,得其庇佑教导,方立足洪荒。 后圣人补天救世,在人族之间更是备受敬仰。 洪荒生灵诸多神通,唯人族身负气运却手无利刃。 于人族而言,不论是神是仙,是妖是魔,都是视他们为蝼蚁为棋子的高高在上者。 捅破天的是他们,人族却要跟着受难;救世的是他们,人族却要世世代代弯腰叩拜,卑微而渺小。 殷商继夏朝,重祭祀,不仅对女娲三清等圣人叩拜不断,牲祭人祭物祭更是从未停歇。 这在只有奴隶贱民与贵族王族之分的商朝算不得什么,阶级的不同代表了生杀大权。 天上的神仙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贵族,贵族一句话同样可以屠杀一坑奴隶,不论在神仙修士还是贵族奴隶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命。 但帝辛不认这样的命。 他自幼在殷商王宫长大,怎会不知女娲庙祭祀对贵族而言是何等重要的礼仪,却女娲庙提笔落诗,分毫没有对圣人有感恩叩拜之意。 但他这样做,并不仅仅只是对神权的挑衅,更多的是在与殷商贵族奉若圭臬的宗教祭祀隔空对抗。 贵族、平民、奴隶之间的阶级分层,多少也与祭祀礼仪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自帝辛继位执掌大权后,第一件事便是肃清王族异己,而后便是一步步削弱贵族势力,提拔平民、甚至是奴隶为近臣重臣。 帝辛可以因为赢飞廉父子的健步如飞、骁勇善战便不顾其逃亡犯人的身份,提拔为心腹之臣,全然不顾贵族的怒火与反对。 对高高在上惯了的贵族而言,帝辛这种让贱民奴隶与贵族平起平坐的行事,无异于侮辱。 帝辛的确是个文武双全,且用人十分不拘一格的帝王。 但自他提出废除人祭未果,却仍旧不用人祭之后,他就已经与庞大的殷商贵族体系背道而驰。 他是个和殷商王朝格格不入的帝王。 因为他想要做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所谓的殷氏王朝,而是被神权裹挟的人族。 面对帝辛堪称挑衅之言,罗睺发出一声冷笑后掩去身形,商音却不觉有什么,只抬手示意桌案对面,态度很是平和:“人王若有意,不若坐下一叙。” 帝辛审视的目光掠过商音,与商音对坐于案几两端。 所谓圣人自难得见,但帝辛自幼却是接触过不少修道之人。 就连如今殷商朝中都有不少曾经拜师仙山学艺归来者,太师闻仲便是其中佼佼者。 神妖之流面对人族,大多都为方才梁上那位的态度,若妖本弱小,便如门口那只白狐狸一般。 闻仲曾受恩与殷商王族,也代代为殷商之臣,但即使如此,在拜师修炼归商后,面对身为凡人的同族,总会不自觉流露出睥睨不屑之态。 甚至在面对帝辛生 出相佐政见时,面上都会带出自诩窥探天命,凡人如此愚昧的傲然。 是以闻仲与帝辛并不怎么相处融洽,但好在两人都心有殷商社稷百姓安危,殷商也的确需要闻仲这样一个能对抗修行之人的底牌,帝辛便索性将闻仲外派征战,眼不见心静。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帝辛却从面前这位神女眼中,看不出半分神仙高高在上的嘲弄与不屑。 这样的平等与平淡,他只在另一位神仙身上见过。 所以他应言而坐。 “你与他们,诸多不同。”帝辛道。 商音想了想便明白过来,笑道:“从前或许也是相同的。” 她生来便是圣人修为的混沌魔神,盘古开天后虽被鸿蒙意识压制,但天地之间再无其他能让她低头。 她冷眼旁观一切,高傲又自负。 直到狌狌那件事犹如当头棒喝,让她从那种睥睨洪荒生灵的状态中骤然清醒。 “只是有生灵叫醒了我,所以自此之后在我眼中,天地自然,万物生灵,皆无高低贵贱之分。” 她为自然魔神,理应平等对待自然万物,这是她的道。 “人族,自然也与神妖无异。” “只不过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做的并不如他。” 白小九在殿门口探头探脑,商音见状索性叫他进来点蜡烛。 白小九于是乐颠颠地进来,好奇商音会和人王说什么,耳朵竖起老高。 帝辛不由看了眼点蜡烛的白狐狸,唇|瓣微动。 商音看出端倪,笑道:“小九是九尾狐化形,寥寥凡火还是奈何不了他的。” 人王如此聪慧通透,又生来反骨,气运加持之下恐怕有一眼看穿妖邪原型之能。 怪不得前段时间会故意吊着白小九整晚整晚地跳舞。 商音想了想,顿时了然。 如果是她,也很难拒绝一只白乎乎毛茸茸的大狐狸穿着轻薄纱衣扭来扭去,暗送秋波的。 殿内的蜡烛烧得噼啪响。 帝辛虽心有沟壑却并非无端狂妄之辈,他对商音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隐隐敌视转为平和有礼:“似尊者这般的神仙,竟还有其他?” 商音听出帝辛的试探,眨眨眼,抬手抚过被她别在发髻间的红色小鸟球,衣袖自手腕滑落而下,微微一笑:“人王应当已经见过他了才对。” 没有谁比商音这个道侣更熟悉鸿钧的元神,自帝辛靠近的那一刻起,商音就知道帝辛一定接触过鸿钧。 不是那种一面之缘的接触,而是长期相处过的痕迹。 殿门被白小九识趣出去时自外面关上,但不知从何处偷溜进来的夜风从烛火的缝隙间穿过,将金红色的烛火压弯了腰。 帝辛的眸色渐深。 “原来如此。” 商音唇线微弯。 “其实天也好,神仙妖魔也罢,都和人族一样,只要活着,便有私心,便有欲|望。” “有私心,自然便有缝隙 。” 如今人族身负气运,自然能与漫天神佛相争。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阐教弟子以西周丞相姜子牙为首,多入西周辅佐西伯侯。” “截教弟子陆续入殷商为人王所用,两方必有一战。” “而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王族将领,将入封神榜,自此听从天庭差遣,永世不得挣脱。” 帝辛听闻封神榜一事,虽面上并无波澜,眼中却浮现出冷然厉色。 显然,他早已知晓封神榜一事。 “是截教弟子还是阐教弟子,其实并不那么重要,天庭少神官,想要的自然是服从管束的人族。” “殷商啊,从王到臣,多的是一身反骨,倒是一些贵族宗室,对长生神仙分外推崇尊敬。” 商音语速很慢,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自来人间界后,她便甚少动用灵力,此时正拿了铜签去戳桌面上的灯烛光。 她动作很轻,将无用的腐黑枯芯挑断拨开,烛火被续上生机,骤然而起,明亮的金红色点亮了那张妩媚却凛然的面容。 帝辛握紧身侧的轩辕剑剑柄,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蓦地,这位人王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 “是,他们日夜祈祷祭祀,虔诚无比,只为死后还能尊享荣华富贵,延年益寿。” “若能有幸得入封神榜,自此成为天庭神仙,便可寿与天齐,俯视凡人。” “子受年纪尚浅,当为人族社稷而劳,但各位诸侯长辈,若可提前得入封神榜占取仙人位,当为子受之拳拳孝心。” 帝辛一旦转过弯来,便觉面前一片豁然开朗。 封神榜想要人?有何不可? 他膝下子嗣不丰,但殷商贵族众多,各封地诸侯更有的是儿女后代。 “还有那西伯侯姬昌,向来标榜自己为天钟爱,膝下有子二十余数,不若一同上榜,也好父子同堂,得以承欢膝下。” 同帝辛说话,实在是太过轻松愉悦的事。 心情好了,商音也不免多说了一句:“此举虽可行,但若行逼杀贵族诸侯之事,人王日后在典籍记载之中的名声,怕是会以暴虐商纣代称了。” “胜者书写历史,有何惧怕?” 帝辛不屑嗤笑。 “但这封神榜据传被握于西周丞相姜尚手中,如何迫其书写封神榜名讳?” 帝辛站起身,朝着商音拱手一礼,做足了姿态:“还请尊者相助人族。” “若尊者有意,不妨明示。” 不卑不亢,在大利益面前竟也能收敛傲骨,这位人王…… 商音心神一动,轻叹道:“相助殷商,对我而言本无利益,所以这条件,自然也是有的。” 帝辛并不怕面前之人提要求。 或者说,有要求,有利益交换,才更能取信他。 帝辛再度落座,脊背笔直。 “尊者但说无妨。” 商音伸出手,压 下三根手指。 “两个要求。” “其一,我不会插手封神之战,不论此战商周最终结果如何,你若身死,魂魄不入天地轮回,当归须弥天。” “须弥天?”帝辛敏锐抓住重点。 商音也不欺瞒帝辛,将如今须弥天的情况尽数说与帝辛。 须弥天如今的境遇与当年神兽三族现于洪荒的情况何其相似,商音一路看着洪荒走过来,可不想须弥天再经历那么一次又一次的量劫。 到时候,她又与鸿蒙意识何异? 天地生灵需开智教化,却不需要驯化。 这位惊才绝艳到与时代错位的人王帝辛,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在商音看来,截教阐教众多弟子绑在一起,恐怕还没有一个人王帝辛能干。 人族寿命不过百年,她很有耐心等这位人王寿终正寝。 况且……选中帝辛,也的确有他身上人族气运的原因。 商音想到之前罗睺魔道之盛,却仍不能形成五弦琵琶的琴弦,而魔道与三族的区别,恰恰便是这天地气运。 帝辛垂眸思索良久,并未当面应下。 商音并不意外,又压下一根手指,继续道: “其二,我要你身后的那位高人。” 帝辛这次是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尊者可是与先生有旧?” “他与我自然是旧相识。” “我与他本情深相笃,相伴不离,魂魄交融,可他却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在我面前断了气息,令我心思郁结至今。” 明明鸿钧啾蹬腿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话从商音口中说出来,却像是已经守了几十年的寡。 饶是帝辛,也不禁表情微妙起来。 而且,本来在说封神榜这等大事,究竟是如何突然一转到了……神仙之间的,爱怨情仇? “唔,兹事体大,人王可以好好想一想。” 鸿钧绝不是那种会屈尊降贵来人王身边出谋划策的性格,但不管他为何而来,先将人抢到手再细细盘问便是。 商音晏晏而笑,眼尾上挑。 “若当真想与本尊合作,便让那位先生……明晚来寿仙宫侍寝便是。” 正当面色古怪眉心蹙起的帝辛转身要往殿外走时,一直坐在原地没怎么动弹的商音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飘飘道了句—— “哦,对了。” “本尊喜他穿红色。” “寡人会……”帝辛沉默片刻,声音颇有些艰难,“如实转告先生。” 帝辛走后,商音思考许久,给并没有随侍在侧的孔宣与袁洪分别传音而去。 至于大鹏…… 商音一顿。 大鹏的天赋神通很强,但那新奇的脑回路向来很是要命。 算了,大鹏还是交给孔宣这个哥哥带着吧。 …… 朝歌·千里之外 正同弟弟大鹏新奇玩耍的孔 宣一愣,伸手拽住还要顺着人流往前走的大鹏。 “等等,师父方才传音过来了。” 大鹏一听也收起玩闹之心,转头看向兄长,摩拳擦掌道:“怎么样?师父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办吗!” 孔宣欲言又止,看着大鹏这副憨憨的样子只觉头疼,但还是如实转告:“师父让我们前往蓬莱碧游宫。” 大鹏傻愣愣道:“啊?师父要和截教打架吗?” 孔宣沉默片刻,索性不同大鹏解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直接了当道:“对!师父让你我去截教踢馆。” “打赢一个截教弟子,便可在外多游玩一月!” 大鹏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 次日夜晚,知道帝辛今晚不会来,白小九在寿仙宫正殿呼呼大睡。 偏殿中,香炉中袅袅升起香雾,一点点熏上薄如蝉翼的帷帐,轻飘飘地滑到一边,四散消弭。 雕花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月光探进殿内,拉开一道皎洁的清雅色。 但只有短暂的一瞬,门被缓缓关上,月亮也被关在了殿门外。 殿内很静,只有一道清浅悠长的呼吸声自床榻帷帐处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卷了衣裳摩擦发出的细微簌簌声。 颀长的身形停在床帐前,伴着一点微弱的烛光。 手指自床帐缝隙处探入,一点点撩开,露出来人那张清雅俊美的脸。 一身惹眼的绯红色。 侧躺在床榻间的商音挑眉,悠悠发问:“先生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鸿钧一手端着烛台,一手将床帐撩起别至旁侧,于床榻边施施然坐下。 那一点暖色的光照亮许久不曾真正独处亲近的两人,也照亮了他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眸。 “自是如尊者所邀……” 鸿钧注视着商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深渊蔓延而上的潮水,含着笑,一点点漫卷向商音。 “来为尊者侍寝。”! 第 53 章 发表 烛光摇晃,两人的影子被拉长,逐渐没入层层帷幔的褶皱中。 商音并没有看鸿钧。 她知道自己对鸿钧那张脸,或者说,对鸿钧这个存在就没什么抵抗力。 但对鸿钧的长嘴不说话还是极其不满的。 所以她不回答也不回看他。 她的视线轻轻慢慢地划过鸿钧的衣袖,在他的手腕处停顿半晌,最后落在那跳动着的烛火上。 素白的手指伸出,指腹收拢,去刻意撩拨那在两人气息纠缠间显得颤颤巍巍的火苗。 将触未触。 手指的影子投在帷帐与床榻之间,笼罩在两人身周。 商音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唇角勾起,手指尖轻轻一勾,那手指的影子便划过鸿钧的发丝,勾过鸿钧的脸颊。 鸿钧自然注意到了,侧目看了眼看似光明正大,实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影子。 “阿音似是养成了什么不得了的爱好。” 商音理直气壮:“最开始引诱我偷|情的是谁?” 鸿钧想了想,如实承认:“是我。” 商音轻哼一声:“那如今我便是更喜欢这种偷|情的刺激又怎么了?” 鸿钧微微一笑,抬起手指,让自己的影子也借着摇晃的烛光蹭过去,贴近商音手指的影子,一点一点地,勾住了她。 影子缠|绵而情深地交握在一起。 两只手却在床榻这般暧|昧的地方相隔一方烛台。 鸿钧侧坐在床榻边,身后只微微束起的发尾落在商音展开在榻间的衣裙上。 商音只觉得手心似乎沁出了汗。 鸿钧看着两人的影子,隔着距离,一点点用影子的指腹摩挲商音影子的手背,轻声道:“今晚阿音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好不好?” 商音被撩拨得后脊背发麻,瞠目结舌地看向鸿钧。 她的确有许多东西想问,但在这般的鸿钧面前,又似乎一切的真相解释都要靠边站。 “你、你……怎么回事?”商音甚至结巴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被撩的还是被吓的。 他道:“世间生灵只知,三尸为心中执念,若能斩断执念,便可毫无牵挂,立地成圣。” 商音忍了忍,没吐槽这明明是鸿钧说给洪荒生灵的道。 在他之前,谁知道斩三尸这种灭绝人性的东西。 “所以你要说,这东西是祂提出来的?” 鸿钧沉吟片刻。 商音顿时了然。 看吧,就是他干的。 她正要乘胜追击说什么,就对上鸿钧的目光。 应当不是她的错觉,现在的鸿钧,甚至比起混沌时,比起他们游玩洪荒时,更疯了几分。 不是罗睺那种共沉|沦找乐子的疯,也不是商音那种间歇性咸鱼仰卧起坐的疯,而是一种……分外清醒的疯。 或者说, 是失控。 那双眼睛里的确有温柔的情意,但也有深渊中满溢而出的欲|望。 他轻笑了一声?[(,道:“可以握着阿音的手说吗?” 商音看他。 鸿钧的长睫微覆,叹息一声:“这样,或许能冷静一些。”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商音的胸膛处聒噪如鼓。 世间美人千万,但从始至终,能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轻而易举牵动商音心神的,唯有一个鸿钧。 从前她跳过一次美人坑,结局是须弥山的一拍两散。 后来再见鸿钧,即使喜爱已逝,新的悸动却仍旧争先恐后地涌出。 而现在,她看到面前不仅仅是坑,还是深不见底的渊,但鸿钧在下面看她,她便还是跳了。 昏了头般。 ——就像是现在。 他坐在那,看着他,每一个字每一抹笑,都像是小勾子一样勾着她的魂,又像是绒毛一样搔着她的魄。 商音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性子。 所以她直起身子,在鸿钧讶然的目光中前倾上半身,方才那只撩拨烛火的手掠过滚烫的火焰,落在鸿钧的衣襟处。 烛星摇曳,她的声音压低了些。 “只想要握着手么?” 她问。 她实在是离的太近了。 近到,她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鸿钧的颈间,足以将那一瞬间男人喉结发紧的僵持尽收眼中。 鸿钧侧首,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商音的脸颊,收了笑,视线落在她的唇间,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白色莲花,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危险而昳丽。 “如果阿音还想听的话。” 很显然,男人的话带着些许的警示意味。 “喔。”商音慢慢应了一声,手指尖挑开鸿钧的衣襟,又轻轻按回去,“可我又想听,又想让你上来抱着我。” “怎么办?” 她的唇|瓣合拢,轻咬了下鸿钧的耳廓。 “嗯?” 上扬的尾音还未落下,商音眼前一花,衣裙纠缠间已然被揽了腰身挟上|床榻,栽进一片柔软丝滑的锦被间。 唇|瓣相贴,鸿钧的气息强势而霸道地笼罩在她的身周,呼吸间尽是那许久不曾沾染的莲香气。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更谈不上自持克制。 烛灯被打落,叮叮咣咣着滚出去,那一点烛光触碰着,亲吻着地毯,烛火蔓延。 商音的指尖划过鸿钧的后颈,在鸿钧动作一顿间翻身将鸿钧压在身下,转头看了眼床帐外烧起来的火苗,唇线弯起,低下头,轻吻了下鸿钧的喉结。 “该说正事了。” “真想现在听?” 鸿钧的气息急促,按压在商音后腰处的手掌滚烫,热度甚至能透过商音的衣衫烙在她的肌肤间。 商音拢好鸿钧方才被她动情扯开的衣襟,笑吟吟道:“是啊,因为我还在 生气呢。” 鸿钧目光幽幽地注视商音,抬手朝着床帐外手指收拢?_[(,微微一压。 那一点烛火撩拨起的火焰被自持克制掐灭,只剩下残留着余温的烛台与柔软的地毯相抵对峙。 商音顶着鸿钧的目光,指腹按了按仍旧滚烫酥麻的唇|瓣,乌黑的发丝铺散在鸿钧身上,另一只手在鸿钧心口轻点着催促:“说说看,三尸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当初那朵霄云期,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对你起效?” 鸿钧就这样静静看她。 商音方才收拢他衣襟的动作很是敷衍,绯红色的衣襟仍旧凌乱着,压在身下的发丝也是。 商音好似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很不人道,注意到身下人的腰带松松垮垮地挂在精瘦的腰身间,便很是贴心地打结收拢,笑意盈盈地挑衅。 蓦地,鸿钧原本只是轻按在她腰间的手一动,掐着她的腰身向上一提。 眨眼间,商音便落入鸿钧的双臂禁锢间。 一个同之前如出一辙的轻吻被烙在商音的脖颈一侧,惹得商音反手攥紧鸿钧还留在她手中的腰带。 “你……怎么还是这么记仇?” 话说出口,商音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哑。 “我以为,阿音已经很是了解我了。” “比我自己还了解。” “阿音说得对,握着手的确不够。” 鸿钧低笑着,而后克制又礼貌地询问她:“所以,可以更进一步吗?” 就像方才问她能不能握着手一样,自持冷静。 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第 54 章 发表 帝辛连着五天没有踏足寿仙宫。 因为侍寝的那位自进去之后便没有再出来。 这感觉很怪。 真的很怪。 帝辛放下手中竹简,唇抿成一条线。 那明明是他的王宫后殿。 天下之大,那两个神仙哪里不能去? 就偏要……在他的王宫里? 尤其在寿仙宫之主苏妲己还担着他宠妃声名之时。 他还要替那两人抹去出入的痕迹,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帝辛为正宫王后所出,又是幼子,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还未曾受过这样的……憋屈。 他将手中竹简往桌案上一丢,沉声道:“叫寡人的爱妃来!” 身边一直提心吊胆的侍从闻言霎时松了口气,用最快速度退出大殿,朝着寿仙宫的方向急匆匆而去。 大王才得美人不久,之前可是一连宠幸了三十多天,也不知这几l日是不是苏氏女惹恼了大王,大王像是憋着一口气般不踏足寿仙宫,周身气势实在压抑。 如今大王终于是想通了,他们这些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侍从赶到寿仙宫,却没在正殿见到苏妲己,绕了好一圈才在偏殿附近的花园里找到了看着园中花草怔怔出神的娘娘。 这样的颜色,也难怪大王一见倾心了。 不过娘娘这般忧郁失落,想必也是思念大王所致吧。 思及此,侍从上前,跪了下去。 …… 帝辛找他? 白小九揣着疑惑来到帝辛寝殿,就见帝辛周围难得没有那群吵死人的乐师,甚至就连侍奉的宫人都被遣下去了。 白小九眼神一闪。 然后就看到帝辛擦拭轩辕剑的动作一变,锐利的剑光映着窗外的阳光,险些刺瞎了白小九的狐狸眼。 白小九又把刚才生出的魅惑心思掐灭了。 算了,他给九尾狐一族抹黑了。 喜欢尊者,却连床都爬不了。 想要气运,根本没胆子靠近帝辛。 魅惑不了一点。 白小九那日虽然没有听全帝辛和商音的对话,但那句最关键的“狐狸跳舞”他还是精准捕捉到了的。 听着寝殿外宫人关上殿门的动静,白小九直挺挺站在那,第一次眼神放肆直白地上下打量榻上的帝辛。 既然气运拿不到,功德眼看着也要飞,这舞谁爱跳谁跳。 但白小九对帝辛的确生出了好奇。 他生于青丘,虽狐狸众多,但其实青丘的狐狸没外面那些野狐狸那么多心思,许多族人终其一生因为修为都不会踏出青丘一步,单纯得很。 白小九又是狐王狐后的独子,被护得严严实实,狐生除了因为商音夭折的爱慕和昔日妖庭的压迫威胁以外,其实没受过什么大委屈。 人族面对洪荒仙妖多谦卑,哪怕是修士也大多不会太过 张扬。 白小九还是第一次见帝辛这种根本没有修为却骨头硬得连天道都不服的凡人。 如果他不是人王,身负大气运的话,早就被什么妖怪一口吞了。 白小九暗自腹诽。 帝辛在擦拭轩辕剑,抬眸便将这只白狐狸过于灵动好懂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你来朝歌,是为那位尊者?” 一道问句,犹如一把利刃插进白小九膝盖。 生疼。 白小九是狐狸,当然知道偏殿发生了什么——况且那两位连结界都没布,白小九在偏殿根本就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其实白小九也没想过和尊者能有什么结果,结契伴侣什么的更是没奢望过,他就是想着……万一呢,万一就有机会能自荐枕席,春风一度也是好的啊! 这可是圣人尊者! 这样的捷径,放在洪荒,说出去都能被嫉妒死。 结果没成想,商音尊者竟同紫霄宫那位道祖圣人…… 白小九心情烦闷,破罐破摔:“不是,来找你的。” 帝辛饶有兴趣地看着殿下穿着华丽裙装却耷拉着耳朵的白狐狸:“来找寡人?” 帝辛倒是听过不少妖邪吸□□气害人性命的传闻,他并非全然不曾遇见过。 年幼时,帝辛曾经遇到过不少浑身黑雾缭绕想要吞食他的妖魔,只不过才碰到他的身体,便会痛苦万分,反而死在他的手中。 但这只白狐狸也碰过他,却不曾有异样。 帝辛话音微转,用玩味的语调试探:“吸食人族精气的妖,在朝歌活不了多久。” 白小九平白被污蔑,气愤反驳:“我们青丘的狐狸才不会做那种事!你们人族的精气有什么好吃的,恶念那么重,脏死了!” “要不是因为你的人王气运——” 白小九在脱口而出那四个字时,接触到帝辛陡然锐利的眼神,就知道坏了。 帝辛轻轻擦拭着轩辕剑。 这些年先生的教导、那日与那神女的交谈以及人王气运这四个字全部串联起来,令帝辛骤然大笑出声。 果然,果然。 天也在忌惮人族! 因为人王气运所以奈何他不得,才会扶持西岐想要换一个人王,来继续俯首供奉他们! 人王气运。 国运。 帝辛在心中重复着,鹰隼般的眼眸中寒芒闪动。 这才是能令人族真正能够对抗摆脱桎梏的力量。 比起如今王宫的神仙妖魔,这个消息才真正让帝辛愉悦。 帝辛看向那只白到发光的狐狸,看得白小九后退一步,想要夹着尾巴逃出帝辛的寝殿。 帝辛却是笑了。 他道:“你想要的气运,寡人可以给。” 白小九其实有点怕,但他又的确被诱|惑到了。 片刻后,他小声问:“什么意思?” “寡人可封爱妃为 后。” 因为一直以来对诸侯的忌惮,帝辛的后宫虽有后妃姬妾,却并不曾立王后。 白小九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宠妃和王后,这不仅仅是身份的差别! 当宠妃,他只能尽可能靠近帝辛,魅惑帝辛对他承诺气运相赠。 但当王后,作为帝辛的正妻,不论殷商最后是成是败,帝辛的气运他都能分得一大部分! 他警惕反问:“我一只狐狸,当王后能做什么?” 一个凡人,就算是人王,也肯定不会知道气运的作用。 帝辛挑眉:“不要?那便出去。” 白小九哽住。 站在原地摇摆犹豫了许久,白小九认命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 “先说好,背叛尊者的事我可不干!” “寡人不指望这么一只蠢、单纯的狐狸能做什么。”帝辛看在这狐狸还有用的份上,勉强控制了一下用词,“寡人要爱妃伴驾左右,当好一个受宠的王后便是。” 白小九狐疑:“就这?” 帝辛:“不然你还能做什么?” 连狐狸尾巴都藏不住。 此番这么多神妖来朝歌,唯有这只狐狸没有任何威胁。 白小九:“……伴驾可以,但我不跳舞。” 帝辛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眯起双眼,似是后退一步,缓缓道:“可以,但每晚入睡前,你当说些见闻故事为寡人舒缓。” 白小九没嗅到阴谋的味道,想了想,答应了。 …… 白小九在帝辛寝殿内被骗的狐狸裤衩都没了,另一边,寿仙宫的两个终于云销雨霁,开始说正事。 商音面色晕红,将脖颈间的脑袋往旁边推了推,懒懒道:“歇一歇。” 鸿钧在商音的肩头落下一吻,微烫的气息让商音动了动肩膀。 “说到哪了来着……”商音望着床帐回想了半天,无语地发现脑袋空空,轻咳一声,理直气壮地要求共犯,“算了,你重新说。” 鸿钧鬓角微湿,黑色发丝垂下恰好落在商音手心,便被卷啊卷地轻轻扯动撩拨。 他顿了顿,压下悸动,思考片刻却没能想起之前都说了什么,反而身形紧绷了一瞬。 商音察觉到了,抬手拍了拍鸿钧的手臂,悠悠道:“圣人有言,修道者静心。” 这还是之前紫霄宫鸿钧讲道时商音偶然偷听到的一句。 当时她就想起从前的鸿钧,笑了下,现在更是想让当初讲道的那位圣人好好自我审视一下。 鸿钧闻言,竟当真抱着商音用平静的语气说了两段圣人道,惹得商音嘴角微抽,瞪了他好几l眼。 闹过之后,鸿钧略一思忖,索性从头说起。 “斩三尸一事的确是我所提。” “当时须弥山事有变故,你几l乎没有给我准备和反应的时间,仓促之下,我从元神中分出情感执念最为强烈的那部分,以逃避霄云期 的作用。” 之后我的确因为霄云期而失忆,因为那部分元神虽在我手中,但我始终无法做到将那部分元神重归本体。” “后来鸿蒙意识偶然发问,我才知道,在祂看来,缺失了这部分执念的我越发适合成为祂所认同的洪荒圣人。” “鸿蒙意识认为,洪荒量劫皆由生灵执念欲望而起,力量强悍者不该存有执念私欲,当留大爱。如此,洪荒才可安宁。” “于是我顺势提出‘斩三尸’一说,而后紧接着从本体元神中剥离善念恶念。” “你竟然是先斩本我尸?”商音猛然坐直身体,惊讶转身。 按照现在洪荒准圣的修炼法则,斩一尸者为准圣中阶,斩二尸者为准圣末阶,唯有斩三尸者方可修炼成圣。 三清、女娲、接引与准提都因功德成圣,寻常生灵根本无法复刻,大多都在走斩三尸的路子。 但斩三尸的难度极大,善念易抛弃,斩恶需果决,但真正得以成功斩去本我尸的,整个洪荒也只有斩三尸成圣的道祖鸿钧。 结果现在鸿钧告诉她,他斩三尸的顺序竟然是本我在前? 但商音转念又一想,鸿钧向来对他算计手黑,对他自己则更是心狠,又觉得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便又躺回美人怀中美滋滋靠着,一只手拽了侍寝美人的手过来漫不经心地捏:“之后呢?你做事总有目的,这三尸总不能是你良心发现帮着鸿蒙意识做事了。” “我斩去的三尸一直不曾放去洪荒,本意是在等应封神量劫的人王出世,三尸放在身边,也能拖延合道的时机。” “然而在合虚山找到你后,我便隐隐察觉到本我尸的躁动。”鸿钧笑了下,想到当时的心情也颇觉奇妙,“便稍稍改变了计划。” 商音无语:“所以你第二天塞了三只鸟给我?” “鸿蒙意识一直想除去我的三尸,祂无法查探到须弥天,我在你这里最安全。”鸿钧抬手握住了商音摆弄他亵|衣衣带的手,指腹缓缓搅动着商音的手指,“况且当时我意识到记忆有缺,自然要将恢复记忆放在首位。” “三尸虽斩,但本我尸斩离本体元神时带走了我大部分情感,他跟在你身边,我总是会受到影响。” 商音懂了。 怪不得那个时候的鸿钧总是表现出一种冷清与动情之间的矛盾——但不得不说,那时候的道祖也挺好吃。 白发有白发的味道。 她都很喜欢。 商音侧首,轻咬了一口鸿钧的唇瓣。 鸿钧明白她的意思,亦是会心一笑。 也正因为她再一次选择喜欢他,霄云期的作用才就此解开,鸿钧也及时恢复记忆,开始调整布局。 “等等,你刚说鸿蒙意识想除去你的三尸?”商音猛然回过味儿来,眼睫下覆,思忖着。 还有那句——鸿钧本意是要等人王出世后再让三尸离开。 商音脑中灵光一闪,睁大眼眸,惊讶出声:“三尸合 一后便如同身外化身,可以做到取而代之?还有那人王帝辛的气运竟能将你的化身与鸿蒙意识的契约断开?!” “若斩去的三尸修为超过本体,自然可以取而代之。”鸿钧应道,而后顺着商音的话继续往下说:“帝辛的出世是人族异星,他身为人族帝王,却想要让人族的气运与天断开,将人族的命运还到人族的手中。” “如若帝辛成功,洪荒的气运所钟却并不敬重祭祀‘天道’,鸿蒙意识的力量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信仰的减弱逐渐枯竭,直至消失在洪荒天地间。” 混沌魔神并不认什么天道大道,唯有一个盘古被鸿蒙意识所动,自祭己身,开天辟地,自此之后,天地间才有了大道与天道。 但是在鸿蒙意识刻意的混淆之下,渐渐的,洪荒生灵只知天道,而不知大道。 那些天道鉴之的誓言,带着对天道的尊敬与推崇,一句句让鸿蒙意识对天地的掌控达到了巅峰。 但若人族敬仰天道与圣人之心被帝辛所动摇、改变,圣人不会被人族祭祀,得不到人族的气运反哺,将洪荒圣人握在手心的鸿蒙意识更会捉襟见肘。 依照人族数量扩张的速度,甚至用不到千万年,人族的气运之盛将会反噬鸿蒙意识,将凌然万物生灵之上的鸿蒙意识彻底拉下云端。 在气运与功德上尝过利益的圣人不会放开人族,鸿蒙意识也不会放任人族摆脱桎梏。 所以,天不容人王帝辛。 也正因帝辛对天道圣人毫无敬仰之心,他气运最盛的朝歌王宫,就是鸿蒙意识根本无法触及的地方。 所以,鸿钧才会在这里。 商音一时间没了欣赏美人的心情,屈膝而坐,下巴抵在膝间,蹙眉思索。 “封神榜不过是个噱头,赢与输,对祂都不重要,对须弥天也并无影响。” 鸿钧将这场封神量劫真正的利益争夺剥开来。 天庭、阐教、截教……乃至须弥天,都不是应劫者。 封神量劫的主角,是人族。 “祂真正要置之死地的,是人王帝辛,是人族奋起的挣扎。” 商赢,自此之后,人族将会一步步脱离掌控,命运自握。 鸿蒙意识自顾不暇,自然更顾不得须弥天的存在。 商输,人王换位,人族气运继续供养鸿蒙意识与圣人,帝辛魂魄入封神榜,还能以残存的人王气运支撑天庭,一举数得。 商音到时候想要从洪荒带走什么,对鸿蒙意识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须弥天脱离洪荒,自此毫不相干,对祂来说,也不过就是用部分利益来换取之后洪荒的尽在掌握,不亏。 鸿钧让三尸合一的化身遁入朝歌教导帝辛,不仅是想帮帝辛,也是借此机会让三尸合一的化身彻底与紫霄宫的自己分离开来。 但…… “鸿蒙意识消亡,你的那部分元神也不要了?” 商音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 造化玉碟是鸿钧元神相连的法宝,鸿蒙意识攥着造化玉碟,寄生在鸿钧元神之中,学习鸿钧的行事,甚至想要直接融而得之。 鸿蒙意识不放手,鸿钧的那部分元神便拿不回来。 ——如果当真有办法,商音也不可能将那么大一个道侣留在紫霄宫当人质。 鸿钧笑了笑,在商音看不到的地方,眸光幽深,沉不见底:“我不是已经在这了吗?” 商音闻言,似是哼笑了一声,在鸿钧怀中转身,长指自鸿钧的胸膛轻划而上,划过滚动的喉结,勾过光洁如白玉的下颌,捏了鸿钧的下巴让他低下头来,仰首吻了上去。 鸿钧的眉眼间溢出柔色,抬手扣着商音的后脑,反客为主。 纠缠至深的一吻分离,商音的手指抚上鸿钧探进来的手指,一点点抽离开来,目光不偏不倚地凝视他。 鸿钧无奈,手指梳揉着商音的长发,轻叹:“就知道瞒不过你。” 商音问他:“本体现在剩下的是什么?” 鸿钧想了想:“冷漠,无情,精明,算计,狠辣……” “都是你不喜欢的。”他轻笑说。 商音将人推开,翻身下榻,随意勾了榻边散落的衣裳披在肩头。 在掀开床帐时动作一顿,商音回过身来,与靠坐在床榻间的鸿钧四目相对。 过了好一阵,商音也笑了下,抬步上前,单膝跪在床榻边,抬手握住鸿钧伸过来的手,将已经替她做出取舍的道侣猛然拽至身前。 她先亲了亲鸿钧的额角,唇瓣顺着鼻梁而下,伴着两人缠绕糅合在一起的呼吸,重重咬了下鸿钧的下唇。 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不喜欢便扔了?那可不行。” “当初同我签元神契的,是个完完整整的大美人。” “喜欢有喜欢的爱护,不喜欢有不喜欢的折腾。” “我这个人向来护短又护食,我的美人,一根头发都不能缺。”! 第 55 章 发表 商音出来寿仙宫偏殿,先是掐算了一下时间,而后表情有些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唤来远处候着的宫人:“娘娘呢?” 宫人深深低着头,恭敬回答:“娘娘今日伴驾大王身侧。” 商音抬头看了眼大太阳,确定现在是朝会的时间:“现在?” 宫人想到大王带着妲己娘娘一同上朝引起的骚乱,压低声音:“……是。” 商音沉默了一下,挥手让宫人退下了。 肩头一重,跟在身后走出殿门的鸿钧将外袍搭在商音身上:“帝辛此前顾忌各诸侯裹挟,从未立后,唯有武庚一子,白小九的出现可以说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商音只觉得不可思议,按着眉心:“他知道白小九是只狐狸,还要封后?” “狐狸有什么不好?于朝局没有任何牵扯影响,还会……”鸿钧顿了顿,“转圈跳舞。” 商音:“……你的嘴可以稍微不那么毒。” 那种袖手旁观的幸灾乐祸都已经明晃晃摆出来了。 鸿钧低低笑了声:“本我性情更肆意些,我尽量。” 他还不至于看不出那只白狐狸跟在商音身边,眼里藏着的小心思。 没鼓动帝辛阉了白小九,已经是他嘴下留情了。 商音:“。” 不行,还是得把那部分端方自持抢回来,以前是闷|骚,现在这是有点骚得按不住了。 杨眉从空间缝隙里探出半个身子,警惕地上下打量商音和鸿钧。 商音眼睛忽然一亮,朝着杨眉招手。 杨眉撇嘴:“不去,不听,不干。” 商音眯起眼。 杨眉哼道:“你之前发誓要做的事都没做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关门在干什么,衣服都穿错了,别想抵赖。” 商音低头一看,很是自然地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拍拍手:“好说,我这就去抓罗睺。” 鸿钧看了眼不远处:“他在。” 隐去身形的罗睺现身,恹恹道:“我就说这朝歌怎么这么浓的魔气,原来是圣人将入魔啊,味儿真冲。” 商音瞪了眼鸿钧。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鸿钧说的那么简单。 鸿钧倒是没反驳,但面上也半点看不出异样,还是那般文雅矜贵的模样。 商音挥袖布下结界,轻声道:“宣儿和大鹏难进朝歌,但照他们穿行周围城池看到的情景来看,若战事将起,各地粮仓支撑不了多久。” 罗睺和杨眉虽然并不是那么好合作指挥的同伴,经常不见影子,但要论起正事来,杨眉的小心谨慎和罗睺的搞事熟稔还是极其有用的 “何止啊,朝歌的粮仓近一半都是空的,贵族的粮食倒是不少,要不然掏一掏算了。”杨眉不是那些妖族,人族的气运对他并没有什么束缚,这几天足够他把朝歌翻个底朝天了。 “西岐也没好到哪去。”罗睺撇 嘴,“但姬昌比帝辛会做事,西岐的人同样饥饿艰难,却因为留有一口气对姬昌感恩戴德。” “而姬昌手里的粮食,有一大部分是从朝歌贵族手底下运出去的。” 就在帝辛还高坐王位的时候,殷商的贵族已经开始想着另立人王了,帝辛再如何重农桑,百姓奴隶种的粮食却还是到了贵族手里,由着贵族的私心分配。 “人族在这点上还是挺有意思的。”罗睺捉摸着,笑了,“像本尊。” 被罗睺说有意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至少商音嘴角抽了抽。 “既然是人族的事,不妨听听看人族怎么说。”鸿钧将刚才披在商音身上的衣服搭在小臂间,顺手捋了捋。 商音三人也朝着某个方向抬眼看去。 就见帝辛带着白小九穿过回廊走来,帝辛被念叨地直皱眉,白小九一脸的美滋滋,两人身后还一左一右缀着两位殷商大臣,一副磨破了嘴皮子规劝的架势。 好一副商王为色所迷,妖妃志得意满,忠臣苦苦劝谏的亡国之图。 罗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丞相商容及少师比干在王宫看到这些陌生面孔,都是一惊,两人一左一右,下意识将帝辛挡在了身后。 “尔等何人!胆敢擅闯王宫!” 帝辛动作一顿,虽然的确还是被两位老臣吵得脑袋疼,但面色却柔和了许多。 比干是他的王叔,和殷商王室多不睦的宗室们不一样,比干自先帝时期便任少师辅佐帝乙,之后更是被帝乙托孤,辅佐帝辛。 帝辛登上王位时尚且年幼,朝有商容,内有比干,对外闻太师凶名远扬,这才控制住了局面。 这三位老臣是殷商的脊梁。 “大王,您……”比干到底是常年与贵族宗室们打交道的,比起商容更多了几分灵活,从帝辛的表情便反应过来,“这几位是大王贵客?” 帝辛本想回答,但嘴张开又闭上,沉默了。 白小九也反应过来帝辛为什么沉默,站在帝辛身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憋笑到发抖。 帝辛的目光掠过院中四人,先指了鸿钧,勉强介绍道:“这位是从前我同你们起过的先生。” 商容和比干对视一眼,显然他们早就对这位住在王宫不见外人的帝师有所耳闻。 那其余三位又是……? 两位大臣等待帝王的介绍。 但帝辛张不开这个嘴。 他将身后的白小九拽出来,沉声道:“此三人为爱妃引荐,当让爱妃替寡人介绍。” 商容和比干因为今日帝辛带妲己上朝会一事十分不满,一路跟过来劝谏也是为此,听到这话,当即看向商音三人的眼神也变了。 白小九不敢置信地瞅着帝辛。 帝辛抬手按揉眉心,一副寡人疲惫的模样。 白小九又对上商容和比干暗含敌视的目光,狐狸尾巴瞬间炸毛。 “她……呃,我……” 白小九磕巴着,求助的眼神一个劲地抛给商音。 商音许久不曾浮出的恶趣味突然就冒了头,她朝着两位也各自笼罩着人族气运的殷商重臣微笑行礼,声线婉转,姿态妩媚:“妾名莘娰,受妲己娘娘引荐,有幸得见大王。” 搞事这种事哪里少得了罗睺,他只是微微挑眉,而后手指自己,自上而下划过,原本五官俊美的男子转眼就变了模样,红衣妖娆,一双眼睛含情如丝,就像是能勾人魂魄一般。 “妾身见过大王~” 魔本来便百无禁忌。 杨眉见罗睺这么干脆,不服输地甩手一变,震声道:“我也是!” 白小九这次反应迅速:“对!她们都是大王的宠妃!” 尊者们的身份怎么能暴露呢!万一坏事了怎么办? 白小九重重点头,语气坚定:“是我替大王找来的美人!” 商容和比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两个男子在面前颠倒阴阳,此定为妖邪,是来魅惑大王的啊! “大王!!还请三思啊!” 帝辛:“……” 身形高大的帝王靠在回廊柱边,一手用力按着眉心,另一只握着轩辕剑剑柄的手,用力到咯吱作响。! 第 56 章 发表 最后还是商音看出了帝辛想要拔剑的冲动,好心挽救了一番商王的形象。 ——当然,最开始的罪魁祸首也是她就是了。 商容因为方才激烈的劝谏有些不好意思,比干倒是笑意吟吟,专门逮着杨眉说话,哪怕杨眉并不是很想理会,但比干就像是听不懂拒绝,沉默也不觉得尴尬似的,硬是从杨眉嘴里掏出来不少东西。 罗睺半点不觉得女装有什么丢人的,坐在寿仙宫殿内的动作随性肆意,面前桌案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人族供品。 “寿数都活到狗肚子里了。”罗睺瞥了眼杨眉,颇有些无语。 帝辛转头让宫人又上了不少佳酿蔬果,甚至还有少量的茶——这是殷商在供奉圣人才会有的供品。 倒不是因为帝辛猜到了罗睺的身份,而是帝辛这个人对神仙都没什么敬慕,更别提供品的谨慎——他只希望罗睺能不开口就行。 商音听到帝辛吩咐宫人的话,噗嗤笑出声来。 鸿钧难得沉默,他替商音和自己倒了酒,而后手指在桌案下掐算了几下,表情便有些莫测。 商音看他,长眉挑起又落下。 鸿钧但笑不语。 又来了。 但鸿钧自己不能完全掐算明白因果的事,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商音知道这点,索性放鸿钧在身边垂眸演算,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白小九身上。 白小九凑到商音身边,叽叽咕咕和商音说了自己同帝辛谈下的合作,眼睛里满是志得意满。 如今他已经是帝辛的王后,不过是一天的朝会,白小九就感觉到一股从未感觉过的力量涌入体内。 “从前我还不理解为什么圣人们总会降临供奉神庙,弄出点动静来,原来气运和信仰是这么好的东西……”白小九心痒痒的,“这趟没白来!” 商音看了眼帝辛。 帝辛举杯敬她。 商音也回敬了一下。 而后转过头,对白小九怜悯一笑:“去和杨眉一桌吧。” 帝辛和白小九的交易看似是白小九占了便宜,每天只需要随便讲几个洪荒传闻就能换来气运。 实则那些在白小九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的洪荒传闻,才是帝辛真正缺少的重要信息。 人族对洪荒一无所知,对力量也全然陌生,这才是最为致命的东西。 而白小九身为青丘少主,知道的东西哪里是寻常妖怪能比的,就是当初妖庭的一些秘闻,白小九都能带出那么一两件来。 反正现如今妖庭早已分崩离析,天庭也没什么威望,白小九定然是不当回事的。 至于圣人之事,这种在洪荒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白小九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帝辛就能依托从白小九嘴里套出的讯息,将洪荒的势力地图画个大概。 商音又看了眼杨眉那边。 从以前就在被商音和 鸿钧连番骗的空间魔神,已经从最开始的不屑与人族交谈,到兴冲冲和比干聊得热火朝天了。 算了。 商音决定无视白小九和杨眉那桌,把重点放在帝辛商容这边。 她将贵族偷运朝歌粮仓一事说出,而后观察帝辛和商容的反应。 果不其然,帝辛的眼中虽有冷意,但并不意外。 丞相商容叹道:“尊者有所不知,‘宁睡城外草,不做朝歌人’此话在百姓中……唉。” 朝歌是殷商贵族聚集的王城,繁荣之势的确远超各城,但百姓也过得更苦。 旁边还在套话的比干也没忘记竖起耳朵听另一边,听到商容的叹气,比干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淡下来。 商王仲丁之后,商朝便卷入一场接连不休的内乱之中,九代混乱,诸侯不朝,而贵族之间的利益纠葛也更加混乱,王权旁落。 负责礼仪祭祀的是王族内的长辈,用君权天授这样的高帽子一直桎梏帝乙,直到帝辛继位,因为帝辛的油盐不进才有所收敛。 但收敛之下实际是更甚的算计。 “尊者有所不知,之前大王之所以在女娲庙……提诗冒犯,实是因为大祭司提出女娲娘娘造人是天大的功德,人族理应虔诚祭祀,香火不断,所以……” 即使事情依然过去好一阵,商容说起时仍旧气到发抖:“要大王在朝歌搜集九童男九童女……祭献于女娲娘娘!”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杨眉露出一个不理解的表情,直白开口:“你们人族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女娲造人是不假,当初也的确不容易。但你们把她造的人烧黢黑扔她庙门口,真觉得她开心?” 白小九也想骂人,但看了一圈身份,没他说话的机会,又闭嘴安静坐着,全当自己是一块狐狸摆件。 罗睺和鸿钧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帝辛冷笑着抿了口酒。 商音想了想,轻啧了一声:“记下来,回头记得把名字报到封神榜上。” 商容和比干一愣,帝辛也看向商音。 “女娲的性子在圣人中,的确算是随和温柔,但这种往她尊庙里扔孩子尸体的事,估计也很难忍。”商音想想女娲会有的反应,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的,谁祭祀的回头让娲皇宫找谁吧。” 商容和比干还在愣神,帝辛回过味来:“之前的祭祀,全算在人王头上?” 虽然帝辛继位之后就和贵族祭祀对着干,别说人祭,就连物祭有时都只是做做样子,但在帝辛之前,即使是帝辛的父亲帝乙,也在礼仪祭祀的压制下主持过人祭。 商音耸肩:“虽然地府还没捋清楚,但生灵祭祀这种事,总有罪孽,并且大部分也的确落在王身上。” 更别提人族人祭,同类相残,就更是……唔。 白小九挠挠脸颊,小声嘀咕:“啊,怪不得女娲娘娘会选我呢……毕竟如果真的因为那个诗生气,选那些作恶多端的狐狸不是 更好么?” 商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抬手握拳捶向心口,口中不断低喃王上,老泪纵横。 比干的表情怔怔。 其实作为王族,他并不反对礼仪祭祀,他会站在帝辛这边帮助帝辛,只是因为帝辛是他全心辅佐的帝王,所以他才会用尽手段在帝辛与贵族诸侯之间斡旋平衡。 女娲庙一事过后,比干是直谏过帝辛的,责怪帝辛行事太过莽撞直白,闹得太过难看。 但现在,难道大王才是对的吗……那他从前都做了什么? 比干想到帝辛之前诸多被自己谏言阻止的政策,想到自己曾经因为贵族和各诸侯那边的压力,劝说帝辛用奴隶祭祀,暂时低头表现出对上天尊敬的态度再谋划将来,心中便一阵揪紧,几近喘不过气来。 杨眉注意到比干的异象,抬手拍了一把比干的后背,直接给这位历经两朝的老臣拍出一口血来。 杨眉:“!!!” 他看着自己的手,脱口而出:“我没用力啊!” 比干没顾得上擦拭血迹,先低头拱手,用眼神示意帝辛自己没事,在已经起身的帝辛坐回去之后,才用方巾一点点擦拭自己胡须上的血迹。 越擦,眼睛越亮,整个人就像是燃起一簇火焰一样。 商音察觉到比干身上的生机却在吐血之后越发旺盛,就觉得人族实在是一个拥有诸多洪荒生灵没有特质的种族。 顽强又矛盾。 还挺难懂。 帝辛对比干还是挺了解的,坦然开口:“寡人也不尽是对的,比如在打仗粮草这方面,的确不擅长。” 费仲那些帝辛提拔上来的平民奴隶出身的近臣,的确事事都依帝辛心意,但他们受出身所限,在学时能力和眼界手段上,的确差了贵族出身的朝臣太多。 也就用个听话二字。 帝辛与闻仲都是喜欢出去打仗的主,朝中没有商容和比干稳着,粮食一袋一袋精打细算,哪里有东夷臣服的辉煌。 比干闻言更是感动。 商音抬手支着脑袋欣赏面前君臣相得一派和谐的场面,忽然就有种,这天地好像的确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的感觉。 “哦,我懂了。因为你们拿那些贵族没办法,所以就用你们种出来的粮食送给对面来打你们,你们饿着肚子打仗?” 杨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由衷感叹:“嘶……洪荒的圣人都没你们能忍能憋啊。” 此言一出,帝辛三人的脸唰得一下就绿了。 商音及时抬手,遮住了唇角的弧度。 鸿钧演算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杨眉,眸光像是在衡量思考一些“杨眉的其他用法”。 商容面色发苦:“土地与奴隶都是贵族的,种出来的粮食自然也归于贵族,这实在是没法子的事,就算是大王……也不能去干预贵族们私产的去向。” 商音闻言,心中一动:“那倘若贵族粮仓中的私粮不翼而飞,朝歌百姓粮仓瞬间丰裕,你们 可有说法?” 商容眼神一亮:“尊者当真肯出手吗?!” 人老成精,经历得多了,他们自然对一些神仙的神通有数,只是殷商向来少神通之辈投靠,即使有交好的修士,也不愿意出手,只说会乱了因果,毁了道行。 商音笑吟吟地指了指杨眉:“这位可是能一|夜之间搬空西岐的大能。” 杨眉:“……啊?” 关他什么事? “不干。”杨眉想都不想,“粮食这种事牵扯生死,凭空沾染因果的事,我又不傻。” 搬走了西岐的粮仓,西岐的百姓就会饿死,到时候这因果算谁的? 商音转头看鸿钧。 执掌因果的造化魔神缓缓开口:“不可明里行事。” “但追回失物,当为善。” 帝辛立刻反应过来:“让那些运走粮食的贵族来寻这位尊者,祈求尊者将粮食找回?” 鸿钧:“善。” 钻因果空子这种事还得是鸿钧。 “贵族们心思深沉,如果不是走到了绝路,不可能如此得罪西岐。”比干皱眉摇头,“除非……” 商音接话:“除非,他们不这样做,就是触怒天意,性命堪忧。” 正在喝酒的罗睺感觉到商音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回去。 “想找本尊做事?想好了,本尊可不是杨眉那等好骗的傻子。” 杨眉:“?” 白小九和比干连忙劝慰杨眉,一边坐着一个连番说好话,这才转移了杨眉的注意力。 商音拈了果子轻轻拨开皮,笑而不言。 罗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跟在商音身边? 因为须弥天。 但也正因为须弥天,罗睺如今的处境很是微妙。 须弥天无道无魔,罗睺的根基在洪荒,元神却归于须弥天,如今的罗睺甚至比不得杨眉在须弥天的底气十足。 罗睺不是一个认命的主,他当然想寻机改变。 商音的传音落入罗睺耳中,使得罗睺握了酒樽的手一紧,咔嚓一声,青铜的酒樽便在罗睺手中碎裂开来。 酒液沾染了罗睺满手。 商音与罗睺对望,莫名僵持片刻后,罗睺哼笑一声,甩去手上的酒液,懒懒道:“只此一次。” 商音回以一笑:“自然。” 然后对帝辛点点头,语气平静:“好了,这些贵族的事情解决了,下一件事。” 帝辛其实很感兴趣这几位“神仙”的关系,但还是识趣压下,顺着话题道:“姜子牙已在西岐着手建造封神台,封神榜一事,尊者可有方法?” “你们人族的事,还得人族自己来。”商音道,“封神榜要死后才魂魄入封神台才可名讳上榜,你们殷商重臣上赶着送死谁也拦不住。” 她看了眼比干。 刚刚才起念头的比干心头一跳。 “但姜子牙必定会唤来阐教弟子相助,届时也将会有一 部分截教弟子前来,胜负成败?[(,便看实力运气。” “我门下弟子有三,也可相助。” “但更多的……” 商容却看向比干。 他和比干共事多年,再了解比干不过。 帝辛的视线也落过去。 比干犹豫了一下,而后叹道:“老臣也是刚刚兴起的法子,只是有些过于损耗大王的声名且另有顾虑,因而并未开口。” “王叔但说无妨。” “因为从前百般直谏,在外看来,不少人认为我与大王势如水火,大王几欲……咳,除我而后快。”比干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又身处少师重位,也因此在贵族诸侯之中,得以多说上几句话。” 比干和油盐不进的帝辛与商容不同,他能平衡贵族关系,自然也有他的法子,心思堪称七窍,手段非同寻常。 “事实上,各诸侯与西岐的关系,以及西岐贵族内政,也并非铁板一块。” “若能深入其中,必有挑拨之隙。” 姜子牙的确擅长梳理政务,又认识不少能人异士,但那又如何呢? 他姜尚再如何,在贵族与诸侯眼里,也不过就是一介草莽贱民,为了江山大业,而堪堪实用的一把刀罢了。 论及与贵族打交道,在偌大朝歌中都找不出几个能比拟比干的人物。 商容的政治嗅觉很敏锐,立刻就意识到比干的迟疑。 若要前去西岐,比干定要与帝辛对外决裂。 若比干离商,朝歌之中的贵族恐怕会在战事四起后趁机作乱。 正在这时,鸿钧突然开口:“阐教门下有一弟子,为姜尚同门,性倨傲善妒,善抓弱点、蛊惑人心。与姜尚一同下山后,见姜尚被托付封神榜,心生不满,险些说服姜尚烧毁封神榜。” 烧毁封神榜? 还险些成功? 这得是如何的一张嘴? 这申公豹……倒是有两下子。 不仅是商音,就连帝辛都对此人感兴趣起来。 若是能让申公豹甘愿游说殷商贵族死后入封神榜,必然事半功倍。 “对姜尚不满……”帝辛笑了,“若寡人奉其为殷商国师,压西岐丞相一头,且命其主管封神榜之事,想必这位阐教高徒,会愿入朝歌。” 这样又能膈应姜子牙,又能同其打擂台竞争,还能最后在封神榜事情上算计对方一把,若是这申公豹当真如此嫉妒姜子牙,定会全力为之。 鸿钧:“善。” 同时传音商音:“此人应当被元始利用,想要挑唆截教弟子下山参与封神一战。此时正与宣儿大鹏在一处,着宣儿留些心思。” 商音颔首,神识在天地间扫过,找到了已经快要到蓬莱岛的孔宣。 而此时的孔宣身边除了大鹏,的确多了一个白面长须的道人。 帝辛阻止了商容与比干再多说其他,起身拜别殿内几人。 当帝辛走到寿仙宫门口时,从来 都是气宇轩昂,大步流星的帝王,却在殿门门槛处结结实实绊了一下。 要不是帝辛反应迅速扶住了门框,真有可能当面摔跪。 帝辛沉着脸,推开商容和比干两个老臣的搀扶,重重迈开步子,稳稳跨过了寿仙宫正殿的门槛。 结果就在三人走出去没多久,殿内的几位魔神就听到了宫人们惊恐的尖叫和商容比干的“唤医来!唤医来!” 白小九担忧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长期气运饭票:他没事吧……??_[(” 殿内一顿,忽然,杨眉、罗睺、商音和鸿钧都齐齐笑出声。 白小九表情莫名:“?” 杨眉笑得越发大声:“也就是帝辛有人王气运庇佑,换个人,让我们几个入他后宫,怕是出门便要横死当场哈哈哈哈哈——” 白小九这一次给帝辛捅的篓子可真的是叫人忍俊不禁。 混沌魔神哪怕离开洪荒,那也是圣人修为的存在,帝辛即使是人王也不过是普通凡人,哪里能担得住此等福气。 “还是要让小九提点他几分,万一遇了刺杀,这般倒霉也难说后果。”商音笑弯起眉眼。 白小九艰难咽了咽口水:“啊……?我去说啊?” 完了完了,他不会被做成狐狸汤吧? 白小九越想越心惊胆战,连忙拎了衣摆朝着帝辛的方向赶去。 至少这会儿护着点帝辛,还能当做是将功补过吧?! 将白小九也支走后,罗睺直白发问:“你找到你那第四根琵琶弦的关键了?” 方才正是因为商音传音罗睺“魔欲立须弥天,当看人族”的话,罗睺才会松口答应相助殷商。 其实不论是搬空粮仓,还是对付殷商贵族,随便来一个修士,费些功夫都能做到,但混沌魔神和这些洪荒修士的最大不同就在于——罗睺和杨眉干这些事,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所谓的因果。 因为他们死后元神重修,已然超脱洪荒天地之外了。 但杨眉却在须弥天真正扎根立足,结下了须弥天的因果,罗睺却始终无法融入须弥天。 商音抬手,幻化出那把气运所凝的五弦琵琶,手指在仍旧空着的两弦位置上划过,慢声道:“三族气运皆有承载,方归须弥天。” “魔道要立,自然也需要承载之物。”! 第 57 章 发表 人族血脉沾染了罗睺的血,彼此之间本就有相生的联系。 罗睺在同商音交谈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又遁走了身形,只留了块玉符让商音转交帝辛。 魔祖虽然的确很难搞,但他的的确确又和洪荒圣人修士很不一样。 ——在罗睺的眼里,所有生灵都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杀不杀玩不玩都只取决于他罗睺有没有兴趣愿不愿意。 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唔,众生平等吧。 杨眉被商音两二句话就支开,不一会儿,殿内就只剩下商音和鸿钧两人。 商音伸出手霸道勾住鸿钧正在掐算的手指,趴在桌案上侧脸抬眸看他,懒洋洋道:“还算?” 鸿钧反手握住商音的手指,笑着俯身,在商音的鬓边轻轻一吻。 商音眨了几l下眼睛,视线顺着鸿钧的脖颈向下,往鸿钧的衣领里面钻。 停顿片刻后,幽幽叹气:“美色误人,这么漂亮的一朵美人莲开在这,有点干扰我思考。” 鸿钧低低笑了一声,又吻了吻商音的鼻尖。 商音思考片刻,闭眼轻哼:“完了,一点都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殿外起了风,吹响了檐下的惊鸟铃。 商音的手指在鸿钧手心轻轻戳着,低声道:“你现在的表情,和当初你算计龙凤麒麟二族时候的模样,几l乎如出一辙。” 鸿钧听懂了,侧了下脸颊,在商音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唇角弯起:“阿音现在的表情,和当初准备为狌狌出气时,也十分相似。” 商音终于笑出声来:“怎么?圣人从前不是心中分外在意我从不会为你发疯?” “现在事到临头,怕了?” 封神之战的应劫者虽为人族,但气运争夺的量劫过渡,从来都是天地最为混乱的时刻。 鸿蒙意识自觉须弥天出世后,商音与它不再有太大的冲突,如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人族气运之争上。 ——诚然,除却之前的那两句话,商音也从来都没表现出对鸿钧有多么重视。 说放弃便放弃,让失忆就直接下手,鸿蒙意识之前好几l次都用这件事戳鸿钧,虽然多少有离间的意思,但更多是在试探鸿钧斩二尸后是不是真的又再度生出了情感。 之前在紫霄宫,商音与鸿蒙意识打赌时,两方都没有任何直接将己身牵扯入局的打算——而是用了封神榜和须弥天两方媒介。 这样不论输赢,结果都不会影响到自己。 但商音现在直接插手封神之战,甚至以自己为桥梁,把罗睺和杨眉也牵扯了进来。 甚至流露出要让自己的亲传弟子直接参与封神之战。 哪怕商音没有对外宣称支持殷商,但她人在朝歌,有须弥天界主的气运加持,殷商本就蓬勃欲飞的气运更显昌盛势猛。 如若商败、帝辛亡,商音自身境界修为也会受到重创。 “胡说。”鸿钧 垂首,与商音额间相抵,“我从未如此欢喜过。” 鸿钧的眼睛从来都看不清喜怒情绪,但商音却读出了什么东西,推开鸿钧,稍稍直起身:“莫非在你的掐算推演中,帝辛毫无胜算?” 对鸿钧而言,推演并非难事,只有一种可能,才会让他反复改变方法不断进行推演——他在试图找一条路。 鸿钧揽着她的腰一提,将商音抱在怀中,脸颊贴在商音的脖颈边,鼻尖掠过如墨的黑发,低低应了一声。 商音倒也不意外。 “老子与元始摆明了顺天而为,站在了西岐那一方,通天……唉,在算计和动脑子方面,的确是差了那么一些。” “不过宣儿聪慧,蓬莱岛那边应当不会出太大的岔子。” 圣人之中,西方的准提和接引还忙着还愿,但封神之战牵连阐教、截教弟子众多,这两位圣人绝对不会出面战队,反而会和从前一样和稀泥,想办法“有缘”几l个弟子带回西方。 女娲为人族之母,手心手背,如何倾向? 她在鸿蒙意识的示意下弃邪妖而派青丘九尾狐,担了圣人不满殷商的名义已经是极限,如今娲皇宫紧闭大门,侍者不再外出,摆明了不会再参与这场量劫的态度。 “所以呢?你算到了什么?” 两人紧贴在一起,说话间牵动胸膛的震颤,就像是一股股悸动传向四肢百骸。 “算不到。” 鸿钧的回答出乎商音的预料,让商音一愣,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与我有关?” 她超脱洪荒之外,又与鸿钧元神相契,鸿钧能算天地万物因果,却唯独看不清她。 鸿钧顿了顿,没否认这个说法,但也没有继续,而是话音一转:“阿音的五弦琵琶可否借我一观?” 商音的一只手搭在鸿钧腰间,闻言轻轻捏了一下鸿钧的腰身,坐直身体同鸿钧咬耳朵:“行啊,让我亲一下就给你。” 鸿钧面上含着笑,张开双臂,眉眼温顺。 商音的手搭在鸿钧肩头,手指顺着鸿钧微凉顺滑的发丝轻抚。 二尸合一后的身外化身发丝乌黑,比起高坐不染尘的紫衣道祖,本我化形的鸿钧更像是混沌时候的他。 含着笑,却隐含锋芒,是被成圣后的鸿钧藏在重重冰层下的波澜深渊。 四目相对。 她亲了亲他。 温柔的,带着安抚。 她太了解鸿钧了。 鸿钧在旁人看来很是寻常地举动,商音却能在一个眼神中看出异常。 他在犹豫,甚至是迟疑。 商音从未见过这样的鸿钧。 但她并没有逼问鸿钧一定要告诉她的意思,只是亲了亲他,抱着他,向他保证—— “没关系,哪怕算输了,我也能一片一片把你抢回家。” “到时候一片一片拼起来,还是从前那个漂亮的大美人。” 外面似乎起了雨,淅淅沥沥点在池塘里 ,发出连绵不绝的声音。 商音将五弦琵琶幻化而出交给鸿钧,而后起身缓缓走向殿外,在檐下站定。 远处的山峰已然模糊成一片黑沉,灰蒙蒙的乌云自天空沉下,聚集成一只似狐类狼的生物,白尾长耳,眸色赤红。 犭也狼出世,战事欲起。 商音身后,鸿钧的手指划过五弦琵琶最后空缺的那两根琴弦位置,眸光幽深。 天地似有感应,原本细密的雨丝聚作豆大的雨点砸下,在屋顶敲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起风了。 *** 二月,申公豹入朝歌。 四月,帝辛偏宠王后妲己,接连下旨杀殷商贵族宗室。 五月,申公豹在妲己恶名之下交好殷商贵族,长袖善舞,于朝歌如鱼得水,坐实国师之位。 六月,帝辛下令召西伯侯姬昌入朝歌,殷商兵强马壮,西岐少粮,非战之机,姬昌终入朝歌。 七月,帝辛使费仲、尤浑二人,于羑里城以谋逆罪囚禁西伯侯,命其不得返回西岐。 八月,阐教弟子相继入西岐,于乱世聚集功德,提升修为。部分截教弟子心志不坚,被申公豹鼓动,最终不顾通天圣人禁令,私出蓬莱岛,相助殷商。 *** 蓬莱碧游宫 通天的神识扫过第一批忍不住下山的截教弟子,面色一沉,还未说什么,就听到身边少年的声音响起—— “唔,还真是名单上的啊。” 通天表情一僵,转头看向孔宣:你……?” 孔宣抬起头,一双稍显稚嫩的丹凤眼注视着通天,面上满是对圣人的尊敬,表情疑惑。 “圣人可有问题要问宣儿?” 看着孔宣这张熟悉又陌生,堪称细思极恐的面容,通天只觉得眼睛被烫了一瞬,无语凝噎。 这张脸,对无比熟悉鸿钧和商音的洪荒圣人来讲…… 委实过于震撼。! 第 58 章 发表 通天可不是帝辛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凡人。 孔宣这么一口一个圣人一口一个敬称的,叫得通天元神发麻。 肩头有什么东西重重压过来。 他深深呼吸,沉声道:“别叫我圣人,叫我师兄。” “喔。”孔宣好像是个极其听话的乖小孩,老老实实唤了称呼,“通天师兄!” 辈分对了,通天松了口气。 但又好像不对。 通天回想起和商音的交际,无语发现他竟然同须弥天那位界主是同辈论交。 算了,就这样。 通天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又想起私自下山的那几个截教弟子,声音听上去颇为糟心:“你那是什么名单?” 通天得知封神榜后,并没有想到什么太好的方法,与元始的应劫不同,他则是第一次有了管束门下弟子的想法,头一回告诫截教弟子,勒令截教弟子不得入世。 如若违背,封神榜上必有名。 起先还风平浪静,毕竟通天在截教弟子中的威望极重,没有弟子会想要忤逆通天。 就在通天稍稍放下心来没多久,孔宣和大鹏鸟还有那个阐教弟子申公豹,登上了蓬莱岛。 然后众多截教弟子便开始隐隐骚动。 通天身为圣人,再如何不通演算,也知道须弥天与封神榜之争,更别提商音半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那个名单其实也没什么的。”少年模样的孔宣乖巧坐好,通天问什么就答什么,“老师说她与通天师兄您私交甚好,如今我与弟弟初出师门,总要到您这边拜见一二。” “我与弟弟从前都从未出过须弥天,在洪荒没什么相识的面孔,多少也对自己的修为能力心中没底。” 说着,孔宣的面上流露出腼腆害羞:“师父说,蓬莱岛上的截教弟子最是能力卓绝,颇讲义气,所以我和弟弟这才……” 通天看着孔宣那张脸摆出这种小儿娇憨的模样就牙疼,当即果断开口:“你转过去背对我再说话!” 孔宣话才说了一半,冷不丁被这样要求,愣了一下。 通天见状直接伸手将孔宣扒拉着背对他,然后没忍住顺手揉了一把孔宣的脑袋,有些心虚地瞥了眼紫霄宫的方向。 咳。 他不是对老师不敬,他就是……有那么一丝丝好奇。 通天又揉了两下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头发顺滑,脑袋还挺圆,就,还挺好摸。 孔宣是只特别骄傲又爱美的小鸟,从来不会让除了师父师公和商七七以外的人摸脑袋,但是想到师父的任务,孔宣抿抿唇,继续装乖巧。 “我和大鹏生来便有神通,师父也担心我们下手没个轻重徒增杀孽,蓬莱岛有您坐镇,自然是再周全不过了。” “所以我们才在岛上设了擂台,以法宝灵植为赌注,引了诸位截教的师……呃,弟子前来打擂。” 孔宣本来想尊 称截教弟子为师兄弟姐妹,结果一想刚才的改口,立刻改了称呼。 “这些天来,我们和截教诸位弟子逐渐相熟,大家平日里聚会也会叫上我们,自然也会有些不愉快,但那都不是大事。” “宣儿依照这些日子的接触,将截教门中弟子做了分类,想要帮通天师兄一解难处。” 他拿出一份弟子名单,上捧过头顶:“通天师兄,这就是那份名单。” 通天盯着孔宣圆润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孔宣也一直保持着手捧名单的姿势。 半晌后,通天伸手取走了那份名单。 这份名单很全,全到……通天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下居然有这么多的弟子。 名单分为甲乙两册,而第一批按捺不住私自出教入世的,尽数被列于乙册之中。 “乙册为何?”通天的声音无比平静。 这里是通天平日里静修的闭关之处,并不是什么宽敞明亮的大殿,不过是一处质朴简单的山洞。 孔宣背对着通天盘膝坐在蒲团上,视线落在洞口处,看到一截露出一点点轮廓的影子。 他袖中手指收紧,努力平稳自己的声线:“与比试后心生不满,暗算我与弟弟者;酒后愤懑,满腔迷茫者;亦有……修为不够,寿数将近者。” 通天毕竟是圣人,虽然对外通天的确是位十分博爱好说话的圣人,但孔宣来时,商音嘱咐过他。 通天看似好相处,实则手执无人能握的诛仙剑,修的是杀戮剑道,绝对不能因为外表或传言便心生懈怠。 孔宣面对通天看似亲昵娇憨,实则每说一个字都在心中不断思忖揣度,不敢有分毫马虎。 通天似是轻哼了一声,又好像伴着丝丝缕缕的笑意,但孔宣看不到圣人的面容,心中更是惴惴。 “说下去。” 孔宣终于听到通天开口。 他抿了抿发干的唇|瓣,涩然的声音自喉咙中溢出:“师兄,您、您生而不凡,跟脚绝佳……一定不曾体会过,寿数就在眼前,却此生难以突破的绝望与不甘。” 此话一出,孔宣只觉身周压力一凝,丝丝缕缕的剑气直指向他。 这便是圣人威压吗? 孔宣只觉得一瞬间寒毛直立,想要避开,却怎么都动不了,窒息的恐惧无孔无入地钻入他的体内,如同一双大手扼住了他的元神。 好恐怖…… 孔宣的身体隐隐颤抖着。 洞外那道影子似是犹豫片刻,想要进来,但在往前一步之后,像是被拽住了一般停留在原地不动了。 圣人威压之下,孔宣的手紧握成拳,逼着自己硬生生从唇齿间挤出话来。 “截教弟子……根骨、原型……不尽相同,乙、乙册弟子留在……蓬莱岛一味潜修……若、若无奇遇,只会……寿数尽后,身、身死道消……” “放肆!”通天厉声冷呵。 但在同时,压在孔宣身上的重压瞬间撤去。 孔宣险些瘫倒在地,但小孔雀的骄傲却让他愣是艰难支撑起身体,直挺挺硬撑着坐好。 “……师兄,您其实知道的。” “对您,对成仙入道的截教弟子而言,命入封神榜的确是极其侮辱之事,但……对另一部分心有嗔念,志不在修炼,亦或者根骨所限的弟子而言,抛却肉身进入封神榜,也自是一种长生。” 孔宣的声音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清越,显得有些嘶哑,但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说着,似乎什么都不能动摇他。 通天翻看着手中的名册,久久不言,过去许久,他道:“怎么,她这是看不上我截教弟子入须弥天?” 听到这句话,孔宣凤眸一亮,知道自己此番前来蓬莱岛的目的已然达成了大半。 到底是初出茅庐,少年心性,孔宣的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面上的小梨涡一闪即逝:“师父特意说过,此番封神之战,须弥天不会引渡阐教、截教弟子。” “为何?”通天意外。 孔宣其实也不懂,但他还是将商音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师父言,她已身在其中,只可渡因果,不可渡生死。” 通天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隐隐有所预感,却始终没能了悟。 罢了,她的事,也应当轮不到他来操心。 通天反手将名册收起,话音一转,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题:“平日教导你的,是你师父还是你师、师……师公?” 师公两个字着实烫了圣人的嘴。 孔宣不明所以,如实回答:“多数时候是师父教导,但师公也有教导过宣儿的。” 比如怎么装乖装可怜,怎么笑怎么哭才更能让师父心疼从而逃避一些惩罚……什么的。 通天忽然站起身,伸手拎了孔宣的后脖颈将少年提溜在手里,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孔宣像只没法反抗的小鸡崽似的被通天拎着走,没忍住奋力挣扎:“师兄!师兄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通天一步百里,片刻间身形已然消失在山壁岩石间。 唯有朗笑声隐隐落下:“你这小鸟崽,修为不高,心眼倒是不少。既然叫我一声师兄,师兄我自当验验你的本事——来同我过两招!” “什么?我我我不行我打不过……师兄您放我下来!”孔宣的挣扎声越发高亢。 “怕什么,我压了修为同你打,打不坏你!还有你那弟弟呢?一同叫过来!” …… 方才的洞口另一侧,多宝道人转身朝着身后的通天躬身行礼:“师尊。” 通天成圣前斩去两尸,但与老子元始不同,成圣之后,他不顾修为会有所跌落,硬是将两尸重新凝练为自己的身外化身,留在身侧不曾放去洪荒。 通天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在还未立截教时便收下的第一个弟子,怅然长叹:“你都……这样老了啊。” 多宝道人便是当年与通天结缘的那只寻宝鼠。 寻宝鼠并非什么神兽恶兽,不过洪 荒寻常一灵兽,跟脚不佳,若非被通天功德相护,又有操持截教之劳,只怕寿命早就尽了。 如今师徒站在一处,却要比与天同寿的圣人苍老许多。 截教之中,唯有多宝道人与通天的感情最是深厚,截教中有不少弟子是因为想要截教弟子这个名头,也有不少是想要圣人教授,唯有多宝,最初与最终的心愿都是陪伴在通天身侧。 他像是猜到了通天将要说什么,第一次率先出言:“师尊,弟子不愿入世。” 通天诧异:“为何?” 他顿了顿,道:“你为我座下大弟子,此番入世不过得些因果,为师断然不会让你身死入封神榜。” 多宝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师尊,弟子……隐有预感。” “此番若当真下山,日后便不能再侍奉您身侧了。” 说着,多宝对着通天跪下,深深叩首:“封神劫起之时,弟子曾有所感,再三思虑后,瞒着师尊下山前往首阳山拜见师伯,以求一卦。” 这是通天离开昆仑山后,第一次听到大哥的消息。 他面色复杂,低声问:“他应你了?” “是。”多宝垂眸,没有丝毫隐瞒,“师伯直言,若我历劫封神,虽不会身死入天庭,却会罪孽因果缠身,最终……舍身成佛,归赴西方。” 但多宝最终还是压下了老子所说的成佛,乃是成为西方教气运所钟之佛,此后不死不灭,大权在握一事。 久久沉默之后,通天被气笑了。 好好好。 天欲要他截教弟子,如此便也罢了,接引准提又算什么东西,也来盯着他的弟子?! “起来!”通天拂袖,声音冷凝,“站直了!” 熟悉自家师尊性情的多宝立刻起身,没有半点扭捏。 通天凝出一枚玉符反手拍进多宝体内,冷声道:“等到宣儿和大鹏下山时,你也跟着一起去!为师不需要你看顾截教弟子,也不用扬什么截教声威,功德气运什么的也没什么重要。” 多宝怔住。 那他下山做什么? 通天哼道:“到时候你就跟在须弥天界主身侧,她去哪你去哪,她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尊她如尊我,明白了么?” 多宝其实不太明白,但还是恭声应诺。 通天这才舒服了,挥袖离开。 哼! 就知道让我帮忙带徒弟,还让我截教弟子轮流教导那两只小鸟实战。 这个忙他可以帮,但是他通天的徒弟,礼尚往来,商音也得帮忙一二,这才公平! *** 今年的朝歌是个丰收年,百姓和奴隶们虽然真正分不到多少,但丰收仍旧是件喜事。 粮食多了总比少了好,多了,从贵族手中漏出来些许,也足以养活他们一家人了。 “韩毒龙?这是何方神圣?”商容听到探子打探来的消息,很是疑惑。 申公豹眯了 眯眼,说话间很是不客气:玉虚门下三代?[(,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废物。” 商容和比干其实看不太上申公豹这样的性情,但两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眼神举止间都不会有什么表现,且更是礼让三分。 “据闻此人才至西岐便被奉为座上宾,敢问国师,可否知此人是何神通?” “神通?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移石填土的小把戏罢了。”申公豹对韩毒龙这种小角色并不感兴趣,说了两句之后便不必多言,状似无意问及闻太师即将回朝歌的事来。 比干和商容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先行告退,来到帝辛寝殿。 “大王,西岐那边怕是要对咱们的粮仓下手了。” 帝辛还没开口,这几日被帝辛按着上课的白小九顿时来了兴趣:“我去找两位尊者把咱们的米粮抢回来!” 说着逃也似地跑开了。 比干笑着捻须:“娘娘还是如此不爱学习。” 帝辛在教导白小九为君之道一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也更知道白小九在继跳舞之后已经快要患上厌学。 “狐狸总是坐不住的,天性如此罢了。”帝辛将刻刀放回匣中,忽而道,“算算脚程,太师应已快至朝歌境内了。” “是,若无意外,三日后便可抵达朝歌。” …… 意外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在罗睺和杨眉的操作下,西岐前脚用韩毒龙的米斗偷朝歌的粮食,后脚杨眉就在噩梦缠身痛不欲生的贵族请求下,很是贴心地将粮食追了回来。 追回来还不够,只要那些粮食一进贵族粮仓,那些贵族便头疼欲裂,梦中犹如烈火焚身,他们也因此更相信那些粮食已然被神仙诅咒,碰之即死。 一气之下,那些从未受过此等苦头的贵族们连番上谏,将那些“被诅咒”的粮食献给了帝辛,美其名曰为战事尽一份心力。 帝辛尽数收下,还很是大方地派出国师替诸位殷商贵族排忧解难,竟引得贵族们的感恩戴德,一时间朝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而在此事过后,闻太师也如期回朝。 ——带来了一众截教弟子,还有混在其中的孔宣和大鹏。 商音看着面前左边脸写着听话,右边脸写着懂事的多宝道人,失语片刻后,忍不住重复发问:“你说通天让你来干什么?” 多宝道人恭敬行礼:“师尊命弟子侍奉尊者左右,以师礼相尊。” 商音:“……” 她看看孔宣和大鹏两个小美人,再看看每天晚上侍寝的鸿钧大美人,最后视线落在老人模样的多宝道人身上。 不是,通天几个意思? 就算一定要派个什么弟子过来,就不能……就不能挑个好看点的?! 鸿钧倒是在看到多宝的瞬间了然,心想通天这次居然聪明了许多。 而且这个多宝道人,来得也恰得时机。 能让他……唔,放心许多。 思及此,鸿钧传音商音说了多宝与西方的纠葛,挑明了通天是想拜托她替多宝挡劫的意思。 商音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将会经历什么。! 第 59 章 发表 西方教·灵山 自从须弥天出世之后,准提和接引便将须弥山就此更名为灵山,重新开始经营西方教的名号。 但老子与元始立教在前,又是与人族气运相连,是以千年过去,人族气运越发昌盛,但西方教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根本分不到丝毫。 并且因为洪荒西方灵气匮乏,修士寥寥,直到现在,西方教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教派,根本算不得成圣立教的威风。 在对上阐教截教之时,西方教还能以平和淡淡的态度说西方教乃清静无为之地,不如贵教红尘喧嚣。 但背地里,准提和接引却是愁得不行。 教派其实都是小事,接引与准提立教本就是为了成圣,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当初在成圣时许下四十八大宏愿,若教众不多,教义不传,实难实现。 天道的债可不是这样好欠的。 准提遥遥看了眼人间界,闭目合十,低声道:“封神量劫已起,我观红尘处有三千丈红气冲空,恰好是五百年花开之数,与我西方有缘。” 五百年花开为定数,正是寓意如今西方教有三千坐席,现在有缘者恰好也是三千之数,便是有缘了。 接引顿时会意。 西方教缺人缺气运,但阐教截教不缺人,人族不缺气运,与其他们兄弟在此苦苦传道,不如化缘。 “东南道义盛之,西方教虽以清静无为而自处,但教义何日当传入东南?不若借东南之势并行吾西方教义,以救苍生。” 接引与准提对视一眼,同时将神识投向人间界。 “天意在西岐。” 到底是圣人,二人一眼便看出封神之战的端倪。 接引垂目推算片刻,道:“殷商命中有劫,不若提前劫难,也能减少人族的伤亡。” 准提长叹一声:“善。” *** 殷商·朝歌 接引和准提的神识扫过来时,商音正在种小麦。 殷商的粮食以小麦与粟为主,在打仗方面商音做不了什么,毕竟担了人族的气运,闲来无事,便想看看粮食的种植。 孔宣、大鹏还有袁洪都被商音举荐给了帝辛,如今三人分三地而带兵,半点没有回家看看师父的打算。 反而是通天的大徒弟多宝,商音说了几次让他去前线得一些因果气运,都被多宝乐呵呵地拒绝了,像是个认死理的老好人一样,就跟在商音身边,像是侍奉通天一样侍奉商音。 商音没办法,只得随他。 这会儿挖坑的重任就交在多宝的手中,只不过大概是寻宝鼠的天赋所在,多宝道人挖的坑每一个都是正正好的大小深浅,距离也分毫不差。 堪称种地好手。 商音不仅咋舌,也不知道准提和接引看重了多宝什么? 能种地吗? 但西方有多贫瘠没人比住过的商音还清楚了,商音这个自然魔神都拿那地方没什么办法 。 然很快,商音就察觉到接引和准提的力量在往土地里钻。 商音拍拍手上沾染的泥土:“小多宝,你有何神通,说来听听?” 多宝道人凝出水柱冲洗干净商音手上的泥土,恭声道:“弟子跟脚粗鄙,天赋愚钝,并无神通法宝。” 就在这位看上去气势全然内敛,就像是寻常人族一般的尊者看过来时,多宝微微一笑:“不过承蒙师尊厚爱,学了几分诛仙剑阵的皮毛。” 商音饶有兴趣地挑眉:“哦?” 诛仙剑阵乃是混沌所留,此前更是用来镇压混沌魔神残存元神。 当年在罗睺手中之时,就连鸿钧都不敢直接对其锋芒。 这多宝道人如果真的那么资质愚钝,通天再如何偏爱这个大弟子,多宝也不可能学会这种顶级的杀阵。 多宝看出商音的疑问,解释道:“弟子极擅防御,行事也算机敏。诛仙剑阵杀意凛冽,其余弟子碰则重伤,师尊便在改动之后,教授于我,也算……出门在外,有一技傍身。” 一技傍身。 这话说的可真的是太过谦虚了。 旁人对上多宝,如果不能一击必杀的情况下,给多宝布下诛仙剑阵的时机,剑阵布成的那一瞬间,只怕就会在诛仙剑阵中元神俱灭。 随着截教阐教势大,两方门下弟子也声名远扬,但身为通天首徒的多宝道人却是的的确确一直没有传出声名。 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个名声不显根骨不佳的弟子,却真正在某种意义上,继承了通天的衣钵。 接引与准提的灵力已经深入朝歌地下,不论他二人想干什么,商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然会选择“顺天而行”,出手对付殷商。 商音抬手以生机之力凝出四把灵剑,挥手交给多宝,吩咐道:“半炷香的时间,在朝歌地下布出诛仙阵,可能做到?” 多宝谨慎发问:“现在?” 商音微笑:“就现在。” 多宝接剑:“弟子遵命。” …… 接引与准提算出殷商本就应有大旱之灾,只不过原本乃小灾连绵,中间留有间隔,给人族以休养生息的时间。 如若将两次大旱并为一期,饥荒蔓延,殷商气运必会拦腰而断。 届时“成汤数尽,周室将兴”的传闻也会愈演愈烈,西岐起事也将顺理成章。 他们二人既能趁虚而入收取人族魂魄,又能因此分的西周国运,岂不妙哉? 此灾本就是殷商命中注定,他们不过是中间稍稍改动,并非逆天而为,又有何因果? 思及此,接引和准提便真的出手了。 首阳山内,老子推演的手指顿住,指节紧握成拳,而后缓缓松开,闭着双眼,许久之后轻叹出声。 昆仑山巅,元始也注意到准提接引的异动,面色极其难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娲皇宫中,圣人女娲闭关不出,整片殿宇都弥漫着死寂的悲哀。 蓬莱岛上,诛仙剑已经被通天握在手里,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在朝歌地下布阵的多宝。 想明白什么,通天好心情地坐回蒲团,抬手撑着脸颊等着看好戏。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最全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尽在[],域名[( …… 大旱取决于雨水与土地,天的事接引与准提不好干预,但是这土地却是极其容易做手脚的。 他二人的灵力一点点聚集在殷商国都之下,此为人族气运最盛之地,只要破坏了这里,随着殷商气运的衰颓,其他的天灾便会接连而至。 噗嗤—— 一声轻响过后,接引和准提大喜。 成了! 然而下一瞬,杀气凛冽的剑意自朝歌城下骤然而起,寒凉的剑光劈开圣人作乱的灵力,直逼西方灵山! 接引和准提大惊失色,连忙断开神识连接,也将那道锐利的剑光挡了下来。 怎么回事? 朝歌怎会有如此…… “是通天?” 想到有截教相助的殷商,两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然而接下来的景象,却更让两大圣人气到胸中郁结,面色赤红。 接引和准提当时下意识打散了那攻击而来的四柄灵剑,圣人发力之下,那四柄剑自然寸寸龟裂破碎。 可那原本是杀气凛冽的兵刃,却在破碎后化作浓郁的生机之力,压着准提与接引的灵力润泽进朝歌土地之中,以朝歌为中心,一点一点沿着殷商国土所在方向蔓延开来。 有了圣人灵力激发生机,滋润土地,即使殷商命中有旱劫,也必然会逆转乾坤,转危为安。 但是这种逆转乾坤的因果,却会完完全全落在接引与准提的头上。 毕竟商音只是凝了四把剑防身而已,多宝也不过只是布下了诛仙剑阵,真正逆天而为的只有接引与准提。 商音抬手扶住因为圣人力量冲击而险些栽倒的多宝,看着瞬间凝聚遁入多宝体内的功德,满意点头:“不错,好好修炼。” 因果被圣人担了,功德也的确会有大头转向西方,只不过那些因果对圣人而言实在是稀薄无用,但对多宝就不一样了。 商音不在洪荒因果之内,剩余的几成功德尽数落在多宝身上。 功德入体,凝滞许久的修为开始隐隐松动,甚至有种枯木逢春的喜悦。 多宝的手都在隐隐颤抖,他从未想过诛仙剑阵竟然除却杀戮之外,还有此等用处! 活万千生灵性命,殷商气运反哺,这是何等的大功德! 果然,师尊的命令不会有错,跟在商音尊者身侧是最最正确的选择。 朝歌城中,不少修士都注意到异常,敏锐如帝辛以及闻仲等修为高深者,不约而同肃容起身,朝着商音所在的方向拱手躬身,深深一礼。 蓬莱岛上,看得心中万分畅快的通天朗声大笑,一个没忍住,送了句谢谢传去西方。 如此大的功德被他的弟子捡了,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哈哈——! 第 60 章 发表 有了西方二圣的……嗯,慈悲相助,商音再也不用操心殷商百姓的粮食问题,正巧多宝也需要静修以巩固修为,便索性回寿仙宫里继续窝着抱美人。 刚坐下没多久,原本应该跟在帝辛身边的白小九像是狐狸尾巴着火一样跑回来了。 商音正要问,抬眼就看见化作原型的白小九正对着灵镜恨不得贴上去,狐狸爪子在脑袋上扒拉,等脑袋检查完了又捞着狐狸尾巴顺毛,一脸的欲哭无泪。 商音神识一扫,沉默了。 白小九蔫巴巴地拖着狐狸尾巴走过来,在商音身边盘成一个自闭的狐狸毛团。 商音忍了又忍,没忍住,好奇:“你……你一个帝王宠后,有什么需要操心的,至于思虑过度秃成这样?” 白小九的狐狸爪子在地毯上用力一抓,忿忿龇牙:“这是那帝辛给我薅秃的!” 呃。 商音努力崩紧唇角,抬手抚上脑袋毛明显薄了一片的狐狸脑袋,生机之力覆过,白小九只觉得脑袋刺拉拉地发痒,爪子一按,连忙开始照镜子。 原本的秃顶狐狸又变成了毛亮顺滑的油光水滑美狐狸。 商音戳着白小九的脑袋,笑吟吟道:“你可不是让帝辛这么占便宜的性格,说罢,又被骗什么了?” “什么叫我又被骗……”白小九傲娇哼唧,“我每天听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布局这个布局那个,还、还挺厉害的。” “人族如此弱小,尚且能通过心智手段算计修士圣人。类比我青丘狐族在洪荒之中,不也是如此吗?” “我来都来了,就想学一点什么回去……万一就有用呢。” 白小九的想法很好,期盼也不错,计划也更是周全。 “我就去主动找帝辛,想请他教我。” 商音了然,帝辛因为人王气运太盛,所以从来兽类不近的事她听鸿钧说过。 “所以你就乖乖让他撸毛?” 白小九闷闷点头:“他压力好像挺大的,晚上回去寝殿还在挑灯看政,能抽出时间来教我,我付出点什么也应该。” “秃就秃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努努力修炼,把毛毛再长回来。” 反正他也不怎么用原型示人,至于帝辛看到一只秃顶狐狸是什么感觉白小九才懒得管。 白小九被商音揉得瘫软在地毯上,流成了一摊狐狸饼。 “我就是没想到,人族的那些东西学起来会那么麻烦!那么多竹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的寿命那么短,每日还要睡觉,究竟是哪里来的时间去搞那些?!” 厌学情绪达到巅峰的白小九把狐狸脑袋埋进爪心,闷闷出声:“尊者,人族真的是好可怕一种族……” 商音一想就知道,卷中之卷的人王怕是将教导白小九当做了闲暇消遣,毕竟教一只狐狸读书,应该也算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白小□□这些的确是好事,也是帝辛有心,知道白小九 其实是需要这些的。 为君之道,只有帝王君主才能教导,白小九要的不是自己的强大,而是族群的强大,这种资本,也的确只有帝辛能给白小九。 好在白小九虽然哼哼唧唧了好一阵,但等到帝辛每日的授课时辰到了后,还是化作女身,乖乖去帝辛的寝殿上课。 只不过今天,他将会在帝辛的桌案之上看到一张不该出现的洪荒各族势力分布图。 天知道白小九在看到那东西时,浑身的狐狸毛都竖起来了。 打死都想不到这东西的出现,全靠他每天晚上打着哈欠给帝辛讲的睡前故事。 白小九走后,商音久久没等到鸿钧从内殿出来,便掀帘走进去。 没走两步,就看到床榻间的锦被中央,窝着一只翅膀上藏了黑白两绺毛毛的红色鸟团子。 商音许久不见鸿钧这个样子,当即走过去将小红啾包在手心搓了又搓。 鸿钧啾睁开眼看她。 商音被看得莫名其妙。 鸿钧啾动了动翅膀尖尖。 商音突然心领神会:“狐狸毛哪里有小鸟可爱?软软的小小的,我最喜欢了。” 鸿钧啾用小鸟嘴轻啄了几下商音的手指,而后身形灵光一闪,化作人形,转而将商音抱在怀里。 商音微眯起眼:想好了??_[(” 鸿钧轻应了一声。 “阿音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嗯?” “去看看人间。” …… 比之西岐,亦或是其他诸侯领地,朝歌作为殷商国都,其实是很热闹的城池。 百姓的诉求并没有那么高,也没有贵族们那么大的野望。 他们只想要一家人活下去,便是最愉悦最有盼头的事。 有粮食,无祸端,就足以让他们的脸上笑容灿烂。 商音和鸿钧降下地面,掐指在周身笼罩了结界,以免有凡人意外冲撞沾染了因果。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随步而行。 “人族出世后,我曾无数次推演人族气运,从人王到人臣,甚至只是最不起眼的凡夫俗子,他们的因果命运也都充满未知。” 鸿钧望向忙忙碌碌奔赴未知的世人,嗓音温润而清雅。 “凡人一生不过几十年,转瞬即逝,却拥有这天地间最为纠缠复杂的因果。” “功德盘桓,业力加身,为善者行恶,为恶者又存善念。” “人之一族,是我所遇到的,最难推算未来的存在。” 商音身边跑过一个小女孩,她手指一点,令女孩篮中蔫蔫的鲜花重新赋予生机。 原本面上难过的女孩惊喜地捧着手中花篮,当即便要跪下。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仙人,但是这一篮被赐福过的鲜花,若是卖给贵族夫人小姐,可以换来不少粮食! 阿娘就有救了! 商音阻止了女孩跪拜的动作,轻拍 了拍女孩的脑袋,留下一点生机。 目送女孩雀跃的背影远去??[,商音微笑道:“人族没有移山填海的本事,亦无改天换地的目光与野望。可也正因为如此,人族拥有无限的可能。” 极小的转变,就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从而牵连出一系列的改变。 让再多的推演都瞬间功亏一篑。 “说苦难,当在人族,说乐趣,却也落在人族。” 说实话,商音其实很喜欢人族。 不仅仅因为当年她点拨相助女娲造人,结下因果,也因为人族的特殊与有趣。 “即使帝辛败了,将来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帝辛’,人族既能生出一根反骨,便会有无数次觉醒。” 商音抬手,微微遮挡住天空投下的阳光,眯着眼,表情惬意,唇角含笑。 “祂当初引导女娲造人,想要一个没有力量、能被祂握在手中的气运之族时,可想到会有这一天?” 阳光笼罩下,街角的杏花显得越发娇嫩,柳色芬芳。 他们的耳边掠过周围凡人的窃窃私语,或开怀,或忧愁,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凡而渺小。 “当年罗睺在须弥山落魔,我与紫霄宫传道,最终是我压了罗睺一头,天地尊道为正统。” 鸿钧忽而说起当年凶兽量劫时期道魔相争之事。 商音朝鸿钧看了一眼,轻“嗯”了一声。 “当初,鸿蒙意识认同道为有利天地的正统,忌惮罗睺心魔传播之速,但也还是承认了洪荒当有魔途。” 商音的脚步一顿,她是很少能跟得上鸿钧想法的人,立刻便想到五弦琵琶在魔运上一直无法凝聚,讶然回应:“道与魔……竟是不可单立,不得独存?” 鸿钧抬手,卷了一缕商音的碎发别在她耳后,温雅轻笑:“阿音应当最是明白不过。” 道为极致,便是紫霄宫的鸿钧道祖。 灭情绝欲,对世间万物不再有任何的顾忌,只遵从意愿对错行事。 三尸斩去的本就是魂魄中的执念,善念,恶念、本我,皆不过是欲|望的化身。 而欲|望,是魔。 “道为克制,魔为放纵,一张一弛,相生相克。” 鸿钧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红尘人间的喧闹里。 “方为平衡。” 商音几次凝聚魔弦而未果,不是因为她的能力不够,也并非机缘未至,而是五弦琵琶乃须弥天气运所凝,与须弥天一体。 自然能够感觉到若魔入须弥天,无所顾忌之下,必定血气弥漫,生灵受苦。 所以才会在商音凝弦之时百般抗拒。 须弥天已经不是当初商音握在手中的洞天了,而是一方已经开始生出冥冥意识的世界。 “如我想要魔入须弥天……”商音似有所感,握着鸿钧的手寸寸收紧。 鸿钧望着她,温声答:“应有道同去。” 虽然已有猜测,但听到鸿钧的回答,商音 仍是呼吸一窒。 罗睺与杨眉当年如何入的须弥天? 是元神自爆,于洪荒身死道消。 而后以身外化身或元神残片重修,这才能够归于须弥天。 鸿钧同他们的情况太不一样了。 他不仅仅是站在这里的身外化身,他还是洪荒最早的圣人,也是和鸿蒙意识牵扯最多的圣人。 他的本命灵宝如今还是鸿蒙意识的寄居之所,甚至……当初就差最后的那一点,鸿钧便合道了。 鸿钧与洪荒天地如今牵连至深,鸿蒙意识怎么可能坐看他元神自爆? 除非鸿钧能逼的鸿蒙意识确定他就是没有丝毫退路的自杀,从而为了保全祂自己主动与鸿钧了断契约——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鸿钧既然提出这个猜测,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有了计划。 果然,当鸿钧静悄悄完全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商音都不想听鸿钧究竟鼓捣出了多么疯狂的计划,才能走通这条路。 但鸿钧今日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阿音,我欲入人间。” “不行!太冒险了,我们明明可以……” 鸿钧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商音的脸颊,而后划至商音的后颈,一下又一下地安抚。 从混沌到现在,商音经历了太多,就算是当年假死与鸿钧就此分开,她都没有如此反应激烈过。 大抵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再如何,商音也知道,鸿钧总会活得好好的。 万族敬仰,鱼如得水,大权在握。 但现在,他却说,他欲往人间。 鸿钧身为造化魔神,以造化因果规则入道化形,之后与紫霄宫成圣,也依旧修的是因果大道。 和商音修生机道便不能沾染杀孽一样,三千魔神欲修道,有可为自然也有不可为。 鸿钧修造化因果道,须因果不染,功德不沾,业力不缠,如此才能跳出造化之外推演因果。 老子修的也是造化道,所以他虽以人教成圣,却不开教收徒,于圣人之中可为最是低调神秘。 鸿钧若入世为人,每沾染一丝因果,就是自毁一份修为,人族寿数短暂,不过短短百年,鸿钧的圣人修为就会在复杂的因果业力之中毁于一旦,元神自爆而亡。 这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要么鸿蒙意识根本不相信鸿钧会如此自毁,坚持不与鸿钧元神解绑,最后一起化作洪荒灵尘。 要么鸿蒙意识心生退缩,信了鸿钧的自毁,赶在鸿钧元神自爆前就此脱离造化玉碟,自此与鸿钧再无关联。 鸿钧从前虽说的确心狠手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也从来不曾发疯发狠到这般地步。 商音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终,她哑声问他:“如果祂真的就拖延到最后一刻呢?” 鸿蒙意识有多想要吞噬鸿钧补全自己,他们都 很清楚,鸿钧有多算无遗策,鸿蒙意识也领教过不少次。 祂当然会知道鸿钧如此行事便是想与祂脱离,定然不会甘心让鸿钧如愿。 “我当初会选择答应与鸿蒙意识合流,并非全然被胁迫之故。” 鸿钧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欲|望与有所求。 “造化魔神执掌因果造化规则,但混沌魔神又如何?死在混沌战场的有多少,在鸿蒙意识与大道排斥下,又活下来几个?” “吾生于天地之前,为何要为天地生灵让路?” 鸿钧抬眸看向天际,眸中翻滚着晦涩暗沉的幽沉色。 “所以我向鸿蒙意识低头,骗取祂的信任,为祂谋划量劫,一步步布局洪荒,最终走到如今。” 混沌魔神们对盘古开辟的天地似乎都存有着天然的排斥。 杨眉如此,阴阳如此,罗睺亦如此。 商音本以为鸿钧并非如此,因为他从始至终都适应得那般自然而迅速,但现在,商音才知道—— 鸿钧从来都是当年混沌之中那位搅动波澜的造化魔神,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杨眉不行,罗睺败了,但我不会败。” 鸿钧低下头,似是想吻商音,却被蹙眉的商音抬手抵住了唇|瓣。 他笑了下,竟在身侧人群涌动时,张口轻咬了咬商音的指尖。 商音元神一麻,骤然收手,瞪了鸿钧一眼。 这人的本我尸是真的…… 鸿钧半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那张没有分毫瑕疵的美人脸靠近过来,语气轻缓而温柔。 “如今,圣人所修为道,妖怪精灵所修多为道,人族亦以修道为正途。” “苍穹之下,吾道昌盛。” “生灵既在,道长存,吾不灭。” 鸿钧当然没有疯。 相反,他冷静极了。 自与鸿蒙意识合流以来,他一直冷静布局到现在,在鸿钧的引导下,鸿蒙意识认定心魔昌盛会让罗睺力量过盛,因而全力相助鸿钧灭杀罗睺。 支持鸿钧传道,认为此举会令洪荒生灵对天道更为敬畏,信仰更甚。 却从未想过,鸿钧的道与罗睺的魔,本质却极为相似。 从未想过,为何在鸿钧传道解惑之后,会有通天的觉悟,女娲的挣扎,以及……人族的反抗。 在祂放任鸿钧开智天下生灵,让洪荒生灵掌握力量,至此有了看清天地本质的机会后,便已经生出颓然之势。 养虎为患,终有虎破囚笼之日。 封神量劫是人族的反抗,是鸿蒙意识最为自顾不暇之际,也是鸿钧反击最好的时机。 “阿音,我会回来。” 商音沉默着。 他们从朝歌的街头走到街尾。 她最终开口:“好。” 商音低头,将手从鸿钧手心里抽出,抬起揉了揉脸颊,闷声道:“早知道要娶一个这样的大美人不是件容易事… …算了,我当真是栽到你这方大坑里了。 既然你想做??[,就去做。” 商音背靠殷商的城墙,看着面前的这座城池,也看着面前蓄势待发的人族气运。 “记得回来便是。” …… 鸿钧离开的那日,商音并没有送他。 但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罗睺闻着味儿,来了个正巧。 罗睺看着鸿钧手里的东皇钟,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鸿钧要做什么。 东皇钟本名混沌钟,乃是时空魔神陨落时凝结的法宝,后被妖族金乌太一偶然所得,自此更名东皇钟。 时空魔神当初领悟时空规则,混沌钟自然也有此神通,可以更改时空规则,转移打在混沌钟上的力量,这才能做到防御无敌。 这东西当年在东皇太一的手里,发挥的威力尚且不到五成,若是由鸿钧发动—— 那么轮回为人的时间将会被无限缩短。 修魔如观心,罗睺所修之道也落在人族,若能在红尘凡事中走一回,他的心魔之力定然会更胜一筹。 思及此,罗睺眯了眯眼:“小心眼,带我一个怎么样?” 当然,罗睺如今自在得很,没有什么转世为人的意思,他只是想借助时空之便锤炼魔心而已。 鸿钧淡淡看了他一眼,很是冷静:“以何交易?” “啧。” 罗睺当然知道想骗鸿钧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占不了先斩后奏的便宜,他抱胸而立,思忖片刻,道:“这样,你要是真的快死了,我努努力捞一片元神回来给乾坤,如何?” 鸿钧垂眸,掩去眸中划过的那丝意料之中,满意勾唇。 “善。”! 第 61 章 发表 这天,朝歌朝会之上,以帝辛之命马首是瞻的一干臣子提出于朝歌办学,教导百姓读书写字,以图将来能够更好效忠殷商,为大王办事。 帝辛欣然允之。 殷商贵族大怒,群起激愤,于朝会之上吵闹做一团,比干也直言进谏此举绝不可行,一时间庄重威严的朝会乱作一团。 帝辛大怒,拂袖而去。 …… 白小九今天在朝会之上看了一处马蜂乱叫的好戏,正准备来同商音分享,还没进寿仙宫偏殿,就被杨眉眼疾手快拎住了后颈。 难得好心的杨眉按住白小九,示意他往殿内先看看。 白小九探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又把脑袋缩回来。 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就是尊者在……嗯,插花。 但是尊者插花这种事本身就很反常啊! 如果想要赏花,尊者应该会更愿意走出去,碰一碰摸一摸生长在土地间的草木花朵,而不是坐在空无一人没有阳光的大殿里,面容含笑地摆弄。 有、有点可怕。 杨眉摇了摇头,松开白小九的衣领,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她这种表情很可怕的,上次出现的时候,应该还是她在须弥山同鸿钧要撕破脸那会儿。” 那时候他们四个混沌魔神同行,杨眉因为元神契总是会多看商音和鸿钧两眼,那会儿就发现,商音虽然表面上笑得毫无异样,对鸿钧也能亲昵动作,但在鸿钧不注意的时候,那眼神着实可怕。 后来想想商音都干了什么,杨眉从此就悟了。 那眼神绝对是这人心里正在憋着什么大事的征兆。 这种时候,蚂蚁路过都得被瞪一眼。 可怕得很。 “尊者怎么忽然……这样了?”白小九缩着脖子,比划了一下。 杨眉哦了一声,淡淡道:“可能是因为鸿钧去找死了,罗睺去搞事了。” 白小九:“……啊?” 可怜的白狐狸愣在原地反应了好半天,想明白之后,艰难咽了咽口水,开始往后退:“那什么,我还是、呃……先去帝辛寝殿——我是说,我还有事,我要上课,我、我爱学习!” “回来。”商音平静无波的声音传出来。 已经溜到回廊拐角的白小九夹着尾巴乖乖回来,跨过殿门,在商音面前直挺挺站好:“尊者,小九在。” 商音的手指拢过杏花柔软的花瓣,唇角含笑,温和开口:“去和帝辛说,殷商百年内耕种丰收,粮仓充盈,他要干什么就干,该杀就杀,动作快些。” 白小九呆呆点头,小心询问:“还……还有吗?” 商音看了他一眼。 白小九立刻转身跑了。 杨眉双臂抱胸靠在殿门口:“怎么,你的生机道不想要了?” 若是帝辛在听到这话后真的斩杀一批贵族,这笔杀孽,商音可是要担一部分的。 商音冷冷勾 唇,唇色比之瓶中花朵之色更要艳丽几分:早在须弥天出世后?,我便只是须弥天界主商音,而非混沌魔神乾坤了。” 须弥天界主超脱天地而存,须弥天在则她在,从须弥天真正立起的那一刻起,商音就不再是修生机道的自然魔神,而是身为造物主的须弥天界主。 须弥天的一切,都将是她的力量,与此同时,她的气运也与须弥天绑定,相辅相生。 只是……商音隐隐感觉得到,须弥天继续发展下去,也终将会与洪荒一样,走向一个未知且不被束缚的未来。 说到这,杨眉这才想起来,当时须弥天出世时,商音说的并非乾坤这个本名,而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商音”二字。 “对了,你当初和鸿钧结契的时候,用的是不是也是商音这个名字?” 杨眉开始扒拉自己的元神,翻看当初那两个的元神契内容。 “啊,找到了,还真是——怎么搞的?” 杨眉有些诧异。 要知道元神契是天地间最为霸道也最为不留余地的东西,从没有什么生灵以元神结契还能不用本名的。 商音沉默了一下,回答:“最开始是想用乾坤的,但是契约不认。” 是因为乾坤那个名字根本无法结契,所以商音才心中一动,用了商音这个化形之后自己取的名字。 本来只是一试,结果没想到,用本名没法结的元神契,用商音这个名字却成功了。 杨眉:“?你的元神……不以混沌魔神为本真?” 混沌魔神是混沌未开时诞生的生灵,怎么可能还有更早! 商音倒是被杨眉提醒了,她不由回想起自己化形的契机。 其实在混沌之中,自然魔神算不得什么厉害的存在——毕竟在没有什么自然生灵的情况下,领悟自然生机之力的自然魔神,最多就是伤势恢复快一点这一个优势罢了。 所以她迟迟未曾化形。 直到……遇见一只自称系统的光团子。 *** 混沌是很无聊的,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寂静一片,饶是系统,待久了也生出些恐惧绝望。 自从它循着宿主的指引一头撞进来一处诡异的地方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面板上的时间过去了十多天,系统每天都在积极联系主系统,却没有任何反馈,就这样被困在了混沌里。 系统只能维持着光团子的初始形态,每天在结界里晃来晃去,看外面偶尔路过的,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们互相厮杀吞吃。 系统偶尔试探着往结界外探索,但没有一个是能沟通的。 几次之后,系统索性在结界里躺平,只当自己是个小废物。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忽然蒸腾起冷意,惹得小光团子警惕地张望。 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有什么形态一点点被捏成,在小光团子惊恐又好奇地注视下,一点一点呈现出十分接近系统认知中人类女子的模样。 “ 你……” 系统的声音忽然有些磕巴。 面前的人”虽然不论怎样看都是人类的模样,可系统却怎么都无法将其归类于人类。 美丽的存在一旦艳丽妖冶到了极致,单从外表就呈现出非人的逼迫感。 “如何?”祂侧过脸,殷红的衣袍拢在身侧,上挑的眼尾勾勒出笑意,“像不像……‘人’?” 系统捂着自己无端端战栗的代码,总觉得这句话有种妖精鬼怪讨封的既视感。 总而言之……就挺不像人的。 但系统特意拉出面板确定了一下,肯定面前的女子就是系统所指的,符合宿主的人选,顿时支棱起来。 没事!它们系统嘛,就是会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情况,是宿主就行! 系统镇定了一下,克制着飞上前,清了清嗓子,声音里满是期待:“我是基建系统7074,恭喜你被选定为我的宿主,我可以帮你达成封侯拜相,万人敬仰的未来,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可是没有人类能够拒绝的好处!这可是只有基建系统才能达到的成就!” 而后,即使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系统还是叭叭叭地从任务奖励到系统商城,说了个天花乱坠。 祂的视线掠过面前这个为祂带来顿悟契机的小东西,祂会化形也是因为翻看了这个小东西所带来的一些画面,虽然如此,祂的语气却是淡淡:“基建系统?” 光团子立刻连声应“嗯”,如果有尾巴只怕都已经摇了起来。 祂抬手,在结界周围划了一圈,挑眉反问:“你要基建什么?” 系统:“。” 整个世界一片混沌,除了长得乱七八糟的魔神之外,一无所有。 统生无望。 祂伸手将身周散发着安详认命的光团子接住,修长白皙的手指搓了两下光团子,很是满意这样弹性十足的触感。 随手凝出一面灵力镜子,祂开始仔细端详自己的模样。 光团子闯入祂结界时,祂便注意到了,而后随着光团子的逗留,祂看到的画面越来越多,也逐渐让祂领悟到什么是生命,什么才是祂的本源之道。 祂乃自然魔神,悟生机自然之道。 乾坤鼎是祂的先天法宝。 然混沌天地未开,万物不发,祂的力量也始终处于被压制,这才难以幻化本相。 如果没有这个外来系统的意外,没有幻化出本相的祂力量不足,只能依托乾坤鼎浑浑噩噩龟缩在这里,一旦被实力远超祂的魔神找上门,等待祂的,或许只有被吞噬夺宝的结局。 但如今—— 祂看向灵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乌发袅袅,眼若星辰,犹如一朵正在怒放的、生机勃勃的花。 祂乃自然魔神,是一切生命的汇聚,祂的本相,自当是世间最美的存在。 没有比柔软与刚强并济,生来便象征希望的女子,更契合祂的本相。 在本相落定的这一刻,祂选 择成为她,冥冥中,她有了刻在灵魂中的,与未来息息相关的名字。 系统团子蛄蛹到红色的衣摆上压住,用力蹭了一下。 带着十二万分的讨好。 这个世界看上去的确没有什么基建可言,但系统却明白,只要是基建系统检索到的匹配宿主,宿主所在的世界绝对是满足基建系统要求的。 并且……所检索到的适配系统的宿主,也一定有强烈的,和系统性质本身所匹配的愿望。 而且,面前这个宿主一看就是特别强的类型,那个牛头魔神在宿主面前完全没得看,它要是能抱上这样厉害的宿主大腿,说不定能任务唰唰唰地做,积分猛猛猛地涨! “……我很有用的。” 光团子挂在红色的衣摆上,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努力推销自己。 “只要绑定了宿主,系统就能根据宿主当前最强烈的想要实现的愿望,来发布任务以达到改变宿主未来的目的。” “你信我呀!系统不坑宿主的,系统和宿主是互利共赢的合作关系,我……” 小光团子的声音糯糯的,听上去更像是小孩子了。 “我不需要宿主养的,只需要宿主完成任务后的一点点积分就能活!” 系统叭叭地说了半天,然而目标宿主半点没有搭理它的意思。 小光团子也盯着灵镜看,忽然,福至心灵般道:“我可以做很多很多好看的衣服和首饰,还可以帮你挽各种各样的发髻样式,绝对独一无二,绝对最漂亮!” 美丽的魔神终于将视线施舍给小可怜系统。 系统趁热打铁,兴奋道:“还有美容护肤,铺床叠被——只要宿主和系统绑定,系统什么都能干!” 魔神语调轻扬:“哦?这么有用?” 第一次绑定宿主的小团子太单纯,看不到好似万事不放在心上的魔神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系统:“嗯嗯嗯嗯!” 魔神似是思考了许久,而后终于在系统期待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指,捞了小光团子放在眼前,懒懒道:“怎么绑定?” 小光团子用最快速度掏出绑定程序,开始照着系统手册上教的程序大声念:“宿主是否自愿与基建系统7074绑定?” 在光团子话音落下的瞬间,魔神感觉到一股作用在元神上的规则。 魔神微眯起凤眼,混沌魔神强悍的元神席掠而出,硬是压着这股规则,用最苛刻的主仆契约反标记了对方。 系统卡壳了一瞬,眼睁睁看着体内的代码突然启动自毁程序。 魔神心神一动,将元神的攻击性散去,隐去了方才的主仆契约,任由系统的规则标记自己的元神。 只可惜主仆契约在前,哪怕系统再如何标记,都不可能影响到最开始的契约。 “呃——绑定成、成功?” 系统不敢置信地原地弹了几下,颇有种从死亡边缘被莫名拽回来的慌张。 到底是第一次绑定宿主没 什么经验,系统纠结了几秒,就转而兴冲冲拉开宿主面板。 然后……收获了一个全是问号的宿主资料面板。 系统动作呆滞地往下翻,终于在宿主愿望那一栏看到了除问号之外的文字。 “姓名:?? 年龄:?? 种族:?? …… 宿主强烈愿望:活着。” 活着。 这两个大大的字深深刺痛了基建系统7074的心灵。 基建系统是什么? 是系统中的著名卷王统! 基建系统的宿主,大多都会是称霸天下,扬名立万,名震一方,天下太平……这类听上去就很宏伟的愿望。 宿主得是有多难活,才会让这么一个愿望和全然不沾边的基建系统产生匹配共鸣? 槽多无口,系统憋了又憋,无语道:“不是,你怎么连名字都没有啊……” 不知怎的,明明是它千求万求来的宿主,系统却隐隐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魔神垂眸,抬手轻点小光团子面前的系统面板。 名字? 冥冥中,魔神并不想将乾坤二字填入其中。 乾坤虽为本名,却并不是真正符合自己元神的真名。 面板上的问号逐渐模糊、扭曲,最终汇聚成两个字。 “吾名,商音。” *** “商音?喂?想什么呢?” 杨眉的手在商音面前晃来晃去。 商音抬手打掉杨眉乱晃的手,皱眉思忖。 从前她并没有多想,但现在想来,在她遇到系统的那一瞬间,一切因果未来都改变了。 商七七从不知道什么乾坤,作为系统,她只知道商音。 须弥天也只有商音。 “商音”这个名字才是她依托一切的本名。 可乾坤二字源于自然乾坤之道。 商音又从何来? 她怔然片刻,手臂一抬,五弦琵琶幻化显露在怀中,手指轻拨间,弦音嗡鸣。 顷刻间,一种宿命感如洪流潮水般汹涌而来,元神战栗。 她名商音。 ——殷商为姓,琵琶之音。! 第 62 章 发表 按照天地因果,混沌时期化形的混沌魔神,不应该与人族有任何因果关联。 但商音是个例外。 因为系统。 系统的到来,使得商音跨越时间,“看”到了系统数据库中的自然万物,看到了人族,看到了未来。 并且选择了最终气运所钟的人族化形。 所以冥冥中,商音欠下了人族一个因果,而最终,这份因果被应在了人族最需要帮助的殷商时期。 商是因,音为果。 她和人族的这份因果,早在当年混沌化形之时便已经欠下,牵连至今。 商音抱着五弦琵琶走出寿仙宫,举目远望。 “吾名商音,昔日得人族气运化形,今当护佑人族,以本命法宝镇守殷商气运,助人族一臂之力。” “五弦琵琶——镇!” *** 西伯侯姬昌其实懂得一些掐算推演之术。 今日,被帝辛囚于羑里的姬昌还在思考如何破局,让帝辛放他回西岐,就见原本雾霭沉沉,有日薄西山之相的殷商竟然开始变化起来! 那不知从何传来的古朴乐声萦绕苍穹不散,久久回荡。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了笼罩在殷商国运之上的雾气,拭去砂砾,令原本开始显露出颓败之势的殷商,竟隐隐有枯木逢春的生机显现。 姬昌猛然起身,朝着殿外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 他的手指死死抵着柱面,目眦欲裂般地瞪视朝歌的方向。 金色的日光笼罩而下,光华扭曲又聚拢,最终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玄鸟。 殷商图腾的玄鸟高傲昂起头颅,双翅展开,将朝歌城笼罩在祥瑞之中,而后乘风而起,在悠长的凤鸣声中盘旋朝歌上空,最终又再度自苍穹俯冲而下,淹没进这座城池中。 姬昌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激烈。 天命……在殷商? 天命怎会在殷商!! 那西岐呢?! 姬昌的大脑昏沉,眼前一黑,在耳边远远传来的惊呼声中昏厥过去。 …… 西岐 姜子牙也看到了殷商国运的巨变,他坐在田埂间,不断推演着殷商与西周的国运,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在当年拜师昆仑时便知道,他姜尚的道不在修仙,而在红尘凡世。 封神榜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最开始姜子牙是没有想明白的,但在申公豹的冷嘲热讽中他也回过味了,明白了为什么元始天尊会特意嘱咐不让牵扯阐教门下一代弟子。 所以姜子牙不准备进封神榜,他想要的不是长生,亦不是力量,而是权势。 他想要做到最顶尖的位置上,修道满足不了他,那便回人间。 下山之时,他再三推算,得出的结果都是天命在西岐,殷商将亡的卦象,为何如今西周未立,殷商反倒节节攀升,有起死回生之相? 是他算错了? 不,不是。 姜子牙想到阐教的支持,想到圣人的倾向,心中的动摇霎时间又坚定下来。 定然是殷商有其他神通之辈相助,如此看来,西周必须要立了,这样才能与殷商分庭抗礼,夺取人族气运,不至于让殷商独大。 姜子牙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远远看了眼西伯侯姬昌所在的羑里城。 …… 朝歌城 伏案政事的帝辛隐约听见一声凤鸣,下意识抬头看向殿外。 是错觉? 不,不全是。 帝辛看着自己的手心,缓缓收拢成拳。 那声凤鸣之后,他感觉一直以来的疲惫骤然减轻了许多,身体竟有种回到最巅峰时期的轻快有力。 不多时,申公豹自殿外求见。 帝辛允。 “国师可有要事?” 申公豹平日里其实并不常见帝辛,帝辛以国师之位委托他负责封神榜之事,殷商如何打仗,缺粮还是少兵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把重点放在忽悠那些殷商贵族,并且时时刻刻关注阐教截教弟子动向便是。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面见帝辛。 申公豹自然也看见了方才气运异变,也能感觉到人王身上威压更甚,正因如此,他才主动前来。 “启禀大王,方才祥瑞降临,玄凤长鸣,将会有不少能人异士得知殷商国运变化。” “我那位身在西岐的姜师兄,怕是会有所行动了。” 帝辛放下手中刻刀,感兴趣道:“国师能猜到几分?” 申公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未曾下山时,他便能先姜子牙一步发现封神榜的端倪,也最是了解姜子牙的为人和手段。 “大王可是还将那西伯侯姬昌囚于羑里?” “唔。”帝辛漫不经心道,“是有这么回事。” 申公豹观察了一番帝辛的表情,斟酌着言语,道:“姜尚定会提出西伯侯长子来商代父请罪,以财宝粮食换得西伯侯归家。” 帝辛动作一顿。 他扣押了姬昌,就是想让西岐暂时没有做主的人,毕竟姬昌子嗣众多,未曾明言立下继承者,此举更能拖延西岐行事。 申公豹笑了下:“我对相面之术略通一二,前几日曾特意前去羑里,我观那姬昌虽有大气运,却无为君之命。” 帝王的气运,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凡人就能担得住的。 命里没有,终生都不会有。 “虽无法得知西岐真正的帝星为谁,但若姬昌不是,那来商的姬昌长子也不是,大王不妨送这二人安然西归。” 申公豹只是短短几句话的谏言,平和含笑,但其中的恶意与血腥昭然若揭。 这并不是什么阴谋,而是阳谋。 姜尚想要西周立王,那也要姬昌这个父亲和更为名正言顺继承的长子都死了才行。 要么,那位真正的西周人王杀父杀兄继位,要么便这样耗下去,看看没有真王在位的西周能不能敌得过有帝辛在位的殷商。 殷商什么都不会做,什么罪名也不会担,只是将这个选择抛给自诩正义,自诩代天行事的姬伯侯父子。 想要西周大业? 已然等了大半辈子的姬昌,愿不愿意退位,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王权荣耀,拱手让给自己的儿子? 亦或者…… 若那位素来以礼贤下士、关爱弟妹而贤名远扬的长公子伯邑考是人王,他会不会对近在咫尺的宏图伟业心动? 而若伯邑考不是,他又将会如何选择? 这位当了前半生长公子,人前人后都是西伯侯继承者、且身披将父亲自商救回荣耀的长公子,会是成全,还是争夺? 而在这一番争夺之后,那真正的人王继位,是会沾染着血腥,还是背负着西岐贵族的冷言议论? 他还会是众望所归的西周之王么? 杀人不过一瞬,诛心却可伤西岐根本。 帝辛笑了,朗笑声在殿内回荡。 “国师所言,大善!” “既如此,寡人不妨成全了伯邑考的贤名,为他再造一番声名!” “来人,拟旨!”! 第 63 章 发表 即使有了商音的那句催促,帝辛想了许久,还是没有直接将那些贵族砍了,而是和申公豹商议之后,将他们分别强势扭送去了边境。 正好边境一直有诸侯国不安分地试探,作为殷商贵族,朝中大臣,领兵出征也是理所应当——死在外面就死在外面。 本来这些贵族是相当不乐意的,但在申公豹一一登门拜访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变得面色红润,精神抖擞。 大王的命令无法违背,但他们就算去往边境,也不会那么简简单单就死了! 听闻西岐的封神台建成在即,他们心向西岐,只要守住边境,等西岐发兵攻打,他们就大开城门,以助西岐一臂之力,到时候人间寿终正寝后荣登天庭,还能继续享受神仙的日子。 如今少师比干不满商王无道,心向西岐,就连这手段神通大权在握的国师也更为看好西岐,殷商的气运着实尽了啊。 太师闻仲不是没听到朝中的风言风语,他虽为殷商贵族,但久不在朝歌,实在是看不清这些贵族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就像是被糊了一层泥巴一样,蠢得有种众人皆醉他们独醒的清澈。 不过闻仲很沉得住气,完全没进宫去找帝辛的意思,自去忙他手里乱糟糟的一堆事。 但黄飞虎就不一样了。 黄飞虎出身商朝七世忠良之族,封武成王,除却闻仲和帝辛本人,黄飞虎是殷商最能打,凶名最盛的将领。 也算是殷商贵族出身里,少有的选择拥护帝辛的臣子。 当初帝辛拒绝人祭,祭司们都已经将选好的童男童女找来了,黄飞虎愣是拎着金攥提芦枪闯进闯出,将那些孩子一个没落地提溜了出来。 并且杀了一位地位卓然的祭司不说,事后还往祭祀台上一杵,大有想杀就上来打的架势。 那件事其实也真正让殷商贵族明白,如果他们再不找退路,日后帝辛也绝对容不下他们,这才有了暗自与诸侯国接洽之变。 西岐是个好地方。 名声好,贵族盘踞,他们过去了,以姻亲利益交换,等到西岐起事成了,他们依旧是贵族,不会有丝毫改变。 而那姬伯侯一脉,不论父子,比起帝辛来说,都更看重名声,性情温和好拿捏,姬伯侯又子嗣众多,更方便他们操控对峙,实在是投奔辅佐的最佳选择。 也正如殷商贵族们所想,西伯侯父子的好名声是出了名的。 之前姬昌就因为名声不得不入商被囚,现在商王命令之下,哪怕西岐贵族纷纷劝阻,但久负孝贤名声的嫡长子伯邑考还是不得不带着财宝,入商赎父。 在帝辛的命令放出去之后,黄飞虎就入宫求见帝辛,很直白地表现出了西岐乃殷商大患,不如趁此机会围杀西伯侯父子。 一副只要帝辛下令,他绝对能做的滴水不漏,旁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只知道是劫匪行凶的架势。 帝辛当时的表情真的很头疼,恰巧商容来见,他眼神一动,直接将黄飞虎 塞给了商容,自己躲去寝殿教狐狸,从而舒缓压力。 商容捋着长须看向面前一根筋的黄飞虎,沉默片刻,然后拉着人开始讲小课。 没过不久,被帝辛险些撸秃了毛的白小九从帝辛寝殿跑出来,结果将寿仙宫上下翻了几遍都没找到商音,顿时满脸疑惑。 尊者走了? 尊者离开朝歌了? 可…… 正巧回来的杨眉顺手揉了一把白小九的狐狸脑袋,只觉得那人王这么喜欢撸狐狸,也不是没有道理。 “别找了,她能在这王宫待这么久已经是不容易了。” “现在她镇了殷商的气运,若是有大事她随时都能回来,才不会窝在这。” 白小九对商音的印象还停留在商音可以窝在青丘百年不出的宅上,当即反驳:“不对!尊者不喜欢出门!” 杨眉闻言,露出一抹想吐槽又无力的表情,哼道:“她是懒得出门,但她好|色啊。” “现如今鸿钧好不容易看松点,大批截教弟子下山,她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多看两眼世间的小美人?” 通天的截教是出了名的妖族聚集,而妖族也是众所周知的化形出美人。 白小九瞠目:“……不、不可能……尊者明明对圣人那么……那么在乎……”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能放弃尊者吗! 要是尊者真的喜欢小美人,他、他也可以的啊! 大不了道祖回来后他狐狸腿撒开跑快点就是了! 杨眉怜爱地摸着狐狸头:“你这狐狸,还是太单纯。” 这些年鸿钧人在紫霄宫,但商音身边的眼线就没断过,没看见商音走哪都带着的那只小肥鸟? 不过商音看上去也的确因为鸿钧的转世心中不愉,出去走走也不错。 杨眉伸了个懒腰,塞给狐狸一枚符咒。 “行了,这寿仙宫还给你,我也要出去玩了,有事把这个捏碎就行。” “哦,对了,殷商出兵西岐的时候,记得说一声,我来看热闹。” …… 商音其实并没有走远。 还没出朝歌,她就接连碰上好几拨截教弟子。 真不是商音故意招惹,而是她身边跟着多宝,那些截教弟子对多宝道人似乎分外尊敬,远远见了都要上来拜会一番。 先是美得有种神圣感的金灵圣母,她是通天座下二弟子,乃闻仲之师,亦是此次截教弟子之中领头的人物。 商音出了王宫没多久,就被笑吟吟迎上来的金灵圣母截住,先是拱手行礼,后是敬仰赞美之语,那双含情的眼睛里满是诚恳,看不到半分虚伪。 多宝道人不善言辞,且又是老者模样,在与金灵圣母对视之后便退居一侧,默默跟随。 金灵圣母十分热情地邀请商音一路大小铺子的逛,变着法地偶遇截教弟子。 最后,金灵圣母甚至在闻太师府内大摆宴席,能歌善舞者毫不扭捏,丝竹琴声灵波阵 阵,众仙簇拥着商音,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 商音最风|流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在青丘醉卧美人膝,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脑袋发懵,酒樽到了面前抬手就喝,有眼生的截教弟子上前,随手就从袖里乾坤中摸出小玩意送出去。 能被商音看中留在手里的,哪怕不是什么混沌法宝,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灵宝妙根。 截教弟子们接了好处,更是对面前师尊发话一定要好好招待的尊者殷勤备至。 修道之人不知岁月,这场仙人宴持续了十多天之久。 中间闻仲回府了一次。 向来刚正自持的闻太师觉得面前一幕实在有些不像话,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宴席中间坐着商音,又被自己的师尊金灵圣母瞪视警告,只能悻悻转身,跑去商容府上暂住。 ——闻仲走前,就连只是露了个头的坐骑墨麒麟,都被金灵圣母留下给商音尊者撸着玩。 都是门中前辈,中间坐的那位还是殷商的贵人,修为深不可测,闻仲不敢说也不敢问,但在上朝时经常盯着帝辛身边的白小九看,出神时不免带出几分肃杀之气。 他的墨麒麟一连这么些日子都不回来,莫非是要……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会! 白小九被闻仲看得狐狸毛直立,下意识往帝辛身后藏。 帝辛本想阻止,就看到贵族们一脸的高深莫测,视线在闻仲和白小九之中来回瞟,面上闪过兴味,就这么由着殷商贵族误会。 果然,没过几日,闻太师不满王后妲己,在朝会之上公然针对的传言便流了出来。 *** 与此同时,鸿蒙意识也终于察觉到了紫霄宫中鸿钧的异常。 祂在知道鸿钧生出异心之后,便开始试探着接触老子。 老子与曾经身为混沌魔神不同,对鸿蒙意识很是尊服,这让鸿蒙意识非常满意。 但老子的资质与能力却远不如鸿钧,比起老子合道,鸿蒙意识还是更倾向于吞噬鸿钧。 结果就在这么短短时间的疏忽之下,静悄悄在紫霄宫闭关的鸿钧却忽然因果缠身,修为不停倒退起来。 紫霄宫中,万千星图在紫霄宫后殿降临,紫衣白发的道祖端坐莲台之上,却唇角染血,显露出颓靡之色。 鸿蒙意识所在的造化玉碟疯狂闪动着光芒,斩断一根凭空出现朝着鸿钧缠来的因果线,急声逼问:“鸿钧,你到底想干什么?找死吗?!” 端坐在莲台上的道祖闭着眼,血线自唇角蜿蜒而下,半点没有反应,比起从前更像是无悲无喜的玉雕。 鸿蒙意识并不蠢,祂很快反应过来,但搜寻了整个洪荒都没找到鸿钧的二尸,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明显。 因果星盘之中,不断有因果线朝着莲台之上的道祖席卷而来,造化玉碟的光芒也闪烁得更加频繁。 能生出如此频繁的因果线,又会令祂难以追踪,鸿钧的二尸此时只有一个去向。 缓缓地,鸿蒙意识看向人族的方 向。 祂从前想的不错,留着鸿钧欲望所化的二尸,果真终成隐患。 也好,不如趁此机会彻底除去。 *** 这天,商音终于从酒醉中醒来,抬手揉着迷朦混沌了一个多月的脑袋,随手一摸自己缩水了好大一圈的袖里乾坤,猛然清醒。 商音僵着一张脸清点自己的小金库,一颗心都在滴血。 美色在前,又因鸿钧转世之事心中郁结烦忧,商音索性放纵自己,大醉一场。 商音喝上了头,后半程觉得凡间酒酿太过软绵,截教弟子献上的灵酿也不够味,直接拿了须弥天里灵药酿的酒出来。 这一喝,虽然大部分都进了商音的肚子,但就算是一杯,其中蕴含的灵力足够让截教弟子们昏睡上小几个月,只不过醒来之后的好处却是不少。 但商音心疼啊! ——好你个通天,从前看上去浓眉大眼的,居然这么算计她!!! 蓬莱岛上,接了鸿钧命令让门下弟子服侍商音的通天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本来还在嘟囔,掐指一算缘由后,顿时没声了。 其实吧,他本意是很好的啊,老师难得发话吩咐什么,他作为弟子——又和商音有交情,就让门下小辈好好侍奉商音。 对吧?没什么问题吧。 通天心虚地挠挠脸颊。 他怎么知道商音对美色这么没有抵抗力,那些小弟子一笑一送酒,商音就从口袋里掏东西——真别说,那豪爽痛快的模样让通天看了都一阵心动。 通天身为圣人,都没商音这种随手掏灵宝赏出去的魄力和资本。 正想着,灵镜中的商音抬眸,隔着天地千里的距离直直看向通天,眼眸含着赤|裸裸的杀气。 门下弟子占了便宜的通天轻咳一声,抬手挥散灵镜,厚脸皮地权当不知。 吃都吃了,没吐出来的道理。 通天闭上眼,嘴角险些咧到耳朵根。 圣人不知,圣人修炼。 瞪走偷看的通天,商音颤抖着手按住自己的小金库,深呼吸了几下,再看周围醉倒一片的截教小美人们,只觉得美人乡瞬间变成了往她口袋里伸的小钩子。 想到朝歌之中如今都是截教高阶弟子,她身边还有多宝这个暗自通风报信的尾巴,商音脑瓜子一时间嗡嗡的。 这朝歌是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了! ……能去哪里呢? 商音蹙眉思考。 这么多年过去,她是修为有长进,但认路的本事一如既往。 以前洪荒尚且有趣,但现在各个都盯着封神量劫,不想应劫的龟缩修炼,想要捞好处模样急切……总之就是无趣。 现在想想,如今人世间也没什么值得她留心留意的存在了。 除了…… 商音愣了一瞬。 除了,鸿钧。 商音缓缓坐直身体,左右看了看,而后闭上眼,神识笼罩向洪荒大地。 她与鸿钧元神牵连,如若有心要找,肯定是能找到的。 这个时候的鸿钧,应当才刚刚转世,说不定还是个奶娃娃,去看上一看,欺负一下,也很是有趣——嗯?! 商音面上笑容一僵,神识死死锁定人群中的青年,满腔惊讶。 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鸿钧的身上怎么会多出这么多的因果线,看样子竟已像是不止轮回了一世? 况且,鸿钧的二尸就算轮回为人,就算不在人族气运最盛的朝歌,也该在殷商境内,怎么会在西岐? 是了,如今西岐并未立王,真算起来,西岐倒也的的确确算得上殷商国土之内。 但西岐这地方……现在可是阐教门人的大本营啊。 商音眯了眯眼。 原本她无意插手鸿钧的转世,毕竟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一个全然不记得她的道侣。 但现在,鸿钧转世一事很明显被动了手脚,她必须要去看上一看了。 不过商音倒是没准备有什么深入交流,鸿钧就算转世也应当不是蠢人,提醒一下别被人暗算了就是。 商音下了决定,动身前还不忘给多宝身上留下一道神识印记,以免西方那两个不消停的趁虚而入。 然后,在一众截教弟子还在醉酒之时,商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几天后,心里惦记着心爱坐骑的闻仲忍不住回府,就看到一府醉醺醺的截教同门,以及……不知道吃了什么,硬生生胖成球的墨麒麟。 看着巴巴上来蹭手背的墨麒麟球,闻仲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也不知道殷商发兵西岐之时,府内诸位可否醒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那威风凛凛的墨麒麟,能变回去吗? 闻仲想了又想,着实不能接受自己骑着这样的麒麟球……外出征战。 闻仲狠下心收回手,吩咐墨麒麟在家好好修炼,消化体内灵力。 而后转身,步伐坚定地朝着朝歌城中最好的马商所走去。 *** 另一边,商音来到了西岐。 殷商虽有截教弟子相助,但截教弟子多有闻仲镇压,且殷商气运旺盛,道行强悍的跟在闻太师身侧,弱些的截教弟子在朝歌实觉压力过大,纷纷请求四散各处,为殷商镇守城池。 也因此,殷商百姓虽只有能人异士入商,但平日并没有什么接触,只大概知道多了一些将军和先生,实际对百姓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改变。 ——还不如多花功夫在来年的新种子和朝歌即将招生的学堂上! 与帝辛这般刻意弱化截教弟子的行为不同,西岐却是因为阐教弟子的到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饿了有仙人送粮,冷了有仙人供暖,病了有仙人医治…… 很快,西岐便传出乃受天眷顾之福地的传闻。 只是仙人能帮西岐多少,又能帮多久,就全看救苦救难的阐教仙人如何为之了。 救人容易,救 人不救到底,可就不是功德而是怨憎了。 可仙人馈赠,分毫都是雨露,等到某一天仙人拍拍屁股回了天上,他们西岐的百姓又该如何? 西岐之中不是没人看透这一切,只是人言微轻,根本动摇不了西岐贵族们对神仙的感恩戴德。 跟随在伯邑考身边,出身小族但聪颖好学的伊弦便是其中之一。 而就在身边人都在劝说伯邑考不要去殷商,去了就回不来时,唯有年纪轻轻的伊弦说出了商王定然不会动手的猜测。 当然,没人在意一个年轻又势弱的小子。 伊弦只觉得西岐看似日光正盛,实则一群蠢货! 这天,他避开同僚出门散步,没走多远,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伊弦抬头看去,就见树枝之上侧坐着一女子。 那女子抬手轻抚树干,乌发如云,笑吟吟地朝着他看过来。 只一瞬,因为拒绝娶亲而同家中长辈僵持至今的伊弦只觉得心如擂鼓,温暖的洪流冲刷上他的全身,令他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明明是初见,却熟悉到魂魄震颤。 一时间,诸多似是而非的模糊画面自他脑海之中划过。 这一幕,好似在许多许多许多年前也发生过,明明该陌生,却又熟悉到让他的心全然揪起,满心满眼只剩下她。 他张了张口,朝着女子拱手一礼,想要说些什么,却脱口而出:“……敢问姬可有婚配?” 面对转世后的鸿钧,收敛灵力化作凡人的商音正要说什么,就因为对方这么直直打过来的一句话愣住,半晌没反应过来。 但在闪神之后,商音心中一动,饶有兴趣地微笑着,坐在柳树稍,垂眸看向满脸赧然色,眼神却分外灼热的青年郎:若我不曾婚配,郎君可要娶我??[(” 就在对方眼睛一亮,正要回答之际,商音轻叹道: “我并非贵族氏族,更无亲缘在世,良田在亩。” 女子的声音婉转妩媚,眸如春水,荡开片片涟漪。 “若是如此,郎君可还坚持初心?”! 第 64 章 发表 多宝道人和金灵圣母醒来得最早。 金灵圣母感叹了一番尊者的灵酿果然不同凡响,索性就地打坐开始炼化体内的灵力。 过了一会儿,金灵圣母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师兄。 “师兄?你怎地如此……” 表情? 金灵圣母入门也早,这些年和多宝道人分管截教的女仙和男仙,彼此感情也很是不错。 多宝道人在多次尝试,发现自己果然根本没办法窥探到圣人行踪,面无表情道:“我有违师尊命令,跟丢了尊者。” 金灵圣母愣了下:“师兄不是为相助殷商而来?” 多宝道人摇头,再次不死心推算了一下,然后,一无所获,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截教弟子,轻声道:“这边……就劳烦师妹多费心了。” 金灵圣母是准圣初阶的修为,已经斩了一尸,她根骨极佳,悟性很好,本不必来趟这趟浑水,但在通天教主下令放弟子去商后,她还是来了。 即使她们都知道,此番即使死在封神量劫之中,魂魄也可归于天庭永生,但金灵圣母是照顾着门下弟子修炼到如今的,总想着,能护一护多少是好的。 看顾一些,若是有弟子得了气运,沾了功德,便不用走那条舍去肉身,被人桎梏的路呢? 金灵圣母摆摆手,笑道:“师兄又取笑我!封神量劫虽然风浪颇大,但功德气运的反哺也让师妹心动嘛,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多宝道人笑了下,知道这个师妹总是心软嘴硬,也不再多说什么。 “师兄你去哪?能找到尊者吗?”金灵圣母叫住准备离开的多宝道人,“要不然,实在不行,师兄你回蓬莱问问师尊?” 多宝道人想了想,说:“我想先去一趟王宫。” 商音自然是不在王宫的,但多宝运气好,碰到了恰巧回来取东西的杨眉。 帝辛这个人真正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那绝对是十分熨帖的。 不论寿仙宫的这些仙人是否需要,但帝辛总会派人送来鱼币、贝壳等凡人交易的货币,也会有一些珍珠之类的交易品。 商音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便懂了,特意和杨眉说了,出去逛玩若是看到什么想要的,不要用身上有灵力的物件去换,留了那些货币便是。 在他们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东西,都会对凡人造成影响,甚至会有贵族因为垂涎宝物而出手抢夺,反倒惹了因果。 杨眉这次来,就是被商音揪住,回来取钱的。 多宝在看到杨眉的瞬间眼睛一亮,急匆匆迎上来:“多宝见过尊者。” 杨眉没太在意他,随意摆摆手,想了一会儿,然后挥袖直接将后殿的十几个箱子搬走了。 这么多,怎么说也够了吧? 多宝哪里会放过这次仅有的机会,当即将诉求用最快速度说出口,以免杨眉转身就消失个无影无踪。 “哦……你师尊让 你跟着商音?”杨眉拉长了尾调,慢吞吞地说。 多宝能感觉得到杨眉的语气有些微妙⒌[(,但他来不及多想,点点头。 “商音也答应了?”杨眉又问。 多宝再次点头。 杨眉站在原地,看了多宝好一阵,摸摸下巴,琢磨着低喃:“嗯……那你是该到她身边侍奉着。” “行吧,你收拾收拾,我把你一起捎过去。” 多宝愣了一下:“收拾……?” 杨眉像是就等着这会儿看多宝的反应,微微勾起唇角,慢悠悠道:“是啊,咱们的商音尊者,见色起意,在西岐……成了个家。” 知道商音尊者同鸿钧圣人关系的多宝如遭雷劈。 过了许久许久,才梦游般的,吐出一个字:“……啊?” 鸿钧转世为人的消息太过震撼,除了杨眉罗睺和商音知晓,也就只剩下鸿蒙意识能窥探一二。 就连被嘱咐了好好侍奉商音的通天,也只当鸿钧要闭关静修。 寿仙宫外,偶然回来的白小九正正好把杨眉的最后一句话听了个清楚,正要跨过门槛的狐狸腿一绊,摔了个结结实实。 他顾不上爬起来,仰着脑袋不敢置信的看向杨眉,高声尖叫: “什么成家?谁成家??在哪成家??!” 杨眉很是满意多宝和白小九的反应,这样就显得他被商音告知时的表现并没有太傻。 因为心情不错,杨眉难得好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商音,和一个青年郎,在西岐,成了个家。” 过了一阵,多宝精神恍惚地在寿仙宫收拾东西——虽然也不知道在收拾什么,反正就是看到什么就收什么,眼神是呆滞的。 白小九则是转头就往帝辛寝殿的方向跑。 “大王!不好了!商音尊者在西岐成了个家——!”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白小九和帝辛之间终于建立起友好亲密的师徒关系,对殷商也真的有了那么几分归属。 听到这个消息,白小九最先想到的不是哀悼商音宁愿选择一个凡人也不看他,而是第一时间跑去通风报信。 想法是好的,但是偏偏当时帝辛正在同商容、比干和闻仲议事。 白小九的话让殿内四人齐齐恍惚一瞬。 但凡人大概已经习惯了人生总有意外。 商容沉默了一瞬,便很是自然地说起尊者成婚,他也该有些表示。 比干则是思忖片刻,提醒帝辛早些年他曾经在西岐购置过一处田地资产。 帝辛道:“嗯,王叔便将那处田产划去尊者名下吧,也是寡人祝贺仙人新喜。” 商朝并无男子尊贵的说法,虽为男子继位,但殷商田地子女皆有继承权,女子也可带兵打仗,商王的后妃若有能力者,也可如从前的妇好一般管理封地,与商王分地而居。 所以帝辛的后宫看似空荡荡,实际是帝辛对将这些女子拘束在王宫之中并无兴趣。 白小九看着 面前几人淡定从容的样子,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不对—— 他们没什么反应,其实是因为不知道商音尊者和鸿钧圣人的关系吧! 所以这种时候,鸿钧圣人还能闭关潜修得下去吗?要是圣人回来…… 白小九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 震撼了一圈人,杨眉心满意足地来到西岐,将几大箱子货币珍宝和多宝一起送到商音面前。 商音看着多宝,嘴角一抽:“你怎么……” 多宝深深躬身:“尊者,弟子只愿侍奉您身侧。” 商音:“……行吧,我这也正好缺个管家。” 是多宝的话也能方便些。 心思细腻的多宝当即会意,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位穿着干练的凡人老者。 商音见状,挥手就赶杨眉走,很是理所当然地用完就丢:“快走快走,我家郎君等下要回来了。” 那日之后,商音还真就跟着鸿钧回了他在西岐的家,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如何同家族翻的脸。 总之,这人以极其可怕的效率解决了商音的户籍,登记了婚契信息,置办了新的宅子,然后同新婚妻子住了进去。 莫名其妙被成了个家,商音当时拿着婚契沉默了许久,看着眼神热切的青年郎,半晌没回过味。 这感觉,总有些似曾相识。 当初,她是不是也是这么被短短几天就诓得签了元神契? 但左右开战还有些时日,就这样陪着这人生活一阵子也不是不行。 反正在哪窝着也是窝着,逗弄一下鸿钧也很是有趣。 然而,几天后—— 伊弦在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开房门,看着源源不断抬进家门的贺礼,俊脸沉思。 门外的人满脸笑意,甚至不敢进来,只说自己不过是代贵人行事,放下贺礼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商音拿着多宝管家转递过来的房契地契,眼神飘忽。 这位聪慧的青年郎与商音并肩而立,看着家中库房已然放不下,只能暂时堆在院中高高垒起的礼箱,轻笑了下:“无氏无族,无亲缘在世,无良田在亩……夫人当真谦虚了。” 商音清了清嗓子,开始狡辩:“家里的确没什么亲人了,这些不过就是……交好之人家中的小辈罢了。” “……小辈?”伊弦神情微妙。 就算是小贵族也算是贵族,这几日来送礼的人中,他也是能识得几个半熟面孔的。 商音一想她之前说的话,又颇觉理直气壮,她的确没骗人啊! “对,就是小辈!” 而后在伊弦正要开口之际,商音将手里的房契地契塞进伊弦手里,眸中水意盈盈,低声道,“郎君不会因为我辈分大了些,便要悔婚了吧?” 俊美的青年郎久久注视着身前的妻子,片刻后,抬手捻了妻子鬓边的发丝别至她耳后,笑得文雅温情。 “自然不会。” 商音因为他这熟悉的动作闪神了一瞬,眼中有一瞬间浮现出怀疑。 鸿钧这家伙,转世的时候,真的是全无记忆的那种么? “只要夫人是夫人,便好。” 他说。! 第 65 章 发表 商音一连观察了伊弦十多天,发现除了在与她有关的事情上选择性眼盲之外,伊弦的诸多言行举止和凡人无异,甚至还有从前鸿钧根本没能表现出来的一些……小脾气。 对,的确是小脾气。 他们成婚前几日,西岐长公子伯邑考就带着慎重选定的队伍,快马加鞭赶往朝歌。 西岐为诸侯封地,也有文臣武臣之分,在姬昌被囚于商之后,西岐一应大小事务全由身为少主的长公子伯邑考拍板决定。 姬昌对性格与他颇为相似的嫡长子十分满意,从来不曾表现出要换一个继承人的意愿。 西岐二公子姬发虽素有勇猛之名,但在姬昌与伯邑考的贤名之下,并不算被百姓熟知,也不过便是在姬昌二十多个儿子间,占了一个嫡出的名头。 伊弦虽官职不大,但却是伯邑考身边的近臣,平日伯邑考与西岐大臣议事时,他都有资格在场。 伯邑考离开西岐前,将西岐的事务交到了同母弟弟姬发手中,而那姬发与姜尚关系甚密,与西岐聚集的仙人们也很是熟稔,不多时,西岐便隐隐有了以姬发与姜尚为首的趋势。 甚至在伯邑考的队伍还未走到朝歌前,西岐贵族间便已然有了“即使西伯侯与长公子不归,西岐也有二公子为首”的传言。 伊弦作为伯邑考近臣,又年纪轻轻,自然也受到了排挤。 但他表面上仍旧和和气气一派低调,回到家里关上门,抱着商音就开始低声斥骂。 对,是真的在骂。 “今天散大夫那个蠢货又在张嘴胡言乱语,说什么局势不明,二公子应当早作准备,还完全不避着众臣,全然没想过侯爷和长公子若从朝歌平安归来将会如何……” “我真的很怀疑他是怎么爬上现在位置的,脑子是个好东西,但是他没有……” “哦,还有那个姜尚,政事如何暂且不论,但西岐崇神拜仙,百姓好吃懒做都是自他来西岐而始……” “今天我又收到许多状告那些神仙的诉状,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百姓怎会以凡身状告神仙?” “我知道现如今西岐百姓清醒不如糊涂,糊涂着不去想将来,不去想日后才能活下去……但是我怎么能不想?” “那些贵族脑子里都是反商大业,做着开国功臣的美梦,臣子不思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反而跟在那些神仙身后阿谀奉承……” “夫人,我好累,西岐怎么就是一群蠢货?” 商音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姣好面容,很是敷衍地摸了摸坐在她身后,双臂抱着她,将脑袋埋在她颈间的郎君,而后继续研究不用灵力该如何挽发。 伊弦停下嘟嘟囔囔的吐槽,也看向镜中身形交叠的恩爱夫妻。 铜镜并不是寻常能见之物,而这样能清晰映出镜外人模样的铜镜,哪怕是长公子也不曾有。 更别提这铜镜之上镶嵌的珍珠海贝品相极佳,莫说在西岐这样的诸侯封地,就算是在殷 商,恐怕也只有王宫才当用。 但现在,这样的东西却出现在他家中,被他的夫人随手放在梳妆台上,每日很是自然不过地揽镜自照,偶尔还会不小心将铜镜带倒,重重砸在桌面上。 家里的异样并非只有这铜镜。 伊弦的视线只是在卧房中扫过,便看到了床头挽帐的玉勾、桌上用过被随意放倒的虎首酒樽、镶嵌有绿松石的衣带扣…… 桩桩件件,拿出去都能被当做造反的证据。 但伊弦只是用下巴蹭蹭妻子的肩头,眉眼笑弯,语气轻快起来:“算了,不说他们了,我来替夫人挽发。” 商音斜睨了他一眼,将梳子塞进他手里,笑吟吟问:“怎么?今日这么快就骂完了?” 伊弦接过梳子,从上而下,一点点梳通商音的黑发,低哼道:“不与他们计较,白生气。” 商音看着镜中的俊美青年郎,挑眉而笑:“那是哪家的郎君,天天回家抱着妻子撒娇呀?” 伊弦不以为耻,很是自然地接话:“自然是有妻子的郎君。” 眸光分外澄澈热忱。 阅美无数的商音硬生生被看得坐直了身体,面颊微微泛红:“总这般说话!” 伊弦勾了勾唇角,手上梳发的动作显得十分慢条斯理,每梳一下,指尖都会似有若无地碰触商音的发梢,撩得商音只觉得凳面烫得慌。 待到这人总算将头发梳好,商音忙不迭起身,朝着卧房外走:“我记得之前有人送来过一些锦缎,我去找找!” 结果刚跨出门槛,没听到身后人挽留的声音,商音迟疑着转头往回看,就见手中拿着梳子的青年郎正靠在桌沿,抬手掩唇的动作都遮不住那上扬的唇角。 商音:“……” 瞪了伊弦一眼,商音离开的背影多少带了些迁怒。 在外贵为圣人尊者的商音第不知道多少次扼腕,心中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小美人撩拨的姿势,也同鸿钧在一起许多许多年,怎么就撩不过一个区区二十岁的青年郎? 商音出来没走两步便碰上了多宝。 多宝正要行礼敬称,然后在商音的注视下,硬是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尊者改成了极其别扭烫嘴的夫人二字。 化作凡人模样的多宝表情复杂。 这辈子他都没想过,这两个字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膳食可准备好了?”商音看了看时辰,问他。 多宝的表情更复杂了,但他毕竟是截教最能干的大师兄,只有不被要求的事,不会有做不到的事。 只不过在见过那位伊弦郎君后,多宝道人特意留意掐算过,在发现根本看不出因果之后,结合商音尊者的决定,很容易便猜出这位郎君多半与道祖有关,当下更不敢有分毫不敬。 现下整个宅邸中都被换了妖与精伺候,厨房里的是一只貔貅,作为当年龙族与其他种族□□所生的种族,貔貅的好运气与招财并不能让它们在洪荒 被高看一眼。 但是多宝在考虑到伊弦郎君如今是个凡人,倒是的确需要几分好运气与财运,便特意抓了一只貔貅过来——正好,这只貔貅做的一手好膳食,一兽多用,大善。 他笑道:“偿付鸟炖煮需要些时间,不过算算也已经差不多了,还加了少许滋补的灵草,郎君的身体也受得住。” 商音没多想,只点点头。 “啊,对了。”多宝忽然想起一件小事,“前几日有两贼人先后潜入府邸,被弟子随手扣下了,尊者可要审问一二?” 左右这会儿伊弦不在身边,商音也懒得纠正多宝的称呼,倒是对多宝说的贼人感兴趣:“在哪?” 等到了柴房,商音看着面前灰头土脸被揍得几乎看不出模样的阐教弟子,停顿片刻,缓缓收回踏入的脚步,重新关上柴房的门。 她转头看向身边一脸憨厚的多宝:“故意的?” 作为洪荒两大教,再加上教义的不同,截教与阐教的弟子在封神量劫前虽然谈不上互视为仇敌,但关系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 更别提是封神量劫,摆明了阐教截教打擂台的现在。 ——不管最后有多少弟子入封神榜,这场截教与阐教的输赢还是梗在两派弟子的心头。 给家里争口气的事,怎么能算是冲动呢! 多宝微微一笑,脸上没有半点私心,全是真诚:“月黑风高,弟子顾忌贼子吵闹,故而下手急切了些。” “最近库房入库的贺礼多了些,这几日便没能顾得上这贼子,今日闲暇掐算一二,这才得知其为薛恶虎与韩德龙,二人皆为阐教玉虚三代弟子。” “行事鬼祟,目的不纯。”多宝惋惜叹息,摇了摇头,“如今的阐教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听听,听听! 这话说的多有水准! 商音懒得理会,一笑置之:“你看着处理罢。” 多宝点点头,眼中笑意更甚:“想来封神榜上还缺不少弟子,若再有贼子前来——” 商音已经走出几步远,闻言,还是垂目掐算了一瞬,在算出阐教弟子为何前来伊弦府邸后,妩媚多情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凛然。 脚步声渐远,多宝抬眼看去,就见商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杀了便是,不必来报。” …… 午后进食时,伊弦看着自簋中探出两个尖嘴的鸡头,又看了看自己碗中的第三个鸡头,手中的箸迟迟没能夹下去。 商音这才想起偿付鸟是三首六足三翼,这簋中明明是一只鸟的肉,却平白多出两个脑袋一个翅外加四只腿,的确是奇怪了……那么一点。 商音抬箸将其中两个鸟脑袋按埋进最下面,而后夹了其中一个翅膀放进自己碗里,很是自然地送入口中。 尝过之后觉得味道很是不错。 “饭菜可是不合郎君口味?”她盯着伊弦,目光担忧。 只见伊弦的箸尖微 微一顿,而后夹起碗中的鸟头送入口中,动作矜持文雅,没有半点异样。 “怎会?自夫人管家之后,膳食滋味甚好。” 忽略一只鸡为什么会有三个脑袋三个翅膀六条腿的事情,伊弦不得不承认,单论味道,簋中佳肴的确肉质鲜美多汁,食之愉悦。 伊弦到底年轻,没能抵抗地住口腹之欲,下箸的速度快了不少。 商音很满意伊弦再一次的选择性装聋作哑,毕竟多宝特意找来这些灵兽可不是为她,而是给伊弦补身子用的。 但是吃着吃着,商音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可能很重要的事情。 轻咬着箸尖,商音看着伊弦难得吃得面色红润满足,忍不住蹙眉思考。 ……到底忘了什么呢? 到了晚上,商音面对如狼似虎,一连三次都分毫没有困倦的年轻郎君,商音已经被做到迷糊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偿付鸟那对修士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的药效。 山有鸟焉,其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偿付,食之无卧。 食之,无卧。 想到那大半都进了伊弦肚子的偿付鸟,商音硬生生打了个哆嗦,连忙反手将伊弦按回床榻间,抬手一道灵力拍进了伊弦灵台间。 而后面带纠结无奈地盯着床榻中的美人,思索该怎么帮伊弦化去药效。 算了,用灵力吧。 简单粗暴但最有用。 她的手抚上青年的胸膛,自精瘦有力的腹部而上,灵力行进间一点点划开这副凡人躯体之中凝滞的微弱灵气。 商音的手最终覆在青年郎的心口,她看着伊弦许久,而后缓缓俯下|身,前额与青年额头相抵,抽出一丝元神探入他的灵台间。 商音的动作很小心,手中的灵力也一直护着青年郎的心脉。 因为两人元神契的作用,鸿钧的元神不论何时都不会拒绝对她敞开。 很快,商音便看到了鸿钧形形色|色的转世记忆。 毫无保留。 不出商音预料,鸿钧的每一次转世都是为人,但每一世都寿命短暂,且因果业力缠身,不得善终。 而伊弦这一世,是他唯一一次有姻缘牵连,娶妻成家。 一时间,商音的心像是被一只毛绒绒圆鼓鼓的鸿钧啾轻撞了下,又酸又涩。 她忽然想起在成婚前,她状似无意间问伊弦,他是否因为那日在树下相遇,一见钟情。 那时的伊弦出乎意料地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不是的。” “那日的夫人的确很美,我见夫人也的确一见倾心。” “但促使我求婚于夫人的,是一种直觉。” “那种感觉很难诉之于口,但我就是本能觉得,我与夫人,生来便应在一处……同去同归。” 想到当时说话时青年面上的温情,商音的神识轻轻将此时显得分外娇弱的道侣魂魄拢在其中,一点点轻抚,爱怜又喜爱。 过去许久,正当商音想要探究鸿钧为什么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违反时间规则轮回这么多次,就听身侧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她将神识从道侣灵台收回,抬手拽了被子过来将美人藏进去,随手穿起衣裳,掀开床帐走下床榻。 行过脚踏时,还特意穿了鞋。 屋内昏暗,商音行至桌边,轻点烛火。 那窸窸窣窣的鬼祟声更近了。 商音在烛光映照下的笑容越发妩媚动人。 她本就因为看到了鸿钧转世的经历而心情不愉,偏偏就在这种时候,有不长眼的东西撞上门来。 还正正朝着她所在的卧房而来。 朝着鸿钧而来。 卧房之下,层层土石之间正兴奋穿梭的土行孙憋着一口气,脸上满是将要成就大事的兴奋。 今日他忽有所感,竟隐隐察觉到天道灵妙,那功德所指便是这宅邸的主人。 土行孙来之前特意探查过,这人不过是伯邑考手下一小臣,在西岐并不受重视,死就死了,无关紧要。 但对他来说,这是砸在他头上的大造化! 即使他感悟天道有误,那又如何? 不过是死了一个凡人而已! 但若是成了!今后他修为大增,还有谁会因为他矮小丑陋看不起他?!那些曾经看不上他的女仙也定然会改变态度! 思及此,土行孙眼中光芒大盛,遁地之术更是卖力。 大抵是过于激动,土行孙丝毫没能发现这出府邸的土石竟是出乎意料的坚韧难挖。 但好在他还是挖通了! 到了—— 他看到了亮光。 土行孙迫不及待地探出脑袋,结果还没能看清什么,就被一股大力踩在头上,一股前所未有的重压狠狠碾压而下,几乎令他的元神寸寸崩碎! 什、什么……他…… 咔嚓一声轻响。 土行孙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真正碎裂开来的声音,而后眼前一黑,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 “唔,夫人……?” 伊弦的轻吟声自帐中传出。 商音抬起踩在地面的脚,停顿片刻后,觉得鞋脏了,便踢开鞋履,赤脚跨过方才踩着的石砖,手持烛台,护着那点暖意烛光靠近床帐,温柔应答。 “我在。” *** 第二日,伊弦醒来,被告知府邸中死了一位西岐仙人。 听商音漫不经心的描述其模样,那样特殊且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表,当即便让伊弦明了死的是何人物。 那人因遁地功夫颇佳,运来不少粮食财宝应西岐之急,颇受西岐重视。 不过他对土行孙的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什么功劳,而是因为此贼顶着仙人的名号,惊扰西岐女子,堪称好色之徒,恶名昭彰。 伊弦穿衣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靠在床头,面色平静的商音。 半晌后,他想了想,而后继续手上穿衣的动作。 商音挑眉:“郎君便没有什么要说的?” 伊弦平静开口:“西岐多蠢人,不如投商。” “夫人莫怕,待我想想该如何行事。”! 第 66 章 发表 这是商音第一次杀生。 伊弦出门后,商音倚坐在庭院廊间,眉心一直微微蹙着。 生死因果从来都是最重的因果,商音杀土行孙容易,但手染杀孽之后,那种从元神中撕裂而出的痛感却是真实的。 她虽为须弥界界主,也不再单修生机之道,但她所用之力仍为生机,此般破戒,该有的痛苦一分都不会少——只是不会有身死道消那般大的代价而已。 日光尚暖,商音察觉到身侧有气息靠近,睁开眼,便是多宝捧着灵茶侍奉在侧。 “尊者,此为蓬莱清泉,有镇痛抚魂之能,不如用一些。” 商音轻笑着接过来,悠悠道:“通天平日里有你们这群弟子,想必日子过得极为舒服。” 多宝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尊者此言差矣。” 商音:“嗯?” “师尊看上去反倒更喜欢孔宣师叔些。”多宝想起下山前通天拎着小少年一连打了十多天的指导,颇有些酸溜溜,“孔宣师叔天赋极好,全力之下甚至能挡得住师尊一剑,师尊颇为尽兴。” 通天修的是杀戮道,性格也不是老子和元始那种闲的下来的平静淡定,但圣人的修为和地位让他也很难找到能打个痛快。 孔宣的天赋神通“五色神光”,五行之内无物不收,只要不是和同血脉的大鹏对打,即使是对上圣人剑光,只要通天不认真,他还真能有抵抗之力。 说白了就是,和孔宣教导过招,通天能提剑追着孩子跑,还不用担心把孩子伤着了。 可不就令通天圣人久违快活。 商音大笑出声,不但没有怜惜孔宣小少年,反而准备回头封神事毕后将孔宣再送去蓬莱“潜修”一段时间。 “你叫宣儿师叔?”商音一想,瞬间明白了通天在面对孔宣那张脸时的别扭,又再度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商音唇角溢出一丝血色,滴落在杯中泉水里。 商音浑不在意,抬手间指腹轻抹过艳色,不过自然无比的一个动作,竟显得唇色分外娇艳。 “无聊了些。”她侧首思考片刻,手指点入杯中带起一串浅粉色的泉水洒向半空,“让我看看,家里的郎君在做什么?” 灵泉水在两人面前凝出一面灵镜,镜中映出的景象赫然便是早些时候出门的伊弦。 镜中的年轻郎君面上带着和家中一样的温和笑意,正在同一些同僚言笑晏晏,偶尔垂目饮水,一派恭谨。 商音手抵脸颊,津津有味地看着灵镜中的美人俊颜。 和平日里伊弦回家嘟嘟囔囔撒娇时说的一样,这些西岐大臣的确颇有些拎不清——不过朝歌朝堂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就是有闻仲商容比干这种重臣撑着,外加帝辛那么大一个杀器帝王镇压罢了。 正在这时,伊弦抬头看了一眼。 商音好奇驱使之下,灵镜的画面也转向伊弦所看的方向。 伊弦在看姜子牙。 或者说,在看姜子牙与……姬发。 但只是短短的一瞬,在姜子牙似有所觉看过去时,伊弦又低下头,用刻刀在竹简上慢慢记录着什么。 商音凤眼微眯。 天地间,商音想要窥探什么时,也就洪荒圣人的神识能有所察觉,人间界这些阐教弟子根本毫无所觉。 她手指微动,灵镜将殿中大臣一一映在镜中。 每一次,在姬发与姜子牙抛出问题询问时,都会有那么几个人,以非常隐晦且迅速的眼神看向站在边缘、毫不起眼的伊弦。 商音轻笑一声,尾调扬起。 伊弦在他面前表现得实在完美,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的青年郎,商音一开始挺纳闷,但想到鸿钧转世的并非全部元神,而是三尸合一的化身,在欲|望心性方面有所影响,也可以理解。 但现在看来…… 今日看起来不过是短会,很快,西岐大臣们鱼贯而出,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伊弦也混在其中,途中遇到相识的同僚,还会笑着寒暄两句。 商音就这么看着俊美的青年郎在无事之后并没有回家的意思,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出数十里,走进一处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宅子。 在迈过门槛的瞬间,年轻郎君面上温和的表情陡然褪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倨傲锋锐。 多宝:“!” 起了兴致的商音:“哇哦。” …… “伊弦公子。” “伊弦公子。” 这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府邸内,竟然有不少之前才刚见过的熟面孔,剩下一些也身着绸缎佩饰,最少也是贵族出身。 这些人都对进门而来的伊弦拱手见礼,彼此之间熟稔亲近,对伊弦这个年轻郎君竟隐隐有几分尊敬。 “伊弦公子,这是朝歌回信,可要一看?” 伊弦展开绢布快速扫了一遍,略一停顿,又仔细品了品,而后合起放在旁边的桌上。 ——商王宴请西伯侯与长公子,交谈甚欢。王后妲己对西岐贡品赞不绝口,使长公子奏乐,亦喜之。商王大悦,应允西伯侯不日携子归家。 “这位大王倒是位有意思的帝王。”伊弦虽早有预言,但见帝辛如此行事,还是不免有些意外,“若能辅佐,当历史留名。” 席间不少人互相交换目光,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叹息道: “西岐如今内政不稳,内有十多位公子生出私心,外有那些阐教仙人压制干涉朝政,所谓西岐大业,实属水中楼阁,摇摇欲坠。” “我等也有投……想法,但如今西岐势大,我等族中亲眷都在西岐,贸然为之,恐怕……” 伊弦也跟着叹息一声,面色郁郁。 这时,说话的人才想起伊弦如今也是有了家室软肋之人,与他们并无不同,面上便更加亲近了不少。 众人不由纷纷邀请伊弦的夫人与他们府中亲眷多多来往。 伊弦垂眸,掩去眸中幽 光,再开口时,脸上已是忧愁色:“我家夫人性胆怯,不善交际,前不久正要出门,便被那阐教恶徒冲撞,心伤许久。” 竟有此事?!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伊弦摇了摇头,捏着茶杯的手都用力到颤抖:“此番也是幸而有府中管家机警,才出手迅疾,制服了那恶徒,但官臣家中尚且如此,寻常百姓女子便更是……唉。” 其中有一人心思急转,惊呼道:“可是那土行孙?!” 伊弦不答,表情隐忍。 “是了!定然是那贼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贼子有遁地之能,简直防不胜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间,伊弦又开口:“说起来,那土行孙有遁地之术,万一哪日偷听到我等密谋……”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这遁地之术,若是用不好,怕是会闷死在地下也说不准呐……” “可那阐教仙人若有掐算之能,又当如何?” “此等恶徒,西岐的百姓一人一捧土埋下去,那姜尚还能罪责西岐百姓不成?” “此法可行!我等需再细细商议一番……” 伊弦垂下的眼睫遮去眸中笑意,再不做言语。 …… 灵镜外,商音看着这些人被伊弦三言两语就挑拨得定下了土行孙的“死法”,沉默许久,眼中满是震撼。 多宝道人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尊者,是否要将那土行孙的尸体……” 商音神情恍惚,愣愣回答:“放着给郎君吧。” 有什么漏洞,让伊弦自己看着补算了。 她实在不懂凡人。 明明面上口中对仙人敬仰畏惧,背地里在触及到自己利益时,竟也能轻而易举生出弑仙的想法,甚至短时间内便能抓住修者行事的顾忌。 这些凡人,怎么能这么胆怯的同时,又这般地……胆大包天? 但有些事大抵是怎么都想不通的,毕竟立场不同。 两人的注意力于是再度回到灵镜上,就看见伊弦出了那处宅邸,又进了一处酒肆。 商音轻嘶一声:“膳食还是多备些滋补之物,他这一天下来也挺忙碌。” 多宝:“……是。” …… 酒肆内,伊弦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一人过来,坐在了伊弦后方座位。 伊弦抬杯饮酒:“西伯侯与长公子将归西岐,派些人去截杀,下死手,但别真的杀了。” “报酬自去取便是。” 他身后的那人抬起倒扣的酒杯,将其中的一小截绢布拿出收入怀中,而后倒了一杯酒,抬手喝下,无声离开。 酒肆的老板是个面容普通的汉子,他与伊弦似是旧相识,待到伊弦事毕后,他走过来坐在伊弦对面,不解问他:“你究竟是想要相助西岐,还是心归朝歌?” “这些都太过无趣。”伊弦幽幽而笑,“我啊,自幼便不喜这片天。” 伊弦的确是回答了,但他的话,酒肆老板不懂,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自幼聪颖,且异于常人。 不论做什么事,遇到什么人,伊弦总隐隐有种感觉。 就好像上天与他有所关联,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连出上天的喜怒。 寻常人若生来得此有感上天的异能,定然心中狂喜,事事顺应天意,以求一帆风顺,但伊弦偏偏生来反骨。 “天不快活,我便舒服。” 他相助哪一方,得看天命在何。 天命在商,那便反了朝歌玩一遭。 天若护西岐,那他伊弦便不介意做个身在西岐,忠君爱国的朝歌之臣。 “对了,”伊弦忽然放下手中酒杯,问面色困惑的酒肆主人,“你可知,城外哪里的桃花开得更艳些?” 年轻郎君面上的冷然不驯之色突然淡去,浮现出羞赧之色,好似只要想起佳人,眼中便忍不住满溢出温情脉脉。 “我家夫人昨夜受惊,若是能看到盛开的桃花,想来心情许会好些。” …… 暮色笼罩,采花归来的郎君站在府邸门口,拢了拢怀中的花枝,眼角眉梢都是欣然期待。 花下归来,带月敲门。! 第 67 章 发表 “夫人这般看着我,可是我有哪里不妥吗?” 伊弦实在是被商音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最终选择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到商音身边,握住商音的双手柔声询问。 商音动了动身体,靠在伊弦肩头,闷声道:“心口疼。” 伊弦的表情立刻变了,连忙攥了商音的手腕过来,结果在手指刚搭上去的一瞬间,意识到什么,抬眸看向妻子。 商音与他对视,眼底是盈盈笑意。 “郎君还擅医?” 如今的人间界,凡人生病多数靠祈祷与巫祝赐福,但在漫长的岁月中,凡人们已经逐渐学会用一些手段帮助病者痊愈。 这一类人,被称作巫医。 是一个小贵族怎么都不应该接触到的知识。 伊弦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今日之事,确定在府中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但早晨时并无异常的商音却在晚间忽然如此…… “原是如此。”伊弦缓缓而笑,“我早应有所猜测,夫人不仅是仙人,在手段上……还远胜那些阐教仙人。” 伊弦敢如此行事,便是自幼试探过无数次,确定这些与凡人不同的仙人虽然能掐算得知一些事,却在他身上行不通。 伊弦甚至故意引起过姜子牙的注意,观察姜子牙掐算推演,却发现就连那些阐教仙人非常推崇的姜子牙都无法算透他后,才开始逐渐行事明显。 “夫人知道了多少?”伊弦的手指揉捏着商音皓白的手腕,笑声中带着几分叹息,但更多的竟是兴味。 伊弦虽然是位年轻的郎君,看外表甚至有些清瘦,但商音再清楚不过这具身躯衣裳遮掩下的力量。 实在不像是个文臣,倒像是武将。 “还好。”商音用脸颊蹭了蹭伊弦的肩头,动作懒洋洋的,“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看了郎君一整日罢了。” “若非此番,我还不曾知晓,郎君每日出门在外,竟是如此忙碌。” 商音发间还簪着伊弦归家时带来的桃花,娇艳欲滴,此时因为商音的动作掉下几片花瓣来,恰好覆在两人交握的手指间。 伊弦闻言,这次是真正幽幽叹了口气。 这种两边摇摆的事,他自然不会频繁见面,最近杂事颇多,二公子初初掌权,总想着与西岐大臣多沟通一二,又兼之朝歌那边有信传回,这才挤到了同一天。 偏偏就是今日,便被夫人看到了。 真是可惜。 伊弦抬手,合着那朵桃花花瓣,执起商音的手,在那微凉的手指间轻轻落下一吻。 “夫人既然动手击杀土行孙,想必定然不是站在西岐这一边了。” 商音温柔的眸光自手间转到伊弦脸上。 两双都含着情意的眸子里,却满是清醒。 蓦地,商音轻笑出声来。 伊弦半点不为所动,还是那样温情脉脉地注视她,似乎商音下一句说什么,他都愿意为夫人达 成。 这样的气氛,简直让商音梦回已经许久不曾回味到的,那种被算得明明白白的感觉。 “是啊,我为殷商仙者,郎君如今知道了,”商音自伊弦手中缓缓抽出手指,轻轻搭在伊弦胸口,“想要如何呢?” “夫人怎能如此相问?莫不是忘记了……”伊弦的脸上流露出神伤,“早在今日出门前,我便决定要‘弃暗投明’,为商王鞠躬尽瘁了。” 商音被伊弦演的眼皮直跳,险些绷不住表情,一掌拍下去,送这厮继续转世。 商音推开人前人后家里家外好几张面孔的家伙,背靠在榻边的引枕上:“你便是这样次次与天意对抗,祂不愿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凑过来的伊弦愣了一下:“什……” 商音冷不丁抬手拍在伊弦胸|前,灵力震荡之下,两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一声古朴沉闷的钟声。 商音眼中掠过一丝了然:“混沌钟被你收去了?” 伊弦蹙着眉静静坐在那,保持着方才靠近商音的姿势,表情挣扎而复杂。 过去好半晌,正当商音猜测是不是力道不够,准备再来一次时,腰间忽紧,被一股力道揽到了身前人怀中,稳稳坐定。 这人抬眸看她,眼中满是揶揄笑意。 是鸿钧。 “想来是我算错。”鸿钧的吻落在商音耳侧,轻轻厮磨,“还以为阿音沉迷美人乡,想不起来寻我。” 的确沉迷过美人乡的商音眼神飘忽了一瞬,但她什么样子鸿钧心里知道得很是清楚,于是理直气壮道:“我从前就说过啊,纵然我看过许多美人,鸿钧圣人永远是最美的那一株~” “哦?”鸿钧的吻缓缓向上,温热的呼吸掠过商音的耳侧,让商音喉间干涩,不禁直起身子,“看来这一次,截教弟子当在阿音处得了不少好东西。” 商音:“……” 她板着脸,抬手就把鸿钧的脸推开了。 “我就知道,这种馊主意,怎么会是通天那种老实性格想出来的!” 亏她还骂了通天好几句! 鸿钧见商音一脸肉疼无比的表情,当即抱着商音朗笑出声。 商音朝着鸿钧翻了个白眼。 但鸿钧紧接着手指轻点商音眉心,叹道:“动手了?” 商音颇有些无所谓,点头。 “疼吗?”他问。 商音顿了顿,含糊回答:“还行。” 鸿钧没劝什么,只是转而说:“毁道之痛的确牵魂动魄,但我如今大半元神并不在紫霄宫,感觉不到什么。” 商音瞥了他一眼。 反正紫霄宫里的鸿钧再如何狼狈,在封神量劫这个关头,她也很难前去紫霄宫,随他怎么说都行。 “再让我动手我也懒得做,脏。” 鸿钧笑应了一声“嗯”。 古朴的金色混沌钟自衣襟间跌落,商音抬手勾在指间,轻敲了一声。 没有任何声响。 混沌钟并无钟舌,非灵力触动而不响。 商音是真没想到混沌钟能这样用:“你怎么想到的?用混沌钟的时空法则来避开鸿蒙意识转世……还挺妙。” 主要是这样法宝在太一手里时,大多时候用作无人能破的防御之用,导致就连曾经见过时空魔神手中混沌钟的商音,一时间都忘了这法宝的真正用途。 显然,鸿钧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且正确:“我转世之后,想必会行事偏激且……处处树敌。人间界如今修者不少,死太快不易沾染因果,总要在身上留些保命的东西。” 商音:“……” 她还能说什么? 想想伊弦在西岐干的事,和那句“天不痛快,他就舒服”的话,如果没有混沌钟护着,商音还真怀疑伊弦活不到现在。 鸿钧:“不过,既然会转世到西岐,想必祂已经注意到我了。” “嗯哼,杀你之心坚定。”商音由衷感叹,“其实封神之战也不一定就要打,把你往西岐一放,一窝蜂的修者上赶着来杀你。” “这些日子多宝处理了不少,感觉封神榜日后定然不缺有些修为的阐教门人了。” 鸿钧不难想象鸿蒙意识察觉他转世做人之后的震怒,却只是不慌不忙道:“那便要拜托夫人,多多护我了。” “不护。”商音果断拒绝,“你太能惹麻烦了。” 鸿钧却是看着商音,嗓音轻缓而温柔:“伊弦这般的性格面容,夫人难道不喜欢?” 鸿钧眸光诚挚,唇角含笑,眼神有种看穿某人好色本质的透彻。 商音一时语塞。 她、她当然喜欢啊。 要不是因为喜欢,她早跑了。 要不是因为一时被色所迷,哪里会留在西岐体验凡人生活? 伊弦其实和鸿钧长相有六七分相似,但因为年纪尚浅,没有鸿钧那种历尽千帆的平静和万事掌控的气场,反而带着青年郎的热烈与直接。 最主要的是,鸿钧总是不长嘴,但伊弦却是有问必答,商音这段时间总是将曾经的一些事换着方法讲出来,从伊弦嘴里挖出不少有趣东西。 被看破的某人恼羞成怒,正要说什么,就听到窗外晴空一道霹雳声落下。 商音瞥了眼窗外。 来得还真快。 鸿钧却是抬手托着商音的下巴,舔舐□□着商音的唇|瓣,不给商音多问的机会,再睁眼时,那眸光已然转变成了伊弦。 商音手中的混沌钟也回到了伊弦体内。 完全没来得及问计划的商音:“。” 可恶! 伊弦若有所思地看着怀中满面无语的夫人,缓缓道:“看来今日,乃是我与夫人赤诚相见的日子。” 商音就着两人的姿势低头吻上伊弦,将方才被咬的红痕还了回去:“赤诚相见?唔……也不是不行。” 尾音像是小钩子一般往青年郎心里钻,惹得才开荤的伊弦从耳朵尖红到衣衫里 。 商音轻轻挑眉。 拿捏不了老谋深算的鸿钧,但拿捏一个纯情伊弦还是绰绰有余。 “我、我不是说这个……” 伊弦有些慌张地挪开视线,又因为身体的反应,连忙将怀中的商音转而妥善放在了榻上。 “我的意思是,眼下西伯侯即将返回西岐,长公子伯邑考也安然无恙,姜尚一直有立周之心,必定会说服西伯侯就此反商立周。如果夫人想让我相助商王,我便要尽早打算才是——唔!” 伊弦整个人被商音压在床榻间,温香软玉,馨香在怀,唇也被堵着,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商音捏捏伊弦的脸,趴在他胸口,笑吟吟道:“没事,你继续说。” 伊弦被弄得没办法,冷静了许久才平复下来,但声音仍旧显得闷闷的:“朝歌兵强马壮,粮食盈余,若是寻常交战必不会输,但两派神仙变数过大,不好算计。” 商音又亲亲伊弦的手指奖励他:“嗯,然后呢?” 伊弦:“……再就是天意在何处,若是天意在西岐,到时候,恐怕会有更加厉害的仙人降临西岐,镇守西周国运。” 商音想了想,在这点上比较自信:“只要你别和我对着干,再多神仙降临西岐也不是问题。” “他们打不过我。” 也八成不敢动手。 哪怕是圣人也是惜命的。 伊弦:“?” 青年郎瞳孔微震。 商音轻笑时妩媚的姿态所带出的是一种身为绝对强悍者的自信。 伊弦这一次沉默了许久,似乎明悟了什么,却没有问商音他的身份,而是道:“我从前最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着实让商音愣了一下,而后概括回答:“瞒着天上那个和我偷|情,然后惹各种各样的事让祂震怒,然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然后歇一歇,再继续惹事。” 伊弦:“……” 青年郎的表情有些恍惚,商音看着,突然就有种扳回一城的爽快。 正当商音坐起身,拉了拉衣衫时,伊弦忽然出声:“我明白了。” 商音蓦然抬头:“?” 你明白什么了? 我还没明白呢! 伊弦的表情慎重:“既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我也要去做,并且天命在西岐我却转世在西岐,以我之能,不该如此——我明白了。” “虽有些困难,但可行。” 商音懵然:“……?” 她说了什么吗? 不是,等会——她会来西岐找鸿钧的转世,该不会也是鸿钧算好的吧?! 最后,年轻的郎君将正事放在一边,握着商音的手用力,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出憋了许久的话:“之后,夫人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美色动人。 本来还有些生气想要转身走人的商音心中一痒,清了清嗓子:“朝歌发兵西岐前,若郎君听话,可以。” 伊弦的眸光瞬间亮起,笑容灼灼,满室生辉。 “好,自当都听夫人的。” *** 三月后,西伯侯姬昌携子伯邑考艰难回到西岐。 与此同时,自西伯侯父子归岐,朝歌与西岐的摩擦便日益加剧,西岐天命说越发层出不穷。 有姬昌善施仁德之说,也有长公子贤名远扬之语,但更多的,却是从阐教弟子口中不慎流出的—— 西伯侯嫡次子姬发,乃天道所钟之子,商王不敬天地,天子姬发当行拨乱反正之正举。 伯邑考在其心腹辅臣伊弦的帮助下,费尽心思才将愈演愈烈的传言压下。 又一月,嫡次子姬发因被揭发派遣死士刺杀亲父亲兄,而被姬昌怒斥厌弃,朝中丞相、散大夫等大臣纷纷上书劝言,西岐百姓也多有议论。 短短几月,姬发在朝中牵扯之广,民间声望之盛,令姬昌心中生出忌惮。 西伯侯父子三人间到底生出间隙,不复以往亲密。 原本给到姬发手中的兵权也被姬昌收回,转而交到伯邑考的手中,对内对外,皆是“长子肖我,当承继我位”之态,但却始终不明立继承权。 姜尚见状,到底老而成精,暂且冷淡姬发,也不接触伯邑考,转而劝说姬昌彻底反商自立,直言道:“如今殷商气运渐涨,应是西周迟迟未立,人族气运旁落,这才让殷商捡了便宜。” 姬昌行事向来谨慎,再三推脱。 若是商王不先发难,西岐自立便是造反,难以名正言顺。 姜子牙了然抚须,笑而不言。 几日后,王后妲己于朝歌遇刺,重伤之际被阐教道人打出原型,当众斥责其为九尾妖狐,潜入君侧,是为动摇国本,魅惑超纲! 少师比干见此情形痛斥商王,直谏君王应废除苏氏女王后之位,交由仙人祭天,以平天|怒。 商王帝辛勃然大怒,将比干下狱。 丞相商容为比干求情,却惨遭黜免。 四月后,比干在殷商贵族与阐教门人的帮助下越狱逃往西岐,同行者有殷商贵族若干,亦有祭司巫祝身负祭器、乐器投奔西岐。 半年后,西岐因“商王帝辛不祭天地,不敬天神,任用贱民为官以辱贵族,且偏听妖言,残害忠良”等诸多罪名反商,各路诸侯在帝辛威压之下早已心生异心,纷纷拥载。 西周始立。 五年后,西周接连吞并诸侯封地,招兵备马,仙妖投奔,逐渐势大。 太师闻仲草拟出师表,上呈君王。 商王允,着太师闻仲为全军总指挥,领兵三十万平叛西岐。 于此同时,商王帝辛传诏差官前往三山关,由镇关总兵官孔宣点兵十万,往西岐进发。 商军来势汹汹,且有众多截教门人相助,周军不敌。 在西周众臣进谏下,周王姬昌挂帅迎敌,携丞相姜尚,亲率众阐教弟子迎战边境。 临行前,周王姬昌并未听从臣子上谏立下太子,只下旨幽闭嫡次子姬发,无诏不得出,着长公子伯邑考暂代西周内政。 …… 两军对垒,死伤无数,猩红的血雾笼罩在山岭丘地之间,渗入泥土之中。 战争所起的冤魂厉鬼呼啸哀嚎着穿梭在林间,虽为人族劫难,却堪比曾经天地劫难中生灵涂炭之惨相。 人族的痛哭哀嚎声与欲望纠葛的黑雾纠缠着飘向天际。 娲皇宫中神像垂泪,通天握着诛仙剑的手松了又紧。 老子看着面前的龟甲卦象怔怔出神,元始远远看向西岐的方向沉默不言。 而自西方而来的接引、准提二人却已悄然来到人间界战场。 …… 这日,正当阐教截教门人互相斗法之际,一自称孔宣的少年将军横空杀出,以五色神光连收洪锦、雷震子等数十员大将! 就在阐教门人皆暗自心惊,难以推算其根骨来历,竟拿那孔宣毫无办法之时,一金翅大鹏自天俯冲而降,羽翼呼扇招来狂风,吹得众人不得不闭目后退。 阐教杨戬、哪吒联手对敌,方击退那金翅大鹏。 商军却在孔宣的大笑声中退军离开。 周军中人这才惊愕发觉,周王姬昌竟被刺杀于帐中,已然魂归地府。 姜子牙大恸,当即鸣鼓收兵,高悬免战牌,速报朝中。! 第 68 章 发表 西岐 书房之中,商音正在点香的动作微顿,语气平淡道:“姬昌已死。” 正伏案刻字的伊弦笑了下:“姜相的动作倒是比我想的更快了些,想必前线战况于周不利太多。” “姜子牙的一张嘴倒是比之申公豹不相上下。”商音面色不悦,“竟策反了截教门下弟子说服我那傻徒儿刺杀姬昌,平白背了杀害周王的因果。” 孔宣的确聪慧,但到底年轻,又出世不久便被委以重任,统帅大军镇守三关,心气太盛。 大鹏自不必说,生来心窍少些,容易被骗。 兄弟俩明明是商军底牌,反倒成了姜子牙手里的一把刀。 “那孔宣据说神勇无比,大鹏鸟的神通着实让阐教仙人头痛,原都是夫人膝下弟子。” 相处多年,伊弦早已经对自家夫人的脾性了如指掌,见商音不悦,便换了个说辞轻哄商音。 “如今就连西周也在讨论那位少年将军和威猛无比的金翅大鹏,当真是天下闻名了。” 弟子被夸奖,商音再不高兴,脸也板不住了,唇角不由勾起。 “我名下一共四名弟子,袁洪是我座下大弟子,宣儿座二,大鹏行三,小弟子商七七留在门中替我|操持家中事务,都是极好的孩子。” 伊弦在听到袁洪二字时愣怔出神了一瞬,追问道:“袁洪?可是那位镇守游魂关,多次阻击西岐大军,用兵如神,杀伐果断的袁将军?” 事实上,在西岐自立前,众诸侯只知殷商多降临,但大多无名,只有闻仲、帝辛、黄飞虎十分著名。 但是此番讨伐西岐,商军之中的将领倒像是层出不穷,先有游魂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袁洪,后出少年将军孔宣。 自古兵易得而将难求,殷商之中,闻仲尚未老去,黄飞虎正在壮年,现在又多出两个法术通天的仙人将领,当真是来势汹汹。 商音好心情地点头,用眼神示意伊弦会夸就多夸一点。 伊弦感慨摇头:“真是不知道,所谓的天意在周,究竟在何处了。” “天意在周不假。”商音缓缓合上香炉顶盖,发出轻响声,“可人心却在商。” 西岐以反商名义造反,列举出的罪状却不被百姓所接受,随着西周这些年吞并封地越多,内政不修的弊端就暴露出来。 帝辛镇守朝歌并不是每天单纯看狐狸跳舞的。 殷商一边的粮食被截教门人严格看管,帝辛甚至说动了杨眉帮忙,也不知道给出了什么好处。 更别提比起姬昌的优柔寡断,帝辛敢给领兵在外的将领自由行军的权利,甚至昭告天下——商军之中,战死者抚恤家眷,荣耀归来者粮食赐赏,不拘任何身份,无关阶级之分。 商军强的不在截教门人,不在神通法宝,而在人族的悍不畏死。 商音走到桌边,轻倚在桌角,抬手捏了捏伊弦的耳垂。 伊弦抬手勾了她的手指,笑看向她: “怎么了?” 我该走了。商音的话温情又绝情,郎君可还有什么愿望?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伊弦愣怔许久,垂目思索片刻,轻笑道:“曾听多宝管家提起,夫人极擅音律,可愿为我演奏一曲?” 她?擅音律? 商音不信多宝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洪荒之中见过她那把五弦琵琶的人,都不会以音律二字概之。 不过商音并没有点破。 因为她和他知道,这应当是商音最后一段与伊弦相处的时光了。 商音幻化出五弦琵琶,指尖轻波,无形的灵力骤然荡开。 天地圣人皆有所感。 西岐边境战场之上,原本想要趁乱收取人族战死魂魄的接引准提,听闻琵琶声远远传来,面色骤变。 商音远远看了眼那个方向,眼中冷意闪烁。 伊弦看着商音怀中的琵琶,蓦地,竟然抬手,以凡人之躯抚上了这把气运凝聚的混沌法器。 “它很美,但为何会少两根琴弦?” 伊弦凝视这把琵琶,手指按压在本该有琴弦搭载的琴身。 商音见伊弦并未被五弦琵琶排斥,便放任他抚摸,低声回答:“时机未到罢。” 伊弦出神许久,轻轻的,嗯了一声。 商音真的便用这把只有三根琴弦的琵琶,在这座府邸中为伊弦弹奏了一曲。 那是之前她在帝俊羲和的婚宴上听来的,很短,旋律也极简单。 伊弦却很喜欢。 …… 目送商音与多宝架云离开,伊弦伫立院中许久,直到日落黄昏。 久居西岐重臣之位的伊弦眼中已然不似年轻时澄澈,却有一簇火,在经年之中越发燃烧旺盛。 他返回卧房,打开衣柜。 柜中空空荡荡,唯有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敛势而立。 剑身两面。 一面日月星辰,一面山川草木。 是为,轩辕。! 第 69 章 发表 朝歌王宫 帝辛的桌案上满满当当地堆了一大堆竹简,甚至身后的窄榻和席上也都是处理完的、没处理完的亦或是之后需要议事再论的。 本应被罢免在府中郁郁寡欢的商容就坐在帝辛下首,正襟危坐,手里的刻刀比年轻人还有力道。 本该是老人家的年龄,商容这两年却像是憋着一口气,大有越活越年轻,耗死那些乱臣贼子的意思。 帝辛的确是个明君,但他绝对绝对算不上是能坐得住的君王。 他天生神力,又用兵玄妙大胆,早些年商容和比干还年轻的时候,帝辛率兵在外和闻仲分割两境打得风生水起,凶名远扬。 但是在商周之战显现苗头之后,帝辛就被层层琐事绊住手脚,也就是因为兹事体大,事关人族脊梁,帝辛也就真的老老实实待在朝歌王宫里主持大局了几年。 可是现在! 闻仲出去打仗了,黄飞虎领兵走了,比干也远赴西岐行离间策,唯有他这个君王被按在王宫里——他帝辛打仗也不差什么! 帝辛憋了又憋,眼角余光扫到一边的竹简,瞥了眼商容,缓缓开口:“朝中事务多亏有丞相决断,那东夷……” 商容手下的动作都没停,头也不抬:“大王,您现在朝中没有丞相。” 帝辛噎了一下,不死心:“寡人可以传召官复原……” 反正现在西岐已经起事,朝歌的出兵攻打也师出有名,恢复商容的丞相官职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商容当即抬手按住胸口,颤颤巍巍地咳嗽几声,一派老臣年迈体弱,不堪劳累的模样。 帝辛:“。” 君王放下手中竹简,幽幽注视着老丞相。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君王,商容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丞相,贴心建议:“大王若是累了便休息片刻,看看狐狸也是好的。” 休息归休息,领兵出去打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起来,殷商大部分截教弟子要么被派遣去各个关口镇守,要么跟在闻仲身边,并未在朝歌多逗留,倒也不需要帝辛这位君王镇场子。 甚至此时的商周战局,几乎是一目了然的碾压之势。 封神榜之事又有国师申公豹一手操持,对于这种能坑姜子牙的事,申公豹显得比任何人都要上心。 按理来说,帝辛御驾亲征出去玩玩也没什么。 但关键也在商周战局上,眼看着西周显现出颓势,自从周王姬昌暴毙战场后,瞄准帝辛的刺杀便开始成倍增加起来。 若是寻常的死士刺客到也罢了,西周那边的确很能调动那些个仙鬼精怪,各种各样的东西见天往朝歌王宫里面钻,一个个的跟不要命一样。 听到商容的话,帝辛的视线在殿内搜寻一圈,落在躺在窗户旁边懒洋洋晒太阳的白狐狸身上。 狐狸吃饱了晒太阳本没什么,但在商容和帝辛都埋头政事之时,这狐狸吃他的鸡,睡他的大殿,蹭他 的气运修炼,却可以这般悠哉快活,就让帝辛很不舒坦了。 白小九是真的现出原形在晒太阳,特意找了殿内空闲的地方,把九条尾巴直直铺开来,被阳光晒得蓬松又柔软,整只狐狸像是炸了毛的大白团子。 横竖现在整个朝歌都知道帝辛的王后是只狐狸,他还装什么装? 商容丞相如今就住在王宫里,偶尔还会摸摸他来着。 正打着哈欠,兽类的直觉让白小九一个机灵,猛地坐直身体,尖利的爪子弹出来,左右张望。 有杀气! 结果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刺客,反倒是本该在忙政事的帝辛和商容不知什么时候齐齐看向他。 帝辛表情淡淡道:“过来。” 白狐狸颠颠地一路小跑过去,对着帝辛这位衣食父母咧嘴一笑。 他看着帝辛,总觉得这人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身上那种特别重的威压似乎淡了许多,有种特别吸引妖怪的香味。 白小九认真端详了帝辛好半天,终于发现:“大王的轩辕剑呢?” 那轩辕剑是代代人皇传承下来,有震慑仙妖之威,帝辛从来不离身。 据说帝辛幼时身负气运但婴儿体弱,要不是轩辕剑护着,指不定都被哪个妖怪当成口粮了。 白小九这么问,商容也注意到这一点,回忆之下后知后觉,帝辛已有许久没有佩剑了。 “大王?可是有事发生?”商容肃容问。 帝辛摆摆手:“有人问寡人借轩辕剑一用,寡人便命人送去了。” 商容闻言倒是没说什么。 反而是白小九发出了不理解的声音。 “啊?啊——??” 帝辛并非修道之人,却牵动了封神之战的输赢,有的是仙妖精怪想杀他——当初帝辛第一次同商音见面,手就按在轩辕剑的剑柄上没松开过。 轩辕剑于帝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有人借,大王就给……?”白小九一张狐狸脸很是恍惚,“那可是轩辕剑啊……我之后岂不是也能问大王借来用用?” 帝辛瞥了眼白狐狸:“你拿不动。” 轩辕剑是人皇之剑,仙妖邪祟不近,唯有人族可碰。 但哪怕是人皇赐下,也不是人人都能执剑的,更别提白小九还是妖,碰轩辕剑一下恐怕就能少好几条尾巴。 白小九抬爪挠挠耳朵:“我就是嘴上说说……话说那人是谁啊?” 能让帝辛同意赐下轩辕剑,还命人送过去,这得是多大的来头? 守了商朝半壁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闻仲都不敢开这个口吧。 “是谁不重要。”帝辛的手指把玩着锋利的刻刀,眸光幽深,“他给出的利益足以打动寡人,且除了他,没人敢如此做,所以寡人便信他这一回。” 但其实,帝辛是知道伊弦的。 毕竟商音尊者在西岐成家之时,帝辛他们还特意命人上门送过礼。 原本不过是看在尊者面子,结果没想到被那伊弦记住了面孔,前不久竟然避开比干,顺着那条线联系到了朝歌,甚至将信送到了帝辛的手上。 这样的手段,着实让帝辛有些感兴趣。 ——毕竟商容和干王叔年岁大了,他日后若是想松快些,还是得多找些能干且年轻的臣子。 若是那伊弦此番当真能成事,一个丞相之位,他帝辛给得起。 白小九似懂非懂:“哦……” “那大王没了轩辕剑,闻太师和尊者他们都不在朝歌,最近恐怕要——这、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白小九身后的狐狸尾巴都炸开了。 帝辛盯着白小九,好半天才出声:“爱妃昨日一共吃了三十只鸡,十四烤九蒸七焖。” “可好吃?” “啊?呃……烤的最好吃,焖的一般,不过也不难吃。” 帝辛的手指曲起,轻叩桌案:“所以爱妃今日晨食又命人做了八只烤鸡。” “不、不可以……吗?” 白小九的语气小心翼翼。 “可以。”帝辛忽然笑了,“但寡人的丞相不做官了也要处理政务,寡人的剑不护着寡人也有他用,寡人养的狐狸也应当有用才对。” 白小九:“?” “当初不是说好了我给你当王后做交易吗!你想反悔?”白小九忿忿出声,“好啊!我说你一个大忙人,干嘛盯着我吃几只鸡!” 帝辛冷哼:“寡人是不想日后史书记载,商王帝辛之后,日食三十余鸡而不疲。” 好好的商王王后,不帮着处理政事,天天窝在王宫吃鸡算怎么回事? 能修改这些起居注的唯有商王。 白小九顿时噎住,表情讪讪:“我那不是……还魅惑你了么……” 白小九声音越来越低。 之前那阐教道人打上门的时候,白小九其实压根没受伤,才刚一个照面,他就按照帝辛说的主动现出原形了。 恰在此时,殿外一阵妖风袭来,白小九一闻就辨出一股蝎子味儿。 帝辛扬了扬下巴,指向殿外:“去罢。” 白小九不敢置信地抬手指着自己。 帝辛冷笑:“瞧瞧你的肚子,收了尾巴出去都没人能分辨出来是狐狸还是狗。” 白小九深觉被侮辱,狠狠吸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气沉丹田就要爆发。 帝辛悠悠道:“若是守好了王宫,寡人便命人做一炮烙悬挂烤鸡,日日炙烤流油,不论爱妃想吃多少只,寡人都供得起。” 白小九咽了下口水。 白小九纠结。 白小九转头就朝着殿外的蝎子精冲了过去。 对着越靠近王宫越是不受控制露出原型的蝎子精,白小九分外冷酷地舔了舔自己的狐狸爪。 “青丘的废物狐狸?让开!有女娲娘娘的面子在,我不伤你!”能扛着气运压力潜入朝歌的,都是有道行的妖。 白小九缓缓龇牙,气笑了。 帝辛欺负他,他那是没办法,毕竟连吃带蹭的,但是这只破蝎子在他面前也敢如此嚣张? “知道么?有一种狐狸是特别可怕的。” 蝎子精一愣:“什么?” “就是我这种,怨气比鬼还要重的——” 白小九身后的九条尾巴迎风而展,完全不受人族气运压制的灵力轰然炸开,白色的身形在原地一闪,消失在蝎子精面前,再出现时,闪动着寒芒的利爪已经抵在蝎子精的要害处。 “欠、债、狐、狸!” 殿外打得噼里啪啦动静颇大,殿内却是又回到一片忙碌安静。 帝辛欺负完狐狸,顿觉心中舒畅,再度拿起竹简,终于能看得进去政事。 旁边的商容笑着摇了摇头,将原本要呈给帝辛的竹简又分出来一部分,放在自己桌案上。 帝辛瞥见了,伸臂一捞,分走商容面前大半政务,头也不抬:“一大把年纪了,歇着吧。” 商容于是笑呵呵地开始分类从前线传来的,上书军情的绢布。 看着看着…… “咦?大王,商音尊者似乎正在绝龙岭。” …… 准提与接引两位圣人的到来,让西周营帐中的姜子牙大喜,连忙将两位圣人请了进来。 其实姜子牙对西方二圣并没有多少看得上,即使他是个凡人,但到底也拜师昆仑玉虚宫,哪里没听说过西方那两位靠“发宏愿”成圣的圣人? 更何况阐教截教多么势大,那西方教……实在太过小家子气。 就连接引的大弟子也不过只是天仙修为,实是资质愚钝。 但如今只要是有相助西周之心的,姜子牙都会收起心里的心思,恭敬以对。 他特意命哪吒回去传信二公子姬发,若是能一切顺利,此番西周说不定便能触底反弹,起死回生。 眼下,拖住绝龙岭两军停战对峙之局面,争取时间,方为上策。 面对姜子牙的殷勤,接引与准提面上淡淡,开门见山便道他们可解姜子牙眼前困局。 只要姜子牙帮忙将那商军之中的孔宣引来,他们便能为西周解决这个烫手的山芋。 孔宣的确是眼下姜尚最为心焦的存在,他甚至都有想要回昆仑山玉虚宫求见诸位师叔的想法。 西方教的“有缘”论洪荒皆知,姜子牙心领神会,当即一口应下。 商军驻营中,被惦记的孔宣却是龇牙咧嘴地在某位师兄手底下挣扎。 “师兄!” 孔宣面对通天是真的没办法。 毕竟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本来这张脸还沾了点便宜,结果通天愣是看着看着看习惯了! 现在欺负起他来可顺手了。 在蓬莱岛看他们打架看的心气不顺,通天索性收敛了气息跑来凑热闹。 但到底是圣人,通天不打算参与封神之战,只是想着捞一捞弟子,顺便玩一玩 骄傲的小孔雀。 别说,五色神光这种神通真是适合给他通天练剑。 元凤还挺会生。 闻仲掀帘进来,见此情形愣了一下。 他虽为截教三代弟子,但即使面见圣人也不会抬头去看圣人面容,是以即使师祖就在眼前,闻仲也没认出来。 但他对突然出现在军中的陌生人十分警惕。 通天随口道:“本、我是这小家伙的师兄。” 闻仲却没放松,而是等孔宣的回答。 孔宣鼓着脸颊,忿忿应了一声。 闻仲当即笑开:“原来是商音尊者座下高徒,在下闻仲,不知该如何称呼?” 通天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但孔宣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乱七八糟的师门关系……通天只觉得糟心,掠过这个话题不谈,索性盘膝坐去一边,不理会两人了。 多说多错,再交谈下去,通天也多少得考虑一下金灵这位凡人徒弟的寿命够不够折损。 孔宣也想到这个问题,很是贴心地接过话茬:“太师来找宣,可是有战事商议?” 闻仲并非那等刨根问底之人,毕竟不论是谁座下弟子,有本事的人总是有几分脾气的。 便也不再留意通天,而是与孔宣对话:“姜尚送来了请柬,邀你前去绝龙岭山谷一叙。” 孔宣的眉毛高高挑起:“我和他能有什么叙的……哦,他们是想让我放人?” 孔宣之前用五色神光可是收了不少阐教弟子。 孔宣笑得颇坏:“好说好说,太师放心,这种敲竹杠的事我很在行的。” 闻仲却道:“咱们放人可以,俘虏与我们无用,但这停战牌却是不能继续挂下去了。” 孔宣想了想,也明白了:“停战一日,便要消耗一日的粮草,况且如今是咱们占了上风,等到西周新帝上位,局势恐怕会有所变动。” 闻仲欣慰颔首。 “行,掀桌子的事也容易。”孔宣琢磨了一下,“我带大鹏去,他擅长这个。” 姜子牙那张嘴的确厉害,孔宣上次就被忽悠了,这次专门留了个心眼。 大鹏认死理,说好骗的确好骗,但和他说什么都不听直接掀桌子,大鹏绝对只记最重要的。 等到孔宣要出门之际,通天像是算到了什么,拿了一个面具二话不说叩在孔宣脸上,遮住了少年的半张脸。 孔宣懵:“做什么?” 通天双臂抱胸,满意道:“本尊受过的震撼,没道理别人不能承受。” “行了,去吧。” …… 孔宣和大鹏到了约定之处时,却没见到姜子牙,而是有两个道人并肩而立,笑得很是……令鸟爪痒。 接引见不止孔宣一人前来,本有些不愉,但在看到大鹏的资质之后,立时见猎心喜。 “孔宣小友果真好天赋,如此年纪便已经突破准圣。” “小友身边这 位,可是那日刺杀周王的金翅大鹏鸟?” 孔宣拽着大鹏往自己身后一塞,警惕地看向面前两个完全看不出修为深浅的道人。 他能在通天圣人剑下逃窜,修为是放在那的,若不是天地再无圣人位,孔宣又早已非洪荒因果,成圣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是谁?” “吾为接引。” “吾乃准提。” 孔宣面露了然,讥讽道:“怎么,你们这是化缘到我们兄弟身上了?” 可见西方二圣的行事早已经传遍洪荒。 接引与准提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但失态只是一瞬,目的最为重要。 “孔宣小友修为至此,若是想要再进一步,机缘当在我西方教,何不弃暗投明,搏一搏那更高的功德?” “还有这位小友,周王虽非天子,但也是人族君王,杀了他,身上的杀孽可非同一般。” “我西方教向来可渡有缘者,这杀孽自也渡得。” 孔宣面上挂着冷笑,正要说什么,身后的大鹏却突然探出脑袋,问身前的两位道人:“说起来,之前也不是没有圣人想收我兄弟为弟子,但最后都放弃了。” “两位圣人要不要先看看我哥哥的脸再做决定?” 接引与准提看出大鹏的单纯,笑得分外亲和:“小友多虑了,我西方教只渡缘分,不看容貌。” “哦?”一道婉转轻柔的声音缓缓落下,一道倩影出现在孔宣身侧,抬手捏住孔宣之前怎么也摘不下来的面具,轻轻一勾,“两位道友竟是如此求徒若渴?” 接引和准提先是因为商音的出现而心中一沉,紧接着便被孔宣那张脸正面暴击,二者皆瞠目结舌,迟迟说不出话来。 这、这张脸…… 师—— 商音手中把玩着那残留着通天灵力的面具,感叹出声:“到底只是记名弟子,不知分寸。若是三清与女娲,可不敢说出收宣儿为弟子的话来。” 西方二圣向来能屈能伸,对视一眼之后立刻改口:“我们不过是偶遇孔宣师弟,想要交流一番道法,增进同门感情,哪里就有收徒之意了呢?” “我们是想要问问这位大鹏小友——” “大鹏?”商音轻唤。 大鹏许久不见师父,亲切贴贴过来,乖巧又大声地应答:“师父!” 接引:“……” 准提:“……” 孔宣背在身后的手连着狠狠掐了自己好几下,让自己至少不要当面笑出来。 沉默之后,准提眼角余光扫见商音身后的多宝道人,掐算之后发现多宝乃是截教弟子,且的确与西方教十分有缘分,当机立断:“不知这位小友——” 在旁边看戏正笑得前仰后合的通天:“?” 通天挥袖显出身形,黑着脸问:“怎么?你们西方教就这么饥|渴,连本尊座下大弟子都敢打主意?” 圣人之间根骨修为也有高低,偏偏三清之一的通天远比西方 二圣厉害不少,又有商音恶趣味地帮忙掩饰,同为圣人的准提接引方才是真没发现通天就在附近。 毕竟挖截教墙角这种事,他们又不是疯了,自然不会在通天面前行事。 接引:“……” 准提:“……” 其实这些日子有不少心性不坚的截教弟子被动摇了心神,觉得比起毁去肉身上封神榜,去西方教寻机缘也是不错的选择。 通天其实都看在眼里。 但就像是当初它们前来投奔截教一样,如今它们既然有了更愿意的去处,通天也不会追究什么。 比起对叛教行为绝不容忍的元始,通天在这方面其实很温情。 但温情是给那些弟子的,对西方二圣,通天的嘴要多毒就能有多毒:“怎么一别这么些年过去,两位师弟修为半点长进都无便算了,座下弟子也这般凋零无用?” “哦……差点忘了,你们两个当时成圣欠了不少誓言吧?” “还清了么?” “这天道誓言没还清,啧。”通天摇摇头,一脸的担忧,“可是难过啊。” “你们这一天天的不想着还债,到处忙什么呢?瞧瞧这一无所成的模样,回头去师尊的紫霄宫里比一比,怕是半点也抬不起头。” 看着接引与准提僵在脸上的表情,商音似笑非笑道:“别这样说,再如何也好歹是堂堂圣人,怎会是一无所成呢?” 通天很是配合地发出疑问的一声。 商音朝着已经面色铁青的西方二圣缓缓一笑:“至少……两位眼光不错。” “挺会挑。”! 第 70 章 发表 接引与准提的铩羽而归,导致姜子牙非但没能除去孔宣,反而给了闻仲撕毁停战协定点兵出击的理由。 两人你来我往,于两军前互不相让。 闻仲劝姜子牙莫要行不忠不义之叛举,姜子牙却坚定认为自己之道乃是遵循天意与王法,且警告闻仲若是一意孤行逆天而行,结局怕是难堪。 大鹏听着两人唾沫横飞言辞凿凿的对骂直困得打哈欠,小声嘟囔:“打还是不打啊?这都说了大半个时辰了……” 孔宣也揉着脑袋,头疼道:“毕竟是在人间,他们行事讲究什么先礼后兵,礼法当先,忍忍罢。” “什么礼法不礼法的……我看就是那姜子牙在拖延时间。”大鹏撇嘴,眼神在周军中寻了许久,疑惑道,“嗯?怎么不见那杨戬?我还想再同他打一场呢。” 阐教三代弟子中,哪吒与杨戬独占鳌头,之前大鹏对敌两人时险些被擒,之后便有意留心那两人。 “哪吒也不在?我就说了吧,姜子牙就没想打仗的心……” 见哪吒和杨戬都不在,大鹏顿觉没什么意思,蔫巴下来。 孔宣却是一个激灵,眸中厉色一闪。 哪吒早在姬昌被杀那日就离开了,但杨戬又是几时离开的周营? 杨戬……杨戬…… 那可是姜子牙手下如今最为能打的阐教弟子,不光能打,还有排兵布阵的将领之能,怎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除非姜子牙让杨戬去做的事情,比现如今两军交战还要重要。 如今还有什么能左右战局?唯有人王! 朝歌! 杨戬定是去了朝歌! 孔宣面色一沉,当即传音闻太师。 还在与姜子牙你来我往的闻仲手中缰绳一紧,看向对面周军的眼神逐渐冷冽。 他和姜子牙在这周旋,一是为了将来商军的名声,二也是因为此处的名字。 当年他刚入截教时,有门中长辈为期批命,劝告他莫要在“绝”字处行大事,恐有不测。 此处恰好便为绝龙岭,这让闻仲一直心中沉甸甸的。 但…… 绝龙岭是西岐边境最后一道天险,只要越过绝龙岭,西岐再无胜算。 闻仲不再多言,而是抬手,命亲卫升起龙凤幡。 备战。 若这是他闻仲此生必须的劫难,他认。 即使身死绝龙岭,他身后的商军也要踏着他闻仲的尸体,踏平西岐! 商音和通天隐去身形,在上空注视着这一幕,皆是无言。 战鼓隆隆,杀声震天,就连风中都带了腥味,水中都含了血气。 战场厮杀本就是最为残酷血腥之地,更何况绝龙岭乃是天险。 不论是商人还是周人,被填去绝龙岭峡谷之中时,也不过都只有一个身份。 人族。 “会法术者为人,高居贵位者为人,战场厮 杀者亦为人……”通天低声道,“自我诞生,所看生灵涂炭不少,人族却是唯一一个与自身打出一场量劫的种族。” 商音倒是早早看透了这一点:“人族也是唯一独担天地气运的种族,不是么?” 人族孱弱,可修炼者比起凡人数量不过寥寥,但人族的族群数量却可以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上升、蔓延去大地的任何地方。 昔年的三族量劫,三族加起来的数量都不及如今西岐百姓之数,巫妖两族打得那般惊天动地,若论死伤之数,却也不及封神之战多矣。 “无数血与命撑起天地必经的量劫,却又不会有危险强大的力量威胁到天地平衡安稳,最后死伤的……不过只是渺小的人族罢了。” “祂在一次一次的量劫中层层削弱应劫者的力量,最终得到了祂最满意的人族。” 不论是圣人还是商音,他们都被卷入这场封神量劫之中,却又好似游离在外,袖手旁观。 因为看清这场封神之战的都很清楚,不插手,不是因为畏惧天道,而是不想重蹈当年天地倾覆的大错。 过盛的力量,有时候不仅仅是天地的支柱,同样也是压垮天地平衡的威胁。 圣人、仙人、妖修、精怪……他们能够感觉得到,随着岁月与时间的流逝,这片天地已然不再如从前那般坚固安稳。 就像是支撑天地千万年的盘古大神终于疲惫,日薄西山。 他们如何不知人族无辜可怜? 可却在自我牺牲与人族死伤中选择了后者。 他们会想,人族数量居多,繁衍容易,再兼之其本性有魔气,与天地正途非一道。 牺牲也是必然。 所以老子闭门不出,元始派门下弟子下山推动劫数,女娲心中悲痛却一言不发。 通天是怜悯人族的,可他爱世间万物,同样的怜爱之下,他有什么资格去选择? 他总会有偏爱的。 偏爱自诞生后便相处的生灵们,偏爱截教的弟子们。 自私从来都是生灵天性。 就连斩去执念的圣人也是如此。 鸿蒙意识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自信又自傲地推动封神之战。 “所以祂才会这样暴怒而疯狂啊。”通天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怔忪低语,“谁能想到,本该被攥在祂手心的弱小人族,也会有直起脊梁违抗祂的一天?” 远远的,一直注视着西方二圣的商音敏锐察觉到接引与准提拿出一白玉净瓶的动作。 西方教势弱,不仅仅因为西方灵气贫瘠,也因为生灵本就稀少,更别提资质上乘的弟子。 这些沾染血腥杀孽的人族魂魄,若是当真进入六道轮回,恐怕不是为畜便是为伥,若西方教将其渡至西方,接引与准提欠天道的渡化宏愿恐怕能因为这场功德,还清大半。 但对这些卷入量劫的人族而言,却要在杀孽心魔中渡过之后漫长的岁月,每一天都煎熬在杀孽与自我压制之中。 何其残忍。 万般算计,谁又能真正怜爱人族? 商音忽然便明白了,为什么她欠人族的因果,会被应在封神量劫之中。 她轻声道:“如若人族真的在祂掌控之中,黄帝又为何要铸轩辕剑?” 通天骤然怔愣,掐指一算才知,那轩辕剑在当初几乎是倾尽人族之力铸造而成,并且铸造过程中并未借助一丝一毫精怪圣人之能。 是人族的铸剑师翻山越岭背负坚石金玉,是人族的修者默默闭关倾尽所学,是无数的凡人拾薪而聚燃起铸造炉的火焰…… 只是彼时的圣人倨傲,巫妖不屑,精怪轻视,谁都不曾对渺小柔弱的人族有半点注意。 轩辕剑是人皇之剑,亦是人族之剑。 族群承载着人族的血脉,轩辕剑则传承着人族已然觉醒的脊梁。 商音的身形向下降落,缓缓落在树枝间。 她靠在树干边,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只是这一次,她抬手唤出了镇守人族气运的五弦琵琶。 琵琶声起,如泣如诉。 万千埋没在血腥量劫之中的人族灵魂抬起头,似是被牵引一般,褪|去魂魄之上斑驳的血痕,回归到最开始的纯净,如同万千羽毛一般飘飘荡荡着遁入须弥天。 “不过是星辰烛火,终成燎原罢了。”! 第 71 章 发表 “你那须弥天……” 通天想说什么,但又停住了。 商音手中琵琶声连绵不绝,闻言看了通天一眼,淡淡道:“若是想好了,随时来找我便是。” “作为交换,封神量劫后,替我教一阵子徒弟。” 商音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通天就忍不住道:“孔宣那张脸……怎么回事?你和师尊,总不能和那元凤……” 商音的眼神满是无语。 “孔宣化形时恰好是不周山倒塌之时,看到了鸿钧的脸,凤族生来爱美,便凝了我与鸿钧的模样化形。” “哦。”通天应了一声,思考了下,真觉得孔宣这小子挺厉害,“这招真挺绝的。” “不过我们都见过之后,也应当不会再震撼到谁了。” 世间知道道祖鸿钧模样的,也没有几人。 商音眼波流转间粲然一笑,意有所指道:“哦?那可不一定。” 通天虽然纳闷,但也没再刨根问底。 两位圣人修为的大能,就这么一个轻轻地弹,一个沉默着听。 此前通天问过孔宣,从孔宣嘴里得到了商音在封神量劫之中,不打算渡任何截教阐教弟子入须弥天的回答。 当时商音的回答是:她此番入世,五弦琵琶只渡因果,不渡生死。 通天那时并不明白商音这样的混沌魔神和外界之主,会和人族有什么深刻的因果牵扯,但现在看着商音毫不介意如开闸洪水般涌散而出的灵力,便知道商音此番是真正站在了人族的一方。 商音渡走的人族魂魄并没有商周之分,并且通天看的很清楚,魂魄越靠近天空展开的须弥天入口,颜色便越淡。 初生的魂魄不沾因果,是没有任何颜色的,而商音的渡化显然与西方和六道轮回都不同。 她是在用自己的修为去渡这些凡人的因果,不仅仅是绝龙岭,还有因为这场量劫无辜横死的百姓。 饥、寒、困、苦、战、乱……凡人既坚韧又脆弱,这场已然拉锯了太久的对峙,已经让人族急剧缩减到远不及从前之数。 以修为渡功德,本就是毫无益处的事,更别提商音这个已然与洪荒没有真正联系的须弥天界主。 没有功德落下,没有气运加身,琵琶声乘着风,和着雨,四处飘散,似远似近,如同一双无形的柔夷拂过人间界。 抱琴弹奏的商音也从最开始修为的深不见底,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跌落下去。 圣人、准圣、大罗金仙…… 商音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的悲天悯人,她只是沉默着弹奏,表情忽喜忽悲,手中却一刻也不停。 封神量劫本与西方无关,但接引与准提却是想要靠此次量劫填补当初成圣的大窟窿。 此番一想收人族魂魄化为己用,二想摘些阐教截教资质上佳的弟子。 元始天尊行事古板性情严苛,在阐教弟子方面尤为重视。 那申公豹虽说跟在殷商一边,表面上和姜子牙作对,但却并未实际坑害阐教弟子,行叛教之举——他的目标似乎都放在了殷商和西岐贵族身上,还有一些被气运与功德吸引而来的妖族。 接引与准提也不敢朝着阐教弟子伸手。 本想着截教弟子良莠不齐,通天对门下弟子管束并不严苛,他们兄弟二人大可把注意力放在截教弟子上,结果才挖了一些资质平庸的小角色,刚碰上一个多宝道人,就正正好撞上了通天亲临。 接引与准提心中内郁,百般不愿收手。 见商音此番以修为渡化人族魂魄,修为境界眼看着一寸寸跌落,二人心中都是一动。 如若此时出手,说不定…… 心中本就不痛快的通天看出西方二圣的意动,提剑而起,锐利的剑光直直朝着接引与准提的方向直刺而去! “通天!我兄弟二人处处礼让,不是我们真的怕了你!” 接引险而又险地避开剑气,厉声高喊。 准提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他们如何不知西方在洪荒之中声名狼藉?可他们又能怎样? 他们诞生于西方,从一开始就注定归属西方,西方缺少的东西,他们没办法自然获取,便只能用抢靠算计——东南方生灵不过是占着一个出身好罢了! 新仇旧怨一触即发,接引与准提手中灵宝的光芒飞速闪动着,竟是真的起了争斗之意。 商音手下动作一顿。 “别看,继续弹你的。” 通天冷笑一声,手中的剑却并不是出则见血的诛仙剑,而是抬手凝聚了人族怨念与恨意的猩红长剑,朝着云端的接引准提一步步走去。 “我倒要看看,今日谁能靠近你半步!” 通天心中本就有郁气,他心知自己在封神之战中并不坦荡,但世间之大,没有什么选择能让他心中全然无愧。 接引和准提恰好在这个时候撞上来,实则是撞在了通天的剑尖上。 …… 须弥天 察觉到大量人族魂魄涌入,盘膝打坐的商七七没有丝毫慌乱,也没有去问询打扰商音,她静静注视着这些游荡在山川湖海之间,好奇又脆弱的魂魄,忽而一笑。 是人族呀。 她最擅长和人族交流啦! 小麦色肌肤的少女一甩身后长长的发辫,抬手捏诀,化作一只巨大的玄色狐狸。 劲风吹过,无数的狐毛像是蒲公英一般,承载着灵力,飘飘荡荡着蔓延到须弥天的各个角落,融入这些自由而干净的灵魂中。 【你好!我是基建系统001,要和我签订契约,共同基建属于自己的家园吗?】 …… 进入须弥天的人族魂魄被商七七归拢安置,甚至另辟蹊径,让他们各展所长,各有所用。 外有通天护法驱敌,内有商七七打理疏通,商音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琵琶之上,三弦之间。 商 音的境界还在不断跌落,但她的元神却随着琵琶声蔓延到整片大地。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她。 和从前作为自然魔神,能够沟通自然万物不同,她不是在“看着”这些生灵,而是,成为了祂们。 无数凡人的记忆与画面,因为她的渡化如同潮水一般朝她奔涌而来,撞入她的元神。 一瞬间,就连混沌魔神强大的元神都好似被这股浩然庞大的力量撞碎开来,散落成万千星辰。 每一颗星辰都有着不同的记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 她不知疲倦地弹奏着,贪婪似渴地注视着,好似魂魄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完一程又一程,一生又一生。 终于触及到生机道与造物道最根本的不同。 生机一道,在于赋予,在于生长,在于盛放,在于蔓延。 而造物一途,却在绚烂。 哪怕只是一瞬间短暂而渺小的生命,造物于世,便有其光。 商音的境界还在跌落。 太乙玄仙、金仙、玄仙、地仙…… 终于,商音体内灵力被挥霍一空,身周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生而为魔神,自诞生起便是强悍的存在。 她不理解弱小,不曾有软弱。 但现在,她懂了。 她还在弹。 琴音铮铮,心跳缓缓。 脉搏跳动,呼吸绵长。 她坐在那,怀抱琵琶,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风可撩她发,雨可湿她衣,水可濯她足。 她是混沌魔神,是圣人,是仙,亦是人。 ——返璞归真。 …… 三十三重天外,从琵琶声响起就一直注视着商音的鸿蒙意识骤然色变。 祂终于意识到商音的道究竟为何。 混沌魔神,圣人,界主。 这些都不是商音的目的,她怀中那把五弦琵琶不仅仅是气运所凝,还是她的道基。 不是什么混沌法器。 是同被鸿蒙意识寄居之后,被规则与信仰之力浸染,一点点变化的造化玉碟一样。 是神器之胚。 商音走的,是同祂殊途同归的成神之道。 祂怎能让她如愿?! 祂顾不上监视鸿钧转世的一举一动,眼中只剩下处在顿悟关头的商音。 轰然间,天地惊雷,狂风大作。 原本闭门不出不想参与此番封神量劫的圣人们耳中听到天道之音,纷纷骇然抬头。 女娲手中死死捏着人族模样的泥偶,用力之大,就连周身灵力都在崩溃四溢。 “竟逼我至此……”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圣人……哈、哈哈哈——” 总是温声笑颜的女娲伏地大笑,将眼泪尽数吞咽回喉间,笑声过后,那双抬起的眼眸中充斥着冷意与坚决。 元始 表情复杂地摸了摸身侧的四不相,低声道:“若我陨落,你便去寻那位商音尊者罢。” 麒麟一族的气运被她所收,想必也定会善待始麒麟之子。 四不相呜咽着低吟,爪子死死勾住元始的衣摆,趴在元始怀中,第一次违抗了元始的命令。 元始的手指捋过四不相的鳞甲与鬃毛,许久,低声道:“罢了,我总能护住你的……一起也好,陪为师再走一遭。” 首阳山中,老子的情况却极其不妙,占卜推演到半途,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般呕出一大口鲜血,几欲晕厥。 二弟子陆压被老子派去相助西周,此时老子的身边只有大弟子玄都。 “师尊!” 老子抬眸,以严厉的眼神拒绝玄都的靠近,哑声道:“出去。” “师尊,弟子……” “出去!” 很快,房间中只剩下老子一人。 造化玉碟出现在老子身前,闪动着青色的灵光,威压沉重。 “吾只会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否愿意合道,以窥探世间真理因果大道,你好好想清楚。” “但现在,吾要你亲临人间界,杀一人。” 老子沉默良久,声音嘶哑而沉闷:“谁?” “商音。” 造化玉碟之上光芒连闪。 “她以己身牵动殷商气运,如今处于因果偿还之际,极为虚弱,若能将其击杀于人间界,殷商国运必断,封神量劫可终。” “人族也不会再流更多的血。” “你乃顺应天意,是为拯救苍生而行事。” “你向来聪明,可敢一博?” …… 绝龙岭之上,通天刺向接引与准提的剑光一顿,猛然转身,正对上以真身降临战场的元始,眼中虽有震颤,面上却不再似从前那般喜怒形于色。 他自然也听到了耳边的那道声音。 知晓天道定商音逆天之罪,不计任何代价要将商音击杀于此。 逆天之罪? 通天手掌翻转,四柄诛仙剑自体内掠出,杀气凛然,灵力震颤。 什么是逆天? 是给人族一条生路,还是让天地生灵,让他们这些本高高在上的圣人,看清他们命运之上缠缚的牵引偶线? 通天自知没什么逆天而行的凛然正义,但他有的是反骨,有的是不驯。 “来吧。” 通天挡在商音身前,深深凝视自己的兄长。 “二哥,我们也许久不曾过招了。” “不如就在今日。” 通天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对上元始复杂的眼神,目光坦然。 “就在此地。” …… 接引见此情形,心中意动,却被准提按住了手臂。 他不解回看。 准提停顿片刻,轻声道:“封神之战本与我们无关,我兄弟二人对战通天已然负伤, 不如回灵山闭关养伤,日后再寻机缘。 可如今大好时机—— 准提深深凝视接引?[(,传音道:“莫要忘了,紫霄宫那位,从始至终不曾露面!想想孔宣那张脸!他如何能袖手旁观?!之前量劫,天道又何曾真的占到过便宜?” 接引唇角微动,不再多说什么。 二圣最后看了眼一片混乱的人间界,悄然遁走。 …… 元始去了绝龙岭,老子却迟迟不曾现身。 他去了何处? 西周王宫之上,一白眉长须老者的身形逐渐凝聚,霞光阵阵。 他长叹一声,言西周为天命所归,却被人恶意篡改人族气运,致使商周之战僵持至此,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老子第一次出手,在绝龙岭中布下万仙阵,困闻仲于阵内,意在击杀。 老子第二次出手,抛出可缚万物的乾坤图,乾坤图化作流光落入此时正在与狐妖白小九对阵的杨戬手中。 杨戬得乾坤图,再不惧朝歌商王气运反压,手中利刃朝着九尾白狐直直刺去! 老子第三次出手,则是直言西周二公子姬发乃天命之子,若有姬发登基带兵,西周之危可解,人族之难可收。 就在朝歌一片混乱,西岐上下哗然之际,女娲出现了。 却并不是相助西周,而是出现在朝歌天空之中,与老子遥遥对峙。 红绣球环佩轻响,自圣人手中而出,掠过商王帝辛的肩头,直直落在白小九的手中。 浑身是血,已然被染成红狐狸的白小九气息微弱地抱着红绣球,有些无措地抬头。 他虽修为境界不低,但根骨只是一只九尾狐狸,不过是比旁的妖多出几分魅惑之能,但却因为青丘行事向来正派,这几分魅惑却根本发挥不出什么力量。 他从未被期待过,青丘的狐狸也从来不会被高看。 女娲低眉浅笑,温声道:“怕什么呢?他纵然有可装万物的乾坤图,你身后亦站着乾坤图也装不下的人族。” 红绣球以见证姻缘得先天功德,白小九与帝辛之间的婚约虽有名无实,实为儿L戏,但如今天下皆知的婚约,怎就不算是一种连接? 帝辛也听到了女娲之言,他自殿内缓缓走出,身后跟着丞相商容,王宫之外默默聚集着一片又一片的百姓。 他第一次敛袖拱手,朝着圣人尊敬行礼,而后转身看向半空中显得局促不安的白狐狸,凌厉张扬的五官带出无人能比的帝王霸气。 “谁说青丘之狐百无一用?爱妃莫怕,寡人就在你身后。” “打赢了,回宫吃一万只烤鸡。” *** 西周国都·西岐 伯邑考府中 伊弦与伯邑考相对而坐,因为圣人的突然降临,又因为那句天命在姬发,伯邑考已然开始动摇心中意念。 他的确自幼为姬昌所重视的嫡长子,但伯邑考的性格也同姬昌一模一样,谨慎、心软、 优柔寡断。 伊弦垂眸,轻声道:“长公子可是想要退?” 伯邑考张了张口,许久之后,声音显得颓然:“二弟乃是天子,人怎能违背天命?” 伊弦在桌案下的手指寸寸收紧,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片刻后,只淡淡道:“长公子可想过,若公子您退了,您身后的幕僚臣子,支持您的宗亲兄弟……又该如何自处?” “二弟他……”伯邑考想说姬发与他同母所出,不是会赶尽杀绝的冷酷之人。 伊弦看向伯邑考,眼神锐利而直白:“长公子当真不知,大王因何而死?” 伯邑考骤然安静下来。 他怎能不知? 父王死的太过突然,又是在姜相身侧的周营之中,以姜相与阐教弟子之能,若不是……父王怎会突兀身死? 二弟竟连等一等父王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若是二弟继位,他、他身后的臣子、还有家中其他有继承权的弟弟……又会如何? “长公子,虽然二公子不孝不悌在先,长公子作为同胞兄长,自然也不能太过无情。” 伊弦的话像是给了左右为难的伯邑考一根救命稻草,他连声问:“还请先生教我!” “如今二公子被幽闭于府邸,无诏不得出,阐教弟子又尽在边境,西岐如今不过只有一个哪吒。” “长公子不若以兵力镇压二公子府上,命二公子写下若得以登基上位,不得残害兄弟,排挤大臣的凭证,众目睽睽之下,二公子日后即使继位,也总归有所顾忌,不得随心行事。” “如此行事,岂不是既顺应天意,又得以保全长公子所念之人性命,更能稳固西周内政?” 伯邑考连连称是,但大喜之下却又有所顾虑:“可是那哪吒虽看似年幼,实则很是难缠,他一人,便可抵得上数千精兵……” 伊弦的眼神深邃而沉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声传递给伯邑考强大的自信。 “长公子无需担忧,我有一位……晚辈,曾在仙人处学艺,得知西岐有难,特来相助。” “好!”伯邑考激动之下猛然起身,朝着伊弦深深一礼,“还请先生稍等片刻,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再来相请先生!” 面容带笑的伊弦目送伯邑考疾步离开,弯腰端起桌案上的酒樽,朝着伯邑考离开的方向,缓缓倾倒出杯中酒酿。 上好的佳酿在地面晕出湿痕,缓缓渗入地面,散发出攻击性极强的烈酒香。 “长公子可知,琴弦虽为文雅之物,但若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弹者?” “长公子是个好人,只可惜……” “她所需要的,是会杀人的弦。” 伊弦将酒樽放回桌案,敛袖而立,眼底浮现出笑意。 温情而热忱。 “我啊,是她的弦。”! 第 72 章 发表 姬昌身亡,西岐之中就哪位公子继位一事僵持至今,争吵不休。 周王姬昌虽有子嗣二十余,但嫡子唯有伯邑考与姬发,且母家贵族势力在西岐也是大族。 若是寻常,伯邑考身为嫡长子,又这么多年来协助姬昌打理西岐内政,应当是板上钉钉的继任君王。 更别提姬昌在亲征前线前,还特意下诏幽闭了姬发。 比干联合一众贵族,甚至手持西岐百姓上书,以祖宗礼法、周王遗愿为由,支持长公子伯邑考继位,言辞激烈,分毫不退。 而姜子牙为相之后拉拢提拔的、以及一些与阐教弟子有利益来往的臣子,则搬出“二公子受命于天,顺应天意才得行王道”之言,支持二公子姬发继位,话语间满是若长公子继位,则西周危矣。 原本西岐的贵族并不算硬骨头,但姜子牙不在朝中,比干又游说于各个贵族府邸之间。 贵族们的支持不仅仅是言语,更多的是名下的奴隶与私兵。 他们拥立新君不为什么更好的世道,而是为了氏族的利益——若姬发继位当真能压过殷商,他们的地位也会一跃而高。 但比干的话却也正正击中他们的要害。 姬发乃受命于天,自然听从天的旨意,但这天又是谁?是姜子牙?是阐教仙人? 总归不会是他们这些贵族。 况且那二公子姬发的性格,实在是让许多曾经的殷商贵族联想到手段强硬的帝辛。 比起身后诸多力量支持的姬发,反而是长公子伯邑考继位,更能被贵族裹挟,保证氏族的利益。 人性中大抵生来便带着自负,他们求神拜仙,面上恭敬,但在真正触及到利益时,三言两语便能说服他们,笃定人定胜天。 所以当伯邑考提出要兵围姬发府邸,迫其写下诏书时,各怀鬼胎的贵族们面上都笑着应下,甚至都将手中亲兵交给伯邑考调动。 ——转身就下令亲兵伺机行动,若有机会,刺杀姬发。 …… 西岐·姬发府邸 姬发负手站在窗边,看向外面状似平静的院落。 与父王姬昌,长兄伯邑考很不一样,姬发看上去就不似文人模样,肌肉结实,身姿挺拔,周身的气势已成,性格比起伯邑考更加凛冽果决,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武将。 “他们应当要来了。”姬发语气平静,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他自己有时也很难想明白,“不知道兄长是否也在其中。” 或许是从兄长与父王从朝歌平安会来的那一天起,那种冥冥中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感觉便轰然倒塌,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哪吒盘膝窝在旁边的长席间,手里把玩着一块碧绿色的玉珏:“来就来呗,来多少我都能打出去。” “但你兄长若是要杀你,你不会就这么让他杀吧?”哪吒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下力道一重,将那玉珏硬掰成了两截,抿唇道,“反正我不管,丞相命我来保护 公子,公子就得安安全全地等到丞相回来。” 姬发转头看向哪吒,眼中带笑:“那若是有无数的兵士要杀我呢?” 哪吒无所谓地摆摆手:“那我就带你逃出去,去绝龙岭找丞相!况且圣人都现身为你正名了,人族不可能这么傻,要和天作对吧?” “再说了……” 哪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姜子牙临行前告诉他的秘密。 “你是天子,天命所归可不是说说而已。在没有完成一统大业之前,仙妖术法伤不了你,凡人兵器更不能近身,只要你自己不想死,就没人能杀你。” 姬发一愣,良久,低吟出那两个已经在他耳边响起太多次的字。 “天子……” 姬发是有野心的,也自信可以做到比父王比长兄更优秀的君王。 但此时此刻听到“天子”二字,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想起世人历史称呼商朝君王的“人皇”,眼中光芒明明灭灭。 人族之皇,天定之子。 孰轻孰重? “来人了!”哪吒猛地跳起来,拍了下姬发,“好了,别纠结了,你也不会是唯一一个天子,只要你大业有成,自你之后,代代君王皆是天子,这是很荣耀的事啊!” 姬发的手在身后缓缓收紧,片刻后,对哪吒笑了下。 “也是。” 姬发缓声重复着哪吒的话。 “代代君王,皆为天子。” “你说得对。” “哪吒?”姬发轻唤,令哪吒转头看过来,“他们都是凡人,稍后对峙,你可否不出手?” 哪吒迟疑:“可你……” 姬发轻声道:“我是天子,不是吗?凡人兵器,如何伤我?他们日后都将是我的臣子,我不想将事情做太绝情。” 哪吒挠了挠脑袋,想了想,应下了:“那好吧,我就在旁边看着,如果……我肯定还是要出手的!” …… 推开院门进来的,如姬发所想,的确是兄长伯邑考。 但伯邑考却并非想要姬发性命。 当姬发听伯邑考轻声说完后,他盯着兄长许久,而后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慢声道:“幼时,我几乎是被兄长教养长大,兄长性情温厚,与人为善,是发最为向往喜欢的亲人。” 伯邑考一愣。 姬发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院中亲兵,掠过院外露出的兵刃,哂笑一声:“可兄长不愧得父王亲自教养,性情与父王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伯邑考的脸色一变,意识到什么,正要开口,却被姬发打断。 “兄长,若今日|你我立场互换,我定不会相让半分,并且……一定会,斩草除根。” 姬发一步步靠近伯邑考,负手站在他身前。 这对面容相似却气质迥异的兄弟相对而立,身侧满是利刃向迫。 哪吒眼神警惕地看 向四周,即使知道姬发有天道护佑,也不敢让姬发真的身临险境。 若是姬发当真死在这里,那么封神之战便真的就此结束,而阐教弟子也将一败涂地。 姬发朝着伯邑考跨出一步,逼迫伯邑考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笑了,低声道:“兄长,我不会写任何诏书,我就在这,你可敢杀我?” “或者……”姬发环顾四周,倨傲挑眉,“有谁能杀我?” 此话一出,院中将士竟齐齐将利刃指向姬发。 伯邑考见势不对,连声道:“你们做什么?!住手——” “末将受长公子之命,前来领教,还请二公子赐教!” “什么?我不……” 但伯邑考的声音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他只要出现在这里,推开姬发的院门便已经足够。 姬发抬手将兄长推至一边,反手夺了兵士手中长枪,提在手中挽出一个枪花,剑眉星目,意气风发:“来!” 渐渐地,姬发对上的人越来越多,哪吒终于忍不住要出手。 姬发厉声呵退:“哪吒!” 但哪吒手中混天绫已经裹住了朝着姬发一枪袭来的兵士。 尖锐的“刺啦”声响起,鲜红的混天绫被从天而降的树棍撕裂开来,身穿淡黄色长袍的白毛猿猴显出身形,二话不说就朝着哪吒打去! 姬发喘着粗气,以枪尖抵地站直身体,看向自院门处缓缓走进来的男子。 他知道这个人。 姜相也曾经说过,此人乃是伯邑考身边最大的谋臣,若能除之,如断其一臂。 如今看来…… 伯邑考已经因为面前乱象脑中混乱,他下意识不肯去想是不是他给了贵族们对姬发下手的机会,也不愿想他心中的确涌现出的私心与欲|望。 他……当然也想过继位的。 若是二弟死去…… 但那是他的二弟,他怎会真的有动手的想法?! 是以伯邑考看见伊弦到来后,连忙高声惊呼—— “先生助我!” 然而下一瞬,目光却落在伊弦手中长剑之上。 那剑……是…… 伯邑考见过的。 在当初入朝歌,被商王帝辛宴请之时。 这柄剑就佩在商王帝辛腰间,寸步不离。 伊弦没有理会伯邑考,而是笑看向姬发,温声道:“既然二公子如此慷慨,可否教导伊弦一二?” 姬发枪尖一甩,似有所觉,却不顾哪吒惊呼之声,低笑一声:“来!” 哪吒被袁洪死死拖住,难以脱身。 剑影与枪光在空中交错,溅出大片大片的兵戈碰撞声,两人身形快速移动,过招之际竟无一人可插手其中。 姬发自幼习武,勇猛之名天下皆知,但伊弦在西岐为官十余年,却从未有人知道他竟有一手能与姬发打平的剑法。 忽然,伊弦手中长剑闪烁 出耀眼的光芒,一瞬间刺痛姬发的双眼,下意识抽身之际,伊弦持剑突击,直取姬发左胸要害! “住手!!!” 哪吒奋力抵挡开袁洪的缠斗,朝着姬发的方向扑过来,高声吼道:“这不可能!!姬发乃是天子,你怎能伤他——!!” “天子?” 气息凌乱的伊弦握着轩辕剑,剑尖再度往前一寸,将姬发钉死在柱面之上。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颈边手上全是伤痕血迹。 他注视着姬发,姬发抬眸,两双同样燃着火焰的人族之眸四目相对。 伊弦一字一顿,像是在回答哪吒,却又像是说给姬发:“人皇赐剑,当斩天子。” 姬发口中涌出一口黏稠的鲜血,他无声一霎,艰难抬手,握住轩辕剑的剑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握出血色的痕迹。 这位身负天道护佑的天子,用力握住轩辕剑,最后往胸膛之中又送了半寸。 若为乱世,他当为枭雄。 若为太平世,他当为将流传史书。 但不论如何,作为人族,他都不甘做那个最先低头之人,让今后代代君王,全都失去脊梁。 “人皇……若我也能……” “……罢了……” 姬发的气息越发微弱,最终如同羽毛般无声落下。 万籁俱寂。 伯邑考的面部肌肉颤抖着,想说什么,口中却只唤出了面前之人的名讳。 “伊弦……”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落下轰鸣惊雷,乌压压的雷云聚集在伊弦头顶,愤怒着,叫嚣着,想要将其斩杀于此。 伊弦抬头望向天际,感觉到那拨尖锐狂怒,眼中满是畅快。 轩辕剑还插在姬发的心口,伊弦松开手,身体的生机仿佛在一瞬间颓败下去,甚至就连站立都已然费劲了气力,血液自他手中不断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轻响声。 但他的眼睛亮极了。 就像是燃尽了作为人族的热忱,为这场短暂却又漫长的轮回旅程写下最后的一笔。 他微微笑着,敛袖一礼,姿态矜贵。 “商臣伊弦,见过诸位。”! 第 73 章 发表 轰然巨响,一道惊雷以摧枯拉朽之势自天落下,将浑身染血的伊弦尽数吞没。 绝龙岭之上,商音手下的琵琶音骤然断开,自她体内不断流逝的生机也戛然而止。 远远的,商音看向西岐的方向,唇|瓣微动。 她知道,是他。 商音最开始着手渡化人族魂魄的时候,的确有修为境界就此崩塌的准备,但不论如何,她至少还有须弥天,不至于到真正山穷水尽的地步。 或许在鸿蒙意识看来,商音已经朝着成功的方向走了九十九步,只差那最后的一步。 可就是那一步,商音却觉得那么近,又那么远,她看着那道光,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牵绊在原地,行进不能,倒退不得。 她的修为不断跌落,当她灵力消耗殆尽,成为凡人之后,手中的琴弦却根本无法停下来。 须弥天也像是与她彻底断开联系一般,难以唤出。 她还在弹,不仅仅是在渡化人族的魂魄,还在补全人族的气运——但她已经是凡人,以何来补? 以她身为自然魔神的一身生机本源。 商音意识到了禁锢在元神上的坚固无比的锁链,那是她与人族之间的因果。 她欠人族的因果,根本不是她一开始所想的化形之因,而是更深的,更重的,即使商音渡化如此多人族魂魄也难以平衡偿还的因。 琴弦颤动,气运交错。 骤然间,商音明悟。 如若不是被系统选中,如若不是透过系统窥探到人族将来摆脱天道的命运,如若不是借着人族将来的气运化形—— 自然魔神乾坤,恐怕活不到这场决定人族命运的封神之战。 或许死在混沌战场,或许死在凶兽量劫,亦或者是死在须弥山上,成为人族诞生的养分。 所以她欠人族的,是再造之因,是重生之因,也是须弥天得以存世的造世之因。 唯有再造人族气运之果,才能平衡偿还。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与人族那难以平衡偿还的因果,被彻底斩断了。 所以她才能得以停下。 商音抬手按住琵琶琴弦,眼睫垂下,掩去眸中星辰,鬓发濡湿着贴在脸颊脸侧,呼吸急促,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商音抬手扶着树干,往下看了一眼,只觉得眼前一黑。 ……好高。 ……还有点冷。 所以,她当时为什么要坐在这种地方弹琵琶? 现在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商音只能抱紧怀中的琵琶,想了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又往下看了一眼。 下面并非前线战场的那处地界,而是一条巨大的峡谷,深不见底。 商音双手抱着琵琶,直勾勾盯着下面看,总觉得现在如果有一阵风吹过来把她掀下去,估计会当场摔死吧…… “喂!傻愣着做什么?”提 着剑的通天掠过来,身形悬在半空?[(,皱眉看着商音,“真傻了?” 通天伸手在商音面前晃来晃去。 商音被晃得眼花,脑袋一转,额头抵在树干表面,低低说了句什么。 商音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再加上高处风声喧嚣,通天凑过来:“什么?” 商音咬牙,稍微提高了些声音:“我说,我下不去,能帮我一把么!” 通天:“?” 四目相对,商音和通天都极其安静。 过了好半晌,通天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大笑声。 商音扣着琵琶弦的手收紧了,很想这么一琵琶朝着通天抡过去。 杨眉的柳木虽然空心但很结实,拍通天一个两眼昏花还是可以的吧! “不是,你真把自己的修为嚯嚯干净了?回不来的那种?”通天笑得嘴角抽抽,但还是伸手检查了一下商音的情况,“你这……还真成凡人了啊。” 商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话:“你就说帮不帮?” 通天本来都准备动手了,但又想起什么,皱了下眉:“不行,你这脆得跟凡人一样,回头我和二哥打起来,指不定一个顾不上,你就没了。” “你找找别人,我帮你把二哥引走得了。”通天说着,二话不说给商音身上套了个结界,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元始追来的方向直冲而去。 商音:“……” 算了,有结界在,好歹是不冷了。 摔下去也不至于摔死。 挺好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商音没有灵力,须弥天打不开,也没办法传音给其他人——隔着万米高空,她怎么喊也不会有人能听得到。 要是大鹏或是宣儿…… 商音正在想,就听到一声清冽的风吟自头顶传来,她还在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怎会想什么来什么,紧接着一道便是足以将她从树上掀开的狂风。 商音猝不及防自树枝间坠|落,却稳稳落在了一片柔软温暖的羽毛中。 她愣怔一瞬,摸了摸大鹏在阳光下金光璀璨的羽毛,没忍住问他:“你怎么来了?” 恢复原型的大鹏转头朝着商音咧嘴,口吐人言,声音很是得意:“杨戬和哪吒不在,我不像哥哥那样还要统领军队,又不愿意对凡人出手,索性就在附近飞,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仙妖靠近。” 其实就是到处飞着找架打。 本来大鹏是看见了西方二圣的,不过他虽然不聪明,但也没那么蠢,打不过的敌人大鹏从来不招惹,向来是绕着飞的。 他还绕过了通天和元始,盯着四不相看了一阵,结果那只四个蹄子的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大鹏顿时便觉得同四不相也没什么可打的。 然后,大鹏听到商音的琵琶声停下了,以为商音的事情做完了,便来找师父贴贴。 靠近了才发现商音不知为何,就像是凡人一样,失去了所有的修为和灵力。 “师父师父 ,我是不是来得特别对?”大鹏第一次抢在师门所有人之前找到商音,还是在商音需要他的时候,忍不住同商音求夸奖。 商音笑着揉揉大鹏的脖颈,十分坚定且不带丝毫敷衍地夸奖:“大鹏本来就是最厉害的大鹏鸟了。” 大鹏的脊背很宽,并且还少有地,很细心地用灵力护住了背上的商音,让商音感受不到一点周遭如刀的风,只有如曜日般的干净温暖。 “嘿嘿!”大鹏当即飞得更加起劲,翅膀扇动间越过绝龙岭的峡谷,“对了师父,我们去哪?” 绝龙岭之中,商周之战已然进入尾声,脸颊染血的孔宣与多宝道人一同杀入万仙阵,将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闻仲一步步背出。 闻仲吞下金灵圣母的仙丹,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迎风飒飒的龙凤幡。 姜子牙坐在战车之中,唇色惨白,面色颓败。 阐教弟子已经生出退意。 一生都在为商东征西战,镇压边境的闻太师扶着墨麒麟站直身体,重新穿戴好盔甲,自亲兵手中接过战鼓,重重敲响了进攻的讯号。 金色的大鹏自战场上空飞过,乘着风,掠过云,将隆隆战鼓与长鸣号角抛在身后。 商音垂眸,看着怀中琵琶,轻声道:“西岐。” “我们去西岐。” …… 大鹏循着血气,飞过姬发曾经热闹如今寂寥的府邸,而后追着轩辕剑的气息,盘桓在伯邑考府邸上空。 商音垂眸注视着凡间的喜怒哀乐。 因为姬发的死亡,西岐上下再也没有了对峙混乱的理由。 但伯邑考却并不开怀。 他收殓了姬发的尸体,拔出了那把人皇剑,端坐在静室内,看着这把轩辕剑怔怔出神。 他的父亲是周王,却死在前线,死在周丞相的有意算计之中。 他的胞弟是天子,却死于人皇剑,死在因为他推开的那扇门后。 他的近臣效忠于商,亲手击杀了他的胞弟,却非死于西岐报复,而是死在所谓的天道降雷,死前没有任何不甘,唯有机关算计目的达成的坦然慷慨。 似乎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位置,每个人都在这场战争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那他呢? 西周呢? 亦或者,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万千百姓呢? 窗外的光被拉成细长的一条,折叠着映在轩辕剑的剑身之上。 是吗……就连阳光,都愿意照耀着轩辕剑啊。 伯邑考缓缓起身,身形晃动了一瞬,抬手抵在桌沿处站稳身体。 他打开房门,走出静室,走到门口候着的周臣面前。 鬓角竟生出白发。 他也有他应该去做的事。 作为人族,作为西岐的长公子。 …… 商音不再多看,也没有拿走轩辕剑,而是抬手拍了拍大鹏的脖颈。 她落在曾经与伊弦相守几 载的府邸前,正欲推门,却在门栓处抽出一支开得正盛的桃花。 她于是不再推门,而是折了桃花,挽起长发,任由桃花柔软的花瓣亲吻自己的发丝,偶尔落下一片,轻抚过她的肩头。 商音转身,身边跟着眼神好奇的大鹏,朝着街外走去。 西岐的百姓被阐教的仙人惯坏了许多,在吃完了阐教仙人提供的粮食后,迟迟等不到新的粮食,正聚集着哭喊,闹哄哄的一片。 但是很快,便有士兵过来疏通,面容稍显稚嫩的小官扬声大喊,拼命解释着朝中新发的命令。 身边是一袋袋粮种。 但此时根本不是播种的时机,西岐的百姓们注定要守着发下来的粮种,饿着肚子熬过播种季前的日子,才能看到曙光。 商音静静看了许久,看身强力壮的汉子们大哭没有活路,看早知如此的老人们叹息摇头,看眼神懵懂浑然不知的孩童…… 而后,她在街道人群的对面,看到了收敛一身灵力,同样注视着这些人族的老子。 他看上去比一般的凡人都要苍老许多,身形瘦小,手中紧握着一把拐杖。 隔着人群,老子也看到了商音。 他却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移开了视线,只当做什么都不曾看到。 就像他明明看到了伊弦手中的轩辕剑,明明知道轩辕剑足以无视天道护佑击杀姬发,却选择袖手旁观。 …… 大鹏再度展翅,飞上高空,这一次,他朝着朝歌的方向飞去。 商音看到了女娲。 人族之母只是穿着最简单的布裙,荆钗簪发,手臂间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躺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形的泥偶。 她的唇角溢出血色,却全然不为所动,低头俯视平静的湖水水面,抬手捋过鬓边的发丝。 “我可有违背天意,出手相助殷商?” 我可有插手人族战事,阻挠封神?” “你让我不满帝辛,降罪于商,我可有推脱?” “只是如今,西周不敌成汤,阐教不敌截教,天命不敌人心,与我何干?” “至于红绣球……呵,混沌灵宝生而有灵,白狐与帝辛姻缘相连,白狐护帝辛之心迫切,因而牵动红绣球飞往,又与我何干?” 女娲沾水的手指轻点在泥偶的脸颊边,那两个泥娃娃像是有灵一般,齐齐扬起唇角,笑容讨喜又可爱。 女娲也笑了。 她直起身,朝着女娲庙的方向走去,脊背挺直,步履从容。 “大道在上,我女娲行事,桩桩件件,问心无愧。” “你若要罚,便来。” “但,吾不服。” 在女娲庙的门缓缓关闭之际,商音看到女娲回过身,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垂眸一拜,唇角含笑。 …… 终于,大鹏载着商音,降落在朝歌。 朝歌的百姓都被疏散回自己的家中,唯有商王所在的王宫一片 砖瓦狼藉。 巨大的九尾白狐幻化出原型,身上原本蓬松又漂亮的长毛被削地秃一块断一片,被血浸染,结块成乱七八糟的一只。 甚至连尾巴都断了三条。 但白小九却笑得很畅快,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并没有赢杨戬,但他也没有输。 青丘的狐狸,站在这里,面对阐教第三代最优秀的弟子,一步都没有退。 姬发死去的那一刻,所有卷入这场封神之战的人都感觉到了。 西周的气运,尽了。 殷商的气运,如同烈日一般灼灼而盛。 他白小九没有赢,但人族赢了,帝辛赢了。 从来爱美的白狐狸往后一倒,毫不在意自己细软的毛毛,就地躺在王宫废墟之中,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抽出来过,又打断了塞回去似的,动不了一点。 “咕噜——” 白小九血肉模糊,毛毛打结的爪子搭在自己的毛肚皮上,连挠的力气都没了。 也不知道帝辛承诺的一万只鸡是不是真的…… 昏过去前,白小九迷迷糊糊地想着。 杨戬远远看了眼小山一样的青丘狐狸,收起兵器,对这位对手尊敬一礼后,转身离开。 帝辛和商容快步跑下台阶,越过那些断壁残瓦,跑到这只被血染色的大狐狸身边。 帝辛抬手摸了摸白小九的心跳,感觉到那有力的跳动,才松了口气,就听到一声震天响的狐狸肚子打鸣声。 帝辛:“……寡人命人给你烤,别叫了。” 话语中有些无奈,帝辛摸着狐狸爪的动作却轻柔而小心。 然后,英明神武的商王看着面前小山一样大的狐狸,皱眉思考该如何运回殿内。 不对,殿内也没有白小九能躺得下的榻…… 没过多久,躲藏到别处的宫人们不知从哪里一股脑涌出来,有的手里端着铜盆,有的手中拿着梳子,还有些拿着最柔软的方巾…… 他们围上来,迟疑地看向帝辛。 帝辛哂笑,后退几步,让出位置来。 宫人们于是团团围上去,动作小心翼翼地开始清洗这只大红狐狸。 商容想起什么,转头问帝辛:“对了,大王,那炮烙……” 帝辛还没回答,就听到旁边一胆大的宫人脱口而出:“宫外有很多百姓听说是给王后的,都说要帮忙建造炮烙呢!” 王后娘娘对敌这般辛苦,只是想吃两只烤鸡怎么啦! 应该的!! 帝辛一愣。 那宫人在大王和丞相的注视下,咽了咽口水,小声且心虚道:“我们、我们……还挖了大坑,特意抓了些没毒的长蛇蝎子蜈蚣,听说这样养出来的鸡特别好吃……” “王后娘娘同我们闲聊的时候说的!他家乡那边……都是这样养的……” 帝辛几乎是气笑了。 青丘养的灵兽能和普通凡人养的鸡一样? 胡闹! 忽的,帝辛似有所觉,猛然抬头看向王宫最高处。 怀抱琵琶的商音对上帝辛的视线,远远的,她看到帝辛身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绚烂如日,玄凤欲飞。 看啊,天晴了。 *** 帝辛二十八年,出兵镇压西周之乱。 帝辛二十九年,商周之战终于绝龙岭。 帝辛三十年,西岐伯邑考以西伯侯长子之名,率西岐贵族,亲奉轩辕剑于朝歌,认罪称臣。 自此,西岐归商。 阐教三代弟子姜子牙手持封神榜,登上西岐封神台,唤出封神量劫中陨落之仙。 截教阐教弟子皆有名,除此之外,因元神数量远远不够,西伯侯姬昌与一众贵族也被塞入封神榜中。 唯嫡次子姬发被人族气运送入轮回,已然转世,不入封神。 封神榜后,封神量劫终。 在姜子牙手中封神榜合拢,朝着天庭飞去的那一瞬,有一红一紫两道流光自天际划过,朝着商音的方向远遁而来。 红色的魔光径直没入五弦琵琶内,紫色的道光却温柔拂过商音耳边的发丝,吹动了商音发间柔嫩的桃花簪,而后没入琵琶之中。 轰然一声,沉重的魔气与磅礴的因果之力将商音托起,送上三十三重天外那片璀璨的星河。 天上星河浩渺无垠,星光聚拢出的银河包裹着无数因果命运,静静流转在时间中。 一片寂然之中,怀抱着五弦俱全的琵琶,商音步履徐徐,行至造化玉碟前。 平静且从容。! 第 74 章 发表 人族为了挣脱束缚用了漫长的千百年,他们没有漫长的寿命,却有可以薪火相传的信念。 伊弦斩杀姬发的那一剑,不仅仅是斩杀了西周的天子,最根本的,是用人族的轩辕剑,斩断了鸿蒙意识对人族的牵引偶线。 而因为鸿钧与商音的关联,商音欠人族的因果,也因为这一剑如同再造人族命运,就此还清。 鸿蒙意识震怒,不顾后果以天雷杀伊弦,本以为至少能将鸿钧转世的三尸彻底毁去,却没想到被一直隐藏在旁的罗睺抢了个正着。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 造化玉碟闪动着光芒,终于,商音第一次得见鸿蒙意识的真身。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 她看到了星河之中缓缓绽开花瓣的青色莲花。 十二品混沌青莲。 那个早在混沌展开前,绽放即凋零的混沌至宝。 这个世界真正最先出现的混沌灵宝。 商音并没有真正见过十二品混沌青莲——或者说,即使是最先诞生的混沌魔神,也没有见过。 比起商音曾经见过的功德金莲,杀戮黑莲,同为十二品,混沌青莲的威压感与这些齐名的灵宝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祂的每一片莲瓣都像是镀了一层金青色光芒的冷玉,看上去脆弱而剔透,久看之下却有种魂魄被吸噬入其中的恐怖。 “吾不过是输给了鸿钧,但鸿钧的因果造化之力,也是源于吾。” “吾是输给了吾自己的力量。” 因果造化之力? 商音轻轻挑眉。 的确,她并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都鸿钧的推演算计之中,毕竟鸿钧从来不是个会将全盘算计诉之于口的性格,但人心与选择从来都是难以掌控预测的存在。 如若帝辛不愿举国之力对抗天意; 如若通天不曾松口,严令截教弟子不准下山; 如若闻仲真的死在绝龙岭; 如若伯邑考没有那么信任伊弦; 如若姬发没有窥探天意,自绝西岐; 如若白小九不敌杨戬,让杨戬刺杀帝辛成功; 如若商音没能前去寻找伊弦,伊弦也没能通过商音的只言片语猜到鸿钧真正的意图,以轩辕剑击杀姬发; 如若女娲没有暗地相助殷商,通天不愿提剑牵制元始,老子不曾刻意留情,准提接引不曾遁出战局两不相帮…… 这中间但凡有一环出错,便是满盘皆输。 商音笑了笑,没有一定要呛声争个对错的意思,只是很平静地说了句:“哦,那鸿钧还挺厉害的。” 鸿蒙意识沉默下来,混沌青莲的光华内敛,在莲瓣间流转。 “封神量劫落幕,是你输了。”祂道,“你窃取洪荒气运、相助人族之事,吾可以不追究,自此之后,须弥天自成一界,你我之间,两不相干,如何?” “可以啊。”商音本就对洪荒 权势力量没什么执念,她干脆道,“我要鸿钧。” 许久之后,鸿蒙意识开口:“如若他不是这般执迷不悟,吾能带他触碰到更高的法则。” “他与这世间生灵皆不同,他能领悟吾看到的世界,能明白吾衡量利益所做出的一切选择。” “鸿钧合道,与吾成为天道,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路。” “亦是对他而言,最强悍的力量与最大的利益。” “所以,吾不会将他给你。” 商音的凤眼平日里看起来总是有种凌厉的妩媚感,笑起来时含着情意,分外温柔动人,不笑时弧度自然,总能带出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 但她很少面上没有一丝笑意,毕竟世间万物在她眼中总是值得眉眼弯起的。 不过此时看着混沌青莲,商音确确实实拉平了唇角的弧度,直白道:“不巧,你能给他的法则,我也可以。” “哦,不对。”商音想了想,纠正自己话语间的疏漏,“是你承诺将来可以给他的,我现在就能给。” “毕竟,”商音指尖轻勾,第四根琴弦发出一声嗡鸣,暗红色的波澜如同漩涡一般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成了,而你,却根本不敢向前跨出那一步。” 鸿蒙意识隐约察觉到那把五弦琵琶的威胁,光芒明明灭灭,似在打量,又似忌惮。 “诚如你所言,鸿钧最能权衡利益。”商音点点头,表示认可,“我认同。” “利益啊,是个好东西,我也喜欢极了。” “只不过……” “我许他元神结契,春秋代谢,同去同归;而你算他元神合道,逼他想出剥离三尸这样的法子;” “我那时偶尔让他做些烤肉点心,火星跳到他手背上都要心疼好几天;你却驱使他日夜推演,算计天下生灵,只有累极了去找罗睺打一场生死局,重伤之下才有喘息之时;” “我喜他生的好看,总想逗弄他笑,好不容易养出了一个闷|骚又漂亮的大美人;你却将他囚于紫霄宫,情欲断绝,看似万仙之上,实则牢笼之中;” “我喜欢他锋锐的眉眼和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心狠手黑,也喜欢压着他触碰他的元神,听见他的心跳;你却像是养着一只待宰的囚鸟,只等到他的羽毛越发美丽之后占为己有,取而代之……” “你和我讲利益?”商音喃喃开口,只觉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觉得,比起我,你能给他更多?” 商音说着,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眼尾的一抹绯红缓缓过渡为淡金色。 “你所谋划之局,桩桩件件皆输,我所注视生灵,次次翻盘而胜。” “看来你我或许注定为敌,只要我存在一日……” “住口——!!”鸿蒙意识像是意识到什么,厉声呵斥,铺天盖地的星辰造化之力朝着商音重重袭来,“当初若不是吾所有懈怠,你早已化作天地尘埃,你怎么敢——怎么敢在吾面前猖狂至此?!” 商音不动不退,尖 锐的力量几乎已经抵在她的眉心,星辰袭来的劲风将她的发丝衣衫尽数抻开,将她脑后用来挽发的桃花吹落在地,散落出一片纷纷扬扬的花瓣。 琵琶声起,风雷轰鸣。 站在那里,周身灵力尽失,修为全无的商音,却还能弹奏她那把气运所凝的琵琶。 这一次,商音动弦的指尖很轻,带出浓郁的紫色灵力,缠绕上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腕,温情脉脉。 ——五弦为道,动星辰因果造化。 原本朝向商音袭来的万千星辰因果之力,骤然反转,朝向星河之上悬绽的混沌青莲刺去! 混沌青莲乃是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意识,每一片花瓣落下都会凝成先天至宝,眨眼便轻而易举挡住了朝祂攻击而去的星辰因果之力。 但祂并没有再出手。 商音凤眸含笑,眸光从容。 “你究竟所证何道?为何能使用星辰造化之力?”鸿蒙意识知道祂不该问,也不该再听商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抵抗住对更高法则探寻的欲|望。 商音竟也回答了。 “我不是从前便已然说过了?” 琵琶的第一根琴弦颤动,牵出凤吟。 “一弦为天,有凤长鸣。自此之后,天穹之下,皆为我言。” 琵琶的第二根琴弦被拨动,祥瑞蔓延。 “二弦为地,麒麟吟啸。自此之后,大地之上,我为生机。” 第三根琴弦被琵琶音拨碰响,龙影咆哮。 “三弦为海,有龙沉吟。自此之后,海域之内,皆随我意。” 最后的两根琴弦,商音没有再拨动,而是勾唇而笑,一言一语,一字一句都像是故意刺进鸿蒙意识所以为的,祂绝不可能存在的欲望中。 “四弦为魔,五弦为道。自此之后,生灵四散之处,道魔相生,任我来去。” “我生于混沌,起于洪荒。唔,这般看来,你我何其相似,只可惜——” “终究是,我成,你败。” “用你的话来说,”商音感叹着,语气幽幽,“这便是命运注定?” 混沌青莲的光芒连闪,从一开始的被商音激怒,到后面越来越平静,最终又回到平日的冷漠倨傲。 祂冷冷道破商音的把戏:“你特意激怒吾,便是想算计吾心急证道,放弃鸿钧,改以他人合道?” 商音眸光微动。 鸿蒙意识自知拿回上风,克制自己不去回想方才商音的所为,不愿陷入商音的算计。 “恕吾直言,你于设计推演一道,并无任何天赋。”祂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鸿钧转世之举的确给吾造成麻烦,但人族也并非你们想的那般重要。” “天地生灵何其繁繁,圣人可造人族,亦可出其他。更何况人族天性为恶,即使赢过一次,也会有低头俯首称臣之未来。” “鸿钧是最合吾道之选,如今有你相助,让鸿钧再无任何本我影响,不过是些许因果修为损伤,比起合道带 来的大成,又算得了什么?” 鸿蒙意识话音落下,混沌青莲之上便显现出白发紫衣的鸿钧,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商音抬眼,视线掠过鸿钧——看得出来,伊弦杀姬发之举,因果繁重,让鸿钧距离身死道消只差一步。 鸿蒙意识只是吊着鸿钧本体的生机,却并没有令鸿钧恢复的打算。 的确,走到这一步,鸿蒙意识已然不需要鸿钧的谋划,只需要“鸿钧”听话便可。 鸿蒙意识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祂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恶意:“合道之后,吾为天道,你之道看似磅礴,实则居于天道之下,到那时……呵,看在你如此挣扎,便让你再看他最后一眼,如何?” 然而,口口声声在乎重视鸿钧的商音却并未动怒,只牵唇浅笑,手掌压在琴弦之上,姿态淡雅。 鸿蒙意识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反应,停顿片刻。 其实他们都明白,商音的道麻烦在,她的力量即是洪荒万物,又不在三界五行之中。 与其说她居于天道之下,不如说她的道的确生来就与鸿蒙意识想成的天道相克。 万物是她,她却非万物。 即使是天道,也算不出她,也抓不住她。 ——除非是用商音根本不曾触及的力量。 所以鸿蒙意识才会这般死死捏着商音唯一的软肋。 “你……” 鸿蒙意识欲说什么,商音却垂下眼睫,指尖毫无预兆地勾起第五根琴弦,重重弹拨下去! 三十三重天外是紫霄宫所在之地,是星辰因果造化之力最强盛之所。 霎那间,璀璨星海汇聚成一条咆哮长鸣的巨龙,朝着混沌青莲所在的方向摆尾直击而去! 就在鸿蒙意识以为商音要出手抢夺,莲瓣闪动想要抵挡住这股力量之时,这条星辰巨龙瞬间化作一柄长剑,没有任何犹豫地刺穿了鸿钧的左胸心口。 莲台之中的鸿钧像是瞬间被注入了生机,抬手捂住胸|前被洞穿的伤口,却根本阻挡不住如星河沙漏一般流逝四散的生命力。 商音抬头看着化作漫天星光,逐渐融入璀璨星河的鸿钧,语调含笑:“虽然你我道不相同,但有句话你说的很对。” “他的确是我的软肋。” “而我不该有软肋。” 一时间,鸿蒙意识像是被震撼当场,许久说不出话来。 祂能感觉的到,方才那一击,商音是真的奔着杀死鸿钧而来,所以在鸿钧身死道消的那一瞬,鸿蒙意识求生本能之下,断开了所有与鸿钧元神之间的契约。 …… 须弥天中,商七七和杨眉看着灵镜中的画面,齐齐哇哦了一声。 罗睺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不远处正盘膝打坐的某人。 杨眉和商七七也齐齐看向鸿钧。 罗睺的声音是半点没有掩饰的意思,幸灾乐祸道:“这可真是……那句话在呢么说的来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哈?” “谁说不是呢?啧啧啧,这被当胸一剑刺穿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杨眉啧啧有声,“不过比起被你一剑钉死的姬发,你好歹是老情|人动的手,也算是……死得其所?” 商七七也看得津津有味,但她很怂地选择了缩小存在感看戏,眼巴巴地瞅着鸿钧。 鸿钧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瞥了眼幸灾乐祸的杨眉和罗睺,淡淡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杨眉偏不,甚至叭叭叭得更起劲了:“大家都是身死道消进来的,谁比谁高贵啊?说起来你俩还不如我呢,好歹我还支撑着须弥天的天地,你们两个一道一魔就是吃干饭的!” 混沌魔神想要彻底脱离洪荒,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身死道消。 杨眉和罗睺当初在须弥天留有元神分体,而鸿钧的三尸经由转世,最终归于商音的五弦琵琶,自然也能牵引着在洪荒散落的元神而来,重塑于须弥天。 难度只在于,商音自身的灵力因为元神契根本无法伤到鸿钧,而在洪荒天地之间,除却鸿蒙意识和鸿钧本人的力量,再没有其他可以击杀鸿钧。 鸿蒙意识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祂绝对不会动手,甚至为了趁机合道,还会出手在鸿钧自毁根基之时保下鸿钧本体性命。 而鸿钧,自从见到商音的缺了两弦的琵琶之后,便在谋划商音五弦俱全,可以五弦琵琶调动曾经属于鸿钧的因果造化法则之后。 罗睺不认这碗干饭:“如果不是我的心魔之力,就凭商音那张不会蛊惑人心的嘴,能给鸿蒙意识种下心魔?” 商音在面对鸿蒙意识时,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动作自然也别有用心。 四弦为魔,商音最开始状似随意弹拨的琴弦,就是罗睺连成的那根心魔弦。 杨眉一想也是,然后矛头又回到鸿钧身上:“就剩下你了。” “你说说你,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就算了,麻烦比心眼还多!要不是为了捞你,商音都犯不着和鸿蒙意识对上。” 鸿钧可不是对谁都是对商音时的好脾气,他站起身,轻弹衣摆,苍白的面容和毫无血色的唇透出一种冷淡、病态的美。 他抬手掩唇轻咳几声,商音的力量似乎还残留在他的体内,牵动起他的生机与脉搏,连接着心脏与指尖的轻颤,嗓音也因此残留着低哑。 “我和你们不一样。” 杨眉撇嘴:“什么不……” “你们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要么,没脑子的做苦力。”鸿钧轻飘飘的眼神先后掠过杨眉与罗睺,“要么,聪明些的做劳力。” 杨眉皱眉,总觉得好像又被骂了。 罗睺已经提起了弑神枪,准备趁着鸿钧病恹恹的时候戳死了事。 鸿钧抬手,灵力凝出一只红色的小鸟团子,毫无包袱地发出一声轻啾,温然浅笑:“但我,只需要站在这,笑一笑便可。” 鸿钧轻轻叹息一声,像是在感叹杨眉和罗睺的将来。 “今后,还 要辛苦二位努力劳作了。” 罗睺深深呼吸,攥着弑神枪的手紧了又松,实在忍不住,朝着鸿钧直刺而去! ?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然而锐利的枪光只是徒劳穿过鸿钧的幻影刺入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鸿钧早已不知何时便离开了须弥天。 商七七拉住炸毛的杨眉,对着鸿钧离开的方向肃然起敬。 高,实在是高。 茶,实在是茶! 师父说的对,论这种毒舌地轻描淡写,却直直戳人心窝子的事,还得是鸿钧师公啊! …… 当鸿钧的身形重新汇聚在商音身边的那一刻,鸿蒙意识立刻便联想起当初的杨眉与罗睺。 商音方才说那些话,根本就是找不到鸿钧的本体所在,所以在逼祂动手! 商音方才没分神关注须弥天,察觉到鸿钧出来,连忙腾出一只手握了握鸿钧的手指:“元神还没稳定,怎么出来了?手怎么这么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鸿钧任由商音在他身上捏来捏去,含着笑意的眸子抬起,朝着鸿蒙意识微微示意。 ——显得特别有礼貌。 “杨眉和罗睺打起来了,我觉得吵闹,便出来看看。” 鸿钧顿了顿,乌黑的发丝忽然寸寸过渡为素白色,低笑一声:“我很是想你。” 商音冷不丁被电了一下。 同样的话,黑发的鸿钧亦或者伊弦模样的鸿钧说出来,都不会有这样白发紫衣的道祖外表的杀伤力。 商音咽了咽口水,放开鸿钧的手,努力做一个不为美色所动的冷酷界主:“别闹,正对峙呢。” 鸿钧很是好脾气地点点头,然后很平和地询问道:“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解决吗?” 商音想了想:“唔,祂很不满我从洪荒进货的行为,所以想和我从此两不相干。” “但是我与人族因果虽断,但气运相连,起码殷商在时如此。” “我总不能言而无信,自毁誓言吧。” 再说了,她想去哪就去哪,鸿蒙意识又干涉不了她什么。 她就想在鸿蒙意识眼皮下面晃,不行么? 况且,若是她和鸿钧都离开,鸿蒙意识独大,通天和女娲,还有才刚刚缓过来的人族还不被针对死? 商音和鸿钧还是存在本质上的不同,鸿钧视天地万物并无特别,但商音却有偏爱。 鸿钧闻言,缓缓笑开:“这样啊。很简单的……祂总是这样,不被打疼了,就不会低头。” “鸿钧!”鸿蒙意识意识到什么,“你敢!” 他能有何不敢? 鸿钧勾唇,手指轻点在商音眉心,而后挥袖在面前的浩渺星辰中拂过:“看下面。” 商音依言低头,眼前原本静静流转的浩渺星河一点点被因果线串联起来,形成一方巨大的棋盘。 商音在上面看到了圣人,看到了仙、妖、精……万千因果线互相串联着,最终归于鸿蒙意识所在的方向。 就连商音以为已经挣脱束缚的人族,也不例外。 “混沌孕育,盘古开天,生灵苏醒,人族出世……世间生灵皆因混沌青莲而起,因而天地存在一日,则混沌青莲不败,鸿蒙意识不灭。” 这才是鸿蒙意识真正的依仗。 商音伸出手,想要碰触那些因果线,却在鸿蒙意识发出的一声嗤笑间摸了个空。 她的确因为五弦琵琶得以引动因果造化之力,但也正因为她可以引动五弦之力,所以她在毁道重修之后,不再属于任何一道。 所以,她碰不到只有修造化之道者才能干涉的因果。 “你可行?”商音问鸿钧。 她的确没有真的消灭鸿蒙意识的想法,毕竟鸿蒙意识与洪荒牵连过甚,若鸿蒙意识寂灭,洪荒天地难保不会有灭世大灾。 但这种拿鸿蒙意识没有任何办法的感觉,也着实让商音不爽。 鸿蒙意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终于出声:“造化因果乃窥天之道,只可窥探,不得碰触。他曾经能够干涉,是因为吾的力量,现如今他修为倒退,连圣人都不如,如何能毁世间因果?” 鸿钧轻握住商音的手,两人交握的手指间自上而下,一点点凝出一柄星辰长剑。 “全斩不得,但一两根无碍。”鸿钧靠近商音耳边,温声轻语,“我有一剑,夫人可想一试?” …… 须弥天内 罗睺与杨眉看着商音在鸿钧的寥寥数语之下,反手以因果剑挑断人族与混沌青莲的相连的因果,皆是无言。 前脚他们还在讽刺鸿钧捅人者被捅,后脚鸿钧就让商音狠狠捅了鸿蒙意识一剑。 这样的小心眼,这样的睚眦必报,这样的毫不吃亏…… 偏生这须弥天如今的界主是个好色偏心之徒! “……玩不过,撤了。” 杨眉抽了抽嘴角,转身就往空心柳树里走。 罗睺沉默片刻,转头问商七七:“那些人族呢?” 商七七警惕:“干嘛?” 罗睺双臂抱胸,面无表情地回答:“上工。” 最起码一千年,他不想再看见鸿钧那张欠揍的脸。 “哦。”商七七挠挠脑袋,给了罗睺基建系统的权限,然后转头看向那面并没有被收起的灵镜。 她总觉得,鸿钧对鸿蒙意识的恶意很大……但又像是故意放了鸿蒙意识一马,不想逼祂太过? ……是错觉吗? 不过说起来,阿音也没有想要至鸿蒙意识于死地的想法,现在因果也断了,还抢回了道侣,以后肯定就和洪荒没有关联了…… ……吧?! 第 75 章 发表 凡人的寿命于仙妖而言,不过转瞬即逝,即使是漫长的一个朝代,或许也不过只是闭关一瞬。 封神量劫之后,封神榜归天庭,阐教与截教弟子相继回山。 但因封神榜内多为凡人升仙,难当大用,除却隐于山间海外不见客者,两派弟子有不少都被玉帝昊天请出,于天庭供职。 白小九也回了青丘,不再踏足人间界。 无内乱纷扰之后,殷商也在商王帝辛的治理下走上一段新的历史—— 帝辛彻底废除了人祭,重农桑,通商口,但封神之战也多少改变了这位帝王对仙神圣人的想法。 他不再抵制祭祀,也并不去塑造什么天佑人族,而是将封神之战的真相彻底撕开来,放开民间对仙神妖怪之流故事的口口相传。 但帝辛会特意换上粗布麻衣,去亲自打清澈的井水上来,一言不发地拎着水桶去女娲庙里,一点点擦干净自己曾经写在女娲庙墙壁纸上的冒犯之语,并且每年都会在女娲庙中供奉上一男一女两个泥偶。 百姓们也常会去女娲庙,当然,因为帝辛的并不管束,百姓之中也有祭祀三清者。 只是现在,人族祭祀圣人仙者,更多是一种感激,一种记恩,而非求神拜仙,祈愿天怜的信仰。 唔……也有百姓塑了一座狐狸庙,小孩子们尤其喜欢跑进去靠着大狐狸叽叽喳喳说悄悄话。 百姓们记得当年那只浴血坚守的大狐狸,本意的确是很好的,但是这样和圣人同等的祭祀却不是白小九能担得起的。 已经身为青丘狐帝的白小九第一次耳边听到祭拜之音的时候,吓得立马从地上坐直身体,连夜给帝辛托梦求他把狐狸庙给拆了。 ——为此还牺牲了族中不少皮毛顺滑的幼崽。 那些幼崽被帝辛送回来的时候,天可怜见,小脑壳眼瞅着秃了不少。 *** 帝辛八十七年,商王帝辛病重,太子武庚监国,暂理国事。 商音走进帝辛寝殿时,帝王床榻边的床帐掀开着,病重后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的帝辛难得清醒,靠在床头,怀里揉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狐狸球。 正值春日,现下风清日和,是个极好的天气。 窗外的光打进来,打在剑架之上的轩辕剑间,折射出金色的光。 英雄迟暮,帝王老矣。 本该是悲哀的一幕,帝辛却还如几十年前一样,仿佛这副年迈苍老身躯中的灵魂,还如曾经一般睥睨傲然,风雨不倒。 帝辛抬眸看向商音,眼中飞快划过什么,笑了下,抬手拍了拍怀中的小狐狸球,就见那小狐狸脑袋一缩,尾巴一卷,径直消失在帝辛的寝殿里。 帝辛轻声道:“世间兽类太过胆怯,也唯有青丘的狐狸能面对寡人从容淡定些。” 商音嘴角微抽,十分直白道:“那是因为朝歌王宫之中的炮烙烤鸡带有百姓信仰之力,它们每次来总能叼两只离开,于修行大有增益。” 青丘狐狸根骨不佳,白小九这简直就是在换着狐狸崽的薅帝辛气运。 帝辛朗笑出声,笑到一半气息不畅,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按理来说,帝王寝殿不该四下无人,想来是帝辛早知今日会有故人来访,特意命宫人全部退下了。 商音走过去,抬手抚过帝辛肩头:“我如约而来。” 帝辛身体一轻,只觉得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有力,有种回到而立壮年时的错觉。 但只是短短一瞬的晃神,帝辛便很快从那种冲击中回神,看向商音。 “尊者一点都不曾变。” 他笑了下,做了这么些年的人族之王,周身的帝王之威比之当年更甚。 商音打量着帝辛,沉默了一下。 帝辛却是再度笑开:“尊者还是这般好颜色哈哈哈哈……” 商音坦然点头承认。 两人又零零碎碎说了些故人,说商容,说比干,说姜子牙,说申公豹……最后,帝辛提起了伊弦。 “尊者虽好颜色,却实则专一不移。”帝辛想到曾经动过拜相心思的那位年轻郎君,叹道,“伊弦便是先生罢?” “尊者此次前来,他竟没有相伴尊者左右?” 商音似是有些意外帝辛会提及鸿钧,回道:“他与人族再无因果,不欲见你。” “不过朝歌建有女娲庙,他或会兴起,前去一观。” 商音说完,停顿片刻,道:“你有关于他之事想说给我听?” 帝辛似垂眸想了想,不答反问:“尊者在……时,可做过什么关于人族之事?” 帝辛说出的时间让商音愣了一下,回忆片刻后,才将帝辛所说的人族年历与自己的记忆关联。 那个时候,大差不差,应当是她握着鸿钧手中因果剑,将人族与鸿蒙意识的因果关联彻底断开之时。 帝辛虽问了问题,但却并没有一定让商音回答的意思,而是继续道:“那日,寡人略有所感,直觉人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起来,但若是细细品味,却无法追其根源。” “但在那之后,凡人族建城栖息之地,少有妖族仙人出现,偶有修道者路过,也不会过多停留。” “寡人曾命闻仲调查,这才得知,自那日之后,妖精鬼怪之流,若伤人族,则有反噬,修道者若与凡人接触过密切,亦会损伤修为。” “一时间,凡人竟轻而易举与妖精仙鬼之流逐渐淡去关联,泾渭分明。” 这本是帝辛着手要做的事情,却没想到突然有一日,就这样水到渠成的实现了。 商音道:“这样不好吗?” 帝辛回:“是很好,但寡人必须要知道,这般的好,背后又标着如何的重量。” 天不会无故怜爱世人,圣人也不会注意到对仙妖而言的小事。 这样的结果,所得益的,只有人族。 但帝辛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馈赠。 “寡人这些年一 直不曾放下此事,回头看去,却发现总有一双手在拨动什么,算计什么。” 帝辛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但字字句句都在深思熟虑之后。 “寡人有幸被先生教导十余年,很快,便找到了些许先生留下的影子。” “这实在很不容易。” 帝辛这般说着,面上却浮现出笑意,眼中像从前那般流转出些许傲然与自得。 “先生行事向来不着痕迹,行一步,却让凡人窥探一生只能探寻些许皮毛。” 商音明白帝辛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人王帝辛,是人族的帝辛。 当这一段旅程走到尽头,帝辛将会踏上另一端旅程,而那个时候,人死如灯灭,帝辛不再是人王,不论是人族还是商朝,都与帝辛再无关联。 最终,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此事的商音,还是给了帝辛这位人王唯一的例外。 她道:“那日,的确是他有意算计,将人族排在灵力争夺之外。洪荒界将乱,此举会最大限度不让人族受难,但作为交换,人族后人也要担负起顺应劫难之责。” “如何担负?” “届时商朝已灭,自有后朝帝王担忧。” 商音的话冷酷而清醒,帝辛侧首沉思片刻,竟真的放松下来。 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将来的事情,便留给日后担当大任的人王罢。 总要留些压力给子孙后代才是。 知道至少百年内人族不会有大动荡,帝辛不再操心人族之事,反倒话音一转,竟问到了商音的头上。 “说起来,寡人实在好奇,在尊者眼中,先生究竟是何模样?” 商音:“?” 还从未有人问过商音这样的问题。 大概在所有人眼中,鸿钧实在是太过多变且把控的存在。 商音倒是当真仔细思索了一番,而后回答:“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素白小蛇,会在蹭你的时候想办法焐热自己,假装血和其他生灵一样,也是滚烫的,担心你会因为冰冷的鳞片而怀疑他的爱意。” “但其实,小蛇本来就是很冷的,从里到外,从骨到鳞都是冷的。” “睚眦必报,心狠手黑,惹事一流……是相当麻烦的一条漂亮美人蛇。” “就比如现在,”商音笑了下,面上的笑容带了些无奈,“我站在这里,却不由在想,这次……他又要折腾些什么?” “为何折腾?”帝辛问。 “因为,”商音凝眸出神片刻,缓缓开口,“剪草除根,方为落定。” 于他,于她,于祂。 皆是如此。 *** 鸿钧推开女娲庙门,缓步走入其中,在庙门缓缓关闭之后,原本人族之中显得有几分质朴的女娲庙霎时一变,呈现出娲皇宫大殿内的陈列布置。 早有所感的女娲对鸿钧躬身一拜:“弟子见过老师。” “我既已非圣人,你们也自当不必敬称于我。”鸿钧在桌边坐下,姿态淡雅从容,“坐。” “说罢,此番寻我,所为何事?” 待到两人隔桌而坐,女娲抬手为鸿钧斟了一杯酒,轻轻推放至鸿钧身前。 “老师讲道赐宝在先,于弟子有再造之恩,怎能与圣人虚名一概而论?” “此酿名为红尘,乃封神之战后弟子亲手所酿。” “老师虽平素不爱饮酒,但商音尊者曾赞弟子酿酒之术颇有韵味,老师不妨赏脸一试罢。” 鸿钧不再是曾经紫霄宫中冷漠如冰的模样,他不仅接了这杯酒,还当真尝了尝。 入口苦涩,回味略酸,但入喉过后便如久旱甘霖,畅快之至。 这是女娲在封神量劫之后酿的酒,酿入了她从隐忍到怒火再到反抗后痛快决然的变化。 女娲想要展现给鸿钧的不是酒,是酒中的已然生出反骨的她。 女娲起身,敛袖拜下。 如同最开始时,那个修为不过大罗金仙的自己。 那时的她,拜师只为更深的修为,更强的力量,从坐在蒲团之上拜师鸿钧后,便走上了从前根本未曾想过的路。 而现在的她,心中有火,眼中有欲,她想要试试看那条比起圣人之道,看上去分外崎岖黑暗的路。 只求那条路的入门之道。 “还请老师再教导弟子一次。” 鸿钧手持酒樽,看着身前拜倒的女娲,迟迟不言。 其实,在他的预料中,会来找他的,会生出反骨的,从来都不是女娲。 女娲的性格就如同从前的商音,她们同修生机道,安顺自流。 鸿钧会将每一个入眼的生灵放入应在的格子中,他会用善良、慈悲、无私、温柔亦或者是勇敢坚定来形容女娲,却绝不会用反骨与斗争二字看她。 就像是商音在与鸿蒙意识对峙结仇至此后,若非他算计,商音永远不会生出主动为敌的想法。 在鸿钧看来,自他之后,洪荒执剑者,只有通天。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通天被兄弟之情与无私之爱绊住手脚,反而是从来循规蹈矩,只有在封神量劫中被逼至绝路短暂出手,但也从不锋芒毕露的女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反抗。 “不必拜我,起来罢。”鸿钧默然半晌,问她:“为何?” 女娲何等聪慧。 她见过商音,也通过曾经从三十三重天返回的红绣球上,隐约感知到鸿钧与商音间的关系,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出那桩秘密。 她自然想得到,或许在老师的推演之中,站出来的圣人绝不会是她。 所以,鸿钧不会轻易信她。 除非,她能给出一个足以说服鸿钧的理由。 女娲的面容圆润柔和,不带一丝锋锐的棱角,这位圣人就像是日月光辉之下最为温柔润泽的玉石,也的确是最符合凡人臆想中怜爱众生的神。 “老师,弟子在封神之战中学到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反骨,也不是与谁抗争。”女娲缓缓笑开,轻声道,“而是怎样去做一位母亲。” “或许我明白的太晚,迟到了许多许多年,但我终究还是明白了。” 鸿钧很难理解母亲这个词,他少有地不解蹙眉,沉吟开口:“为人族之母?” “不。”女娲摇摇头,圣洁出尘,却又好似身在红尘,“为生灵之母。” 女娲见状,又轻声细语加上最后一道筹码:“况且,如今除了我,老师再没有其他更合适的执剑者可用,不是吗?” 相对沉默许久,鸿钧终于开口。 “人族与祂因果已断,但人族牵连甚广,信仰之力浑厚,祂不会甘心就此放过。” “且祂在阿音处吃了亏,必定会想要在洪荒之中另辟一种力量,此种力量要能分人族气运,又不能在天地海道魔五弦之中。” “这……如何能成?”女娲讶然。 如今洪荒天地形成千万年,魔与道早在魔祖掀起腥风血雨和道祖传道天地生灵之时便已然落定,道之一脉,所传甚广,万物生灵皆为修道,怎能在短短时间内再起一力,与道抗衡? 鸿钧哂笑:“为何不成?魔祖已死,道祖已逝,曾经为魔修道者,不过是改头换面,便能另起炉灶,功德加身,不是吗?” “老师的意思是……”女娲明悟,抬手轻点西方须弥山的方向,“他兄弟二人当真有如此魄力?” “他们没有魄力?”鸿钧轻笑了几声,“他二人虽在洪荒修者看来一无所成,但当初在紫霄宫时,他们离得最远,来得最晚,却兄弟二人双双坐上蒲团,得证圣人道,为何?” 女娲一愣,本想说那二人实在是脸皮够厚,行事毫不讲究,这般想着,却骤然明悟。 为何西方二圣如此行事多年,却从来没有惹来真正的祸患? 是因为他们看似行事贪婪,令人生厌,却总能把握住那种恶心人却又不至于逼迫至绝境的度,且毫无圣人包袱,说道歉就道歉,见势不妙直接遁逃,从未有意气之争,从不掺和无利益之战。 他们表面被洪荒生灵看轻,但细细想来,西方二圣却从未在洪荒真正树敌。 就连被他们撬走过截教弟子,脾气一向直率火爆的通天,在提起西方二圣时,也不过是皱眉嫌恶说几句,不会当真提着剑不死不休打去灵山。 那两人的确是口绽莲花,但这种凡事不做绝,处处和稀泥的行事,也是一绝。 “西方二圣,乃是如今圣人之中,最能看透局势优劣,且最会把握机会者。” “也是圣人之中,最有破而后立,改派立宗魄力者。” 鸿钧想起接引与准提在封神之战中的果断抽身,眼中甚至浮现出赞赏。 “所以,此番祂抛出的橄榄枝,西方教没有不接之理。” 女娲思忖片刻,反问:“接引与准提若当真是聪明人,就能从老师之事中得出教训才是。” 天道与道祖鸿钧闹掰这件事,在圣人之中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毕竟偌大一个紫霄宫说消失便消失,商音与鸿钧又毫无遮掩之意,通天知道了,三清便知道了,女娲和西方二圣自然能明白。 鸿钧挑眉,也反问了一句:“他们当初成圣欠下的誓言债,可还清了?” 女娲想到西方二圣欠下的那四十八大宏愿,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但立教容易,有天道相助的西方教若想要夺取道教根深蒂固的气运,唯有量劫。 “那便是又一场量劫了。”女娲叹息出声,“只盼祂行事不要过于偏激,再造杀孽才是。” 鸿钧倒了一杯酒,又尝了尝,决定等下带一壶回去给商音,放下酒樽时,语气很是轻描淡写道:“不必担忧。祂心魔根重,比起以往,行事只会因为顾忌失败而变得畏首畏尾,慎重过度。” “极好糊弄。” 鸿钧推演片刻后,道:“若接引与准提找上你,不妨告诉他们,想要拿到好处却不被天道裹挟,不如试着去说服天道,控制此次量劫应劫者之数。” “此番量劫动荡若是过大,恐会牵连天地巨变。何不选出代替者背负气运应此劫难,看那天地气运,最终归属于道,还是西方?”! 第 76 章 发表 人王帝辛寿尽之日,并没有众仙想象中的天地悲恸,反而晴空万里,日耀大地。 王宫之中,年轻的帝王面带悲痛,双手将祭品奉入青铜巨鼎之中。 他的父王一生执剑,一生负重,做到了无数人族先辈甚至从未想过的事,他的面前也总是有那样一道身影撑着天,踏着地。 但未来,执剑者,撑起人族者,便是他了。 他能做好吗? 他能守住吗? 他能让父王满意,让臣民信服吗? 高高卷起的火舌吞噬青铜色的大鼎,一时间天地变色,金光漫天。 人王的魂魄自王宫寝殿中走出,腰间卸下了轩辕剑,肩上的人族重担也被子孙后代接去,唯有灵气绕身,金雾缭绕。 人族的气运,殷商的国运,天地的反哺,在一瞬间朝着帝辛狂涌而去。 不再是孤注一掷的担负,而是温柔而眷恋地给予。 它们推着帝辛离开这片土地,这片天地。 从今往后,他便只是帝辛。 将会拥有帝辛的另一段人生。 自由而热烈,张扬且肆意。 帝辛习惯性地抬手抚向腰际,却摸了个空,反应过来后,魂魄恢复到最巅峰时期的帝辛摇头哂笑。 “接着——!” 帝辛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抬眸望去,一道锐利的剑光划破苍穹,直直朝向他袭来。 他挑眉,抬手握住了这柄性情颇为桀骜不驯的长剑。 已经成为青丘狐帝的白小九一身王袍,抱着一只毛乎乎的小狐狸崽,靠在朝歌王宫的殿门旁,朝着帝辛招了招手。 白小九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道当初断了的三条尾巴有没有长回来,但帝辛好歹是从这个曾经的学生身上,看到了还算像样的王者之气。 他低头看向手中长剑。 这柄剑和轩辕剑的重量长度都十分贴近,只是触手的感觉却并不如轩辕剑浩渺深邃。 ——当然,这世间不会再有任何一把剑,足以媲美轩辕。 白小九并没有靠近这场天地对帝辛的欢送,而是扬声高喊:“这剑传了挺多地方,我也不知道都到过谁手里,但反正就是给你的——帝辛手里,怎么能没有剑?” 商音坐在朝歌的城墙之上,鸿钧站在她身侧,远远的,看到帝辛手中长剑。 他们在那柄剑上看到了通天的凛然剑意,看到了女娲的温和慈爱,看到了众多截教弟子一个传一个留下的修道经验,看到了姜子牙手指划过时的叹息,看到了申公豹抢过长剑得意留下灵力的笑容,甚至,看到了从来没人读懂的元始赐福,看到了老子轻点在剑柄之上的人族教义…… 不论封神之战是如何的天地量劫,但在量劫结束之后,敌人,对手,同伴,友人,全都融进在逝去的时间里,化作史书之上记载的文字,镌刻在苍穹大地上蜿蜒出传奇的痕迹。 人王帝辛代表的 不仅仅是一段战争,一个朝代⑹[(,而是一幕传奇。 传奇落幕之时,天地馈赠,万仙相送。 商音的双手抵在城墙上,身子突然后仰,脸颊靠近鸿钧耳侧,轻声问:“选了女娲?” “不,只是建议一一,她有自己的道。”鸿钧亦侧过头,微微一笑,伸手过来握住商音的手,指节一点点滑入商音手指间,“阿音呢?同帝辛都说了什么?” 商音手指舒展,自然而亲近地摩挲着鸿钧的手指内侧。 “说你又算计他,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心思。” 鸿钧本是执剑的,但他又并不常握剑。 比起亲自出手,鸿钧更喜欢坐在幕后,抬手拨动星辰棋子,选出一个执剑者,将迷雾血荆劈开来,将他想要达成的东西展开给世人。 商音的手柔嫩白皙,如今看起来并不似圣人那般深不见底,危险战栗,但却真正掌握着震颤天地的力量。 鸿钧闻言笑笑,鼻尖蹭过商音的脸颊,亲昵而温情:“然后呢?” 商音轻咬了下鸿钧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诱|惑她的耳尖,也勾起唇角:“然后我说,你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蛇,鳞片又白又冷,牙齿又尖又毒。” 鸿钧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这并不是商音预料之中的反应。 商音眯起眼:“你这反应……” 鸿钧直起身,看上去就像是要短暂回到坐怀不乱的道祖模样。 商音抬手按了鸿钧的后颈,抬首重重吻了上去。 唇齿交错,漫天的金云霞光映入两人的眸中,跳跃着,纠缠着,流光溢彩。 进与退,攻与守。 对视与亲吻带来的愉悦感,很多时候都远远超过身体的契合。 商音尝到了滋味,放开鸿钧时两人的唇瓣都染了桃花色,手指自鸿钧颈边划下时还不忘压了压他凌乱的衣襟。 “没关系,你尽管藏,反正我总会一层一层给你剥干净。” 鸿钧笑着抿了抿唇,很是愉悦,也极为耐心:“好啊,阿音可要快些想起来才是。” 想起来? 商音抓住了鸿钧用的字眼,眉梢轻扬。 鸿钧却开始转移话题:“西方的窟窿着实大了些,只怕这段时间洪荒要骚乱不少。” 商音的手顺着鸿钧精瘦有力的腰身,沿着脊背往上捏,漫不经心道:“嗯?哦……” 鸿钧握着商音的手,很是坚定且不容拒绝地将其抽了出来。 商音抬眸间眼神戏谑地瞥了鸿钧一眼,就像是在说“你以前可没有这么不经撩”。 鸿钧握着商音的手,将其老老实实按住,不为所动。 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忍得住的。 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三尸尽斩的鸿钧道祖了。 商音叹息一声,神识扫过须弥天,看到帝辛去到须弥天的第一天,竟然不是找个什么地方开宗立派,而是跑去她的竹屋旁边开始拎着剑砍竹子, 嘴角一抽。 不过商七七倒是对帝辛的到来十分热情,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帝辛身后,眼巴巴的。 那模样看得商音都有些吃味。 “说起来,”商音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就能确定,祂不会选择老子合道?” 老子修的也是因果造化道,即使不像鸿钧合道能带来的诸多利益,根骨为盘古元神,又是洪荒圣人,也其实不差什么。 鸿钧淡淡道:“自我之后,祂还敢将那份力量交给他人?” 商音一想,默了。 诚然,鸿蒙意识最忌惮的的确是她没错,但是有一说一,能精准掐中鸿蒙意识要害,并且即使杀不了对方也能膈应得鸿蒙意识几千年气都顺不下来的,也唯有一个鸿钧。 甚至鸿钧手里的剑,还是鸿蒙意识一手塑成的。 这就是养虎为患的真正可怕之处了。 “所以祂一定会去找,绝对与我与你与须弥天不会有任何瓜葛的接引准提。”鸿钧的声音低低传来,“只不过,现如今的洪荒可不是从前那样天道的一言堂了。” “圣人有六,道教分一,人族气运正盛,妖族已然逐渐恢复生机……祂想再挑起一次量劫,也得看看有没有当初那般一呼百应的权威。” 商音返回头想了想当年三族时候的天道,又想想巫妖大战时的情景,这才发现,对鸿蒙意识这种想要成为天道的存在而言,洪荒如今的百花齐放可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惨,实在是惨。 商音拍拍鸿钧的手,由衷感叹:“被你咬上这么一口,还真是怪疼的。” 话音未落,商音就被鸿钧咬了一口。 咬在后颈。 温软湿润的触感一闪即逝。 鸿钧咬完了还不忘整理一下商音的发丝,用手指理顺抚好。 商音只觉得脊背一软,一股战栗直冲天灵。 好吧,咬就咬吧,咬一下也挺……嗯,有感觉的。 过了一阵,鸿钧伸手拦腰,将商音从城墙上抱下来,状似无意问道:“阿音可还喜欢小猴子?” “嗯?”商音没反应过来,“狌狌那样的?” 鸿钧似乎沉默了一下,竟少有地有些迟疑:“没有那般……乖巧,但外表很是可爱。” 商音眨了眨眼睛:“小猴子就是要调皮呀,只要不惹什么大事就好了嘛。” 鸿钧:“……唔。” 商音纳闷:“你这话说到一半怪让人难受的。” 鸿钧又开始转移话题:“许久不曾见到宣儿了。” “你几时关心过宣儿,不是,话还没说完呢不准抱我……”! 第 77 章 发表 人间界沧海桑田,时间转瞬即逝。 人族气运不再受天道干预,开始了在漫长岁月中的政权更迭,国土变迁。 九为极数,殷商国运九百而亡,后四分五裂,华夏九州,七国争霸,群雄并起,史称春秋。 乱世苦难,人族气运一分为七,逐渐低迷,人皇之称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妖精鬼怪逐渐笼罩向华夏国土,对人族虎视眈眈。 秦王嬴政一统六国,再度将各自为政的人族聚拢而归,人族气运再度有昌盛之势。 秦王嬴政自诩“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称始皇帝,自始皇嬴政之后,人皇归位,代代人族之王以皇帝自称。 秦二世而亡,汉立,国运昌隆,国祚绵延四百年。 汉帝国时,国力强悍,国土辽阔,国民数众,人族气运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自此之后,华夏人族以汉自称,是为,汉族。 *** 封神量劫后,部分阐教截教弟子被渡向西方,人教气运因战乱而低迷,截教阐教暂时势颓,天道言,西方当大兴。 西方二圣有感圣人不应深入红尘,但西方教人丁凋零,须有支撑教派者。 教主接引自斩道德尸,化作如来,以道德观念和行为准则约束门下弟子。 副教主准提斩智慧慈悲为善尸,号菩提,游离于西方教之外。 而后,西方二圣改立西方教为佛教,脱离道门,门中弟子得佛门建立之功德,修为大盛。 阐教截教不少弟子有感大道机遇在于佛门,自投西方。 自此,佛教大兴。 如来佛祖感念人族历经战乱,人心困苦,故遣三千弟子化身前往人间传教。 汉明帝时期,佛教传入汉朝,自皇帝传教而下,得以分得人族气运。 随岁月流逝,季节更替,于人族之中,在洪荒之内,佛门逐渐与道教形分庭抗礼之势。 …… “佛教昌盛至此,竟然还没向天庭施压推动量劫?” 罗睺正在同帝辛玩六博,帝辛其实并不常玩这种东西,但比起才学没多久的罗睺,还是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想想天庭如今都是些什么仙。”帝辛手里捏着玉白色的骰子捻来捻去,语气凉凉。 罗睺撇嘴:“还真是当了仙人还没忘那副贵族做派呢。” 杨眉寻了个树枝挂着,寻了只小鸟在替他轻啄着挠痒痒,闻言趴在树枝上往下看,嘴里叭叭道:“谁能想到啊,本来是所有势力都赢的量劫之法,最后却卡在了天庭上。” “倒也不难理解嘛。”商七七蹦蹦跳跳着过来,手臂间的篮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吃食,一一分给三人,“毕竟现在洪荒之中唯一没有真正经历过量劫的,就只有天庭仙人了吧。” 杨眉一想也对。 虽说天帝的确请了不少阐教截教弟子身居高位,但那些门人说白了就是镇场子的,谁去天天给他上朝 议事? 天庭现在大部分正儿L八经议事的还真就是以前那些殷商西岐贵族,估计平日里没少拉帮结派,煽风点火的。 ?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这些人生在封神量劫,却并不曾真正应劫,全然不知道每一次量劫都是如何的惊心动魄,死伤惨重——当然了,或许身为贵族的他们以前不在乎,现在作为高高在上的仙人就更不会在乎。 “天庭不松口,这量劫就无法推?”帝辛见罗睺终于结束,抬手投了骰子,有种对漫天仙佛行事效率的不满,“他们在等什么呢?” 杨眉听到这个顿时哈哈哈大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从前这种事,当然是等鸿钧开口,毕竟这些势力再怎么闹,鸿钧都是高高在上压在他们头上的。” “现在?圣人可是有足足六个之多!谁低谁一头?” “让他们等着咯。”罗睺大有看乐子不嫌事大的意思,耸耸肩,“反正量劫迟早是要开的,拖着只会自食恶果,到时候知道疼了,也就愿意了。” 帝辛无语片刻,摇了摇头。 跳出棋局之后,帝辛只觉得有些仙人比凡人还要愚昧可怜。 帝辛入须弥天后,第一件事不是开宗立派,而是问了商音鸿钧的住处,然后找到那棵高|耸入云的空心大柳树,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占山为王,开始给自己盖竹屋。 但这距离说远也的确不近,毕竟隔着一个山头——只能说杨眉的本体着实有些太壮硕。 商七七早先就有自己的房子,不过是在另一边的山头,距离空心柳也不远。 混沌魔神其实没什么一定要住房子的习惯,但见他们每天在竹屋里进进出出,杨眉和罗睺想了想,索性也找了两个山头划了地界,像模像样弄了两个住处出来。 只不过杨眉是又催生了一棵空心柳,用上了空间法则撑开内部空间,布置了一番;罗睺懒得那么麻烦,直接把山掏空了,里面全是他的地儿L,堆着无数战利品。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平日里没事几人就聚在柳树下面,偶尔玩点商七七拿来的新鲜东西,指导一下帝辛修炼,兴致起了还能打几个来回。 等到商音终于想着从竹屋出来看一眼外面,就被这种围着空心柳树住了一圈,还自带娱乐范围的和谐一家乐震惊到了。 鸿钧将商音捞回去,替商音整理好衣裳,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外面那些人十分吵闹。 “他们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鸿钧的额头抵在商音脊背处,温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外衫渗进去,顺着商音的肌肤缓缓滑下。 在这些时间里,商音充分的,前所未有的,从深到浅的,体会到了自己在鸿钧美色面前那脆弱的抵抗力和单薄的自制力。 商音攥着衣摆,十动然拒地推开了身后一点点靠过来的脑袋。 鸿钧似是轻笑了一声,而后动作很是温和贴心地替商音抻平衣裳,仔细整理穿好,而后自身后怀抱着她,又不动了。 商音坐在鸿钧怀里,努力想要重启自己已经有 很长时间没有动过的大脑。 现在是什么时候来着…… 可恶!须弥天怎么连个计时都没有! 商七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竹屋,抬手攀在窗户上,脑袋探进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看向商音。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师父了。 商七七目光狡黠地瞥了眼鸿钧,低声道:“师父醒啦?商朝都灭亡好几百年啦!” 商音:“……” 这句话实在让某人的脸皮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商音端起表情,伸出手去狠狠揉乱了商七七精心编好的一头小辫子。 “为师不就是睡得久了些!就你长了嘴,一天到晚叭叭叭!” 商七七尖叫着躲开商音的魔爪,抬手按着自己的脑袋欲哭无泪:“这可是我用三罐柔顺剂才说动杨眉替我编的小辫子!” “谁?”商音捏了下耳朵,觉得自己幻听了。 杨眉的脑袋自上而下缓缓倒挂下来,幽幽道:“怎么?编个小辫子对柳树来说不是小意思?反正你这个当师父的就只顾着睡……” 商音板着脸,抬手就把窗户砰地拉下来,把杨眉那张脸关在外面,栓死窗栓! 鸿钧靠在床头,动作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闷声低笑着提醒:“外面,还有一个不好糊弄的帝辛,一个唯恐不乱的罗睺。” “阿音确定要出去?” 商音沉默了。 过了许久,商音自榻上下来,转头盯着鸿钧看了好几眼,然后面无表情道:“头发,变回去。” 鸿钧悠悠挑眉,也不说之前商音是如何喜欢这颜色,依着商音的要求变回了黑发。 商音松了口气。 黑色的还行,危险一点,但是不至于那么勾人。 天可怜见,她现在看见白色就……咳。 “嘶。”商音掐指算了算,当即被洪荒中的一片乱糟糟再度震撼当场,“这、这什么情况?” 鸿钧垂下眼睫,站在床榻边,手指尖捋过顺滑的法衣表面,嗓音满是置身事外的无辜:“哦,大概是佛门兴起,鸿蒙意识欲行量劫夺玄门气运,结果没想到卡在了天庭一派上。” 商音动了动唇,一脸的匪夷所思:“祂……我们不把祂当回事就算了,但最起码祂说话在洪荒天地,还是算那么一回事吧?” 至少洪荒之中,祂为天道啊。 “倒也未必。”鸿钧抬手半束起长发,弯唇浅笑,“人族最不当回事的,便是天道了。” 鸿钧这般说,商音忽然想起,之前她为了在封神量劫中坑鸿蒙意识一把,也为了能与帝辛合谋,所以塞了不少殷商贵族上封神榜,甚至就连姬昌那死在封神战场中的十几个儿L子都一起塞了进去——当然,后者是帝辛的主意。 现在名义上管辖众仙的天庭,实际上都是当初知道“人皇胜天子”之事的,又并不曾经历过之前修者立誓都说“天道在上”的时期,是以自然对看不见摸不着的天道并没有什么忌惮。 鸿蒙意识当然知道此事,但这些出身凡人贵族的天庭众仙,最会的就是阳奉阴违,言行举止滴水不漏,当初帝辛都拿他们没有太大的办法,更别提在这方面完全没经验的鸿蒙意识。 恐怕…… “呃,我记得,天庭的玉帝,好像是之前紫霄宫的那个小道童?”商音神情分外怜悯。 鸿钧道:“嗯,王母乃是当初西王母斩下的善尸。” 昔日的仙庭如今已经鲜少被提起,东王公和西王母隐居山水间专注修炼,但天庭需要一个女仙之首,于是才有了西王母斩善尸之举。 “唔。”商音抬手挠了挠脸颊,“那玉帝和王母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上有权威被挑衅的鸿蒙意识施压,下有天庭众仙私欲横生……能压得住仙人的不管事,管事做事的却不服管束。 旁侧有阐教截教各有算计,西方还有佛门虎视眈眈。 商音神识探入天庭扫了一眼。 嘶。 当年那个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的道童,如今眼看着变得沧桑疲惫,眼神无光了啊。 鸿钧拉着商音过来坐下,抬手为她挽发,含笑道:“不必管他们,那些仙人欲|望虽大,骨头却脆,被酣畅淋漓地毒打一顿,便会听话了。” 商音抬眼看着镜中很有贤惠之相,却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的鸿钧,张了张口,轻咳一声:“虽然我都明白,但是有时候,其实还是可以适当,把毒牙收起来那么……一点点?” 鸿钧抬眸,与镜中的商音对视,戏谑道:“可是吓到阿音了?” 商音低头,老实巴交:“那倒没有。” 鸿钧继续手上的动作,唇角勾起,慢声道:“那便是起意了?” 商音捏着自己的手指,眼神乱飘。 鸿钧像是在回味什么,过了一阵,直到商音的长发被打理得完美至极,才慢条斯理道:“等阿音再想了,来同我说便是。” 商音转身抬手,干脆了当地捂住了鸿钧的嘴。 “别煽风点火了,咱们也是需要偶尔出门去看看的。” 鸿钧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拉下商音的手握在手心:“走吧。” 商音有点跟不上鸿钧的话题:“去哪?” “看小猴子。” *** 不周山以东有一灵山,山顶处留有一块当年女娲补天遗留下的五彩石。 此石在漫长岁月中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得以孕育生灵。 商音扫过那立在山巅的五彩石,掐指去算,竟然看不清这生灵的一切,只神识扫过时隐约能见其中蜷缩着一只毛发细软淡金的小猴子。 她虽不通推演掐算之术,但只要在五行天地之内的生灵,商音不说因果全知,但窥得两三分过去未来也还是可以的。 除非…… “这小猴子与狌狌一样,属混沌灵猴?”商音反应很快,与此同时,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鸿钧会带她来这里。 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一出看上去平凡普通的山脉,周边却守着不少玄门、佛门弟子。 “灵明石猴。”鸿钧微微一笑,嗓音如从前一般,温和中带着对生灵万物冷漠,“当初女娲补天所用五彩石,乃阿音以生机造化乾坤鼎为底,炼混沌魔神法宝而成,才能得以补不周山倒塌带出的窟窿。” “只是洪水之势过于凶猛,女娲举石而上之际,五彩石被弱水冲击出无数碎片溅落洪荒大地,而这最大的一块,孕育出了不在五行天地之内,不受天道裹挟的混沌灵猴。” “这小猴子虽说是灵石孕育,无父无母无亲无挂,却命中注定要卷入这场道佛之争。” 佛门怕量劫有异,无法掠夺玄门气运,故而盯着灵石数百年不曾松懈,只为了能结下善缘,希望灵猴出世偏向佛门。 玄门碍于天道想让佛门兴起,不能明着阻止,但也不想让佛门太过轻易得逞,于是也派遣弟子盯了数百年,只为了能在灵猴皈依佛门一事上制造些麻烦,让灵猴心生隔阂。 至于天庭……他们全然不知灵猴的存在,还以为量劫不过是危言耸听,再如何也不会危及天庭。 “此为定数。” 商音早已经学会不相信鸿钧嘴里所有的所谓“命运”“定数”之言,听他如此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反问:“那变数呢?” “变数啊……”鸿钧笑了,眼中少有地浮现出感兴趣的色彩,“这场量劫最大的变数,也是他。” 大概是反骨与反骨之间隐约的感应,鸿钧虽然也无法推演算计这灵猴出世后的种种未来,但他肯定,这只小猴子怕是能卷出不小的风浪。 商音若有所思,心中的恶趣味久违地开始冒头。 “其实真的说起来……这天地间,有教导混沌灵猴经验的,好像只有一个我吧?”! 第 78 章 发表 佛门大兴之后,元始门下阐教与通天门下截教难得同仇敌忾,关系比起封神之前竟和睦许多。 一日,通天找上昆仑山,堵着元始叽叽咕咕说了许久,而后兄弟两个径直上了首阳山。 不久之后,老子出关,化身李耳入人间传教,自此,道教又起。 两派水火之势愈烈。 *** 百年过去,那处原本树繁果多的灵山被一群野猴占领,而在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天,灵石崩裂,一只浑身金色绒毛的小猴从中翻滚而出。 小猴子见风就长,很快便长成孩童大小,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对天地万物的好奇,但它似有所感,表情懵懂者抓抓脑袋,对着天地四方像模像样地拜了拜。 隐在一侧的商音见状,眼睛一亮:“好乖!” “我还以为混沌灵猴都会是像狌狌蜕变后的模样呢,没想到竟然更像是之前的狌狌,又小又软,乖乖的一只。” 商音看着那小猴子的眼神都在发光。 商音在狌狌之后,便有意控制自己不去过多接触洪荒生灵,以免使其原本的命运受到干扰。 毕竟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有当年狌狌那样的聪慧和不屈,也很难再有那么多的巧合闯出一条生路。 但这只小猴子却生来不同,灵明石猴为混沌灵猴,天上地下也唯有这么一只,它的命运就是它自己。 ——也正因为如此,佛教玄门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拉拢小猴子。 鸿钧看了眼猴子滤镜极重的商音,不置可否地笑笑。 商音转头看了眼西南方,眸光微动,闪烁着些许的……唔,恶趣味。 灵明石猴出世,各方势力皆得到消息,暂且不说玄门派了弟子准备套近乎,那准提善尸所化之菩提,已然特地为灵猴开辟出了一个道场,就等小猴子送上门,来成就一番师徒之谊。 商音的目光随着小猴子在山间瀑布中撒欢的身影而移动,眸光闪动。 鸿钧似有所觉,眉梢微微挑起又落下。 “鸿钧,你——” “不。”鸿钧很是干脆地拒绝,“菩提,太丑。” 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鸿钧猜中并拒绝的商音:“。” “那我……我……”商音我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她去假扮菩提祖师的话。 准提当初斩三尸,菩提恰好代表了他修道的那一部分,是以,比起之后的光头佛陀,菩提的外表更像是最开始时的准提道人。 是秃的。 “好吧好吧。”商音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眼珠一转,却是计上心头,“时间还早,正巧许久不曾走动,我们去别处看看。” 当商音和鸿钧离开后,小猴子忽然转头朝向商音方才所在的地方,它定定看了许久,眼睛眨动间带出金色的流光。 但很快,小猴子就被远处传来的声音吸引,眼睛一亮,朝着那群与它外表很是相似地猴群快速奔去 。 …… 须弥天中,封神一战后得了不少功德气运,正在一心一意种祝余草的袁洪突然被商音唤了名字。 袁洪没有丝毫耽误,顺着商音牵引她的力量,闭眼睁眼的功夫就到了一处小岛上。 商音手里正把玩着什么东西,见穿着黄色小袍子的袁洪过来,面容带笑地招招手:“快过来!试试这个!” 袁洪发誓,她在接过那看不出名堂的东西时,隐约感觉到鸿钧师公瞥了她一眼。 眼神多少带着些……怜悯。 嗯?怜悯? 袁洪忽然一个激灵,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手中的那东西忽然发出光芒,将她整只猿猴都包裹进去。 袁洪只觉得嗅闻到一股很安心,很熟悉的桂花香气,耳畔有风,身上柔软的毛毛也被撩动——柔软的毛毛?! 袁洪懵然睁眼,看着无限靠近自己的商音,从商音眼睛里看到了一只极其熟悉的金毛小狌狌。 “啊,小袁儿L居然真的在怀念当时我们一起在桂花林的时候吗?” 商音抱着变回狌狌模样的袁洪摸了又摸,脸颊蹭着小猴子毛绒绒的脑袋,身上沾染了那股阳光下桂花散发出的香气。 袁洪摸了摸自己,捏着身后软软的尾巴扒拉到身前,看了好一阵,无奈笑道:“老师……” 商音捏捏袁洪的小耳朵,浅笑道:“方才那个是从七七那边拿来的东西,能让使用者的身体回到最怀念的时期,当你想要变回去的时候,只要有强烈的意愿就能解除这般模样了。” 袁洪放开自己的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圆溜溜的可爱眼睛笑弯起来:“那我要保留久一点才行!之前弟子还在想,如果桂花醒过来看到那个样子的我,万一认不出来或者害怕该怎么办才好呢。” 商音哪里不知道这是弟子故意想要哄她开心,抬手搓着袁洪的脸颊揉了揉:“瞎说!咱们的袁大将军超级威风,超级有安全感的!” 袁洪抬手抱了抱商音的脖颈,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甚至含着一丝羞涩的笑,和着现在狌狌的可爱外表,半点看不出来封神之战中的凶名远扬。 袁洪是见过商音和鸿钧当年在洪荒游玩的,本以为这次也是两人心血来潮,结果就看到商音兴冲冲拉着她,每天坐在云端美滋滋地在看……另一只猴子? 袁洪:“……” 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老师这是又想要收进门中一只小猴子了吗? 而且也是混沌灵猴。 袁洪抿唇,身后的尾巴都不摆了,蔫巴巴地垂下来。 从不周山出来后,她发现商音身边多了许多弟子,原本并没有被商音收为徒弟的她也成了商音门下大弟子,但是……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经历那些事情,她也还是曾经那个有些敏|感的小狌狌。 她喜欢手握力量的感觉,也享受不再任人欺辱的肆意,但是她有时候也还是忍不住地想,如果没有变成现在这样的外表,她是不 是……还能和从前一样靠在老师身边一起编花环? 袁洪自觉将心思藏得无人知晓,只是偶尔憋太闷了就与祝余草说一说。 方才在发现自己的外表变回曾经模样时,在那一瞬间,袁洪心中涌现出的并不是惊慌,而是暗自的窃喜。 远远地,袁洪看着那只小灵猴,心中那丝嫉妒也淡下去。 如果老师喜欢的话,她一定会好好教导帮助师弟的。 然后看着看着,袁洪就皱起眉。 怎么回事? 那个变成猴子模样混进猴群,教唆着小师弟求仙问道以得长生的,应该是个玄门弟子吧? 截教的还是阐教的? 若小师弟不是被师父看重,本着长生不老的执拗私心去仙山道场求修炼之法,定然会被扣上冥顽不灵的帽子,再加之大门小派之中各族修士众多,心思驳杂,小师弟一看就性子单纯直白,根骨又极好,到时候定然会受到不少委屈。 一大把年纪和修为了,怎地跑来骗一只刚出世的小猴子? 哪来的脸?! 随着那只小猴子被忽悠地背上小包袱,拖着一方海浪一拍就散的木筏就往海上走,袁洪的表情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别说什么混沌灵猴,再如何也是年幼!这样一个木筏子,万一在海上被拍散了怎么办?! 商音蹲下来,靠近袁洪柔软的金色小耳朵,像是做贼一样,低声道:“小袁儿L,现如今佛门想与这小猴子结下师徒之谊,玄门又百般阻挠给佛门添堵,师父我呢,既不想让佛门得手,又不想让玄门高兴,还不欲让引起鸿蒙意识注意,所以……” 商音很是心虚地朝着云端下方垂目打坐的鸿钧看了一眼,而后和变回小猴子模样的袁洪悄悄咬耳朵:“咱们得想个办法,算计你鸿钧师公收下这只小猴子才行。” 袁洪:“?” 袁洪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师父。 算计谁? 商音眼神飘忽,抬手用力揉了两下袁洪金色的脑袋瓜:“哎呀,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嘛。” 主要是这只小猴子将来要卷入的量劫不简单,她一只咸鱼,从来教徒弟靠放养,如何教得好? 如今在洪荒之中,须弥天已经成为被天道刻意淡化的存在,但只要玄门在,道在,圣人在,鸿钧这个道祖就永远横亘在那。 这样一个被各方势力算计着的小猴子,极其容易在最后被算计得小裤衩都不剩一条,正适合给鸿钧这种长满了心眼的人教。 况且鸿钧若是当真收徒,那么这小猴子的辈分可比宣儿L那张脸还要有趣,这样一座靠山坐在小猴子身后,她倒要看看哪个敢不礼遇三分。 再说了…… 商音低声叭叭,眼睛里满是兴奋:“乖徒儿L!你不觉得算计你鸿钧师公,如果成功了,咱们能在须弥天里吹牛几百年么!” 袁洪:“……” 聪慧的弟子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家很有雄心壮志的师父,斟酌片刻,心中无声叹了口气,脸上却扬起笑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宠溺和纵容:“嗯嗯!老师可有什么计划?” “你鸿钧师公这个人向来自诩聪明,很是倨傲,虽然明面上只说西方二圣改立佛门是命数注定,但是心里恐怕对佛教……对付这样的绝顶聪明人,咱们啊,就得用阳谋。” 商音搓搓手,漂亮的凤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你去同那小灵猴结伴一阵子,然后将佛门玄门之争告诉它,不用引导什么,就只说有很多很多眼睛都在看它,不要让它一片空白懵懂就行。” “为师我嘛……”商音笑了下,放缓嗓音,显出几分凶残,“先去将那菩提绑了。” “这么大好的时机,当然要师徒坐下来,好好谈谈心。” 希望准提那张口绽莲花的嘴,可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第 79 章 发表 菩提虽为准提善尸,但所修却并非佛法,而是完整保留了准提当年在鸿钧处所修道法。 因此这般开门收徒,教导的也是玄门道法。 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仙师坐”这样的名头播撒出去,菩提又收了几个凡人孩童当做门下弟子。 不过他倒是并不关注这些弟子的悟性根骨如何,只坐等那灵明石猴上门拜师。 灵明石猴是天定要与佛教结下因果的。 如今道佛相争,但玄门传承已久,根深蒂固,佛教到底根基尚浅,弟子又多为玄门弟子改投,真正根骨极佳者并无。 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一个能镇场子的。 这灵猴与玄门毫无缘分,根骨乃是补天遗留五彩石,自带补天功德——这样的出身,与当年带有盘古遗泽的三清如何相似。 所以灵明石猴的存在对佛门至关重要。 但准提与接引却是看出此猴性格尖锐,野性难驯,若不加以约束必定会闯下大祸。 所以最开始时,让灵猴拜师入佛门显然弊大于利。 不如结个善缘,待到此猴修成正果,气运加身之后再引其自投西方,那才是腥臊都让其他人沾了,独留了好处给佛门。 这日,菩提给弟子讲道过后回到里间,正准备用神识探寻一番那灵猴走到了何处,便在里间内看到了十分熟悉的两张面孔。 熟悉,但绝对不想看见的两张面孔。 在菩提下意识后退的瞬间,一声琵琶弦动的声音掠过,整个洞府里间被结界笼罩,外不得入,内不得出。 商音坐在桌边,抬手拂去以水痕凝出的琵琶琴弦,笑吟吟地问:“故人相见而已,仙师为何如此惊慌?” 鸿钧站在窗边,看都没看菩提一眼。 菩提这处洞府选的很有仙山洞府的玄妙,虽名为山洞,实际内有乾坤,此时站在里间住处窗边向外看,能看到一片繁星点缀的夜幕低垂而下,与地相接。 菩提的背部紧贴着房门,喉结滚动。 西方一圣叛玄门自立佛教这种事,说大了是天道授意,大势所趋,不得已而为之,但说小了,其实无非他兄弟一人为欲|望驱使,不愿西方一直低人一头。 但他们是实打实地叛出了师门。 对洪荒生灵而言,道祖鸿钧绝对是最为特殊的存在,甚至,圣人尤其。 当年传道生灵三千,莲台高坐的道祖鸿钧,在那个生灵多愚昧,圣人不知道法的时代,站得太高,代表着绝对的权威与正确。 尤其在圣人总算摸到一点道祖鸿钧为何走得比所有生灵都快后,有魔祖罗睺的前车之鉴,圣人们多少带了些唏嘘。 当他们以为鸿钧将来定会身化天道,不复存在,感叹即使身为道祖也仍旧无奈何后,鸿钧却能在与天道对峙翻脸后,全身而退。 这无疑让本来已经淡去的道祖威压,又更甚了一重。 也让菩提这个叛出玄门 的弟子更难面对鸿钧这个曾经的师尊。 良久的沉默多少显得有些难看,菩提的手在身侧暗自收紧,抬手敛袖对面前一人见礼,恭声询问:“菩提见过一位尊者,不知尊者此番前来,可有要事吩咐?” 尊者? 商音的手指在桌面轻点几下,眼神玩味:“倒是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游玩累了,寻了一处地方歇歇脚罢了。” 这话商音说的没多少诚意,菩提也没有要信的意思。 先不提天下之大哪里都能歇脚,鸿钧从前便同他们兄弟并不亲近,之前他们更是在封神量劫中得罪过商音,怎么想,这歇脚都不可能歇来他的洞府。 ——还是在灵明石猴将至的节骨眼。 菩提脑中急转,心下一沉。 他是准提斩的善尸,修为只是准圣巅峰,但不论他修为如何,都不可能同面前这两位硬碰硬,反正那灵猴尚在海上,为今之计,不如…… 菩提面上神色几变,正要开口,就听商音幽幽出声:“说起来,过来时,我们恰好偶遇了一只刚上岸的小灵猴,长相倒是颇为可爱,听那灵猴在同人打听求仙问道之地,说不准会来这灵台方寸山?” 对上商音的眼睛,菩提哪里还能不明白,此番面前一位就是为那灵明石猴而来! 菩提不明白,鸿钧既已从此方天地脱离,商音如今更是连圣人都难摸底细,为什么还要来插手洪荒量劫? 他们兄弟一人,等这一次机会已经太久太久了。 难道鸿钧就连这最后一丝机会也要掐断吗? 凭什么? 凭什么三清就能被生灵敬仰,女娲就能被人族香火供奉,同为圣人,同为鸿钧弟子,他们兄弟便要处处低人一等?! 恍惚间,菩提耳边闪过一道若有似无的拨弦声,那声音极轻极快,转瞬即逝,却让菩提回想起曾经在洪荒时处处狼狈处处钻研的日子。 这天地气运本就该有聚有散,有起有落! 难道只有三清才配高坐云端,只有女娲才配被生灵铭记? 渡世,救灵,他们兄弟一人不是不能做,可他们如何做? 他们背负着贫瘠一片的西方,如何同生来就站在山巅的三清去比?如何去同修行之道恰合两次大劫关键的女娲去比?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三位师兄不愧是道祖亲传弟子,果然……从一开始就是不同啊。” 菩提忽然抬头,定定注视着窗前束手而立的鸿钧,眼神带着灼灼的执念与不甘。 鸿钧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此时察觉菩提在看他,缓缓侧首,眼中却没有半分意外,嗓音冷漠而平淡:“你们对吾有怨?” 商音身体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偶尔倒一杯酒尝一尝,手指轻点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 菩提沉默片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也或许他本来便不如接引那般沉稳,他忽然就想问一问鸿钧,问个清楚。 “当年我们听闻道祖之音,言将于三十三重天外讲道,不论修为,不问根骨,不问缘法,皆可前去。” 我们出世之时恰逢凶兽量劫,魔祖罗睺于须弥山布阵,引得西方贫瘠,灵脉枯竭,灵宝不生。我兄弟一人修为也迟迟无所进。㈥[(” “洪荒东南向来自成一派,很是排外,我兄弟多次想要与道友交流道法,却屡遭拒绝。听见您讲道的消息,我们从未如此兴奋。” 时至今日,菩提蓦然回想,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是准提斩下的,所有的道门执念,才会觉得当年那份忐忑又兴奋的心情竟被记得如此深刻,恍若隔日。 “一路行去,无人理会我兄弟一人,也无人看得起我们。” “但没关系,只要能到三十三重天外,只要能得见紫霄宫道祖,我们的困窘,西方的艰难,一定都会有所好转。” 菩提似是笑了一声,或许在嘲讽当时他们的天真,也或许是想起那时的蒲团之争。 “三清兄弟三人从来沆瀣一气,又是盘古元神所化,他们的蒲团我们争不起,但好在元始性格偏激,看不起鲲鹏那般妖修,出言呵斥,红云又向来心软,这才有了我们的机会。” “但我们一直不明白,三清有盘古遗泽,您收他们为亲传弟子,传您衣钵,理所应当;但同样是所修之道不同,您却收了女娲为普通弟子,而我兄弟一人明明争到了蒲团,却同帝俊太一之流一般都只为记名弟子!” 也正因如此,他们明明和三清女娲同坐蒲团,他们的境遇却在鸿钧收徒之后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 菩提说话间越发激动,甚至朝着鸿钧上前一步,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就好像积压了千万年的愤懑一朝爆发。 “敢问尊者,如若坐在那两个蒲团上的是东方修者,可还会受到这样的冷遇?!” “不会。”面对菩提的激动,鸿钧却没有半分动容,面容冷淡,“西方之道,从来与吾不同。” 早在接引准提踏入三十三重天时,鸿钧便算出此西方一子将来会离开道门,自立门户,又如何会给他们内门弟子的身份? 菩提要答案,鸿钧便给他。 他的性情从来便是如此。 从皮到骨,冷到了极致。 得到这些年来一直盘桓在心头的答案,菩提忽然安静下来,只是瞳孔紧缩,脸色分外难看。 商音见状,手指微动,又加了一把火。 菩提似有所觉,竟皱眉看了眼商音的方向。 他抬手按住胸口,以灵力镇压心魔,半晌后,菩提的表情再度变得平和淡然,他朝着鸿钧躬身一礼,语气低柔:“既然尊者无意阻止西方佛门兴起,便请尊者莫要插手此番量劫,最起码……做到公平。” 鸿钧却反问他:“你们觉得吾不够公平?” 菩提淡淡的表情却像是含着挑衅与讥讽。 公平吗? 如果当真公平,阐教如何,截教如何,当初的西方教又如何? 菩提平 静道:“若无您扰乱天道降下的封神量劫,佛门兴起如何会这般艰难?” 封神量劫本该大量阐教截教弟子陨落,修为根骨下乘者入天庭,根骨上佳者入西方,天庭得人族气运,西方得教众三千。 ?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可现在却是玄门天之骄子无一改投,佛门始终缺少核心强悍弟子。 菩提轻声道:“如今我们不奢望尊者偏爱,但求尊者给一个迟来的公平,也这般艰难吗?” 鸿钧定定看着菩提许久,忽而了然:“祂便是如此说服你们自立佛门的?” 菩提的眼中掠过一丝难堪。 但的确,因为他们心中一直对鸿钧有怨,所以才会在女娲提醒之后,明知天道的好处并不好拿,却还是心甘情愿一脚踏了进去。 在自立的那一刻,他们一人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就好像从前的压在头顶的大山终于被摆脱,再也无法罩下阴影。 可在面对鸿钧时,在心魔怨恨驱使的失控过后,菩提却仍旧无法控制地,自心底涌现出慌乱与惶恐。 “我、我们……” 鸿钧很是好脾气地询问菩提,似是不解,又似是好奇:“你们想要偏爱?什么样才叫做偏爱?” 商音直起身,盯着鸿钧此时的表情,眼皮直跳。 她动了动唇,很想让菩提别挖坑往下跳。 鸿钧什么时候是最安全的? 是真正冷冷淡淡毫不在乎的时候,当他变得温柔和暖时,总会有人要被算计的。 外表越是平易近人,坑起来的手段越黑。 但晚了,菩提脱口而出:“您教了一个通天镇守东方玄门,也当给西方一把战无不胜的兵戈!” “战无不胜。”鸿钧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自从菩提进门后便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笑意,瞳孔幽深,“好啊,吾便应你之求,给佛门一个……斗战胜佛。” …… 放过面色受宠若惊,眼中一派狐疑的菩提,商音走出菩提的洞府,转头看了眼身侧的鸿钧。 “咳!” 商音驻足。 鸿钧笑着转身,侧首注视着她,眸光温柔。 商音小声问:“……你听到我和小袁儿的话啦?” “没有。”鸿钧自然牵了商音的手,缓步往前走,“我在你面前,总不会说假话的。” 商音没忍住吐槽:“是啊,最多就是说一半或者干脆不吭声而已。” “所以你根本就是已经动了收小灵猴为徒的心思吧?刚才故意看我设计菩提,反过来设计菩提想要插足那小灵猴的教导……你又算计我!” 还以为这次能让鸿钧栽坑,结果没想到掉坑里的还是她! 区别只是这次鸿钧在坑下面等着接她而已。 鸿钧低低的笑音传来,商音挠了挠鸿钧的手心,凶巴巴道:“不回答我就把你关到小黑屋里去。” 鸿钧正要开口,商音抢先:“我不在的那种!” “那可不行。”鸿钧从善如流地低头,竟真的开口解释了,“阿音每次说谎时,眼睛里都满是心虚,实在明显。” 正当商音回忆反思之际,鸿钧又道:“阿音的琵琶,如今用的当真是炉火纯青了。” “嗯?”商音发出一声疑问,然后反应过来,“你也被心魔音影响了?” “不是,呃——”商音一时间卡壳了,不知道是该感叹她现在竟然能挑动鸿钧的心魔,还是先重视一下鸿钧竟然也有心魔这种事。 “三尸回归,我非圣人,自然有心魔。”鸿钧面色坦然。 两人缓步走出昏暗的山洞,眼前豁然开朗。 夜幕笼罩下,远处的山峦起伏出深浅不一的墨色,如同一幅山水画。 微风吹拂过湖面,迎着月光,漾开一片波光粼粼。 “吾生漫长,但不论是魔神鸿钧,还是道祖鸿钧,都非本我。” 鸿钧抬眸远望,因为面容带着笑意,眼尾稍稍翘起,藏了一丝星光。 “紫霄宫传道,传的是圣人之道,是教化之道,是功德之道。” “却不是我鸿钧的道。” “道祖行平衡天地气运之事,玄门弟子三千,却无一人承继鸿钧。” 商音侧目看着鸿钧,忽然冷不丁出声:“伊弦?” 鸿钧弯起唇角,侧头亲了亲商音的唇角。 “被阿音发现了。” 伊弦是真正不被鸿钧的理智束缚,没有高坐紫霄宫千万年看尽星辰因果命运的鸿钧本我。 不驯的疯狂,清醒着肆意,进退有度,轰轰烈烈。 天生反骨。 “我看尽命运因果,道法三千,却始终难破鸿蒙。祂也因此自负自傲,自诩无人能奈何于祂。可鸿蒙初辟原无姓……已然存在的,便真的是无法打破的天地规则?” “女娲虽有所改变,但手段太过温和,不可为执剑者。” “吾命中本再无弟子缘分,可如今我已然不在天地因果之内,又为何不能再收一徒?” “承继吾衣钵者,当胜于吾。” 鸿钧的神识无限延伸至远方,他看到一只湿漉漉的小猴子从海里爬出来,转头吐出一口海水,被咸得直抓腮。 “若为吾徒,不必屈服天地,不屑拘泥道佛,自在肆意,智慧本心。” “当能……” “打破顽空,破而后立。”! 第 80 章 发表 小灵猴从海里爬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本能甩干身上被打湿彻底的猴毛,而是转头就往海里看,表情很是急切地张望。 不一会儿,一只同样金色的猴脑袋从海水里探出头。 袁洪叹了口气。 她之前怎么说的来着,那小筏子就是会散啊。 “快上来!”岸上的小灵猴朝着袁洪伸出手,圆溜溜的猴眼睛亮晶晶的,“我拉着你!” 袁洪不由笑了下。 得道这么多年,袁洪已经都快忘了这种当天地田野间一只小野猴的肆意和快活了。 感觉并不赖,用这小灵猴的话说,它们本来就是猴子嘛。 两只小猴子在岸边晒了肚皮晒后背,月光沉沉,夜风微凉,不过好在两只都很皮实,倒是不觉得冷到。 “明天的话,我们就要分开啦。”袁洪忽然轻声说。 小灵猴原本抓屁|股的动作停下,瞬间转头,瞪圆了眼睛:“我们不一起去找仙人拜师学艺吗?” 袁洪噗嗤笑出声来,特别直白地回答:“我有师父啊!只是师父让我过来陪你走一段,然后正正好掉进海里而已。” “哦。” 小灵猴的表情有些失落。 自出生以来,它总是有意在找自己的同类,虽然长相和猢狲一样,在花果山被簇拥成了美猴王,可它却又总有种别扭感,这种感觉直到碰到袁洪之后才蓦然消失。 它都已经认定了袁洪就是它的同类,但这同类怎么就要走了呢? “那你师父在哪?”灵猴眼睛一亮,一股脑爬起来,身后的尾巴翘在半空中弯出一个弧度,“我去拜师!” 袁洪着实是愣住了:“啊?” “那就说好了,等天亮了咱们就去找你师父!” 灵猴像是想通了什么,懒洋洋地往地上一趴,继续扒拉自己身上半干不湿的猴毛。 “既然你的师父会让你来教我那些玄门佛门的弯弯道道,肯定对我没啥坏心思,咱俩长这么像,你师父能收你肯定也能收我,这不比跟着那群骗我的人走强?” 袁洪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你知道?” “这有啥看不出来的?”灵猴蹬着腿扒拉开海岸边的沙子,把自己埋进去,笑嘻嘻道,“还有在我的猴群里面装猴子的那几个,蠢死了,哪有猴子身上一个虱子都没有的?” “你说的那些个玄啊佛的,我没太懂,但其实就是两边都想要我呗。”灵猴往沙子坑里一趴,顿时变成了一个脏猴儿,玩得起劲,尾巴翘得老高,在沙坑旁边扫来扫去,“他们想要我,我还就偏不去~” 原本在吹毛的袁洪见状,手竟然也有些痒,忍了又忍,败给了本能,她先是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后,试探性地伸出手,学着灵猴的样子刨坑玩。 动作颇有些放不开的拘谨。 灵猴见状大笑出声,然后凑过来叽叽咕咕地教她,顺便说了句:“你怎么比那些假猴子还不 像猴子?” 袁洪有些郁闷,忍不住哼道:“因为我不是野猴子。” 灵猴听了不以为意,挥挥爪子:“猴子就得占山为王!你这样不对!” 袁洪皱眉:“猴子和猴子也是不一样的。” 灵猴诧异问她:“你从出生就是这样嘛?” 从前是只野狌狌的袁洪瞬间噎住。 “噗!” 一声轻笑自上而下飘来,惹得灵猴警惕抬头,东张西望。 袁洪抬头,看见树上坐着的商音,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师父!” 灵猴眨眨眼,脏兮兮的一只小猴子蹲在沙坑里,仰着脑袋看商音。 商音笑盈盈地注视着两只小猴子。 哎呀,脏兮兮的也好可爱。 狌狌那时候就是太懂事了,但小猴子皮一点才更好玩嘛。 那灵猴眼珠一转,朝着商音就跪下叩拜,声音脆生生道:“花果山美猴王,见过师父!” 袁洪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灵猴,咬牙:“这是我师父!” 灵猴眨眨眼:“师姐?” 袁洪鼓起腮帮,朝着灵猴挥了挥拳头。 商音看得更是颇为有趣。 要知道,当年她遇到狌狌的时候,狌狌还是个叉腰骂街的小猴子,当时着实听得她脑仁疼。 时间一眨眼过去,袁洪当初遭逢巨变,之后又总是恪守师门大弟子的沉稳,商音反而有些怀念那个机灵古怪的狌狌了。 本是想着让袁洪引导一下灵猴,却没想到反被这小灵猴勾出了曾经的几分模样。 “你要拜我为师?”商音从树上跳下来,没用一点灵力,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有模有样地揉了揉膝盖,慢步走过来,悠悠道,“我可教不了你什么本事。” 袁洪看着商音伸过来的胳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沙子,急得要往海里跳。 商音早有准备,将袁洪捞回来搂在怀里,开始搓小猴子的爪爪。 可问题是袁洪自知自己根本不是个小猴子了,在对面灵猴眼神清澈的注视下,臊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坐在商音怀里。 “小猴儿,你可要想好了,我不会什么术法,平日里最喜欢到处玩乐,你当真要拜我?”商音笑弯了眼睛,戏谑道。 “你能教我长生不老的术法吗?”美猴王很直白地开口,“我就要学这个!” 生老病死有什么意思,等他学会了长生不老,回去教给花果山所有的猴子们,才不稀罕外面这些门门道道的。 袁洪鼓了鼓腮。 说实话,这灵猴的脑筋真的很轴,她这一路都说了好多没有什么专门长生不老的术法,它就像是根本听不进去一样。 认定的事,旁人磨破了嘴皮子都不肯改。 “长生不老啊……” 商音想了想,说起来,与天同寿这样的境界,也就只有圣人之上了,换个角度想,这小猴儿还没 开始修炼就在想圣人修为,绝对算是很有想法了。 “我倒是能教你不老,至于长生,你可就要去找找别的法子了。”商音捏着怀里袁洪小猴子的爪爪,脸上带着笑。 美猴王看看商音,又看看袁洪,就这样来回看着好一阵,忽然道:你很喜欢猴子???[” “嗯?”商音挑眉,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还好吧,主要是喜欢我家的小猴子。” “哦。”美猴王抬爪用力挠了两下耳朵,表情为难。 商音好奇:“你刚在想什么?” 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小猴子,却以美猴王自豪介绍自己的灵猴咧嘴一笑:“你看上去挺厉害的,如果要是喜欢猴子,等我学了本事,就搬着花果山来找你!” “……?” 商音思考了好半晌,虚心求教:“为什么要搬着花果山来找我?” 灵猴眨眨眼,眼角掠过一丝金光,显得分外有神。 “你喜欢猴子,如果以后有人欺负猴子,你肯定能护着猴子。” 商音定定看着面前的灵明石猴,忽然有些怀疑,这只并没有被教导过的小猴子,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过了许久,商音淡淡笑道:“没人会护着它们。因为天下之大,除了你,没人在意那些猴子。” “自己在乎的东西,得自己去护着。” “哦,所以我果然很重要。”美猴王却并没有什么失落,只是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坐在沙坑里开始抓耳挠腮地思考。 商音颇感兴趣地看着它好一阵,冷不丁问道:“为什么只想学长生不老的术法?” 美猴王看了她一眼,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和天地一样永远不变,难道不是最厉害的术法吗?” 商音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 笑了许久,商音抬手揉揉脸颊,眼中还满是星光:“我有预感,你们一定会很合拍的。” 天然黑和内里黑,也不知道这对师徒会如何相处? 商音想着,只觉得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第 81 章 发表 灵明石猴命定与西方有缘,最终还是拜进了菩提门下,取名,孙悟空。 孙悟空就这样在灵台山住下来,每天跟在师兄后面学习人间常识,识文断字,诵经念文,也经常做些砍柴烧水的活。 只是他好几次路过后山一处瀑布时,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想起花果山水帘洞瀑布后的别有洞天,孙悟空眼珠一转,凑去好几个师兄身边询问那瀑布之事,却被取笑道:“这灵台山只有镜湖,哪里来的瀑布?你这猴儿怕不是想家了吧?” 猴子的好奇心起来了,向来是没法子忍耐的,孙悟空连着好几个晚上溜出来往那瀑布的方向去。 结果不管他上树还是跳石,都根本没法子靠近那瀑布,好不容易碰到了还会被一股又凉又软的东西弹飞出去,在草丛里面咕噜噜滚个满脑袋草屑。 于是在接下来的年岁里,孙悟空除了在菩提祖师处学习,下午也没了到处乱窜的精力,回屋子就睡,晚上精神抖擞地过来打瀑布。 夜夜如此,从不间断。 一打就是七年。 …… 瀑布里面却并不像孙悟空想象的,是和花果山水帘洞一样的洞穴。 而是像极了当初商音最开始藏在山体中的须弥天。 袁洪还是狌狌的外表,正拧着眉头一颗一颗往土里埋种子,身前是用小篱笆围出来的一片地。 前几天商音出去遛弯,看到人族种田做饭,便突发奇想也想要试试看下厨,结果险些烧了袁洪才建起来没几天的竹屋,被迫正视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动手能力这件事。 但大概是当初转变成通臂猿猴时的灵力太过狂暴,袁洪却发现,从前很擅长种植的她,现在但凡是她摸过的种子,都很难发出芽。 最近一年多她都在用各种方式试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须弥天里,自己精心呵护那么久还没有化形的祝余草。 商音觉得抓耳挠腮很是认真专注的小猴子实在过于可爱,偶尔偷偷过去摸一下袁洪的种子,结果发了芽却被袁洪发现猫腻,瞪着圆圆的眼睛,也不说话,就这样无声而委屈地盯着商音看。 商音便立刻抬手认错,示意绝对不会再偷偷碰小猴子的种子,甚至帮忙围了一圈篱笆防自己。 这天,商音姿态慵懒地躺在树枝上,手里捻了一根花枝,眯着眼往几十步开外的细口瓶子里投掷。 她如今的状态很奇怪,似人非人,似神非神,并没有曾经既定的修为,甚至浑身上下看不出任何与凡人的不同。 但她却可以将任何攻击而来的力量化作虚无,五弦琵琶融入体内后,她也逐渐开始明悟杨眉曾经掌握的空间法则,可以随意动用五根琴弦——洪荒之内,灵力任取。 之前同鸿钧厮混浪费几百年,现如今商音恐怕还要在探索自己这件事上多花些时日。 和从前在须弥天时一样,鸿钧就坐在商音所在的树下,手中拿着书册,垂目 翻看着。 商音虚空一拂,哗啦啦一堆花枝从天而降,径直砸进了鸿钧怀里。 乌黑的发丝落了花瓣,从商音的角度看过去,鸿钧就像是整个人被簇拥在花间。 “唔~”商音倾身向下看,恰好同抬眼看来的鸿钧四目相对,“美人簪花,果然好看。” 鸿钧放下夹了花瓣的树叶,面上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当真?” 商音眼皮一跳。 下一瞬,树上的商音被灵力轻拨了一下,被树下的鸿钧接了个正着。 商音转头就看到鸿钧放在一边的佛经教义,满篇的仁爱自控看得她脑壳疼,匪夷所思道:“你看着这东西,难道不会觉得欲望低迷么?” 随着佛门在人间界的兴起,鸿钧这些日子也看了不少,倒是真有几分真心实意要替佛门培养弟子的架势。 ——但显然,菩提是不信的。 这七年菩提几乎是想方设法地规劝约束灵明石猴,只可惜猴性本野,乃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悟空表现得十分殷切乖巧,菩提也一直没有教导他法术的意思。 正在这时,外面的结界又开始传来闷响声,声音很是有节奏,从一开始的砰砰砰,到后面的连抓带踹,过了一阵,突然安静下来。 商音好奇问鸿钧:“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他进来?” 鸿钧看向洞口结界,神识扫过,道:“那便要等他什么时候能发现结界的薄弱处,打穿了进来见吾。” 不远处的袁洪听到此言,视线也往洞口的方向瞄了好几眼。 那结界是鸿钧亲手所布,虽然的确并没有多少灵气,懂玄门术法的很容易就能进来。 但问题是外面的悟空还没有被教导过法术,这七年也一直在靠蛮力硬杠……怎么都不可能发现结界的玄妙吧? “你在磨他的性子?”商音的语气有些不看好,“菩提磨了七年也没什么作用,眼看着就要放弃了,就凭一个结界也磨不了多少的。” 鸿钧却道:“为何要磨这小猴子的心性?” 商音和袁洪齐齐看向鸿钧。 鸿钧的语气有些疑惑,又带着理所当然:“我只是想让他明白,做事之前先动脑子会比较省力而已。” 商音面无表情:“你这样会显得我们师徒两个有点笨笨的。” 鸿钧笑出声来,解释道:“这小猴儿最开始那一年,的确是在用蛮力,但是之后,每一次来捶打的地方和力道都不一样,甚至他还会在同样的地方用不同的力道敲打,来观察整个结界的变化。” “每次临走前狠狠撞过来,一是为了试探结界能反弹的最大力道,二是偷懒不想跑回去,索性利用结界直接弹去住处不远的地方。” “你没发现,这两年,每次他从咱们这离开,都是被结界直接弹进禅院后面的荷花池里,他还会顺便洗干净自己再回去睡觉?” “他很聪明。”鸿钧又一次这样评价,眸光流转,“非但不觉得此举枯燥,反而乐在其中。” 商音眼尾弯起,比起平日的妩媚笑意,更多了几分感慨:“看来,菩提眼中的顽石野猴,在你眼中,反而是难得一遇的璞玉佳木了。” 又过去几个月时间,就在菩提见鸿钧迟迟不曾教导悟空,犹豫着要介入其中时,悟空在某一天的晚上,终于冲进了那挡了他七年之久的瀑布。 商音眼疾手快地掐诀隐藏了自己和袁洪的身形,还顺带替鸿钧也掐了个诀。 “随手的事,不用谢。”使过坏的商音弹了弹鸿钧的肩膀,憋着笑走向袁洪的方向。 被瀑布水流打湿了衣裳的悟空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捂着头上的道帽站起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菩提”。 他似是愣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来,双手合十:“悟空见过师父!” 即使在人堆里生活了七年,悟空仍旧保留了猢狲的大部分特性,本能的背部微躬,走路动作灵活轻盈,眼睛也总是在左顾右盼。 鸿钧从悟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沉默片刻后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你拜入师门已久,可有想学的本事?求仙问卜,趋吉避凶,上天入地,遨游长空,皆可学之。” 悟空眨了眨眼睛,凑近鸿钧,笑嘻嘻道:“师父不记得了吗?当时师父为我取名孙悟空时,就已经问过弟子想学什么了!” “师父虽不老实,但弟子是个老实人,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悟空脸上挂着笑,又朝着鸿钧拜了拜,“只想求一求那长生之道。” 鸿钧反问他:“此话何言?” 悟空嘿嘿笑道:“弟子记得分外清楚,除了收我做徒弟的那一天,其他时候的师父,脑袋都是秃的!” “如今师父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想来弟子面前这个,才是最开始拜到的师父才是!” 见面前的师父不说话,悟空也半点忐忑也没有,反而端端正正跪好,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所以师父,悟空认出你了,也成功进入瀑布找到真正的师父,师父是不是要教我长生的本事了?” 鸿钧:“……” 猴子有时候太聪明,其实也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噗嗤哈哈哈哈哈——” 竹屋边,商音抱着袁洪笑得前仰后合,尤其是看到鸿钧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更是有种看绝顶聪明人讲理却讲不通的喜感。 袁洪也垂着头,几乎将脑袋埋进胸|脯里,不敢让鸿钧看到自己面上控制不住的笑意。 商音猖狂的笑声在鸿钧耳边回荡,但却半点没有传进悟空耳朵里,小猴子仔仔细细整理了身上的道袍,帽子也戴端正,态度很是端正地迎接自己求了许久的长生之道。 鸿钧看着面前的悟空,忽然有种,什么事情可能会超过自己预料的……隐隐直觉。 但即使是他也推算不出悟空的将来,只得微微抿唇后,真的开始教导悟空圣人道。 …… 鸿钧所会极其驳杂,从前身为混沌魔神时,打架敲闷棍的 本事简直是一流,之后当了道祖修身养性了一阵子,但也可能是憋着了,后来转世成伊弦好好搅和了一通,干了番大事。 商音现在看着悟空,总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像不是一句空话了。 一晃三年又过去。 这日,鸿钧掐指一算,对抹黑偷摸过来的悟空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该回去花果山了。” 悟空正要说什么,鸿钧却继续道:“你如今术法已有小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只是空拳难敌四手,你尚且还缺一样趁手兵器。” “水帘洞直通东海龙宫,有一宝物与你有缘,不妨一试。” “此番离开后,就不必再回来。” “日后,也莫要在人前说你师承。” 就在鸿钧看上东海宝贝的同时,另一边,商音却是被东海龙王恭恭敬敬请成了座上宾。 这东海龙宫极为奢华,便是商音进来也着实眼前一花,饶有兴趣地欣赏了许久。 东海龙王殷勤谄媚道:“尊者若有所需,东海之内,珍宝皆可取之!” 商音眼中噙着一抹笑:“那也要听听看,龙王此番费尽心思花了这般大的代价,也要找上本尊来,所求何事才是。” 比起须弥天,商音的确更喜欢在洪荒待着,倒不是因为她待不管须弥天,而是当她在须弥天停留时间过长时,须弥天总会隐隐出现灵力风暴,自从商音注意到这点后,便甚少长时间停留在须弥天了。 这次她会来东海,是因为东海龙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请动了常年闭关不出的女娲帮忙递话。 东海龙王有些讪讪,将商音请至上首坐下,奉了灵果灵酿,这才苦笑着说道—— “尊者可知,如今四海龙族在洪荒九洲之中的处境?”! 第 82 章 发表 龙族如今在洪荒九洲之间的确相当尴尬。 当年龙、凤、麒麟三族量劫,凤族之火再无涅槃,惨遭灭族; 始麒麟虽比元凤聪明,及时立下“麒麟出没,必有祥瑞”这样的宏愿,主动交出麒麟族气运,表现出麒麟对洪荒的顺服,这才保全了族人——可随着时过境迁,麒麟一族伴生的灵草早已绝迹洪荒,现如今除却元始天尊座下四不相,再没听过还有什么麒麟血脉。 龙族和这两族的情况都不一样。 龙族本就在祖龙的倡导和本性趋势下,再当年不拘泥血脉,广为繁衍,子嗣众多。 之后祖龙又带领龙族参与了魔祖立魔道之事,被降罪全族。 但祖龙将龙族气运与洪荒生灵以血脉相通紧密相连,千万年后,洪荒生灵往前数个千百年,说不定都有龙族的血脉在,是以当年三族量劫之后,戴罪的龙族反而保全族人最多。 但也仅仅是活下来了。 龙族被驱赶至镇压四海,且代代子嗣绝无可能得证大道,走到头也不过就是当一辈子的龙王,修为甚至只有大罗金仙。 真要说起来,蛇族里尚且还能偶尔蹦出相柳之流的彪悍凶兽,但龙族却是绝无可能出天之骄子。 天庭立起来之后,众仙都归玉帝王母管辖,四海龙族自然也不例外。 比起曾经祖上的赫赫威名,现在的龙族不过只是施云布雨的天庭外臣,甚至天庭上朝吵架都没各个龙王的事。 前几百年就有玉帝为了震慑仙人,找了个由头砍了个龙王的脑袋,龙族中也没什么敢吱声的。 地位可以说是极其微妙尴尬了。 不过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龙族祖上遗宝不少,底蕴强,仗着族人多,又司水镇海,总归比起一般的妖族灵兽强上许多。 没能继位四海龙王之位的龙子龙孙,出去找条大河大湖的,也能自称个龙王逞逞威风。 东海龙王倒了半天的苦水,一边说一边偷看商音的反应。 却看见商音并没有被他抑扬顿挫的叫苦动摇,只是动作自如地倒酒品酒,偶尔在他停下的时候看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别停。 东海龙王顿觉棘手。 毕竟商音不开口,他也没法顺着往下说恳求,况且他心里门清,虽然东海宝物众多,但是在这种从上古活到现在的老祖宗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龙族现如今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三族量劫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难道这罪孽便要永生永世赎不干净了吗? 东海龙王想到前不久龙王们聚在一起讨论的事,只好率先开口,直白道:“尊者,这么多年过去,龙族一直镇守海域,施云布雨从未懈怠,凶兽量劫已然过去许久,我们实在是想知道……此事能否有所转圜?” “若能得尊者一句指点,将来只要是龙族所在之处,尊者若有吩咐,龙族上下必定听从尊者差遣,绝无懈怠!” 商音听罢,只是抿了抿杯 中灵酿,淡淡说了句:“酒不错。” 东海龙王心中焦急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着。 但他咬牙沉住气,等商音开口。 商音看了他一眼,问:龙族似是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些。?_[(” “到了本尊这样的境界,天地九洲之中,又有什么是需要龙族来替本尊完成的?” 商音的手指点在桌面之上,口吻锋利且无情,说出的话像是小刀子一样刮得东海龙王龙鳞直竖,心惊肉跳。 “如今的龙族,是能替本尊征战天地,还是能挑拨玄门佛教,违抗天意?” 东海龙王面色惨白地看了眼上空。 商音笑容带了些许轻嘲:“本尊在此,祂听不到。” 东海龙王这才抬袖擦了擦额角,长出一口气。 商音微一挑眉,目光平静,却极有压迫感:“万物生灵自然皆有生机转变,但想请动本尊出手,龙族可要想想清楚——” “你们,拿什么来打动本尊?” 东海龙王目光急闪,张口又合上,眼中流露出为难。 商音抬眸,轻笑了下:“去吧。” 从刚才开始,东海龙王袖中就隐隐传出灵力波动,想来这种龙族的大事,也断不会让东海龙王一个人决策。 只是四海龙王若是无故齐聚,说不定又会被天庭找事敲打一番。 东海龙王捏着袖中的灵符,心知瞒不过商音,拱手长礼之后退下了。 过了一阵,东海龙王回来了,表情平静笃定了许多,眼中也染上决然。 商音见状倒有些意外,看来龙族是的的确确对现在这样的处境极为难忍了。 东海龙王朝着商音深深躬身拱手,沉声道:“尊者但有驱使,龙族上下,听命行事。” 把整个龙族都绑在她这条船上? 商音沉吟片刻,不难明白,龙族恐怕是孤注一掷,如若此番不成走投无路,便想和从前的凤族麒麟族一样,打着迁入须弥天的打算。 倒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须弥天中也有龙族,且虽然年纪尚浅,但根骨天赋却是绝佳,洪荒如今的这些龙族若是入了须弥天,能不能占到便宜还两说。 但是说起来,须弥天发展时日尚浅,封神量劫中商音虽渡了不少人族魂魄,但人族繁衍、修炼、建立部落亦或山门都需要时间。 须弥天中的灵兽神兽都是上古血脉,太过凶悍,人族难免应对吃力,这其中的确需要能在其中缓冲一二的种族。 如今的九洲龙族倒是正正适合。 虽这样想了,但商音却并不急。 放下酒杯后,在东海龙王显露出几分急切的目光注视下,又慢慢悠悠剥了个橘子,剥完却没吃,而是放在桌面上,分了三份。 素白的指尖抵在其中一瓣上,商音道:“若此为玄门。” 商音指尖微动,点在与之相对的那瓣橘肉上:“此为佛门。” 那最后一瓣橘肉,被商音轻推 至玄门与佛门之间,如同梗在喉间的鱼刺——于玄门佛门都是如此。 “如今道佛冲突渐盛,气运之争必有量劫出世,而这结果,自然是一方起,一方便落。” 商音看向眼神怔忪的东海龙王,浅笑发问:“龙王可知,此番量劫,关键在何处?” 东海龙王到底也有些门路,知道玄门与佛门都提出要将量劫应劫之数缩减,毕竟有圣人坐镇的道佛两方,都亲身经历过不止一次量劫,知其利害。 但天庭众仙资历尚浅,只经历过封神量劫,那封神量劫是为人族应劫,结果虽为人族略胜一筹,却也是几十年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可如今的天庭众仙大多目光短浅,还想着道佛相争,与天庭无关,若是两方争斗愈演愈烈,彼此削弱,说不得天庭还能像从前封神量劫那样,成为唯一的“赢家”。 因此,天庭迟迟不肯松口同意那“以西天游历承载量劫”之法。 东海龙王的唇瓣嗫嚅片刻,低声道:“尊者之意,可是让龙族推动西游量劫?” “可、可此番量劫应劫者的确为道佛两派,天庭既然打着这样的主意,定然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况且……”东海龙王看了商音一眼,还是咬牙说出口,“量劫如何,对龙族并无任何好处,不是吗?” 在这场道佛相争的新量劫中,龙族和天庭的立场其实极为相似。 “没有好处?”商音倏地笑了,“这世间利益,都是需要去拼去抢才能拿到的。” “若是当真如玄门与佛门商议之法,由西方选出一行人,在玄门考验之下自东土一路行至西方灵山,看其是否能修成正果,立定成佛——不比道佛大战,更能钻空子?” “这一行人,五为圣数,居阳位,大吉,可应量劫。” “人族为如今天地气运所钟,当占首位。” “灵明石猴天生地养,根骨非凡,生来便注定卷入道佛量劫,当占一位。” 商音居高临下,对上东海龙王逐渐明白过来变得激动的眼神,缓声道:“应劫者,如今尚有三余位。” 应劫者,的确向来九死一生,可一旦历劫成功,却会分得大气运! 当年青丘的那只九尾狐,不就是因为参与封神量劫且赌对了胜者,如今青丘一脉也扶摇直上? 现如今圣人皆不出,真要算起来,西游量劫比起封神量劫可容易得多! 东海龙王双手隐隐发麻,喉间干涩:“可即使玄门不参与其中,也……也自有天庭,怎会轮得到龙族?” 商音神识掠过,看到龙宫外落下的悟空,勾唇道:“这因果算计一说,要得,自然便要失。” “听闻,东海龙宫之内,曾有当年祖龙遗留之龙骨,有定穴镇海,搅动风云之能?” “是,但此物为老祖宗——” 东海龙王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应到龙宫有客来,神识一扫赫然看到是那道佛两派都十分关注的灵明石猴,瞬间心下一跳。 商音倒了一杯酒送至唇边,细细品味,意有所指道:“龙族的机缘已然到了东海龙宫门口,龙王可莫要吝啬宝物,搪塞而过,就此错失了大机缘。” 原本想着将那石猴随意打发走的东海龙王当下心念急转,顿时明悟。 若是今日那石猴从东海龙宫抢走巨宝,龙族如今归天庭管辖,定然有资格上天庭哭诉。 但如今量劫未定,那石猴说不清归玄门还是佛门,天庭也自然给不了龙族这个说法,这样一番大因果,自然就欠下了。 可若是以这样的因果便要来西游应劫者的位子,似乎又有些不够…… 正在这时,东海龙王听到上首轻飘飘传来一句话:“龙王方才对本尊的承诺,倒也不妨多许几家。” 东海龙王猛然抬眸。 商音摇晃手中酒杯,没有半分试探的意思,倒像是真心为龙族指点迷津:“佛门在西方,于东方九洲传道不易,龙族遍布四海,当解佛门心头烦忧。” “若龙族此番得了气运造化,得以摆脱藩篱,本尊日后所得自然也更有用些。” “自然,若是龙族日后觉得比起本尊,佛门更为光明远大,本尊倒也并不介意。”商音轻叹一声,幽幽道,“只不过,此番出计,总要取一些报酬才是。” 东海龙宫之外,吵闹声越发喧嚣,隐隐传来交手的动静。 待到东海龙王下定决心,正要行礼对商音表示龙族投靠之意坚定时,却发现方才还坐在上首的商音不知何时,已然飘然离去。 纵然心中万般思量,东海龙王还是暂且压下,深深呼吸,变化了面上神情,换了一副焦急担忧的面孔,朝着龙宫大门的方向匆匆迎去。! 第 83 章 发表 悟空此番东海龙宫之行,可谓是收获满满。 不仅抢来了东海的镇海之宝“如意金箍棒”,还逼着东海龙王叫来西海、南海、北海的龙王,掏了黄金甲、凤翅紫金冠、藕丝步云鞋这三样宝物出来,凑齐了威风凛凛的一身。 此后悟空心满意足,大笑着回到花果山。 得了新武器新衣裳,悟空一路挑了四海八方的大妖领地,不久便打得各路妖王俯首称臣,花果山美猴王的名头越发响亮,时常宴请各路妖王于山洞水畔饮酒作乐,肆意张狂,好不快活。 …… 洪荒界里,九重天上的天庭一片祥和,众仙互相见了都会笑着寒暄两句,偶尔结伴而行。 地上的各路妖精灵兽也潇洒快活,虽说出了一个极不好惹的孙悟空,不过好在这猴虽武力过人,但却并不难相处,说些好话称兄道弟倒也与从前并无二致——说不得还是多了一个靠山。 然而人间界却在汉朝之后再度陷入战乱,和从前七国割据一样,国运衰颓也令人族气运颓靡不少。 人族为自救,无数气运之子在乱世中屡屡出现,却都犹如昙花一现,难成扛起人族气运的人皇。 乱世之中,兵荒马乱,凡人颠沛流离,死伤无数,使得地府也陷入久违的焦头烂额。 二界之中,唯有地府最晚落成,也不像天庭那般在封神量劫之后骤然仙职爆满。 当初虽有后土身化轮回,镇守地府,但幽冥界中灵气稀薄,鬼气森森,又有瘴气缭绕,天庭中没什么神仙愿意去往幽冥界。 地府只好学习当年封神榜的做法,在漫长岁月中一点点从死去的凡人中挑选为官者,或刚正不阿,或铁面无情,或断案果决…… 但每每地府上交天庭这些凡人名讳,想要渡其为冥官时,总会遭到天庭的再二推诿。 地府众仙都知道,这事不过就是万仙册上一笔的事,天庭众仙就是故意卡着,不想让“凡人成仙太过容易”。 但平日尚且无事,一旦遇上人间界天灾战乱,地府便是一片兵荒马乱。 这日,酆都大帝与东岳大帝对坐谈论此事,皆是无言。 与生于幽冥界统领幽冥的酆都大帝不同,东岳大帝名为黄飞虎,乃是天庭派遣而来,与天庭许多仙人一样,从前是凡人出身,只不过东岳大帝为商臣,当初是寿终正寝应玉帝召唤而来,身负气运功德,这才有如此封号。 但也正因出身为商,与天庭众仙难以和睦,才被派遣来常驻幽冥界。 酆都大帝面色幽沉:“幽冥界如今这般艰难,也不知如何才能看到转机。” “此番乱世之后,生死簿上恐怕又是一团乱。” 生死簿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地府当然不想放任如此,但天庭卡着冥官,凡人魂魄不行册封便无任何修为法力,如何做事? 东岳大帝迟疑片刻,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酆都大帝表情诧异:“何法 ?!” 东岳大帝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破而后立。” “天庭不是一直都觉得地府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即使出了,也与天庭没什么干系?” “那便趁此机会,出乱子给他们看便是。” 如若酆都大帝去过人间,一定知道,这种方法就是典型的,对弈时在对方不配合下棋时直接掀桌子的行为。 既然对方不想下这盘棋,那么大家便都不要下了,棋盘掀了一了百了。 酆都大帝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的东岳大帝,眼中幽光明明暗暗。 共事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东岳大帝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直来直往,嫉恶如仇,极其反感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怎么如今,却从他口中说出这般话? 东岳大帝斟酌着言辞继续道:“我们可以先造假一部分生死簿,藏起真的,将那部分造假的生死簿毁去,然后捅上天庭便是。” 要知道,生死簿里的名字可不仅仅只有凡人。 除却跳出五行的圣人大能,便是再厉害的妖怪,再威风的天庭仙人,名讳可都在生死簿中。 还有些时常犯了错,被罚下凡历劫的仙人,走的也是生死簿轮转台的路。 天庭不在乎凡人生死轮回有误,看不见凡人魂魄流离徘徊人间地府无法转世,却不见得能在得知生死簿不再“安全”后,也能坐得安稳。 今日“毁去”的只是这一部分,将来日后毁去的,万一就是天庭众仙的生死簿呢? 酆都大帝很快就明白了东岳大帝的意思,这的确是一招妙棋,但问题在于,站在东岳身后让东岳说出这番话的“高人”,目的为何? 酆都大帝想了想,正要直白发问,耳边却传来一道柔和悲悯的嗓音:【不必多虑,此乃女娲娘娘怜人族魂魄颠沛四散,难以转世,特来点拨】 这声音是平心娘娘。 当初后土娘娘身化轮回后,元神凝为平心娘娘于幽冥界静修,鲜少出面,但在幽冥界中地位超然。 此番竟特意出声解释,看来此番对幽冥界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机会。 酆都大帝立刻收敛心神,正襟肃容,开始思考方才东岳大帝的话,片刻后,他道:“此番行事不可为地府冥官,日后怕是会招来话柄。” 酆都大帝掐指一算,眉间一舒:“吾便是记得,那道佛两派都盯着的石猴应当是出世了才对。” 东岳大帝会意:“是那灵明石猴?” 酆都大帝颔首,面上沉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天庭最近不是一直在吵闹是否也要拉拢这灵明石猴?不若我们便给天庭这个机会!” “一举两得。”东岳大帝也笑了,“妙!” *** 几月后,悟空在一次酒后魂魄被勾至地府,酒后犯浑,直接一笔将花果山众猴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勾去,闯下大祸,被地府上报天庭。 恰逢四海龙王也来天庭状告,两方纠结在一起,使得本不 想插手石猴一事的玉帝左右为难。 好在太白金星出列,说服玉帝,言那灵明石猴神通不小,贸然出兵恐不好收场,不如给它个一官半职困在天庭,日后佛门若是来要人,还能结个善缘。 至于这个“善缘”…… 不过是写做缘分,实为利益罢了。 玉帝当然明白,这个主意也甚合他意,便派了太白金星前去宣旨。 *** 正值冬日,大雪纷飞。 地面覆了一层白色的绒,阳光落在其上闪动出星星点点的光。 寒风奋力摇晃着松树,大片大片的雪扑簌簌着落下,打在红色的伞面上,一点点滑至商音的手心。 商音手心捏了雪,握了握,转手簪去鸿钧发间时已经化作一支红色的梅。 鸿钧今日身上的一身都是商音幻化而来,外袍素白,里衫绣松,搭配了玄色的腰带与护腕,若不是那一头被发冠束起的素白发丝,倒真的更似凡间宫邸中风华绝代的王侯贵族。 鸿钧手中撑着伞,在商音簪花时本能侧了下头。 商音见状,当即调|戏道:“怎么?我抢来的美人,我簪的花,还不能看一下啦?” 她昨晚上见这难得大雪,便在想若是一身素白的鸿钧簪了这红梅,一定好看极了——商音左右打量着鸿钧,满意点头。 果然,在打扮美人这件事上,她的眼光保准错不了。 两人间气氛正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絮絮叨叨,伴随着得意的笑声,听上去简直……吵极了。 “师父师父!俺老孙和你说件事!嘿嘿嘿嘿——俺老孙也出息啦!” “那玉帝也听说了俺老孙的名头,特意来招俺老孙上天当官去了!” “凡人里面对那当官的害怕得很!俺之前看到过,那当官的走路都是大摇大摆,那叫一个气派。” “也不知道那弼马温是个多大的官,俺老孙可要好好瞧瞧!” “师父师父……” 鸿钧深深闭眼,握着伞柄的手指寸寸收紧。 商音亦抬手按着额角,长长叹了口气。 方寸山一别后,悟空见当真无法留下来,便依照鸿钧的话去东海龙宫取了宝贝,之后便回了花果山。 但也不知道这猴子是如何想的,居然在花果山水帘洞里,给鸿钧立了个牌位,每天有模有样地对着牌位烧香拜拜。 这样就罢了,但这猴子每次烧香还要絮絮叨叨说个大半天! 小到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大到打架输了赢了,事无巨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话痨得简直让鸿钧头疼无比。 而且悟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供奉鸿钧的牌位上居然写的是“孙悟空之师”,悟空与鸿钧之间是实打实的师徒因果,就和当年的二清与女娲一样,诚心叩拜时,声音的的确确会传入鸿钧耳中,根本无法避开。 鸿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弟子这种东西,存在感竟然会如此强烈。 — —要知道当初的二清女娲接引准提,就算是真的有事请教,也会恭恭敬敬前去紫霄宫叩门,询问鸿钧是否方便。 哪有这般行事的! 商音和鸿钧元神相连,鸿钧能听到的,商音自然也能。 她听着悟空在耳边的絮絮叨叨,虽然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机灵乖巧的猴儿L是从哪里染来了这种口音,但话语间的亲近和想念却听得很是真切。 商音戳了下鸿钧的唇角:“行啦,我还不知道你?想笑就笑咯,我说的没错吧,小猴子就是很可爱。” 鸿钧便真的摇头笑开,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抬手在悟空的猴脑袋上拍了几巴掌。 水帘洞里,被冷不丁打了后脑勺的悟空却是又嘿嘿笑了好一阵,这才大摇大摆着出门,去和太白金星一起上天当官去了。 “弼马温……这样的官职也能拿得出手?”商音嗤笑一声。 当年孔宣与袁洪为帝辛征战时,起步都是个将军。 如若不是有所安排,家里的猴儿L被这般欺负,商音多少要出面扇两下天庭的脸。 鸿钧“嗯”了一声,而后淡淡道:“给悟空一个借口,恰好砸一番天庭。” 商音笑出声来。 也对,悟空这性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好极! 鸿钧虽只教导了悟空二年,可悟空跟脚乃是诸多混沌魔神法宝熔炼之石,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进展飞速。 当初鸿钧让悟空出师时,悟空已经是准圣后期,比之当年封神之战的孔宣,只差一步大圆满。 若是真打起来,在阐教截教弟子袖手旁观的情况下,天庭只怕没有一人能阻挡得了,多半是要去请漫天请人的。 不过…… 商音斜睨一眼鸿钧:“你确定悟空大闹天宫之后,天庭众仙能知道疼?” 别回头让猴儿L吃了亏。 鸿钧轻描淡写答:“那便再掀第二次。” 顿了顿,鸿钧又道:“悟空跟脚为石,当年大劫事态紧急,你炼化之时用了孔宣和大鹏的真火,虽补天够用,但却未曾炼化到极致。” 商音:“……你不会是在想兜率宫的八卦炉吧?” 老子的善尸在二十二重天中开辟了府邸,名为兜率宫,虽在天庭,却不听命行事,天下生灵有求丹者,若有缘皆可应。 这八卦炉本身便为先天灵宝,其中内含六丁神火,是除却乾坤鼎之外,世间唯一仅剩的,能炼天地万物的丹炉。 且乾坤鼎主生机,八卦炉主炼化,算起来若论炼石制器,八卦炉甚至要强于乾坤鼎。 商音琢磨了一下,摇头感叹:“黑,真黑。” 这是去到哪都不空手而归啊。 准提和接引的走哪化缘到哪,怕不是当真是从鸿钧这学来的? “对了,你打算何时教他真正的圣人道?”商音又伸出手去试探雪花。 鸿钧将伞稍稍倾斜,落下的雪正正飘进商音的手心:“悟空现在心性浮躁,太过锋芒毕露,便先让他依照自己的心意闯一番,栽了跟头之后再教便是。” 初生牛犊不怕虎,更别提悟空天生地养,根骨超绝,出生到如今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任何坎坷,若是现在不栽小跟头擦擦眼睛醒醒脑袋,将来恐怕会栽进更大的算计之中。 伞外风雪稍弱了些,商音足下一点,闪身掠出,袍袖被风卷起,扬起的发丝掠过鸿钧执伞的手指,滑出微凉的触感。 “忽然想起凡间有句话……” 雪落在商音发间,一点点自上而下渡出素白色,商音笑盈盈转身,眉间一点朱砂,昳丽之色远胜雪中红梅。 商音的话还未曾出口,鸿钧已经放开手中伞柄,风雪卷着红色的油纸伞远去,雪花纷纷扬扬着同样落在鸿钧的发丝与肩头。 他上前几步靠近商音,攥着商音的手,将她拥在怀中。 “冷吗?” “嗯?当然不……哦~” “有点冷了,回去吧。” “鸿钧啊鸿钧,你可真是……噗哈哈哈哈——” “啪嗒”一声,梅花簪被遗落在雪地间,慢慢化作一捧松软积雪,最后被阳光缠绕成绕指春水。 盈盈如珠,涟漪荡漾。! 第 84 章 发表 果然与两人猜测的别无二致。 悟空第一次发现弼马温就是个极其敷衍的养马小官后,当即挥着金箍棒一路从南天门打出天庭,回了花果山。 因为气不过玉帝的做派,索性做了一面大旗插在花果山上,自号“齐天大圣”,正正和天庭对着干。 不过天庭其实并没有多生气,一来是那猴儿打出天庭也没伤到什么仙人; 这二来嘛……天庭虽说为天庭,但众仙皆是心知肚明,虽说天庭名义上掌管众仙,但真正有本事的玄门佛教是一个都调动不了,可不是什么“天”。 这所谓的齐天大圣,下的可不是天庭的面子,就连玉帝也并没有真的多生气。 但将这石猴留在地上,玉帝又担心他闯出什么祸端殃及天庭,便再三派遣天兵天将捉拿其归天,想着等到量劫开始之后就将这猴子丢给玄门佛教头疼。 结果没想到的是,天兵天将去了一轮又一轮,却都被那石猴打得狼狈而归,最后还是太白金星支招,索性在天庭里建了一座“齐天大圣”府,只要这猴子能安分待在天庭,认了孙悟空的齐天大圣之名也无妨。 就这样冬去秋来,时间一天天过去。 这日,蟠桃园蟠桃成熟,王母宴请各路仙人,悟空得知王母邀请了各路神仙却没有请他,又从其他仙人口中听到了天庭对他的轻视,很是不满。 悟空本想直接转身回花果山,但转念又一想,他在这天庭看蟠桃园这么些年,蟠桃如今好不容易成熟,总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说干就干,悟空连吃带拿兜了一包袱的蟠桃,还专门挑年份大、模样好的拿,等到王母得到消息赶来时,蟠桃园已经是一片狼藉,悟空早已回了花果山,美滋滋地当起自己的美猴王。 悟空第二次大闹天宫时,鸿钧正在厨房做点心,前段时间商七七送了些须弥天竹屋前成熟的梅子来,二人都很是喜欢。 金色一小只的袁洪正坐在炉灶前烧火,结果砰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脑袋上。 正当袁洪抱着怀里的蟠桃一脸茫然时,鸿钧眼皮一跳,立刻抬手掐诀。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蟠桃噼里啪啦从天而降,大有埋了鸿钧的意思。 但好在鸿钧掐诀及时,没让蟠桃掉进锅里毁了正在做的点心。 袁洪也反应很快,用灵力将那些被鸿钧结界弹开的蟠桃牵引着,一个一个摞起来放好。 经常收到徒弟问候的鸿钧见怪不怪,甚至抬手取了一个蟠桃过来,觉得这蟠桃灵气尚可,想了想,开始做桃花糕。 直到旁边桌子上整整齐齐码起一个小尖堆蟠桃,这些从天而降的蟠桃雨才消停了。 还没等袁洪松口气,紧接着就是五个蟠桃正正砸进她怀里。 怀里抱着五个蟠桃的袁洪:“?” 这不是悟空孝敬师尊的供品吗? 怎么还有她的? 突然想起什么,袁洪挪动几步趴在窗户上往 外看。 果然,湖边原本正在用灵力拉成丝线钓鱼的商音,已经被蟠桃围了一圈,正拿着一个慢条斯理地边啃边逗鱼。 袁洪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五个蟠桃,又看看桌上堆成小山的蟠桃,再看看商音身边也堆了一堆的蟠桃,陷入沉思。 师公的供奉多是应该的,可是为什么悟空会给她的师父这么多的数量? 袁洪在这边百思不得其解,而另一边,悟空却是看到桌上供奉的蟠桃全都消失之后,咧嘴笑得极其得意。 下凡前他在蟠桃园里遇到了来偷蟠桃的七公主,听她说了思凡的事,当时其实并没有多想。 但回到水帘洞,悟空意外回想起当初遇到那个凡人一样的女子时,当时那女子口中的“你与他一定很是投缘”的话,这才明白过来,那只同样收了猴儿做徒弟的女子,原来是自家师父的妻子。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悟空当即就补上了给自家师母的供奉,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给师母也立个牌子。 结果这想法刚嘟囔着说出口,后脑勺就又被拍了。 ——和之前的不轻不重不一样,这一次明显带了警告的意味。 悟空这才揉着猴脑袋,打消了再立一个牌位的大孝想法。 等到鸿钧端着点心出来时,商音将吃出的桃核放在一边,笑道:猴儿想立就让他立嘛,我还没和你名字并排放过呢。?” 鸿钧沉默了一下,反问商音:“你觉得悟空会在牌位上如何写?” 商音回想之前悟空给鸿钧写的“孙悟空之师”,推算片刻后,不难想到并不知道两人身份名讳的悟空会如何写,当下也沉默了。 还是算了,蹭鸿钧的牌位也挺好的。 这种庆幸,在天庭请动了阐教第三代弟子第一人的杨戬前去捉拿悟空,一路打进水帘洞看到了供奉牌位时,达到了巅峰。 杨戬的道场在灌江口,作为阐教第三代第一人,他自然不算归天庭管辖支配的神仙。 他会来碰孙悟空这个硬茬,也不是天庭的面子有多大——纯粹是师祖口谕,让他引着孙悟空去闹一闹天庭,压天庭求助玄门佛门,答应西游量劫之法。 盖因佛门的出现,玄门之中,阐教与截教这些年的不睦其实已经很淡了,杨戬都去过几次蓬莱岛,与截教三代弟子有过切磋,也颇有交情。 得知杨戬要来同孙悟空交手,不少玄门弟子都联系杨戬,让杨戬探探孙悟空的师门,看看这应劫石猴的神通究竟是出自玄门还是佛门。 杨戬原本没有太过上心,结果和孙悟空越打越起兴致,到最后甚至真的认真起来。 就是关于孙悟空的师承着实有些难以分辨——要说是阐教,倒也有几分影子,可某些攻击的手法明明又是截教的风格,更令他费解的是,孙悟空那手千变万化的神通,还隐隐有着佛门的味道。 就算是灵明石猴根骨悟性绝佳,也要师父足够强悍才行。 这孙悟空的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教出来的玄佛两通的徒弟? 直到杨戬瞥见水帘洞里孙悟空供奉的牌位,心生好奇,想用天眼一探究竟。 结果却仿佛看进一片混沌,神秘瑰丽的星云聚拢闪烁着,深邃沉凝的夜幕之中,是一条白如雪玉的长炼环绕着一株玉白灵木。 只是一瞬间的画面,杨戬的天眼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存在灼烧刺痛,重重反弹出去。 杨戬心有余悸地抬手抚上自己额间天眼,发现动手之人显然留了手,只是小惩大诫,让他十年之内不得动用天眼之力。 “好你个杨戬!俺老孙对你留手,你竟然对俺老孙的师父不敬!” “吃俺老孙一棒——!”! 第 85 章 发表 有了杨戬有意变无意的推波助澜,悟空这一次打上天庭,可就不是之前两次收着手的架势了。 从南天门到凌霄宝殿,悟空可不管是谁来阻拦,越打越上头,不过多少还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怎么天庭这么多人加起来还没杨戬一个抗打。 杨戬拽了哪吒站在旁边不让他插手,捂着哪吒嘴的手像是钢箍一样,让哪吒蹬腿挣扎了半天都没能出手。 眼看着玉帝被那泼猴打下宝座,哪吒瞪圆了盛满羡慕嫉妒的眼睛,表情谴责地瞪视杨戬。 杨戬传音道:“你的名字又不在封神榜上,莫要凑热闹,小心哪日回去师父师叔那边,又要被罚站。” 哪吒顿时蔫了。 他倒是的确不在乎玉帝如何天庭如何,左右他在天庭也就是代表一下阐教弟子,毕竟二代里面闲的没他能打,比他厉害的又还有别的事要忙。 天庭是真的憋闷无聊啊! 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这么好玩刺激的,哪吒真想凑过去和那孙悟空过过招——要是能借此机会砸一波天庭,简直爽死了! 但很快,玉帝很有先见之明叫人去请的太上老君赶到了,直接用法宝将那刀枪不入的石猴收进了八卦炉里。 哪吒顿时发出一声扼腕的叹息。 结果下一瞬,哪吒敏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头四下张望了好几圈,只看到惊魂未定的玉帝和乱糟糟的天庭众仙。 杨戬放开哪吒,将拿在手中的二尖两刃刀收起,心中却想起来时师祖与师父师叔们的话,能猜得到即使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恐怕也奈何不了孙悟空。 这场闹剧八成还没完。 但是玄门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再推波助澜就有些过于明显了。 想到这里,杨戬抬手拽住要溜去兜率宫看孙悟空的哪吒,转身就往灌江口飞:“你我师兄弟多少年不曾叙旧了?今日凑巧,同我喝几杯。” “我不!我要去看猴——唔唔唔唔!” 哪吒硬生生被杨戬挟持离开,而悟空也被关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开始炼化。 太上老君掐指一算,此猴需要火炼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成就神通,便拂尘一扫,吩咐道童看守后,飘然离去。 显然是对石猴四十九日后破炉而出早有预料。 鸿钧这个师父很是坐得住,商音却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带着小猴子袁洪,隐去身形,大摇大摆走进了兜率宫。 袁洪将旁边看守炉子的道童迷晕,商音抬手将八卦炉的盖子揭开,师徒两个配合得默契十足,破绽百出。 要不是太上老君闭眼装聋,说不得商音拨动那八卦炉盖子发出的叮咣声,就已经将兜率宫其他道童吸引过来了。 八卦炉里高温非常,悟空起先热得厉害,只觉得这破炉子里哪哪都烫脚,连着跳了好几个地方,才发现巽宫位置只有烟没有火,这才安静下来了。 只不过猴爪子还是在脑袋上用力抓挠,金箍 棒放在身前,努力思考怎么能把这破炉子掀了,出去再揍那玉帝老儿几棍。 听到头顶上传来声响,悟空起先并没有反应,直到后脑袋被砸了一下,拿到手里才发现居然是个做成蟠桃模样的馒头。 悟空愣愣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好吃! 蟠桃味儿的! 见悟空两二下吃掉那馒头,炉子上面又噼里啪啦倒下来一堆,正正瞄准窝在巽宫位上的悟空。 悟空眼疾手快全部接在怀里,衣裳兜不住之后,最后一个索性咬在嘴里,瞪圆了眼睛看向头顶的炉口。 一个金灿灿的猴脑袋从炉口边缘冒出来,猴爪扒在炉口处,探头往里面看,一边看还一边问:“悟空?” 悟空喉咙一动,只觉得刚才咬在嘴里甜滋滋的馒头顿时有些酸涩,甚至眼睛都被熏得隐隐发红。 “怎么了?里面是不是很难受?”袁洪皱眉,语气担忧,一只胳膊伸出来往炉子里面探,“这炉子里的火是有点……” 虽然袁洪是个小猴子的模样,但在袁洪眼里,悟空才是那个出世不久就在被一只欺负的小猴子,说话做事总有种照顾悟空的感觉。 悟空见袁洪像是对八卦炉上心,连忙两口吃掉嘴里的蟠桃馒头,扬声大喊:“我没事!你把手伸回去!这破炉子掉下来就出不去了!” 一只手伸出来拎着袁洪的后颈往后拽了拽,悟空便听到那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悟空跟脚与你不同,小袁儿你若是掉下去,怕是没这般好事了。” 师母也来了?! 悟空顿时瞪大眼睛。 不多时,那熟悉的女子面容也探到炉口边缘,笑吟吟地注视着悟空。 “馒头好吃吗?这可是你师父亲手做的,天上地下可就咱们四个吃过。” 这话是说真的,那蟠桃树势昔年西王母所栽,唯天庭有,从前商音和鸿钧也不至于看上天庭的几颗桃子。 鸿钧从前经常替商音做吃食时,二清女娲等人都尚未出世,之后本我又一直是团小鸟啾,那嫩黄色的小鸟爪能做什么? 是以商音的其他二个徒弟,还真没尝过鸿钧的手艺。 师父做的?! 悟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衣服兜着的一小堆蟠桃馒头,只觉得这破炉子里的烟真可恶,眼睛被熏得更难受了。 商音和袁洪师徒两个就这么趴在八卦炉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悟空说话,看着悟空坐在炉子里,特别认真地吃馒头。 待到悟空很是珍惜地吃完所有的蟠桃馒头,揉揉有点撑的肚子,站起身走了两圈,然后仰着脑袋问商音:“师母,这八卦炉里的火,是不是对我有益?” 被悟空一声师母直接叫愣住,过了好一会儿,第一次被真心实意这样称呼的商音着实感觉有些稀罕。 ——通天那声满是戏谑的两个字不算,听着可完全没有长辈的感觉。 回味了一下,商音的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背上,回答悟空:“你的跟脚万万年难 遇,若遵循旧法一点点修炼,恐怕会耗费很长时间。” “这八卦炉中的火不同寻常,是这世间唯一能炼你跟脚的真火,并且此法用过一次之后,这火焰便会弱上许多,再无此妙用。” “太上老君一直躲在兜率宫里不出,这可是你师父特意算计来的机缘,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虽道理是如此,但这般缩短修炼时间的捷径又岂是那般好走的。 真火淬体的痛苦,并非只是锻炼□□,元神也会被真火炙烤,这世间没多少生灵能够忍受。 悟空抓耳挠腮了一阵,再抬头时,看向商音的眼睛亮晶晶的:“师母,悟空明白啦!” 商音挑眉。 然后看着悟空开始一点点试探着走出相对安全的巽宫位,顺着八卦方位,由弱至强感受火焰的温度,却一点声音都没再发出时,便知道悟空是真的懂了。 许多机缘或许的确是命中注定,但能把握几分,得到几分,却只在一念之差。 若是悟空在八卦炉中真的躲在巽宫位七七四十九天,待到太上老君来掀炉盖时,这般千载难逢的机缘恐怕只会拿到极小的一部分好处。 见悟空开始心无旁骛地借火淬体,商音伸手揉了两下袁洪的小脑瓜,身形飘然而下,抬手再度关上了八卦炉的炉盖。 她专门来这一趟,虽然也有看看小猴子被这样欺负有没有委屈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想点拨悟空抓住这份机缘。 除了她和鸿钧,再无人会在这方面点拨悟空——毕竟对漫天仙佛而言,悟空只要能护着迎接人族走过这场西游量劫,便是功德圆满。 玄门不会希望悟空变得更强,佛门的面子还请不动太上老君出手。 至于老子为何会授意太上老君给悟空此番机缘…… 商音凤眸微扬,从几次量劫中老子微妙的态度和行事里品出了一丝深意。 “走了。”商音捏捏袁洪白色的毛耳朵,“过几天等悟空出来还要忙着砸天庭,这地方乱得很。” 袁洪:“……” 平日里最是贴心的大徒弟看着自家师父,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师父自己有没有察觉,师父现在说话的方式,越来越有师公那种轻描淡写的凶残感了…… ***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太上老君果然如期开炉,孙悟空也因此脱困而出。 但当遣退道童的太上老君做好丹炉要被这泼猴踹倒的准备时,却见那石猴站定,双手合十,朝着他拜了二拜。 太上老君一愣,过了半晌,才缓缓摇头,笑出声来。 说起来,这猴儿也算是他的…… 顽石不顽,灵光内蕴,师尊果然还是好手段啊。 太上老君就这么放悟空拿出金箍棒朝着云霄宝殿的方向飞去,手中拂尘轻飘飘划过,那原本好好的炼丹炉被掀翻开来,炉中弱了许多的火焰顿时自天际落入地面。 化作一处熊熊燃烧着火焰的山脉,是为,火焰山。 太上老君瞥了眼那不知道弱了多少倍的火焰,微微一笑,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叹息皱眉的为难心疼之色。 八卦炉被打翻,真火落入凡间,兜率宫都已经这般惨了,怎会是故意相助那灵明石猴淬体,练就神通?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最全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尽在[],域名[( …… 悟空在八卦炉中经过真火淬炼,不仅炼出一副火眼金睛,浑身上下每一寸骨骼每一处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就连金箍棒也变得更加如臂指使。 虽然隐隐觉得应该还有什么地方大不一样,但悟空暂且无心多想,而是握着金箍棒一路打上了凌霄宝殿,直指大惊失色的玉帝,很是嚣张跋扈:“皇帝老儿换人坐!要是没本事就搬出去!这地方俺老孙坐着也正好!” 杨戬和哪吒不在,截教弟子向来不理会天庭,玉帝无奈,只得派人去西天求援。 玉帝心中叹息,经此一事,天庭向玄门佛教低了头,恐怕西游量劫一事,由不得天庭不认了。 但既然一定为之,他不妨利用此次量劫运作一番,或许能有大收获…… 玉帝看似在天兵天将的护卫下狼狈躲闪,心中却很是冷静地分析利弊,很快便想出与佛门如何利益交换。 西天虽远,但如来却来得很快,丝毫没有掩饰佛门就是在等天庭低头的意思。 玉帝眼中寒芒连闪,脸上表情却带着几分懦弱慌张,看到如来像是看到救星,松了一大口气。 天庭与佛门的心照不宣暂且不论,只说如来到了天庭,和孙悟空对上的瞬间心下便是一惊。 这石猴的修为是如何在短短时日已然到了准圣大圆满的境界?! 如来虽为圣人元神所分,但修为也只在同样的准圣大圆满境界,虽说同样的境界修为,掌握的力量却会大不相同,更别提如来身上还有佛门气运加持。 但灵明石猴本就神通强悍,若是此种境界,他一开始所想的杀一杀这石猴的威风,挫一挫他的锐气,日后好收复的打算,便不是那么容易达成了。 如来心思连转,嘴上与孙悟空交涉,却瞬间联系到远在灵山的圣人。 有了圣人出手,如来心中大定,摊开手掌,定声道:“这样吧,若你能从我手中翻出,我便说服玉帝让位于你,如何?” …… 商音的神识扫过热闹非凡的天庭,轻啧一声:“堂堂圣人,也来欺负一只猴儿,接引这事做的可当真不老实。” 明面上压制悟空的是如来,但实际上却是佛教立教圣人的接引,圣人与准圣,一字之差,却犹如天堑,悟空自然只有被压制的份。 鸿钧看着借了如来力量将悟空压在五指山下,说着“五百年”之罚的画面,嗓音沉淡:“只有见过圣人之力,才能兴起对圣人之力的渴望。” “悟空此番行事太过没有章法,完全乱来,真正吃了亏方能长教训。” 商音听他说的平静,好似全然冷静无波似的,似笑非笑道:“哦~?” 鸿钧沉默片刻,道:“……且去看看那 猴儿知错了没。” 商音当即大笑出声:“哎呀,让我掐指算算,道祖的徒弟压在五指山下,都还没有一刻钟的时辰吧?” 鸿钧想了想,也是,坐下了。 拂袖取出一方棋盘开始与自己对弈,从容且冷淡。 商音抬手弹开一粒鸿钧才放下的棋子,在鸿钧的棋盘上捣乱,鸿钧很是好脾气地再度将棋子放回原位。 商音的手指又是一弹,鸿钧又补了一颗。 西方灵山圣地内,正在莲台之上打坐的接引却是被一粒接着一粒的棋子打得无法抵抗,没过多久,光可鉴人的脑袋便被打得显现出一坨又一坨的圆形红肿。 接引哪里猜不到连他都没法抵抗的棋子从何而来,也心知肚明为何惹了那两位不快,半点声都不吭。 商音和鸿钧就这么一个弹一个摆,黑白两色的棋子硬生生在棋盘上没剩下一颗,棋篓里面也是空荡荡。 商音的神识扫过准提那肿了一圈,凹凸不平的脑袋,满意点头。 唔,舒服了。 敲打了一番接引,商音将注意力放回在鸿钧身上。 她此时正侧坐在石凳上,手肘抵着石桌表面,袖口滑落堆叠在桌面间,柔软的布料如同春水般自坚硬的石桌边缘缓缓滑落,抚过看似佁然不动的坚石。 商音手指轻托脸颊,浅笑发问:“所以,悟空师父准备什么时候去接小猴子回来上课?” “时间太短,这猴儿长不出记性。” 鸿钧收起棋盘,换了一盏灵茶给两人杯中斟了半满。 商音不搭话,只用一副看透了某人的眼神笑盈盈地注视着鸿钧。 鸿钧被商音这般看着,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浅抿一口,慢声道: “明日再去。”! 第 86 章 发表 悟空被压在五指山时,亲耳听见那如来用带笑的声音“慈悲”感叹,不仅叫了山神和五方揭谛羁押他,还说:“若是这猴饿了,就给他吃铁丸,渴了就熔化了铜水给他喝。” 他孙悟空虽是石猴,但也不是那吃铁喝铜浆的石头! 可笑那些天庭神仙和佛门弟子,竟还大声称赞那如来慈悲为怀! 可恶——可恶!!!! 五百年后有人来救? 悟空露在山体外面的双手紧握成拳,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他偏要自己从这挣脱出去,一棍子劈这山,打到所谓的西天灵山,掀了那些光头秃驴! “砰~哒哒。” 悟空的猴耳朵一抖,没理会从哪掉下来砸到脑门上的小石子,卯着劲而一门心思修炼。 “咚咚咚咚——” 下一瞬,一连串的小东西铺天盖地朝着悟空毛乎乎的猴脑袋砸下来,砸得悟空连声嗷叫,手还被山体禁锢没法去揉猴脑袋。 “谁干的?等俺老孙出去——师?呃!” 原本极度不爽睁开眼睛瞪出去的悟空话说一半,瞬间噎住,想叫又不知道该不该叫,急得想挠耳朵,手又偏偏抬不起来。 看上去显得委屈又蔫巴巴。 “哦?”几步远的地方,一身紫色法衣的鸿钧手指间捻着一颗青枣,面上看不出喜怒,嗓音沉沉,“等孙大圣出来,如何?” 显然,刚才噼里啪啦打猴脑袋的,就是鸿钧手里的青枣。 只露了一颗脑袋外加两只手在外面的悟空垂着脑袋,耳朵也耷拉着,不敢吱声。 商音显露出身形,蹲在悟空身边,抬手拂去悟空脑袋上的落叶草屑,而后揪着悟空的耳朵让他正视鸿钧。 她叹了口气:“别怪师母没提醒你,这个时候不吭声,你师父真的会很生气的。” 悟空的眼睛里浮现出惊恐。 商音正要安慰,就听悟空叽里呱啦飞快认错:“悟空知道悟空给师父丢脸了不过悟空一个人打整个天庭没问题下次打那玉帝老儿L的时候一定不听他们瞎忽悠打就对了等悟空从这出去一定把那群秃驴的灵山掀了——嗷!” 鸿钧冷声反问:“你还挺骄傲?” 商音表情怜悯地接住在悟空脑袋上弹了一下的青枣,给了悟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悟空咽了咽口水。 大概是那种兽类的直觉,虽然鸿钧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生气发火,但悟空就是没由来的对自家师父有种敬畏感——当然,这种敬畏感在自家师母身上也是半点不少。 当初商音像是个凡人一样出现在悟空面前的时候,悟空就觉得这人绝对是个顶顶厉害的大人物。 商音见鸿钧隐隐有种想要上手打猴的冲动,连忙转移话题:“悟空怎么认出来你师父的?” 最开始悟空看见鸿钧的时候,商音可是特意隐去身形,想要看看悟空的反应来着,没想到悟空一眼就认出鸿 钧了。 悟空没了刚才骄傲不驯的样子,蔫巴巴着回答:师父身上的味儿L没变……师母身上也有。 商音表情一僵:我身上、和他一个味儿L? 悟空点点脑袋。 商音:……你们师徒的事??[,还是你们自己来解决吧,师母就不插手了。” 商音拍拍猴脑袋站起身,在悟空可怜巴巴的目光下走到旁边,将悟空单独留给了面无表情的鸿钧。 悟空咽了咽口水,朝着鸿钧露出一丝谄媚的笑。 随意寻了地方坐下,商音故作自然地抬手闻了闻衣袖,没闻出什么所以然。 不过她的确是知道鸿钧身上,从以前开始就有股莲香气。 但是! 她是什么时候被腌入味的,她怎么不知道? 正当商音想着要不要回去须弥天,让孟极它们闻闻看时,鸿钧蹲下身,平视被压在山下的悟空,声音平静下来。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错哪里了?” 对外嚣张跋扈的齐天大圣美猴王,此时面对自家师父,只想能动动爪子使劲挠两下忽然就不灵光的脑袋。 鸿钧抬手,朝着悟空的脑袋拍下去。 一下。 “打天庭没什么,想打灵山也是小事。但在与他人动手前,可否仔细想过实力修为的差距,赢了如何收场,输了如何脱身?” “争强好胜,行事不过脑,此为其一。” “当打。” 又一下。 “自视过高交友不慎,那些妖王挑拨你,你便为其出头,天兵奉承你,你便替其背锅打架。你被压在山下无法动弹时,又有哪个来看你?” “好听奉承,识人不清,此为其二。” “当打。” 第三下。 “被人算计浑然不知,背了那般多的因果,你可知之后要还清这些因果需要多少代价?” “任人拿捏,蠢而不自知,此为其三。” “最是当打!” 悟空的一张猴脸羞臊得通红。 鸿钧顺手揉了下猴脑袋。 ——唔,果真如阿音所说,手感极佳。 “师父,悟空知错了。” 本来以为自己闯出了个名堂,结果…… 悟空不敢抬眼看鸿钧。 “金箍棒呢?” 悟空乖乖将耳朵里缩小的金箍棒交到鸿钧手心。 “没收,待你什么时候能从五指山里出来再来找为师要回。” 鸿钧收起金箍棒,拢袖起身:“行了,出来罢。” 听到鸿钧那话,以为师父也不管自己的悟空顿时一愣。 出去?怎么出? 悟空试着挣扎了一下,身上却传来一股力道。 “等等,急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五指山的商音没好气地拍了山体一巴掌。 悟空顿时 乖乖停下了。 商音看着面前被压制得不敢说话的山神和五方揭谛,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边发丝,温和浅笑:“我家的猴儿L的确是给几位添麻烦了。” “不、不不不不敢……” “近日阳光晴好,几位应当潜心闭关修炼,不问周遭杂事,以求上进才是。” “是是是……” 五方揭谛之一的波罗揭谛大着胆子试探道:“敢问尊、尊者,可是要放了这……大圣?” “怎会?”商音笑吟吟道,“五指山下当然会压着一位孙悟空,只不过是猴还是猴毛,也没甚差别,对不对?” “这……尊者说的是。” 山神和五方揭谛心知肚明,此时天庭或许会不知道,但佛祖定然是知晓五指山之事的,既然佛祖都不曾说什么,他们又有什么可说的? 甚至,这位尊者大可一走了之,此番这般和颜悦色,恐怕明着是同他们说话,真正目的是要让漫天仙佛知道,那石猴背后不是没有靠山,任人欺负的。 “好了,时候不早,几位静心潜修便是。” “到了时候,猴儿L自会回来。” 悟空听见师母说话,一双炯炯有神的猴眼睛越发明亮。 鸿钧:“愣着作甚?从前教你的变幻神通都忘了不成?留根猴毛在这便是。” 悟空:“哦哦哦!” 之前不是没有试过,但这次再试,也不知是师父还是师母做了什么,悟空竟真的能做到用猴毛变出一个自己来压在山下,本体脱离而出了! 商音自五指山上飘然落下,笑道:“虽能脱困,但此番也该给你个教训,这五指山的重量,你便背在身上时时受着,何时能破山而出了,何时便轻快了。” 悟空重重点头:“嗯嗯,多谢师父师母,悟空知道了!” 此番技不如人被丢脸压在山下,日后俺老孙定当要自己找回场子来的! 心里才这般想着,悟空就察觉到鸿钧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 商音挑眉。 悟空小声道:“争强好胜,蠢不自知,交友不慎……悟空知道了。” 商音摇摇头。 这猴儿L,如此口服心不认,回头定是要在鸿钧手里吃苦头了。! 第 87 章 发表 洪荒天地间既然有了一只被压在五指山下反省的孙悟空,再带着悟空游历洪荒倒也麻烦颇多。 商音和鸿钧思考一番后,索性带着悟空回了须弥天。 袁洪冷不丁回来,对上商七七惊讶的眼神后才发觉自己现在小猴子的样子,眼神分外不好意思。 结果没想到商七七直接朝着她扑过来,脸颊贴着小猴子的脸颊蹭啊又蹭,蹭着蹭着变成一只黢黑的大狐狸,尾巴在身后摇来晃去。 “大师姐好可爱啊啊啊啊!让七七贴贴亲亲!” “七七你——” 眨眼的功夫,金色的小猴子就和黑色的大狐狸抱在一起,顺着山坡就往下滚了个老远。 跟在鸿钧身后的悟空眨了眨眼睛。 猴子、狐狸……师父和师母是不是也是同样的跟脚哇? 鸿钧瞥了眼商音。 身体力行教出一个同样毛绒控的商七七,商音心虚望天。 片刻后,商音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悟空觉得此处如何?” 悟空身后的尾巴一甩:“和俺、我的花果山一样棒!” 悟空并不知道须弥天是什么,与洪荒九洲又有什么渊源,对他来说这两边其实没什么没什么差别。 最多就是他现在身上还背着一个五指山的重量,的确没那么轻松就是了。 商音若有所思。 一般而言,所有洪荒生灵来到须弥天都会有一段时日的适应期,袁洪当初就足足习惯了一年多,悟空作为洪荒天生地养的灵明石猴,也应当是在洪荒天地中最为自在。 可现在的悟空体内灵力运转极为正常…… 鸿钧应当也在想这个问题,低声道:“当年炼补天石的乾坤鼎是你所出,魔神碎片也是以你为因,炼化所用凤凰火来源也是宣儿和大鹏,这才有了悟空这个果。” 商音这么一想,嘴一秃噜:“嗯?那这么说,悟空不应该叫我师母,而是……” “唔——唔!” “住口!不准叫!” 商音方才说到一半及时反应,抬手捂住了悟空张到一半的嘴。 师母可以,当娘不可以! 商音绝对绝对不能接受什么生灵对着她叫娘亲——那简直就是平白沧桑,硬生生老了好几百岁! 哪怕商音捂着悟空的嘴,也能感觉到这猴儿嘴角压不住的弧度。 商音连忙赶着悟空到一边玩去:“去周围熟悉熟悉找个地方住,等你师父开始收拾你,可就没得玩了。” 悟空晶亮的猴眼睛眨啊眨的,从商音脸上愣是看出了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下,跟头一翻眨眼消失在两人面前。 过了一阵,一处林子的飞鸟忽然哗啦啦惊起,像是一小片乌云一样掠开了。 商音嘴角一抽,从悟空撒欢的声音里听到了商七七的起哄声。 不过面前没了天降好大儿,商音揉了揉脸颊,感觉自在了不少。 抬头就看见鸿钧眼睛里含着笑,正定定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商音这样说着,唇角却勾起,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正事,问鸿钧:“你是打算重新祭炼一次悟空的金箍棒?” 悟空手里的金箍棒乃是祖龙的龙骨所化,但当年洪荒生灵大多依赖先天法宝,甚少精通炼器之法。 后来元始立阐教,将炼器之法传出后才有了祭炼法宝一说。 但龙族从来自持肉丨身强悍,之前不需要祭炼法宝,之后修为却已经无法炼化老祖宗骨头这种灵宝。 大洪水之后,人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还饱受洪水侵袭。 这金箍棒还是从前人族的大禹为治水求上老子,太上老君便借来这龙骨用八卦炉简单祭炼一番后,让大禹重新打入东海,成了镇海神器。 这金箍棒用作镇海绰绰有余,但若是拿在悟空手里,日后承担大任的话,便有些太过粗糙了。 “嗯,是要重新祭炼,只是还未想好方向。” 鸿钧拿出金箍棒,看了一眼,眼中对金箍棒分外敷衍粗糙的祭炼手法很是嫌弃。 “我看看。”商音伸手从鸿钧手心拿起那细细的一小根。 金箍棒是认悟空为主的,商音和鸿钧纵然可以强行抹去印记改变金箍棒的大小,但这显然会伤到悟空的元神。 ——也没有这个必要。 金色的小金箍棒在商音手指间上下翻转,金色的光点接连闪烁,连成商音手指间的流光。 两人闲坐在竹屋前,身后是商七七不知从哪里薅来栽种在院子里的梨花,清新淡雅的花瓣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上,衣衫间,小巧玲珑,柔软芬芳。 “没有想法的话……”商音抬手一扬,小金箍棒扬起又落下,被商音握在手心,“要不要试试看,将它送去给你的其他几位弟子?” 鸿钧拨弄茶盏的手指微顿,他无奈笑笑,嗓音清润:“阿音,你我之间,大可直说。” “嗯哼。”商音也笑了,手心的小金箍棒在阳光下流转出耀眼的光,“你知道的,从以前开始,我便不喜欢插手洪荒之事,除非真正关乎洪荒存亡,亦或是与我相关。” “千千万万年,小到洪荒生灵的因果命盘,大到量劫大灾出世,我都习惯了在侧旁观。” 鸿钧轻“唔”了一声。 商音知道,以鸿钧的心思玲珑,肯定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鸿钧到底同她不一样。 从混沌到现在,因为须弥天的存在,商音从未真正融入过洪荒,从始至终都宛如过客。 可鸿钧却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成就圣位,以道祖之名教化生灵万物,门下亲传弟子桃李遍布九洲,亲眼见证了无数的因果聚散,生死往来。 商音从不觉得自己归属洪荒,但鸿钧却是即使离开洪荒,也仍旧与洪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乾坤属于混沌,商音属于须弥天,而鸿钧生于混沌,却显露于洪荒。 千万年过去,鸿钧的痕迹深深烙印在洪荒生灵之中,洪荒天地之间。 所以鸿钧再如何表现得风轻云淡,也终究还是,放不下。 鸿蒙意识尚在,商音打从明白他们如今无法奈何鸿蒙意识起,就知道鸿钧绝不会就这样对洪荒放手。 天地之间,唯有与鸿钧元神相契的商音,能够读懂鸿钧对洪荒天地的复杂感情。 作为道祖圣人,鸿钧或许并没有什么对洪荒生灵的悲悯怜爱,但他看着这片天地间的生灵太久太久,久到,他真的想要看到一个结局。 一个无关偏爱私心,只是因果交织,尘埃落定的结局。 可作为鸿钧,他却想看到这片天地,这些生灵,能挣脱牢笼桎梏,去到一个无拘无束,充满变数的未来。 比起其他人,真正不习惯进入须弥天,反而是鸿钧。 所以他会无意间表现出对商音极强的占有欲,目光也会总是望向洪荒。 所以,他想要如从前那样插手这场量劫,利用千载难逢的机会算计重创——甚至是杀死鸿蒙意识。 可商音知道,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鸿钧对鸿蒙意识的不甘与敌意,更多是源于鸿钧心中对洪荒的那份,他自己不想看清也不想承认的放不下。 商音伸手过去,握住鸿钧不自觉死死捏紧茶盏盖子的手,手指轻轻的,一点一点的,温柔而耐心地摩挲着鸿钧的肌肤。 “我从不怀疑你的厉害。”商音注视向鸿钧,眨了眨眼,“毕竟我面前的这位大美人,可是算无遗策,无所不能,转世了都能给天捅出一个窟窿、气得鸿蒙意识上不来气的鸿钧道祖呢。” 鸿钧眼睫轻覆,手指的力道放松,任由商音“轻薄”,温声轻叹一声:“你啊,又这般欺负我。” 商音反以为荣:“美人不用来欺负岂不是暴殄天物?” 风吹梨花落。 雪白的花瓣在风中摇曳起舞,也缠绕过两人被风扬起的发丝与衣袖。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鸿蒙意识消亡,洪荒会如何?天地生灵又会如何?” 商音轻声道。 “我想过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 她看着鸿钧布局算计,看着量劫一点点被推动,始终在想。 “祂诞生自混沌未开之初,又执掌因果预知,或许看到了很多,又或许连祂也未能看尽未来。” “祂的消亡,或许是笼罩在洪荒天地之上的枷笼轰然倒塌,但这样的倒塌,究竟是自由欢欣的未来,还是灾难弥漫的末路,谁都无法推演预言。” “是在枷笼中低下头求生,还是打破枷笼迎接未知?” 商音翻转鸿钧的手,将被她手中温度捂热的小金箍棒轻轻放回鸿钧手中。 “他们才是这片天地中诞生的生灵,他们才是真正与洪荒共存亡的生灵。” “鸿钧,你该放手了。” *** 蓬莱岛上 结 束闭关的通天有些手痒,神识扫了一圈就抓到了真的被商音丢来蓬莱岛的孔宣,正准备抓这小孔雀过来松松筋骨,一道金光破空而来,急停在他面前。 通天:“?” 什么东西? 他抬手拿在手里,附在金箍棒上传音顿时闯入元神。 通天直起身子,表情渐渐复杂。 他当然知道师尊收了那灵明石猴为徒,也知道师尊的用意恐怕并不只是瞄准了区区量劫。 他只是不愿意去想。 从前他也的确不必想。 天地如何,生灵如何,总有师尊布局筹谋,他通天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可救生灵,亦可屠不平。 况且……纵然他与两位兄长理念不同,道义不合,在许多大事上,三清始终是同进退的。 就像许多生灵都觉得老子在替天道行事时,元始也低头服从时,通天却能敏锐发现大哥行事时的故意留手,以及明明是来杀商音的二哥却像是同他打上了瘾,半点没有去找商音麻烦的意思。 通天虽修杀戮道,却不是什么莽夫,正相反,他的心思非常敏|感细腻。 但也正因为这份细腻,也让他很多时候因为难以两全而陷入纠结。 可这一次,鸿钧却将一份承担着天地生灵重量的选择,交到了他的手里。 通天动了动唇。 以他的性格,他当然不甘心低头屈服在天道的桎梏之下,可若是打破之后,当真是灭世灾难呢? 天地生灵何其之多,人族寿命更是短暂,他们……本不该经历这样的灾难的。 通天低下头,摊开的手心中静静躺着一枚金色的小金箍棒。 …… 兜率宫中 因为有鸿钧的前车之鉴,鸿蒙意识对老子的监视越发严苛,但对于三尸之一的太上老君便并没有那般在意。 显然鸿钧也很清楚这一点,直接将东西送来了兜率宫。 太上老君睁开眼,看向面前熟悉的如意金箍棒,感慨叹息。 当出他祭炼此物时,的确隐隐有因果牵动之感,却从未想过,最终会应在此处。 枷笼啊…… 就像是当年师尊的作为一样。 一旦做了选择,不论结果如何,都必须要承担。 他握住这根小金箍棒,在上面察觉到了通天的痕迹,唇角微勾。 当年行事莽撞的通天,也已经心智成熟冷静到可以做出选择了啊。 …… 玉虚宫后山 元始正对着四不相讲道。 而这枚缩小后的金箍棒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手间。 四不相抬起头,疑惑看向他。 圣人之中,最精通炼器者,当为元始。 “做选择从来都不难。” 元始伸出手,摸了摸四不相的鬃毛,微微一笑。 “不过是做出的选择,便要承担其后果。” “站得 越高,肩上的重量越重,如此而已。” 四不相低低叫了一声。 元始拍拍它的脑袋:“若我死了,你自当为你所护佑生灵撑起天地。” “可如今,我尚且还在。” “你好生修炼,早日化形才是正事。” 说罢,元始没有丝毫犹豫,检查了一番前面经手者对金箍棒的祭炼方法,垂目思考片刻,青色的火焰骤然而起,开始着手祭炼。 …… 娲皇宫中 女娲抬手接过那枚带着圣人气息的金箍棒,微微一笑。 她已经等候多时了。 仔细看了看金箍棒上被反复祭炼赋予的神通,女娲想了想,目光落在身侧生机之力浓郁的乾坤鼎上。 当年补天石便是这只乾坤鼎所出,如若用乾坤鼎再度祭炼,想必此物会与悟空更为心意相通。 …… 西方灵山 接引与准提双手合十,齐齐凝视向悬在身前的金箍棒。 眼神与表情复杂难言。 玄门,佛教。 西方才刚刚崭露头角,这场西游量劫也或许就是改变西方佛教在洪荒地位的开始。 对他们而言,这个决定或许才是最难做下的。 作为西方的圣人,接引与准提或许百般算计东方修者,搜刮人族气运,但却不曾有一丝一毫对不起西方生灵。 对西方生灵而言,接引与准提从来都是一手让西方激发生机,功德降临,灵脉复苏的救世圣人。 许久过后,接引与准提抬眸对视,一声低沉叹息的佛号吟诵出口。! 第 88 章 发表 一如商音所料,悟空在须弥天的好日子只持续了三天。 比起从前顶着菩提祖师的名头,堪称温柔的“教导”,如今面对真正鸿钧的悟空才开始领会到什么叫做“师父的凝视”。 现在的悟空,每天上完课直接趴在石头上就睡,尾巴都动不了一点。 袁洪偶尔路过还会给悟空盖一下肚子,袁洪不在的时候,经常就会有一些灵兽落下来。 悟空身上背着五指山的重量,鸿钧布置的课业又极其辛苦,堪称苛刻,最开始的时候,悟空根本没空顾得上收敛周身灵力。 商音本想提醒,但转念一想须弥天里也没什么事,就也恶趣味地等悟空什么时候发现。 于是,悟空每天早上醒过来,身上不是长了鸟就是怀里多出莫名其妙的灵兽。 有一次睡到一半被勒醒,睁眼一看才发现是条手臂粗的大蛇,正看着悟空表情无辜地吐蛇信子。 打那以后,不用师父师母点拨,悟空就学会了再累再苦也要把自己的气息内敛,行踪隐藏干净再睡觉。 这天,大鹏应邀去灌江口找杨戬和哪吒玩,孔宣闲来无事想着许久不曾回来,便和通天师兄说了一声,回了须弥天。 才刚走到师父师公的竹屋附近,就和悟空打了个照面。 孔宣眼神警惕地望着悟空:“你是谁?” 悟空却是看着孔宣的这张脸,瞪圆了眼睛。 在洪荒待久了,截教去过阐教也去过,孔宣简直不要太熟悉悟空的表情,收起来的孔雀尾巴顿时又晃一晃的冲动。 看吧,他脑瓜就是聪明,爱漂亮的小鸟运气都不会差! 孔宣正要说什么,悟空却凑过来在孔宣身上用力嗅了几下,当即脸色一变:“哪来的小妖,居然敢变成俺老孙师父的模样!” “吃俺老孙一棒——!!” 金箍棒虽然被没收了,但悟空却在鸿钧的要求下找了块石头磨成了石棒——天知道,让一个坐不住的猴儿L连续几个月蹲在河边磨石头,是多么残酷无情的要求! 石棒的重量虽说轻了点,但聊胜于无。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孔宣就这么被悟空一棒子打过来,骄傲的孔雀也顿时起了火气,二话不说,就这样同悟空打了起来。 屋外乒乒砰砰咚咚咣咣的动静此起彼伏,打了个有来有回。 屋子里,商音坐在窗边,手里的书翻过一页,身边煮着茶的小炉子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与壶边的桂圆被烤裂开发出的咔嚓声交汇在一起。 鸿钧躺在长摇椅里,衣衫迤地,双目微阖,身前的手指下还压着几枝兰花,花瓣白中溢紫,姿态雅致。 两个当师父的人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商音倒了一杯茶,轻吹了吹:“宣儿L修为停留在准圣大圆满也已经有几百年了,只是须弥天中无圣位一说,倒显得境界停滞下来了。” 鸿钧眼睫撩起,淡声道:“圣人之道本就是骗 局,让宣儿L和七七自己摸索,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全然没有自己骂自己骗子的扭捏,很是直白淡定。 “唔。”商音杯中茶水蒸腾起细小的雾气,聊过她额前的发丝,“所以,咱们的道祖圣人,今日可找到悟空突破准圣修为的方向了?” 鸿钧也不是什么听不进去劝的性子,正相反,聪明人都是极容易听劝的。 上次同商音开门见山谈过之后,鸿钧对洪荒的事情便没有之前那般密切关注,而是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悟空的教导上。 但斩三尸和功德成就的圣人之道本就是出自鸿蒙意识的授意,鸿钧当年作为道祖传授圣人道,多少也是导致如今洪荒生灵修为大多停滞在准圣,再难进益的根本原因。 洪荒的圣人位并非修为修炼达成,而是被鸿蒙意识选择而出。 这显然并不能真正代表修为境界。 鸿钧显然是存了想用悟空这个关门弟子做例子,还洪荒玄门真正修炼之道的心思。 鸿钧慢慢道:“尚差些。” 他的神识落在外面正打得起劲,显然已经忘了是为何打起来的一猴一鸟身上。 “他们的修为相当,过过招也好。” “阿音觉得,悟空和宣儿L,谁的赢面更大些?” 商音闻言眼皮一跳,下意识回答:“不赌。” 鸿钧掀开眼皮轻轻看了商音一眼,眼神多少带着些揶揄。 商音放下手中茶杯,呵呵一笑:“我也不是那种天天会被美色所迷的昏君。” 她和鸿钧打赌就没赢过几回。 本来打赌这种事,赌输了很正常,但鸿钧这厮如今是花样越来越羞耻。 上次赌局之后,商音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连夜搜刮了鸿钧从人间界弄来的那些话本,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炉中飘逸出袅袅轻烟,慢慢的,带出些许浅绯色。 嗯?浅绯色? 商音和鸿钧齐齐出手,将香炉中的烟掐灭了。 “啧,你们两个也太过无趣了些。” 罗睺的声音落下,眨眼间,身形凝聚在商音对面,伸手捞了炉子上的小壶,动作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作为魔道之祖,罗睺最不能直视的就是那双眼睛,深邃的黑外加一点晕开的红,有种灵魂都会被勾走的危险。 商音虽然执掌五弦琵琶,也能动用心魔之力,但就像她没有鸿钧那样精通因果推演之道,即使是她对上罗睺的眼睛,也很难说会不会被看出些什么。 所以她避开了罗睺的视线。 罗睺发出一声闷笑:“你不看我,我也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罗睺对一切能给鸿钧添堵的事情都十分热衷——尤其在鸿钧进入须弥天那日,被鸿钧劈头盖脸秀了一脸之后。 所以即使这会儿L鸿钧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很危险,罗睺还是懒懒打了个哈欠,一语命中要害:“你看,你虽好|色却不重欲,但鸿钧那厮看上去冷冰冰,实际上……” 话还没说完,罗睺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鸿钧灵力凝成的利刃也深深插进了椅面中。 罗睺似是坐在了屋顶,煽风点火的笑音轻飘飘落下来:“草木跟脚好颜色正常,没心没肺感情迟钝更是正常,但是有些跟脚可就极其表里不一了。” “当年就守着那株小可怜看不得旁的魔神靠近,若不是鸿蒙意识横插一脚,啧啧……某株小可怜怕是在混沌就被吞吃下肚了哦。” 琵琶音铮鸣轻响,替罗睺挡住了一击。 商音心虚目移,避开鸿钧看过来的眼神。 仗着有商音挡在前面,罗睺头一回占了上风,在竹屋屋顶翘着腿,眼中满是兴味。 “瞧瞧咱们这株小可怜现在辛苦的模样,不过也没办法。” “毕竟,蛇性本淫嘛~”! 第 89 章 发表 跟脚与本体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如孔宣大鹏这般灵兽化形的生灵,即使在得道化形之后,也可以化为原本的兽形,比起人形之时还要强悍数倍。 但如混沌魔神亦或者三清之流的跟脚化形,则分为两种情况。 一是混沌魔神这般从混沌蒙昧之时保持的原始姿态,以悟出道法为根基化为更有利于修炼或攻击的形态——正如当初系统在混沌之时看到的,外表形态各异,模样很是奇特的混沌魔神们。 二是三清之流,出世便证得己道,在跟脚与己道的影响下化出形态。 但只要是跟脚化形,便只有化形之后的模样,并不像兽类草精那般拥有本体。 杨眉的跟脚为混沌空心柳,但不论是须弥天中的大柳树,还是杨眉当初在洪荒身死道消之时凝出的柳木,都是杨眉依照自己的本体以元神凝聚而成,只能说模样相似,并不是混沌魔神真正的本体。 事实上,除却杨眉这个将跟脚公之于众的异类,混沌魔神们对于会暴露自己弱点和道法根基的跟脚都相当讳莫至深。 混沌之中,除却十二品混沌青莲,最早一批醒来的混沌魔神只有盘古、罗睺与鸿钧三者。 盘古并不是什么好奇的性子,鸿钧更是盘踞在自己的地盘静修不出。 唯有混沌出了名的喜欢游荡挑事的罗睺,才会在混沌之初就仗着强悍的力量四处游荡,知道的秘辛也最多。 所以当初商音第一次好奇鸿钧跟脚时,杨眉才会说只有罗睺才有可能知道。 罗睺挑破了鸿钧的跟脚之后潇洒走魔,而竹屋里,商音则一边喝茶,一边用眼神偷看摇椅中的鸿钧。 原来真的是漂亮小蛇啊…… 什么色的? 应该不是黑的,毕竟鸿钧平日里装的那般霁月清风,温和矜雅,感觉应该是白色更有可能…… 他最开始时的法衣就是白色吧?是因为她觉得白色太素才用鸿蒙紫气染了颜色来着。 白色的鳞片……唔。 商音喉咙有些发涩,赶紧抿了一口茶水。 冷不丁被烫到,嘶哈嘶哈了好几下。 然后视线飘啊飘的,又落在鸿钧身上,眼神逐渐从偷偷摸摸到光明正大。 鸿钧:“……” 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无奈。 “好奇这个做什么。”他叹了口气,“阿音若当真好奇,问我便是。” “真的?”商音立刻坐直身体,目光灼灼,“那我问了!” 主要是当初她和鸿钧在签订元神契约的时候,两人的记忆有过互通,但是那个时候商音并没有在鸿钧的记忆里看到过任何关于混沌跟脚的痕迹。 不过现在想来,方才罗睺所说的草木跟脚明显是指她,但她也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印象。 好奇怪。 商音想了想,决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 她如今早已经脱离跟脚 ,自证新道,以前的跟脚是什么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比起自己,她更好奇鸿钧。 商音眼珠一转,清清嗓子:“那你的跟脚,真的是蛇?白色鳞片的那种?” 鸿钧轻笑了一声,看向商音的眼神多少带了些了然的揶揄:“类似蛇,没有鳞片,的确是白色。” “类似?”商音抬手,五指弯曲着比划了一下,试探性地继续问,“那你有脚吗?就……像龙那样的?” 鸿钧回忆片刻,从过于模糊的记忆中找到曾经的碎片,手指轻抬,灵力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形状。 “只有角。” 顿了顿,鸿钧见商音一脸“好可惜”“看不到”的遗憾,解释了一句:“不好看的。” 商音挑眉:“怎么会不好看?你的跟脚简直就是避开了难看的点,全都往好看的方向长啊。” 鸿钧抬手按了按额头,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后,还是决定要掰开真相给爱看美人又爱美的商音看。 “不仅是我的跟脚,罗睺、杨眉、盘古……所有混沌魔神的跟脚,都实在算不上好看。”鸿钧抬眸看向意识到什么的商音,笑了下,眉眼上挑,“也包括阿音。” 比起对自己跟脚十分模糊的记忆,鸿钧像是对混沌时期意识模糊商音印象深刻。 他仔仔细细用灵力勾勒出一株灵木,还贴心地替商音上了色,描绘之精细,让商音看得直捂胸口。 那灵木看上去与洪荒草木的模样相距甚远,树干部分还好,比起草木更像是玉石,晶莹剔透看上去很是漂亮,但是本该长着树枝的地方却是一条条藤蔓互相缠绕着延伸出去,藤蔓们像是有生命一样,一呼一吸地律动着。 看上去……模样相当粗糙且凶残。 是的,就是凶残。 商音在看清那灵木外表的瞬间,就想把罗睺拽过来按着他的脑袋,问问清楚这东西叫什么小可怜? 鸿钧凝视着这株灵木,语气颇为感叹:“混沌时候的阿音还是很凶的。” “那个时候这般颜色的存在极少,许多初生的魔神会被这样的颜色吸引而来,然后就会被阿音的藤蔓缠绕,吸食,化作养分。” “哪怕吃不下也硬要吞,这个时候便是我靠近都会被抽,护食得紧。” 混沌时期的跟脚其实并不像洪荒灵兽精怪一样,是能够定义的种类模样。 那时候混沌一片,灰蒙蒙的虚空无天无地,无草无石,万物都尚未成型。 一切都被笼罩在神秘朦胧的原始之气里,充满着无穷的变化与莫测的力量。 混沌中各种属性的力量汇聚成不同性质的存在,祂们本能地掠夺身边的力量,又因为遵循本能生出掠夺吞噬的欲|望,祂们很快发现彼此,开始了混沌中最为混乱的大乱杀时期。 吞噬同类越多,原本只是力量聚集的祂们逐渐生出灵智,于混沌中掠夺规则,掌控规则。 有灵者,才有名。 这便是三千混沌魔 神的来历。 商音沉默着消化了好一阵。 但不得不说,这种看似漂亮实则凶残,甚至有些贪婪且护食的形容……就还真真是她的本性。 见鸿钧还在那欣赏她的跟脚,商音后知后觉生出些许别扭,抬手打散了鸿钧用灵力凝成的灵木,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我怎么会半点没有印象?” “还有,既然你记得,当初我们签订元神契的时候,我也应该能看见才是?” 商音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鸿钧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双如同墨色深渊的眼眸也生出波澜。 鸿钧身上的兰花似是被他的灵力所影响,眨眼的功夫便枯萎下去,化作星星点点散落在鸿钧的衣摆间。 “凝出跟脚只是觉醒意识的第一步,在这个过程中,只有吞噬的本能,只有吞噬足够多的同类才能真正生出清晰独立的意识。” “我生出意识时,偌大混沌还只是混乱一片,盘古圈下的地方距离混沌青莲很近,而我本能排斥混沌青莲,便选了远些的地方。” 鸿钧说到这时,原本凌厉的眼神温和了些许。 “你是在许久许久之后,在我盘踞之处第一个有望凝出意识的存在。” 同类吞噬,说起来极为简单,但这样粗暴简单的物竞天择除却本能的强弱,还需要很大一部分运气。 商音琢磨了一下,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就算是这样……我觉得,你也未必就能高看我一眼吧?” 都已经圈地盘了,商音不觉得鸿钧会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混沌魔神在自己的地盘里出世。 鸿钧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轻掩唇角,轻咳了一下。 商音用眼神催促鸿钧继续说。 鸿钧的嗓音里染着笑:“那时所有生出本能的存在都会避开已经觉醒的混沌魔神,唯有你,堂而皇之地长在我身侧,累了的时候仗着有我威慑自顾自去睡,睡醒了要进食,就跑去远一些的地方吃饱了再回来。” 商音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尴尬起来。 这……这不就是扯虎皮么? “我也的确不耐烦过,但阿音实在是……”鸿钧幽幽叹气,“跑得极快。” 那时的鸿钧才刚兴起吞噬商音的想法,商音就立刻提根跑路,等到鸿钧吃饱了又开始昏昏欲睡时,商音又偷摸回来扎根在旁边继续扯虎皮。 主打一个死缠烂打,利用到底。 几次三番之后,鸿钧硬是被熬得没了脾气,任由她去。 鸿钧定定注视商音,唇角噙着笑:“我到如今都想不明白,明明是草木跟脚,为何在逃跑一途如此擅长?” 商音尴尬得只想在家里挖条缝钻进去算了。 但她又实在好奇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顶着鸿钧的目光,硬着头皮伸手去捞炉子上烤裂开的桂圆吃。 耳朵竖起。 像是终于欣赏够了商音窘迫的模样,鸿钧含笑的声音又起:“混沌的时间漫长, 久而久之,我渐渐习惯了有阿音在,阿音也愿意让我盘踞在树枝上睡觉。” 鸿钧说得很美好,有点相依为命相伴相生的意思,但是吧…… 商音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依照她对自己的了解,她多半是在给鸿钧交扯虎皮的“交易物”。 心虚之下,商音赶紧问:“后来呢?” 鸿钧的手指轻点在扶手表面,指腹轻而慢地按压着,语速轻慢:“就在你将要意识凝聚前夕,混沌青莲破碎,盘古的气息变得异常强悍,被造化玉碟驱使在混沌之中寻找,最终选定了我。” “盘古找上门来时,我尚在沉睡炼化吞噬的混沌灵力,你被盘古斧所伤,选择逃离,只不过……逃之前将我抽醒了。” 商音才压下去没多久的尴尬又浮上心头,良心,痛痛的。 “我……呃,”商音试探性的,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不是……” 鸿钧微微一笑:“是啊,阿音又跑了。” 商音:“……咳。” 怎么说呢,就——不愧是她!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 之后的事便也不难猜测,想来便是寄居在造化玉碟中的鸿蒙意识与威逼利诱鸿钧,与鸿钧定下契约。 自此之后,造化玉碟融入鸿钧元神,鸿钧掌握了远超混沌魔神的造化推演规则,化为人形,开始算计布置混沌战场,相助盘古开天。 鸿钧解释道:“鸿蒙意识与我的契约在先,你我元神契在后,化形前的记忆牵扯到鸿蒙意识的秘密,所以才会在契约规则之下并没有对你完全敞开。” 商音想起结契后从鸿钧记忆中看到的,已经是造化魔神的鸿钧总是会赶着一些混沌魔神来找她,害得她不得不总是搬地方藏…… 她嘴角一抽,恍然大悟的同时颇有些无语:“你那时候,是在‘喂食’?” 鸿钧站起身,缓步走近商音,伸手撑在商音所在的椅背上,俯身与她对视,距离近到彼此的呼吸相互交错着滑过彼此,打在面颊边,又缓缓划过脖颈间。 “是啊,后来,我能察觉到你的意识已然觉醒。” “可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混沌魔神一个接着一个化形出世,唯有阿音,非但怎么都没有化形的迹象,甚至连凝聚到一半的跟脚也散了,化作最开始无形无聚的样子。” 混沌魔神要靠吞噬同类才能成长,但商音却苟在角落一动不动,体内的混沌灵气越发稀薄,别说化形,就连维持跟脚的模样都困难。 那时的鸿钧一开始还以为是盘古伤她太过,后来反应过来是某棵树太过胆小又怂时,险些气笑。 合着从前都是窝里横。 “于是,我一边在混沌之中布局,一边辛辛苦苦喂养某株小树。” “可某株凉薄又没心的小树却不领情,早将我忘在脑后不说,面对送上门来的魔神,能吃的就啃一口,打不过的转头就跑。” “一次藏得比一次难寻。” 商音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据理力争:“讲真的,你这样属于拔苗助长,并不是一种正确健康的养树方式。” 那个时候,她藏到哪都会被混沌魔神找到,吓都要吓死了好不好。 “等等,如果你一直在注意我,系统那个时候闯进我的结界,你也知道?” 商音话音未落,自己就反应过来。 “是你蒙蔽了鸿蒙意识,没让祂发现系统?” 系统当时明晃晃闯入混沌,商音都能轻而易举捕捉到系统,按理来说鸿蒙意识不该一无所知才对。 鸿钧抬手将商音抱起放在怀中,用下巴轻蹭了下商音的脑袋,低笑道:“不论是什么,它既然能助阿音化形,放它一条生路也并非难事。” …… 须弥天某处,正在巡视生灵的商七七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警惕地环顾四周。 怎么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谁?在哪? …… 鸿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之后发生的事,商音远比他更清楚。 果然,商音把前因后果串起来之后,恍然:“所以那个时候在混沌战场,你果然是故意装尸体碰瓷我?” 鸿钧低头,吻了吻商音的发丝,但笑不语。 正当商音不死心,还想让鸿钧凝出他跟脚的样子看看时,前段时间被鸿钧送出去的金箍棒穿过空间的壁垒,回到了鸿钧的手心。 鸿钧用神识查看了一番,并不意外结果,而后将金箍棒放在商音手中。 “人族那边还需要去一趟。” 商音掐指一算,道:“等等吧,两百年后,或许会有人皇出世。” 人族的气运如今并不在圣人与鸿蒙意识的掌控之中,当初如来将悟空压在五指山下,只说五百年后,这五百年倒也并非一定要满年岁,而是在等人族的人皇再度出现。 唯有人皇授意,人族的气运才能有所承载,等候许久的漫天仙佛才能真正开启西游量劫。! 第 90 章 发表 人间界乱世持续的时间远比漫天仙佛预料的时间要长。 在经历五胡乱华,南北朝混乱之后,终起一朝,名号“隋”,乱世始有安定之相。 然盛极而衰,隋仅立两朝便颓,短短38年的时间根本无法聚拢人族气运于国运,人皇亦始终未出,人间界再乱。 至此,人间界战乱近700年,人族气运大颓,几近衰靡。 618年,隋国运亡尽,人间界再立新朝,废隋苛政,攘外安内,一统华夏。 名号,“唐”。 唐朝建立,人族得以休养生息,暂缓其气运衰退之相。 但人族气运衰颓太过,急需一位人皇扛起人族气运,镇压新朝国运。大势所趋之下,人族气运分落李氏血脉,人皇之争酝酿待发。 626年,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击杀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迫使高祖禅让帝位。 同年,李世民登基为帝,人族气运收束于唐朝国运。 人皇终立。 *** 贞观初年 长安·东宫 李世民继位后,因权利交替得并不算顺利,太上皇李渊虽禅让帝位,却不肯搬出太极宫。 碍于孝字当头,再加之李世民争夺皇位时的手段已被天下野心之徒多做文章,李世民只得屈居于东宫批阅奏折,处理事务。 是夜,风急雨骤,打在瓦片砖块之上的声音万分急促。 殿中的烛火被从缝隙中掠入的风吹动,被无限放大笼罩在殿内的影子不安地晃动着。 伏案批阅奏折的李世民朱笔停顿,侧头看向案头闪动着幽光的夜明珠,不知为何,忽而想到一则民间口口相传上千年的传说故事。 他不由笑了下。 未满而立的年轻帝王抬手轻挥,无声静候在侧的内臣躬身行礼,缓缓退下。 李世民放下手中朱笔,起身缓步至窗边。 若商王帝辛当真经历过那样传奇的争斗,想必传说中那个帝王与仙者对坐交谈的雨夜,也是这般的惊雷阵阵,声响轰鸣罢。 想到帝辛在位时的西岐与诸侯皆反,却硬生生被这位帝王扭转乾坤,以雷霆手段镇压,李世民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对如今朝野内外言他得位不正的传言越发不屑。 得位不正? 何为正? 成者生,败者死。 这天下,本就是有能者居之。 想到自己一手策划的“天降预言”,李世民心中并无半分对仙神佛陀的敬畏。 殿外大雨,殿内多少显得有些沉闷,李世民抬手欲推窗,便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只有几步,却似凭空而出,十分突兀。 帝王的眼神瞬间杀气凛然,右手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手指缓缓收紧,青筋凸显。 纵然登基之后李世民对外脾性温和有礼,手段柔和许多,但他从不是什么文人模 样,而是打下大唐半壁江山,踏着血和兵戈一步步走上权力巅峰的铁血帝王。 女子的身形在烛光中缓缓显露,墨发青衫,眉间一点殷红色。 被侵入这样近的距离,这位武艺强悍的帝王却并没有察觉到半分异样。 “轰隆——” 惊天动地的雷鸣声震响,电光划过天际,黑沉沉一片的一座座宫殿像是被唤醒。 屋脊之上的瑞兽显露出狰狞的影子,蹲坐在冰冷孤寂的长阶前,注视着殿内窗前无声对峙的两人。 时隔千年,商音看到了人族乱世之后终于迎来的人皇。 唐皇,李世民。 他的五官和帝辛一样,带着锋利的锐气和野心,目光深邃。 但与帝辛散漫之中的傲然不屈不同,面前的这位帝王,年轻的眉眼沉淀出隐忍之智,沉着稳健,坚毅果决。 他是一个绝不会被外界动摇的帝王。 商音脑中心念急转,正在思考该如何开口时,面前的帝王却表情颇有些微妙古怪道:“阁下……莫非是商音尊者当面?” 商音一愣。 “商王帝辛在位之时,仙人于凡世横行无阻,肆意插手凡人命运,挑拨人族内乱。如今人族乱世才歇,诸天仙者……这么快便坐不住了吗?” 李世民尾音微微上扬,似是觉得有些滑稽,又好似拖着些许讽意。 商音敛眸,手指于袖中掐指轻算,这才发现端倪。 当初帝辛寿命将尽之时,她曾去商王宫相迎。 那时在帝辛的套话之下,她曾说出过人族在商朝灭亡之后,尚有劫难未过,此后会有另一位人皇应劫。 当时帝辛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表现出浑不在意的放松姿态,却在商音离开,将时间留给他亲眷之时,嘱咐其子武庚将“人皇仙者夜雨论人劫”的传说散播了出去。 商朝民风开放,百姓对西周反叛,殷商出兵镇压之战并无避讳,甚至封神之战的真相与细节也任由百姓议论揣度。 人皇帝辛,尊者商音,雨夜定乾坤。 这番有关人族气运论的传说,在商王帝辛驾崩后,更加被百姓竞相传颂。 此后,商朝虽倒,人族却不灭。 代代相传,口口流转,竟真的传入了相隔千年的应劫人皇耳中。 商音是真没想到帝辛还有这一出,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抽。 殿外电光雷鸣不歇,暴雨如鞭。 殿内的帝王回过身,面对商音,身后窗间瑞兽映出的狰狞兽影露出尖锐的獠牙。 帝王手臂微抬,收拢了方才一瞬间流露的讽意,语气温和有礼,唇角含笑:“尊者雨夜前来,想必有要事相谈。” “请。”! 第 91 章 发表 李世民和帝辛不是一个风格的帝王。 在看着身边的内侍宫女鱼贯而入又缓缓退出,而两人桌案之上摆满了有用没用反正一堆的瓜果佳酿茶水点心后,商音再度确定了这一点。 来之前,商音了解过李世民这位人皇。 同样是征战沙场的军权帝王,唐皇李世民却和年少继位,颇受贵族裹挟的商王帝辛不同,李世民虽非唐朝的开国皇帝,却是乱世中平定唐朝半壁江山的皇帝。 他的皇位,并非父死子继,而是他提着染血的长剑,一步步踏上金殿玉阶从父兄手中夺来的。 但如今的唐朝却早已非昔年商朝。 百姓开智,思想开放,人们读书明智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引导与教化的艰难,以及世家比起曾经的贵族更是难以撼动。 换言之,唐朝已经不再是那个,平民与奴隶盲目追捧相信王族贵族的时代,如今的人间界,凡人之间的阶级不再变得那般无法逾越,乱世之中更是如此。 自然,皇权的巩固比起愚民居多的商朝更为困难。 商音注意到已经接二连三入殿奉茶倒酒的内侍宫女,能明显感觉得到他们投过来的目光,顿时,福至心灵。 她抬手轻点,无形的灵力制止了内侍的靠近,微微一笑:“不必。” 那内侍被定在原地好一阵才恢复行动,眼中面上的惊骇难以掩饰,双手抖如筛糠。 李世民见状,眸中闪过一丝满意,温声道:“宫人无状,冒犯尊者,还望尊者见谅。” 商音端正仪态,垂眸淡笑,一派出尘:“无妨。” 帝辛当初选择与她密谈,是因为阐教截教弟子已然参与进商周之争,商音的存在隐没在截教之后更为有利。 但如今的李世民……却是很需要一个能震撼逼退天下别有野心者的“祥瑞”。 再如何伪造的祥瑞,都不如“殷商仙者再现,雨夜拜访唐皇李世民”来得更为震撼。 所以李世民才会大开殿门,让那些背后站着各种势力的探子入殿。 让他们,亲眼见证这份祥瑞传奇。 商音自己倒了一杯酒,抬眸看向同样坐在桌案后的李世民,笑容浅淡:“不知陛下,对道佛二者有何见解?” 李世民面上神情一顿,抬手示意殿内所有内侍宫女退下。 不多时,偌大的东宫正殿中只剩对坐的仙者与人皇。 唐朝之前尚有隋朝,当时正值乱世,一来隋文帝本人信奉佛教,二来当时才刚刚统一的隋朝需宗教信仰聚拢民心,稳定政治。 故而,隋文帝开始大力恢复与发展在人间界乱世之中一度凋敝的佛教。 等到唐朝建立,李渊登基后才发现,佛教在百姓之中的影响已经太过,当时更是又不少僧人以此逃避赋役,且佛教与隋朝的关联也过于紧密,因此,在唐朝建立之后,李渊便开始大力扶持道教。 更是在听闻羊角山上有太上老君显灵,建了老 君庙不说,还顺势奉老子为李家“先祖”,以道教才为华夏正统之名,顺理成章开始扶持道教兴盛。 短短时间内,李世民心中心思几转,而后圆滑回答:“老教,孔教,此土元基;释教后兴,宜崇客礼。今可老先,次孔,末后释宗,此为父皇亲诏,朕自不可改。” 三教之中,道教教化人族,当为首位,孔孟儒教约束道德,当为次位,佛教最后兴起,更是外来传教,自当排在末位。 这是李渊在位之时对宗教的态度。 如今李世民刚刚登基上位,自然没有立刻更改其父李渊诏令的意思——更何况,李渊是被逼禅位,还没有人死如灯灭呢。 商音素手轻抚过衣袖,青色的长袍古朴出尘,眉间那一点朱砂在满殿烛光之中更显灼目:“那,如若陛下日后有意以此辅佐,坐稳正统之位,会更倾向道教,还是……佛教?” 李世民从前便有造道教神迹,粉饰起兵登基之举,如今李渊占据太极宫不搬,李世民身为人皇却屈居太子东宫,绝非长久之计。 如今境遇,能压过伦理孝义的,唯有人族授予的地位更加崇高的宗教信仰。 是啊,不论是道还是佛,于洪荒九洲为修行大道,于人间界,不过是人族手中无锋的兵刃——封神之后,险些被打断了脊梁,历经艰难才站起来的人族,不会容忍任何仙佛教义有凌驾于人族之上的地位。 李世民看不出面前这位商音尊者是道还是佛,但他却敏锐抓住了面前人透露出的,友好商议的苗头。 “若朕偏向道教?” “吾可为道。” “若朕欲兴佛教?” “吾亦可为佛。” 商音轻抿佳酿,言笑晏晏。 李世民眼中兴味愈浓。 他并没有什么信仰,于他而言,道佛儒不过都是有用的兵刃,只看哪一方更能带来利益,更能于稳定朝堂,定国安邦中起到作用。 在李世民看来,三教兼容,平衡牵制,共护国运,才为他之王道。 显然,面前这位尊者,与他——殊途同归。 李世民收拢起面对商音时的利用之心,抬手举杯,敬商音。 商音勾唇,同样举杯,敬人皇。 放下酒杯后,商音想了想,先言简意赅叙述了当初帝辛时期,商周之战背后的封神量劫,将仙佛排除在外,提出了一直隐于其后的鸿蒙意识。 亦或者,是凡人眼中的“天道”。 之后,商音并没有详细赘述有关圣人,有关仙妖神佛,而是单刀直入,切进了这一次的西游量劫。 李世民倾听的姿态耐心而认真,即使在商音中途停顿思考之时,也并未出言打断,眼帘微垂,面上看不出情绪,唇角始终噙着笑。 直到商音提出道佛气运之争,西游量劫将开一事,李世民眸光微顿,视线上移,与商音四目相对。 “道佛相争,西游量劫。” 李世民的声音很轻,很慢,似是 将这八个字反复咀嚼,反复思量。 他并没有问道佛相争与人族有何关联——道与佛,争夺的是天地气运。 可这天地气运,说白了,有极大的一部分是来源于人间界的信仰之力,是人族气运。 女娲造人补天,圣人立教教化,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人族便已经与这漫天仙佛扯上干系。 信仰在人族千百年的代代相传中已经融入骨血,根本不会有什么全然分离,各不相干。 即便是李世民这等不信仙佛者,又何尝能真正与教派脱离? 李世民看向商音:“尊者既不从道,亦不修佛,又何故淌入这趟浑水?”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 李世民不怕商音狮子大开口,他只会忌惮这位尊者的无所求。 商音眼眸弯起,语中透着意味深长:“洪荒之大,非道佛两家,但天地九洲,却唯有一个天道。” “吾等不愿漫长寿命都被其裹挟。毕竟,谁又能忍受命运受其摆布,被一次又一次的量劫削弱力量?” 李世民看着商音良久,轻笑了下。 她并未说谎,却有所隐瞒。 真正被裹挟压制者,没有这般空无一物,欲望皆无的眼睛。 “尊者不愿,那被天道一力扶持的佛门,也不愿吗?”李世民问。 商音淡淡道:“封神量劫之前,天道也曾扶持玄门兴起,天地为尊。” 焉知如今的佛门,不会成为日后的玄门?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天道之下,何以为圣? 接引和准提的确万事以利益为先,但他们也的的确确,从来都是聪明人。 几次量劫,玄门伤筋动骨,东方大地疮痍斑斑,唯有西方,须弥山之战后便一直得以修养声息,接引与准提也从未被卷入什么大劫。 与聪明人谈选择作为容易,利益要害尽数摊开便是。 对面前这位人皇,亦如是。 “洪荒大地自开天辟地至今,已有三次量劫,此番为第四。西游量劫尚有玄门佛门协商,双方都不愿大动干戈,妄造杀孽,这才能以收拢应劫者数目之法保全天地生灵。” “但是天道不除,下一次量劫,焉知不是再一次商周之战?” “对人族而言,仙妖鬼怪有太多手段挑拨拿捏,若人皇为明君大抵无碍,但若是昏君当道……” 商音坐在桌案之后,袖口带过案上瓷碟,碟中被剥离而出晶莹剔透的石榴滚落一地,溅出殷红的水色。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李世民没有开口。 他或许被商音动摇,亦或者从开始便有自己的考量,但作为帝王,他的心思被藏得太深太沉,不到尘埃落定之时,不会有任何显露。 他看向遍地散乱的石榴籽,许久之后,沉声道:“那么人族的利益呢?” 李世民眼中的野心这时候才显露出锋芒。 “现如今,是漫天 仙佛有求于人族,想要借人族气运振兴教派▼_[(,既如此,也当有利益往来,方为平衡。” 商音并不意外:“人皇但有所需,不妨直言。” 她静静等李世民说出要求。 会是什么? 是长生?是力量?是子孙绵延?还是国运昌隆不衰? 殿外的风雨已然停歇,方才如鞭劈抽的暴雨已然转为连绵细雨,顺着瓦片廊檐而下。 李世民缓缓起身,推开殿内窗户。 殿外的乌云散去许多,月亮的影子也终于隐隐显露而出。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天际乍现一抹鱼肚白,橙黄深红晕染开来。 旭日将出。 窗外的风吹过殿内烛火,映出雕刻在窗棂殿门之上的龙影,傲然欲起,腾飞入夜。 李世民的手握在身侧佩剑的剑柄之上,龙眉凤目,姿容威仪。 “朕要漫天仙佛圣人立誓,不论此番量劫之后反击如何,天道陨落局势如何,不到最后天地万物寂灭之时,圣人不得以人族气运为棋,牺牲人族性命,顾全所谓大局。” “——无论如何。” 人皇谋求之大,让商音也一时无言。 但……不得不说,以商音对玄门佛门的了解,若是当真到最后时刻,可以牺牲人族来保全洪荒——亦或者说,是保全圣人修为性命时,道佛两派不会有丝毫犹豫。 而他们而言,即使封神之战人族打了相当漂亮的一仗,却还是难以动摇他们视人族为圣人造物的倨傲。 这其中或许会有通天女娲等人反对,可这般完全仰仗他人意愿的被动,于人族而言绝非善途。 “人族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做到制约圣人。” 商音的话听起来冷酷又理智,却没有半分隐瞒欺骗人皇。 “既然要反抗天道,圣人立誓,也未必便有制约之力。” 金灿灿的朝晖染红了天际,雨帘之中的殿宇好似笼罩在一层朦胧蒸腾的雾气里。 “怎会没有?” 李世民沉眸望来。 “人族轩辕剑,既可斩天子,亦可慑仙佛。”! 第 92 章 发表 轩辕剑?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令商音霎时怔愣。 商朝之后,人间界陷入乱世,再无人皇,轩辕剑也辗转七国。 后终有秦始皇嬴政一统六国,手持轩辕剑,再立人皇。 然秦始皇嬴政在位之时,却命人以和氏璧造传国玉玺,此后代代皇帝,皆以传国玉玺为皇帝凭证,轩辕剑渐渐隐没于历史。 秦二世而亡,汉朝虽立,轩辕剑却不知所踪,直至今日。 即使是商音也掐算不出轩辕剑的下落。 这柄剑意义太重,于人族已然是定族至宝,在人族彻底摆脱鸿蒙意识操控时,轩辕剑作为人皇配剑,也不会再被任何神通掐算捕捉到踪迹。 现在,却在李世民的口中突兀被提及。 甚至……李世民的语气,就像是已经笃定轩辕剑真的对圣人有桎梏之力。 商音缓缓起身,定定注视李世民,二人对视良久,她缓缓道:“看来,是我来晚了一步。” 李世民从头到尾都太过淡定从容。 帝辛的淡定来源于殷商时期仙人与凡间并不遥远的距离,甚至还有闻仲这个截教弟子在朝为官。 但李世民的淡定源自哪里? 除非……商音不是他所见到的,第一个仙人。 李世民笑了下,语气颇有些玩味:“是啊,明明是佛道之争的量劫,来寻朕这位人皇的,却都非佛非道,多有意思。” 商音沉吟思忖,几息后,她轻叹一声,用很轻却分外笃定的声音道:“女娲。” 洪荒天地之中,再没有什么存在能比女娲在人族之中的信仰之重,地位之高。 当年商周之战,在老子相助西周的同时,女娲却在关键时刻站在了殷商一方,以红绣球相助帝辛。 封神量劫之后,殷商虽废人祭,朝中祭祀之风被压制肃清,但人族百姓感念女娲娘娘恩情,修建了不少女娲庙。 岁岁年年,香火不断。 在漫长的人间界乱世中,道教佛教都有教众勉力维持根基,唯有女娲庙在战火中庇护人族,虽无教义,却深深扎根进每一个凡人的灵魂。 也再没有比女娲这个圣人,更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能够桎梏圣人的存在。 “朕登基之日当晚,女娲娘娘曾在梦中与朕对坐详谈,量劫之事,轩辕剑之法,皆为梦中来。” 李世民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因为他已经试探出了商音的立场。 他并没有偏信女娲的一面之词,也不会贸贸然相信商音的说服,唯有在亲自试探出二者非同谋,且说辞一致之后,李世民才真正确定了这场量劫的真假与人族的位置。 显然,这位商音尊者虽与女娲娘娘行事方法不同,立场也有微妙偏向,但两者想要达成的目的结果却是相同。 人族,可以与之一谋。 商音问:“也包括轩辕剑的下落?” 李世民巧妙回答:“轩辕 剑一直都在。” 商音不由微微蹙眉。 人族是否有自己的算计,商音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她欠人族的因果,在殷商时期早已经两清了。 她只是在想…… 于洪荒天地沉寂许多年不出的女娲,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都做了些什么? 但当下还是先落定人族之事。 商音收敛心神,自桌案后绕出,开口:“人族轩辕剑的确是人族至宝,也的确对仙佛有所威慑,但也仅仅只是威慑。” “如今天上地下,圣人也不过六位之数,非寻常仙佛所能比拟。” “能桎梏圣人者,唯有圣人。” “女娲娘娘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得到,也与我此行目的有所关联。”商音翻手,手心显出一枚细小的金针,“此宝名为如意金箍棒,乃是当年龙族师祖脊骨所炼,兼有六位圣人相继锻造赋灵。” “祖龙被镇压在九州大地之下,是为华夏龙脉,人族于九州大地之上繁衍生息,不断汲取祖龙气运化为己用。” “若将此物供于人族龙脉之上,此宝当可与人族气运相连,可在必要之时牵动人族气运,护佑人族苍生。” 李世民走近,顿了顿,伸出手。 商音却合拢手指,肃容看向李世民,一字一顿道:“但此举亦有弊端。” “人皇不妨听过之后,再做选择。” 李世民拱手道:“尊者请讲。” 他并不是什么极端自负自傲之辈,商音尊者与女娲娘娘对人族的善意他能够窥探得到,也因此尊敬感激。 “若人族此番应劫,只以佛门所言,派遣一位与皇室有所关联的僧人,从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求取真经,便只是牵动人族气运。” “届时,不论结果如何,人族气运,唐朝国运,并不会被太过削弱,无非便是道佛两派何方更为兴盛的差别。” “但若是人皇当真想要这一份庇佑,将如意金箍棒与人族气运相连。届时,手持此物应劫者,将会是击破天道之人,此物也将会成为重击天道之兵。” “不论事成与否,人族气运都将受到牵连,国运震荡。” “陛下要面临的,很可能是在位期间天灾频繁的动荡。” 商音张开手,再度露出手心中缩小的金箍棒。 “如此,人皇可还要行逆天之事?” 李世民的登基艰难重重,天下有野心者虎视眈眈,若是在登基之后天灾不断,恐有帝位不稳之难。 李世民并非没有犹豫。 但他不能退。 这一退,若是天道破碎,将来圣人或许会成为凌驾天下者,届时人族会如何? 倘若天道不破,圣人为求自保,又怎会弃人族这样庞大的气运而无物? 三岁少儿怀抱金砖于市,不过如此。 接下了,人族气运与大唐国运都能有所凭依。 频繁却不足以损伤人族气运的天灾与灭顶之灾,孰轻孰重? 李世民伸手,自商音手中接过了那枚金箍棒。 金箍棒的重量非一般仙神能握,商音却没有提醒李世民,而是静静观察,凤眸微眯。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果然,在李世民做出选择的那一瞬,人族气运真正聚拢于人皇之身,就像是当初的帝辛一般,灼目到无法直视。 虽然觉得手中之物颇为沉甸甸,但李世民只是在微微蹙眉之后便将金箍棒握紧在了手心。 商音此行目的已然达成,便不再多言。 只是在离开前,李世民突然开口:“不知尊者于道佛之间,可有偏向?” 商音眉头一跳。 那是一种,跳坑太多形成的一种看到面前有坑的……直觉。 李世民勾起唇角,面上竟流露出一丝赧然:“朕如今处境颇为艰难,若是尊者愿借声名一用……” 商音懂了。 这位人皇大概是想造什么祥瑞传说,很是有诚意地在询问她是要当道门仙人还是当佛门菩萨。 还真是……人尽其用,一点都不浪费啊。 商音想了想,眼底一丝微妙掠过,清了清嗓子,道:“佛门东寻取经人,南海普陀观世音。” 李世民顿时了然。 二者相视一笑,就此拜别。 …… 商音自皇宫隐身而出,想到许久不曾在人间行走,便换了一身凡人装束在长安街间徐徐漫步。 走过拱桥,步入街市。 街道稍显冷清,街边的吆喝叫卖声也并不那么洪亮。 行至巷尾,拐角处有一位老人,穿着褪色却浆洗十分干净的粗布衣裳,面上的笑容慈祥和煦。 面前是一架很简单的木质推车,推车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饴糖,旁边木架上插着的糖人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甜蜜的香气远远传来,引人驻足。 商音走上前,从袖中变幻出一支杏花轻放在推车的案前:“春日杏花极好,故人难得相见,可愿一换?” 老人面上笑容更甚,动作很是熟稔麻利地做了一个猴子模样的糖人递给商音,笑着回答:“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吃糖也会甜上不少。” 商音接过糖人,手指捻着竹签轻转。 阳光穿透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在猴子手中那根长棍上流连闪动。 她问女娲:“你一直在?” 只有一直注视着,将太平看在眼中,将乱世刻进心里,才会对人族之事了如指掌,才会知晓轩辕剑的下落,才会……抓得住人皇落定的那一瞬。 老人一点点清洗干净手中的木勺,轻声笑道:“是啊,我一直在。” 漫天仙佛争斗不休,唯有女娲。 一直注视人间。! 第 93 章 发表 商音回到须弥天时,手里还拿着女娲做的猴子糖人。 商七七恰好路过,看着糖人的眼神亮晶晶的。 商音于是用糖人换了一个多时辰的狐狸推拿,一边享受身后大狐狸爪垫一下一下的按揉,一边抬手撑着下巴注视李世民的动向。 ——其实她还挺好奇轩辕剑的下落。 按理来说轩辕剑是人皇佩剑,是人族至宝,理应人族代代相传,可人族的寿命太过短暂,朝代国家的更替也太过动荡,在漫长时间里逐渐丢失一些东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帝辛当年可以以传说的方法,借人族之口传递讯息,可轩辕剑却并非凡品。 秦始皇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轩辕剑就此销声匿迹,但当人族需要之时,李世民却又能说出“轩辕剑一直都在”这样的回答? 李世民的动作很快。 他先是以南海菩萨与帝王手谈论佛之事传出,大造佛门之势的同时,又命人专门编写《氏族志》,继续将李家的先祖与道教老子归为一脉。 一边说着李家当政,道教应在先,一边又说,若是佛门可教化百姓,也理应后来居上,大兴于唐。 商音看着李世民道佛两手抓,甚至还忽悠出一个“佛心天子”的称号,嘴角就是一抽。 商七七恢复成人身,趴在商音背上,凑到灵镜面前也看了好一阵,感慨道:“我就说吧!人族其实在心眼这方面最厉害了,尤其是这些当皇帝做大官的。” 商音这会其实也回过味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的表情是不是特别容易被看透?” 鸿钧好像也说过,商音说假话都能从面上表情被看出心虚来。 同样傻不愣登的商七七:“啊?” 商音:“……算了。” 想想当初被她骗的团团转,一边发任务自己做一边还要说宿主天下第一好的商七七,商音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很微妙的平衡感。 这些人皇和鸿钧之流都是顶尖的聪明人,她虽然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啊! 可以了,已经很好了! 商音顿时不郁闷了,抬手拿了手帕擦了擦商七七的嘴角:“吃个糖人吃了一嘴,快擦擦。” “对了,帝辛人在哪?” “哦!嘿嘿。”商七七拿了手帕蹭脸,一边回答,“在闭关吧?六七年前他好像就要突破了——他修炼的速度也很快的!” “毕竟是应劫人皇,功德气运加身不说,本身悟性也极强,快也正常。” 商音倒是不意外这点,站起身,拍拍裙摆:“我去看看他。” 商七七将用过的手帕一点点叠起来藏进自己袖子里,仰着脑袋道:“好哦,我去大师姐那边看看,她养的那株祝余草好像要化形了。” “嗯?”商音闻言顿了顿,掐指一算,抬手凝出一个小光团递给商七七,“若是出意外,就将这个给小袁儿。” 祝余草内便是当时 桂树的一缕精魂,只不过因为当初的重创,元神损伤过重,只能重新修炼,虽说祝余草的原形要远比桂树好上不少,但福兮祸所依,总归还是要看它的造化。 商音的身边一直跟着面灵镜,想看看李世民何时去寻轩辕剑。 在去往帝辛住处的途中,恰好碰见了在鸿钧的鞭策下狼狈兮兮的悟空和孔雀。 原本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现在走路都分外艰难,手里拎着两桶水,一步一步地往山下挪,旁边并排走着的,是同样动作,憋着气暗自较劲的孔宣。 这两小只一看就是被鸿钧封了全身的灵力,身上还加了束缚。 孔宣是实打实的天之骄子,元凤血脉,又化形了那么一张脸,走到哪都是昂首挺胸的骄傲小孔雀,哪里有过这样脸蛋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的狼狈? 商音隐身在旁侧,饶有兴趣地跟着悟空和孔宣走了一段。 “你能别跟着俺老孙么?烦死了!” “山路又不是你开的,我想走哪就走哪,要你管?” 鸿钧不去管洪荒之事后,就将精力大部分放在了悟空身上,恰好孔宣回了须弥天,便“有幸”被师公塞进了修行里。 这些天悟空和孔宣的行动都被鸿钧放在了一起,孔宣嫌弃悟空不修边幅,嘴巴叭叭,悟空嫌弃孔宣唠叨墨迹,烦得要死。 ——商音很难不怀疑,鸿钧就是故意让这俩互相折磨。 悟空走到一处泥潭旁边,眼珠一转,直接不管手里的两桶水,整只猴子往泥潭里面奋力一扑。 泥猴入水还翻腾了两下,溅起的泥点子铺天盖地砸了孔宣一身,惹得一向爱干净的孔宣原地跳脚,手里水桶里的水撒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哈——”悟空坐在泥潭里面笑得分外大声,甚至当着孔宣的面在泥潭里面打了个滚。 他敢打赌,那只磨磨唧唧屁事一堆的孔宣不敢下来! 孔宣在岸边起得手抖,深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忍、不、了! 岸边的少年顿时化作孔雀原型,不小的一只鸟冲进泥潭里,扬起翅膀朝着愣住的悟空就是一巴掌,精准无比地糊了悟空满脸满脑袋的泥巴。 悟空很快反应过来,冲上去就和孔宣打起来。 其实在被压五指山下后,悟空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后来虽然出来了,但那股气始终没消。 前不久他和孔宣过招打了个酣畅淋漓,稍稍痛快了些,现下每天不招惹这小鸟打一打,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从来天之骄子的孔宣则是头一回彻底放下高高端起的姿态,一门心思只想赢,只想压过这可恶的猴子一头,为此招式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啊呀——看招!!” “你是猴子了不起?吃我一爪!” 不多时,一猴一鸟就在泥潭里面滚成了两个泥团子,岸边早已经没有一滴水影的四个水桶散落一地,昭示着两只晚些时候被鸿钧训斥加练的结果。 商音在旁边看得笑弯了眉眼,而 后极其恶趣味地屈起手指,同时弹了脏兮兮的两只一个脑瓜崩,然后在悟空和孔宣齐刷刷停下动作惊悚张望时,憋着笑,十分潇洒地扬长而去。 商音找到帝辛时,帝辛恰好出关,看见商音身边的灵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只不过这位从前的人皇半点没有心虚,而是十分坦然:“看来武庚做的还不错。” 商音没好气道:“岂止不错,我都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能在人族流传那么久。” 商音本身非道非魔非佛,须弥天未立时她就是不求扬名,只求苟住的性子,没想到参与了一场封神,反倒在人间界扬名了。 商音见帝辛的修为已至准圣初阶,掐算了一下帝辛的修炼速度,也不免多了几分讶然。 要知道,帝辛和洪荒其他生灵不同,他在入须弥天时没有任何修为,也不曾修炼,是完完全全从零开始。 帝辛一见商音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拿出一方玉简递给商音,道:“我有意放缓了修炼速度,将须弥天中适用的人族修行之法整理了一番,你看看?” 商音:“……” 所以,她的表情是真的很好读懂是吧? 她接过玉简,神识透入扫了一圈,起先并没有太在意,但越看越入神,许久后,她表情复杂地抬眸看向帝辛。 “你是想教化须弥天中人族修炼?” 帝辛不置可否:“不局限于人族。” 商音把玩着手里的玉简,若有所思:“你是想……开宗立派?” 帝辛用灵力凝出须弥天如今的地图,手指点在几处山脉峡谷间:“这几处分别有凤凰、麒麟两族盘踞,海域之中也有龙族栖息。” 他的手指滑动,点在须弥天另一侧:“人族可与灵兽共存共修,但应与神兽凶兽几族划区域而居。” 帝辛斟酌语句,解释道:“在度过最开始的开荒拓土之后,人族的目光一定会对外扩展,若不加以引导束缚,恐会生出祸乱。” 商音的须弥天如今便是一个完整的灵力充裕的天地,但问题是商音现在对须弥天处于一个任其发展的态度,并不过多参与,商七七明白商音的顾虑,自然也并没有对几族立什么规矩——总归须弥天很大,冲突虽有,但也算不上太多。 “引导束缚。”商音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而后扯了下嘴角,声音冷静,“最初的鸿蒙意识,也是这样对洪荒天地加以‘引导’,让洪荒生灵依照祂的想法行事,最终养出了一个洪荒生灵要用命去填推的‘天道’。” 帝辛眉心蹙起。 商音反问帝辛:“现在的须弥天就像是千千万万年以前的洪荒,那之后呢?” “谁会成为那个一手遮天的‘天道’?” “我?还是七七?” 帝辛垂眸不言。 这便是人族与上古生灵的区别。 商音看得太多太久,久到从洪荒诞生看到现在,而帝辛的寿命虽然比起人族长了数百倍,却远不及商音当年在混沌 中沉睡的时间。 “我不是不知道……”商音说着,停顿片刻,叹息继续,我知道须弥天不会一直停留在现在的相安无事,美好平静,但至少……再让我想想看。☉☉[” 帝辛眼中似有所思,却不再开口。 商音将手中玉简递还给帝辛,正在这时,灵镜中映出的画面有了变化。 李世民终于在安排好政务后,带着一队人马,轻车简从出了长安城。 商音来了兴趣,招呼帝辛来看:“来,瞧瞧看,他们将轩辕剑藏在了什么地方?” 商音从袖里乾坤中翻出鸿钧之前做的点心,甚至还煮了一壶茶,等到茶水沸腾之际,这才等到李世民在一处山脉前停下。 此处…… 帝辛挑眉:“龙脉?” 殷商时期墓葬礼仪繁复,帝辛虽然废除了人祭,但他当初下葬时也是有不少陪葬品的——王族更是在陵墓位置上颇有讲究。 九洲龙脉所在之地是当初的巫祝提出的,但是却遭到闻仲的言辞劝诫,之后帝辛考虑再三也没有将陵墓放在龙脉附近。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葬在龙脉?”商音好奇发问,“你的功绩在史书之上也算是传奇一帝了吧?” 帝辛嘴角一撇:“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让后代哪个缺了钱就来我陵墓里挖一挖?” 龙脉所在之地,巫祝能知道,后世子孙自然也能卜算得知,那么大大方方敞开自己的陵墓,帝辛自认还没有这样的宽容大度。 ——更何况他早知自己死后灵魂尚在,到那时,难道要他看着自己的陵墓被再三光顾? 商音的视线跟着李世民深入秦岭山脉,看着看着,忽然嘶了一声:“……这好像,的确是个陵墓?” 惨遭打脸的帝辛:“。” 他也定睛看去,想知道是哪个后人如此大度。 陵墓的入口可以说是极其明显,入口处有一方石碑一样的东西高高矗立,石碑间赫然镶嵌着两人都无比眼熟的轩辕剑。 何止是帝王陵墓这么大大方方放在龙脉所在之处,就连轩辕剑也是不遮不掩,沐浴着岁月的日光。 商音:“……” 帝辛:“……” 商音不用掐算就知道这陵墓是谁的,轩辕剑自秦始皇嬴政之后便不见了踪影,这墓主身份,除却嬴政别无他人。 葬于灵气所钟之龙脉,又以轩辕剑震慑靠近的魑魅魍魉——该说不说,这想法虽然十分霸气狂妄,却又极其的……巧妙。 最关键的是,可行。 只要华夏龙脉不倒,轩辕剑不出,嬴政的陵墓就一天不可能被宵小冒犯。 而只要秦始皇嬴政的陵墓尚在,不论时事如何过迁,天下怎样分分合合,国朝几度更替,轩辕剑的踪影永远不会消失在漫长历史之中。 这位人皇沉眠于龙脉之中,而轩辕剑,会一直矗立在龙脉之上,俯瞰人族。 商音咋舌感叹:“所以这就是他当年没有传下轩辕剑,而是铸造了一个传国玉玺所替代的原因?” 帝辛却是摇了摇头。 同为帝王,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嬴政为何如此行事。 “轩辕剑为黄帝所传,因为其重量太过,且剑有择主之灵,鲜少有王族能佩剑于侧,当年在殷商一脉手中时,就几次险些丢失。” “若是战乱之中,轩辕剑更会辗转多人之手,下落不明。” “再者,最重要的一点……” 帝辛曾经让儿子武庚试图执剑,但武庚明明武艺超群却始终无法拿起轩辕剑,那时候,帝辛就明白了一件事。 “并不是所有的王,都可为人皇。” “但政权与王座,却需要一个不挑剔继承者的象征。” “我没有废除轩辕剑的魄力,但他做到了。”! 第 94 章 发表 贞观三年,观音与惠岸行者奉法旨前往东土大唐选出取经人。 这日,李世民正命高僧陈玄奘于化生寺设坛,宣讲佛法。 那高僧陈玄奘实乃如来佛座下弟子金蝉子转世,特来应劫。 观音与惠岸行者化作游方和尚求见人皇,还未说话,观音就被叫破法号,被人皇引为座上宾。 观音还未来得及询问她何时来过东土大唐与帝王交流佛法,李世民便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招来陈玄奘,以迅雷之势敲定西行取经者,转手就将观音赠予的袈裟宝物转赠与陈玄奘。 观音只觉得一切太过顺利,心中暗自警惕,但李世民却当着她的面与取经人陈玄奘结拜为义兄弟,赐国姓——唐,更名为三藏。 自此,唐三藏周身人族气运笼罩,应劫取经人之选尘埃落定。 观音与惠岸使者走这一趟,虽并未多费口舌,但人皇的积极配合却令观音十分警惕在意。 观音于长安城中再三打探,竟发现贞观元年之时竟已有人冒充她名讳与人皇交流,甚至为人皇造势不少! 然观音再三掐算却都无法算出背后之人,正当她心中不悦之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位洪荒仙佛都讳莫至深,三缄其口的须弥天尊者。 观音沉默良久,低诵法号,无声离去。 *** 五指山下 修行终于结束的悟空时隔百年,重新回到这座带给他屈辱的五指山前,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毛躁激进,可那双眼睛却还是如日光辉耀,如星光熠熠,不曾被磨灭。 悟空收回猴毛,睁开眼时,自己已然重新被压入五指山下。 他已经明白,当年师父师母完全可以将五指山击碎,却并没有这样做的缘由。 只有当他真正知错,真正得到教训,真正拥有反抗圣人的力量时,他才能真正从五指山下出去。 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拿回自由。 拿回他的,如意金箍棒。 …… 商音与鸿钧并肩立于云端,看着悟空一遍又一遍对抗如来——亦或者说是接引留在五指山上的圣人之力。 如今鸿蒙意识尚在,不论悟空灵力修为如何远超准圣大圆满,都无法成就圣位。 但谁说,圣人便一定要是鸿蒙意识所承认的圣人? 天地所定,自当为圣。 悟空现在缺的,就是这样一份天地功德,万物所向。 悟空此行,前半段走的是与唐僧同行的西游量劫,后半程,却是孤身一人的逆天之路。 若成,自悟空之后,世间生灵再不被鸿蒙意识压制,因果命运不再任其拨弄更改,圣人也将会是天地生灵所举,而非鸿蒙意识授位。 商音抬手,将那根已经全然不同的如意金箍棒插进五指山山巅。 忽然,凭空迸发出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响,圣人之力被打破规则,金符碎裂成漫天金光,五行山 也裂成两半。 飞沙走石间,挣脱束缚的悟空自五行山中轻身而起,金光灿灿的如意金箍棒甩出阵阵棍花,耀眼灼目。 ⑸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悟空表情诧异地盯着手里的金箍棒,只觉得好像有许多地方变得不同了,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变了。 “咚!” 悟空的脑袋被一颗青枣正正砸中,但是这次,悟空只是笑嘻嘻地接住青枣咬了一口,嘴上含含糊糊道:“好甜!徒儿谢过师父!” 鸿钧脸上没什么表情:“毛毛躁躁!” 商音无奈摇头,抬手引了清泉将这脏猴儿好好洗涮了一番,顺手变了件衣裳给他。 悟空曾经那套威风凛凛的铠甲只是龙王寻常的法宝,根本扛不住圣人之力压下时的威势,早已碎裂成了残骸。 鸿钧扫过漫天仙佛或明目张胆,或鬼鬼祟祟探过来的神识,语气平静:“悟空身无长物,接下来的量劫之路,还要仰仗诸位了。” 天庭诸仙:“……” 玄门诸仙:“……” 反倒是佛门喜不自胜,只觉得这波稳赚不赔。 到了悟空手里的宝贝,日后不就是归属他们佛门的战力? 商音则是感觉到鸿蒙意识隐匿在侧的注视,同样庞大的元神直直对上三十三重天外的鸿蒙意识,针锋相对。 眸光潋滟,应着云端扬起的风,轻轻荡漾。 鸿蒙意识当然知道灵明石猴身上的变化,也自然看得到鸿钧与商音介入西游量劫的行为。 祂虽无法探知人族中的变化,但人族的动向如蝼蚁渺小,如何能与圣人比拟? 祂并不在乎。 人族气运的确因商音鸿钧从中作梗暂时脱离掌控,但只要此番量劫目的达成,佛门大兴,祂必定能以五弦琵琶之上不曾掌控的佛门气运之力重创商音。 届时,商音为保须弥天安稳,必定退离洪荒。 到那时,祂有的是精力一点点收拾如今看来已然乱套的洪荒。 思及此,祂的视线落在那灵明石猴身上,三十三重天外一片漆黑的夜幕中星辰闪动。 千万年的相处,鸿蒙意识太过了解鸿钧,祂知道鸿钧一定不会放弃针对祂,却也一定不会亲自出手,他必定会选出一个他所认为的,最合适的执剑者。 但—— 鸿蒙意识心中冷然。 已然没有鸿蒙之力相助,无法看尽天下苍生因果命盘的鸿钧,所布之局就如稚儿顽童一般,能够轻易被看透。 生灵反骨如何,圣人反骨又如何? 执剑者为变数,虽有除法,但若是用得好,便是反刺之刃。 生灵有反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很正常。 只要狠狠打断这根反骨,日后,他们便会比起从前更加乖顺听话。 商音察觉到鸿蒙意识的退让,传音鸿钧道:“祂应有后招。” 鸿钧的唇角冷冷翘起:“理应如此。” 一人的视线再度落下 。 距离五指山不远的官道上,一位面向和善??[,眼神坚毅,孑然孤身的僧人骑着一匹马,缓缓前行。 观音化作一名老妇人,倒在路边,当唐僧好心将其扶起时,对唐僧笑吟吟道:“僧人如此良善,当有福报。” “我看啊,僧人日后必定会遇上一位不服管教的徒弟,我送你一顶花帽,便给那徒儿戴上罢!” “这还有一段咒语,名为紧箍咒,你可要牢记于心才是!” 唐僧将花帽收进行囊,抬头便眼前一花,宽阔的大道已然变做狭窄崎岖的山路,他这才惊觉方才老妇人或许是菩萨所化,专来点拨于他! 思及此,唐僧只当面前山路是取经路上的坎坷,不疑有他,拽着马一点点走入命运的安排。 商音看出那花帽之上的圣人之力,眉梢轻扬,想到应当是佛门考虑到悟空从前的行事,特意给了唐僧压制约束悟空的手段。 “不准备告诉悟空?”她问。 “此般明显的算计,若是再没脑子到一脚踏进去——”鸿钧冷哼一声,“疼也是活该。” 要知道,现在的悟空可是鸿钧这么多年耗费精力调|教出来的徒弟,若是还如同从前那样任人算计,别说什么紧箍咒,就是鸿钧都要动手真正揍这猴儿一顿。 冥冥中,悟空好似感应到什么,回身注视向无人无仙无佛的云端。 看似风轻云淡,实则万众瞩目。 悟空很是礼貌地见过唐三藏,表明了愿护其西天取经,但却不愿拜师的想法。 唐僧并非强求的性子,心中只觉得面前猴儿并非观音大士所说的不服管教,冥顽不灵,按下包袱中的花帽,想着来日方长,不如观察一一再做决定。 一人一猴一马,就此踏上西行取经之路。 西游量劫,由此而始。 轻笑间,商音手心幻化出一捧绣球花瓣,轻轻一吹。 灵风卷着代表荣誉与胜利的花瓣纷纷扬扬而去,掠过悟空的身侧,飘荡向未知的远方。 愿君凯旋。! 第 95 章 发表 当年准提与接引曾经许下四十八大宏愿,在漫长的年岁中,这四十八大宏愿一直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 封神量劫中,两人偷摸渡了不少弟子前往西方,西游量劫前,因鸿蒙意识的偏袒相助,西方佛门大兴,准提与接引的四十八大宏愿也还了大半。 如今唯余九愿。 可一口气还了这么多宏愿,饶是佛门没日没夜宣教渡化生灵,也着实伤筋动骨。 但立教圣人欠了天道宏愿,西游量劫之后即使佛门兴起,明面上着实不好听。 接引和准提一合计,便对玄门两教与天庭提议,此次西游量劫,唐僧一行为应劫之人。 佛门既然选出了应劫者,那么这磨难者理应玄门来出。 九为极数,取双倍之难,为九九八十一难,若是唐僧一行人历经此数到达西天灵山取得真经,那便是与佛门有缘。 而此磨难也恰好应了佛门宏愿,就此功德圆满。 玄门两教和天庭诸仙被西方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但西游量劫已成,又不是说反悔就反悔,为今之计竟也只能捏着鼻子憋屈认了西方的诡辩。 毕竟天道都没说不行,他们虽然心中膈应却也无可奈何。 天庭在应劫一行人中占了天蓬和卷帘两个名额,虽说因为观音从中作梗,让天蓬投了个猪胎,但好歹是没有耽误取经。 总归日后天蓬是要去佛门当天庭眼线的,佛门想看个猪头就看着吧。 既然是拿了好处,天庭便也索性对西方的诡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清楚不明白。 玄门是真正在这场量劫里,因为鸿蒙意识的偏向,在被西方压着欺负。 老子和元始早就看透了西方的做派,没说什么,只是在门中弟子嘱咐了两句。 女娲虽为道祖弟子,但其从前为妖庭座上宾,后为人族之母,着实说不上归属玄门,对道佛之争表现得漠不关心,仍旧闭关于娲皇宫,拒不见客。 通天是着实被恶心到了,闷在蓬莱岛一阵子总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西方,冲去灌江口,从杨戬府中将乐不思蜀的大鹏掏了出来。 每天吃好喝好还有人陪着打架的大鹏冷不丁天降通天师兄,听着通天叭叭说了一通,呆愣愣地回了个:“啊?” 通天额角青筋一跳。 元凤当年怎么生的? 是雄性生崽子没经验? 不对啊,老大孔宣又聪明又机灵,浑身上下都是凤族那种命可以没但脖子要梗着的死倔,除了没继承到那身金羽毛,其他的像了七八分。 小的这个真就是只继承了金灿灿的一身毛,根骨虽说也不错,但脑袋实在是不中用。 啧,说不准是元凤当初和祖龙打架的时候,把小的这颗凤凰蛋伤着了。 不过有一说一……比起始麒麟和祖龙,元凤也的确显得没那么聪明来着。 通天想着想着,把自己想通了,目光怜悯地拍了拍大鹏的脑袋 。 这孩子,怎么不挑点好的继承?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大鹏:“……师兄您别这样……” 怪让鸟害怕的。 大鹏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疯狂默念兄长的名字。 真要说起来,论单纯的武力强悍,大鹏的神通其实强于孔宣,但大鹏再厉害也没到能和通天对打的程度,而孔宣的神通恰好就能让他从通天剑下活命。 是以,大鹏其实与通天这位圣人师兄,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甚至还有点怕。 方才大鹏、杨戬和哪吒三人正在喝酒,通天突然出现,喝多了的哪吒下意识就通天出了手,被通天一个眼神按在院子旁边动都动不了,这会儿难得安静。 见大鹏浑身羽毛都要炸开,杨戬无奈,只能挡在满眼求救的哪吒身前,对着通天躬身拱手行弟子礼,率先道:“弟子杨戬,见过圣人。” 通天倒是听过杨戬的名字,毕竟阐教截教二代弟子能比个一二出来,三代弟子里,截教的的确确拎不出一个能和杨戬打擂台的。 因为这事,元始没少刺通天,话里话外都是通天对门下弟子太过宽容。 但圣人间的一些小别扭,怎么都牵扯不到弟子身上。 通天拎着大鹏的衣领,摆摆手:“没事,本尊来找这只小鸟,你带你师弟离开吧。” 同样的道理,圣人来找自己的师弟,杨戬一个阐教三代弟子,也的确是没有说话的身份。 杨戬没法子,只得给了大鹏一个眼神,拉着哪吒退了出去。 大鹏对上通天的眼神,结结巴巴道:“师、师兄,我和您打……” “打什么打?打坏了你那护短的师父不来拆了我?”通天啧了一声,“快说,你师父那须弥天怎么去?” “合虚山有入口的,师兄要是想去,直接去合虚山就行……” 大鹏当然还有别的法子,但那可是须弥天啊! 通天师兄虽说是师公的弟子,但终归是洪荒的圣人,这个亲疏远近关系可是当时孔宣揪着他的耳朵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对外,须弥天就是只有合虚山那一个入口! 通天想要找商音,当然是去过合虚山的,只不过合虚山那边却是怎么都联系不上商音。 现如今师尊也离开了洪荒,通天也是想要找人才发现,除非是师尊或是商音主动来寻,否则他们根本找不到对方的踪迹。 大鹏耷拉着脑袋挠了挠,想了好一阵,才掏出一只草编小鸟:“那我问问师父好了。” 那草编小鸟,大鹏和孔宣都有一只,是用来平日里联系商音的,上面附着了商音的灵力。 通天却是看着那草编小鸟,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呢…… 大鹏等着商音回信之际,通天就盯着那绿油油的草编小鸟在努力回想。 直到大鹏长长松了口气,给了通天一个人间界的地名,通天驾云往那边走了好一阵,隔着云头看到街市上摆摊的一男一女,这才瞳孔地震, 恍然大悟。 那草编小鸟,当初在师尊手里也有一只!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那时是通天心中有惑,便去紫霄宫寻鸿钧,因为风风火火的性子走得快了些,恰好碰到鸿钧手里拢着一只翠绿色的圆肚子草梗小鸟,正往袖子里藏。 此事通天没跟任何人说过——实在是当时鸿钧发现他后看过来的那一眼,警告的意味颇浓。 商音和鸿钧倒不是在逛街,竟是幻化成了凡人的模样,支了个摊子在帮凡人算命。 ——准确来说,是商音在算命,鸿钧坐在旁边低头看书,听见商音叫他,便时不时侧头看一眼。 通天想了想,落下云头,幻化成凡人的模样,抬手一抓还弄了把扇子出来,唰得一下展开,一副毫无破绽的公子哥儿模样。 “老板,算命。” 一个银锭子很是大方地往桌上一放,模样俊俏,一派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坐到商音对面。 原本排着队的百姓们一看这架势觉得不对,开始议论纷纷。 商音瞥了眼通天用石子儿变幻出的银两,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小本生意,只收铜板,这银锭太大,收不下。” “本公子叫你收,你收了便是!”瞧通天这熟门熟路,演得活灵活现的样子,恐怕也不是第一回来人间界玩。 商音一哼,在摊子下抬腿,狠狠踢了通天一脚。 这一脚用了灵力,通天冷不丁小腿被刺,暗自嘶了一声,眼疾手快在旁边布了结界迷惑周围凡人,朝着商音抱怨:“你这力道用得也太大了点吧?我好歹也是拿着银子来照顾你生意的客人吧……” 商音抬手一弹桌上变回石块的银锭,凉凉看了通天一眼。 通天手指一点,将那石块点成金灿灿的金块,眨眨眼:“这下我保证是真的了。” “行了,说罢。”商音没好气道:“来找我做什么?” 通天悠悠晃了晃手里的扇子,抬手拿了桌上的签筒:“我都坐在算命摊子前了,那当然是算命了。” 商音嘴角一抽:“……行,你摇。” 通天还真就开始摇,是那种没用一点灵力,很纯粹地在摇晃签筒。 啪嗒一声。 通天拿了签一看:“哦豁,上上签,看来我所求之事定有好运,道长来解个签?” 商音接了签,转手就往鸿钧的面前一怼,好整以暇道:“喏,你徒弟的上上签,解吧。” 鸿钧先是无奈一笑,而后放下手中杂书,捏了下商音的手指,视线掠过那上上签,看向通天。 通天看天看地,没敢看师尊。 但屁丨股却是坐在摊位前的长凳上,不动如山。 鸿钧从商音手中抽出竹签,往签筒中一塞,淡淡道:“上上签,受命于天,心想事成。” 通天还在等,结果好半天,鸿钧都没再吭声。 这就没了? 他可是花了一块金子的! 通天不敢置信,用看奸商的眼神谴 责商音。 商音很是坦然,回了个无奸不商的眼神。 通天沉默片刻,不死心道:“那要是抽中下下签呢?” 鸿钧耐心回答:“人定胜天,可以为之。” 通天一时间噎住了。 商音的前额抵在鸿钧肩头,憋笑到肚子疼。 “可还有什么问题?” 鸿钧的态度很是温和。 通天呆愣着回答:“……没了。” 鸿钧颔首,将那块金子收了,转手放在了商音手里,而后拿起放在桌上的杂书,继续垂眸翻阅起来。 商音当着冤大头通天的面,笑容满面地掂了掂有点分量的金子:“多谢贵客光顾,下次再来啊~” 通天没好气地低哼一声:“西方那两个气我,你也气我!” “哦~就为这个?”商音了然,看在金子的份上,倒是也不介意说两句,“何必呢,西游量劫明面上的确是佛门占便宜,但玄门也就未必吃亏,闷声发的才是大财,懂不懂?” 说到闷声发大财,商音可谓是此道鼻祖。 “西方不是想用西游量劫的八十一难平他们的功德账?” “事儿都到这份上了,答应就答应呗,但是既然西方做了初一,那东面做个十五也不是没办法。” “玄门两教下面那么多弟子,哪个没几个坐骑宠物的?放出去让参与量劫,混个小功德也不错。” “场面话谁不会说?玄门看在佛门弟子凋敝,念及曾经的同门之谊,特意抬手放了一马,佛门若是不满意,那可真真是不识好人心。” “哦对了,还有天庭那边,若是愿意也可以插一脚。” 反正八十一难呢,数量多得很。 通天能隐约感觉得到商音话里有坑,但脑子又没转过弯来:“气运之争,如何能这般儿戏?两教弟子身边侍奉的坐骑宠物,充其量不过大罗金仙的修为,怎能参与道佛气运之争……等等。” 通天回过味儿了。 量劫量劫,自然是以量为劫。 鸿蒙意识要开此量劫,玄门就必须应劫,但怎么个应法,可是玄门说了算。 换言之,唐僧一行人历经的磨难越沉,走得越坎坷,劫难便越重,此后佛门分得的气运便越多。 可若是玄门两教派出的应劫者,连三代弟子都算不上,便不可能承担什么玄门气运,届时量劫结束,佛门能分得什么? 鸿蒙意识总不能按着玄门弟子的脑袋去阻挠唐僧取经。 至于人族……唐玄奘虽为金蝉子转世为人,但并非真正的皇室子孙,身上气运稀薄。 人皇在送出唐僧时,甚至连护卫盘缠都没给,只给了唐三藏一个头衔,明面上看起来的确是与人族气运有了关联。 但回头西游量劫落幕,人皇一句“高僧当属佛门,六根清净”撇清关系,佛门哪里还能分得了人族气运? 正在这时,商音含着笑的声音再度响起:“最后说这九大宏愿的 债,若是三十三重天那个觉得,这般不值钱的八十一难能平成圣的宏愿,那让祂平就是了。” “届时,天地生灵笑话的又不是玄门,面子被狠狠打了巴掌的也不是玄门。” “同玄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通天:“。” 通天顿时坐直身体,看向商音的眼神极其小心,肃然起敬。 ——好黑的算计,好狠的手段! 商音可不背这个黑锅:“别这么看我,我可没这么黑的心肠。” “当初让女娲去同西方二圣说这事,让西方二圣口绽莲花说服鸿蒙意识的……喏,在这呢。” 通天的目光默默挪到旁边安静看书,一派岁月静好的鸿钧身上。 鸿钧抬眸,看了通天一眼。 通天一个激灵,唰得一下站起身。 “那什么——我就不打扰你们、呃,做生意了,走了走了!” 师尊总不会因为出来玩被打扰这种小事记仇吧? 不会吧……不会的不会的。 通天想着,溜走的脚步越发迅速。 商音看着通天的背影,噗嗤笑出声来。 她倾身凑近鸿钧,下巴抵在鸿钧肩头,笑吟吟问:“说说,方才我猜得可对?” 鸿钧手中书册翻过一页,插图恰好是那青年郎君被女将军抢回府上,洞房花烛的一幕。 面容俊美的郎君气定神闲,脸上全然没有因看这种闺阁话本而有窘迫之色,耳边听了爱侣的戏谑调笑,抬眸侧首,轻轻在商音面颊处落下一吻。 “知我者,夫人也。” 嗓音温润含笑。! 第 96 章 发表 先不提通天回去之后同两位兄长如何讨论,且说悟空护着唐僧一路行去,从应愁涧的白龙马,到高老庄的猪八戒,最后在流沙河收了最后的一个沙悟净。 这三人都拜了唐僧为师,只有悟空还是一口一个大师。 只不过其他三人都或多或少知道齐天大圣曾经的“丰功伟绩”,一口一个大师兄叫得热乎。 这天,唐僧一行人走到风景秀丽的万寿山,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座名为五庄观的道观。 天色已然不早,唐僧一行人便上前叩门,相询是否能在五庄观借宿一宿。 镇元子这个地仙虽然在巫妖量劫之后便低调了许多,但因为人参果的存在,漫天仙佛总还是要卖镇元子一个面子。 两童子听说是取经人到访,连忙将唐僧一行人迎进来,只说观主镇元子大仙去往元始天尊处听道,并不在观中。 但镇元子走之前却是特意嘱咐过,若是取经人到访,定会好好招待,行个方便。 悟空将这话听进耳朵里,总觉得有种很微妙的……有坑的感觉。 但现在赶夜路也的确不是个事,便还是进了五庄观。 只不过两位童子在带路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唐僧等人道:“前几日观中来了一位香客,东苑那边并不方便招待,还请大师见谅。” 唐僧自己也是个借住的,甚至算不上是给了钱的香客,哪里有挑剔的道理,连忙道:“哪里,是我们师徒打扰了才是。” 将唐僧一行人安顿好,两个童子便匆匆前去人参果园中采摘人参果,准备待客。 八戒见悟空自从进来这五庄观就左嗅嗅右闻闻的模样,纳闷道:“大师兄干啥呢?” 悟空双臂抱胸,哼道:“闻到一股子鸟味!” 八戒和沙僧以为是有什么妖怪,也连忙认真嗅闻,却什么都没闻出来,倒是闻到一股子特别提神醒脑的草木香。 二半夜,被人参果那孩童模样吓到的唐僧终于睡下,因为没吃到人参果,八戒的肚子咕噜噜得震天响,沙僧倒是出奇得安静。 悟空抬手布了个结界,偷溜出了房门。 什么东西破空袭来的声音让悟空耳朵一动,转身抬手,稳稳抓住隔空袭来的东西,朝着坐在假山上的孔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哪都有你。” “没良心的泼猴!”孔宣没好气道,“要不是我心软想过来看看你的猴脑子还在不在,你当我愿意在这待着?” “无聊得要死。” 孔宣手里拎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喂,你不会真的没发现唐僧包袱里的东西吧?” 悟空看了眼手里的人参果,毫不客气地上嘴啃了一口,味儿没吃出来,倒是有种挺舒服挺熟悉的感觉。 不确定,再吃两口。 边吃边含含糊糊回答:“那味儿和五指山一模一样,当我鼻子是堵的?” “我可是刚一进五庄观,就闻到 你那股磨磨唧唧的孔雀味儿了。” 悟空两三口吃了人参果,朝着孔宣伸出手:“还有没?再来一个。” 孔宣嘴角一抽,掏出从五庄观童子手里顺来的金击子:“我也只有一个,想吃自己摘去。” “行,走着。”悟空大手一挥,转身就往人参果园的方向走。 孔宣其实也是第一次见人参果树。 这人参果树足有一千多尺,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孔宣看着看着,冷不丁开口:“我怎么觉得这树……” “有师父的味道。” “有师母的味道。” 两人异口同声。 悟空没有贸贸然去打人参果,而是仰头看着面前的参天大树。 比起孔宣,悟空的嗅觉要更敏锐些,人参果入口的时候他就总觉得有种微妙的熟悉。 孔宣却道:“须……家里没这种树,我确定。” 他从小在须弥天里长大,家里有什么东西他能不知道?这种树一看就不是凡品,根本不是几百几千年就能长成的。 孔宣和悟空对视一眼,打了个激灵,齐齐打消了再打一颗人参果的念头。 万一这树真的和师父(师母)有关,他们两个如此行事,回头恐怕又要被练到爬都爬不起来。 溜了溜了。 结果一猴一鸟才刚转过身,步子都没迈出去,就被人参果树伸过来的树枝勾住衣领,强买强卖各塞了一颗人参果。 悟空:“……” 孔宣:“……”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拿都拿了,悟空咔嚓咔嚓地啃着人参果,问显然有事相求的人参果树:“有什么是俺能帮你的?” 人参果树虽有灵,但这些年来能听到它说话的,只有签了契约的镇元子和曾经执掌生机之力的商音。 人参果树用树枝指了指自己,树叶沙沙作响,比比划划了一个拎起来的动作。 孔宣挑眉。 悟空只觉得嘴里的人参果都不香了:“你让俺……把你撅了?” 树这东西,根离了土不就死了? 孔宣到底见过的世面多,思考了一阵,开口:“你是不是要化形?这土有问题?” 正在发愁怎么解释的人参果树连忙树枝晃动,摇得哗啦啦响,树枝狠狠抽打着地面。 那样呼之欲出的恼怒恨意,即使无法言语,也能让孔宣和悟空了然明悟。 悟空问人参果树:“把你拔出来真能行?” 人参果树“点头”的动作用力到整棵树都在晃。 孔宣转头看向悟空:“你可想好了。人参果树在洪荒名头不小,多少仙妖盯着,就算镇元子不追究,平白少了这么多人参果,事儿也不算小。” “西方可等着由头给你上缰绳呢。” 悟空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取出金箍棒往地上一跺:“这么天天提防,烦都烦死了!索性直接亮招子定个上下胜负了事!” 悟空朝着孔宣摆摆手:“你走你的,别瞎掺和。” 孔宣皱了皱眉,没动。 悟空似是又想起什么,拽了人参果树的树枝过来:“你那果子别浪费了,再来点,给俺师父师母尝尝!” 说着,悟空就拽了孔宣的外袍过来准备接人参果。 孔宣被拽得险些后仰,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能用你自己的衣裳!你给我放开——你放开听见没?我自己来!” 等到树上的十几个果子一个不落被包进孔宣的外袍里,悟空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拎着金箍棒准备撬人参果树,头也不回地朝着孔宣摆手:“行了,走吧!” 孔宣也知道利害,想了想,兜着这一兜子的人参果树就往须弥天里冲。 不管这事之后怎么样,让师父师公提前知道肯定有用的! 悟空先是用金箍棒用力撬了两下,人参果树的跟就像是被土地死死禁锢在里面一样,饶是悟空天生神力也不免有些吃力。 “嘿,俺老孙就不信了——给我起!” 轰隆一声巨响,扎根在洪荒千万年的人参果树缓缓倒下。 震怒的雷声如同天崩地裂,一道闪电朝着悟空所在的方向劈下,犹如天地间裂开的缝隙,骤然划破寂静的夜空。!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7 章 发表 商音被孔宣塞了满怀的人参果,又听孔宣噼里啪啦用最快速度说了人参果树的事,不用掐算都能大概猜得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悟空答应了?” 商音拿了一颗人参果在手中把玩,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生机之力,凤眼微眯。 这样浓厚的生机之力……怎会这么久了都无法化形? 鸿钧正在同帝辛下棋,闻言看了这边一眼,眼中倒显露出几分意外。 人参果树本是先天灵宝,当年机缘巧合得以听商音讲生机道而开智,但也沾染了魔神之血,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始终无法化形。 天上地下,领悟生机之道的,唯有商音、女娲与人参果树。 此道非常道,蕴含创造之力。 商音以此道立须弥天,女娲以此道捏人族,人参果树所结之果隐有生灵相,有延年益寿伤痛全消之效。 人参果树本意是想留在某地静修,赠出人参果积累功德,以求机缘得以化形。 中间更是以树躯短暂容纳商音的元神,领悟颇多——但饶是如此,竟是到如今都不曾化形。 “嗯。”孔宣点头,眼中带着担忧,“他应该是想借此机会和佛门把事情摊开,让观音收回唐僧手中的那东西。” “收回?”帝辛落下一枚棋子,低笑了声,“总觉得不太像是悟空的风格。” 鸿钧也笑了:“不是什么罕见的灵宝,砸了也就砸了。” 鸿钧和帝辛下棋时,落子的速度便要快上不上,尤其是帝辛大胆却心思缜密,有过目不忘之能,学得极快。 如今须弥天中也唯有帝辛和罗睺能与鸿钧下两局。 但罗睺…… 啧,商音不觉得她有能看到罗睺和鸿钧,心平气和坐在同一个棋盘两边下棋的一天。 商音转头问鸿钧:“人参果树不能化形,只是因为当初沾染了我的血么?” 鸿钧语气不带半分情绪,道:“它本不该生出灵智。” “洪荒天地间,生灵依托五行而生,相生相克。” “人参果树为先天灵宝,却与五行天然相悖——换言之,它不在天地五行之中。” 鸿钧捻棋看过来,意味深长道:“不在五行之内却掌生机之力,阿音不觉得耳熟么?” 商音抬手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疼:“倒是我连累了它。” 天地间不在五行之中的,除却狌狌当初所立的混沌灵猴,就只剩下天地未开之时便存在的混沌魔神。 掌生机之力的混沌魔神,几乎就是在念商音的名字。 鸿蒙意识在商音这吃了这么多亏,看见同商音如此相像,还是草木类的人参果树,怎么可能容得下人参果树得道化形。 有心算无心,鸿蒙意识不想让人参果树化形,又觉得此灵宝难得,便索性利用了草木跟脚必须扎根土地的特性,将人参果树死死困在洪荒大地之中。 人参果树被当做 镇压洪荒东方灵脉的穴眼,日日夜夜被汲取灵力与功德,入不敷出。 别说化形了,若是时间再久一些,恐怕便要真正成为一株无灵无智的工具树。 商音原本想着即刻动身过去五庄观,但人都站起来了,想了想,又坐下了。 还按着一脸焦急的孔宣也坐下了。 孔宣:“师父……?” 商音递给孔宣一个人参果,隔空又给帝辛和鸿钧丢了两个:“尝尝,味道的确不一样。” 孔宣没心情吃人参果,但他相信商音,于是盘膝坐着开始思考,试图自己想明白。 那边两个习惯了玩心眼的在下棋,商音抬手弹了孔宣一个脑瓜崩:“别想了,眉头皱成小老头儿一样,一点都不好看。” 孔宣不好意思地抬手揉揉额头,小声问:“师父,您是觉得悟空拔不起来人参果树吗?” 刚才师父和师公的对话孔宣也听见了,这人参果树似乎远比他想的重要。 商音微微一笑:“不,如今天上地下,能拔出这人参果树的,唯有悟空。” 商音和须弥天里的这几个混沌魔神倒是有这个能力,但就和当初鸿钧转世前并不会真正出手是一个道理。 到了他们如今这般的境界修为,贸然出手沾染了因果,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难料。 更别提商音的身上还连着一个须弥天。 但悟空就不一样了。 他本来就是应劫者,五庄观大可以当做是量劫八十一难中的一环。 只要镇元子是个聪明人,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为难唐僧一行人的态度,但又不做绝,鸿蒙意识便是再愤怒,也得压着等西游量劫之后再说。 孔宣素来聪慧,商音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讲这些门道娓娓道来,一点点说给孔宣理解。 孔宣的脑筋果然转得很快:“所以,我们只要等五庄观之难过去,然后去替悟空收拾一下残局?但……难道还要还五庄观一个人参果树不成?” 商音笑道:“那就要看人参果树与镇元子,究竟商定了怎样的结局了。” …… 悟空半夜拔了人参果树,天降异象,很快将五庄观的道童惊醒。 人参果树示意他赶紧走,悟空脑筋急转,直接趁着夜色带着唐僧一行人溜出了五庄观,逃之夭夭。 镇元子掐着时间正正好回来,便看到了园中轰然倒塌的人参果树和如丧考妣哭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座下童子。 镇元子沉声道:“好啊,贫道好心招待这取经人,他们竟敢如此恩将仇报,贫道定不会放过他们!” 说完,镇元子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叹息道:“那唐僧一行还不曾走出这万寿山,还不快去寻?” “是!”两名道童连忙擦干眼泪,匆匆跑了出去。 两名童子刚离开,镇元子手中拂尘一挥,在园中布下结界,脸上表情一变,连忙跳入土坑残树里寻找。 忽然,一团绿莹莹的光吸引了镇元 子的注意,定睛一看,便见一巴掌大的小人从遮挡的树叶中探出脑袋,朝着镇元子笑得开怀。 镇元子一怔,继而开怀大笑,笑声愈盛。 得道多年,镇元子虽善缘遍天下,但真正的友人唯有红云与人参果树,红云已然陨落在昔日的鸿蒙紫气之灾中,人参果树又迟迟无法化形,几乎成了镇元子的心魔。 现如今——好、好、好! 镇元子伸出手,让巴掌大的小人跳进手心,抚须笑道:“怎么这么小一点?” 人参果树抱胸轻哼:“你这是吃味了?我可是比你年轻好多呢!” 若真要比较,人参果树可要比镇元子的年龄大些,只不过因为迟迟不曾化形,性子倒是还如从前一样单纯。 镇元子又笑了一阵,而后抬眼看向天际,掩去了眸中深切的担忧。 红云当初在拿了那最后一道鸿蒙紫气时,想必就已经注定了陨落,现如今,人参果树逆天化形,他又要如何护他? 倒不如…… 镇元子手心一翻,取出一片翠色的柳叶,缓缓握紧。 *** 因为人参果树被毁之事,镇元子几乎是对唐僧一行人穷追不舍,悟空几次带着人逃出五庄观,都被镇元子又抓了回来。 几次之后,悟空只得问镇元子究竟如何才能放过他们。 没想到镇元子却要悟空怎么把人参果树拔出来的,就怎么栽回去。 这可难为了悟空,对着人参果树抓耳挠腮想了好半天,甚至蓬莱、天庭、昆仑这些地方转了个遍,都没找到有谁能救人参果树。 正当这时,孔宣和观音出现了。 悟空看着面前一袭白衣,面容慈祥,眉心一点朱砂的“观世音”,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孔宣看不过眼,绕到悟空身后拍了猴子脑袋一巴掌:“愣着作甚?去五庄观啊!” 悟空揉揉后脑勺,凑到“观音”身边,压低声音偷摸问:“师母怎么来了?” 商音瞥了眼悟空:“我不来,你打算如何收场?” 悟空搓了搓手:“嘿嘿,我是准备去南海找观音菩萨来着……取经的事不是都归她管么?还有那东西……” “她来了,这人参果树也栽不回去。”商音抬手,动作亲昵地点着悟空的猴脑袋,“行了,放心,我还不知道你?等着瞧吧。” 商音和悟空孔宣一同驾云来到五庄观,镇元子早就知道来人是谁,却只当做不知,嘴上说着迎接观音,却自降身段率领全观相迎。 而后紧接着命人打扫干净后院,请“观音”到园子里医树。 要知道镇元子得道许多年,纵然被鸿蒙紫气所限,修为停滞在准圣巅峰,但也是同三清一起听过鸿钧紫霄宫讲道的人物。 观音前身乃是慈航道人,为元始天尊座下第九弟子,真要论起来,可断然没有让镇元子这般礼遇的份量。 商音同镇元子对视一眼,当即明白镇元子怕是有事相求,心中一 转也有了数,只笑道:“那便先去看看人参果树罢。” 此时唐僧一行也在五庄观中,皆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在见到“观音”后俱是松了口气。 商音扫了一眼灵气全无的人参果树,便知人参果树此番已是成功破而后立,自断修为,得以摆脱草木之形而出。 她让猪八戒和沙悟净重新将人参果树的树干扶起来栽种进原本的土坑里,一手拿着玉净瓶,一手抽了杨柳枝,绕着人参果树轻洒了几下。 众人只听到耳边一声妙音琴声落下,霎时间,原本枯萎的人参果树舒展开枝丫,叶子重新变得绿油油,就连那些被悟空塞给孔宣踹走的人参果也结了回去。 “呀!人参果真的长出来了!”道童兴高采烈地上前围观,眉开眼笑。 镇元子哪里看不出人参果树只剩了个空壳,日后生机勃勃是真的,但却再也不可能结出人参果了。 只不过,这会儿挂在上面的人参果却是货真价实,镇元子心中了然,转头吩咐道童:“还不快去将人参果采摘下来,设宴招待观音大士?” “是!”道童们连忙应了,开始上前忙碌。 镇元子对商音拱手一礼,笑道:“不知尊者可愿入寒舍一坐,尝尝这人参果宴?” 商音笑着应下,还邀请了唐僧、猪八戒与沙悟净入内,共同享用。 眼看着人都往屋子里面走,悟空心里憋着事,见师母似是演上瘾了,正想开口提醒,就被孔宣用手臂圈了脖子,死死捂住嘴巴。 孔宣咬牙,传音给悟空:“你这泼猴,就知道着急!毛手毛脚的!” “难道你还想在这五庄观打起来?真当镇元子是泥巴捏的没脾气?” 悟空眼珠一转,扭动身体挣脱开孔宣的束缚,用手去扒拉他,一边扒拉一边嫌弃:“离俺远点!闻着味儿冲!” 孔宣顿时气得想打猴。 他身上这是特意熏的香,这破猴子什么都不懂,瞎说! …… 一行人入内落座,很快,小童们便端了人参果来,这一次,唐僧知道这是果子,便也吃了一颗。 唐僧作为取经人,被镇元子连番折磨,却也享用了这延年益寿的人参果,正正好了结了此番八十一难中的五庄观之难。 镇元子抚须微笑,取出一物放在手心,朝着商音的方向递出去,低声道:“不知尊者可还记得此物?” 猪八戒早早吃完了自己的那颗人参果,正好奇地张望。 沙悟净一边吃人参果,一边朝着上方看过去,似乎很在意镇元子与“观音”间的交谈。 猪八戒听命于玉帝,而沙悟净背后则是王母,他见沙悟净这么在意那边,便也看向镇元子和“观音”,看见了镇元子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片颜色翠绿,形状细长的柳叶。! 第 98 章 发表 自己亲手给出去的东西,商音当然记得。 须弥天现世的那日,商音虽然散出去无数柳叶,但那些都并非实物,而是给了一部分心性上佳者一个机会。 ——一个日后若意外陨落,可以选择是否进入须弥天的机会。 最初的须弥天乃是依托洪荒天地而生,自然也该反哺洪荒生灵。 当初商音给出那些柳叶,不仅仅是为了膈应鸿蒙意识,也是在须弥天真正立起之后,对洪荒天地的答谢。 而那些柳叶之后,须弥天便不会再对洪荒生灵敞开,随着这些拿到柳叶的生灵生老病死,须弥天也将逐渐从洪荒天地中淡出,真正做到与洪荒两不相干。 柳叶是进入须弥天的凭证。 而这样的凭证,只有一枚是可以转赠他人的实物——商音最初给出的那一片。 给红云的那一片。 当时商音才和鸿钧联手,将杨眉想办法搞死弄进了须弥天,之后因为心情不错,又掐算出红云命不久矣,便随手摘了片柳叶给了出去。 这是最开始须弥天信物的雏形。 但红云陨落之时却并未选择进入须弥天,而是化作漫天红云归于洪荒。 “自然记得。”商音伸手捻起这片簿如蝉翼的柳叶,淡声问道,“此物怎会在镇元道友手中?” 镇元子珍藏此物多年,视线落在其上时还留有不舍,但面上却是释然:“当年我欲留他在五庄观,他却说龟缩一隅并非他之愿。” “如若此番在劫难逃,此后归于天地,每日得以俯瞰山川湖海,生灵万物,也算是……得偿所愿。” 所以,当初红云在离开五庄观时,身上根本就没有带这片柳叶。 而镇元子在须弥天现世之后,才反应过来这片柳叶真正的用途。 镇元子不知道当初红云是否真的明白这片柳叶的份量,但他多少能猜得到红云的想法——因为那道鸿蒙紫气,最好潇洒自由的红云已经被迫躲藏了太久。 虽然明面上,红云还是每日嬉笑怒骂的开怀模样,身躯内的元神却早已烦躁颓然,心存自毁之意。 商音手中捻转着那片柳叶,垂眸出神。 因为红云当初选择不进入须弥天,商音其实是懊恼不解过一阵子的,就连鸿蒙意识也用这件事刺过商音。 只不过归根结底对商音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久而久之,商音便也忘了。 “那现在……镇元道友是何意?”商音问。 镇元子正襟危坐,朝着商音拱手一礼:“我有一友,如今元神孱弱却结下强敌,不知尊者可愿携其在侧,让他随侍尊者左右?” 唐僧乃是一凡人,其实听不太清距离有些位置的上首两人说话,猪八戒和沙悟净倒是听清了,但也只当是镇元子想要求观音大士收一名弟子,当下也不再在意。 ——洪荒之中,这样为了躲避仇家或者寻求机缘,托关系去到大能修士身边侍奉修行的法子 ,实在是太过常见了。 毕竟跟在大能身边∮_[(,就算修为没什么进益,对外也算是有了靠山,若是危难之际说不得便能保住性命。 历经几次量劫,洪荒灵气已然大不如前,妖族修炼极为困难,有本事的自然都想着另寻出路。 只有商音和镇元子明白,镇元子其实是想用这片柳叶,用当初商音给红云的生机,来换商音对人参果树的庇护。 商音沉吟片刻,开口:“若是随我离开,日后便不得随意回来,且过往修为境界尽数化作虚无,重头来过,他当真愿意?” 人参果树修的是洪荒生机道,若是当真随商音去了须弥天,谁也不知当天地万物都换过一遍之后,人参果树会是如何的境遇。 也正因如此,商音此前从未动过将人参果树纳入须弥天的想法。 镇元子心下大定,知道此事商音已允,微笑道:“又有何种境遇,能比现在更糟呢?” 人参果树逆天化形,现如今是取经人一行还在五庄观,祂难免有所顾忌,不愿伤到应劫者损伤佛门大兴之大事。 这也是之前镇元子为何再二将唐僧一行人捉回来,关在五庄观内的根本原因。 待到唐僧一行人离开,这五庄观恐怕便不再是安宁之地了。 桌案下,商音的衣摆被轻轻拉了拉。 商音低头,便看到一只巴掌大的绿衣小人仰着头,抱着一个人参果努力递给她。 商音笑了下,朝着小人伸出手,在衣袖的遮挡间,将小人放进了桌面的玉净瓶中。 这便是应下此事了。 绿衣小人趴在玉净瓶的瓶口,用担忧的眼神看向镇元子。 镇元子与人参果树相伴多年,此番实属不得已为之,传音道:“不用担心我,即便是天道,也不能随心行事,肆意妄为。” 商音见绿衣小人眼巴巴看过来,心软了一下,对镇元子道:“过段时间,蓬莱仙岛应有讲道法坛,镇元道友不妨前去一观。” 镇元子会意:“蓬莱已有多年不曾开坛讲道,此番机会难得,贫道定然不会错过。”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顶着观音外表的商音便与镇元子拜别,欲要驾云离开。 离开前,商音瞥了眼急得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悟空,唇角压下笑意,意味深长地看向唐僧。 唐僧愣了愣,耳边响起“观音大士”温和的声音:“悟空行事终究太过鲁莽,此番人参果树一事便可窥见端倪,还是要收归门下,费心管教约束才是。” 唐僧眼中光芒明明灭灭,双手合十,朝着“观音”的方向恭敬一拜,似有决定。 商音含笑驾云离开,实则隐去了身形旁观在侧。 孔宣看了唐僧一眼,面上掠过明悟,狠狠戳了一把悟空,而后抢先拜别镇元子,跟着离开五庄观。 镇元子全当没看见这其中的弯弯道道,面上带着笑意送走唐僧一行人,而后拂尘一扫,吩咐观中童子紧锁大门,自今日起五庄观闭观,不再接待任何 外客。 就这样,唐僧一行度过五庄观难关,再度踏上西行取经之路。 …… 距离五庄观不远之地 商音看向对面显露出身形的观音,半点没有顶替他人身份的尴尬,很是自然从容地换回了模样,笑看向观音。 观音朝着商音低头行礼,动了动唇,良久尴尬沉默后,才低声道:“尊者,悟空猴儿心性实在顽劣,却又学了一身本事,若是不加以束缚管教,怕是终有一日会闯下大祸。” 商音似笑非笑道:“看来,本尊对那唐二藏所言,倒当真应了佛门的想法了。” 观音口诵佛号,态度显然是默认。 商音没有难为观音的意思,势力归属不同,谋划不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没什么孰是孰非,对错与否。 但是…… “本尊道侣座下不过就这么一个贴己弟子,这么些年悉心教导,最是聪慧不过。” “可怎么到了你们的嘴里,便成了不听管教的顽劣之徒?”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悟空也的确……与佛门有缘。” 商音说到有缘二字时,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这收取门徒之事,本就是一方压一方气焰,既然当初与菩提有过约定,吾等自当不会插手此事。” “佛门若是想要真正‘收服’这柄战无不胜,宁折不弯的剑,便试试看罢。” “毕竟,便是天地灵宝都有自己的脾气,哪里是一句有缘,便能化得到手中的道理?” 商音笑着,眼尾上挑,眸光隐含锐色,似是能够洞察人心一般。 “本尊,拭目以待。”! 第 99 章 发表 翻过万寿山,再走十几l日的路程,便到了一个叫做白虎岭的地方。 这地方很是荒凉,别说道观一类,就连路过的村民都难见到。 唐僧肉|体凡胎,不吃不喝总归不行,悟空便离开去找吃食,顺便看看哪里有干净的泉水能打一些来。 悟空刚离开,这白虎岭的白骨精便盯上了唐僧师徒几l人。 白骨精并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妖精,甚至她能独占这白虎岭,也是因为此处颇为贫瘠,其他妖怪大多都看不上。 但她却听说了那个前不久在妖怪间流传的传言——吃了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 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好运气,便是被她碰上了! 白骨精于是抓了癞蛤蟆和长蛇变成吃食,自己则变作一个年轻漂亮的村姑,就要去接近唐僧。 那白骨精再三确认之后,正要从石头后面走出去,便觉额头一凉,下意识抬眸,就看见一名年轻女子盘膝坐在石头之上,正笑吟吟看着她。 白骨精顿时面色大变。 这样近的距离,她怎会毫无所觉?! 商音一手拈花,另一只手抬起,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唇角微勾。 白骨精有心想逃,却发现不论她选什么方向,那女子手中的花瓣便轻飘飘落在何处——无路可逃。 “不必害怕,我并无意寻你麻烦。” 商音足下轻点,自石头上轻盈落下,将手中花枝轻轻放进白骨精手臂间挎着的竹篮里,压住了里面因为白骨精法力失效而蠕动着想要爬出来的小东西。 “我只是想同你谈谈。” 白骨精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僵硬着身体,一点点背靠岩石缓缓坐下来。 白骨精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她能做的只是顺从,也希望这样的顺从能换一条生路。 但…… 或许是因为面前之人是一位女子,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平和温柔,看向她的眼神也并没有那些妖怪的轻视,渐渐的,白骨精绷紧的神经不由放松了些许。 商音笑了笑,和白骨精一样,以同样的姿势背靠岩石缓缓坐下,两人中间隔了半人的距离。 “想吃唐僧肉?” 商音平静的一句话,让白骨精瞬间瞳孔地震,一下子绷直身体。 商音笑着侧首:“放松些,妖怪们都想吃唐僧肉,这没什么。” 白骨精悄悄掀起眼皮偷看商音,鼓起勇气嗫嚅道:“对,妖怪们都想吃唐僧肉,我只是好运气碰上了而已!这本就是……各凭本事的事……” 白骨精捏紧双拳,嗓音紧绷:“保护唐僧的那几l个我看了,只有那只猴子难对付,但、但那唐僧一看便知是那种迂腐书生,这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 “只要我将那猴子从唐僧身边赶走,只要、只要阁下不干涉——我便一定能成功!” 富贵险中求,她不是不知 道那唐僧身边的徒弟神通广大,法力高强??[,可……若是万一能成呢? 要知道,哪怕是妖怪,也是有生老病死,寿数将近之日的。 长生不老,多么诱惑的字眼。 商音叹了口气:“是啊,妖怪们都想吃唐僧肉。但你可知,并不是所有的妖怪,想吃唐僧肉却没吃到后,都会被打死的。” “你们不一样。” 商音的眼中有温和,有慈悲,却并没有怜悯,她只是很平淡地说出了最残酷的真相。 “取经人西行这一路上,会遇到许多想吃唐僧肉的妖怪。” “但大部分都是漫天仙佛座下骑宠偷下凡间,看在他们主人的面子上,最多不过是被带回去管教几l日罢了。” “真正会被打得神魂俱散永不超生的,只有你这样的,真正的妖。” 白骨精的后脑像是被人隔着柔软的棉花打了一闷棍,不响,却闷闷作痛,一点点蔓延进骨髓里。 就像是曾经刻骨铭心的痛,再度自骨髓间一点点如针扎般溢出。 那些她本以为忘记了的苦痛。 “为何不再想要做人?”商音轻声问。 面容姣好的女子曲起双|腿,无声地,紧紧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双臂间。 过了许久,白骨精用喉咙中挤出干涩哑然地反问:“做人?再像是牲口一样活上十几l年,然后被一口一口吃掉吗?” 白骨精当然不是生来便是白骨。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年轻却体弱的女子。 她死在乱世饥荒的人性之下,被一片片割下血肉。 他们喝干了她的血,刮净了她的肉,就连她的皮,都被缝成了保护他们尊贵双足的鞋。 她原本是一个人,一个女人,现在却只是一具白骨。 做人太苦,做女子尤甚。 为什么还要做人? 当妖不好吗? 她不仅要当妖,还要当长生不老,再不受那般凌虐痛苦的妖。 “原来,妖同妖……”白骨精短促笑了一声,带着涩然的讥讽,“也不一样啊。” 不是厉害的妖便能不受欺凌,原来——就连妖,也有三六九等,生来高高在上者啊。 商音身体往后靠了靠,淡声问:“好不容易成了妖,便不想报仇?” 想不想报仇? 白骨精当然想。 但她却终究没能报仇:“他们在城墙里,在重重包围的府邸里,我……进不去。” 即使白骨精是苦主,但她已然成了妖,便再也进不去那道曾经轻而易举进入的城墙。 人族气运庇佑人族,即使是恶人,也依旧是人族。 “你看,你其实很清楚,不是吗?”商音抬眸看向远方漫卷舒展的云,“想要报仇,便只能做人,想要真正求一个平等,便也只能做人。” “可……若我仍旧投胎成了女子……” “那就去争,去 抢。” 商音的声音不急不缓,却仿若重若千钧。 “规则掌握在有权势者手中,你觉得女子生来苦难,便去争可以改变苦难的权势,去抢凌驾他人之上的地位。” “这世间,没什么是注定的。” “他们能抢去攥在手里的,你也能。” “可女子如何能……”白骨精是因为泼天的怨念和极致的痛苦化作妖精,生前也不过是寻常女子,冷不丁接受到这样的观点,瞠目结舌到甚至有些结巴,“女子生来便是要、要……” “女子如何便不能?”商音挑眉反问,“女娲也是女子,她有何不能?” 白骨精面上一片空白,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冲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女娲娘娘。 这是一个不论是凡人还是妖精都份量颇重的名字。 这个份量重到,太多太多的生灵,都不曾意识到女娲娘娘,抛却一切的本质……也是女子。 她不是因为恭敬顺从、贤良淑德被凡人敬仰供奉,造人成圣,补天救世才是她的功德,才是属于她的词。 是啊,女娲娘娘可以成为圣人……为何,凡间女子,便不能掌权? 白骨精沉默着,眼睛却越来越亮,脊背也越来越挺直。 但很快,白骨精面上神色一黯。 “我已经成了妖,不能再投胎了。” 厉鬼冤魂可入地府,但妖不行,在白骨精选择成妖的那一瞬,便是放弃了作为人的轮回转世。 “你为凡人时受尽苦楚,这些年来一直以日月精华修炼,不曾害人性命,甚至连大仇都未曾得报。” 商音抬手,轻轻点在白骨精眉心,指尖微凉。 “所以,人族欠你因果,若你这副白骨被人族气运击碎,便可魂魄脱离而出,得入轮回。” 白骨精喉间发紧,扑通一声朝着商音跪下,伏地叩首:“还请尊者教我!” “孙悟空手中金箍棒,与人族气运相连。去吧,切记——要存向人之心。” “无需忏悔,这是人族欠你的。” 商音抬手,在白骨精鬓边簪上一朵盛开的鲜花,温柔的春水盈满了眼眸。 “这是你应得的。” *** 在白骨精有意算计之下,悟空二打白骨精,彻底激化了唐僧与悟空之间的矛盾。 就在最后一次,悟空当着唐僧的面朝着白骨精打下之后,妙龄女子却并没有如同悟空所料变作白骨原型,而像是一个真正的女子尸身一般,毫无呼吸地躺在地上,唇角却挂着笑。 悟空愣住,竟看见那白骨精的魂魄像是寻常凡人女子一般自尸身轻盈脱离,抬手扶了扶鬓边簪花,眉心一点朱砂耀眼灼目。 她朝着悟空盈盈一礼,而后便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还不等悟空深思,唐僧已然勃然大怒,愤然职责悟空“胆大包天,不服管教,顽劣不堪”,当即从包袱中掏出那花帽便朝 着悟空丢去! 悟空不敢大意,在那花帽裹挟着圣人之力袭来时,手中金箍棒横在身前,将花帽正正抵挡在外。 只是那花帽看似柔软轻盈,实则刚硬沉重,与金箍棒这样的至宝相抵摩擦时竟然发出兵戈摩擦之声! 时隔百年,悟空再度感受到曾经五指山压下时的沉重压力,他低吼出声,攥着如意金箍棒的手指寸寸收紧,双眼迸发出金光。 “还想再来一次?” “俺老孙怎么可能会蠢到在一个坑里——” 悟空手中金箍棒骤然缩小,在那花帽凭空一滞之际,金箍棒又陡然放大,一棍敲在了圣人之力与天道规则之上! “再、摔、一、次——?!” 花帽的伪装褪|去,金色的佛箍被金箍棒高高挑起,在唐僧八戒沙僧和白龙马骇然地注视下,在悟空金光闪动地视线压迫下,在商音面色平静地注视下,在漫天仙佛沉默地注视下—— 一点一点化作金色的齑粉,于日光下轰然炸裂,散落成白日星光,纷纷扬扬。 隐身在一侧的商音勾起唇角,抬手将鬓边碎发别至而后,走进树叶沙沙作响的林间。 阳光不躁,微风正好。 *** 商音回到须弥天时,竹屋前的梨树下只坐了鸿钧一人。 鸿钧的身侧悬着一面灵镜,灵镜中的画面恰好是正在对峙的悟空与唐僧。 商音脚下一顿。 桌上的茶壶中隐隐飘出木槿花的淡香气。 鸿钧面上晕开一丝笑意,轻声道:“阿音应当是偏爱这木槿的,尝尝看?” 商音笑了,走过去,在鸿钧对面坐定。 她揭开壶盖,里面是一朵舒展开花瓣的重瓣木槿花。 重瓣的木槿花比起木槿,更加耐寒耐旱,不论栽种在何处,都像是蕴含着一种温柔的坚持,迸发出勃勃生机,卓然绽放。 是她簪在白骨精鬓边的花。 商音将壶盖放回去,看着鸿钧为她倒了一杯木槿花茶,兴味发问:“你看到了多少?” “还好。”就像是当初商音回答伊弦时的答案一样,鸿钧温声浅笑着回答:“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看了夫人一整日罢了。” 以商音如今的修为,旁人很难追踪其行踪,但鸿钧和商音有元神契在,若是当真想看,便能成为那唯一的例外。 鸿钧轻轻叹息一声,但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一种久违的光芒。 “若非此番,我还不曾知晓,原来阿音这般认真布局起来,竟是连我也能算计在内的。” 商音将鸿钧劝出了这场局,但她自己,却根本不像她说的那般不在局中。 甚至于,封神之后,商音流连洪荒大地,行走于九洲人间,也根本不是游山玩水。 她在看,也在等。 不仅仅等西游量劫,还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朝代,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亦或者,在等待一股力量的酝酿。 为此,她骗过了鸿钧,骗过了鸿蒙意识,骗过了通天,骗过了女娲……骗过了所有局中生灵。 鸿钧看着她。 他在探究商音入局的缘由,也在怀疑商音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算计众生。 她本不该有什么执念,为何要如此谋划? 谋划的目的又是什么? 商音读出了鸿钧眼中的光芒。 不是从前的温和包容。 而是从鸿钧那习惯掌控的本性中,试探而出的探寻与警惕。 是棋逢对手的战栗与兴奋。 商音伸出手,手臂越过搁在两人中间的石桌,指尖轻触在鸿钧的眼角。 她的指尖泛着粉意,他的眼尾也晕着绯色。 这般像是野兽捕猎一般的眼神,果真最是好看。 商音笑了。 这一笑,眸如弯月,唇若丹霞,显得妩媚又纯真,透着一股令人心醉的吸引力。 “郎君莫非不知,只有像我这样连说些小谎都会流于面上的纯,才最能骗过这世间的绝顶聪明人?” “毕竟,只要骗过了我面前这个绝顶聪明人,便算是骗过了所有的局中人。” 她定定瞧着他的双眸,含着笑,轻轻一扬眉。 “既然被发现了,那,郎君要不要猜猜看,我因何如此?” 商音的小指勾起鸿钧的发丝,于指间缠绕。 “又是……从何时开始?” 鸿钧抬手握住商音的手指,指腹一点点细细摩挲而过,目光最终停留在商音额间,眼瞳幽深。 她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红得那般赤热而浓烈。!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0 章 发表 这颗朱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鸿钧垂眸思索。 漫长的记忆飞快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停留在须弥天真正出世的那一日。 那时的须弥天并未脱离洪荒,须弥天的生灵、草木、山川湖海都与洪荒有关。 商音想要立须弥天,必须还上须弥天欠洪荒天地生灵的因果。 而那时五弦琵琶魔弦未成,是罗睺强行凝了琴弦,将心魔之力借给了商音。 罗睺的心魔道并非只针对人族,世间生灵,有灵智者便有欲,有欲便有求,有求而不得便生心魔。 驭心魔者,必入魔。 当初将漫天柳叶送入洪荒生灵元神的,是商音听到洪荒万千生灵的欲求与愿力而凝聚成的心魔之力。 当时的商音并未成就大道,强行驾驭这样的力量,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但是那之后商音表现得太过寻常,即使是本我一直跟在商音身侧的鸿钧都不曾察觉到异常。 不,不对…… 鸿钧挪了挪视线,瞬间就想到了自从进入须弥天便极少主动来找他麻烦的罗睺。 这很不正常。 “罗睺知晓此事?” 商音眨眨眼:“当然。” 罗睺本就是修心魔道的祖宗,商音的异样罗睺几乎是瞬间便察觉了。 但就像是罗睺说的,在当初借用力量给商音时,他可是问过商音敢不敢接的。 “所以罗睺没有来找我麻烦,是因为和你合谋了个大的?”鸿钧缓缓开口。 商音给鸿钧手里塞了杯茶,叹气:“你们两个怎么像是三岁稚童一般?” 鸿钧看向商音,眸光瞬间了然:“你利用罗睺想要让我‘失败’一次的执念,吊着罗睺不来找我麻烦,以此来维持须弥天的安稳?” 不对,还差最关键的一点。 如今的商音和从前的鸿蒙意识,对罗睺来说未必就有什么不同。 当年罗睺能在洪荒搅动风云,掀起腥风血雨,就足以证明罗睺并不是什么怕死怕事的性子,他只会觉得事还不够大,不够有趣。 所以罗睺为什么如此收敛,就像是当真平和心性了一般? 他在等什么? 亦或者说,商音究竟给了罗睺什么承诺,能让罗睺觉得,等待那件东西比搅动风云更有趣,甚至不惜隐忍本性? 况且……商音若是生出心魔,与她元神相契的鸿钧怎么会真的半点都察觉不到? 鸿钧蹙眉,总觉得这些散落的碎片怎么想都差了最关键的那一条线。 说实话,这样鸿钧猜商音来解释的对话,在两人间尚且还是头一次。 商音唇角的翘起都有些压不住:“实在想不出的话,郎君可以亲我一下,服个软~” 鸿钧闻言稍稍扬眉,目光交织着放肆与克制。 商音很熟悉这样的目光——在某些时候。 她清了清嗓 子正要开口给鸿钧一个台阶下,就觉得手指一痒,一种无比陌生的,冰凉且细腻的触感顺着手指径直传入天灵。 商音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 一小节白色的尾巴还在她的袖口外摆动,鼓动的小包顺着她的手臂一点点攀爬而上,慢条斯理的,带着故意的撩拨。 来势汹汹。 白玉一般的蛇脑袋自商音的衣领处探出,轻轻贴着商音的脖颈,感受到温热肌肤下的呼吸起伏,越发亲昵地蹭了蹭。 这条小蛇的确没有鳞片,但脑袋上却生有一对小巧玲珑的角,抵在商音的脸颊处,一点一点地磨。 商音张了张嘴,用一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震惊眼神,定定盯着鸿钧。 鸿钧一只手握着商音方才塞给他的茶杯,另一只手仍旧握着抚摸他脸颊的手指,抬手间袖口滑落,露出精瘦的手臂,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筋。 “夫人此计甚是精妙,我怎么都想不通最关键的那一条线。” 鸿钧嘴上说着,那条玉白色的小蛇却一点点缠绕在商音的脖颈间,蛇尾在商音肩头轻轻拍打,微凉的触感从锁骨到脸颊,最后停在后颈,轻轻摩挲。 “不知可否用一个吻,来换夫人为我答疑解惑?” 鸿钧笑着侧脸,亲了亲商音的手指。 商音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期待,嘴硬道:“就只是亲亲手指吗?那我可不……” 商音的眼眸蓦然睁大。 唇畔边,白玉般的小蛇探过身子,轻轻的,试探性的,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 先是唇角,而后是唇|瓣。 收起所有的毒牙,只剩下冰凉的触感与温情。 商音:“……” 足足缓了一刻钟,商音才将自己胸|前剧烈的鼓动平息下来。 她咽了咽口水,抿着唇,眼神飘忽。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草木跟脚的确是比不上某些跟脚闷|骚会来事。 怕鸿钧再出什么幺蛾子,商音用力将手从鸿钧手里抽出来,而后将肩上的白玉小蛇拢在手心里,缓缓开口。 “其实不算是心魔。” “那天,我第一次真正听到苍生万物的声音。” “生灵的欲|望渴求各不相同,或对力量,或对权势,或对掠夺……那样的声音太过繁杂,就像是一瞬间在我的脑海中炸开一片星云,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在无数的声音与愿求交织并行时,单个生灵的声音就会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欲望的声音,是比因果命运还要令倾听者迷失的东西。 而商音也的确有一瞬间迷失在那片喧嚣的荒芜之中。 茫茫天地,浩浩生灵。 随着她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看到的越多,听到的越多,她越是迷茫。 “但是突然在某一瞬间,我的耳畔捕捉到了一股声音。” “不是某一株草精,不是某一只妖怪,更不 是哪一个人……而是许多的,数以千万的,来自不同种族的声音。” “那些声音都在诉说着同样的不甘,相同的愿望。” “但是,我却被这股声音从荒芜中拉回到了天地之间。” “是那些拉我回来的声音,留下了这枚朱砂。” 商音说着,抬手触碰到眉间朱砂,垂眸浅笑。 “在注视人间的这些年,我听到了更多的声音。” “这些声音来自仙,来自魔,来自妖,来自人。” “她们有着不同的种族,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地位,却都有着同样的不甘,同样的渴求。” “罗睺曾经非常好奇,为什么他倾听了千千万万年的欲|望,却并没有听到那股声音。” “他不明白,同样是聆听心魔,我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感受。” 鸿钧凝视向商音,在商音的身上隐约窥见一种有别于从前的神性。 罗睺不明白,鸿钧同样也是。 因为他也曾经看着世间生灵千千万,不同的命运,相同的苦难,他并没有察觉到世间生灵有什么特质,能让祂们跨越种族形成共鸣。 “欲|望交织,阴阳失衡。” “你们不曾察觉,也听不到那些声音,但我却可以,缘由其实再简单不过。” “因为,那是女子的渴求。” 商音轻声叹息。 昔日混沌化形之时,商音遵从内心选择了女子的模样,也从那一刻起—— “而我,也是女子啊。” ——祂成了她。! 第 101 章 发表 白虎岭之后,悟空与唐僧师徒一行不欢而散,直言若是唐僧不需要,他也可以不管这档子破事,直接转身回了花果山。 孔宣恰巧被巴巴找过来的大鹏粘着诉苦,一想,索性带着大鹏去花果山做客。 结果就正正好看见悟空供奉在水帘洞里的牌位。 鸿钧的牌位。 一时间,洞中的一猴两鸟齐齐陷入沉默。 过去许久,孔宣幽幽开口:“师公居然没有把你的猴脑子削平?” 真就像是师父说的那样,师公现在金盆洗手,修身养性了? 大鹏虽然不属于聪明人那一挂,但好歹也做不出这种把自己还在世的师父刻在牌位上每天拜一拜的事。 他看了眼牌位,视线挪开,没过多久,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悟空师弟真是……真汉子! 悟空才回花果山没多久,只顾着看看从前那些猴子猴孙,牙根没想到起来水帘洞里的这出。 从前他接触人间不多,在“菩提”祖师处学艺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些熟面孔,他就记得从前见过一次凡人拜祭女娲娘娘。 当时祭拜的凡人十分虔诚,还说他们的声音一定能被女娲娘娘听到。 悟空就很单纯地想到了,如果给自家师父刻一个牌位天天祭拜,那岂不是每天都能和师父说说话了? 后来悟空发现师父真的有所回应,甚至在供桌上摆放东西努力默念“给师父给师父”之后,东西就真的消失了后,这种孝敬师父的行为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但现在,真正被鸿钧压着修炼外加学习几百年后,悟空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不过嘛…… 悟空有些心虚地将牌位往怀里揣,嘀嘀咕咕道:“那圣人不也活着么,凡人也在祭拜,我拜拜我师父怎么了……” 孔宣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没有可能,凡人祭拜圣人,是塑了金身?” 就算不是金身,好歹也是个泥塑小人吧! 谁拿牌位拜啊?! 孔宣真是服了。 悟空也知道自己在狡辩,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牌位,小声问孔宣:“这我能咋办?” 日子长了,这牌位都被悟空拜出了香火气,又和鸿钧有几分感应,悟空现在虽说知道这东西不对,但也不能劈了烧了埋了毁灭证据啊。 孔宣:“……” 大鹏冷不丁开口:“那就拿回家呗。” 孔宣和悟空齐刷刷看他,眼睛贼亮。 大鹏被看得后脑勺发凉,后退一步:“干嘛这么看我……得罪不起师公的事就去找师父帮忙,大家不都这么做么?” 虽说师公可怕,但师父是一家之主啊! 悟空眨眨眼,抬手把胳膊搭在了孔宣肩膀上。 这猴子一撅屁|股孔宣就能看出来没憋好事,当即一个耸肩,毫不留情地将悟空的猴爪子拍 下去了。 大鹏在旁边看着,忽然笑了。 他和哥哥从小就与彼此很不相同,虽然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但很多时候,也总会被拿来比较。 当初封神之战时,军营里就有不少人看不惯孔宣的傲气和凛然不可近,当时截教弟子那么多,除了真正的家人朋友,孔宣根本不会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 但哥哥对悟空师弟和他们其实是很不一样的。 大鹏笑着挠了挠脑袋。 虽然他有擅长交朋友,也有许多朋友,但却没有一个像是哥哥和悟空师弟这样,像是可以将后背性命交托彼此的朋友。 不过,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有的吧。 傲娇别扭的孔宣从来扛不住悟空没皮没脸的直球,只能垮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将烫手的牌位塞进了袖里乾坤。 这讨厌的破猴子!尽给他找麻烦事! “对了,大鹏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悟空?”孔宣又和悟空呛声了几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大鹏。 “啊?哦哦哦对!”大鹏也想起来了,“是杨戬拜托我的!” 大鹏回想了一下,然后差不多原话转述了一遍。 大概意思就是,悟空和他们同为玄门弟子,日后在取经路上会遇到不少“吃唐僧肉”的妖怪,有一些是玄门弟子派来参与历劫的。 希望悟空能棍下留情,别像是对白骨精一样直接打死了。 当然了,如果悟空在取经路上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尽管去灌江口找杨戬和哪吒,都是同门,他们都会很愿意帮忙的。 “我没想打死那白骨精啊,这事我都还没弄明白呢。”悟空听得莫名其妙,“再说了,俺老孙跟他们算哪门子的同门?” 原本面上流露出了然之色的孔宣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不知道?!” 悟空的眼神很清澈:“啊?” “你连你师门都不知道?!”孔宣的声音提高了一倍,“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悟空:“……俺知道师父不是菩提祖师。” 孔宣:“……” 大鹏:“……” 兄弟两个欲言又止,孔宣想到什么,嘴角一抽:“你……知道师公的名讳尊号吗?” 悟空没说话。 他上哪知道去? 要不是被压五指山,他连师父真正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须弥天的时候,悟空每天都被训到睁开眼睛吃饭,训练,上课,然后闭上眼睛直接昏过去。 旁的人都没见几个,身边只有和他一起挣扎的孔宣。 这下,就连大鹏的眼神都多少带了些匪夷所思了。 “你这师门拜的可真是……真是……” 孔宣只觉得头疼。 他揉着脑门,揪着悟空在水帘洞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招了大鹏过来,兄弟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给悟空进行师门扫盲。 …… “明白 了没?”孔宣捞了旁边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水,只觉得嗓子都说冒烟了。 悟空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懂了。” 大鹏直觉悟空的表情有点怪,问:“你懂的啥?” 悟空像是来了兴致,捋了捋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这么说,圣人是我师兄师姐,阐教截教那么多门人,我找谁帮忙都不事儿啊!” “再说了,天上地下都是我师父的徒子徒孙,也就是我的徒子徒孙,以后见了面,我岂不是可以先叫孙子问问看有没有关系再打架?” 大鹏目瞪口呆。 孔宣一声冷笑:“行啊,你问!” “你要是问不出口,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这泼猴,一天不找打就皮痒! 到时候看师公不打得这猴子满山滚! 正在这时,花果山外传来猪八戒的声音,听着万分焦急。 八成是没了悟空,唐僧又被哪个妖怪捉走了。 这其实在悟空的意料之中,毕竟取经还是要取的,只不过紧箍咒的事他得有个态度,拿捏一下佛门才行。 “大师兄~唉呀,大~师兄~~”猪八戒的声音听上去气喘吁吁的。 悟空嘀咕:“以前不觉得有啥,现在听着,怎么总有种他们在占便宜的感觉……” 真要算,叫他一声大师兄,岂不是和圣人同辈了? 就这佛门还想让唐僧当他师父?也不怕折了凡人的寿。 孔宣嗤笑一声:“占了的便宜都得还的,师公也就是对我们心慈手软些,对外可不见得有多大方……呃,咳。” 孔宣话说到后面才反应过来,连忙打住,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悟空却是大大咧咧:“我知道我知道,师父可记仇了!上次我不小心给师父做的香囊溅上了泥点子,当天被罚翻了七座山!整整七座呢!” 孔宣嘴角一抽。 要是别人,坟头草都七丈高了。 悟空比比划划了一下,然后拍拍衣摆,准备结束这场短暂的休息,回去原有的取经之路上。 “走了,回头有事再来找你啊!” “别来找我!烦死了!” *** 须弥天里,被徒弟们凑在一起讨论了半天潇洒往事的道侣两个颇有些别扭。 但显然,两人别扭的点并不太一样。 商音:“你这蛇是怎么回事……” 鸿钧:“你就这么喜欢他?” 商音顿了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吧…… “我之前就说了啊,你跟脚听着就是往我喜欢的点上长的,我当然喜欢了!” 商音说着,那被润出了水光的唇|瓣更显得柔软妩媚。 “说起来,你这怎么弄的?和之前的小肥啾一样?可三尸不是已经收回去了吗?” 商音好奇发问的同时,眼神还在不自觉催促鸿钧将小蛇还给她。 鸿钧的坐姿端方,衣衫分 毫不乱,眸光从商音的唇|瓣缓缓挪下来,落在商音指间。 “当真想要?” 商音迟疑片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但说实话,从前的小肥啾她就很喜欢,后来没有了,有段时间她还觉得空落落的。 其他的小鸟可没有鸿钧啾的这股子勾人味儿,而小蛇什么的……想想这是鸿钧跟脚的样子,商音就更觉得带劲。 有时候,商音真的比较怀疑,当初在混沌时,她那么精准地挑中鸿钧去扯虎皮,很难讲是不是被色心驱使……咳。 所以商音还是点头了。 鸿钧轻轻笑了下,抬手饮茶,一派温雅闲适。 商音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凉自脚腕处轻缠而上。 那种感觉真的十分…… 她抿了抿唇,忍住了想要挣扎的本能。 但忍了又忍,商音还是没忍住,亲昵抱怨道:“你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法给我?” “正常一点的?”鸿钧抬眸,晦暗的目光顺着商音的发一寸一寸而下。 商音被他看得像是……像是被隔着一臂的距离,无形抚摸着似的,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小蛇的尾巴划过商音的腰腹,凉得极有存在感。 鸿钧收回目光,又低垂下眼睫,抿了一口茶水。 商音瞥了一眼,就发现那茶杯里蒸腾着的不是热气,而是冷雾,顿时噤声。 她艰难咽了咽口水,挣扎着想死个明白:“这小蛇到底是……” 是本我? 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鸿钧不是没干过这种切自己元神的事…… 下一瞬,就听鸿钧温声道:“是我的心魔。” 商音的眼皮顿时一跳,下意识抬手按住了从衣襟口探出小脑袋的白玉小蛇,开始理解鸿钧的谜语。 鸿钧有心魔这件事商音是知道的,毕竟鸿钧从前就说过,罗睺也几次刺过鸿钧,说他是假清冷…… 商音本以为随着本我与本体合二为一之后,鸿钧的心魔也应该消失了。 但现在想想,心魔这种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消失的,不过就是被理智和清醒压制约束,不再直白表现出来而已。 说起来,鸿钧的心魔是什么来着? 想起封神时期天天侍寝的鸿钧,再想想行事放纵又疯狂的伊弦,商音的眸子瞬间睁大,腾地一下站起身就要溜,连白玉小蛇都丢在桌子上不敢要了。 这蛇烫手,要不起! 结果还没走两步,商音眼前便是一花,紧接着就是无限放大的白。 身量一瞬间化作白龙大小的白玉小蛇缠绕在商音的腰间,很是温驯地低下头贴近她。 那对像是冰雕玉砌的双角抵在商音唇边,蛇尾搭在商音的脚腕处,很有占有欲地环了个圈。 噗通一声砸进竹屋边的镜湖里。 结界无声而起,紫衣白发的道者站起身,提步朝着湖边走来。 而后,一步,又一步,迈进湖水里。 法衣遇水不湿,在水面间如同莲花花瓣一样一层层散开。 “阿音可是喜欢这般?” 商音舔了舔唇|瓣:“倒也不能说不喜欢,就是……好像……过于刺激了些……” 鸿钧抬手,手掌抚过白蛇,眸中笑意更深:“他很喜欢阿音。” “我总是压制他,压制得很是辛苦。” “可阿音却说了喜欢……” 鸿钧的气息近在咫尺,商音以为他会吻下来,但他却没有。 他只是靠得越发近了,那丝清淡的莲花香就像是融进了湖水里,一点点朝着商音笼罩而来,直至将她全然包裹其中。 “……想试试吗?”! 第 102 章 发表 这一天,唐僧一行人来到一条河边,这河水清澈见底,却并没有什么鱼虾,悟空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正值唐僧口渴,便和八戒悟净一起去河边打水喝。 悟空盘腿坐在石头上,用火眼金睛看了眼河水,没发现什么问题,便也没说什么。 化作白龙马的敖烈乃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当初四海龙王齐上天庭,朝着玉帝哭诉了几个月,再加上佛门那边也透了愿意给龙族这个缘分的意思,才硬生生在取经名额中扒拉了一个给龙族。 但显然,原本能占三个名额的天庭对此并不满意,即使给了龙族,也要膈应恶心一下,让西海三太子化作代步的坐骑托着唐僧西天取经。 要知道,对于曾经族上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龙族而言,即便是如今落魄许多,也没有龙族会自愿去给谁当坐骑——三清女娲这般的圣人都没有这样的牌面。 这种化龙为马的“提议”,几乎就是对龙族实打实的羞辱。 但不论如何,龙族都需要这个机会。 敖烈就是在这种时候自愿站出来的。 化作白马的敖烈靠近悟空,传音道:“大圣不跟上去看看吗?” 他显然也知道些什么,从来没有叫过悟空师兄。 悟空抬手撑着下巴,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这附近又没有妖味儿,看什么?” “还是说,这条河,或者说河对岸的地方,就是你故意引我们走的这条路的目的地?” 敖烈被悟空好像是随口一问的话问得寒毛直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悟空懒洋洋道:“我就随口一问,反正在哪都是历劫,你们龙族被这么欺负,想报复一下也很正常。” 悟空朝着敖烈招招手,脸上的笑多少带着些揶揄。 “来,悄悄和俺老孙说说,前边儿是什么情况?” 敖烈用马蹄刨了两下地面,想了想,传音回答:“前面是女儿国,那个地方……” …… 女儿国·皇城 殿内的香炉轻烟袅袅,女王侧卧在美人榻上,双目微阖,坐在下首的国师正在上禀国事,周围的女官侍从都低垂着眼帘,目不斜视。 扑簌簌的一声,一只颜色灰扑扑的信鸽落在窗户上,偏头轻啄自己的羽毛。 女官将落在窗户上的信鸽抓起,抽下信鸽叫上的竹筒放在托盘中,而后恭恭敬敬地上呈女王。 女儿国的女王是个极美丽的女子,唇不点而红,矜雅而端庄,珠翠相映。 如果说商音的美是一种凌厉外放的妩媚,带着九天玄女的高不可攀。 那么女儿国女王的美,就像是一朵雍容绽放的牡丹,高雅,色浓,带着坐拥一国的富有色彩,却又像是不带一丝一毫危险的攻击性。 几乎便是世间男子都无法拒绝的女子。 可在这位女王睁开眼睛时,眼神中那一抹带出的野心与凛冽,却让这张娇艳的面 容显出几分凌厉色。 女王接过竹筒打开来,见到上面写的恰好便是唐僧一行人已如计划进入女儿国境内时,缓缓自美人榻上起身,徐徐走进内室。 国师见状,抬手示意女官侍从们都退下,而后自己无声退出寝殿的同时,自外关上殿门,转身对旁边的女官低声吩咐:“遣散周围的护卫,注意戒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 女王走进内室,抬手掀开珠帘,看到了两名对坐在棋盘两侧,正在执棋对弈的女子。 女王抬眸浅笑,徐徐走过去:“尊者与娘娘今日好雅兴。” 那左边的女子身着黄锦长襦,仪容华光夺目,修洁高雅,梳着太华髻,发间金簪隐隐流转着光芒。 她闻言,面上的笑容颇有些无奈:“我若是真的有下棋的雅兴,哪里会和她这个臭棋篓子下棋!平白费脑筋!” 那与她对弈的女子一身紫色衣裙,发丝只是随意轻挽,髻间簪了一朵盛放的秋海棠。 闻言,她捻着棋子一边沉吟,一边悠悠道:“瞎说,我棋艺很好的。” 女王好奇地看了一眼棋局,片刻后,抬眸用充满敬意的眼神看向王母娘娘。 王母只是叹息,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这种和臭棋篓子下棋还要下得有来有回,着实是一件太耗费心力的事。 “尊者今日的发髻似乎有些不同。”女王坐在旁侧,笑着寒暄。 王母噗嗤笑出声来。 商音:“……” 女王的表情越发好奇。 商音将棋子往棋篓里面一丢,轻哼道:“梳头发的人被我绑了,还没解开呢。” 王母很有分寸地没有接话。 王母乃是西王母的善尸所化,洪荒千万年走过,当然知道不少秘辛,更别提是商音和鸿钧这种之后几乎是公之于众的关系。 女王在观察了商音片刻后,敏锐察觉到什么,试探性道:“尊者可需要一些……图册?” 女王当然看得出王母对商音的尊敬,这是一种源于地位和力量的,发自内心的尊敬,但她却更加亲近商音一些。 无他,因为她在商音的身上,能够嗅到七情六欲的痕迹,这让商音比起王母,显得并不会太过非人的清冷脱尘,显得更……贴近于人。 商音一顿,回看向女王:“图册?” 女王于是轻笑着眨眨眼:“尊者知道的,我女儿国虽女子为尊,但男儿也有不少的。” 女儿国并非是纯粹的女儿国,毕竟即使有喝了就能诞子的子母河,也不可能让整个国家都全然为女子。 ——更何况,即使是神仙,也无法保证怀孕诞下的便一定是女子。 女儿国是有男子的,并且男女婚配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只不过因为将女尊男卑做到了极致,外界要求女子要多么温良淑德,才貌双全,女儿国便会更加严苛地要求男子。 并且在女儿国,上到女王的后宫, 下到平常百姓人家,男子都是不被允许在街上抛头露面的,如若一定要出门,必须戴上帷帽穿上长袍,避开外女太多的地方才行。 外界阴阳失衡,女儿国也是。 ?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只不过一切对调罢了。 以此来类推,外界会有的男女房中术,在女儿国中…… 商音悟了。 她先是没吭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然后清了清嗓子:“多来几本,要野一点的。” 王母一口茶水呛住,强忍着没咳出声来。 但面上却已然一片红晕。 西王母是曾经听过紫霄宫讲座的,王母自然也对那位高坐莲台的紫衣道祖有印象。 任谁听到商音的那句话,都会忍不住失态的……吧? 王母索性将茶盏推远了些。 女王倒是面上完全没有窘迫扭捏,大方一笑,眼角晕开绯色:“尊者走时,一定会让尊者满意。” 商音会意,给了女王一个领情了的眼神。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女王适时开口:“驿站来报,取经人一行已经路过子母河,进入女儿国境内了。” 商音一听,来了兴致,问道:“我记得女儿国外有段地方都是天险,要翻过来也着实不容易……他们不会喝了子母河的水罢?” 饮用河水便会怀孕,服下落胎泉便会滑胎,这显然是出自神仙手笔。 这条子母河是当初女儿国的建国君王对王母和商音祈愿的赐福。 她要让女儿国中的子民拥有绝对自主理性的选择,是否愿意自身孕育诞下子嗣,完全不受他人裹挟。 ——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 自此,女儿国中居住的人族,不再有自然孕育意外怀孕之事,孩童的降生只存在于孕育者自身的选择。 女儿国虽是小国,但民风很是彪悍。 不说一直对外有扩张之意的大唐,周边有不少小国都对这个满是女子的国家虎视眈眈——要知道,女子代表了生育,生育便是人口,而人口是一个国家是否能够昌盛强悍的根本。 并且女儿国一直大方开放边境,并非与世隔绝,她们对外贸易,甚至欢迎有男子入国定居——当然了,一切都要遵循女儿国的规则。 女儿国的建国君王当初于乱世之中聚集女子,建城聚军,自然也不是全然仰仗神仙方便,还有她那独一无二的魄力与野心。 这条子母河是女儿国真正意义上的护城河。 女儿国四面天险,想要进入就必须越过子母河。 但越过天险之后又累又渴的外敌,又有哪个能拒绝一条清澈的河水? 即使知道子母河的厉害,他们也分不清哪条支流瀑布会不会是子母河的分支。 所以女儿国方能屹立至今。 女王想到信上内容,抬手稍稍遮掩了唇角笑意:“那唐僧与猪八戒,已然身怀有孕了。” 商音当即掐指一算,遗憾叹息。 可惜了,是两个注定 无法诞生的孩子。 王母倒是并不意外沙悟净会避开子母河。 他原本就是她手下卷帘大将,此番西行取经,天庭两个名额,她与玉帝一方点一人。 悟净跟在她身边多年,对女儿国的事自然知道不少。 “你准备如何行事?”王母看向笑意盈盈的女王。 女王侧首想了想,道:“龙族只是想给取经人一行一个教训,这倒也不难,毕竟对外界男子而言,怀胎本就是一件折磨身心的事。” 女儿国建国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外界仰慕“女儿国”而专门找来的男子,全都卡在这一关上无法过去。 当真是好笑,明明放在女子身上他们便觉得理所当然,怎的对调过来,便是要死要活的屈辱痛苦了? “龙族许了女儿国什么?”商音随口问了句。 “费些功夫,折腾折腾几个男子,便能换来女儿国一百年的风调雨顺。” 女王轻轻感叹。 “这样划算的买卖,今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有。” 王母忽然开口:“说起来,那唐僧的模样倒是正好对了你的胃口。” 女王挑眉:“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有意思啦!”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商音恶趣味道,“若是你能将唐僧留下,我便保女儿国千年长盛不衰。” 女王面上看似轻松的笑意顿时一凝,变得严肃且认真。 “尊者此言当真?” 女儿国历代女王都明白,王母娘娘与商音尊者在女儿国上的看法其实是很不同的。 王母娘娘想要一个女子压倒男子的国家,但商音尊者却觉得阴阳如何失衡都不能长久。 这些年来,女儿国也的确是在卯着劲想要向商音尊者证明,女儿国的一切并没有错。 商音侧首,微微一笑:“自然当真。” 她顿了顿,视线掠过女王与王母,轻声道:“但我还是当年的想法,不论是阴压过阳,还是阳压过阴,但凡失衡,便不长久。” “世间男子皆以压迫女子为乐,如何平衡?”女王冷哼,“若是我如今放女儿国中男子自由,焉知他们不会翻过来造反报复女儿国中女子?” 王母淡淡道:“贪财好色,总觉不足,男子天性罢了。” 商音也不欲争辩,只道:“那此番倒也正好,便让我们看看这唐僧在佛与色,苦与财之间如何选择,来看看女儿国是否有这千年延续的因果命运罢。”! 第 103 章 发表 女儿国落成多年,对外自然也有名号,通关文牒之上写着的,便是西梁女国之名。 唐僧一行人坐船进入这西梁女国,一路上都被欢歌相迎,河岸两边热闹非凡,就连驿站都被提前用心打理过,一切都分外贴心。 八戒摸摸肚子乐呵呵道:“这西梁女国真是热情,比咱们之前到过的那些个地方好多了!” 八戒因为外貌在求爱上吃瘪多次,本就在女色方面迈不开腿,到了这西梁女国被这么热情一欢迎,简直是合不拢嘴。 唐僧默念佛号,拉着八戒就是一堆叮咛嘱咐,叫他言行莫要太过轻狂,以免招了西梁女国的忌讳。 悟空耳聪目明,只要是他想,哪怕是极轻的耳语都能听得见。 ——“你看看中间那个!对,就是他,模样真俊俏。” ——“就是就是,怎么耳朵都红了,不敢看我们似的!真可爱!” ——“这取经人一行长得可真奇怪,中间那个耳朵好大!” ——“你管这些呢?只要能留得住他们,对咱们国家可是很有利的。” ——“就是就是,吹捧敷衍一下男人的事,多简单。女王陛下可是下了明旨的,实在不行,便是只留下最俊俏的那个和尚,也能保咱们国家千年昌盛呢!” ——“男人嘛,咱们见得多了,哪个男人能从咱们女儿国硬着两条腿出去?” ——“他们是不是已经喝了子母河的水了?国师大人可是说了,不要太早告诉他们落胎泉的事……” 耳边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嘈杂,悟空吧唧了一下嘴,金箍棒被他缩小收进耳朵里,两只手互相挠了挠,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女儿国的劫难,八成是和他没多少关系了。 在悟空眼里倒是没什么男子女子之分,人都是人,猴都是猴,没谁高贵不高贵,不都两个眼睛一个嘴? 悟空朝着周围欢迎他们的女子咧嘴笑着,放松了不少。 ——能在这女儿国休息休息也挺好。 至于唐僧会不会在这破戒……悟空可懒得去操心这种事。 果然,一行人才刚到驿站不久,唐僧便受邀去了王宫,面见西梁女国的女王。 悟空横躺在假山上晒太阳,脚尖悠闲自在地一翘一翘,手里的干果一颗一颗往嘴里丢。 八戒在花园里转了好几圈,一边往外张望一边嘟囔:“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去呢?” “这万一师父被留在王宫里可怎么办?咱们还要西天取经呢,没了师父不得散伙了?” “哎呀哎呀,愁死我了……” 老实人模样的悟净被八戒转得眼睛都要花了,无奈道:“二师兄,你能不能别转了?” 这不搭话还好,一搭话可就惹了八戒的话篓子,开始叭叭诉苦:“咱们得去看着师父啊!这要是师父被女王留下了,咱们真就要散伙了!大师兄——你怎么都不着急的!” 悟空吐了嘴里的瓜子 皮,含含糊糊道:“着急什么?留就留了呗,取个经的事,咱们去不也一样?” 八戒顿时噎住,沙悟净也欲言又止。 ?想看鹤梓写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 103 章 晋江独家发表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这哪能一样? 没了金蝉子转世的取经人,这西游量劫的气运怎么归去给佛门? 他们这一队人,除了唐僧,其他可没一个修佛门那一套。 悟空继续眯着眼睛晒太阳,懒洋洋说:“没了一个金蝉子还有别的银锭子,都一样~” …… 那边的悟空半点没有着急,而这边的唐僧已经见到了西梁女国的女王,并且拿出了通关文牒。 结果没成想,被一直笑得温和端方的女王直接扣下了通关文牒。 唐僧看着手段雷厉风行,笑容却温柔羞赧的女王,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御弟。”女王看了唐僧通关文牒上的名讳封号,唇角含笑,轻声细语,“这通关文牒尚需核对,御弟……不妨在这宫中稍做休息,朕也可招待一二。” ***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闲来无事,又有赌约在,商音与王母便索性留在王宫之中,此时正隔着御花园的湖水遥遥注视向对面。 那边的桥上,女王与唐僧正对湖赏花看鸳鸯,女王头上的朱钗与柔美娇艳的笑容交相辉映,而唐僧眼中的动容笑意也被她们一丝不落的收入眼中。 王母轻轻蹙眉,道:“这唐僧能被佛门选出来应这一场量劫,自然也有些道理,若只是此番,恐怕还差了些。” “攻心当为后,先破了他那佛戒才是要紧。” 商音取了些鱼食轻洒进湖中,看着那锦鲤往上扑腾,破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低笑道:“你倒是认真起来了。” “我当然要认真的。”王母侧首,那双美眸里燃着火焰,直言道,“尊者从前在这西梁女国的事情上,可从未松过口。” 商音挑眉反问:“若是唐僧当真答应亲事,这王位难道真要让他来做?” 王母傲然道:“傀儡帝王罢了,待到量劫过去,寻个由头废了便是。” 西凉女王如此煞费周章,屈尊求娶,甚至给出让出王位,自己退居王后的诚意,看重的可从来不是唐僧这个男人,而是唐僧背后带来的利益。 王母亦然。 西梁女国发展到现在,附属城池大小算下来也已经有七十之数。 只是西梁女国的位置恰好夹在大唐与吐蕃之间,如今大唐与吐蕃尚且有和平共处之意,但唐朝到底是人族气运所钟。 若是之后唐朝国运兴盛,吐蕃又与其发生冲突,到那时西梁女国夹在中间,可谓是腹背受敌了。 西梁女国再如何民风剽悍,占据天险之难,夹在大唐与吐蕃这两个庞然大物中间,也绝对是不好受的。 自古以来,腹背受敌的不论是部落还是国家,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下场也都不会落好。 更别说是西梁女国这样身怀财富,又与外界父权政权截然不同 的存在。 王母想要的,不是商音庇佑西梁女国,而是商音能教她与西凉女王夺取人族气运的方法。 商音当初在封神量劫中镇殷商国运的那一下,几乎就是定下了封神之战的结局。 这世间,怕是再没有谁,比商音尊者更懂气运之争。 只有西梁女国承载起人族气运,这才是真正拥有了能够传承千秋的国运。 商音但笑不语,也不劝说王母,只轻笑着说:“那便看吧。” *** 西凉女王拖延了十几天,又让国师去唐僧处提亲,唐僧都断然拒绝。 哪怕是喝了子母河的水之后怀孕,唐僧虽慌乱无比,但也全然没有应下西凉女王举国而聘的亲事。 西凉女王略一思忖,便让国师将那落胎泉的事告诉了唐僧一行,然后百般关切唐僧落胎之后身子受损,直接将一行人软禁在了西凉王宫之中。 她自唐僧一行人进入西凉国境内时,便下令将城中所有男子束入后宅不得出,给唐僧一种西梁女国从未有过男子的误解。 此番,当她出现在唐僧面前时,这样从未接触过男子却又一片赤诚的上位者对其温言软语,痴情倾心,便更是大大满足了男子的独占欲与虚荣心。 但是…… 女王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能察觉到那唐僧已然动了心,但终归时日尚短,这不过十几日的红鸾心动,怕是很难敌得过唐僧念了十几年的佛经。 在那一瞬间,女王与王母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得下一剂猛药,破了唐僧的佛戒才是。 …… 这日,唐僧深夜受邀来观赏西梁女国国宝,却在一片烛火葳蕤中,看见了珠帘之后的西凉女王。 唐僧背对着西凉女王坐在桌边,紧闭双眼默念经文,额角却满是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 西凉女王轻笑着,靠近唐僧,柔声轻言。 “你若是睁开眼睛看我,我可不信……你两眼空空。” 正在唐僧佛心不稳,眼神不定的关键之际,寝殿外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抬手便朝着那唐僧一抓,竟真的在西凉女王的勉强将那唐僧掳了去! 王母知道女王今夜要做什么,并没有盯着看这种事的兴趣。 然而就在她与商音闲聊之时,西凉女王满面焦急地寻过来,张口便是那唐僧被一女妖抓走了。 王母先是一惊,而后掐指一算,这才发现原本在女儿国只有一难的卦象,竟突兀变作了两难! 再一掐算那掳走唐僧的女妖,果不其然正是与佛门有关。 那女妖是个蝎子精,道行颇深,原本被渡去西方听佛修行,前段时间因为听佛之时不曾合拢双手而被如来斥责,心生不满之后便蛰了如来的手,径自下凡来了。 商音凤眸弯起:“你看,唐僧纵然守不住,佛门却是由不得他守不住的。” 西凉女王 张口欲言,王母却抬手制止了她,轻挥了挥。 女王纵然面有不甘,却还是退了出去。 而后,西凉女王吩咐女官将唐僧被女妖捉走的消息传出去,便开始处理这些日子落下的政事,不再过问此事,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表现出的浓情蜜意。 因为不论是她还是王母都知道,这样一打断,佛门定然会有人出面,唐僧见了菩萨便犹如被当头棒喝,无比坚定取经的意愿,西凉女王之前一步步的安排全都成了一片空。 错失了那一瞬间的机会,西梁女国已然注定留不下唐僧了。 王母这般在意西凉女国,当然不是因为无私大爱,而是因为她在试探,在观望。 在试图用西梁女国来寻找一条,能够改变如今天界女仙地位尴尬微妙的路。 若是西梁女国能立于人间界,能成功夺取人族气运成为人族根本,世间女子得以掌控男子,那么此法便可行。 人间界可行之变法,稍加变动,于天庭自然也有可行之理。 这其中或许的确有几分仙者高高在上,将凡人视为棋盘棋子摆弄的凌驾之意,但是乱世之中饱受苦难的女子们,不断寻求机会与改变的女子们,都太过需要这样的支持。 不过是殊途同归之下,双方皆心中明了的合作罢了。 王母沉默片刻后,忽而轻声开口:“当年昊天求娶之时,我本不欲答应。” “是他以元神契许我天庭半权,我才应了婚约。” 那时天庭欲立,但诸仙见过仙庭的尴尬,哪里有想要淌这浑水的想法。 是玉帝昊天游历至赤水附近,见到那时只是赤水少女的王母,心生爱慕后百般求娶,天庭这才有了统领女仙的王母娘娘。 “可这天庭,几乎便是将凡间的腐朽肮脏复搬过来一般。女仙地位低微,仙职空设不说,竟还让本尊的女儿为他们宴会献歌起舞……不过是一群凡人入仙的玩意,算什么东西,敢让本尊的女儿跳舞给他们助兴?” 商音手中动作一顿,想到许久之前听到的一件事。 她问:“小七……” 王母面色一沉。 “小七出生之时天降异象,乃是难得的天生剑骨。” “我甚至将她特意送去蓬莱岛习剑,寄予厚望。” “然而那些蛀虫却像是闻到了威胁的味道,竟然利用小七年少单纯,将她引诱下界,还用计怂恿一无才无德无貌的凡间放牛郎诱拐小七!” 即使过去这数百年,王母提及此事仍旧怒不可遏。 “小七不过是识破了那男子的计谋,盛怒之下出手失了分寸罢了!不过便是一德行有弊的凡人,杀便杀了!天庭众仙却用天条来压本尊,让身为公主的小七不得不剔去仙骨幽闭思过整整一千年!” “凭什么?!” 王母的眼中火焰燃烧,长眉紧蹙,面色铁青。 “他昊天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 王母讥讽一笑。 “就像是当初他的亲妹妹瑶姬魂飞魄散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商音的声音很轻,落下的瞬间却如同惊雷一般在王母耳边炸开。 王母猛然抬眸紧盯向商音:“尊者此话何意?” 商音轻轻叹出一口气,似是拂去陈年旧事之上笼罩朦胧轻纱。 “你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小七了吧?至于瑶姬……”商音唇角微勾,“自从小七那件事后,你便不欲与他多言,恐怕也不曾注意过他寝殿之中的密室。” 且不说小七的仙骨尚在,就连瑶姬的元神,也被玉帝暗地救下,一直存放在寝殿蕴养。 商音会注意到昊天的不同,不是因为玉帝露出了马脚,而是因为,她实在太过了解鸿钧。 鸿钧的性格其实相当恶劣。 他没有对天下苍生的大爱,也没有同情怜悯的小爱,更是对蠢人有着不屑一顾的傲慢。 能被他提出来放在棋局明面上的昊天,怎么可能是个废物蠢货? 所以商音特意分出心神关注过玉帝,这才发现了不少端倪。 王母面上表情忽明忽暗,接连变化后话音一转,直指商音:“我本以为,尊者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商音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显得冷静而无情。 她道:“我只是在找一条真正可行的,能让阴阳平衡的路。” “西梁女国如此特立独行,与外界人族格格不入,势如水火。即使夺来了人族的气运又如何?人族分分合合,气运却一直得以绵延,靠的不是朝代国运不衰,是历史,是思想,是足够响亮的声音。” “王母可还记得,曾经女子为尊的部落,是如何走到现在男子为尊的朝代?” 王母愣怔片刻,动了动唇。 商音轻声开口:“以情化柔,以爱为刃。他们窃取了至高的权柄,这才谱写历史,擦去曾经,称王于世。” 人族最开始诞生之时,并不是如今的男女不平,阴阳失衡之相。 那时的人族对敬畏自然,敬畏生育,是力量更甚的男子不满地位,暗地积蓄力量,彻底推翻了部落之中女子地位更高的统领。 这是人族之中阴阳失衡的开始。 而封神之战后,大量殷商贵族得入封神榜,这才让人族的阴阳失衡蔓延到了天庭。 霎时间,王母的心跳得极快,答案就像是在她的唇边。 “真正可行的路,他们已然走过了。” “男子可以做到,女子自然也可以。” 商音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了笑。 “立新国,起小教,无非便是下一个阴阳失衡,失衡压迫之下总有反噬,不会长久。” “阴阳平衡,交融过渡,方为大道。” “人族的气运不会落在西梁女国之上,但气运所聚的大唐,未必不能出一位担起人皇气运的女皇。” “天庭之权,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王母并不是愚笨之人,商音话说到这里,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与其新起一个政权,惹来群起而攻之,不如在原有的天庭之上重塑新天庭,真正做到玉帝王母共天庭。 同样的道理,凡间政权想要真正出一个女皇,最恰当的方式,应当是皇帝皇后共天下,之后徐徐图之,方可成事。 但王母的顾虑却是另一方面。 天庭与凡间国度的不同,不仅仅在于仙人与凡人,而在于约束仙人的天条。 新天庭意味着新天条,如今的天条乃是封神之战后众仙商议所立,想要重新制定天条,就必须要让天庭众仙松口才行。 天庭之中那些自凡人起边迂腐无比,如今千百年过去,一个个更是冥顽不灵。 王母看着天庭的这些年,只有孙悟空大闹天宫的那几次才看到过这群仙人的软骨头。 想让他们服软低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母想起商音突兀提及的瑶姬,她心中几度思忖,一个名字涌上心头。 “尊者意指破局之人,莫非是杨戬?”! 第 104 章 发表 二郎真君杨戬。 他在天庭其实是一个地位很微妙敏|感的存在。 封神榜之前,天庭并非没有仙人,只是数量较为稀少。 当年东王公和西王母虽有归隐之意,但仙庭之中尚有不少男仙女仙,瑶姬便是其中执掌兵权,赫赫有名的女战神。 她扬名于洪荒之时,兄长昊天还只是随侍在紫霄宫的道童,不曾被鸿钧立为天庭玉帝。 只是仙庭从前人手不足,无奈之下,只得从各路妖族灵兽之间暂时提拔修为尚可者入仙庭做事。 这也为之后种种埋下祸端。 东王公西王母归隐之后,道祖立天庭,仙庭仙人皆归于天庭。 修为高深的仙者看不上这些汲汲营营,以修炼为重,一入定便是成百上千年,而那些根骨不佳修为不显的妖仙兽仙,便将目光放在了天庭权柄之上。 首先盯上的,就是瑶姬手中的兵权。 天庭成立之初,事务忙乱,这些妖仙花招百出之下都没能算计到瑶姬,便将心思打歪,用起了阴招。 瑶姬是天生地养的神女,哪里经历过这般阴损的手段,一时不察着了道,但幸而被当时下凡历劫的左金童所救。 左金童乃是截教弟子,根骨极佳却一直难寻突破,这才不断入凡历练,打磨心性,此时恰好投胎为凡人,名为杨天佑。 瑶姬与杨天佑本就有旧,在养伤之际生出情愫结为夫妻,在凡间躲避天庭众仙的算计追杀。 然而瑶姬不在天庭坐镇的这段时间,却已经足够这些妖仙笼络一部分天兵天将及各方仙人,这些仙人修为虽不算高深,甚至籍籍无名,但他们却是天庭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彼时封神量劫未开,天庭本就缺少仙人,这些抱团在一起的仙人数量太过庞大,若是当真处置了,天庭便真正成了一个空壳子。 一时间之间,玉帝竟投鼠忌器,被高高架在御座之上,难以插手天庭政务。 后来,瑶姬与杨天佑之事东窗事发,天庭众仙以雷霆之势趁着瑶姬实力不曾恢复之际,将瑶姬钉死在思凡通凡的罪名之上,迫使玉帝下旨行刑。 正当他们还要将手伸向瑶姬之子时,玉帝忍无可忍,出手救下了杨戬与杨婵兄妹,瑶姬的大儿子与杨天佑却最终陨落于仙人之手,魂归地府,再入轮回。 但天庭如今就是个泥沼,玉帝根本护不住杨戬与杨婵兄妹。 这时,蓬莱碧游宫来人,指点玉帝将杨婵送去女娲娘娘座下寻求庇佑,杨戬则拜入了阐教玉鼎真人门下。 毕竟这两兄妹的父亲乃是截教弟子,这般拜师也不算是乱了辈分。 玉帝如此隐忍,本意是想等封神量劫之后,借封神榜仙人重整天庭。 结果没想到封神之战后,大部分入了封神榜的并非玄门弟子,而是商周两国的凡人贵族。 这些入了封神榜的凡人成仙,战力并非十分出众,虽有为将为相者,但都并非惊才绝艳 的人物。 这些凡仙抱团在一起,又与曾经仙庭的那些妖仙联手,形成了一股相当庞大的势力,在漫长的岁月中向上制衡,甚至彻底裹挟玉帝。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最全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尽在[],域名[( 玉帝无奈之下求助外甥杨戬,杨戬作为玄门三代第一人,本身战力非凡,领司法天神一职,接替曾经的瑶姬执掌兵权,这才压住了天庭的一众宵小。 但杨戬的地位微妙尴尬之处也在这。 他一非封神榜仙者,并没有必须听命于天庭的约束; 二来他身后站着整个玄门,势力又不容小觑; 三来他本身又是玉帝血亲,其母瑶姬之事更是与天庭存在血仇;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司法天神这个职位,麾下是可有私兵的。 一千二百草头神看似数目不多,但杨戬常驻灌江口的部曲,各个都是修为不俗战力碾压的精兵。 因此,一直以来,杨戬都是横在天庭众仙喉间的横骨,拉拢不得又对付不了,着实僵持难受了许多年。 杨戬会帮玉帝稳住天庭局势,受这种气,只是顾念当年玉帝救命之恩,当然也有几分遵照师门之命的意思。 毕竟天庭如今的荒唐的确让不少仙者看不过眼,但天庭明面上又的确是统领洪荒诸仙者,总要给几分面子。 但更多的,杨戬并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这从杨戬虽领了天庭仙职,却常驻灌江口,不愿理睬天庭事务之举中看得出来。 “若瑶姬当真未亡,想破天庭困局,杨戬的确是极好的人选,他也应当不会拒绝,但……” 王母皱眉,欲言又止。 杨戬是玉帝的外甥,天庭破而后立之后,这份改变却未必能落在王母的手上。 要知道与当年仙庭的东王公西王母一样,玉帝和王母就是分别统领男仙与女仙。 归根结底,杨戬还是属于玉帝那一边。 商音听到王母所言,眉梢微微一动。 她忍不住想起出门之前。 …… 鸿钧的心魔简直是彻底治好了商音对白玉小蛇的喜爱,甚至隐隐有些敬谢不敏。 骤雨过后,商音从长时间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就感觉自己脑后正枕着白蛇微凉滑腻的蛇身,鸿钧素白的发丝落了几缕缠|绵在她的手臂间,湿漉漉地贴着。 长睫还沾着水滴,说不清是湖水还是泪珠。 商音闭了闭眼,这才感觉面前景象清晰了些。 商音捏捏鸿钧的手指,在鸿钧正欲睁开眼之际,几声琴弦铮鸣乍起,鸿钧只觉得周身一紧,被无形的琴弦束缚在池水之中,连带着盘踞在两人身侧的白蛇也动弹不得。 商音抬手覆上鸿钧的眼睛,勾着唇角,低哑着声音轻轻柔柔地问他:“多谢郎君款待,的确滋味甚妙。” “礼尚往来,郎君也该试试看,对不对?” 商音将刚才的蒙眼束缚一一还回去,还附带了点火不管灭的小报复。 她自湖水中走出 ,水滴自肌肤表面滑落,法衣搭在肩头,眨眼间便服帖顺滑地包裹住身体。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带着些许的余韵。 商音听得耳朵一痒,没忍住回身看过去。 白玉蛇盘踞在湖水之中,蛇尾搭在碧绿的莲叶之上,蛇身前靠着白发的美人。 美人的眼睛被不透光的丝绸蒙住,双臂被无形的琴弦绑缚在蛇身之上,钉死在湖水之间。 此时的鸿钧微侧着脸,湖水荡漾着没过锁骨,鬓角湿润的发丝平白显出几分脆弱,唇角慵懒微挑,下巴抬起,带起几滴水珠溅落在湖面上。 那张平日里总是清冷矜雅的脸染上艳色,青筋浮白,水汽氤氲。 商音:“……” 无怪乎世人都爱见高高在上的神明动凡心,这般的白玉惹绯,又有谁能把持得住? 但商音按了按自己其实没什么不适但就是莫名觉得发酸的腰,嘴角一抽。 此地不宜久留。 鸿钧像是察觉到商音想走的意图,脸稍稍侧过来,正对着商音的方向。 商音下手其实挺黑的,蒙眼是封了鸿钧的元神,琴弦是绑了鸿钧的身体,做的半点没有留手——毕竟在须弥天里,商音就是能这般为所欲为。 明明应该是看不见的,但在鸿钧侧首“望”过来时,商音还是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的声音如同湖面一般平静,但水面之下,却是暗沉的湍流。 “阿音想用阴阳之力来稳定须弥天?” 商音也没指望真能瞒鸿钧多久,视线在鸿钧胸|前扫了一圈,努力把声线压平稳:“有这样的想法,但不确定。” 商音不想成为须弥天的天道,也不想让商七七走这条路,所以一直在找一个能让须弥天真正平衡自治的规则。 道与魔这种此消彼长的存在太过不稳定,而牵扯种族的力量,便更谈不上平衡。 看尽洪荒之后,生来便定下的阴阳反倒是最为平衡,且跨越种族与力量的规则。 但商音难免也有顾虑。 毕竟如果阴阳规则当真如此厉害,阴阳魔神当初怎么会是个洪荒无名的冤大头? 而且,阴阳又能否真正做到平衡?是否只是一种无法实现的所谓最佳? 这些话商音虽然不曾说出口,但鸿钧却像是十分明白似的,缓缓开口,嗓音轻轻。 “规则的强弱可与掌握规则者的能力不同。” “阴阳魔神的蠢也定性不了阴阳规则。” 明明是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说出的话却是毒舌极了。 “阿音应当反过来想,阴阳魔神那般好骗,修为不过尔尔,却能活到魔神稀少的洪荒时期,阴阳规则之力倒也应当有几分意思。” 这么说的话倒也对。 商音想着,下意识朝着鸿钧的方向走了一步。 赤足接触到湖水时瞬间的冰凉让商音发热的脑袋顿时一醒。 鸿钧听到商音踩着湖水的 脚步声顿住,幽幽叹了口气。 商音:“……我真觉得你应该修身养性一阵子了。” 鸿钧一笑。 商音正要走,就听鸿钧又不慌不忙来了句:“阿音是想让天庭与人间同起阴阳之争,观察阴阳平衡之后的规则,能否做到真正的不偏不倚?” 被一语中的,商音迈开的步子又无奈收回,嘴角一抽。 她斜睨向活色生香的美人,无奈道:“你又知道了?” 鸿钧像是完全不在乎这般受制于人的模样,面若桃粉,唇瓣濡湿,明明是柔弱美人的模样,却不急不慢地说着冰冷算计之言。 “阿音,阴阳平衡可不是那般简单的事。” “人族寿命短暂,朝廷臣子大可弃而另取,天庭却是未必。” “呵。”鸿钧短促轻笑,“天庭这些仙人的确是被打就服软的软骨头,但短暂的服软低头之后,一切都不会有改变。” “连昊天都无能为力的天庭泥沼,就算是再来几次大闹天宫,又有何用?” 鸿钧说到这便停下,那含笑的面容上多少带着些尽在掌握的意味。 商音挑眉,一步步迈入湖中,破开湖面靠过去,停在鸿钧身前,抬起手,手指抚上鸿钧的肩膀,一点点上移到他的颈边。 “你既然会说出口,此局便是定然有法可解……” 商音的鼻尖蹭过鸿钧的喉结,温热的呼吸缠|绵掠过,眸光柔柔,尾音勾起。 “对不对?” 鸿钧的手指动了动,想做什么却被琴弦拽回去,叹息一声,无奈叹道:“凡间帝王问策臣子,尚且会给些甜头,阿音身为一界之主,怎的问计之时如此吝啬?” 商音险些绷不住。 谁家的帝王问策臣子是这么个问法? 她眸光一转,指尖勾了勾鸿钧的喉结:“报酬自然是要给的,但总得听听看这计策,值多少甜头才行。” 说完,商音的元神趁着鸿钧失神思索的那一瞬,直直闯入鸿钧的灵台,贴着鸿钧的元神极其简单粗暴地看了一遍鸿钧的所思所想。 掠过某些画面,商音刚一拿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一瞬便身形化作一缕青烟在鸿钧身前轻轻掠过,微微一勾之后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 “尊者?” 王母的声音将商音的思绪拉回来。 商音轻咳一声,抬手轻抚发丝,手指掠过温度有些发烫的耳垂,顿了片刻后才开口。 “得试着从他们的立场去设想。” “对天庭众仙而言,杨戬的压迫感极强,而当杨戬真正有反这个举动时,带来的恐慌也会远超于当年悟空大闹天宫。” 悟空是闹了达到目的就走,杨戬背后的势力太多太复杂,两者本就有本质的不同。 杨戬虽说一直表现出并不在乎天庭权势,毕竟杨戬的根骨修为在那,根本看不上所谓的天庭权势。 但在那些将天庭权势看得极重的仙人眼中 ,杨戬此举不过是在伺机待发。 “凡仙最要命的便是凡人出身,不论是瑶姬还是七位公主,亦或者是天庭的其他女仙,在他们看来,首先看到的不是力量,而是她们是女子。” “比起让极有威胁与进攻性的杨戬来执掌兵权,在天庭占据半壁江山,他们更愿意‘好拿捏’的女仙掌权。” 性情聪慧的王母举一反三,轻声接过下面的话:“到那时,瑶姬得以重返天庭;撕开口子之后,天庭其他女仙也有掌权之机,可徐徐图之;杨戬重情,有瑶姬等人制衡,天庭众仙也安心不少……皆大欢喜。” 只不过皆大欢喜之后真正代表了什么,那就是且看日后了。 王母的眼睛越来越亮。 “尊者觉得,何时时机最佳?” 商音的神识掠过西梁女国境内,看到悟空将那掳走唐僧的蝎子精打死,救出唐僧,一行人回来西梁女国向女王索要通关文牒的画面。 她道:“取经人抵达灵山,西游量劫落幕,道佛气运混乱|交织之际,是为最佳。” 要搞事,当然是要趁乱搞。 玄门有人在天庭,佛门自然也有。 杨戬起事,阐教多半会是帮着杨戬的那方,从来看天庭这些仙人不爽的截教门人更不必说,怕是也会来趁乱痛打落水狗。 那时天庭不少仙人定然会像当初悟空大闹天宫那样,求助西方。 只有佛门自顾不暇之时,天庭仙人才会真正陷入慌乱绝路,如愿依照她们的想法行事。 “善。” 王母缓缓笑开,敛袖起身,拱手行礼。 “多谢尊者。” 王母离开后,商音赖在西梁女国又喂了两天锦鲤。 直到唐僧一行人都启程离开西梁女国了,商音这才磨磨蹭蹭地掐指,准备算算须弥天内过去了多少时辰。 跑路一时爽,但美人心小记仇绝对火葬场。 商音卷着身前发丝,目光游移,表情分外心虚。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须弥天中的时辰与洪荒流速差不多。 其实…… 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吧?! 第 105 章 发表 哪吒打从一开始就不爽天庭的那些仙人,自从上次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哪吒就一直在杨戬的灌江口住着。 吃师兄的喝师兄的,闲了还能过两招,跟着哮天犬上山下河,别提多潇洒。 尤其是最近好兄弟大鹏也回来了,一鸟一藕一狗玩得上头,更是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直到天庭频频来人拜见杨戬。 哪吒摸了摸身边的哮天犬,压低声音问大鹏:“这已经是第三波了吧?” 大鹏咬了口杏子,被酸得脸皱成一团,过了好半晌才含含糊糊回答:“是吧?但这个女仙看上去也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啊。” “能不能打不是重点啊,重点是这是月宫的仙子,后面站着的是太阴星君。” 哪吒虽说因为藕身一直都是少年的模样,但其实性情聪慧,这些年在天庭也知道不少东西。 “现在的太阴星君乃是从前月神常曦的胞妹,妖庭衰落之后退居月宫不问外事多年,当年还是瑶姬仙子的面子,才将太阴星君请去了仙庭,之后也顺理成章并进了天庭里。” 哪吒见大鹏吃杏子吃得满脸痛苦,一个手痒,从大鹏手里抢了一颗过来,咬下去却被酸的牙疼,着实缓了好一阵。 哮天犬推了推哪吒,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哪吒耸肩,“太阴星君基本都在闭关,只留了一个叫嫦娥的女仙应付天庭。” 说太阴星君哮天犬没什么印象,但是说到嫦娥仙子,哮天犬想起来了。 “嫦娥我知道,之前我听主人说过,那位嫦娥仙子本来是人间供奉月神的祭司,后来吃了西王母的仙丹飞升成仙的,人间界好像很多凡人都在混淆嫦娥和太阴星君。” 哮天犬又想了想。 “说起来……那嫦娥仙子好像还和被罚下界的天蓬元帅有关系。” “有个屁的关系。”哪吒撇嘴。 哪吒吃了这杏子之后才明白,为什么大鹏那个表情却还在吃——这杏子虽然酸,但着实是爽口,吃起来还真有点停不下来。 “还是天庭那些仙人的老一套,太阴星君的来历太盛,当年又和瑶姬战神是好友,那些软脚虾不敢明着针对,就搞那些恶心人的,想要断太阴星君的凡间供奉。” 哪吒成仙的确是在封神之战时,已经算是比较晚了,但阐教的仙人活得久啊,平日里宴席饮酒时都会天地九洲各种话题说几句。 “嫦娥成仙的丹药的确来历不正,但你看看凡间传的——” “先是混淆嫦娥与月神太阴星君,而后造谣说嫦娥与那后羿是夫妻,负心寡情偷了丈夫的丹药飞升成了月神!啧!!” 哪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后羿是个什么东西?凡人暴君罢了,当年巫妖量劫射日救世的明明是巫族的大巫,如今功德硬是扣在那后羿的头上不说,还要反踩月神|的名声一脚。” 说白了这事就不是冲着嫦娥这个月 宫女仙去的,根本就是冲着月神太阴星君。 只不过这些年太阴星君愣是不理会外事,从不轻易出面,好像对人间界的供奉香火也并不过多在意。 “天蓬当初被选中西天取经,天庭要找个由头罚他下界,因其本性好色,索性便捏了个冒犯月宫仙子的罪名出来。” 说不准,日后凡间还会有什么月神嫦娥与猪八戒有旧,这类的狗屁传言。 又让猪八戒这个未来的佛门弟子名声不佳,又能继续抹黑月神|的名声,简直就是一石二鸟,恐怕想出这招的仙人正沾沾自喜呢! “那嫦娥根本就是遭受无妄之灾。” 大鹏听得一愣一愣的,捧着杏子干巴巴道:“你们洪荒的事好复杂啊……” 这点哪吒赞同:“烦得很!” 说着哪吒眼珠一转:“说起来,月宫的女仙来找二哥做什么?要不然咱们……” 大鹏啃杏子的动作顿住。 哮天犬瞪大了眼睛:“不——” 哮天犬的反抗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直接被大鹏和哪吒一左一右捂着狗嘴,强按着贴在了杨戬书房的外墙壁上。 旁边的哪吒耳朵竖得老高。 哮天犬一副狗命休矣的表情。 “……真君想必也知道如今天庭乱象……” 书房内,嫦娥的声音平静从容,但哪吒听着,总觉得和他平日里听到的月宫女仙的那种感觉有种微妙的不同。 “……瑶姬战神……” 哪吒的耳朵几乎都要伸进书房的窗户,被大鹏及时拽了回来。 闹出的动静也让杨戬注意到外面偷听的三个,无声的结界瞬间竖起。 但在最后一刻,哪吒的耳朵捕捉到了及其关键的一句话—— “……真君若同意此番率兵攻打天庭……” 哪吒:“?” 哪吒:“!!!” 二哥!率兵!攻打天庭!! 还有这样的好事? 但哪吒也再了解杨戬不过,如果杨戬真的有这种心思,哪里会忍到现在? 这里面肯定还有些事儿,杨戬也不一定真的会答应,但是吧…… 哪吒蹲在墙角,没忍住搓了搓手。 拜托,这可是攻打天庭唉…… 他用胳膊怼了大鹏一下。 大鹏转头。 哪吒:“要是二哥去打天庭,你来不?” 大鹏歪脑袋想了一阵。 悟空都打了三次天庭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想到这里,他肯定点头:“去!” “好兄弟!”哪吒拍拍大鹏的肩膀,“这样,你去蓬莱,我去昆仑,我们……” 哮天犬狗脸呆滞地被迫听到两人的大声密谋,恨不得把两只狗耳朵塞死算了。 *** 王母这边在一点点布局天庭,远在西方的佛门注意力却始终在取经人一行上。 悟空没有戴上紧箍咒这件事,一直是准提和接引十分在意的点。 “那石猴性情张扬顽劣,恐怕菩提与他的‘师徒之谊’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接引皱眉,长长叹息。 当初鸿钧应下说给佛门一个斗战胜佛的时候,他们其实是察觉到有问题的,但是这饵实在太过诱人,又是如今佛门最缺的东西,准提与接引实在是没有拒绝的魄力。 别看西天取经走了半程,一路上遇到的不过都是小妖小怪,但孙悟空的实力确实不容置疑。 从之前的大闹天宫,到后面的鸿钧特意接走教导—— 还有,那金箍棒上的秘密,也插了一脚的接引和准提门清。 这让西方二圣对孙悟空这个“斗战胜佛”更是眼馋。 虽说如今并不知西游量劫之后,孙悟空对上鸿蒙意识的输赢,但准备还是要做的。 输了的话,孙悟空陨落,佛门也的确会付出一些代价,但佛门如今对鸿蒙意识有用,倒也不会是什么灭顶之灾,低头隐忍便罢了。 可若是当真赢了,孙悟空归属佛门,佛门便能得这灭天道的声名与功德,届时可就赚大了。 “如今却是当真没有一点办法,毕竟连那金箍都被他敲碎了。”准提也叹息一声,“好在还有菩提祖师这份情谊,那猴儿虽顽劣,但也好骗,哄着便是。” 以前也不是没有刺头,虽说没有孙悟空这么刺,但也不是不能对付——总而言之,先骗进佛门再说。 先把名义上的好处占了,之后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关系也能慢慢拉进。 接引了然准提的意思,颔首道:“善。” 正在这时,二圣同时心头一紧,面色齐齐变为恭敬顺从。 金光闪过,二圣面前出现一只双眼紧闭的猴儿。 那金光笼罩中的猴儿,外表模样看上去,除却耳朵有细微差别,其他地方竟与那灵明石猴孙悟空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那种灵明石猴特有的灵力气息也极其相似。 当金光褪|去,那猴儿睁开眼睛,抬手挠了挠脑袋,猴眼金光闪动炯炯有神地看着西方二圣时,几乎让二圣倒吸一口凉气。 怎会连这火眼金睛的神通都一样?! 这两只猴子,竟像是水面倒影一般,几乎到了难以分辨的地步! 鸿蒙意识的声音自虚空传来:“此猴儿自昔日圣人补天之石中孕育而来,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得道化形。” “吾感念西方渡化世人,功德无量,特遣此猴护佑灵山,于护送金蝉子取经应劫之后供佛门驱使。” “悟空,还不见过二位圣人?” 那金毛猴儿手指一展,一根与如意金箍棒几乎难辨真假的金光长棍出现在他手心。 他横过长棍,双手合十朝着准提与接引拜了拜,笑得分外狡黠灵动:“悟空见过两位圣人。” 准提:“……” 接引:“……” 他是悟空,那现在护送唐僧西 天取经的又是谁? 况且……孙悟空的真假他们或许分不清楚。 但孙悟空手里的如意金箍棒那般特殊,纵然是鸿蒙意识出手,也再也没有第二根的道理。 面前这猴虽不知来历,但…… 西方二圣向来会看颜色,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之后,都没有多话,只笑着吟诵佛号,应下了这猴儿的见礼。 鸿蒙意识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轻描淡写的话却隐含威胁:“昔日悟空出世之时遭到暗算,为吾所救,那同为混沌灵猴的六耳猕猴见状顶替悟空身份,想要窃取应劫功德,实乃罪大恶极。” “二位圣人从前做了什么,吾都可以不做追究。” 准提与接引闻言,面色虽稳住不变,但心中却顿时一个激灵。 鸿蒙意识的声线平板无波,息怒不辨,像极了当年的道祖鸿钧。 “但是想来,灵山也压不住一个金箍不肯戴,师门不会认的孙悟空。” “如今,既然悟空回归,自然也到了一切回归正途的时候。量劫未过,理应让悟空回去应有的位置,应了这一场量劫才是。” 接引默然几息,试探性发问:“那冒充悟空的六耳猕猴要如何处置?” “如此孽畜,斩杀便是。” 话音落下,金光散尽,原地只留下那只金毛猴儿。 鸿蒙意识自始至终不曾现身,准提抬眸,正正对上那金毛猴儿的眼睛。 他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一举一动也都像极了那天上地下本该只此一只的灵明石猴。 见准提看过来,眨眨眼,又笑着拜了拜。 准提心中微动,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 接引低诵佛号,许久后,缓缓开口: “既是天命如此,你便去人间界寻唐僧拜师罢。” 那金毛猴儿离开后,准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若是最后剩下的猴儿……” 混沌灵猴如此珍贵难得,怎么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多出一只来,还和孙悟空长相神通一模一样! 这六耳猕猴恐怕与孙悟空有脱不开的关系,鸿蒙意识敢这样说,那六耳猕猴怕是当真能“成为”孙悟空。 或许……还能拿到那根至关重要的如意金箍棒。 鸿蒙意识此棋下得极毒,却又当真卡在了佛门的死穴上。 一个与孙悟空一样神通本事,却听命于佛门的斗战胜佛,实在过于诱|惑。 但若是六耳猕猴在鸿蒙意识的帮助下,当真取代了孙悟空,那么诛杀鸿蒙意识的计划,怕是…… “时也,命也。”接引闭上眼睛,“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便看结局如何罢。” 凡事从不做出头鸟的行事准则,是西方二圣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根本原因。 *** 须弥天 商音拒绝去想过去十多天的昏天黑地,抬手拿了茶杯,将桌面上想要凑过来的白玉小蛇扣在了茶杯下面。 眼不见心静。 鸿钧正在雕木。 灵力所化之刃薄如蝉翼,没过多久,一朵栩栩如生的雨后芙蓉花缓缓绽放在他的指间。 雕完花,鸿钧又开始一点一点雕小蛇,隐隐看着,似是压着花瓣,缠着花心的姿态。 商音看着他雕的东西,眉心一跳:“你……” “啪嗒”一声,是什么东西倒下发出的轻响。 商音和鸿钧齐齐一顿,抬眼看去。 倒下的是孔宣前不久送回来的牌位,上面“孙悟空之师”的字刻写得十分认真。 到底是小猴子的一番心意,两人也没处理,便随意放了一处地方。 昨日商七七还从窗户外面伸进狐狸爪,偷偷在上面挂了一个花环。 但现在,这方牌位无风自倒,从窗后径直砸下,重重摔在了屋外的地面上。 二人皆有所感。 商音掐指算去,竟算了个空,眼中满是惊诧。 鸿钧放下手中灵刃,抬手拂过面前石桌,映出的画面赫然便是唐僧一行。 一处溪水边,似乎才发生了什么事,悟空正扶着唐僧坐起来,身边只有一匹白龙马。 鸿钧的视线落在那“悟空”的身上,许久后,轻声道—— “因果镜像,混沌灵猴。”! 第 106 章 发表 因果镜像? 商音琢磨了一下这个全然陌生的词,略一迟疑,开口:“与二十三重天外的那片星河有关?” 商音去三十三重天外的次数虽然不多,也只有与鸿蒙意识真正对上的那一次,见过那片玄妙浩瀚的涌动星河。 但两人双修之际,元神交融之时,她在鸿钧的记忆里看到过许多次。 好似鸿钧曾经枯坐紫霄宫不出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注视那片星河,注视那片星河映出的,属于芸芸众生的因果与命运。 那片星河的流转很缓很慢,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 鸿钧从来只是看着,推演着,却从未出手改变过其中星辰的轨迹。 因果与镜像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瞬间就让商音想起了那片星河。 鸿钧颔首,将手中雕刻到一半的木雕放到一边,唇角压平,平静道:“天外天那片星河,是洪荒众生因果命盘所凝,唯有将造化道修到极致,才能窥得几分。” “那是天地初开,万物生灵因果所凝,只要身在洪荒天地,沾染世俗因果,就会被纳入其中。” “即使是不在二界之中,不受五行约束的混沌灵猴,在因果星河之中也有命星。” “祂将悟空的命星从因果星河之中窃取而出,利用因果造化之力,再塑了一只与悟空模样神通如出一辙,就连因果命理也全然一致的混沌灵猴。” 鸿钧的声音是商音许久不曾听过的,那种冷淡且不辨情绪的平静。 带着些许的凉。 商音原本抵在鬓边轻点的手指倏尔一顿,抓住了鸿钧话中重点:“因果命理,全然一致?” 世间生灵独特之处就在于,哪怕是双生而出的生灵,也会经历不一样的事情,结下不同的因果,从而变得独立且特殊。 这世间不该有因果命理全然相同的两个生灵。 能因果一致的存在,唯有自己。 鸿钧垂眸:“他会悟空所会,想悟空所想,如同镜中倒影。” “他乃悟空的因果倒影,悟空在时,他唯与悟空有因果关联,悟空不在,他便可取而代之。” 没有因果关联,他人攻击这只金毛猴儿,不过就是一棍子打在湖面上,涟漪波动后,倒影会再度凝聚。 只要悟空在,他便在。 “他人即使可以分辨,也无计可施。” 但世间自然不会存在两个孙悟空。 商音掀起眼皮,平日里面上时常挂着的散漫笑意已然敛去:“能杀此猴者,唯有悟空,但悟空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却又皆与此猴相通?” 这简直就是要让自己同自己打架,并且一定要打出个输赢来。 见鸿钧点头,商音嗤笑:“祂倒是在你身上学到了不少。” 鸿钧看向桌面灵镜映出的画面,目光幽冷。 鸿蒙意识生出此法已然不是一两日,祂此前对鸿钧的收徒、圣人的心绪浮 动、佛门的两边投诚皆视而不见,任由悟空被鸿钧一手教导成如今的齐天大圣。 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摘桃反噬之局。 鸿蒙意识从前并不擅长算计布局,所以才会对鸿钧如此看重,现如今,祂也的确认清了在布局算计上,祂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压过鸿钧,所以选择了另辟蹊径。 算计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将鸿钧擦拭出的好刀反握在祂手中,那便是真正的稳操胜券了。 片刻后,商音凤眼微眯,轻声道:“不对,他们之间,除却因果,也绝对还有旁的不同。” “如果当真一模一样,祂又如何确定后面的这只会听命于祂?” 鸿钧闻言一顿,若有所思。 “祂一直在学习你的行事,凡事都只看因果,所以你的缺点祂也有。” 商音扬了扬下巴,眸中掠过一道流光。 “甚至,祂并不觉得那是什么缺点。” “祂会比你更相信天地生灵皆为利益所驱,只要给足了好处与威慑,生灵便会如棋子一般任祂摆布。” *** 因为悟空之前杀了几个拦路的山匪,唐僧又与悟空起了争执,这一次,因为真正涉及到人命,还不止一条,唐僧是真的动了怒,说出的话也十分刻薄。 唐僧肉|体凡胎,只能看到山匪几次拦路,悟空动手杀人如麻。 但悟空却是火眼金睛,看出这波山匪落草为寇拦路打劫,一个个都是手染鲜血,害了不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并且完全没有悔过之心,日后还会害了更多人。 悟空给唐僧解释过,唐僧却只认他看到的,两个原本就矛盾重重,性子不合的人更是争吵之下重话频出。 悟空哪里是什么好性情? 唐僧赶他走,他就真的走了。 他倒要看看,没有他,唐僧能不能活着走到那灵山! 悟空被唐僧这迂腐和尚气得着实脑仁疼,连花果山都没回,提着金箍棒找去灌江口,就要同杨戬过两招。 悟空走后,八戒和沙僧只能肩负起给唐僧化斋打水的任务,将唐僧和白龙马留在溪水边。 八戒和沙僧离开没多久,打扮模样与悟空一模一样的六耳猕猴便来了唐僧身边,手中端着一碗水。 白龙马敖烈歪了歪头,总觉得好像不太对。 大圣是这么好脾气,主动回来赔不是的猴吗? 然后就看着唐僧和“悟空”又争执起来,“悟空”直接抬手一棍子从唐僧身后实打实打了下去! 敖烈:“!!!” 六耳猕猴回头用眼神警告惊叫出声的白龙马,而后拎着西天取经需要的包袱径直飞走了。 不一会儿,八戒和沙僧回来,看到唐僧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跑过去一摸鼻息,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唐僧竟然没有呼吸了!! 八戒丧气说着散伙算了,沙悟净难得抗事,冷静仔细检查唐僧,终于等来了唐僧一口气急喘出来,缓缓睁开眼睛。 唐僧是凡人没错,但肩负气运的取经人哪里就那么容易死呢? 别说不容易死,就是当真死了,地府都会觉得烫手,得把唐僧的魂魄第一时间塞回来。 ?本作者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八戒和沙僧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唐僧睁开眼,先是喝水顺了口气,而后喃喃道:“那猴子打死我了……他竟当真要杀了我?” 八戒和沙僧大惊。 但为今之计,最关键的是要拿回被夺走的包袱。 那包袱里面的其他东西到也罢了,唯独通关文牒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不论是大唐境内,还是境外其他各国,若是没有唐皇盖印的通关文牒,仅仅依靠唐僧的一面之词,各国很难放唐僧一行人横穿国境。 更何况,若是没有通关文牒,哪怕是他们当真到了灵山取得真经,没有通关文牒为证,唐僧又如何证明给唐皇,他们这一路是当真西天取经了呢? 这边,唐僧一行讨论之后,决定改道去花果山寻“悟空”拿回行囊。 而另一边,真正的悟空则是同杨戬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一边喝酒一边倒苦水,烦的不得了。 杨戬最近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得他连哪吒大鹏和哮天犬又在计划什么都顾不上。 两个同样烦闷的人倒是正正对上了。 “你说说,我这一路护送这和尚西天取经,饭我寻,水我打,妖怪我来降,结果呢?那老和尚当真是一点情分都不念!” 悟空大口灌了一碗酒。 虽说一开始他没多在意唐僧,想着护送到了也就事儿完了,但到底是相处这么久了,西天取经又不是一个跟头翻过去,那是实打实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走,日日夜夜的相处在那放着,总会生出些感情。 但唐僧的迂腐和愚昧,实在是让悟空不能理解。 杨戬听了,抬手给悟空倒了一碗酒,道:“我在人间界还是颇有几分面子的,要不然这样,我与你去一趟,说和说和算了。” “这西天取经的事总还是要做的,有些话说开了也就是了,你心里不痛快便来找我打两圈就是!” 有时候心里的郁闷说出来之后便好多了,更别提两人又打过一场还喝了酒,悟空当即道:“行!你这个朋友俺老孙是交定了!” “说说你的事?”悟空也看出杨戬心里有事。 杨戬看着面前这个二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将这些日子王母与一些天庭仙人找他的目的说了。 大闹天宫? 悟空挑眉。 这事儿他熟啊!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悟空摆摆手,“你又不是当真想让玉帝老儿换个人来坐,打就打了呗。” 杨戬叹息:“我的事好办,但是率兵攻打天庭之后呢?跟着我起兵的弟兄定然会被忌惮记仇,万一日后有个万一……唉。” “那就去找天庭惹不起的人一起闹呗。” 悟空挤眉弄眼,笑得很是狡黠。 杨戬一顿。 天庭惹不起的人…… 正在这时,哪吒脚踩风火轮风|尘仆仆地回来,人还没落地,就朝着杨戬大喊:“二哥,我给你拉帮手来啦!” 说着,就唰得一下展开手里的横幅,上面全是金光闪闪的名字。 杨戬:?◇◇[” 遮天蔽日的金翅大鹏也随之而至,落在地上化作人形,紧接着哪吒的动作唰得一下展开另一道横幅,分毫不落下风。 杨戬:“??” 悟空凑近瞅了一眼,啧啧有声。 他是没见过那鼎鼎大名的封神榜,但这两榜随便拎出来一个,也碾压那封神榜了吧? 除了一代二代门人不在,这两横幅上的名字齐全得就跟玄门聚会似的。 哪吒的脸上满是跃跃欲试:“二哥,我就知道你在担心草头兵的事!不用担心!打天庭这种活动,肯定是上阵师兄弟啊!” “咱们阐教有人!” 大鹏的声音也分外洪亮:“截教弟子说了,一天天的闷得骨头疼,要是二郎真君当真要干大事,截教也有人!” 杨戬:“……”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打,然后阐教截教弟子就已经知道了是吗? 再过不久,是不是就连天庭也知道了? 缩在角落的哮天犬看到自家主人脸上惨不忍睹的表情,紧紧抱住了自己。 杨戬深深呼吸,收起哪吒和大鹏手里这两份要命的大闹天宫请愿书,定定注视着哪吒和大鹏。 哪吒脸上的笑容一僵。 大鹏望天。 杨戬懂了。 果然,主意是哪吒出的。 杨戬抬起手腕,微微活动了一下。 哪吒:“嗷——!” 悟空看热闹看得直乐,挠挠脸颊,饶有兴趣地火上浇油:“你啥时候打?要不等俺取完经,也加俺老孙一个?” 收拾完哪吒和大鹏,叮嘱两人绝对不能将此事再度外传,杨戬表情麻木道:“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唐僧那?” 好好取你的经,别一天天想着闹天宫。!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7 章 发表 杨戬和悟空一路驾云寻唐僧而来,悟空见唐僧师徒居然在他的花果山,意外极了。 悟空挠挠手背,喃喃道:“难不成那老和尚也有知道自己错了的一回?” 不能吧? 他就没见过唐僧那么轴那么迂腐的人! 杨戬笑了:“这不是更好?” 结果二人的云头刚落下,沙僧就拿着武器冲上来攻击悟空,打了悟空一个莫名其妙。 杨戬听着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吵嚷了一阵,皱眉沉声道:“怕是有妖孽冒充大圣,我们还是进去看看。” 然而进去之后,杨戬看着两个连装扮都幻化成一模一样的悟空,动了动唇,手指在眉心一划,开了天眼。 结果却…… 杨戬一脸的匪夷所思。 他的天眼能看世间生灵的过往,辨万物真伪,可面前的两个悟空,在他天眼之下竟然还是一模一样! 跟脚,过往,模样,因果……全都一模一样! 饶是沉稳如杨戬,也不免有些发懵。 这怎么可能?! “他是个什么妖精,快帮我看看!” 两个悟空异口同声,用词语气一模一样。 不止杨戬愣住,旁边的唐僧师徒也齐齐愣住。 悟空是个暴脾气,见杨戬不说话,直接甩着棍子朝着冒充者打过去。 一时间两个悟空缠斗在一起,打得有来有回,百来个回合过去都没能分出胜负。 悟空不是没碰到过能同他打这么久的对手,但是从没有过这种憋屈又难受的感觉——就像是在左手打右手,每一步打出去都会被相同的招式返回来。 “杨戬看不出来,总有能看出来的人,走,咱们上天庭去!” 两个悟空就这样一路打上天庭,将天庭搅了个人仰马翻,又打去地府、蓬莱、昆仑……甚至是灵山也闹着掀了个底朝天。 如来本来就对悟空没有办法,现如今又多了一个,虽说从圣人处得知其中一个乃是对佛门有益的“悟空”,但这么一混,他也着实是难以分辨。 但无疑,这场真假美猴王的闹剧到最后一定是要有个输赢生死的,若是留下的是听命灵山的美猴王,那定然是对佛门利益最大。 于是,当两个猴子又吵吵嚷嚷地打出去后,如来思忖片刻,召来了观音,轻声吩咐了几句。 于是,当两个悟空吵吵嚷嚷着回到唐僧面前时,唐僧已经见过特意来过一回的观音了。 唐僧看着面前的真假悟空,想起观音菩萨说的,那假悟空才是做下杀唐僧这种错事的猴子,名为六耳猕猴,长相与神通都和悟空很像,但存在却有违天理。 但真正的悟空已经答应了西天取经,就定然会愿意相助佛门。 诚心想要皈依佛门的,才是真正的悟空。 此番劫难也是西天取经的一难,他应当相助悟空击杀那六耳猕猴才是。 唐僧 紧了紧再度回到他手中的花帽,眉头紧皱,面上神色几度变换,很是纠结。 正在这时,两个悟空回到唐僧面前,其中一个冷哼道:“既然大家都无法辨认,那就让取经人选,选出来的人就继续护着他西天取经便是!” “老和尚你可要想清楚了!那个冒充俺老孙的妖孽可是要你死的,选错了你焉有命在?!” 两只猴子你一言我一语,神态语气都极其相似,哪里能分清楚。 真悟空此时已经懒得管了,他看得出来,在地府的时候,地藏王明明看出真假却推脱不应,天庭那边太上老君的眼神也不对劲,灵山那群秃驴那边——呵! 他美猴王也不是一定要扒着唐僧去西天取经的!就让这老和尚选,选错了被打死也是活该! 大不了他回师父师母的须弥天去,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 “快选!选完了事!” “就是!烦死了!” 唐僧看着面前的两个悟空,低声口诵佛号,拿起方才塞在袖中的花帽,稳声道:“之前发生的事实在另我心惊,若没有牵制,我是短短不敢再与悟空同路的。” “若当真是悟空,定然是真心愿意护送我西天取经,这是观音菩萨赠予的金箍,你们可有谁自愿戴上?” 悟空闻言当即气笑,手中金箍棒甩了个棍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自愿戴个狗项圈? 做梦! 为了个西天量劫的功德对这老和尚低头,对佛门的秃驴低头,回头天地仙妖如何看他孙悟空,知情者又如何看他师父?! 悟空没动,六耳猕猴也没动,就这么僵持着。 唐僧双手合十,转述观音菩萨的话:“若是分辨出哪个是作乱的妖猴,自有佛祖出手牵制,相助悟空降服那作乱妖猴。” 此话一出,两个悟空虽还是一副双臂抱胸面带冷笑,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但其中一只却眼神闪烁。 师父说过的,他是真正的悟空,孙悟空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完成西游量劫,护送唐僧西天取经。 那么现在……他与这冒充的猴儿打了这么久都分不清胜负,若是对方有了牵制,哪怕只是一瞬间,他也能抓住机会杀了这冒充他的妖猴! “我知道你这胆小的和尚定然是怕了!俺老孙身正不怕影子斜,应了你这回又如何?” 其中一个悟空走上来,拿了唐僧手里的花帽就往头上戴,霎时间,那花帽化作金箍落在猴脑上紧紧箍住。 唐僧见状,眼皮垂下,开始默念紧箍咒。 “别念了别念了!痛死了——不要念了,求求你不要念了——” 唐僧对耳边的求救叫苦声充耳不闻,径自闭目默念紧箍咒,合十的双手微微颤抖,念咒的声音发紧,却分毫不曾断过。 悟空挠了挠脑袋,有点看不清现在的情况。 突然,猴脑袋一疼,一颗砸了他脑袋的青枣骨碌碌掉在地上。 悟空被砸了个清醒,当即金箍棒 扬起,朝着那在地上翻滚的六耳猕猴砸去! 六耳猕猴被紧箍咒带来的疼痛死死束缚,根本无瑕躲开悟空这一棍,被结结实实打了上去,顿时化作一片星光,消失在众人眼中。 一直没敢睁开眼看的唐僧停下念咒,咽了咽口水,睁眼并没有看见猴子尸体时,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双手因为极度紧张还在不停地颤抖。 悟空张了张口,蹭到唐僧身边,少见地有些迟疑:“喂,你不是……一直看不惯我么?他戴了金箍你日后就能束缚威胁他,对你不是好事?” “阿弥陀佛。”唐僧长长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飘忽,但仍旧是平日里一贯的坚持,“但和我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是孙悟空,哪怕他再如何与我性格不合,再如何不听劝阻,下手没个轻重,枉杀凡人……天底下也只有那一个孙悟空。” “孙悟空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愿意戴那金箍,我知道。” “假的真不得,真的假不了。” 悟空一时间被噎住,有种不知道该先感谢唐僧,还是先因为唐僧这不中听的话吵两架再说的纠结。 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想起刚才唐僧说的罪名,他又忍不住把之前那件事扒拉出来:“那咱们继续说道说道!几个土匪害了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我杀了他们,难道就不是为民除害吗?要不是我,他们还要杀多少无辜百姓?我这不是救了那些人吗?” 说起这事,唐僧的面上又浮现出怒气,语气生硬道:“我说的是你不该杀害凡人性命!你们身负神通,今日可以因为善恶随意杀人,来日便能因为喜怒动手……” “嘿,我说你这油盐不进的老和尚……” 眼看着唐僧和悟空又吵起来,八戒和沙僧连忙上前,一边拉着一个硬生生给分开了。 “师父喝口水喝口水——” “大师兄消消气消消气——” 唐僧的选择和悟空击杀六耳猕猴的动作,漫天仙佛都看在眼里。 玄门众人按捺不动,天庭众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府更是一声不吭,唯有灵山佛门气氛微妙。 但事已至此,圣人都说不必追究,如来虽可惜那六耳猕猴之死,却也无计可施。 只是那六耳猕猴死亡怎会连尸首魂魄都不见? 若是有了尸首和魂魄,说不定还能同地府商议交换一二……当真奇怪。 “此番真假美猴王一难,便也……” “轰隆!!!” 一阵剧烈的颤动骤然而起,轰鸣声撕裂云霄,整个灵山都颇有些摇摇欲坠之撼! 不—— 如来面色大变。 ——是灵山当真被削塌了一半! 天空被一道锐利的剑光撕裂开一道口子,泛着冷冽而恐怖的光。 那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剑光自西方灵山毫不留情地穿过,直指三十三重天外! 无名山巅之上,商音怀抱琵琶,指尖第一次真正按在道弦之上,急促拨动间天地 因果聚集成锐利无匹的因果长剑,朝着天外天的方向斩去。 但那剑光在将西方灵山轰塌一半后,便显得有些颓然凝滞。 鸿钧见状,垂眸勾唇,将自己的全部神识落在商音指尖的琴弦之上,浓郁的灵力顺着商音的琴弦包裹上商音的手指,蓦地,商音直觉自己的神魂都与这根琴弦相连,世间因果从未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也抓住了因为悟空斩杀因果镜像后,三十三重天外那片星河炸裂反噬鸿蒙意识的机会。 剑芒熠熠闪耀,撕裂虚空而上。 银白的长剑穿刺过缓缓流转的星空,深深刺入星空深处绽放开莲瓣的十二品混沌青莲。 但鸿蒙意识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在如此迅猛的剑光锁定之下仍旧侧身一避! 咔嚓一声轻响。 原本朝着莲台中心劈下的剑尖削下了六七片混沌莲瓣,化作漫天青色微光散入洪荒天地,融入洪荒山川湖海之中,平稳了方才那一瞬间的天地震荡。 “竖子尔敢——!!”鸿蒙意识的声音已然极度愤怒。 一时间天空乌云翻滚,雷电交加,大地震颤不稳,海域翻滚怒号。 千万年来,祂从未被如此真正伤过! 若非被因果反噬,那商音如何能伤到祂?! 十二品混沌青莲当初在混沌之初被迫解体,每一片莲片都含有万千灵力,幻化出不少先天灵宝。 现如今被商音一剑斩下六七片散入洪荒,便是将鸿蒙意识积攒上千年的修为白送给了洪荒天地! 祂如何不疯? “小人取巧,休要猖狂!” 鸿蒙意识怒斥间,紫黑色的天雷也朝着商音轰隆落下。 万千紫蛇电光砸向商音,商音所在的无名山巅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但商音心中一直悬着的心却终于落下。 鸿蒙意识诞生太早,祂的生死存亡早已与洪荒天地紧密相连,万千生灵皆有因果与之联系。 她与鸿钧早前有心试探鸿蒙意识,但鸿蒙意识躲在天外天不出,哪怕是当初对峙之时,也用天地生灵的因果将自己的本体护得严严实实。 若贸然出手,伤及生灵因果命盘,恐怕会连累无数无辜性命。 此次鸿蒙意识的反击虽然恶心到了极点,但却也将祂的严密包裹的因果撕开一道口子,让商音得以出手试探。 如今看来,局势并非是她与鸿钧预料的最坏——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走向。 混沌青莲的陨落,很有可能会为洪荒天地提供大量的灵力养分,比起之前料想的灭世之灾,这无疑是最好的局势。 商音怀抱琵琶,施施然走出那被天雷砸出的大坑。 走在她身侧的鸿钧姿态从容随意,甚至有闲情逸致一点点细心拂去商音肩头沾染的灰尘。 商音抬眼看向天外天的方向,眼尾微扬,眸中寒光闪烁,声音故意带了些许不屑一顾的懒洋洋:“急什么?这般跳脚的模样可不好看。” “这一剑是还你的,下次再将手指头伸这么长,来一根,我砍一根。” “来十根,正好剁了给天地生灵加加餐。”!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08 章 发表 真假美猴王那件事之后,悟空继续和唐僧一行西天取经。 性格不合还是性格不合,但吵着架闹着脾气,也就这么一路走到了西方须弥山。 哦……对,现在叫灵山了。 八戒看着面前的灵山,挠了挠肚皮,纳闷嘀咕:“我怎么觉着,这灵山像是被削了一半似的……” 都是当年打过架的仙人,灵山这光滑的切面,一看就是被什么神兵利刃削掉了一半,左边塌方,右边巍峨,看上去着实怪异。 悟空当年并不知道自家师母的壮举,毕竟他从来不知道商音还用剑。 这会儿也颇有些事不关己的饶有兴致,抬手比比划划道:“还真是……都不修一修?” 沙僧倒是没说什么,目光却看了一眼上下打量灵山的悟空。 唐僧站在灵山前双手合十,默念佛经半晌后深深呼吸,而后缓缓吐气,皱眉道:“莫要乱言!” 八戒哼哼唧唧地闭了嘴,悟空虽不当回事,但看唐僧那虔诚的模样,挠挠手背,也不再说话。 白龙马敖烈有些不安地动了动马蹄,总觉得今日恐怕会发生些什么…… 说起来,大圣连师都没拜,当真会皈依佛门效力于西方吗? 一行人往前又走了走,就见一高|耸入云的楼阁,一佛童双手合十,高声问:“来者可是东土取经人?” 悟空一看,哦豁,老熟人了,这不是灵山脚下守山的金顶仙人么。 他转头对唐僧道:“老和尚,要不准备准备?这西天取经就等这一天,不得梳洗打扮一下?” 八戒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唐僧原本紧张不已的心情被悟空的乱用词语搅了个细碎,面无表情地念诵一声佛号,朝着面前的金顶仙人行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跟着进了楼阁。 悟空摆摆手,笑嘻嘻跟在唐僧后面:“老和尚还挺害羞。” 但话虽然这么说,悟空却并没有太过放松。 这都走到灵山脚下了,悟空算算一路走来的劫难,正正好八十难。 师父上的课悟空都牢牢记在脑袋里,洪荒天地凡事要么讲究极数,要么取吉数,这八十取的是个什么东西? 最接近的便是双九极数,那可还是差着一难呢! 结果到了第一天,悟空就这么看着唐僧在凌云渡脱离肉|体凡胎,元神得道,而后大雄宝殿拜见如来,求取真经——一路都走得顺得不得了。 正当悟空腹诽迟疑之时,耳朵便听到如来嘱咐唐僧,要唐僧以八日为期,将真经传回大唐之后,不可逗留,尽快以真身西归灵山。 有求取便有送至,此番才算是真正的西天取经。 到那时,再依照一行人的功德论功封佛。 悟空:“……” 和尚的事真是麻烦! 合着这经抄了不算,还得一路千里迢迢再送回东土! 不过悟空转念一想,倒觉得也没什 么。 现在唐僧已然脱离肉|体凡胎,真经也取了,返程不过就是驾个云头的事,八天就八天,问题不大。 结果返程路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悟空无语之下察觉到是观音在搞事,一想就知道八成是佛门这会儿发现八十一难还差了一难,搁这补窟窿呢。 这最后的八日着实让一行人心累,好不容易回了大唐,看着唐僧与那人皇各自感动,泪眼婆娑的样子,悟空长出一口气,揉着猴子脑袋只觉得终于解脱了。 等把这老和尚平安送回西方灵山,这事就算是终于结束了吧? 不过这一波西天取经,暂且不说功德怎么样,悟空这一路在玄门弟子手里抠了不少好东西出来,甚至还避着天庭硬生生凑了一副上好的战斗盔甲给他。 ——当年在四海龙王那打劫来的那一身,在被压五指山的时候就碎掉了。 凡间的这十四年,虽说经历颇多,但在悟空漫长的寿命中也只是醉酒睡一觉的时间,怎么也不算亏。 悟空抓了宴席上的葡萄,一颗一颗揪着往嘴里扔,吃着吃着想到当年杨戬的事。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杨显圣这天庭,打还是不打了? 悟空挠着下巴,正想着要不要在灵山事情了结之后,去到天庭转一圈凑凑热闹。 毕竟在大闹天宫这种事上,谁都没他这个前辈轻车熟路不是? 唐僧开始在人皇的授意下讲经,悟空找了个高高的屋顶坐着,金箍棒支棱在他身后托着他靠过来的身体,金色的软毛在阳光下被风微微吹拂着。 商音就是在这个时候无声落下的。 悟空鼻子一动,张嘴咬住了嘴边的包子,嘿嘿笑出声来。 商音笑着敲了一下悟空的脑门:“装睡?” 悟空一手包子一手桃子,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含糊答道:“没有,是闻见香味了!” “师母也去天庭了吗?” 这桃子的味儿怎么吃着那么像蟠桃? “看你们都喜欢,我就在家里种了一片蟠桃林,回头你也帮忙看着些,别让鸟儿啄了去。” 商音若想在须弥天种什么东西,不论是人参果树还是蟠桃林,都没有种不出来的道理。 悟空琢磨了一下,又啃了口桃子,小心翼翼地发问:“这个偷桃子的鸟……” 商音轻哼一声:“是一只老大不小脸皮变厚的孔雀和一群金红色的小鸟团子。” 悟空大笑出声,三两下将包子和桃子都塞进了嘴里,腮帮鼓得老高。 须弥天里的确种了不少好东西,但师母可不像是天庭那些小气鬼仙人,师母从来都是大大方方敞开着,别说是他们这些小辈想吃随便摘,便是有缘闯进来的生灵,都可摘几个带走的。 八成师父师母这几日在闹别扭,孔宣那厮才带着族中的小凤凰来“骚扰”师母了。 商音和悟空就这样坐在屋顶之上,沐浴着阳光,微风拂动,悠长的钟鸣声中夹杂着唐僧不徐不缓讲经 的声音。 八戒和沙僧列席在下陪同唐僧讲经,而毛发雪白的白龙马也闭目听经。 半晌后,商音开口:“此番返回灵山,悟空可知会面对什么?” 对唐僧师徒几人来说,回到灵山便是修成正果,得证佛位。 但对悟空而言,却会是真正对上佛门这个庞然大物的开端。 悟空和佛门的恩怨由来已久,当初大闹天宫之时,佛门率先插手将悟空压在五指山下,是因;此后算计胁迫悟空应西游量劫,亦是因。 西游量劫牵扯颇多,悟空知道轻重厉害,便没有推辞。 但现在…… “当初我从花果山出来拜师,一路行至方寸山,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猫腻,也知道如果不是师父出手,我是注定要拜入菩提祖师门下的。” 悟空盘腿坐着,胳膊上金色的软毛随风而动:“师母,我没有那么宏达的拯救天地苍生的愿望,会应这场量劫,更多是为我自己。” “当年在方寸山,那些师兄弟们悉心教我如何做‘人’,即使我最后并非他们真正的师弟,但也承恩颇多。” “我应劫,也当是全了这一场我与方寸山师门的缘分。” “这应劫的功德,佛门想给我,我接的起,不想给,我也懒得抢。” 悟空转头看向商音,咧嘴一笑。 “但是孙悟空这一辈子,不当仙人不当佛,永远都是那个不服天不服地的猴!” 商音勾唇笑了笑,抬手摸摸悟空会意伸过来的脑袋。 猴毛的触感细软温暖,像极了悟空看起来刚强倔强实则柔软细腻的性格。 没等到商音说话,悟空前脚刚昂首挺胸放完大话,后脚就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问:“师母,师父不会因为我再闹一次灵山罚我吧?” “这次我虽说是一个人,但我真能占理的!断然不会再被那如来老儿压在山下头!” 故意忍着没说话的商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悟空哀怨的小眼神顿时飘过来。 商音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师门传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看到灵山那被削掉的一半了么?” 悟空点头。 “我削的。” 悟空瞳孔地震。 商音想了想,又施施然加了句:“用你师父元神凝出的剑。” 悟空微微张嘴。 几息之后,悟空缓缓合上嘴,总觉得每过一段时间,都要重新认识一番自家的师父师母。 商音抬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如日中天,气运辉煌的大唐,眸光深深,不由想起从前人间界的那场战乱之局。 似乎已经过去许多许多年了啊。 天庭,玄门,西方,须弥天……岁月好像没能在这些地方留下什么痕迹。 却在人间界雕刻出了更迭流逝的璀璨。 商音轻笑一声:“闹就闹吧,你师父当年还把天捅了一个窟窿出来, 我都习惯了。” 悟空:“?” 原本叉着两条腿坐的齐天大圣美猴王默默并拢双|腿,坐姿相当乖巧听话,犹如长辈身边最可爱的小猢狲。 商音像是在回忆什么,冷不丁一句:“说起来,斗战胜佛这个名头,最开始还是从你师父嘴里出来的。” 悟空抓耳挠腮,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种还没封就知道封号的感觉……怎么怪怪的。 但在知道这封号的由来后,悟空倒是不那么无所谓了。 毕竟斗战胜佛这四个字,除了对佛不太感兴趣之外,其他三个字,他还真挺喜欢! ——和齐天大圣美猴王孙悟空这几个字特别般配! 悟空嘴角翘得老高,心里美滋滋的。 ——回头加进去。 “对了,”商音回眸,看向悟空,意味深长道,“若是在灵山遇到打起来不顺手的脏东西,尽管用金箍棒捅就是了。万事莫烦忧,有我们看着呢。” 这时候,怕是杨戬那边也已经准备动手了吧。 唔,这天地分三界太久,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热闹些也好,有生气,才叫洪荒。 *** 大唐事毕,一行人回到灵山。 如来开始论功封位,当应劫之人尽数归于佛门之后,量劫的功德才会落在佛门之上。 这日,西方众仙都来灵山听如来讲经,大雄宝殿之上佛陀菩萨云集,亦有各路仙妖灵兽。 唐僧受封为旃檀功德佛,功德成佛,袈裟加身,自此佛门金蝉子终于应劫归位。 猪八戒被封为净坛使者,沙僧封为金身罗汉,这两个位置都是当初佛门和天庭商议之初便定下的。 代表龙族的白龙马封为八部天龙菩萨,这是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但应付四海龙族已经是足够了。 毕竟龙族求的并非在佛门的地位,而是此番应劫分去的功德与气运,能否改变龙族的现状。 最后的最后,如来的目光落在表情很是自在淡定,还在环顾四望,半点不着急,丝毫不在意唯独自己没有被封佛的悟空身上。 “悟空。” 如来缓缓开口,声音浑厚。 悟空挑眉,动作很是敷衍地拜了拜。 如来权当没看见,笑容满面道:“你一路护送三藏西天取经,降妖除魔,战无不胜,便封你为斗战胜佛,如何?” 此时,知道这孙悟空脾性的灵山众佛,心里都提着一口气。 “行啊,这佛名俺老孙喜欢!” “多谢多谢!” 见悟空这么好说话,如来虽心有疑窦,但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继续道:“此番应劫,尔等功德无量,今后便在这灵山开辟洞府,潜心修炼,早日得——” “且慢!” 悟空抬手。 众佛心中一咯噔,齐齐暗道:来了! “这封佛归封佛,俺老孙还是要回花果山的!” “毕竟这天庭的齐天大圣和灵山的斗战胜佛都是仙职,也没个上下区分,俺老孙都应,今后还有什么买卖都好说!” 悟空幻化出金箍棒挑起那就要往他身上裹的袈裟,笑嘻嘻开口。 “就是走之前,这西天取经的功德,是不是该给俺老孙结一下?”! 第 109 章 发表 悟空猴在灵山试图打包功德,而天庭这边,杨戬已经打到了南天门。 有话语权的天庭仙人们聚集在凌霄宝殿,心中转着心思,脸上的焦虑看上去却是异常的相似。 凌霄宝殿上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偶尔能捕捉到的一两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早就知道那杨戬有逆反之心”。 玉帝和王母高坐宝座之上,看不清面上神情。 王母听着听着,蓦地嗤笑一声,传音给身边人:“你觉得这些东西还有救?” 玉帝微微侧首,声音很是平静,哪有半点平日里窝囊不抗事的狼狈姿态:“就算是蛀虫,也得慢慢杀才是,咱们现如今人手不够,骨头软也有骨头软的好处。” 王母挑眉,难得同这位结契上千年的丈夫持相同意见:“说的也是,再不听话的蠢牛,被鞭子抽着也能做事。” 玉帝一听这话就知道在王母心里,当初七公主的事一直没过去。 他笑道:“那这次让小七自己报仇?” 七公主当初被迫受刑,玉帝虽用了手段保了七公主的仙骨,但到底受了苦,便将七公主和妹妹瑶姬放在一处疗愈神魂。 对外只说关了七公主的禁闭,命其面壁思过,就连王母都不得见。 结果就连玉帝都没想到,妹妹瑶姬倒是与女儿小七性情投缘,两人绕过这层血亲关系,竟拜了个师徒出来。 王母满意颔首。 玉帝于是给外面的杨戬穿了个信,示意自家外甥直接打进来算了。 王母头一次看着下面这些蠢货时,心情还算美妙。 听着外面的兵戈交接声和殿下更加骚乱的议论声,王母语气平静问玉帝:“你想要的天庭,究竟是何模样?” 王母那日受商音点拨,找到玉帝谈判时,玉帝虽有意外但情绪从头至尾都很是平和,这让王母久违的,好似见到了当年那个赤水边初见的昊天。 面对王母难得的坦率,玉帝只轻轻应了句“好”,便没有再说其他。 相处上千年,王母却只觉得枕边人是那么的陌生。 玉帝的手肘抵在御座扶手上,手背撑着下巴,像是真的思索了许久,忽而一笑:“不知道,但……尽量让它变得更好一点?” 王母一愣。 玉帝垂眸叹气:“娘娘从前便是女仙之首,但我却是实打实第一次当玉帝,总要学一学的。” 他思绪纷飞,恍惚间回到千万年前,还在紫霄宫的时候。 …… 昊天的根骨尚可,但在修行一途却并没有什么刻苦钻研的心思。 他不知道当初洪荒天地那么多的能人仙者,道祖为何就提拔了他进入紫霄宫侍奉。 昊天在紫霄宫中虽然待人接物很是进退有度,但也多少有几分躺平的意思,旁人料想的法宝指点,昊天半分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觉得在紫霄宫当个道童也挺好,事少清净好睡觉。 所以当同根 所出的胞妹战神之称扬名于洪荒时,昊天还是紫霄宫一个修为平平的道童?_[(,就连个头都没长几分。 直到道祖立仙庭,妖族紧接着立妖庭明着同仙庭打擂台,道祖难得开口问他对妖庭仙庭的看法。 昊天没多想,只回了句:“妖庭如此,仙庭也罢,皆不长久。” 道祖当时似是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而后来,也的确如昊天所说,妖庭仙庭,皆不长久。 于是有了天庭。 昊天也被道祖冷不丁丢去了天庭之主的御座上。 昊天曾经寻过道祖,问此举缘由。 那时的道祖还是高坐莲台一尘不染的圣人姿态,垂眸的神态没有对天地生灵的悲悯,而是带着一种漠然的冷清。 “既言仙庭妖庭皆不长久,那便试试看立一个长久的天庭,腐朽与否,清明也罢,随你。” 试试看? 这东西是能试试看的吗? 昊天回到天庭,看着面前接了仙庭烂摊子的天庭,面无表情,两眼一黑。 …… 王母还是第一次听玉帝叙述往事,着实恍惚了好一会儿,过了许久才开口:“那天庭现在这样……你是根本不想管?” 玉帝没说话。 那个时候,只要天庭大体上能维持,天地苍生不为此生灵涂炭,玉帝都无所谓。 但这样的行为却一手造就了瑶姬和七公主的遭遇,这才给了玉帝当头棒喝。 只是养蛀虫太久,想要剥离着实伤筋动骨,王母这个时候提出合作,玉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她的唇角紧抿成平直的唇线,手指在扶手之上紧握成拳,咬牙:“你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掌权者。” 若是真的无能,倒也罢了,但玉帝不是。 身为掌权者,自蒙双眼,逃避责任,不束下属,简直就是不称职到了极点。 玉帝轻声道:“嗯,我觉得也是。” 王母的眼皮一跳。 “但娘娘让我坐在这想,我也想不出来什么。” “所以,此番事了,我会诏责己身,去往凡间历练九世,想想清楚。” 王母忍不住冷笑:“你是天庭的一亩三分地不够玩,想要去人间界玩?” “娘娘怎能这般想我?”玉帝眨了眨眼,正当王母面色更加难看时,稍稍正色,“若我在位,娘娘所谋之事只怕会不那么容易。” 只有玉帝不在其位,王母才能理所当然名正言顺地大权在握。 王母顿住,看向玉帝的眼神有些复杂。 玉帝……昊天,究竟是个怎样的仙人? 玉帝看向王母,冕冠之下的垂旒碰撞,轻晃着,看不清他此时的眼神,但语气却是含着笑:“娘娘若是不放心,此番事了,咱们和地府说一声,让娘娘来编写我的转世书,如何?” 转世仙人的转世书是可以编写的,此举最初是为了给天庭仙人开 后门,让他们名为转世历劫,实则安稳过一生的东西。 但玉帝这样说,就是任由王母改动他作为凡人的九世了。 王母收回视线,抿唇,冷声道:“可以,到时候,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 玉帝看向远远打进来的杨戬等人,低声道:嗯,好。?_[(” 此时,殿内的仙人们终于意识到不对,派去灵山的天兵终于回禀。 “启禀陛下,娘娘,那灵山、灵山也打起来了——!!是孙悟空!!是孙悟空在大闹灵山!!” “什么?!那孙悟空不是被佛门收去了吗?!” “不不不,他、他说是佛门出功德雇了他护送唐僧,现在人送到了,他、他要回花果山了!还说……” “说什么?” “说,应劫的功德也该结算给他……” 满殿哗然。 西方之前那般厚脸皮,就是为了此番量劫之后,气运归属西方。 那孙悟空应劫的功德可是仅此于唐僧的大头,佛门怎么可能把到嘴边的肉松开的道理?! 怪不得会打起来! 可若是这般,西方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得了天庭? 这杨戬可是打上来了啊!! 正在这时,终于有仙人想起玉帝与杨戬的血亲关系,当即出列,扬声请玉帝出面安抚杨戬。 “安抚啊?”玉帝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话慢悠悠的,“众仙也听到了,杨戬的诉求是要他的母亲,那么……哪位能变出一个瑶姬来?” 王母忽然就觉得,玉帝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着力的性子,对别人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爽的。 众仙面面相觑了好一阵,玉帝的代言人太白金星出列,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启禀陛下,天庭有一混沌至宝名为转时轮,若能启动此法器,必定能使瑶姬大人死而复生,只是……” 太白金星的目光扫过众仙,缓缓道:“只是此物毕竟是混沌至宝,若要驱动,怕是需要众仙家齐心协力。” “这样啊。”玉帝轻唔了一声,“众仙家可愿齐心协力,与天庭共度此难关啊?” 先不提众仙根本没听过什么神器转时轮,但玉帝到底是紫霄宫里出来的,手里有混沌至宝也并不稀奇,就说这需要耗费他们的力量来驱动法器…… 一时间,众仙都有推脱之词,说来说去,话语的意思都是,若是他们的仙力受损,天庭就无人坚守了。 正在这时,王母笑了,抬手轻拍三下。 以王母玉帝的七个女儿为首,她们都褪下了平日的袅袅仙裙,身着轻甲,手持法器,身后跟着一众女仙与太阴星一众女官。 修为最低都在太乙玄仙巅峰。 这些女仙可没有一个是凡仙,都是当年实打实修炼而成,修为力量不容小觑。 这混沌至宝的事当然是假的,不过就是一处糊弄仙的阵法,吸了仙力让他们安生一阵子,仙力也能利用一番,做些有用的事。 “众仙家不必烦忧,本宫与陛下共担天庭,自然也要为天庭安危分忧。” “是出去打,还是驱动法器,众仙家选吧。本宫手下女仙,倒是内外兼修,皆可。” 一时间,殿内一片寂静。 平日里高高在上,从来不曾将这些女仙看在眼里的天庭众仙,一时间就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一个个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一直皱眉犹豫的李靖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大儿子死死拽住,低声道:“父亲,哪吒还在外面,您当真要再与他父子相对一次吗?” 李靖抿唇,脸上黑沉一片。 木吒顿了顿,只又说了句:“若是天庭不是如今这般腐朽,当年娘亲本可以凭借功德成仙的。” 李靖一家本为殷臣,当初虽被阐教仙人说服,放哪吒投周,可却并没有参与叛乱,而是死守陈塘关,在乱世中保全了一关百姓,功德不少。 殷夫人并非闺阁女子,而是与李靖共上战场的奇女子,一人夫妻多年感情甚笃,当初李靖得知夫人无缘封神榜后本不愿入天庭,是天庭无将,硬是将殷夫人的功德并入他名下,强征他入的天庭。 夫妻就此生离,殷夫人在陈塘关操劳一生,最终含恨离世。 李靖的手指死死扣住手中宝塔,闭上眼,想要出列的步子钉在了原地。 殿外乌压压的叫战声愈烈。 玉帝扫视一圈,见无人出列对抗杨戬,轻描淡写道:“既然众仙家无意出战,那便跟着太白金星去罢。” 他温声和气道:“外殿战事,便辛苦娘娘了。” 王母斜睨了他一眼,站起身,襦裙化作轻甲,发髻散下高束于脑后,金钗耀眼夺目。 玉帝目送王母离去的背影,静静看了许久,视线落在殿内众仙身上,悠悠挑眉:“众仙家因何在此逗留啊?” 御座之上的帝王好似还是那般好说话,什么都答应的玉皇大帝,但殿内众仙被上架的鸭子赶着走到这一步,总觉得好像哪里变得很不一样了。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陛下,王母娘娘此举怕是有异心呐!” “是啊是啊,天庭女仙隐藏修为,其心不正!” 玉帝听着殿下众仙的叽叽喳喳,嘴里嗯嗯啊啊的应着,打了个哈欠。 啊,好吵。 “诸位仙家,可是想留在此处与寡人共存亡啊?” 此话一出,还在叭叭的众仙陡然住口,催着太白金星以最快速度退出了凌霄宝殿。 开玩笑,玉帝是杨戬的舅舅,他们可没这份面子,到时候那杨戬万一对准他们杀鸡儆猴怎么办?! …… 须弥天内 商音和鸿钧身前悬着两面灵镜,分别对应灵山和天庭。 灵山那边,准提与接引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并没有出手,而悟空正和众佛打得酣畅淋漓。 天庭那边就很有意思了。 商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边看着洪荒 天地原本失衡的阴阳之气渐渐变化,一边好奇询问身侧坐着的道祖:“你为何会定昊天为天庭之主?” 诚然,昊天的确不是面上表现出的平庸废物,但也着实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帝王。 “他适合。”鸿钧淡淡回答,声音略哑。 两人坐着的秋千被风推动,前后轻晃着,衣摆也时不时缠绕贴合在一起。 商音随手倒了杯茶水给鸿钧:“嗯?” “若是性情尖锐,眼不容沙之仙御座掌权,势必会与天庭仙人起冲突,届时天庭不稳,凡间又是长达几百年的战乱,地府自顾不暇,定然会天地大乱。” “况且,当年的东王公与西王母,就曾因男女仙职之事起过冲突,仙庭内耗许久。” “天庭若真想长久立住,必须要有一个手腕高明,灵台清明却又不喜权势的帝王。” 商音顺着鸿钧的话思索片刻,扬唇懒懒问道:“你当初这样选,当真没想过日后王母夺权的可能?” 鸿钧眉眼含笑:“夺权又如何呢?天庭还在便是。” 商音:“……” 行。 合着天庭就是夹在东方玄门和西方佛门之间的缓冲,玉帝不中用还有王母,不管怎么样,在就行了是吧? 不论过程,只看结果。 可以,这做法很鸿钧。 天庭和灵山都乱做一团,玄门三四代弟子也差不多都卷了进去,西游量劫的功德气运悬而不落,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乱糟糟。 当然,比起之前几次量劫之中都在无辜遭受劫难的境遇,西游量劫之中的人族却难得平和。 但李世民在位期间的天灾也是绵延不断,若非这位人皇手腕了得稳住大局,人族此番恐怕也要动荡几分。 只不过……商音掐指一算。 这位唐皇的寿命将尽,也不知后继帝王能否稳住国运局势。 商音和鸿钧这两个或直接或间接插手过的幕后者坐在秋千上,如同旁观者一般注视着天地生灵。 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商音目光一转,落在映出灵山画面的灵镜之上。 鸿钧亦然。 就在灵山众佛全然拿悟空无法之际,一直在等待佛门大兴,天地涌现出商音五弦之外力量的鸿蒙意识果然出手了。 无形的手掌朝着悟空重重压下,悟空手持金箍棒横在身前,咬牙死死与之对抗,竟恍惚间有种对上师父的错觉。 这样的力量和压迫感……好像。 正当悟空紧皱眉头,勉力维持之际,五彩神光掠过,悟空肩头一轻,被孔宣捞出了那无形巨掌之外。 孔宣没好气地抽了悟空一下:“愣着干什么?打啊!” “我可告诉你,这帮秃驴之前还打过我的主意,要是这波连累我折在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悟空来不及深究孔宣和西方灵山的往事,看向前方的袁洪一棍子砸向试图偷袭悟空的如来,动了动唇,猴脸上少有地浮现出一丝不 知道该如何行事的赧然。 恢复通臂猿猴模样的袁洪一棍子敲在悟空屁|股上。 “嗷!”悟空吱哇大叫,“知道了知道了,师姐你下手好重!” 孔宣冷哼:“活该!” “我没有下一个能捞你出来的五色神光了,你看着办吧。”孔宣顿了顿,道,“你这金箍棒应该不一般。” 刚才孔宣收悟空的时候,要不是悟空反应快收了手,那金箍棒反弹的力道险些伤到他。 悟空挠挠头,想起来灵山之前商音最后的那句话,心一横,将全部力量注入金箍棒,朝着天空再度压下的巨掌无畏迎上! 轰然一声,金箍棒像是砸在了有形又无形之物上。 悟空脑中嗡鸣,双目金光闪烁,于黑暗之中,第一次看到了一片星河璀璨,青莲绽放。 第一次,悟空在挥舞出手中金箍棒时,只觉得掠过的每一寸都分外沉重,分外艰难。 他在金箍棒上看到了玄门,看到了佛门,亦看到了人族。 悟空深深凝视手中的如意金箍棒,对耳边嘈杂置若罔闻。 这是……什么? *** 人间界公元649年,唐皇李世民驾崩,在位一十三年,庙号太宗。 作为第一位应劫人皇,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期间,道佛相争、天庭乱革、灵山巨变三变齐发。 天地气运混乱,天灾频繁。 同年,太子李治继位,百姓阜安。 唐朝佛门盛行,分得部分人族气运,但远远无法弥补佛门在孙悟空大闹灵山不肯皈依后损失的气运。 西方一圣以孙悟空应下斗战胜佛之位为由,狡辩取经人西行取得真经,佛门经义得以传播人间界,玄门落败,气运应尽数落归西方。 天道允之。 玄门震怒,量劫之后,两方更加势同水火,摩擦不断。 然玉帝下凡历劫后,天庭由王母掌权,战神瑶姬、一郎真君杨戬皆听命于王母,麾下天兵天将洗礼一新,分属瑶姬与杨戬麾下,各个修为高深,战而不畏,行事滴水不漏。 东劝玄门,西压灵山。 东西两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将天庭贸然推向对方势力。 僵持之际,通天圣人于元始天尊出面,直言孙悟空乃玄门圣人座下关门弟子,地位崇高,身份尊贵,绝无可能归于佛门。 但玄门可后退一步,将西游量劫涉及玄门弟子的气运拱手相让,且承认齐天大圣孙悟空量劫所得气运可归西方,但功德当归孙悟空己身。 佛门虽失了斗战胜佛,所得气运也远不如从前预估,但圣人出面,如今局势再纠缠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只得见好就收,就此作罢。 自此,西游量劫落下帷幕。 洪荒仙佛呈三足鼎立之势,竟是难得平和,欣欣向荣之局。 …… 人间界公元655年,李治力排众议,封其妃武氏为后。 人间界公元660年,李治风疾发作,卧病在床,武后代理朝政。 人间界公元664年,李治起草废后诏书,欲收回武后权柄,武后于帝王面前自诉呈情,使得李治羞缩不忍,复待之如初。 自此,凡李治理政,便有武后垂帘听政,天下大权,悉归中宫。② 一圣临朝。! 第 110 章 发表 西游量劫之后,洪荒九洲难得消停。 商音最近寻到了女娲,鸿钧在须弥天里几乎见不到商音几面。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事。 提着两坛子酒,鸿钧走到一处瀑布边坐下,抬手将一个酒坛子丢进了瀑布里。 咕咚一声,酒坛子沉入湖底,正正好砸进悟空怀里。 悟空睁开眼,圆溜溜的猴眼睛定定看向岸边的鸿钧。 鸿钧淡淡道:“这么久了,还没想明白?” 悟空其实很想回答“没想明白”,但他绝对相信,如果真的这么说了,师父手里剩下的那坛酒肯定直接丢到他猴脑袋上。 帮他想想明白。 悟空一言不发地抱着酒坛子游过来,湿漉漉的后脑袋浮出水面,眨了眨眼睛:“……师母不在吗?” 鸿钧手上动作一顿,挑眉:“怎么?为师不配给齐天大圣美猴王传道解惑?” 悟空打了个激灵,用力摇头。 抬手将水滴挡开的鸿钧:“……行了,上来。” 悟空爬上岸,本能地想甩毛,后背一僵,眼角余光察觉到自家师父眯眼的威胁,手里捏了个诀瞬间烘干了毛毛。 ——唉,猴子就是要抖毛才舒服啊! ——这样真不得劲。 悟空挠了挠自己,抱着属于自己的那坛酒,在鸿钧面前抱膝坐下,下巴抵在膝盖上,仰着脑袋看鸿钧。 和小时候一样的动作。 想起从前那只乖巧机灵的金毛小猢狲,鸿钧神色一柔,抬手屈指,轻敲了敲悟空的脑门。 “多大点事情便这般为难?蠢。” 悟空捂着脑门,在指缝间偷看鸿钧,小声道:“师父,天道有意识这种事,应该不算啥……小事……吧?” 洪荒生灵皆知世有天道,立誓以天道为誓,对错由天道鉴别——可这些都是在天道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基础上。 若是天道有意识,那便定然有私心,有私心便会有所求,有所求便必定会为所恶。 这是所有有灵智的生灵都迈不开的必然,就连圣人都没有意外。 就比如这一次,悟空只要不是瞎了眼,就能看出天道对西方简直放在明面上的偏袒。 天道是什么时候有意识的,佛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西方又和天道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当然,这些悟空只是顺便想了想。 最多的,他想的还是——为什么他能看到这些。 悟空不傻,甚至非常聪明。 如意金箍棒自从回到他手中后,变化颇大,是谁促成了这些变化,不用想都能知道。 所以,悟空这些时日,想的最多是—— 师父想让他做什么? 悟空放下手,迟疑片刻后,定定看向鸿钧:“师父是想让我……杀天道吗?” 悟空当然知道自己最擅长什么。 鸿钧却模棱 两可道:“或许?” 悟空一懵。 或许是什么意思? 鸿钧看着面前猴儿抓耳挠腮的模样,微微一笑。 许多年许多事过去??[,这猴儿倒是难得的分毫未变,本性赤诚。 鸿钧并没有纠正悟空对鸿蒙意识的认知。 因为对洪荒生灵而言,鸿蒙意识虽距离真正成为天道尚有一步之差,但却的的确确行天道之举千万年。 很多时候,强调细枝末节的差别并没有什么意义。 鸿钧朝着悟空伸出手。 悟空会意,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用衣服用力蹭了两下,放在鸿钧手心。 鸿钧因为悟空的举动轻笑了一声,道:“这上面有六位圣人的炼制加持,以及人族气运联系。” “这世间除了天道,就唯有这如意金箍棒,能与世间生灵因果相连。” 六位圣人? 悟空在知道鸿钧的身份之后,特意去了解过自己的师门。 知道世间圣人皆为师父门下,三清为玄门,女娲妖道转人道,而西方二圣则是叛门另立佛门。 这么说来的话,虽然看似只有六位圣人,却十分微妙的将天地生灵都涵盖其中。 但话又说回来——至少明面上来说,六位圣人各自为政,各有私心,各有偏袒,西方佛门更是与天道有所关联,怎么会……都愿意重新祭炼金箍棒? 悟空只觉得洪荒这些圣人实在是复杂。 鸿钧像是看出了悟空的纳闷,温声反问:“怎会复杂?悟空,若天道今日让你死,你会照做吗?” 悟空立刻:“俺老孙——弟子是说,往死里揍祂!” 在师父师母这样颇为尊敬的长辈面前,齐天大圣美猴王还是很礼貌乖巧的。 “于圣人,也是同样道理。” “他们诞生存世至今,恩泽天下,因果牵连甚广。” “今日天道选了人族,女娲便会心有愤然,明日天道选了玄门,三清便会意生怨怼——” “但天道已经有了意识,生出了私心,为了达到自己的利益与目的,天地就这么大,祂总要算计一方。” 悟空皱眉,过了一阵,搓着手指低声道:“就因为一种可能,所以他们就决定冒险去反天道?” 万一…… 万一天道不存,天地倾覆呢? 悟空迟疑片刻,还是对鸿钧和盘托出:“师父,我对那青莲挥棍之时,能看到许多画面……很多生灵会因我那一棍而生机绝灭。” “那老和、唐僧说过,生灵的命数应当由生灵决定。我生来神通,一举一动都该深思熟虑,不该因一己之念妄改命数……我觉得,至少这件事上,他说的占理。” 悟空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承认他人的正确和认清自己的错误并没有什么可耻丢脸的。 鸿钧抬手抓了灵力幻化出两个酒碗:“你倒是从他身上学了些东西。” 悟空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那老和尚虽说又轴又迂腐,但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是。”鸿钧定声道,“万物生灵因果皆系于混沌青莲,朝着天道挥棍,的确会招致祸患,将来也的确会生灵涂炭。” “但随着天道的力量增强,洪荒天地的灵力已然越发匮乏。祂越强,天地越弱,当祂强悍到极端,天地能否存在……无人得知。” 当年的混沌魔神如何强大,三族如何,巫妖如何? 一次一次的量劫,鸿蒙意识的力量越加强盛,天地灵力却越发稀薄,生灵修为从曾经的大罗金仙遍地,到如今的天庭仙人修为平平。 天地生灵就像是被圈养其中,等待一个或许会到来,也或许不会到来的死期。 全凭鸿蒙意识是否怜悯苍生。 “很多东西,迈出的那一步,就是这般艰难。” 即使是从来行事缩头缩脚的准提与接引,在面对这样的选择时,都毫不犹豫站在了天地生灵的一面。 因为有些事,注定是要发生的。 圣人没有选择,天地苍生也没有。 “要不要做这个挥棍者,悟空,你必须做一个选择。” 鸿钧说到这,顿了顿,道:“若是实在想不通,便去人间找你师母罢。” 悟空抬眸,不解:“人间?” 鸿钧对人族其实是有几分复杂的。 他也曾经以因果算计为大道,但最终破了因果大道的,却是他曾经并不曾看在眼中的人族。 人族……啊。 鸿钧起身,背影束手远去。 “对,人族。” 悟空看看面前都没起开的两坛子酒,又看看两个酒碗,舔舔嘴唇,索性拎着两坛子酒夹着酒碗,朝着洪荒人间界遁去。 *** 夜色如墨,月光如丝。 月亮难得浑圆,皎洁的月光一寸寸镀上大明宫的宫墙殿宇,一寸寸探入含光殿内,碰触到静立在御阶之下女子的衣摆。 白日上朝时,臣来臣往的大殿有多么权欲交织人声鼎沸;夜晚散朝后,这座仿佛可以吞噬人的大殿便有多么空荡寂寥。 武后独身站在殿内,身后是威严庄重的镶金殿门,身前是月光横亘其上的金漆雕龙御座。 月光将她的身形拉得很长。 是极致的孤独。 她已经没有十四岁入宫时的娇俏,也不复初为皇后时的妩媚端庄。 她已年过耳顺,行年六十有五,再有五年便至古稀。 岁月将她的鬓发染上丝丝缕缕的白,眼角也蜿蜒出皱纹。 但她仍旧美丽。 而那双眼睛,除却执政多年燃起的强势与威严,依旧明亮如星辰。 她定定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御座,久久不言。 商音便是在这个时候足尖轻点,落在含光殿外的。 绯色的衣摆轻掠过殿门的门槛 ,商音的肩头披着月色,缓缓走进殿内。 这是她第一次来见一位皇后。 因为从未有过哪一位皇后,会走到如今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甚至隐现人皇之姿的地步。 也或许是最后一次。 武后回眸,定定看了商音一眼,而后再度回转身体。 太宗听过的殷商传说,她也听过,而太宗传出的雨夜观音论人道,她亦听过。 而现在,这位尊者,出现在了她面前。 武后的眸光看似依旧平和,眼底却在这一瞬间迸发出什么。 她缓缓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回荡。 “所有人都在劝我。” “劝我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与称帝并无二致,若是执意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女帝。” “我若走这一步,祖宗礼法,男尊女卑,亲朋尽叛,历史谩骂……是逆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说,我已经当了二十八年的皇后,五年的皇太后。” “即使迈出这一步,坐上了这把椅子,寿数所限,又能当几日的皇帝?” “得不偿失。” 自古以来,女子垂帘听政大权在握者屡见不鲜,但她们都只是皇后,是太后,从未想过那把椅子。 因为这条路太艰,太难。 需要的魄力太甚。 武后的语速很慢,就像是在叙述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显得平静而从容。 “若是尊者置身于我如今处境,可会向前走这一步?” 她如此问。! 第 111 章 发表 “我不知道。” 商音也同样看向高放御台之上,孤寂却又辉煌璀璨的御座,嗓音漠然而平静。 “因为,我不是你。” 商音生来便是混沌魔神,她没有经历过男尊女卑的压迫,没有经历过权利倾轧的不甘,没有经历过求而不得的痛苦,没有经历过身不由己的愤懑。 她只知道天地阴阳失衡,意图扶阴抗阳,来形成更稳定的力量,去撑起日后发展未知的须弥天。 所以,她不能理解武后这一步有多难,也不能理解这个朝代的女子们东奔西走,寻求平等肆意是一件多么困苦艰难的坚持。 所以,她能对着白骨精平静说出女娲可以,人族女子便也可以。 因为在商音看来,她是不带一丝怀疑且理所当然地肯定着——天庭的王母可以,人间界的武后也可以。 “问题的答案在你。” 商音淡声道。 “为何想,又为何犹豫?” 武后的聪慧与手段是她手握权柄,政归中宫的重要凭借。 她敏锐察觉到商音口中的理所当然,也捕捉到这位仙者眼中对那把椅子的平静与不以为然。 倏地,她笑了。 或许神仙从来都是这般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困苦,但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对话。 武后的唇勾起,眼中是少有的锋芒毕露的野心燃烧。 听着这样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礼仪约束,伦理道德的话,武后的目光透过那把椅子,越过这片月光,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闺阁之中便不满女子三从四德万般拘束的她,那个对进宫的未来充满野心的她,以及……那个被迫落发为尼,在他人眼中就此寂寥无果的她。 “世间之人,男子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女子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总有居于人下时。” “闺阁时,我是武氏女,入宫后,我为帝王妾。” “即使坐到皇后,皇太后,我也始终为帝王妻,帝王母。” “这世间,唯有那一个位置,无人敢凌驾于上。” 野心是力量,亦是火种。 是燎原之火,一旦燃起,便再也无法被遏制,被熄灭。 武后抬起手。 这只手,从前也是手指纤长,莹白如玉,指尖染豆蔻。 如今它在岁月中被雕刻出痕迹,不复当年的肌肤细腻,却握住了生杀大权,平静之下,是翻云覆雨的力量。 她已经老了,难道至死,都无法坐一回自己吗? 她不信,也不甘。 “史书记载皆为身后事,功过也自有后人评说。”武后看着面前的雕龙御座,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怕什么?” “我要我的名字写进帝王本记,写在人族的历史之上。” 商音侧目,看到武后身上越发浓重的人皇之气,也看到人族气运试探性地缠绕在她的身侧。 面前的女子,的确有别于商音见过的其他女子。 她没有女娲柔软的爱怜慈悲,没有白骨的懵懂惊诧,也没有王母的傲然锐气。 她就像是被打磨过的玉剑,通体温润却质地坚定,看似脆弱却锋芒毕露,她燃烧着野心,所以一往无前。 商音忽然开口:“如若失败,生死牵系你身者皆会万劫不复,你是否真的不曾犹豫迟疑,举棋不定过?” 商音看着须弥天时,每一个举动,每一个想法,都在迟疑,甚至隐隐逃避。 压在她身上的责任太重,重得她每一个决定都不敢妄定。 却始终看不到须弥天正确行进的方向。 武后笑了。 她可有犹豫迟疑过?当然有。 她可有举棋不定过?当然有。 但…… 她问道:“何为对,何为错?” 商音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竟然当真无法界定正确与否。 武后的眼中是分外平静的坚定:“当下生,日后死,这种选择本就没有对错可言。” 是选择如今生灵的存活于世,还是选择一条艰难却令将来生灵的岁月承存? “若我这一步输给礼仪世俗,将来亦会有同我一般不甘者踏前这一步,走我未完成的路。” “若我赢了……” 武后抬眸,目光灼灼。 “不论史书如何谩骂,祖宗礼法如何叫嚣,我都已然坐在这把椅子上。” “世人便知,后人当知,女子——” “亦可称帝。” 商音沉默许久后,缓缓道:“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 武后眼中的火渐渐平静,隐没于眸光之下。 商音看着武后,想了许久。 她或许的确少了一些魄力。 什么时候,她做事开始变得如此畏首畏尾,思前顾后? 也开始计较正确与否,利益得失? 商音轻叹出声,而后微微一笑:“那么,我等便在云端之外,静候女皇登基。” 来看看,这泱泱大唐,能否真的出一位旷世女帝。 “到那时,或许我们还会再见。” 来见人皇。 …… 商音自含光殿走出,察觉到悟空的气息,微微一愣,转身看向含光殿之上。 抱着酒坛子的悟空正巴巴看着她,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商音失笑,抬手朝着悟空招了招,示意他下来一起走。 悟空便拎着酒坛子一溜烟出现在商音身侧。 商音挥袖隐去两人的身形,在夜色笼罩的殿宇间缓缓而行。 她笑问:“你师父不是要去开导你?怎地开导到我这里来了。” 悟空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师父讲的我听得半懂不懂,然后……” 商音挑眉:“然后?” 悟空举起手中的酒坛子:“师 父就连酒都没喝,让我来人间找师母了。” 商音噗嗤笑出声来。 说实话,鸿钧的性子和那张嘴,的确不擅长开导谁,耐心也的确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当然,商音有理由怀疑,大概、或许、有可能是悟空的问题将鸿钧问噎住了,这才挥袖走了。 商音于是顺着问悟空,他同鸿钧都说了些什么。 悟空老老实实转述了一遍,顺便又把唐僧的那段话又说了一次。 讲真,那老和尚平日里啰哩吧嗦的,悟空其实没记住几l句,但大抵是当时真假美猴王的事对悟空的冲击太大,时隔多年,悟空也仍然记得唐僧说那段话时的神情。 而且…… 悟空看了眼商音,迟疑着挠挠耳朵,而后问:“师父和师母的力量应该比圣人强很多了……为什么不直接对付祂?” 悟空其实本来没有意识到,是后来不断在想鸿钧最后问他是否要做这个执棍者的问题时,忽然想到的。 如果圣人们是利益各不相同,想要护着在意的生灵,不想明面得罪天道,那师父和师母又是为什么不直接出手? 须弥天和洪荒并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商音抬眸看了眼三十三重天的方向,淡声道:“我曾试过。” “但鸿蒙意识诞生于混沌之初,不曾化形,祂全部的力量都用在因果维系之上。” “世间万物,小到曾经恩泽雨水阳光的草木,大到跳出三界的圣人,皆有因果缠绕在那青莲之上。” “这些因果缠绕出一个巨大的茧,将祂包裹在其中,若想要伤青莲,便必须要破开这些生灵因果。” “当初我以你师父的因果造化之道为剑,斩断人族与天道相连的因果,当我再欲往前时,灵台元神之中的警示却极其强烈。” 鸿钧也曾有阻止之意。 彼时商音并不明白真正的缘由。 直到真假美猴王之变,鸿蒙意识周围严丝合缝的茧第一次有了缝隙。 商音持剑伤了混沌青莲的莲瓣,发现那莲瓣掉落后融入洪荒,滋润天地,本以为是再好不过的事。 可她与鸿钧却在不久之后,发现鸿蒙意识在利用因果在抽取洪荒生灵的生机与气运,不过短短时日,便补全了缺失的莲瓣。 而那被抽取了生机与气运的族群,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天地之间,自此绝迹。 鸿蒙意识的做法就像是当初的祖龙一样,将自己与洪荒生灵紧密相连,区别在于祖龙当初的做法太过稚嫩粗糙,而鸿蒙意识要恐怖难解得多。 悟空张了张口,表情空白了许久,皱眉道:“那……我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 出乎悟空的意料,商音的回答平静到冷酷。 “一样的道理,你若去攻击祂,只要祂收到伤害,就会用这样的方法疗愈。” 商音停下脚步,侧眸看向悟空。 “你没有什么不同,你手中的金箍棒才是最大的不同。” “它以洪荒圣人为凭借,与那混沌青莲一样,牵连着万千洪荒生灵的气运。” “想要斩杀天道,必须先将天道与万千生灵的因果斩断。” 只有将万千生灵的因果从鸿蒙意识手中抢走,才有可能真正斩杀鸿蒙意识。 鸿钧勘破因果,当初在身死离开洪荒的瞬间,与洪荒生灵的因果便已尽数断绝。 杨眉与罗睺亦是如此。 商音虽身在洪荒,并不曾以死亡断因果,却始终游离洪荒生灵之外,从不欠因果,唯独人族是例外。 而在她助人族脱离天道因果束缚之后,她与偌大洪荒也再无任何因果。 他们有力量,却都担不起这洪荒万千生灵气运的责任。 洪荒生灵的命运,只能掌握在洪荒生灵手中。 唯有跳出三界五行,却又历经量劫身负天地功德气运的孙悟空,能拿得起这样一根如意金箍棒。 “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是天地倾覆,也或许和从前经历的量劫一样,大劫之后,云销雨霁。” “但……悟空,你不会是孤身一人。” 一人一猴走出去很远。 远到天光乍现,日出东方。 悟空的眼神从迷茫到清明,从清明渐渐过渡为坚定。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 他问:“什么时候?” 商音微微一笑,回答:“等天庭玉帝归位,等人族出现新的人皇。” 如今人族为天地大族,虽无灵力大神通,却气运庞大,如日中天,又与玄门、佛门气运相通。 此番气运大劫,需有人皇稳定人族气运,届时悟空有人族气运相助,方为如虎添翼。 “师母是特意在等她?”悟空耳朵一抖,“之前那个李世民,也是人皇吧?” “有什么不一样吗?” 商音想了想,和悟空说了白骨精的故事。 说了阴阳失衡,说了天庭的仙权斗争,也说了人间界那些悟空听得直挠头的祖宗礼法,男尊女卑。 悟空想了许久,顺着商音的话理所当然地猜测:“那刚才那个要做人皇的女子,就是白骨精的转世?” 商音回眸看向身后逐渐活起来的洛阳,看向大唐,蓦然一笑。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她看向仪态肃方的上官婉儿,看到明媚大气的太平公主,看向邓国夫人窦氏、华阳夫人库狄氏…… 看向许许多多在这个时期自后宅走到台前,走到史书之上的女子们。 “亦或许,她们都是。”! 第 112 章 发表 人间界690年,武氏更名为武曌,于洛阳称帝,改唐为周。 是为,武周。 洪荒天地阴阳之力终显平衡相融之势。 *** 在得到商音的消息后,王母当机立断改写了玉帝的转世书,直接从地府将英年早逝的玉帝接回了天庭。 玉帝坐在瑶池边上缓神了好久,这才将自己从凡人那既短暂又漫长的一生中拔出来。 玉帝长长叹气:“好歹让我考一次科举……学都学了。” 王母还没吭声,瑶姬爽朗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就算娘娘不动手,兄长恐怕也没法参加科举的。” 收了轻甲一袭明艳长裙的瑶姬自轻雾缭绕的瑶池拐角处大步走出,脸上带着明媚大方的笑容。 玉帝看看瑶姬,又看看王母,嘴角一抽:“你们……一起写的转世书?” 王母嘴角含笑,轻呷佳酿。 瑶姬笑盈盈道:“是呀,兄长科举这段我可是专门去人间界转了一圈才写的!” “本以为是美人救书生的金玉良缘,结果没想到被陷害入狱,错过了科举没了功名不说,还……” 瑶姬眨眨眼。 玉帝深深呼吸,抬手制止了瑶姬的话:“好了,可以了。” 后面怕是没什么好话,他听不了一点。 想了想,玉帝抬眸看向王母,温声道:“可是那两位有消息传来?” 王母点点头,转念又想起什么,忽而轻笑了一声:“说起来,这两天殿上,倒是的确有件大事要寻你。” 玉帝兴致缺缺:“能有什么是娘娘无法解决的?” 瑶姬会意一笑,附和道:“兄长,这件事娘娘出面倒是的确不如兄长了。” 玉帝:“……?” 翌日,玉帝久违出现在凌霄宝殿之上,群仙哗然,玉帝甚至看到不少仙人眼眶通红,神色万分激动殷切地望着御座之上。 玉帝:“……” 他稍稍后仰,传音问王母:“娘娘这是……都做了些什么?” 王母悠悠道:“整肃天庭而已。” 这天庭上朝议事的仙人也颇有讲究,修为高的几乎没有,他们都各居于洞府仙岛之中,若天庭有事自然会去拜访,但应不应来不来就是另说了——毕竟这闭关修炼的事,与世隔绝也是常态。 修为低的地位低的自然也没资格。 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手握权利有话语权的仙人。 而如今,殿内仙人少了一些熟面孔,多了不少生面孔,女仙列于瑶姬身后,男仙则归于太白金星身后。 至于杨戬,他还是天庭的清源妙道显圣真君,但也还是那个常居于灌江口,不理会天庭纷争的二郎神。 玉帝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以众仙从前再熟悉不过的语调缓缓道:“今日议事,哪位爱仙有书上奏?” 话音未落,立刻便有一仙者出列,玉帝认得出来此 仙乃是当年殷商贵族入封神榜成的凡仙,从前最是唠叨事多。 当即就是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此仙张口便是:“启禀陛下,人间界有一妖妇,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自封为帝,篡改国号,杀害无辜,致使民不聊生。” 那仙人说话言语自信,掷地有声。 “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拨乱反正,还人间朗朗乾坤啊陛下!” 不少凡人成仙的仙人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玉帝:“……” 真的,玉帝特别清楚地听到王母哼笑了一声。 人间界女帝的事,刚从人间回来的玉帝比谁都清楚。 武曌称帝执政期间,人族气运旺盛,虽有弊端,但绝对不能用昏庸形容——再说了,这些仙人也太过拿天庭当回事,还想插手人族之事? 瑶姬很是直接地怼了一句:“瞧你们说的,这人族之事连天都管不得,我们天庭哪来的脸面?” “不如叫阎王勾去生死簿上的寿命。” 玉帝看说话仙人的眼神颇为复杂,怜悯中带着一丝丝的纳闷。 王母幽幽道:“人族气运系于人皇,勾改人皇寿数?倒是好胆色,不如这位仙家去地府走这一趟?” 说话的那仙人顿时支支吾吾。 伤人皇三分反损十倍,再没有比殷商旧臣更了解人皇之威的了。 “既然如此,不若便施压四海龙王不给人间布雨,让此妇人吃些苦头,知难而退。” 天庭又没明着下旨,只是暗自施压,到时候人族气运反噬那也是四海龙王的事,正好也敲打敲打那搭上佛门之后,最近越发不安分的龙族。 “此法甚好!” “妙哉!” 玉帝沉默片刻,手指在衣袖之中几次掐算,面上掠过一丝异样,竟当真应允了此法,命太白金星亲去四海传令。 王母恰好瞥到玉帝的小动作,便没有开口反对玉帝的话,也暗自给了瑶姬等一众女仙一个眼神。 回到瑶池后,王母第一时间询问玉帝。 玉帝不答反问:“娘娘可能掐算到四海龙族的气运?” 四海龙族虽来历不简单,但如今也的确没落,以王母之尊想要掐算并不困难。 但王母掐算了好几次,却始终只看到一片空茫茫。 怎会如此? 玉帝顿了顿,又道:“不只是龙族,天地众生,命运因果皆如陷入迷雾。” 当时那方法出来时,玉帝本欲质疑,话到嘴边却元神躁动,在几次掐算之后发现人间生灵、四海龙族皆命生变数,应下此法后再次掐算,天地众生的命数瞬间陷入迷雾,再难窥探。 王母动了动唇,深深呼吸。 她明白玉帝的意思。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最后大劫的开端,竟是起于天庭。 “大劫将至,命各方土地仙、山神做好准备,必要之时……”玉帝停顿片刻,“相助人族,以结善缘。 ” 王母心思急转:“天庭有用的仙者需一分为二,历神四季神等仙职与人族息息相关者,不如遁入人间界,其余仙者留守天庭,以防大劫之后生出大乱。” 玉帝点头应允:“善。” …… 东海龙王在送走太白金星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孙悟空。 商音当初是没有给龙王留下联系方法的,只说龙族若有事,传信花果山齐天大圣便是。 之后悟空的身份广告天地,早知端倪的龙族一声没吭。 原本躺在水帘洞里啃果子的悟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还没等他去须弥天,一张素绢便飘飘然落下,不偏不倚扒在了他脸上。 悟空嘟囔了一句,抬手将绢纸从脸上撕下来,果不其然是那孔宣干的好事。 只不过看了看上面写的话,悟空搓了搓手指,从耳中掏出金箍棒擦了又擦,眸光专注且认真。 …… 须弥天中 鸿钧正在凝神推算着什么,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商音的手指拂过琵琶琴弦,神情复杂。 杨眉盘腿坐在树枝之上,抬头看向远方。 罗睺也难得同他们在一起,双臂环胸,闭目养神。 正在这时,帝辛来了。 他本不该来。 帝辛走到商音面前站定,伸出手,递给商音一方玉简。 商音没有接,而是久久凝视帝辛,轻叹道:“你一直没有放弃?” 帝辛笑了下:“我总还是想做点什么的。” 帝辛从前便同商音提起过,须弥天此番放任下去必然生乱,而前不久又从杨眉口中得知洪荒终劫将至。 他苦思许久,拽着商七七没日没夜地研究,终于将二者结合,想出了一个理论上可行,但又实在过于理想且不能行的想法。 鸿钧抬眸,神识探入帝辛手中玉简,看清其中内容后微微一愣,没再说什么,只是垂眸推演的动作变慢了几分。 杨眉罗睺见状,先后将神识探入其中,而后皆面露惊诧。 商音终于抬手接过玉简,看到了其中内容。 没有规则束缚的天地不会长久,而须弥天便是缺少一个这样类似大道的至高规则。 但大道何其难立,自混沌初开到洪荒出世,千千万万年过去,生灵只识天道,不知大道,大道规则也逐渐在岁月长河中零落四散。 洪荒尚且如此,在须弥天没有任何凭借的起立大道,更是天方夜谭。 但帝辛却总是胆大敢想的。 须弥天没有的大道规则,洪荒有,洪荒没有大道再度凝聚的力量,须弥天有。 只是须弥天与洪荒分离已久,早已难融,要如何行事,才能相融相通,却又两不相干? 帝辛将他的想法尽数写进玉简之中,最后的最后,写的是他与商七七不断商议试验,最终定下的,关于准圣之上的境界划分雏形。 *** 人间界692年,女帝武曌在位第二年,无雷无雨,人间大旱。 女帝武曌亲往龙王庙,向四海龙王上香求雨,未果。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提议女帝登封祭天,书焚罪己诏,反省罪己,以呈天地。 女帝武曌久久提笔未落,目光凝沉。 这封罪己诏的意义,与曾经帝王都不同,是定女子为帝的罪。 这样的罪己诏一旦昭告天下,女帝便成了一个笑话。 这不是罪己诏,而是降书。 就在此时此刻,女帝武曌再次见到了那位眉心一点朱砂的女仙。 她笑着接过女帝手中御笔,在素绢之上写下“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孙悟空”之名,只言此仙不入天庭,不在佛门,不束玄门,女帝若有难处,不妨陈情于他,或有奇效。 女帝武曌知此名讳为昔年护佑唐三藏西天取经之猴仙,垂眸思忖后正要发问,面前女仙却不知何时飘然离去。 人间界693年,女帝武曌终从四海龙王口中得知天庭施压真相,心生愤怒,率领群臣上祭齐天大圣。 不求天地仙佛垂怜凡间生灵,只求查明真相,还大唐百姓生路。 是否苍天当真认定生灵生来权利不同,注定男尊女卑,阴阳不衡? 祭祀之音传入齐天大圣耳中,悟空素来看不惯不平之事,更别说这种无理取闹致使人间百姓无辜受难的祸端。 齐天大圣一路挑穿四海,将龙族闹得狼狈不堪,无奈之下,龙族只得供出天庭。 悟空手持金箍棒闯入天庭,却发现那曾经出计之仙人竟躲去西方灵山,寻求庇护! 悟空震怒,一金箍棒砸向灵山。 如来挡下此雷霆之势,双手合十,垂眸缓声道:“阴阳失衡,天命如此,悟空莫要强求。” “天命如此?” 悟空双手紧握金箍棒,周身铠甲闪烁着熠熠金光,身后大红色的披风在疾风中飒飒作响,目光如炬。 “俺老孙今日倒是要问个清楚,到底什么——才是天命!!” 金箍棒无限拉长,越来越粗,在悟空的灵力驱使之下,朝着高高在上的天穹砸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挡在三十三重天外的壁垒被敲开,天地骤暗,星罗棋布。 混沌青莲乍现,天道终显。! 第 113 章 发表 商音站在合虚山山巅,远远的注视着悟空,注视着圣人,注视着漫天仙佛,注视着肃穆以待的凡人,注视着笼罩天穹的这片星辰命图。 当初化形时,是系统在她的身边。 现在,也是商七七站在她的身边。 罗睺与杨眉不是不在意洪荒,只是……没那么在意。 他们自我认知的身份,从来都只是三千混沌魔神。 商七七抬头,神色专注而认真地看向商音,顿了顿,没忍住开口:“师父,师公呢?” 商音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腕间的木镯,是灵蛇缠芙蓉的雕花,正是之前鸿钧原本想要雕成簪子,结果做着做着改变了主意,做成了首尾相连的样式,霸道且小心眼地将芙蓉花完全缠绕在蛇身中。 “在他该在的地方,做他想做的事。” 她轻声说着。 商七七欲言又止,鼓了鼓腮。 又是这种不能完全听懂但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懂的谜语……师父果然是被师公带坏了吧! 是的吧!! 商音的注意力却不在商七七身上,而是在停顿片刻后,开口:“七七,如果……” 商七七抬头等待商音的话,却等了好一阵都没等到如果之后。 商音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开口:“如果当真会发生什么,替我尽可能稳住须弥天。” 商七七一直在看商音,也捕捉到商音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她想到之前被帝辛揪着研究的东西,眼中光芒明灭闪动,疑惑发问:“可是……我们走了好久,才走到现在的。” 他们从混沌开始,一点一点辛苦积累,一寸一寸努力开垦,一步一步才走到现在。 走到须弥天脱离洪荒而立,走到须弥天独立一界。 真的要因为洪荒面临危险,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回来? 商音摇了摇头:“须弥天不会并入洪荒。” 也根本无法并入。 自须弥天独立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已经是注定与洪荒天地灵力不同,规则不同的一界。 那些进入须弥天的生灵魂魄,也再也没有任何回到洪荒的可能。 商七七皱眉:“那……” 商音抬手用力揉了下商七七的脑袋,揉散了商七七细心编好的满头小辫,正要说什么,手指一顿,从商七七发丝间抽出一片极细极长的柳叶。 上面闪动着淡青色的灵力,带着浓郁的属于杨眉的规则之力。 她微微一挑眉。 而后不顾商七七扭来扭去的抗拒,在商七七的脑袋上扒拉了一圈,又翻出一朵小拇指大小的黑色莲花。 毫无疑问的,散发着罗睺的心魔之力。 前几天,商音问过杨眉和罗睺要不要来,那两个异口同声的对洪荒的存亡一点兴趣都没有,商音也就没再问。 结果……? 见商音发现了,商七七低下头捏着手指,小声道:“ 我带着他们来看,然后杨眉帮我编十年的辫子,罗睺教我怎么辨认谎言……就,这样。” 商音气笑了。 无奈摇了摇头,将柳叶和小莲花放回商七七手上,嘱咐她道:“就在合虚山这边看,不要靠近天外天。” 混沌魔神的法则很不一般,哪怕只是一缕神识,也极有可能影响战局。 商七七重重点头,做了个发誓的手势,脑袋上还支棱着被商音揉乱的呆毛。 商音手指拂过,将商七七的头发恢复成漂亮精致的小辫子,在商七七忙着找镜子时,悄然淡去身形。 …… 昆仑山上,老子、元始、通天难得聚在一处,就像是最开始时,三兄弟居于一处,相对打坐修炼的情形。 老子望向混沌青莲之上密密麻麻纠葛着的因果线,目光平静。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陆压与玄都早已经被他分别派去了天庭与人间。 元始看不到因果线,却能看到在悟空第一棍下去之后,天地的隐隐震颤。 阐教门人早已四散去天地四方,身边或许是地动之下需要帮助的惶恐凡人,或许是曾经百般看不上的截教门人,亦或者是平日里一口一个虚伪秃驴的佛门弟子。 就连从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四不相也被赶出了昆仑山。 四不相为始麒麟之子,根骨极佳,天赋神通,可正因为它是始麒麟唯一的血脉,和龙族一样,四不相也被当年三族之乱的罪孽禁锢,一直无法化形。 ——还好西游量劫之后,四不相也跟着蹭了些许功德,自此化形得道,将来的路总归不会太难。 通天则是在擦诛仙剑,就像是凡人一般,一点点用帕子轻轻擦拭,目光分外专注,褪去从前的冲动易怒,变得冷静稳重。 截教门人包括多宝,也都被他赶出了蓬莱岛,若此番他能活着,截教自然还在,若通天圣人陨落,只要能为自己截取一道生机活下来,日后他们想要如何自称都无所谓。 悟空已经很接近三十三重天外,那双眼睛金光闪动,亲手炼出火眼金睛的老子再清楚不过——悟空是这世间,是唯一除却修因果造化道之外,能够看到生灵因果线的存在。 第一棍还未落下,那金箍棒之上已经气运缭绕,雷霆闪动。 雷声骤然爆发,以撕裂之势划过天穹,震撼九霄,森寒的闪电如腾空飞龙般疾驰俯冲,朝着悟空张口怒吼,吞噬而下。 悟空抗住了天雷之威,手中的金箍棒却被无形的力量架住,僵持在半空中,再难寸进。 干瘪老人模样的老子抬手下压,属于人教圣人的功德与气运,没入金箍棒中。 ——是年迈者的沉着冷静,精明算计。 中年男子模样的元始垂眸勾唇,属于阐教圣人的信仰与气运,化作金箍棒上划过的流光。 ——是年长者的敢于承担,行事缜密。 青年男子模样的通天高高扬眉,属于截教圣人的博爱与气运,化作所向睥睨的长剑,压着 悟空的金箍棒一点点朝着混沌青莲的方向落下。 ——是年轻者的赤子之心,一往无前。 ?想看鹤梓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吗?请记住[]的域名[( 悟空握着金箍棒的手隐隐颤抖,他从未觉得手中的金箍棒如此沉重——也应当沉重。 但他不能退,亦不能收。 悟空低吼一声,凭借着强悍的体魄硬生生抗下了这灭顶威压,朝着混沌青莲与万物生灵相连的因果线挥棍而去! 可当金箍棒碰触到那些因果线的瞬间,悟空心中一惊,竟觉得那些因果线就像是最无解的淤泥沼泽,一点点包裹吞噬着金箍棒。 而在同时,一道诡秘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无悲无喜,无忧无怒,平静诘问:“孙悟空,你当真要做断绝洪荒生灵生路的罪人?” …… 人间界 身着麻衣面容慈祥的老人笑着将最后一个饼递给身前的孩子,轻轻揩去了方才因为地动,孩童眼角惊慌的泪珠。 表情焦急的母亲越过重重人群,跌跌撞撞着飞奔而来,将孩童死死抱在怀中。 道谢之后,妇人犹豫了一下,问老人要不要一起去朝廷的避难所,她怀中的孩童也在依恋地轻声唤着。 “婆婆,一起吃!” 老人慈蔼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街对面的呼唤声传来,妇人面露为难,咬牙急切道:“那您日后还出摊吗?我们总要知道该去哪里找您才是呀!还有囡囡,您肯定想看着囡囡长大的吧?!” 这条街的小孩子都认识这位做糖人手艺极好的婆婆,妇人显然是担心这位腿脚不便的婆婆会因为年纪而不愿奔波逃命。 老人轻轻笑了下:“没关系,我会看到的。” 街上的百姓被有条不紊地疏散开来,老人却朝着相反的方向,逆着人群,一步一步行进着。 每走一步,便年轻一分,直到幻化出圣人本貌,落在悟空的身边。 “女娲……娘娘……”表情纠结犹豫的悟空咬牙,勉力出声。 女娲抬手轻拍了下悟空的后背,悟空只觉得一种极其温和的力量传入体内,亲切而熟悉。 “不用顾忌,尽管去做。” 女娲的手托在悟空握着金箍棒的手下,明明只是微微用力,悟空却像是被托起一样,朝着天空之上,朝着三十三重天外飞身而去。 悟空转头看向停留在原地的女娲。 女娲弯唇浅笑,幻化出最初也是最本我的蛇身本相。 “这些孩子,有我在。” 有玄门强悍无畏的力量加持,有女娲圣人揽下后顾之忧,悟空再没有任何犹豫,手中金箍棒不断变长变粗,朝着混沌青莲的方向重重砸下! 轰隆一声巨响,青色的光芒与金色的灵光炸裂,浩瀚汹涌的灵力朝着天地八方滚滚涌出。 混沌青莲竟真的就这样不闪不避受了这一巨击,莲台之上裂开一道缝隙。 那一瓣便可化作先天至宝的莲瓣化作漫天利刃,朝着悟空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刺去! 但悟空却无瑕自顾,而是想要趁热打铁一击致命。 然而混沌青莲的力量太盛,速度也太快,悟空被毫不留情地击飞,重重打喘层层叠叠的山峰,深深嵌入秦岭山脉的地坑之中。 商音的表情一变。 不好,鸿蒙意识刚才是故意挨那一下的! 如商音所料,下一瞬,鸿蒙意识以天地因果为凭借,开始疯狂抽取生灵生机。 三清和女娲皆面色大变。 正在这时,虚空之上,紫衣白发的道人缓步走出,一步又一步,走得看似极慢,却眨眼间便行至这片星辰排列的夜幕之下。 “鸿钧,你既然叛逃洪荒,就不要再多管闲事!” 在鸿钧出现的瞬间,鸿蒙意识第一次出声,却是谁都能听出的惊诧慌乱。 祂当初有多看重鸿钧,之后便有多痛恨鸿钧。 鸿钧身死道消,遁入须弥天之时,祂定然也是松了口气的。 这就代表着鸿钧在洪荒天地的因果尽断,再也无法插手洪荒之事,否则便会遭到天地反噬。 “你若是再插手洪荒因果,便是强行介入,就不怕神魂俱灭吗?!” “这般行事得不到任何利益!天地重归混沌,难道不是你们这些混沌魔神所希望的?!” 是的,大概是意识到天地生灵越来越多生出反骨,从前柔顺听话的圣人也站在了与祂作对的一面,鸿蒙意识已经不想“整治”洪荒,而是想要将天地融毁,于混沌之中再生一次。 鸿蒙意识说祂的,鸿钧做自己的,抬手间,同样强悍的因果造化之力涌出,截了天地生灵的因果线就往自己的方向拽。 以圣人的姿态,做着类似强盗的举动。 而后不咸不淡道:“利益?不用。” “你不痛快,我便痛快。” 鸿钧毕竟已经不是洪荒的圣人,玄门的道祖,虽然能凭借强悍的力量暂时牵制鸿蒙意识抽取天地生灵的生机,但却再做不到更多。 虽然速度变慢了许多,但鸿蒙意识还在继续抽取生灵生机,天地已然隐显合拢之势。 此时此刻,万物生灵之中,唯有人族因为气运早已挣脱束缚,因果线被商音一剑斩断,在这场天地浩劫中暂免于难。 但也不过是暂时,若天地倾覆,人族也难幸免。 星辰快速闪动着光芒,天穹在鸿蒙意识与鸿钧的抢夺僵持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地面压下。 身形干瘪的老子飞身掠出,属于圣人的力量磅礴而出,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天穹——就像昔日鸿钧所做的那般。 元始紧随其后,眨眼间,灵力在大地间勾勒出法阵,轰然镇压向地面——就像是昔年他未曾成圣时,旁观商音所为的那般。 地府之中,各殿大帝联手,撑到了天庭的援兵到来,联手稳住了躁动的六道轮回。 鸿蒙意识停顿一霎,像是察觉到不妙,骤然加快掠夺生灵生机的速度。 一直静静旁观等 待的商音终于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眉间朱砂闪动出胭脂浓郁的红芒。 她双手抬起,以女子之身凝聚天地阴之道,以元神契约牵动鸿钧元神之力,凝聚天地阳之道,巨大的阴阳太极之气乍现天际。 ∵鹤梓的作品《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商音眉间的朱砂脱离而出,天地间万千女子的愿力注入太极之中,终成阴阳调和之道。 这是同样连接天地生灵万物的道,万物生而分阴阳,阴阳在先,因果在后。 阴阳平衡,生生不息,这是凌驾于鸿蒙意识因果之上的道。 鸿蒙意识的力量在这一瞬间被压制,因果线变得极细极脆弱。 聪慧沉着的女娲早已高祭乾坤鼎,扬起蛇尾重重击打向乾坤鼎,一下、又一下。 没一击都带着浓郁的生机之力,直到鲜血洒落,直到散尽修为,直到耗尽元神。 那曾经被混沌魔神以洪荒生机道祭炼而出的乾坤鼎,终于龟裂一道道闪动着青光的裂缝。 炸裂成漫天青光,没入天地生灵之中。 鸿钧手中因果剑光掠过,尽数斩断了混沌青莲周身那已然脆弱无比的因果线。 生机不被掌控,因果寸寸断裂。 自此,洪荒天地,再无混沌规则,万物生灵生机自谱,命运自写,不为任何外物影响,与混沌遗族彻底断开联系。 然而鸿蒙意识还在。 颓败之下,祂尖声长啸,疯狂而尖锐的笑声响彻天地。 “蠢货!!一群蠢货——哈哈哈哈哈——” 鸿蒙意识尖锐不甘的嘶吼越发刺耳,天地生灵不复祂,祂便要让天地重归混沌,创造全新的生灵万物。 祂的力量不断下压着天,上抬着地,圣人燃烧着自己与其抗衡,却再也没有力量斩杀天道。 不断有魑魅魍魉恶鬼修罗之辈涌入天地,朝着生灵扑去,吞噬、重生、肆虐,猖狂至极。 鸿钧正欲出手,神识一顿,表情难看至极。 圣人皆是如此。 随着鸿蒙意识的疯狂,天地间出现道道裂缝——空间像是变得如纸张般脆弱,些许的力量便会使其轰然坍塌,化作飞灰。 这个时候,不论是圣人、仙人、妖怪,每一道力量,都有可能成为压碎天地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地万物因吾而生,随吾而灭,尔等蝼蚁竟意图反抗,便尝尝这灭世弱水之痛罢——!” 天穹之外是什么,当年不周山倒塌时,他们早已经知晓。 灭世弱水? 商音的神情显露出些许微妙。 她的神识内视向须弥天,果不其然,看到了那竹屋前镜湖之中绽放开来的巨大白莲。 这么长的时间,鸿蒙意识居然都没能注意到,灭世白莲早已经不在洪荒之中,而是被商音带走了。 也或许,同为混沌莲花,混沌青莲只知灭世白莲操控弱水之能,却并无法感知灭世白莲的踪迹。 但商音却没时间细想——灭世白莲已然成熟绽放,这就意 味着洪荒的情况当真已经恶劣到了最终也是最糟糕的地步。 商音调动须弥天的力量,想要压下并不受她管束的灭世白莲,却发现镜湖周围不声不响地聚集起许许多多的生灵。 商音微愣。 人族、神兽、灵族、妖族……它们或许诞生自须弥天,也或许跟随商音自洪荒离开,但祂们现在却都齐齐聚集在镜湖周围,聚集起力量,朝着灭世白莲压下去! 人群之中,商音看到了沉着指挥的帝辛。 远处,还有许许多多,义无反顾朝着灭世白莲奔赴而来的生灵们。 她出神一霎,那一瞬间,仿佛想明白了什么。 正如同杨眉与罗睺看似置身事外,却也仍旧忍不住关注洪荒,帝辛之类生于洪荒天地,长于洪荒天地的生灵,对他们而言,洪荒有难之时,他们总是想要做些什么的。 不计得失,不问前程。 这不是鸿蒙意识的因果,是万物生灵的因果。 是……生于洪荒的,须弥天的因果。 …… 悟空的身体龟裂开数不清的血口,几乎将他染成猩红色。 他紧握着金箍棒半跪在地坑中,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鲜血被不断呕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壤。 他的血液一点点渗入土壤,渗入人族龙脉,顷刻间,轩辕剑光芒大盛,自帝辛这位最先与天相争抓住人族气运的人皇起,一个又一个的虚影凝结而出。 他们头戴帝王冕旒,身着样式不一的龙袍,但身周扛起人族气运的功德金光却是熠熠生辉。 他们抬头望向天际,微光笼罩的虚影遮挡了他们的面容,看不真切他们的神情,可他们却齐齐伸出手,做了相同的举动。 以祖龙化作的龙脉为连接,人皇们将人族气运汇聚于与同样为祖龙脊骨所化的如意金箍棒中,霎时间金光大盛,霞光万顷。 自西方而来的金色莲花穿过悟空的胸膛,佛门圣人的灵力化作斗战胜佛的铠甲。 在这一瞬间,悟空捕捉到许许多多的声音。 他听不清祂们在说什么,却知道祂们要说什么。 悟空撑着如意金箍棒站起身,一点点站直身体,抽出插入地面的金箍棒,用力握在手中,咧嘴一笑。 怕? 退? 他是不服天地不服天道的齐天大圣,是战无不胜的斗战胜佛! 区区天道—— “吃俺老孙一棒——!!” …… 混沌青莲在这最终也是最重的一击中溃散在天地间。 就在天地欲坠的那一瞬,老子与元始齐齐自祭元神,上托天穹,下镇地脉,凭借着圣人元神的强悍,硬生生将意图合拢的天地再度撑离开来。 商音出现在女娲身侧,眼神复杂。 细细密密的光点自女娲身周逸散而出,蛇身之上满是鳞片炸裂的伤痕,血肉模糊,但此时此刻的女娲却带着一种神圣端肃的光辉。 她看向商音,眼中隐含期求:尊者。 其实?_[(,洪荒生灵,也没有那么糟的,对吧?” 商音听得懂女娲的希冀。 她的目光掠过或悲恸,或绝望,或倔强,或疯狂的洪荒生灵,看到人族龙脉之上凝出的人皇虚影,也看到天地间的灵力,随着圣人的陨落正在逐渐衰颓。 天道破碎,圣人陨落,世间再无规则,摇摇欲坠。 商音敛睫垂眸,无声幻化出五弦琵琶。 她最后看了眼怀中与自己神魂相连,力量与共的神器,手掌在琵琶底部用力一拍,将琵琶置于天地虚空之间。 巨大的黑白阴阳之气浮于琵琶之后,阴与阳交织,礼与乐辉映。 “吾为商音,诞生于混沌,得道于洪荒,辟须弥灵界,掌一界生灵。” 平静悲悯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传入天地生灵的耳中。 生灵们皆抬起头,看向犹如火烧一般燃烧着的天际。 “今祭神器五弦琵琶,引天地阴阳之力,化阴阳平衡之道,明天地生灵之路。” “自今时起,洪荒界内生灵,凡修为达大罗金仙者,不斩三尸执,不入圣人道,若历经大道天雷考验不死,当可飞升须弥仙界,成就仙位。” “天地大道——立!” …… 西方灵山,空荡荡的殿宇之中,唯有两位圣人还盘坐在莲台之上。 万千菩萨佛祖,皆已赶赴大地,以身渡世。 准提接引对视一眼,默诵佛经,面容平和而安详。 佛光笼罩,一圣在虚幻的光芒中身化灵脉,自西方蔓延至东土,金色的灵雨润泽洪荒疮痍的大地,治愈生灵。 他们或许心有偏颇,也或许行事取巧,但佛门不是。 玄门以杀止杀,佛门抚慰生灵,皆为应运而生。 …… 最后的最后,光芒出自昆仑山巅。 这一次,从来最没有耐心的通天,硬生生看着这一切,忍到了最后的关头,忍到了最需要他的那一刻。 四柄杀气凛冽的长剑凝于天地四方,通天截取洪荒最后一丝生机,元神四分,将全部修为注入四柄诛仙剑中,于天地间起诛仙剑阵,在两位兄长撑起的天地间劈出一处坚固无比的结界。 从此天界与人界彻底分离。 “吾为上清通天,今身化天堑,镇压魑魅,斩断仙凡,若有仙妖鬼魔之辈擅入人间扰乱天地,立斩无赦!” “天地诛仙剑阵——立!” …… 商音从不称呼自己为圣,她从来都知道,她一直都是当年混沌化形的三千魔神之一。 因为她不爱这片天地,从始至终,她不过是个过路人。 可究竟什么是圣人? 超越历史,为时光所铭记者,为圣。 祂们于天地量劫之中脱颖而出,聚天地力量于己身,抗天地责任于己肩。 三清是,女娲是,准提与接引亦是。 祂们,生于洪荒,也归于洪荒。 西游之后,世间再无量劫。 大劫之后,世间也再无圣人。 *** 千万年后,仙妖佛鬼,或飞升上界,或泯灭于天雷,或寿数行尽,化作灵光反哺天地。 天庭地府的存在逐渐隐没在时光中,变得遥远而虚幻。 人族于人间界繁衍生息,代代流传着神仙圣人的故事。 却再也无人得见那些故事中潇洒清俊的仙,阴险狡诈的魔,重情重义的妖。 至此,传奇落幕。! 第 114 章 发表 与洪荒相连,却又自成一界,大道共立,生生不息,这大概是须弥天的最优解。 亦是洪荒的最优解。 大劫之时,鸿蒙意识分崩离析,混沌青莲碎片龟裂四散融入洪荒天地,也的确如商音和鸿钧所想,那曾经被鸿蒙意识据为己有的灵力,的确让逐渐贫瘠的洪荒天地灵气大盛。 但鸿蒙意识从混沌时期积攒到现在的灵力何其庞大,冲击之下,如同漫天洪水一般撞碎了天地间的支撑空间。 杨眉见商七七特别恭敬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孔宣还将剥好的干果递过来,分外满意地为还没接触到这些法则的晚辈解惑—— “洪荒天地看似分为天地人三界,但实际上当初盘古开天辟地,便是将一个完整的空间劈裂开来,天地分开的过程本就是一种极致的破坏,数不清的空间裂缝一直存在在天地间。” “之后,生灵拥有的力量越强悍,洪荒天地的负荷便越重,空间裂缝便越多越混乱。” 鸿钧捏碎了一个核桃,递给商音一块,悠悠接了句:“若非如此,身为空间魔神的你怎么可能会对盘古劈开混沌之举束手旁观?” 杨眉是领悟空间法则的混沌魔神,盘古开天辟地的确会终止混沌魔神称霸混沌的局面,可杨眉的力量也会因为天地间更多的空间裂缝而变得更强。 而商音的自然之力、罗睺的心魔之力、鸿钧的因果之力,以及曾经的大冤种阴阳魔神的阴阳之力,都会因为生灵的诞生与增多而力量更强。 有利可图。 这是祂们不似其他混沌魔神一般参与混沌战场的根本原因——当然了,也正因为力量和规则的特殊,祂们才能顺利从混沌一路走到洪荒。 杨眉飞了一个眼刀给鸿钧,板着一张俊朗少年脸,哼道:“你要讲你就来!” 孔宣用胳膊肘怼了悟空一下,悟空会意,飞快捞了桌上的桃花酿塞进鸿钧手心,咧嘴嘿嘿一笑:“师父喝酒!” 然后转头眼巴巴看向杨眉。 商音噗嗤一笑。 鸿钧无奈,抬手轻拍了下悟空毛茸茸的脑袋瓜。 混沌魔神的性格其实和领悟的法则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杨眉虽然个性跳脱,但却极有耐心——在眼花缭乱的空间裂缝中穿梭自如,需要的当然不仅仅是力量,还有耐心与细致。 而因果造化本来就是玄之又玄,且变化莫测的规则,鸿钧行事说话便更多带了谨慎。 所以比起鸿钧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让对方自己悟的习惯,小辈们总是更喜欢听杨眉解释的。 杨眉得意一挑眉,很是满意地继续:“空间裂缝虽听上去混乱无章,但实际上却是真正支撑天地的存在。” 杨眉说完这句后停顿了一会儿。 商七七反应最快:“其实与其说是空间裂缝,其实应该是一些在裂缝之后独立形成的小空间?” “然后那些细碎的空间都各自蕴含着灵力,错落重叠排列在一起,就 像是砖块一样撑在了天穹和大地中间?” 杨眉揉了下商七七的脑袋,毫不吝啬赞扬:“聪明啊小不点,悟性不错!” “怪不得……昔年不周山倒塌,天穹只是破了一个洞,女娲娘娘尚有补天之机。”孔宣若有所思,“之后虽说支撑天际的不周山倒塌,但天穹也并没有坍塌。” 杨眉颔首:“不周山是盘古脊梁所化,倒塌之时炸裂开的灵力冲击周围的空间,天穹的一部分失去支撑,这才使得天穹裂开。” “同样的道理。” “当日大劫,混沌青莲的灵力冲击使得洪荒天地内的细碎空间尽数坍塌——这影响的,可就不仅仅是当初不周山倒塌时不周山附近的空间了。” 杨眉说着,想了想,抬手在面前一拂一划,一道空间裂缝凭空生成。 但在众人的注视下,很快,那道被撕开的空间裂缝就被一点点填满,最终消失。 杨眉道:“空间是有自愈能力的,生灵使用灵力便是破坏空间的过程,而天地也在无时无刻地自愈。” 所以同样是天地倾覆的大劫,不周山倒塌只是破了一个洞,当时的鸿钧与商音联手撑开天地,女娲补上天穹的窟窿之后,空间也利用逸散开来的大量灵力,再度自愈补上空隙,天地便得以恢复安宁。 但混沌青莲裂开来的灵力,却是瞬间破开了所有的空间,天穹与大地之间再无任何支撑。 而那样浓烈至极的灵力,横亘在天地之间,更是阻止了支撑天地的空间自愈。 杨眉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一边道:“老子和元始作为圣人,元神自祭的力量勉强能撑一段时间的天穹大地,差不多能足够天地空间自愈。” 几l步远的地方,高大的梨树下,两人正相对而坐,花下对弈。 罗睺落下一子,头也不抬,语气不悦:“和本尊下棋也敢走神?” 帝辛轻咳一声:“空间法则向来深奥,从前在洪荒时并未听过,一时入神了些,尊者莫怪。” 罗睺嗤笑,将手中黑子丢入棋篓:“有什么深奥的,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将洪荒承载不了的灵力渡入了须弥天而已。” “之后洪荒剩余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生灵修炼,原本的那些仙人要么历经雷劫飞升须弥天,要么寿数走到尽头化作灵力反哺天地。” “倒是那地府,从前便是幽冥鬼气与巫族本源所化六道轮回在支撑,本就没什么灵力,反倒免于一劫。” 商音用手帕擦拭手指沾染的糕点碎屑,缓声道:“不周山倒塌的那一次就已经让这块豆腐块千疮百孔了,天地无法承载灵气,自然会压制灵气生成。” “你们不若回头看看,巫妖量劫之后的仙人妖怪,有多少大罗金仙?准圣更是屈指可数。” 巫妖量劫之前,根骨好些的,诞生便是太乙玄仙修为,三清帝俊太一之流更是生来大罗金仙。 杨眉撇嘴:“可不是?更别提这回来了波大的,天地哪里还能承载得起灵力。” 帝辛长长喟叹一声:“通天圣人在最后身化仙凡屏障,想必也是担忧仙妖鬼魔妄用灵力打斗,再度毁了天地来之不易的平衡安宁罢。” 到底是相识千万年的故人,说到这里,帝辛只是作为曾经听过圣人神话的身份感叹,商音几l人的神色却到底带出几l分晦然。 “是。”商音颔首,眸光复杂,“以通天的性子,他能忍到最后……只怕他们六人定然提前互通过有无。” 老子与元始撑起天地。 女娲散尽元神修为打碎乾坤鼎,以自己和商音当初炼制乾坤鼎的生机道之力,护住了因果争夺之下的天地苍生,也使得天地间再无自然魔神的生机规则,彻底让混沌遗族的痕迹从天地间抹去。 而当商音出手,立阴阳大道将洪荒与须弥天相连后,通天立刻出手。 他将剩余灵力聚拢于诛仙剑阵结界内,以元神撑起天堑,巩固天界。一来不影响人间与地府,二来灵气充裕下,也最利于仙妖佛魔修炼飞升,一视同仁。 准提与接引则是进行最后的收尾,身化金莲,以最柔和的佛门力量救愈大劫之后的天地生灵,稳住了安定与和平,没有重演昔日补天之后的疫病祸乱之灾。 这其中环环相扣,缺一不可,绝不是偶然为之。 商音不由斜睨了眼鸿钧。 鸿钧垂着眼帘,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捏着茶盏一点一点地刮着茶水,淡声道:“我离开洪荒后,太清便是能窥得洪荒因果命运第一人,昔日我能做到的事,他自然也能。” 当鸿钧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时,便会以造化因果之力反复推演出一条真正可行,牺牲最小,利益最大的路。 圣人之中,老子总是沉默的。 比起鸿钧的反骨在身,算计缜密,老子一直都在看着,听着,等待着。 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希望都封在元神心窍之中,去等待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布局。 老子真正看到了什么,圣人们又提前知道了多少,计划了多久…… 这些问题的答案,随着大劫落幕,圣人陨落,再无人得知。 沉默之后,鸿钧率先打破凝固的气氛,抬手揪了悟空的后脖颈,皱眉:“你这猴儿,现在不应该在麒麟族地疗伤?” 悟空挠挠手背,脖子一缩,小声叭叭:“我都闲出鸟了……” 大劫之时,悟空手持金箍棒,混沌青莲炸开的灵力也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被鸿钧捞回须弥天后昏迷了足足一百年才醒来。 商音轻咳了一声。 孔宣会意,连忙和大鹏一左一右架着悟空直接溜之大吉。 帝辛放下棋子,悠悠道:“我去看看小九出关了没,带他先去圈个狐狸地界。” 有当年封神量劫中得到的气运与功德加持,白小九是第一批飞升须弥天的仙,也是其中唯一一个妖仙,最近正想着占个地盘,以后青丘的狐狸飞升上来也有地方去。 罗睺瞥了眼商音和鸿钧,懒得在这待着,回头又要被 鸿钧那厮嘴上阴阳,懒懒起身:“本尊与你一道去。” 商七七耳朵一动,凑过去攥住了罗睺的衣角:“师叔!之前你答应我要教我辨别谎言的!” 商七七一直是叫罗睺和杨眉师叔的,也算是随了商音的辈分。 罗睺自无不可:“跟上。” 须弥天有阴阳大道后,商七七也算是彻底被解放出来。 “等等!” 杨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将小姑娘提溜回来。 “你还没说呢!这须弥天的空间是怎么做到这么稳定的?连纳入那么庞大的灵力都不带变动一下?这不应该啊……” 商七七顿时眼神乱飞。 须弥天最初最本质其实不算是天地,而是系统造物,大劫的时候,商七七几l乎是把当初从主系统商城洗劫来的道具都用上了,当然稳得一批。 但这事没法解释啊…… “啊啊啊我不知道!” 商七七叫着就要跑,杨眉嘿了一声,一个闪身就追了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空心柳下就只剩下商音和鸿钧两个人。 鸿钧哼笑一声。 算这些家伙有眼力见。 商音无奈笑笑:“你啊,少动点心眼,好好养伤,行不行?” 大劫之后,不仅悟空重伤,鸿钧和商音也没好到哪里去。 正如鸿蒙意识所言,鸿钧在遁入须弥天后,洪荒因果尽断,再妄自插手洪荒因果,便是自伤。 商音则是因为自祭了元神相连的五弦琵琶,修为大损,但五弦琵琶终究是她的神器,与阴阳之道化作两界大道后,商音自此在两界内便可自由行走,再不受任何拘束。 只是在洪荒人间界还是不要动用灵力为好。 而鸿钧因为与商音的元神契,也能在商音的遮掩下行走两界,却再无法插手洪荒生灵因果。 一个没有了神器,一个无法动用因果,自此之后,便是再寻常不过的仙人。 只不过却也因祸得福,因为毁去了规则之力,与杨眉罗睺的桎梏不同,只要商音和鸿钧有意,他们便可以继续修炼,去探寻或许存在的,更高层面的境界与力量。 鸿钧看向商音,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慢悠悠道:“我以为,阿音最喜欢不过这般柔弱的模样?” 被点破一些些小爱好的商音端起茶杯,尴尬喝水。 之前见鸿钧将心魔凝成白玉小蛇,商音也有样学样一直在试。 只不过她到底没什么心魔,所以退而求其次,用本我欲勉强凝了些树藤出来。 正想着,商音就听到鸿钧语调平缓的一句:“说起来,阿音不是已经能幻化出树藤本相了?” “噗、咳咳——” 商音狼狈呛咳了一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鸿钧放下手中茶盏,注视着商音,眸光流转,勾着唇角,慢条斯理道:“唔?” 商音喉间一动,没能抵抗得住美人诱惑,主动开口: “……要不,试试?”! 第 115 章 发表 商七七现在大多数时候都跟在杨眉或者罗睺的身边。 怎么说呢。 学好不容易,学坏那是一出溜。 跟着这两个哪里热闹凑哪里的主,商七七原本一个善良淳朴勤劳能干的大狐狸,转眼就变成了正事不干四处看热闹的小姑娘。 倒是变得越发张扬开朗了几分。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 商音的性格本来就很矛盾,她苟,但是苟到极致就是用力反弹,谁碰谁没命的那种。 但是商七七就显得有些太过单纯了,她又很少离开商音真的独自出门闯荡,真要这么出门,指不定被骗得麻花辫都散了。 这也是商音特意托了罗睺多教教商七七的原因。 商七七现在不用看顾须弥天了,商音好几次都看见小姑娘坐在哪里发呆,一脸的空白。 鸿钧点出了商七七性格的缺陷,建议让商七七入世修行——恰好如今须弥天接连飞升了不少仙人,慢慢也变得烟火热闹起来。 商音舍不得封印了商七七的记忆,担心小姑娘吃苦,但是不封印记忆,商七七身上的很多东西又牵连甚广。 这才把主意打到了杨眉和罗睺的身上。 当然了,杨眉和罗睺也拿到了想要的报酬。 在商七七修为逐渐达到瓶颈后,商音大手一挥,将商七七提溜去了帝辛身边历练。 帝辛大概天生有种皇帝劳碌命,不过有曾经当皇帝的辛苦为鉴,帝辛只是成立了仙阁,所有飞升上来的仙人如果想要开宗立派,都要来仙阁留底。 明面上看,仙阁好像也没啥。 但实际上呢,光看帝辛身上的关系就能倒抽一口凉气,今后遇上什么修为瓶颈,也好有讨论的对象不是? 仙人们对仙阁很满意,这让他们飞升上来,初初踏足须弥天,也不显得太过盲目迷茫。 帝辛对这些仙人也很满意。 看看现在仙界飞升上来的,东王公、西王母、阐教的十二仙、截教的多宝金灵、杨戬、瑶姬……一个个的都是干活的好仙人! 有帝辛这个熟仙在,商七七很快就和仙阁的仙人们打成了一团,这边听两句,那边说两下,偏偏什么事过了她的脑子,就没有忘记的道理。 直到商音收到消息,说商七七伙同一部分志同道合的仙人,一起成立了一个情报机构,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鸿钧只是淡笑反问:“有何不可?” 想起曾经那个单纯好骗,一个皮肤就能哄着哼哧哼哧干活的墨色大狐狸,商音的表情很是复杂。 “……就是觉得,孩子好像,养着养着就歪了。” …… 另一边。 麒麟族因为属性特殊,呼吸气息皆有祥瑞之相,悟空被师父师母联手镇压在麒麟族地养伤,养的猴子身上真的快要闲得长花。 这日,孔宣来看他,顺带给悟空带了一葫芦灵酿。 悟空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眨眨眼:“怎么一股子人参果的味道?” 孔宣也喝了一口,晃了晃葫芦,匪夷所思道:“你是真能尝出那些味道的不同来?” 之前悟空老说什么闻见孔雀味儿,孔宣只当他是故意说,这会儿孔宣喝着葫芦里的灵酿,怎么都尝不出来人参果的味道,但悟空还就真能一口说出这灵酿的来历。 孔宣顿了顿,很是谨慎地,抬胳膊转头闻了闻自己。 难不成是真有味儿? 悟空看见孔宣那副明晃晃怀疑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翻身捶地。 孔宣翻了个白眼,捡了块石头丢他:“混账猴子!” 悟空接住那石块转手丢到身后,挠挠脑袋,盘膝坐好,金毛绒绒的脸上仍旧满是笑意:“我问过师父,这是我的天赋神通,一般人可没有~安心吧啊,没人能闻出来凤凰族长出门前往自己身上抹的十几层香粉~” 孔宣下意识反驳:“胡说!就三层!” 悟空又哈哈大笑起来。 孔宣无语半晌,哼道:“本来看你无聊得开始满山骚扰麒麟,我还想着偷偷带你溜出去玩呢……” 悟空顿时握着孔宣的手,猴眼闪亮,满眼真挚:“师兄!” 孔宣被膈应的不行,一把甩开悟空的猴爪子,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走!” 鸿钧和商音其实没在麒麟族地里设什么结界,悟空老不老实全看自觉。 只不过悟空的伤一天不好,就得无限延长蹲在麒麟族地的时间,于是刚开始还偷跑的悟空,很快就知道利害,乖乖回去养伤修炼了。 但猴子闷了总是想要到处撒欢的。 悟空揣着手问孔宣:“干啥去?” 孔宣嫌弃道:“你都跟我出来了才问?” “啊呀,咱师兄弟俩谁跟谁嘛!”悟空搭着孔宣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嘻嘻道,“快说!” 孔宣被悟空的胳膊险些勒死,连忙挣开,第一时间扒拉自己戴得端正漂亮的发冠,一边道:“今天其实还挺热闹的……之前你不是把人参果树给撅了?” “嗯哼?” 悟空记得这事。 主要是人参果树也确实挺难撅的,当时费了悟空好大一番力气。 孔宣终于捋顺了自己被悟空搔乱的长发,掸掸衣袖:“那树精挺争气,被师父带来须弥天之后一直憋着劲修炼,今天应该就要化形了。” “我和那人参果树也算是有缘,是该去看看。”悟空挠挠手背,在自己的袖里乾坤里面翻腾,未果,开始扒拉孔宣。 孔宣连忙拍开悟空的猴爪,警惕问:“干嘛?!” 悟空理直气壮:“那小树精也算是晚辈,咱们去看人家化形,不得带点礼?” 孔宣嘴角一抽:“晚辈?人家可是天地初开就生成的先天灵宝!” 悟空摆摆手:“哎呀,谁叫咱们师父辈分大?” 孔宣一想,好像也是。 除了罗睺杨眉这种混沌魔神,天上地下也没谁敢认是他们这一辈的长辈。 “我这没什么东西,你别——扒拉我!我真服了,去蟠桃园里摘点蟠桃成不?” “嘿嘿,也行,也行!” …… 人参果树当时找地方时特意选了个清净地,距离麒麟族地比较远,更别说还要在此之前绕路去一趟商音当时随手栽树的蟠桃园。 等到悟空和孔宣赶到时,那棵遮天蔽日的人参果树已经开始闪动着绿莹莹的灵光,方圆几十里,灵力异常充裕。 镇元子就站在不远处,正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人参果树。 悟空愣了一下,孔宣“哦”了一声,道:“他原本就深藏不露,修为高深,是前几批飞升的仙人之一。” 悟空摸了摸自己的猴脑袋。 怎么说呢,当初到底是撅了人家的宝贝树,后来镇元子气成那个样子……不过现在想想,估计镇元子根本就是知道人参果树的事,没真和他们计较来着。 镇元子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正襟肃容朝着悟空深深一礼。 悟空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连声道:“别别别,当时撅了大仙的树,是俺老、不对,是我……” 镇元子却道:“人参果树一事多谢大圣成全,当日人多口杂,不便道谢,已然是失礼,现如今有缘得以重见大圣,自然是要当面道谢的。” 悟空最害怕这种说话一溜一溜文绉绉的人,龇牙道:“小事、小事!咱不拜了行不?” 镇元子也不是多迂腐的人,见悟空如此,便笑着直起身来,递给悟空一件法宝。 悟空看都没看直接收了,全当是了了这因果。 说话间,面前的光芒不断收拢,内压,原本高大的人参果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墨绿色头发的青年。 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圈陡然一红。 他诞生自天地初开之时,若不是抓住了那一瞬间商音讲道的生机,恐怕终其一生都难窥大道。 但不论多么坎坷,多么造化弄人,他最终还是做到了。 几人寒暄了一阵,悟空和孔宣送了两颗蟠桃出去,正好人参果树和镇元子一人一颗。 分开后,悟空又拿出来一颗蟠桃,在衣襟上随意擦了擦,啃了一口,含含糊糊道:“你之前说今天热闹,还有啥事?” “哦,是大师姐那。”孔宣戳着悟空的肩膀示意他换个方向走,“大师姐一直养着一株祝余草,你知道的吧?” 悟空动作一顿:“也要化形?今天?” 孔宣点点头,低声道:“其实早些年师父去看过那株祝余草,虽说须弥天灵气浓郁,但……” 要是能化形,早就化形了。 悟空也不吃了,皱眉接话:“那祝余草不知为何,生机虽够,却元神残缺,想要化形实在是需要机缘。” 孔宣点头。 悟空抿唇:“师姐做了什么?” 其实比起孔宣和大鹏,悟空才是相对而言了解袁洪的那一个。 毕竟当初鸿钧顶着菩提祖师的名义教导小猴子时,袁洪也是跟在身边的。 悟空对这个师姐的感情也很深,同为混沌灵猴,更是比起其他同门更为亲近。 “师姐把这些年身上积攒的功德,分了五成给那株祝余草。” 其实,如果不是担心祝余草受不住,袁洪哪怕是想要给出去更多。 悟空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功德能给旁人?” 他怎么没听过? 孔宣回答:“好像是七七那边的门路,那段时间师姐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说七七可能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办法,所以一直堵着七七。七七没办法,就给了师姐一样法宝。” “那之后师姐就很少参与其他的事了,一门心思照料那株祝余草,闭关到了现在。” 悟空三两口把手里的蟠桃啃了,嘴巴一抹:“走,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袁洪栽种祝余草的地方是个小山谷,里面种满了桂花,灵力充裕的作用下,正灼灼绽放着,铺了一地金黄色。 袁洪正在给祝余草浇水,一滴一滴很是仔细,见悟空和孔宣过来,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悟空眨眨眼,开口就是:“师姐,我们来给……嗯,小师侄贺喜。” 孔宣挑眉。 怎么回事,这么久不见,这泼猴变得会说话了? 袁洪则是一愣,她的确是想要收阿桂做弟子的,毕竟不论将来如何,有这层师徒关系,旁的仙也不会欺负了阿桂。 但这个想法她谁都不曾说过,之后也还要请示过商音才行,怎地悟空…… 袁洪心思急转,眼神一亮。 悟空比了个大拇指,肯定地点头。 他看到了祝余草和袁洪之间那道代表师徒缘分的因果线,又亮又结实。 袁洪心中大定,连日来的不安终于落下了八分。 悟空这双火眼金睛的特殊大家都知道几分,悟空既然这样说了,那阿桂的化形肯定是稳了。 祝余草也听到对话,当即精神大震,整颗草都支棱起来,舒展开叶片,开始聚集灵力,酝酿化形。 袁洪后退两步,和悟空孔宣一起万分紧张地注视着祝余草。 只见那瘦长的草叶一点点用力,而后结出淡金色的花苞,花苞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最终在绽放开来的瞬间灵光大盛。 光芒散去后,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站在祝余草方才所在之地,一袭淡黄的衣裳,眉眼温婉,落落大方。 看起来倒是比在场的猴子孔雀更要成熟稳重几分。 呃…… 孔宣转头看向悟空,无声张口:小师侄? 悟空挠挠猴脑袋。 那他哪知道那么玲珑较小的一株祝余草,化形居然是这般的气质? 悟空偷摸着用手指比了个跑路的手势。 孔宣不着痕迹地点头。 于是两人留了给“小师侄”的见面礼,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等袁洪和阿桂叙旧几句后?_[(,想要给阿桂介绍师门师叔时,转过身,就只看到堆成一座小山的蟠桃。 各个精挑细选,果大透红。 隐在一侧的商音见状,一边抬手给了阿桂一道祝福,一边笑着戏谑鸿钧道:“瞧瞧这猴儿,就知道他待不住。” 鸿钧看着那迎风招摇的金毛猴脑袋就手痒,也没忍,直接上手轻拍了一巴掌。 悟空嗷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飞奔回麒麟族地,一副乖巧懂事小猢狲的样子,看得孔宣连连翻白眼。 商音噗嗤笑出声来,没有打扰袁洪和阿桂的叙旧,拉着鸿钧离开。 陡然闲下来的这些时间里,鸿钧和商音都没忙着修炼。 两人携手漫步走过须弥天的山与水,遇见风景好的地方便停下来看两眼。 他们见过天上月在水中天,也曾见过夜夜烟波渡上岩; 他们曾在白日水底见青山,也曾在雨过天青架小船; 他们枕过琴,枕过风,也曾枕过枫叶和芦花; 阳花月下,水畔风前。 一如当年重逢相遇时,游历洪荒的松弛与惬意。 只不过现在的商音不再是从前那个顶上被天雷压着的咸鱼魔神,鸿钧也不再是千般算计,百般不由的卷王道祖。 “说起来,其实还是有些可惜的。” 商音靠坐在树枝之上,说着,转了个身,姿态悠闲地趴在枝头,看向树下盘膝而坐的鸿钧,坏心思地将枝头的花瓣落了他一身。 鸿钧含笑抬眸,迎着飞舞的花瓣,视线掠过层层叠叠的桃粉色,看向笑靥如花的商音。 “可惜什么?” 商音两只手交叠支撑着下巴,笑吟吟道:“到头来,还是没能恢复我在混沌时候的记忆。” 暖色的花瓣顺着鸿钧的长发滑下,有些落进铺开在地面上的法衣里,有些则悄悄夹进了清矜上仙的衣襟中。 鸿钧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商音对此持不赞同意见:“可是你知道我不知道,可是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有一个方法,但是嘛……” 商音话说到一半停下,眸光闪动,颇有些意味深长。 鸿钧沉默了一下,幽幽开口:“阿音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商音的笑容很是温良:“前不久在七七那拿回了一样东西,郎君看看,说不定很是眼熟。” 鸿钧:“……” 商音袖中一道灵光闪过,眨眼间,两人面前出现一座隐隐泛着金玉流光色的屋子。 鸿钧缓缓地,一挑眉。 还是当初商音从道具商城里用积分兑换出的那座屋子,风吹不动,雨打不湿,最重要的是……单向隔音,且灵力内锁。 那时候鸿钧本来做了如果他与商音元神双修,定然会引来天 地灵气巨变的打算,也想了许多应对之法。 却没想到他们两人双修之时溢出的蓬勃灵力,竟是半点都没能溢出这间看似普通实则内藏乾坤的小屋。 鸿钧的手指在膝上轻点,唇角勾起。 阿音这是想……元神双修? 鸿钧和商音虽说占有欲不相上下,但除却当初那次取信对方的元神双修后,便再也没有进行过元神深度双修。 毕竟在元神双修的过程中,两人的所有记忆都会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对方,而大劫前的鸿钧和商音……也的的确确,各自都藏了些小秘密。 有时候,情缘爱侣之间有一些小秘密才会显得更有情趣。 但也不得不说,元神双修是商音能够看到鸿钧曾经混沌记忆的唯一方法。 ——毕竟现在鸿钧和鸿蒙意识的契约已经消散,也再也没有什么锁住保护鸿钧遇到鸿蒙意识前的记忆了。 鸿钧在思忖,商音也在暗自琢磨,心痒痒的。 其实记忆是一方面,她还是很想亲眼看看她与鸿钧在混沌时候的模样; 另一方面,她其实是有些好奇,在褪|去鸿蒙意识的影响后,鸿钧的元神到底会是什么颜色的? 想到鸿钧这厮心狠手黑的程度,商音一个激灵,嘶了一声。 怕不是黢黑…… 几息后,鸿钧笑了,张开双臂,抬眸温声道:“好啊。” 商音见鸿钧这么大方坦然,心中还真有些打鼓。 难道混沌时候真的都是她占了便宜就跑? 不能吧…… 咳。 不管了,看了再说!! 第 116 章 发表 混沌未开,万物初始。 混沌青莲自混沌最深处绽放,意识萌发。 ?鹤梓提醒您《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不久后,力之魔神盘古,造化魔神鸿钧,杀戮魔神罗睺,先后于混沌中凝聚成形,意识清明。 混沌魔神以混沌规则凝聚而成,先天领悟混沌规则,以规则入道。 盘古有力之规则凝聚伴生而出的盘古斧,罗睺亦有以杀为道的弑神枪伴生,唯有祂鸿钧,在诞生之时,手中并无任何伴生灵宝。 鸿钧从罗睺口中得知这份差距时并没有显露出异样,反而从罗睺嘴里套出了不少关于混沌青莲的事。 罗睺与盘古都与混沌青莲有过接触,只当它是混沌绽放的先天至宝,还想着什么时候据为己有。 鸿钧直觉不对,按捺不动。 于是混沌之初,好战的盘古与罗睺先后打了几百场,却怎么都挑动不起盘踞在自己的地盘中,一动不动的鸿钧。 好在不久之后,众魔神于混沌之中如雨后春笋一般相继诞生,盘古与罗睺受魔神本能所驱,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魔神上。 那段时间,魔神诞生数以千万计,规则各有不同,混沌魔神们无时无刻不在自相残杀,渐渐地,也有不少魔神像盘古罗睺鸿钧三者一样,觉醒灵智。 和那两个好战分子不同,鸿钧盘踞在领地内,冷静漠然地注视混沌乱象。 祂敏锐察觉到杀戮吞噬不同规则的魔神,得到的力量并不多,甚至会因为规则相冲而受到反噬,相反,吞噬同类规则者,事半功倍。 匹夫之勇是为蠢。 因此,鸿钧不像是其他魔神那样依托本能行事,而是有目的地去狩猎身怀因果造化规则的魔神,吞噬,炼化,压缩,不断强化己身。 之后,鸿钧更是借着罗睺之口,将同规则吞噬的好处宣扬出去,无数与因果规则沾边的混沌魔神前赴后继想要吞噬鸿钧,最后反倒将自己送进了鸿钧的口中。 很快,混沌之中以造化规则为道的混沌魔神被吞噬一空,罗睺后知后觉自己成了鸿钧的一把刀,兴冲冲跑上门要同鸿钧打架。 鸿钧懒得睁眼,一尾巴朝着罗睺抽过去,冷冷道:“滚。” 罗睺不死心,无时无刻不在骚扰鸿钧,惹得鸿钧根本无法修炼,忍无可忍之际,鸿钧终于出手,和罗睺打了个昏天黑地,几乎两败俱伤。 要知道,杀戮魔神与力之魔神是先天好战的魔神,因果造化这样的规则,又没有伴生灵宝,竟然能和罗睺打成平手。 鸿钧一战立威,混沌之中再无魔神敢侵其领地。 ——众魔神在看到罗睺重伤,又被鸿钧特意挑拨来的盘古撵着往死里打之后,鸿钧更是成了与盘古罗睺齐名的三大杀神之一。 …… 这片无风无光,无声无息的空间中只有混沌与寂静,一切都仿佛在虚无之中。 灰蒙蒙的灵力在虚无混沌中时不时穿梭而来,流转而去,无数的规则碎片闪动着光芒,忽明忽 暗,若隐若现。 而在这昏暗朦胧的灵气中,一道纯色素白横亘在混沌间,没有细密的鳞片,没有可触的外皮,就像是纯白的灵力凝聚而成,蜿蜒着,盘踞着,悄然无声。 在周遭昏暗混乱的灵力笼罩下,宛若诡秘冰冷的幽灵。 因果魔神睁开眼,眸色浑黑,微微抬头的动作让那双闪动着锐利寒芒的角显露出来,狰狞可怖,散发着无声的威慑。 祂察觉出有什么东西侵入自己的领地。 哪来的小东西? 庞大的身躯悄然而动,在混沌灵气中缓缓划过,眨眼间便靠近那一点点挪进祂领地的魔神。 白色的。 鸿钧注视着动作颇为鬼鬼祟祟的小东西,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左顾右盼之后,扎根在祂领地不远不近的地方不动了。 那同鸿钧身躯对比起来显得娇小不少的魔神舒展开身体,长条状的白色伸展出去,散发出莹莹光点,像是在勾|引外面路过的魔神。 鸿钧眯了眯眼,于暗处身形缓缓挪动,一点点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包裹在内,眼眸微眯。 是狩猎的姿态。 祂当然看得出来这小东西并非因果魔神,甚至都没能真正觉醒意识,只是依托本能行事,是混沌中最常见的食物。 但撞进自己领地的猎物,鸿钧也是不介意动一动的。 祂无声张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正要用餐,下一瞬,眼前一花,那魔神竟然十分干脆利索地跑了! 跑了! 鸿钧:“?” 无语片刻,鸿钧合上长大的嘴巴,又盘踞回原地,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将将有睡意的鸿钧尾巴尖一动,锐利的眼神投向领地边缘。 之前逃之夭夭的魔神,正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根,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条根系,踏进鸿钧的领地。 那模样简直将随时跑路明晃晃刻在了身上。 鸿钧收回眼神,身体都没动弹的意思,蛇尾重重一拍,瞬间吓得那小树慌张跑路,头也没回。 啧。 鸿钧再度闭上眼,尾巴盘起。 又过了一阵,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魔神,同样的试探。 看到再度出现领地边缘,再度伸出一条根系试探的魔神,鸿钧几乎被气笑了。 除了罗睺那厮,还没魔神敢这样挑衅祂。 鸿钧缓缓直起修长庞大的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那不知死活的魔神,眼神冰冷。 然后…… 那同样浑身素白的魔神不知从哪里快速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用枝丫整整齐齐排列放在鸿钧领地边缘,码放了一溜。 末了,还用藤条尖尖抵着那一溜东西,朝着鸿钧的方向,轻轻推了推。 一副上供的架势。 鸿钧:“……?” 低头看着那一排光芒各异破破烂烂的东西,鸿钧陷入沉思。 混沌魔神受本能驱使 会去狩猎吞噬魔神,来壮大己身,这样的吞噬既然是本能所驱,就不会出现类似挑拣的行为。 即使是罗睺盘古鸿钧之流,吞噬混沌魔神时也不会有什么存留。 但面前这个,竟然在意识尚未觉醒之际,就能克制本能,省下一部分口粮? 鸿钧的眼里第一次闪动出些许惊奇。 但这不意味着祂会愿意浪费时间搭理这小魔神。 祂尾巴一扫,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那白色的小魔神直接扫了出去,眼不见为净。 看在这小魔神还算聪明的份上,放祂一马,混沌无聊,说不定能成长成有意思的存在。 结果…… 鸿钧静静注视着领地边缘再度出现的魔神,看着对方动作麻利地摆出数量比上一次还要多两倍的“供品”,站在领地外,搓着两根树枝往领地里偷瞄。 祂第一次对什么存在产生好奇。 那种探寻让祂缓缓靠近领地边缘,冰冷的吐息幽幽落下。 这一次,大概是没有捕捉到杀意,那小魔神虽然警惕地直起身体,却并没有逃跑。 还态度很是诚恳殷切的,将供品往鸿钧的方向献宝似的推了推。 鸿钧冷冷逼视面前的小魔神好半晌,一蛇一树的距离几乎贴上,那看似胆小的魔神虽然浑身紧绷,却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祂的某种闪过一丝玩味,脑袋微动,露出一丝杀意。 下一瞬,眨眼的功夫,面前的小魔神就已经溜之大吉,动作快到几乎拉出一道残影。 ——走的时候还不忘将那堆供品打包带走,一个都没落下。 欺负了小魔神的鸿钧,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祂盘踞回原来的地方,好心情地用尾巴拍了拍虚空。 唔。 如果那小魔神还有胆子来,养一个有趣的小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这之后过去了许久,特意没睡的鸿钧一直没等来那小魔神。 祂心中不满,转头往领地外看了看,就见罗睺大咧咧横在领地边缘,路过魔神就啃一口,玩两下,再丢了,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鸿钧:“……” 怪不得那小魔神不敢来。 罗睺听到身后的动静,表情一喜,转身就要说什么,结果兜头就是毫不留情拍下来的蛇尾巴,之后更是被打的一句话都说不完全,骂骂咧咧地走了。 赶走碍事的罗睺,鸿钧在自己的领地边缘巡视一圈,而后盘踞回原来的地方。 没过多久,小树模样的魔神就冒出脑袋,谨慎侦查周围发现没有杀神后,开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东西,一件一件摆进鸿钧的领地。 摆着摆着发现不对劲,树枝尖尖往前摸了摸,摸了个空。 有贼!!! 小魔神悲愤抬头,就看见盘踞在领地边缘,正用尾巴尖尖卷了祂上供的东西,往领地里面摆的大魔神。 小魔神的枝丫藤条在身前纠结成一团,根系 却时时刻刻准备跑路。 鸿钧转头往自己经常睡觉的地方挪去。 小魔神愣了半晌,过了好一阵,试探性地,伸出根系,踏进了鸿钧的领地。 鸿钧回头看了一眼,没反应。 小魔神再接再厉,半个身子都进来了。 鸿钧盘好自己。 小魔神整个身体都进来了,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大魔神看。 鸿钧闭上眼睛。 小魔神精神一震,欢天喜地地原地扎根,开始背靠大魔神狐假虎威。 鸿钧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小魔神对身后的目光浑然不知,先是用自己的本源灵力诱|惑一些魔神靠近,然后用藤条十分凶残地捆绑进食,像是饿了许久似的,一连吃了五六个。 之后用藤条顺了顺身体,迈着根系转身朝着鸿钧的方向走过来。 鸿钧的眸中闪动着沉稳与警惕,也掺杂了一份好奇。 结果,就见那小魔神在距离祂不远不近的地方,仗着有祂气息威慑庇护,就这么自顾自沉睡消化力量去了。 鸿钧:“……” 祂看了眼方才放在一边的一堆零碎破烂。 用这些东西,就想换祂的庇护? 这已经不是交换了,纯粹白嫖。 混沌诞生头一遭被算计,鸿钧真不知道自己该报以什么样的心情。 但……这或许是祂诞生之处,唯一有望凝出清明灵智的魔神了。 并且,还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盯着那白色的小树看了又看,鸿钧只是哼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祂又睁开眼。 转头将小魔神上供的那堆“破烂”吃了个干净。 一个都没剩下。 …… 暂且不提小魔神醒来看到辛苦积攒的口粮被吃得一干二净时的心疼,自那之后,因果魔神的领地里便多出了一株晶莹剔透的草木。 随着吞噬混沌魔神的增多,小魔神的力量也越来越浓厚,跟脚也变成了同鸿钧本体一样的庞然大物。 鸿钧盘踞睡觉的地方也换成了盘踞在小魔神的枝丫之上,任由小魔神有时候用藤条抽祂挠痒痒。 这日,罗睺提着弑神枪又来找鸿钧打架,进来看见这一幕,无语啧道:“不是,你迟迟不化形,就是为了挂在这睡觉?!” 罗睺是实力至上,对不能和祂打架的魔神,从来都不会浪费精力。 那小魔神虽然颜色看着和鸿钧很像,有几分奇特,但意识没凝聚前连名字都没有,就是个吃食,没什么可在意的。 鸿钧的身体盘踞在虚空,将剔透的草木护在其中,脑袋趴在树枝上,双角间还挂着两条白色树藤,眼睛都没睁开,明摆着是懒得理罗睺。 罗睺开始用弑神枪戳鸿钧。 “喂!!鸿钧?鸿钧鸿钧!!!你给个准话,什么时候化形和我酣畅淋漓地打一架?!” 正在这 时,混沌深处发出一声闷响,整个混沌虚空都好似无形震颤了一瞬。 罗睺和鸿钧齐齐朝着相同的方向看去。 罗睺皱眉:“那是混沌青莲的方向……我得去看看!” 别是盘古找到方法吞噬混沌青莲了! 鸿钧却察觉到那闷响的一瞬间,元神感知到的因果规则,眸光深邃。 果然,祂没能和盘古罗睺一样拥有伴生至宝,是因为混沌之中,还有另一个比祂更强悍的,同样领悟因果造化规则的存在。 混沌青莲。 能领悟规则,就代表生出了灵智。 鸿钧直起上半身,看向混沌青莲的方向,眸中闪动着冷冽的光。 比起罗睺和盘古,祂才是那个最迫切吞噬混沌青莲的存在。 领悟同样规则的魔神,只有互相吞噬,唯活一方的可能。 再无其他。 不过…… 鸿钧低头看了看力量逐渐浑厚,很快就要凝聚意识的小魔神,盘踞的蛇身缓缓收紧。 ——不急,等小魔神凝神化形,有自保之力后,再做行动不迟。 鸿钧又将自己的脑袋搭在小魔神的跟脚上。 ——不妨先让罗睺和盘古试试那混沌青莲的深浅。 *** 商音看着鸿钧记忆中的这一幕,没忍住伸出手,也不知道是想摸鸿钧的跟脚,还是自己的跟脚。 只不过记忆虚幻,即使是元神也无法触及到已经逝去的东西,只能无奈摸了个空。 如今两人褪|去之后种种变化,元神呈现出的是最终也是最纯粹的色彩。 一黑一白,一阴一阳。 也透出商音以两人元神契为凭借,得以调动的阴阳规则。 只不过……黢黑的那个不是鸿钧,而是商音。 商音瞥了两眼白得发光的鸿钧元神,从对方眼中看到黢黑的自己,无语凝噎。 转头继续研究两人的跟脚。 “这么看着……也还是很好看啊。” 商音绕着鸿钧和自己的跟脚转了两圈,诚心诚意地点头称赞:“瞧瞧你这身段,修长优雅!这颜色,素净大气!这对角,锋利威武!” “当然了,我也很不错。看着又漂亮又凶残,这藤蔓!这小树杈!简直就是混沌中不可多得的漂亮魔神!还这么机灵!” 商音双手一拍,满意感叹。 “真不错!” 鸿钧微笑开口:“说起来,倒是有一事,不知阿音可否为我解惑?” “什么?”商音还在欣赏两人的跟脚,头也不抬。 “当初凝出神智的混沌魔神已然不少,其中不乏温和脾性之流,阿音为何会来我这里?” 鸿钧也的确十分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要让鸿钧自己说,他绝对不算是当时商音选择中最妥当正确的那一个。 祂虽不像罗睺盘古一样追杀魔神,但出手也很是凶残,对混沌之 中所有因果规则的魔神赶尽杀绝。 可谓是凶名远扬。 ?想看鹤梓写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 116 章 晋江独家发表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命运魔神、时间魔神、缥缈魔神……甚至是同为草木跟脚的空间魔神杨眉,都要比他更适合“投奔”才是。 商音表情一顿,顾左右而言他:“这,这我又没记忆,我怎么知道……” 鸿钧用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看着她。 商音尴尬轻咳。 的确,就算没有记忆,她在看到鸿钧记忆的瞬间,不用动脑都能猜到她为什么会如此选择。 过了一阵,她低下头,小小声道:“……这不是觉着,嗯……你好看么……” 鸿钧的眉梢扬起又落下,隐约可见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滚的笑意。 “阿音不是素来讨厌白色?怎会觉得我好看?” 商音理直气壮:“我这会儿也是白的,所以白色当然是最好看的!” 至于为什么之后审美发生了翻转的变化…… 商音看向面前画面骤变的鸿钧记忆。 在鸿蒙意识的鼓动之下,盘古出手伤了小魔神的跟脚,无奈之下小魔神抽醒了鸿钧跑路保命。 结果因为那过于显眼的颜色和重伤的气息,小魔神一路招来了不少趁火打劫的魔神,活得很是艰难辛苦。 那一斧之痛,让原本剔透莹白的小魔神不敢再回去大魔神身边,只能忍痛将自己的跟脚染上更能隐藏的颜色,无师自通了拟态隐匿。 还好在之后,小魔神逐渐凝出了元神相连的伴生至宝乾坤鼎,这才有了保护自己的资本,不至于被魔神撵着到处逃。 但却再也没有显露出本相的白。 商音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喃喃道:“都是白色惹的祸啊……” 还是其他颜色更漂亮,最重要的是,有生机! 好活!!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17 章 发表 “一,二,三……” 纯白色的小狐狸窝成一团,奶声奶气地数,头顶毛茸茸的尖耳朵一动一动的,像是在捕捉身边的动静。 “藏好了吗?” 没听到声音,小狐狸偷偷睁开眼,眼睛滴溜溜地看向四周。 这里是青丘狐国,只不过不再是洪荒的青丘,而在须弥天。 最先飞升并且开辟一座地界庇佑狐狸的,正是青丘一族中天赋最盛,修为最强,也是万狐敬仰的九尾白狐——柏久帝君。 只不过柏久帝君虽然声名远扬,但性子却很是随和,经常同族中的小狐狸打成一片,平日里除却修炼访友,就是在青丘里面玩小狐狸。 小狐狸动了动鼻子,搓搓狐狸爪,铆足了劲去找藏起来的小伙伴们和一起玩的帝君。 然而在费劲找到其他小狐狸之后,一群小狐狸分散成山坡上的一堆狐狸毛球滚来滚去,都没能找到帝君的踪影。 “帝君、帝君不见了嘤!” 不见了的白小九正木着一张脸,一点点散去手中杀气凛冽的灵力。 刚刚他还在逗小狐狸,一眨眼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掠来,要不是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手里的杀招就已经丢出去了。 白小九看看不远处喝茶吃点心的商音鸿钧,又看看前不久才见过的一票熟人,在外端着清冷狐君模样的白小九掀了衣摆,一屁|股坐在帝辛身边,脑袋凑过去,小声嘀咕—— “这是干嘛?封神聚会?” 帝辛塞了一个蟠桃给他,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悬着的那个天幕:“七七弄出来的,大家都是被这东西拽过来的。” 白小九眨眨眼,来了兴趣:“两位尊者也是?” 帝辛唇角一勾,正要说那两人被拉过来时的情形,就被商音和鸿钧正正瞥过来的目光扫过。 帝辛压平唇角,对眼巴巴看着他的白小九耸肩。 白小九从喉咙里溢出叹息,朝着帝辛挤眉弄眼。 帝辛给了白小九一个之后说的眼神。 商音瞥了眼坐在她身边,一副乖巧懂事模样的商七七,抬手揉着商七七的脑袋,低声道:“再不说,等会要是他们撵着你打,我可不护着你。” 商七七连忙抱住商音的手臂,可怜兮兮地仰着脑袋,小声道:“也……没什么啊,这就是个小玩意。应该是我之前从主系统那边零元购来的,一直压箱底来着。” “前几天听新飞升的仙人说,人间界都有写咱们故事的画本子了。” “我就想着,我们虽然没法下凡,但是看看应该能行,就在那些道具里面找能用的。” 毕竟仙凡有别,须弥天和洪荒的大道壁垒坚不可摧,商七七也就只能在仅剩的那些系统道具里面淘一淘。 “这玩意叫‘看你所想’,我寻思应该就是这么用的,结果……” 已经是一方大能,须弥天情报头子的商七七低着脑袋,捏着手指认错。 “结果好像,好想……不是这么回事来着……” 鸿钧扫了眼不断被拉过来的仙人,眼眸微眯:“你当时想的是封神量劫?” 商七七连连点头:“恩恩,听说在凡间,那段故事可受欢迎了!” 受欢迎是必然的,毕竟殷商反天的封神量劫,是人族命运真真切切的转折点。 商音和鸿钧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种莫名的预感。 “嘶——谁?!” 哪吒是最后一个被拉过来的,来的时候手里还拽着一截凶兽尾巴毛,也不知道之前在做什么。 他已经不是从前少年的模样,飞升之后,他得以脱离原本莲藕之身的束缚,跟脚重塑,已然成为意气风发青年郎。 哪吒被杨戬眼疾手快拉过去,按着坐在了身边。 还没等哪吒开口,众仙面前的巨大天幕终于有了画面。 最开始的画面是一片宫殿,在场仙人不论曾助商还是从周,都十分熟悉。 帝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商王宫,眸光不由柔和下来。 这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也是他一生羁绊所在的地方。 白小九也很熟悉这里,支着下巴笑道:“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吃过炮烙烤——” 白小九的话还没说完,天幕的画面一转,大殿前,在臣子上朝之时,性情倔强的老太师梅伯被王廷侍卫架了四肢,赤|裸着上身,整个人贴在了烧得滚烫的炮烙之上,惨叫一声之后瞬间没了气息。 天幕之上缓缓浮现出几行字: 【殷末纣王帝辛,残暴无道,昏庸荒淫,听信妖妃妲己谗言,重刑辟,创炮烙,炊炭铜柱之下,使罪人步其上】 众仙倒抽一口冷气,再度齐刷刷看向帝辛和白小九。 帝辛眼中的笑意褪|去,手指轻点矮几桌面,面无表情。 白小九盯着天幕上的妖妃妲己四个字,后知后觉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瞳孔地震。 啊? 啊?! 炮烙不是烤鸡的吗? 谁会用这玩意儿烤、烤大臣啊!! 但凡他当初敢这么干,试图断送殷商江山,别说什么天雷气运,就是帝辛都会先把他掐成死狐狸吧? 而且…… 白小九盯着天幕里的纣王看了又看,撇嘴。 帝辛天生神力,勇猛非常,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这样一副酒色掏空的虚样子。 商七七也没想到会看到这种东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立刻举手高声道:“我当时想的是想看凡间界写我们的故事,这东西不一定是真的!!!” 作为当事人的帝辛并没有愤怒之色,而是眼中掠过了然,平静开口:“历史是胜者书写的。” 众仙中不乏聪慧之辈,瞬间明白这天幕所呈现的“历史”,恐怕有可能并非真正的历史,而是后人根据史书编撰而成的故事。 “纣”者,残忍捐义,可不是什么好封号,帝辛更不可能给自己冠以此称 ,再加上商末二字,不难猜测,殷商自纣王而亡。 成王败寇。 后朝的威武恢弘总要踩着前朝的暴虐无道,正如同当年殷商灭夏时,对夏桀的描述。 想明白是一回事,但是吧…… 众仙看着天幕之上寿仙宫中的歌舞翩翩,乐声阵阵,联想到当年帝辛在位,妲己初进宫时,寿仙宫也是如此的夜夜笙歌…… 一时间,众仙看向帝辛和白小九的目光都带了些八卦和好奇。 哪吒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眼珠一转,直接开口:“所以,你们俩是……这个?” 哪吒比了比手指。 白小九翻了个白眼,正要吐槽,就见商音放下手中茶盏,若有所思:“说起来,当初小九的确是接连侍寝,通宵达旦,累得几乎腰都直不起来,瘫在榻上气都起不来呢……” 白小九:“??” 白小九简直想过去使劲摇两下商音的肩膀,把商音眼睛里明晃晃写着的恶趣味全都摇出来。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尊者还不知道吗?! 商音眼神坦荡无辜:“不是吗?小九的确是装扮妩媚,在寿仙宫一连挑了大半个月的舞啊。” 众仙听见只是跳舞,遗憾唏嘘了一声,但又觉得,帝辛要是真没意思,怎么可能连着看美人跳这么多天的舞? 白小九:“??” “我那——”白小九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气得咬牙。 他总不能说,那会儿的他修为不济,在帝辛面前就是个大胖狐狸转圈圈吧? 他堂堂青丘狐帝,不要面子的吗?! 白小九使劲拽帝辛的袖子,示意他说两句。 帝辛却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赞同点头:“爱妃舞姿的确十分动人,无可比拟如今想来,也仍心向往之。” “我(*&(*&%——!!” 白小九险些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 就在商音和帝辛你一言我一语逗弄白小九时,天幕中的纣王和妲己传出声音。 【大王,妾身有两位姐妹,也是花容月貌,姿态动人,听说大王的雄伟之名,想要侍奉大王,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爱妃的姐妹,自然是好的!善!】 白小九看着画面中含羞带怯,眉眼传情的琵琶精和雏鸡精,一个没忍住,吹了个口哨:“哦豁!” 看着天幕里的纣王左拥右抱,美人侍奉,白小九硬是顶着帝辛想要宰狐狸的眼神,学着天幕里妲己娇柔妩媚的声音,百转千回地来了句:“大王好福气~” 众仙死死抿着唇,忍笑忍得极其辛苦。 哪吒用力拧着大|腿,结果哮天犬疼得嗷呜一声,窜了老高,被杨戬捞下来捂住了嘴。 当初不知道,但封神之后时光漫长,仙人们聚集在一起总会议论些许。 商容和比干这两个知道密辛最多的老臣虽没入封神榜, 但在寿命尽后,也以应劫功德被渡为地仙。 众仙这边说说,那边论论,很快就猜出了当年跟随“苏妲己”进宫的妃子们都是什么来历。 帝辛皮笑肉不笑地扫视过众仙,眼中威胁之意甚浓。 白小九好心情地晃着腿,脸上带着扳回一城的得意,悠悠啃蟠桃。 鸿钧虽小心眼,但也没这么小心眼,只淡淡说了句:罗睺和杨眉皮相不错,女装还算别致……唔,可惜了。?_[(” 帝辛:“。” 不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 这要是那两位在场,知道他们当年女装当帝辛妃子的事早已传得众仙皆知,他帝辛接下来几千年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有些热闹也是看不起的。 众仙知道点到为止,纷纷将注意力再度转向天幕。 天幕的画面并没有停下,这故事里,纣王的王后是姜氏,育有两子,却硬生生被妲己联合奸臣陷害,被废除后位,剜了双目,下场凄惨。 就连黄贵妃提剑前往寿仙宫斩妖妃,都被妲己问罪处置,商王宫几乎就是妲己一家独大。 白小九看得直皱眉。 他当年是被帝辛教导过帝王学的,还做了那么多年帝辛的王后,这故事的离谱程度简直让他无语。 “先不说王后贵妃手中都有封地私兵,再如何,大王不可能说废就废——如若真的到了大王宠幸妖妃的荒唐境界,王后有子,大可联合前朝取而代之。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宠妃如此践踏?” 殷商的女性地位并不低,诸侯将军之中不乏女性,便是在平常人家,女子继承家业当家做主的也大有人在。 这天幕里的女子,简直就像是…… 商音倒是不意外,她看着天幕中的画面,平静道:“当年凡间界阴阳那般失衡,若无武曌与王母坚持,扶阴而起,任由其发展下去,也难怪在后世故事之中,阴阳失衡都被扭曲为古来如此,稀疏平常的事。” 众仙皆有感慨,还没等这口气出完,天幕中的画面便演绎到了纣王下旨诛杀亲子的情节。 妖妃昏君,看得众仙拳头痒痒。 帝辛:“……” 白小九一口蟠桃噎住。 白小九看看天幕里的妲己,想想自己那会儿吃饱了睡,睡饱了晒太阳梳毛,偶尔打个滚舒展筋骨的“宠妃”生活,眼神飘忽。 都是奉女娲娘娘之命祸乱成汤,天幕里那个,好像……做的是比较敬业哈。! 第 118 章 发表 妲己的敬业与否是只有白小九才会暗搓搓比较的事,随着天幕的画面变化,大多数仙人都将目光从帝辛的身上挪开,落在了哪吒的身上。 昏庸帝王和毒辣宠妃的搭配,人间界千年过去,众仙也不是没见过,不过就是因为老熟人才惊讶了几分。 ?想看鹤梓写的《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第 118 章 晋江独家发表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但是这天幕的故事传记,怎么看都有种……纣王妲己不算是什么主角的感觉啊。 从陈塘关李夫人怀孕三年,到哪吒闹海,再到阐教十二仙的太乙出面收徒,这传记倒是在哪吒的事迹上笔墨颇多。 哪吒整个人都木了,坐在杨戬身边,周围不断有视线投来,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不得劲。 刚才他笑帝辛妲己笑得多不加掩饰,这会儿L脸上的尴尬就有多明显,要不是这地方被拉进来就出不去,他早就转身走人了。 好不容易熬完了天幕的故事,哪吒长出一口气的声音简直不能再明显。 杨戬温和笑道:“陈塘关当年还是留有不少知情|人在人间界,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的,倒是也的确更详细些。” 比起帝王宠妃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陈塘关守将家中的故事,对百姓而言还是更为所道些,传下来的更多也是正常。 哪吒嘟嘟囔囔:“谁想要这种故事啊……好尴尬……” 杨戬想到与自己分隔多年才得以相见相认的母亲瑶姬,眸中掠过一丝暖意,不由多说了一句:“殷夫人当年留在人间界,据说为你们塑了金身,年年拜祭供奉,这些故事说到底,字字句句都是思念罢了。” 哪吒顿时安静下来。 他和父亲李靖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也打从心眼里不喜欢这个行事迂腐又执拗的父亲,同在天庭,比起李靖这个父亲,哪吒更亲近自己的两位兄长。 ——但哪吒最想念的,还是母亲。 只不过哪吒可没有李靖那么循规蹈矩,遵守天庭那什么仙凡有别,不得接触的破天条。 殷夫人在世时,哪吒时常在杨戬的掩护下偷下凡间看望母亲,偶尔也会陪母亲同处一两年。 只是凡人的寿命实在太短,所有的眷恋都有走到尽处的时候。 如果是娘亲留下了这些故事…… 对于寿命短暂若花开的凡人,这样的痕迹已经是极其用心之下创造出的温柔奇迹了。 哪吒抿了抿唇,身前的手指用力捏紧,喉结滚动。 商音远远看了眼哪吒。 李家一门,金吒木吒受天资所限止步洪荒,李靖心有杂念选择寿数尽时归于洪荒,唯有哪吒过了天雷劫。 带着满腔的少年赤忱,一往无前。 像极了曾经意气风发,道心剔透的通天。 岁月啊…… 总是会带走太多的故人。 天幕并没有因为观看者的意愿停顿,它呈现着那个对众仙所言,陌生却又真实的故事。 在另一个故事中,封神之战远比他们所经历的更要惨烈。 闻仲战死,朝歌付之一炬,截教仙人十不存一,西周看似势大,帝王却受制于天、受制于诸侯,人族也因为封神之战,自此对仙神之流更加畏惧遵从。 阐教仙人看似在量劫之中出尽风头,可这世间气运哪里就有顺风顺水之说? 西方从封神之战中渡走三千魂魄,自此崛起,对阐教气运虎视眈眈。 天幕演绎的是封神故事,众仙从中看出的,却是背后牵连各方的斗争。 结局,会如何呢? 众仙不知道,商音也不知道。 商音收回目光,看向商七七。 商七七看着天幕的表情颇有些提心吊胆,小姑娘虽说修为涨了不少,久居高位,但那种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怂劲儿L却一直没丢掉。 商音唇角含笑,抬手揉揉商七七的小辫子。 商七七偏过脑袋,看向商音,不解眨眼。 商音的视线掠过在场众仙,他们的表情或沉思或感慨或怅惘,但却无一不认真注视着这片天幕。 修炼,成仙,与天同寿。 岁月或许在寿命上对他们这些仙人看似偏爱,但也无形中带走了应取的代价。 一步步走到如今,还有谁能初心不改,初衷不忘? 天幕中的画面,从姜子牙出山到伯邑考惨死,从西岐自立到比干惨死,从巍巍殷商到纣王自焚,故事最终落定在封神榜上的一列列名字。 或许并非熟悉的面孔,但却是相同的名讳,一样的身份。 隔着一道天幕,他们与那一头,遥遥相望。 对众仙而言,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而是当初殷商失败后的,人族的另一个可能。 封神之后,人族俯首,世间不再有人皇,人族代代帝王自称天子,拱手将人族气运献给天道。 或许这样的低头并不会持续千千万万年,正如帝辛曾经所说,人族能出一个帝辛,就能出第二个、第三个帝辛,可是一旦低头,想要再直起脊梁,就是要用无数的鲜血去艰难铺设一条脱胎换骨的路。 商音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重要。 对混沌,对洪荒,对天地生灵。 可如今回头…… 却发现,的确是不一样的。 商七七的到来是变数,是劫数,却也是生机。 于她,于他,于祂们,都是。 商音轻弹了一下商七七的脑门,对上商七七瞪圆的眼睛,轻笑道:“就是觉得,今日的七七也最是可爱。” 商七七一时噎住,从脖颈到脸颊最后到耳朵,尽数红了个透。 嗯……嗯……好的吧……▔_[(” 但到底还是没忍住,咧嘴偷笑。 “嘿嘿。” 白小九看着天幕中的妲己被姜子牙一剑斩杀,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看来这做狐狸,也不能太敬业哈…… 帝辛则是看着封神榜上封给纣王的神职,若有所思。 白小九用胳膊肘怼他,揶揄道:“想什么呢?不会是真对拉姻缘感兴趣吧?” 帝辛缓缓道:“……也不是不可以。” 白小九表情一僵:“啊?” 帝辛遥遥和杨戬对上视线,杨戬很快会意,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白小九和哪吒对上目光,两双眼睛闪动着同样清澈的愚蠢。 “现下有不少仙人都兴起了结契之心,但并非所有道侣都敢对大道起誓,这月老姻缘之职,倒也可以想一想。” 帝辛边想边说,语速很慢。 “元神契的要求的确过于苛刻。”杨戬补充道,“但也不能让仙侣结契太过儿L戏,以免牵连出混乱。” 商七七竖着的耳朵听到重要信息,眨眼就凑到帝辛身边,很是感兴趣地加入:“我倒是有个想法,咱们立一个姻缘石怎么样……” 慢慢的,有想法的仙人都聚集在帝辛身侧,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商音挥袖收了暗下来的天幕,将自己和鸿钧移回了之前煮茶的湖边。 她撑着脸颊,笑吟吟地看着一直表情平静,一言不发的鸿钧,一语道破:“其实,这样的故事也不一定就只是‘故事’吧?” 当年鸿钧枯坐紫霄宫,寸步不出,发丝尽白。 命运,因果。 历史,岔路。 谁都不知道鸿钧都看到过多少种可能,多少个未来,才从中找到了一条看似可行实则疯狂的路。 世人皆知道祖高高在上,算无遗策,可对上天道,又有多少的胜券在握? 更何况那时几l乎是被天道裹挟,死死牵制为一体的鸿钧。 置之死地而后生,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最懂因果命运的圣人,明知故犯,亲手去搅乱了漫天因果,自取灭亡。 商音现在想起当时鸿钧的所作所为,都还是能倒抽一口凉气。 鸿钧握了握商音的手,正正好的温热沾染上两人的手心,传向四肢百骸。 湖边的花朵开得正艳,风吹过时带起青草的清冽和花香的缱绻。 “倘若我孤身一人,这便是死局。” 他这般说着,平日里总是深邃如渊的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明亮与专注。 “可我有你。” “所以哪怕那条路再疯狂,我也敢一试。” “因为,我知道你在。”! 鹤梓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