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赘婿》 第1章 开局成赘婿 【再次郑重强调:本小说为成长性慢热历史架空文,非快节奏杀伐爽文。所谓的网络小说毒点较多,请慎重选择。】 平行世界。 大梁泰和二十五年,四月初八。 大梁帝都,帝崩于章台宫。 自亲王至在京王公大臣,公主以至命妇,皆于章台宫设几案焚香,跪奠酒,举哀。一时之间,自京城始,天下缟素,九州悲鸣。 做了十一年太子的三十六岁皇次子唐钰悲不自胜,悼心失图。群臣还没来得及劝进就哭的昏死了过去。 大殓之日,皇帝梓宫移至乾清宫,供百官祭奠。 内阁首辅萧逸进奏皇后曰皇帝大行,国家危难,帝位空悬,太子病卧,兆民难安。皇后承先帝厚恩,当节哀顺变,以国家社稷为重,早定乾坤,以正纲常、安天下。 泰和帝第二任皇后,二十八岁的南宫影月诺诺不言。 隔日,在东宫养病几日仍旧半死不活的太子唐钰被群臣架着在乾清宫柩前继帝位,改元淳德。 新帝病病歪歪始终无法理政,以致帝国中枢运行迟缓。先皇后,如今的圣母皇太后南宫影月应百官恳求临朝听政,暂行监国事。年轻的皇太后只好赶鸭子上架,帝国的中枢也才慢慢的运转开来。 但经过泰和帝十多年肆意挥霍的大梁,平和的表象下已经开始暗流涌动。 立国百五十年的大梁帝国,起风了。 ………… 江北道,江州府,江临。 春雨淅淅沥沥已经下了几天,街面上行人稀少,两边的铺子也紧闭着门脸。偶尔有孩童在街角的水坑旁嬉闹玩耍,为这座因皇帝驾崩和雨季的到来而陷入沉默的江南大城平添了许多生气。 沿着主干道朱雀街一直往西走,过了白石桥,就能见到一座由白墙青瓦围起来的高大府邸,这就是江州名居沈府沈园。 沈园西依青丘,南临澜江,占地百余亩。园内亭台楼阁相连,奇花异草遍地。在朦胧的烟雨中,尽显江南婀娜之态。 沈园西北有湖,湖上有一亭。湖曰北海,亭曰听海阁。北海与溪水相连,终汇入澜江。 亭外延伸出的木制浮桥上,一披着蓑衣的青年正静静地坐在水边,宛如一幅静止的画。 青年长的极为俊美,身材修长却并不显柔弱。头发浓密,皮肤白皙,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清晰而又柔和。浓密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狭长而有神,高挺的鼻梁和紧致的唇线使他的脸部轮廓更加优美。整个人看起来既有阳刚之美,又有俊秀之姿。 青年手里的鱼竿正轻微的晃动着,鱼线在水面上带起一阵阵的涟漪,与掉落在水里的雨滴应和着。但青年始终未动,清俊的脸庞沉静如水,好看的眉尖轻轻皱起,一双本该清澈深邃的眸子宛如失去了往日的灵性,只是看着远处发呆。 “姑爷,我们回去吧,这雨越下越大了。“一位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少女坐在亭中紧皱着眉头看着亭外的人影说道。 陆瑾听到丫鬟的话,缓缓的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水面,轻叹了一声。那绵绵的细雨如同幕布一般,遮盖了整个世界,就如同自己眼下的处境一般,什么也看不清。 一朝醒来,一个现代社会的社畜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刚独自度过新婚之夜的沈家赘婿。前不知来路,后不知归途。 看多了小说的陆瑾对于穿越流程可以说烂熟于心。所以穿越当日兴奋的瞪着眼睛一晚上没睡,就是在等待醍醐灌顶的神圣一刻,等待着记忆复苏,开启他的王霸之路。 可当第二天外面丫鬟叫门时,陆瑾顶着黑眼圈哀叹了一声,啥记忆啊,一滴都木有啊! 可陆瑾并未灰心,当上天为我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他总得为我打开一扇窗吧。对,没毛病,金手指,给我开! …… 金手指没等来,倒是等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与自己关系不大,天命之子尚未完全觉醒,哪里顾得了你一个小小的人间帝王! 所以这十来日,他就这么瞎晃荡。别人不搭理他,他也懒得搭理别人,自己本来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子。对于什么记忆灌顶,开金手指什么的,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大概率是没有了。 跟前世一样,但凡好事,都轮不到他。非酋体质恐怖如斯! 不说开挂,陆瑾眼下的处境也并不理想,在这沈府快半个多月了,别说新娘,连这新娘的……沈府的其他人也没见过。 他就像是个隐形人,若不是陪着自己的几个丫鬟侍女啥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活着呢。 不过陆瑾并不焦虑,相反对于一个三无穿越者来说,他也正好有时间来了解和熟悉新的身份和所在的这个世界。 自己所处的国家叫大梁,大梁东临渔海,西至苍山,南濒漓洋,北抵荒原,是为中央之国。皇室姓唐,现在是泰和二十五年,前几天驾崩的皇帝就是泰和帝。陆瑾仔细回忆了下,没这么个大一统朝代啊。 脚下所在,是江北道江州府江临城沈府。而陆瑾自己则在刚刚结束的府院考试中荣登案首,成为了一名秀才。是的,站在水边发呆的青年,正是江州府本届院试第一名、案首、大梁明日之星陆瑾陆秀才。 可赘婿是什么鬼?还有他家在哪里?在丫鬟们怪异的眼光中,他也没敢再细问。 眼下的陆瑾有点类似鸵鸟的状态。原世界看书的时候,感觉穿越都超爽,不说立地成圣,最起码来个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啥的,问题应该不大。 可一朝成真,除了两眼一抹黑,就是无助和迷茫。但他也不着急,虽然眼下人狗不理,但吃穿倒是不缺,不至于刚穿越过来就饿死。这也才能让陆瑾可以有时间来钓鱼发呆。 陆瑾很佩服书中那些刚穿越过来就面临生死存亡的处境还能大杀四方的前辈们,可他真做不到啊。 眼下虽说状态有点鸵鸟,但内心戏丰富的陆瑾还是忍不住瞎想。就说现在,陆瑾原生家庭如何?关系又如何?到底要不要回家?自己可跟那些带记忆的人不一样,自己对那个家一无所知,一点感情也没有,心底里也排斥。 想着要不要直接不管了?可活了三十多年的陆瑾深知,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破败的家里,是不是有一个瞎眼老太太天天盼着他的儿子回家?带着好成绩光耀陆家门楣? 就算昧着良心不想这些血脉关系,后续又如何为人?一个不孝子固定在这个古代世界寸步难行,陆瑾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回家,又该怎么回?稀里糊涂成赘婿了,这怎么交代? 除了回家外,还有和沈府的婚姻关系也很复杂。就算陆瑾没怎么见识过古代的生活,但以常理判断,这婚结的也太奇怪了。不是来考试的么?考的还挺好,当什么赘婿?大好的前程等着这个世界的陆瑾呢。 这沈府也很奇怪。就目下这园子,饶是前世见多识广,也被这园子吓到了。这多豪横的家庭啊,能经得住这么造? 还别说,这沈家就能! 江州沈氏,累世公卿,世代簪缨。自先祖武成侯沈复始,历经五朝而不衰。是为超级门阀。虽是地处江北,但紧邻澜江,与江东世家一衣带水,同气连枝。和吴江萧氏、姑苏裴氏、豫章周氏、金陵澹台氏合称江南五阀。江州沈氏历出高官显贵,门榜盛于天下,鼎族冠于海内。在江州地面,沈氏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说一不二。 江州沈氏的祖居并不是沈园,而是江临县下属武陵源沈家村。住在沈园的一直是先祖沈复嫡长孙沈怀堂一脉。自沈怀堂始造沈园,历经几十代经营才成如今规模。 与沈园其他各支子孙繁盛相比,沈园的嫡系子嗣传承却并不旺盛,最近几代更是一脉单传。直到如今的沈府老祖宗,也就是陆瑾名义妻子的奶奶白露为沈家诞下三子一女后才解除了这种窘迫的状况。到陆瑾的岳母这里,也为沈家诞下两子一女,再加上堂兄弟姐妹数人,传承自是不愁。 所以就很奇怪了。高门大户,子嗣旺盛,传承有序,搞的哪门子入赘?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一条,他的新娘有问题。 而且眼下沈府对他不闻不问,这又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娶来的娇俏新郎就这么白瞎? 作为前世一个上班族,他倒不介意吃口软饭混日子。可就这么个吃法不能心安哪! 正在愣神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姑爷,姑爷,小姐要见你,赶快跟我回去吧。” 陆瑾转头回看,就看见亭子另一边,一个穿着淡黄色衣服的小丫鬟正冒雨向这边跑来。 陆瑾压下心里的慌张,收起鱼竿,站起身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迈步向亭中走去。 今次,所有的谜团都能解开吗? 第2章 沈家有娇娥 沈府,梅园。 两个身着浅蓝色衣裙的侍女正端着餐盘顺着廊檐急匆匆走着。虽步伐较快,但却不见丝毫慌乱,盘子一直稳稳的被侍女持于身前。 侍女踏过冗长的廊道,穿过月亮门,绕过假山,目光瞬间开阔了起来。假山后是一小湖,梅花树错落在湖边,湖中另有奇山怪石,水车廊桥,几只水鸟正游于其间。 侍女无暇多看,顺着湖边洒满花瓣的小道往西侧的一片居舍走去。跨过门槛,走向右侧的木制隔间,早有身着浅黄色服饰的丫鬟等在门洞处,从两个侍女手里接过了餐盘。旁边又有丫鬟揭开了扣在盘子上的竹罩布幔,显出盘中的各色点心,看着完好的点心冲着蓝衣侍女点点头,就端着餐盘往里面走去。 完成任务的两个蓝衣侍女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的退后站于门前两侧。等待着下一次吩咐。 沈府很大,光是指使的下人们就不知凡几,干的活也是各不相同。像自己这样的跑腿侍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为清闲的丫鬟,就跟在主子们边上伺候。 蓝衣侍女擦了擦耳鬓两侧,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这才抬眼看了看屋中左侧的地方,那里置一古琴,府中家伎正在弹着时下流行的琴艺大家公羊千山的作品《云中曲》。 左侧内里,端着餐盘的丫鬟向着榻上的案几走去。案几下铺满锦缎棉麻的木榻由岭南上等樟木打造,可以驱虫防霉,并自带香气。榻后又有浮雕屏风,隐约可见云山雾罩,苍松挺立其间。 案几右侧,一身穿灰色便服的中年人斜靠在榻上,侧后方有丫鬟正有节奏的捶着后肩。中年人微闭双眼,在一张国字脸的映衬下仿如打盹的老虎。中年人鼻梁高挺,嘴角丰厚,八字胡须黑如墨染,颚下短须也修剪得极为精致。 案几左侧坐着一位身穿绯色襦裙的美貌妇人。美妇人脸如满月,广额柳眉,一双杏眼宛如两颗晶莹碧绿的明珠,璀璨夺目。但美妇显然心思欠佳,眼角微寒。 中年男人正是陆瑾名义上的岳父大人沈皓,沈家老三,已经辞官的前少府监少监,当代沈家家主。而中年美妇则是陆瑾的便宜岳母周曼云,江南门阀豫章周氏的大房嫡女。 “夫人,这是奴婢让厨房新做的几样点心,您和老爷尝一尝“。身穿淡紫色束腰长裙的贴身丫鬟新筠从黄衣少女餐盘里拿出几样小碟,轻轻放置在案几上,嘴角含笑,温声细语的说道。 “这阴雨天的,你有心了。”周曼云愁苦的脸色稍缓了些。 “夫君,你倒是说句话啊,就当真由着她?你看她刚说的什么话。”似是又想起什么来,周曼云气咻咻的说道。 “你自己的女儿你不晓得?啥时候听我的。”中年人微睁双目,无奈的答道。这咋还没完了呢。 “要听你的,咱女儿现在都守寡了。”听见丈夫这么说,周曼云更来气了。 “你说你大哥做个破官,一年到头挣不下几两银子,还想把咱女儿搭进去,你也不是好东西,我跟你没完。”随手拿起盘里的点心就往沈皓身上砸过去,碎渣溅的满处都是。 旁边的丫鬟侍女紧忙过来收拾,沈皓趁势坐了起来。 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在外面端庄知礼的沈家主母在家里是这么彪悍。 沈皓也是无奈,这女人这几天跟炸毛的公鸡一样,稍微有点火星子就着。 自己哪儿又说错话了?事情到了如今这局面,能怪自己吗?简直不可理喻。 想起刚走的自家闺女沈言溪,沈皓那可真是宝贝的紧,那是全家的心尖尖。生下来就聪明伶俐,娇俏可人。长到八九岁,已露倾城之相。加之性格坚韧,品性纯良,才情更是无双。至及笄之年,已是名满京城,誉满天下。 皇后南宫影月听闻沈言溪之名,下懿旨召见并褒奖,赞沈言溪“容色绝姝,当世无双”。沈言溪之名更甚从前,才子佳人趋之若鹜。 在宫中“偶然”见了沈言溪一面的泰和帝,随后便三番五次暗示将沈言溪迎入宫中,沈家兄弟每次都装聋作哑,置之不理。家中娇娥岂可配老迈昏君?而且皇后还正年轻,沈家女进宫顶多是个贵妃,可能对于别人来说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但对门比天高的沈家来说,不稀罕! 泰和二十一年,沈皓的父亲,前内阁首辅、已经致仕的太傅沈恒山在江州病逝。沈家子女忙返家中奔丧守孝,才算消停了下来。 这几年也不是没想着先定一门婚约,但皇帝惦记的女人谁敢娶?老太太也舍不得把孙女嫁出去,口口声声养孙女一辈子。加之正在守孝,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可没想到前些天才刚复职的大哥沈睿自京中传来消息,说皇帝又三番五次提起了此事,特意来信征询意见。 沈皓明白自己大哥的意思。大哥真要有心拒绝,就不会来信问自己意见。今时不同往日,曾为内阁首辅,朝中重臣的父亲已经故去,自己又回来接手家业,大哥在朝中势单力薄,想让沈言溪进宫以为后援的想法也能理解。 这些话大哥并没有明说,一是信件本就不太安全,二是说多了也伤及兄弟情义,点到为止,终究还是要他这个沈家家主、沈言溪的亲生父亲拿主意。 沈皓自是不愿意将自己宝贝疙瘩送入禁中,可也不好闹的太僵,让皇帝脸面下不来,总要想个妥帖的办法才是。 正在沈皓犯愁之时,沈言溪不知道从哪里带回个男子说是要入赘。 全家人都很懵,这什么操作?沈家女就算招女婿也不能这么随便啊。 等沈言溪大概说了下情况,老太太看着腼腆的陆瑾倒是满心欢喜,堆起的皱纹上满是吉祥如意。 这不就是上天给自己派下来的好孙婿么,看看这俊俏样,配自家孙女正合适。不枉自己天天吃斋念佛。 沈老太太以绵延子嗣之功在沈家一言九鼎,谁敢反对? 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沈皓只能退而求其次。想着先应付了现今的局面,等过个一年半载再让他们和离或者直接逐出沈府,这对沈家来说都不是个事。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全家忙收拾首尾,张罗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只待来日回复京中大哥。陛下你说晚了,我侄女已经结婚了。皇帝也不能明抢他人之妇吧? 哪知婚礼程序刚刚走完,自家闺女就躲了起来,只留下一脸震惊的新郎独自回了住处。 勉强办完了婚礼,还尚未来得及给大哥回信,京中又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 这一件件的,算个什么事儿啊! 也就外人不知内情,否则沈家真就闹了笑话。 不过好在自家女儿始终没有与那赘婿成为真夫妻,办完婚礼就再也没有见过。这让沈皓颇为庆幸。只等过了风头,把那赘婿赶出去便是。 可谁知刚才女儿却来告诉他要与那陆瑾试着相处,夫妻两个哪里能同意?劝了半天,硬是拦不住。 回到眼下,看着一脸怒意的结发妻子,有些烦躁的沈皓也只能静下心来安抚。 “现今也只能这样了,我沈皓丢不丢脸无所谓,但咱沈府丢不起这人啊,哪有前脚结婚,后脚就把人赶出去的。”沈皓拿起几上的茶碗抿嘴喝了一口神色严肃起来。 “而且皇帝是死了不假,但这事儿不一定就完了。等回头为皇帝操办完丧礼,总会有人记起来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凡事不能做的太过,咱沈家虽然不怕,但终究是不好看。” “再慎慎看吧,就是不行,咱也得等溪儿转过弯来再说。”当初只想着糊弄事情,没想到自家闺女这执拗的性子,失策啊。 “这狗皇帝,真正是害人不浅!”周曼云听着自家夫君说的话,只能独自愤恨。 “慎言哪,夫人!”沈皓碗盖子差点甩飞。 自家夫人这脾气,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虽然是在家里,但也没你这么胆大的啊。 就这还让我管女儿,我管得住么?随谁啊? 敢在外面领个男人回来就结婚,还有王法么! “别的不说,母亲的态度你是知道的。母亲肯定不愿意溪儿外嫁的,招婿也没什么不好,咱沈府也不差他一口吃的。而且那小子是这次院试案首,且看吧。”沈皓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一个破案首,有个屁用!”周曼云撇嘴不理沈皓。 沈皓微眯双眼,沈家自是不在乎一个案首,但正是因为这个案首,事情才能操办下来。身份太高了沈府处理起来麻烦,身份太低了沈家面子上过不去,一个案首就刚刚好。 “溪儿不还是随了夫人你么,女儿家太出色了就总让别人惦记。”沈皓说的也是实话。 “所以是怪我咯?”周曼云微怒道。 “哪能呢?夫人天香国色,我哪里舍得怪夫人啊。”沈家主赶紧变换了脸色,笑容满面的把马屁奉上。 哼,算你识相!敢说浑话,今儿必然不让你好过。看着丈夫服软,周曼云很是受用。 “哎呀,曼云,我这才发现你这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啊,这皮肤娇嫩的就跟二十多岁那会儿似的。”状态起来的沈家主根本停不下来。 周曼云:“……”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双目勾魂的瞪了沈皓一眼。 旁边的丫鬟们努力克制着嘴角,在外面威风八面的老爷在家里被夫人治得死死的。 若是外人见到,一定不相信平时一本正经的沈皓居然是这样的沈家主。 看着脸色微红的女人,沈皓暗呼侥幸,得意忘形之下差点翻了船。 “新筠,让她们都退下吧!” 周曼云嘴角含春,双眸都能凝出水来。 嗯?今儿这琴听着还行啊,退下干嘛啊? 正喝着茶水的沈皓放下茶杯向周曼云看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卧槽,大意了! 第3章 终见佳人面 沈府,新月居。 陆瑾跨过门槛进屋,就见一姿色绝容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出神。 女子一张如玉般白皙的鹅蛋脸上容颜冷傲,饱满的额头下杏眼深邃。秋水澄澈的目光,似星辰闪烁,动人心魄。琼鼻挺拔而精致,红唇微启,似含冰露。 沉鱼落雁,胜过倾国倾城,白璧无瑕,宛若仙子临尘。瑰姿绝伦,无可比拟。雅逸之美,平生仅见。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眉眼间带着一丝妩媚,立体的五官坚毅而自信,既不乏江南女子的清雅精致,又不失北地女子的端庄大气。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让她整个人优雅高贵,神秘又略显孤寂。 MD,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啊,太犯规了。 一时间陆瑾目光痴呆,心思百转,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不是陆瑾没见过女人,实在是眼前的这位超出了他对于美女的见识和想象,似乎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不及万一。 “姑爷!”一声娇呼传来。 陆瑾吓了一跳,这才醒过神来往旁边看去。 嗯?这怎么还有一女的? 这两眼冒火是几个意思? “小姐!”丫鬟更气了,这姑爷好呆! 陆瑾回转目光往椅子上看去,沈言溪脸色微红,忙站起身来。 陆瑾这才注意到女子身量颇高,怕是在一米七往上。一头秀发拢于脑后挽了个简单的发结,上插一枚白玉簪子。发结下三千青丝束成一束自然的垂落,如清溪流水,简约而不失明媚。上身着淡青色宽袖云纹对襟衫,下着白色襦裙,盈盈一握的腰间用赭黄色的带子系着蓝色花纹的小衿,轻轻摆动间,如流云般飞扬,姿态万千。 “夫君可有收获?”沈言溪的声音明亮而富有磁性。 “啊?”陆瑾有些懵。 “听院里人说,夫君这几日都在钓鱼?” “哦,是在钓鱼。”陆瑾忙应付道。 不怪陆瑾脑子犯迷糊,这一件件的,愣是让他无法淡定。本来想好的开局三问早就忘光了。这冰冷大美人居然是他老婆?不该是个瞎子或者大胖子啥的么? “夫君这几日可还安好?”沈言溪并不深究,继续问道。 “都挺好的,坐着说话吧。”陆瑾说完就到旁边的椅子上先坐了下来,一时间有些心绪不宁。 本着天上不会掉馅饼的思考方式,他尽力的将各种结果想的很坏,比如他妻子是毁容了,生病了等等。可眼下见到与想象的完全天差地别,导致他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司琴,你们先下去吧,我跟你们姑爷说几句话。”吩咐完丫鬟,沈言溪回身拿起桌上的水壶给陆瑾倒了一杯茶。 随着一阵碎步声的远去,陆瑾感觉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有太多的话,太多的问题,事先感觉能问个三天三夜。可面临眼下超出预料的变化,脑子早已成一团浆糊。 但也正是这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更多了。这明显不科学啊。 就自己非酋体质,还能有这好事?那到底因为什么? 喜当爹?挡箭牌? 陆瑾把新延伸出来的问题想了想,抹了下嘴角,定了定神。嗯,稳住! 已经坐在另一侧的沈言溪看着陆瑾脸上各种奇怪的表情变换,感觉这个陌生的夫君有些好笑。 “夫君可是有问题要问妾身?”沈言溪道。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自己多日不见,总要有个说法。 “可以问么?”陆瑾看了一眼沈言溪赶忙移开。要了亲命了! 沈言溪看着陆瑾的表情,嘴角微翘。这人还真是有点呆。不过看今日的陆瑾与半月前结婚的时候似乎不同,到底哪里不同,沈言溪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陆瑾真有点呆了,还以为这姑娘不会笑,这稍微笑一下就感觉整个屋里都亮堂了。哎,挺住,不能迷失! “那个,沈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管了,爱谁谁,先搞清楚问题要紧。陆瑾直击要害,咱七尺男儿,不玩虚的。 陆瑾之所以这么直接问,是因为通过丫鬟了解到,他和沈家原来并无交集,否则不会对他家情况一无所知。 “嗯?夫君此言何意?”沈言溪眉头微皱。 “沈小姐花容月貌,而陆瑾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会让我来入赘?” “看来是妾身让夫君不快了,你我已为夫妻,夫君却言必称沈小姐。”沈言溪神情稍显低落,也不知真假。 鬼的个夫妻,夫妻有这样的么?快说,孩子是谁的?怎么自己就进到沈府当了莫名其妙的赘婿?陆瑾心里吐槽,嘴上却是老实。 “那个,咱俩不熟!”陆瑾尴尬道。他好羡慕社牛啊,社牛此刻应该壁咚了吧: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 “噗!”陆瑾倒没想到一句话把沈言溪逗笑了。 能不能别笑了,很严肃好不好,你这样我还怎么坚持原则啊。 “沈小姐可否告知?”陆瑾紧追不放。美人虽美,但接盘也要接个明白。 沈言溪听完陆瑾的话,诧异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没有人告诉我啊! “你还记得你晕倒的时候么?”沈言溪顺势问道。嘴上也不说夫君了,上赶着不是买卖,沈家女有自己的傲骨。 “晕倒,我什么时候晕倒了?”陆瑾下意识的问。问完就就后悔了,还是代入感太差啊。 “那晕倒前的事呢?”沈言溪好奇了。 陆瑾茫然的摇头,脸上满是迷茫。索性也懒得装了。 沈言溪心里奇怪,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将那日的情景叙说了一遍:“那日学政公署发榜,陆公子可能是一举中得案首,惊喜过度晕倒在地。而我正好经过,心下不忍,遂让下人将公子送到了医馆……” 这么玄幻的么?什么家庭啊就敢这么助人为乐?你不怕被讹么?哦,沈家,那没事了。 而且现在陆瑾才听到沈言溪已经不叫他夫君了,而是叫陆公子了。小心眼的女人。 “我说我怎么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呢。”陆瑾一拍脑袋,借坡下驴赶紧补救,演技拙劣。 “可是结婚当天我看你没问题啊!”沈言溪更奇怪了。 这不废话么,我是第二天才穿越过来的。 “那……那应该是慢慢失忆了吧,我现在就记得一觉醒来就成了沈府女婿,以前的全都忘记了。” “……”沈言溪脸色微红,该不会是被自己气的吧? “那要不叫府中郎中看看?”沈言溪犹豫道。 “没事,继续。”不要纠结这个,不重要。 “那我怎么就入赘了呢?”陆瑾想不明白,这中间的距离有些大啊。 第4章 莽撞惹大祸 沈言溪看着陆瑾一脸真不记事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是真忘了还是在这里诳我? “那日陆公子中间有醒来,说要做牛做马报答我。我问陆公子愿意不愿意入赘到沈府,陆公子当即就答应了,后来我就把你带回了家……”沈言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陆瑾,我倒是看看你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离谱,这什么烂桥段啊?这要写成小说会被打死的吧! 陆瑾:“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事啊?” “你不是忘了么?”沈言溪一脸认真。 陆瑾:“……” 绝杀! “沈小姐很愁嫁吗?”陆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大美女至于用这种烂桥段?难道这里的人审美有问题?就这家庭背景,就是如花,也一堆人求着娶呢吧? 沈言溪:“……” 沈言溪瞪了陆瑾一眼。你不是读书人么?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什么叫很愁嫁?要不是那狗皇帝,本姑娘至于出此下策! 再说你还真信了?信了也好,省的本姑娘难堪。 陆瑾全然没注意到沈言溪眼里的狡黠,眼神讪讪。要是知道,肯定得吐槽,原来你是这样的高冷美女! 不愁嫁,那还用得着找我?自己何德何能?一个秀才在沈家这里也不够看吧?陆瑾越发疑惑。 “那日在医馆,确是我把你带进这沈府的,问你是否愿意入赘,你也是同意了的……”沈言溪还是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下,太细节的事情因为陆瑾已经忘记,现在反而开不了口了。自己也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勇气。 想到这些,沈言溪的心情也低落下来,没人想这么随便的处理自己的婚姻,当时也是昏了头,现在更像个笑话。 “那这也太随便了吧?”陆瑾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这个世界的女人都这么彪么?见人就往家里拉?难道自己这副皮囊真的惊世骇俗,潘安在世? 沈言溪瞪了陆瑾一眼,这人说话怎么就毫无边际,什么叫随便? “咳咳,我的意思是说我怎么会同意你这么荒唐的事情?”陆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这不得问你自己么?”沈言溪一脸奇怪。 “……”一句话把陆瑾堵的没话说,这女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句句怼死人。 自己要知道还问你?这怎么成个死循环了呢? “沈小姐这么莽撞,就不怕我是坏人,别有所图吗?”陆瑾只好换个方式问。 “哦,那你图什么?”沈言溪一脸探究,眼神灼灼的看着陆瑾。 “我图……”阿呔,我图个鬼,我什么都不图,只想搞清楚来龙去脉。差点着了这女人的道。 “我的意思是沈小姐花容月貌,应该不难找对象……找夫婿吧?为何会选中我?” “刚好碰上了……”沈言溪说着话就低下了头。可不就是碰上了突然心生一计么。 好家伙,你搁这碰瓷呢?陆瑾人都麻了。 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怎么好像一个问题都没搞清楚啊?这可不行啊! 陆瑾身体前倾,眼神不自主的往沈言溪肚子上瞅,看不出来啊。 注意到陆瑾的表情,沈言溪一阵气急,拿起团扇拍了桌案一下。 这人也太过放肆了,瞅哪儿呢?当日问他话,都不敢抬头回答,今日就这么放肆,这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沈言溪恼怒的同时,心里也七上八下,不会是个登徒子吧? “沈小姐,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如果沈小姐确实有难言之隐,不妨把话说开,能帮忙的我肯定帮。” 姑娘,别饶了,开牌吧。 “此言何意?”沈言溪装聋作哑。这人也真是,非得问个究竟,诚心想看我笑话是吗?又不是没告诉过你,是你自己忘记了,这能怪我? 好的很,逼我,是吧? “几个月了?”陆瑾眼神示意。 “……”沈言溪有些懵,什么几个月了? 继续装! “怀了几个月了?”陆瑾不死心。 …… 沈言溪心思百转,顺着陆瑾的眼神,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啪!”团扇使劲的拍在桌面上,整个桌子都颤抖起来。 沈言溪瞬间脸色血红,眼眶红润,手指着陆瑾半天说不出话来。千想万想,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敢当面侮辱她,当她沈言溪是什么人? “你,你……” “小姐,小姐!”外面的丫鬟听见里面的响声,急忙跑了进来。 “我们走!”沈言溪说完,不管不顾,一脸寒霜的就往外面走去。 一阵零碎的脚步声慢慢消散,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陆瑾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才倏然惊醒,完犊子了,刚才是鬼上身了吗?现在可不是那个随便能和大姑娘开玩笑的世界了。 陆瑾傻坐在椅子上,彩云带着两个小侍女迷茫失措,不知道怎么办好。 沈陆夫妻第一次正式会谈——失败。 沈言溪走路如风,全然不顾已经有些下大了的雨滴。脸上全是水珠,也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怎可如此辱我?”沈言溪暗恨。 后面跟着的丫鬟拿着雨伞急急的往前赶,到现在也不知道小姐跟姑爷聊了什么把小姐气成这样。 新月居离溪园很近,本来用不了几步路。但奈何溪园太大,沈言溪又丝毫不避,丫鬟举的伞也不要,回到住处已是全身湿透。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沈家要出大事了。 沈言溪坐到榻上,也不换衣服,就直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想压一压心底的难受。可手抖得厉害,茶没喝到,反而溅的桌上、榻上都是茶水。 伺候的丫鬟手忙脚乱的就要收拾,却被赶过来的奶娘元卉赶到了外面到雨中跪着。刚跟着沈言溪去新月居的几个丫鬟侍女早都跪在了一边,零零散散的一地。主子受辱,罪在下人,这就是高门大户的规矩。 元卉说是奶娘,其实岁数并不大,只有三十多岁,比沈言溪母亲还年轻几岁。奶娘嫁人早,十六岁就生了孩子,奶水充足,长相也标致,为了补贴家用,就到沈府做了沈言溪的奶娘。到沈言溪断奶后,因为人稳重,沈言溪也粘她,所以一直留在沈言溪身边伺候。 其实沈言溪有两个奶娘,元卉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个不常来往,只是偶尔过府里看看沈言溪。 元卉收拾完洒落的茶汤,从丫鬟手里接过用热水浸过拧干的麻布毛巾给沈言溪擦脸。沈言溪一动不动,坐在榻上任由奶娘擦拭。可眼睛里就跟藏了一汪清泉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第5章 家法大如天 沈府,新月居。 在椅子上坐了大半天的陆瑾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也明白沈言溪为何生气。可这脾气也太大了,至于么? 这次把这姑娘算是惹毛了。 本来就不清晰,糊里糊涂的生活更是看起来如同这笼罩在青丘上的云雾一样,看不分明。 陆瑾心下有些气馁,没有记忆,没有金手指,自己前世又是普通人一个。来到一个新世界,思维的惯性哪里那么好改变,他虽是时时提醒自己,可还是会不自觉的用着前世的思维习惯。 这个原主也真是,要是多少给自己留点记忆,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么长时间了还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太抠了! 原本开始的谈话还算顺畅,对方也算好说话,至少比他看过的那些赘婿文里的女主好沟通。可能也正是这种自我感觉良好,聊着聊着就完全忘记了眼下的环境。 对于陆瑾来说,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但结果却让人失望。 看着立在屋里的三个丫头一脸灰暗,陆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归是自己的原因。 “姑爷,你到底跟小姐说什么了,怎么把小姐给气走了?”丫鬟头彩云觉得还是得自己站出来问下,至少死要死个明白,眼瞅着这姑爷要完啊,自己还能有好? “……”这让陆瑾怎么开口。 刚想拿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陆瑾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叠起来的几张纸。 陆瑾也没再回丫鬟的话,拿过桌上的纸翻开来看。 其中一张抬头写着“浮票”二字。中间从上至下写着陆瑾的名字,左右两侧分别是陆瑾的其他附加信息:江州府上清县童生。身量中等,面白无须,编治十二号。纸上再无其他。哦,还有个印章,花里胡哨完全认不出来。 这看起来应该是准考证一类的东西……除了早知道的名字陆瑾外,他看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江州府上清县童生。 原来他猜想,既然是在江州考试,他首先肯定是个江州府的人应该问题不大。但他也不敢完全相信,毕竟他对历史上这些细节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有没有跨区考试什么的。更何况是这个他了解的历史上完全不存在的世界。 现在基本能确认了,上清县。也就是说他家应该就在这上清县,至于在上清县哪里,就不知道了。不过总算是有点收获。 “陆公子何在?” 刚想拿起后面的一张来看,就听见院子外面有喊声传来。 陆瑾放下纸片,忙跟丫鬟从屋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站着三个穿着蓑衣的男人,前面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伯,后方两个年轻人,一身武夫打扮,挎刀挺立在雨中,满脸杀气。 这是什么情况?陆瑾懵逼了,不会就因为把沈言溪惹毛了,就来找自己算账吧?不至于吧? “我就是。”陆瑾沉下心应道。 玄衣老伯往前几步,古铜色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犹如鹰隼,死死得盯着陆瑾。 “是就好。陆公子,家主有请!”声如重锤,字字如刀,瞬间将陆瑾心里所有的侥幸冲垮的稀碎。 陆瑾一瞬间脑子都懵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一行人沉默的走在路上,走在前头的沈府梅园管家姜伯步伐沉稳有力。跟在后面的则是一素衣青年,青年脸颊清瘦,脸色发白,表情木然。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在脖颈上又钻入衣服里,但青年浑然不顾,只顾跟在管家后面走着。最后面的则是两个玄衣武士,手扶腰间刀柄,目光坚硬,表情如铁。 旁边不时有人经过,都忙不得迭的看上一眼,然后行色匆匆的继续往前赶,只因为雨越发的大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犯啥事了,看着这场景就着实吓人。 沈府很大,见过陆瑾的人很少,知道他是沈府姑爷的人就更少了。 一个赘婿,在沈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实在不值得多看上一眼。 当然,如果知道是沈言溪的夫婿,恐怕结果上会有些不同。 陆瑾心里现在倒是坦然了,因为无所谓了。但还是吃惊于这阵仗,就说了一句话至于这样? 还是说有别的事?陆瑾的内心仍然存在着一丝侥幸。 走了好久,终于来到了一片居舍前。眼下的情况虽然有些糟糕,但陆瑾还是再一次震惊于这沈府的豪横。 他没进过梅园,活动范围主要在新月居,能够大概了解沈府的规模也是在丫鬟嘴里和去北海经过的路上。 梅园很美,处处皆景,放到后世,就是顶尖打卡圣地,尤其在这雨中,尽显江南风情。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把沈园细细的看上一遍了。 来到门前,管家继续往门里走,打伞的武士却是停了下来。陆瑾继续跟着管家往前走,但却被武士横着刀拦了下来。 陆瑾心下也很无奈,前世他了解的历史,世家门阀确实强横过一段时间。在东晋甚至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乌衣巷也是高门大户的代名词。后续发展至唐朝更有五姓七望之说,经过五代十国的不断纷争门阀世家才逐步的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转而被中小地主士人家庭替代。 但就算如此,有在家里带刀的么?这是要随时砍人还是咋地!今儿不会就完结了吧? 不进就不进,一起淋着雨好了。 看着老头进屋,陆瑾索性也不想了,等着就是。 大户人就是好,这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下人伺候,光陆瑾看见的门里门外的就好几个,还有不时来往的经过。 陆瑾正百无聊赖的左看看右瞧瞧,屋里的声音他也听不真切。 “跪下!”一个声音传来,正是刚从屋里出来的管家。 管家脸黑如铁。 让我跪下?你想多了,陆瑾站着不动。 “啪!” “啊!” 正在陆瑾坚贞不屈的时候,站在后方的武士直接一刀鞘打在陆瑾的膝盖窝。陆瑾双膝当即栽倒在石板地面上。 陆瑾呲牙咧嘴,整个膝盖都疼痛难忍。 TMD! 陆瑾挣扎着想起来,刚弯腰站起,一刀鞘又打了下来。 疼麻了! 陆瑾哪里受过这份屈辱,在前世,大不了爷不伺候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陆瑾手拄着地面,又想起来。好男儿膝下有黄金。 “陆公子,你说是你膝盖硬,还是我的刀硬?”站在后面的武士语气冰冷,站在前面的武士也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 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待来日,看看究竟谁是爹! “赘婿陆瑾,不知尊卑,出言无状。按沈家家法,杖二十!跪至子时!”管家声如寒铁。 陆瑾整个人都傻了,千想万想,没想到真是因为这么个小事?而且处罚这么严厉。 走了大半天的路,跟着来到这里,原本还想着见了面据理力争。自己也是无心之失,算不上多大的罪过吧。结果正经人没见到半个,就被这么被宣判了? 还讲不讲道理啊? 还有没有王法啊? “我不服!”陆瑾大声喊叫,人命关天,也顾不上风度礼仪了,说完就往前冲去,想要进去讨个说法。 人还没爬出去几米,就被两个武士架着往外拖着走。 陆瑾心如死灰。整个人浑身无力,任由武士拖着。 那不断掉下的雨滴像一根根钢针一样扎在脸上,砸在心里。每一下似乎都在嘲笑着他:欢迎来到新世界。 而在屋内,早已起身的沈皓顺着窗格往外看去,脸上表情昏暗不定。 第6章 棍棒教新婿 陆景也不知道被拖了多久,就被扔到了一间大院子里,院子正中有一大屋,门口牌匾上书“家法严明”四个大字,其他四周也各有房舍。 周围情景一览无余,有武士手持长棍站立四周。院子中间趴着两人,浑身是血看不清眉目,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平整的地砖铺隐约可见血水混在雨里慢慢流淌扩散。 正当陆瑾喘息着想站起来。侧屋中走出一身长大概在一米八左右的黑衣大汉。大汉年约五旬,四方脸,脸色紫黑,半白的头发用一木冠紧紧的束起。眼睛深邃而有光,仿佛能直击人心。鼻如悬胆,唇如紫茄。一脸的络腮胡子。 大汉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陆瑾,眼里有精光冒出。 这不是二房新姑爷么? 转头迎着跟来的梅园管家看去,也不吱声,就等着管家自己说。 “八叔公,家主有令,赘婿陆瑾不知尊卑,出言无状,杖二十,跪至子时。”管家急忙上前说道。 八叔公沈正山眉毛一挑,你确定? 管家目光讪讪,自己就是个下人。 沈正山挥了挥手,让管家自己先回去。他不问缘由,只管执行家法。 “执行吧。”八叔公饶有兴趣的看着陆瑾,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带温度。 旁边自有武夫提着棍棒过来就要打下去,陆瑾赶紧换了个姿势趴好。 哎,人啊,还是得务实。 “下手轻点,可别把新姑爷给咱打死了!”沈正山转身向旁边走去。 趴在地上的陆瑾心下有些松了口气,藏起内心的愤恨趴着等待接下来的棍棒。 结果刚转过头就发现旁边黑漆麻虎的地上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尼玛,这也太渗人了。 一棍子打下来的时候,陆瑾都没感觉到疼痛,实在是被吓得不轻。人吓人,吓死人。 大哥,你倒是活着没有,动一动啊。 但很快陆瑾就顾不上他是死是活了,一棍接着一棍打在陆瑾屁股上。一开始,陆瑾还咬着牙,很快就不行了,喊声由小变大,最后声嘶力竭。旁边的八叔公听的直咬牙。你搁这唱曲儿呢? 大兄弟,你没听那老头说留手的么?你到底留了没有啊,陆瑾那个气啊。 好个沈家! …… 噩梦般的棍棒结束了,陆瑾有进气没出气,感觉整个下半身都不是自己的了。瞪着眼看着对面趴着的大哥。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艹,你活着呢啊,那你趴在那里不动是什么鬼啊。陆瑾大汗。要不是他看见大哥眨了下眼睛还以为人早死了呢。 挨了一顿棍子的陆瑾挣扎着跪在石板上,屁股上火烧火燎,根本不敢贴近小腿。只能提起腰坚持。 本是多雨天,过了申时天色便逐渐转暗。雨水混着汗水,整个人浑身都已经被水淋了透。从后面看,血水已经将整个大腿后侧染红,小腿上则已经看不出眉目来了。 身体的状态也在变差,陆瑾在雨中开始打摆子。 陆瑾最担心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原来看书老见别人说这古代,可能一个小感冒就挂了。自己眼下这处境,大概就等着自己死了被拉出去扔进澜江喂鱼吧。 旁边的两人已经被拉走,也不知道最后结局是什么。 人活着好难啊! 在屋内的沈正山收回目光,返回桌前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倒是一个犟种。 "到了亥时就送回去吧!" 沈正山放下茶杯,拿起一件大氅披在了身上就走了出去,身边的下人赶紧拿起伞来到屋外打开跟上,不一会就消失在院子外面。 一个赘婿,还不值得沈正山费太多心思。 也没有那么多的贵人等着陆瑾去召唤。 在这沈府,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赘婿。 而陆瑾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那些空中的雨滴正幻化成五彩斑斓的蝴蝶渐渐远去…… ----------------- 沈府,溪园。 奶娘元卉紧赶慢赶,总算是伺候完了沈言溪。沈言溪在奶娘的劝说下换了一身干衣裳。可人还是坐在那里发呆,怔怔的望着外面出神。沈言溪人长的极美,哪怕就只是坐在那里也是一幅最好的美人图,人与景,各相宜。 “小姐莫要多想了,左右不过一个赘婿,要是小姐不喜欢,等过阵子逐出府中便是。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元卉在边上轻声说,眼里满是心疼。 “那赘婿也真真是无耻,什么话都能往外蹦,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虽说小姐到现在都一个字不说,但问过丫鬟,也就猜出个八九,必定是那赘婿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气着小姐了,要不然就小姐的性子不至于如此。 “今儿你受这等委屈,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听下面丫头传过话来,家主已经叫那混账过去,定是不能轻饶。”元卉话里满是愤恨,恨不能自己提棍子打死那腌臜货色。 其实事情本就是元卉一手操办的,要不然沈家主就再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安装个雷达监控沈府的一举一动。 元卉作为沈言溪相伴十多年的奶娘,哪能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姐受委屈,沈言溪气冲冲的从新月居返回到溪园,元卉就向丫鬟问清楚了缘由,遂直接让丫鬟去找家主报告。接着陆瑾就被带走。 陆瑾说冤也冤,挨了半天打,其实相关的人完全不知道其中细节,也并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话。只认为他说错了话,惹恼了沈言溪。 那就先打了再说,一个赘婿还想翻天? 赘婿没人权,门阀赘婿更是如此! 听着奶娘说陆瑾已经被爹爹带走,沈言溪这才回过神来问奶娘“爹爹知道了?” 元卉心说我得多大胆子敢不告诉家主?谁不知道小姐你是沈府的心尖尖,受了这等委屈我再不说,那我这奶娘也当到头了。 “刚才我让司琴丫头去找的家主。小姐,这混账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你可别心软。“元卉忙上前拉起沈言溪的手劝道。 沈言溪噌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沈言溪自己是生气。她是江州沈家嫡女,自小受万千宠爱,熟读历史典籍、道德文章,一向洁身自好。她有自己的骄傲与矜持,哪里受得住别人肆意诋毁?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刚刚打算试着与之相处的陆瑾,他带回来的夫君。 可她并不想陆瑾被处置,无论如何,陆瑾都是她沈言溪现在名义上的夫君。 今日本也是想把话说开的,可没想到他不记事了,自己反而不好意思再去说那些难堪之事。没想到对方却言语无状,气得她不管不顾就跑了回来。 总之是自己先对不住人,又怎可安坐看着对方受罚。 事情到了爹爹那里,必定是不能善了。去晚了,怕是要闹出人命来。 沈言溪急着往外走,元卉则急着拉住沈言溪胳膊往回劝。一堆丫鬟婆子也是围过来七七八八的劝说。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等沈言溪跨出门槛脚还没收利索,就听见母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溪儿,我的女儿吆!” 第7章 梦里归家路 沈府,溪园。 等着丈夫处置了陆瑾,周曼云就紧赶慢赶的往溪园这边走。本来已经好转的心情又因为陆瑾这个孽障而变得愤怒,真是好胆! 自己女儿在家中颇受宠爱,自三年前自京中返家,老太太就把溪园赏给了沈言溪。沈言溪便从梅园搬了出来,这在沈家是独一份的宠爱。 溪园原本并不叫溪园,而是叫熙园。老太太索性将名字直接给改了。 溪园虽然在沈府四园中最小,但胜在精巧雅致,匠心独具。在这沈园犹如皇冠上的明珠。 沈园太大,从梅园到溪园的路,光这路上就是费不少功夫,看一趟女儿着实不易。 周曼云看着跨出门来的沈言溪,扭着腰肢赶紧急走几步,后面的丫鬟婆子急忙跟上。 沈言溪这边屋外的下人看见夫人过来,都已等在两边请安问好。屋里还没来得及出门的奶娘加一堆丫鬟婆子听到门外夫人的声音,也是紧忙出门站在沈言溪后面朝夫人问安。 周曼云哪里还顾得上安不安的,上前就抓住沈言溪的手急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言溪只是低低叫了一声娘,便不再言语。 元卉忙往前几步,朝周曼云说道:“夫人,小姐是要看那混账,要我说打死了拉倒。” 周曼云看了一眼元卉:“那你们也不拦着点,就由着溪儿去?那混账是生是死有什么要紧。” 元卉心说我也得能拦得住啊。 “起来吧,回屋说。”周曼云也不好多说元卉。元卉品性还是放心的,要不然也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女儿身边。 “瞧瞧,这眼睛都哭肿了。”周曼云一手拉着沈言溪的手,一手抚着沈言溪的脸庞,心里心疼的不行,如同针扎一样。 “这混账真真是该死!”想起来周曼云就恨的慌。不说这沈府,就整个江州,有几个人敢欺负自己女儿。 “娘……”沈言溪叫了一声,眼泪又跟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心里委屈,又无法言说。 看着女儿哭起来,周曼云眼睛里的水珠儿也直打转。 “别别,别哭,有娘在呢,娘给你做主。”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忙着给沈言溪擦眼泪。 “来,跟娘说说那个混账。”忙着将沈言溪往屋里拉。 沈言溪纹丝不动。 “你这孩子!那你到底要如何?”周曼云急道。 沈言溪低着头不说话。 “真是冤家啊,快别哭了,娘遂了你的意了,你哭的娘心里都碎了。”周曼云也是没招了,沈言溪自小坚韧独立,小小年纪就很懂事,哪里有今日这般场景? “那爹爹如何处置了?”沈言溪急问道。 “还能如何处置啊,拉到澜江里面喂鱼。狗东西,鱼都不一定愿意吃!”周曼云一脸愤恨嫌弃。 “娘…”沈言溪反抓着周曼云手臂急道。 “哎呀,就在中正堂跪着呢……哎,你慢点啊……”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言溪急急的往外走。 “你们都死了么,还不赶紧跟上?”周曼云拦不住女儿,只好把气撒在下人身上。 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周曼云心里也是沉了下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个什么结果。 ----------------- 等沈言溪火急火燎的带着一大帮子人来到中正堂,就看见陆瑾彻底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他终究是没有坚持到亥时,更别说是子时。 沈言溪提着裙琚快步来到院子中间,看见夜色下陆瑾蜷缩在地上,浑身打着摆子,嘴里嘟囔着我要回家,她的心跟着抽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她从溪园出来并没有直接来中正堂,她先去了父亲那里,求了父亲的同意,才让姜伯带着来中正堂。 不是她不知道中正堂的路,而是府里自有规矩,她不经父亲同意直接过来也是无用,最主要母亲并没有告诉他陆瑾被打了板子。 可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看到二小姐来到院子里,原本冰冷的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在这样一个严峻冷血的地方,家族的嫡小姐什么时候进来过?边上的武士,各屋里的下人都相继出来,一声一声的问安,有的打伞,有的则是赶紧帮着沈言溪扶起陆瑾。 也就陆瑾完全陷入昏迷,他要是清醒着,看见这鲜明的差距就知道,在这沈府,人与人的差距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别人做人,而他像条被遗弃的野狗。 沈言溪有些生气,再怎么说,陆瑾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婿,怎么可以就将他扔在水里不管不问。 “你们就不知道给他打把伞,或者跪在屋里?”沈言溪寒光扫了周围一圈。 沈言溪无法置喙沈家家法,也无法置喙自己的父亲,身为世家之女,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是最基本的道理,她焉能不知?就聪慧如她,也受过家规处置。可她还是很气,家规没说不能打伞啊! 二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啊?你见哪个挨罚的人还要打着伞,选个好地方? 下人明面上低头认错,心里在撇嘴。 您是二小姐,你说的都对! 沈言溪知道说这些也是无用,但她还是要说,这是她沈言溪的夫婿,不说前路如何,至少眼下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欺负的。如若不然,后续下人们就敢蹬鼻子上脸,欺负死陆瑾。 沈言溪懒得废话,朝着跟来的姜伯喊道“过来背着陆瑾。” 管家姜伯一脸懵逼,脸上的褶子写满了不可思议:二小姐,周围一圈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你欺负我这个老年人? 沈言溪也不管他,看着大家你一手我一手的把陆瑾扶上管家的后背。 又连忙朝司棋吩咐道:“去叫府里的郎中过来!” 一行人才又风风火火的往院外走去,院外早有马车等在一旁,要不然老管家背完陆瑾就得直接病退。 看着夜色下远去的马车,老管家半躬着身子一手拄腿,一手捶打着腰,眼睛里满是对人生的怀疑。总觉得二小姐就是故意的,为什么啊? ----------------- 陆瑾做了一个梦。 他回到了家乡上清县。 那里有一个很美的村庄,村子里开满了桃花。 他的母亲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每天下午都拄着拐杖就定定站在村口等着他回来。 她满头的白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脸上尽是岁月的沟壑,可她笑起来真的很美! “娘!” 第8章 消失的案首 江州府,江临,学政公署。 连续多日的阴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太阳的光辉重新普照了这座江北大城。 今天公署里的人并不多,院试早已经结束,而随着皇帝的驾崩,当年的乡试也随之取消,所以也没有多少公事可忙。 邓禹倒是来的挺早,五十多岁的邓禹已经在江州学政公署待了近三年。江南风物,博文广雅,邓禹对江州有着很浓的感情。邓禹自己的家乡就在不远的蔚州,跟江州也算是带着天然的亲近。 邓禹早年间读书以德爰礼智,才兼文雅著称,所以在江州任上也是尽心尽力,看着一批批学子就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江州本就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显宦高官无数,在科举考场上也是一枝独秀。今年院试总体不错,邓禹自己也很满意。仕途无望,多提携年轻后辈也不妄读多年圣贤之书,不负提督江州学政之责。 正思虑间,就见一人走了进来。 “什么风把德恒吹来了,快来入座。”邓禹看着来人说道。 学政公署并不像正经的官署衙门那么上下分明,关系严谨。更像是一个治学机构,大家在一块儿也没那么严肃,尤其是在当下。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今日听闻了一件怪事,特来说上一说。”来人年过半百,脸颊清瘦,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珠子炯炯有神,下巴上一簇全白山羊胡随着说话一晃一晃,一看就是老教授了。 “哦,何事令德恒如此吃惊?”邓禹倒是好奇了。反正也是闲着,听听呗,看这高达遇见啥稀奇事了。 “大人可记得本届院试案首?”高达问道。 “……” 邓禹有点不太想说话。本官提举一州学政,办的最重要的事不就是院试么,这才过去几天啊,你就问我记不记得,我就老的那么明显么? “德恒不妨有话直说。” “对,就是那上清县的陆瑾。” 对个屁啊,我知道,但我啥也没说啊,你就在那自说自话的,还学会应答了。邓禹那个无语。 “嗯,陆瑾如何了?”作为学政,说起案首,就不能不重视了,案首要出事了,那不是小事啊。 “他丢了!” “什么?”邓禹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案首丢了可还行? “有上清县的学子说是找不到陆瑾了。” 听山羊胡说完,邓禹自己倒坐了下来。 倒是气这高达,看着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其实一天到晚没个正事。 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人就不能发榜后自己回乡了?不能跟着别的同学去游历了? 实在是这年代这种事情太常见,交通不便导致联系就没那么及时。 “哦,具体说说。”邓禹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发榜当日,陆瑾得知自己中了案首,欣喜若狂之下就晕倒在当场,后被人送至医馆救治。后其同窗到医馆看望却不见人影,问馆内医者,医者也不知所在,只说就自己走了……” “哦,这……有何问题?”邓禹眉头一挑还是没明白,这老头怎么就觉得案首丢了。 “问题是其同乡多日未曾寻见啊。”山羊胡总算说完了。 “……许是其自己回家了,或者跟别的同学去了别处?”邓禹还是不太相信案首丢了。陆瑾他见过,当下也算是他的座师。那年轻人看着清新俊逸,倒是心性有点不够,中个案首都能晕过去。 两个人又是一顿瞎扯,也没扯出个所以然来。 邓禹倒是把这事记在了心里,虽然他不管当地地方民生经济,但说到底也是他的学生。但眼下也没个眉目,各种可能性太多,还是得等等看。话说这小子也是,不来见见自己这个座师。还真是透着奇怪。 邓禹哪里知道,他的案首已经成为沈家赘婿了。沈家是江州土皇帝不假,但不至于什么事情全城人都知道,尤其这件事情办的极为仓促和简单。 本来事情总归会传出来的,毕竟招个赘婿就是为绝了皇帝的心思,不传出来怎么达到目的?可还没等传出来,皇帝就驾崩了,沈家还传这消息做什么?自己还嫌不够丢人? 所以能知道的人极为有限。再加上后来皇帝驾崩,国家大事很快就淹没了八卦传闻。 ----------------- 沈府,新月居。 病倒多日的陆瑾总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喉咙发干,脑袋昏沉,屁股生疼,但至少命还在。 这几天他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都是上清县的家,自己对那地方一无所知,却能在梦里梦出来,也是奇怪。醒来后却又记不住任何细节。 屋子里空无一人,自己侧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过去了多久,谁又在照顾自己。 陆瑾就这么静静地侧躺着,看着屋子心里一片平静。 这沈家是不能再待了,惹不起。 可问题是两眼一抹黑,能去哪里呢? 眼下自己虽然醒了,但伤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应该慎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事情,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姑爷,你醒了?”进门看到陆瑾醒过来的丫鬟彩云惊喜道。 “刚醒过来一会儿。”陆瑾说话声音嘶哑。 “哎呀,姑爷,你可吓死我们了。”彩云放下手里的水盆,紧忙来看陆瑾。 “没事了,我这不好好的么。” “好什么啊,他们也太狠了,浑身都是血。”彩云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眼泪跟金豆子一样掉个不停。 陆瑾:“……”。 能说什么啊,自己命溅呗! “姑爷一个读书人,他们也下得去手……”彩云给陆瑾抱着不平。 “我没事,皮糙肉厚的。倒是辛苦你了……”陆瑾有些难为情,自己这几天动不能动,人又昏迷着,定是累着了这丫头。 “姑爷别说这样的话,奴婢伺候姑爷本来就是应当应份的。” “那个彩云,我想上茅房。”刚才陆瑾就想去,可一动就疼的不行,又使不上力气。只能再辛苦这丫头了。也不知道以后如何,不行就问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好,啊?”彩云唰的脸红了,懵了一下转身就噔噔噔的跑了。 陆瑾:“???”。 我就想上个厕所啊,昏迷的时候行,现在不行了? 还是得靠自己啊。 没办法,陆瑾只好忍着疼痛半趴在床上先把腿放下来,然后手扶着床沿再站起来。 就几个简单的动作,等陆瑾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一头的汗,双腿打摆子。 吁了一口浊气就挪着脚步往外走去。 第9章 又见沈言溪 “姑爷,你怎么自己下来了?”彩云去而复返,着急的问道。 废话,我倒是想让你帮我,你不是跑了么…… “我……”陆瑾刚要说话,一抬头才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跟在彩云后面。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姑爷,这几天都是王婆伺候你……入厕的,我,我是叫她去了。”彩云一脸的难为情。 姑爷该不是以为这几天我伺候他入厕的吧?哎呀,这…… 哎!又想多了。 陆瑾那个汗啊,穿越第一关,不就是和自己丫鬟亲密无间么,怎么到自己这里也不是了呢? 还想带人家走呢…… 陆瑾啊陆瑾,你可长点心吧,这不是在前世,也不是在小说里了。 不是,也不能是个婆子啊,换个男人不行么?这得多尴尬啊。幸亏是这几天昏迷着啊,要不然直接社死得了。 “姑爷,你不用出门,你还没好利索,我把木桶提来了。”王婆说完就将木桶放在了屋内。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出去。”开什么玩笑。 再说王婆,你这职业挺多啊,瓜还保熟么?金莲还是那么勾人么? 陆瑾挪着双腿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带的后面生疼。 彩云和王婆连忙过来扶着陆瑾,慢慢的往前走…… 就这样,忙活了半天陆瑾总算是上了个茅房,回来任由彩云给他擦手。陆瑾自己是不想说话了,自闭了。 擦完手就直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装死。 彩云看着趴在床上的陆瑾有些想笑,这姑爷倒是个脸皮薄的人,入个厕还把自己给弄害羞了。 “彩云姐”门外又有人进来。 “姑爷,起来喝药了。”彩云拿过侍女盘子里的药碗。 陆瑾一个激灵,王婆,都是你捣的鬼是不是?正在外头忙活的王婆突然感觉浑身有点发冷。 彩云也被陆瑾吓了一跳,端着药碗怔怔的站在那里,一脸呆滞,难道还要自己几个人喂? “呀,姑爷醒了啊。”倒是站在后面的小丫头见到陆瑾活蹦乱跳的,惊喜的轻叫道。 陆瑾其实跟她们并不熟悉,刚穿越过来的陆瑾自己都五迷三道,哪里顾得上别人。也就彩云一直在身伺候,所以才说的话多一点。 平时看两个丫头也都是听彩云吩咐干些零碎的活,陆瑾自己也懒得管。 陆瑾接过药碗,看着黑糊糊的药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姑爷慢点喝,小心烫着嘴。” “我已经让小婉去通知小姐了,小姐应该很快就过来看姑爷了。”彩云一边伺候陆瑾喝着药,一边碎碎念。 “呵,她会来看我?我都因为她快被打死了。”陆瑾嗤之以鼻。这也才知道另一个小丫头去哪儿了。 “姑爷这就冤枉小姐了,当日若不是小姐,姑爷这条命恐怕真就没了……”彩云温声细语。 “对了,彩云,我怎么回来的?”陆瑾抬头问道。 “小姐去找了老爷求情,然后又去找姑爷。小姐找到姑爷的时候听说姑爷已经晕倒了……就让人把姑爷背了回来,又给姑爷找郎中,姑爷这才捡了一条命……”彩云絮絮叨叨的说着那日的情景。 “小姐那天都顾不上自己,忙前忙后,淋了很多雨,可把夫人给心疼坏了。”彩云说起来脸上也满是心疼。 陆瑾没说话,脑子里似乎又冒出那个女人的影子来。 正说话间,都听见屋外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应该是又有人来了。 ----------------- 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高冷美人沈言溪,后面跟着好几个丫鬟侍女。 陆瑾心下也是感叹,就这出行的排场,就超出自己的想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还朝了呢。 其实是陆瑾自己少见多怪,他前世一个普通人,穿越过来也就见自己三两个丫鬟,以为也就这样了。 可作为门阀士族的沈家,嫡系小姐后面跟着这点人,算什么排场。这也就是沈言溪觉得陆瑾大病初愈,需要安静的环境养病,才尽可能少带了几人过来。 沈言溪来到近前,端详着陆瑾,一双杏眼满是探究,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眉宇间满是冰冷。 陆瑾也没说话,就静静得斜靠着由着她看。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屋里的其他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小姐,姑爷刚喝完药。”彩云看了一眼沈言溪,小心的说道。 “好些了么?”沈言溪问。 陆瑾还是没说话,急得旁边的彩云一个劲绞手,姑爷你倒是赶快回答小姐啊。 “托沈小姐的福,死不了。”陆瑾言语冰冷。 沈言溪一双美眸扫了陆瑾的脸上一眼。便回退到屋中椅子上坐了下来,两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下来的沈言溪自然就进入到了陆瑾的视野中,他也不能掉头朝里不是。 沈言溪今天内里穿一身深灰的的抹胸襦裙,外套一件纯白的宽大袖袍,整个人肃然而优雅。 哪怕心里并不太愿意见对方,但还是忍不住的赞叹,造物主对这女人也太偏爱了些。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让你受罚,非我所愿。”声音冷静而低沉,如一阵清风吹过来。 陆瑾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下人们早已退去。沈言溪眉头微垂,安静的坐在那里。 “那日我也是真真被你气着了,其实我回头细想,你应该不是要故意辱我。” 圆润的双唇如玉含珠,说话间嘴角微扬。 “你要问的答案,我今日便告诉你,其实事情你都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瑾倒没想到沈言溪这次能这么直接,虽是没动,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先皇曾想宣我入宫为妃,我自是不愿。这次大伯又来信催问,我机缘巧合遇到你,情急便出此下策想度过眼下的难关。如果我已成婚,皇帝也不好为难。” “只是……”似是想起了什么,沈言溪脸色发苦。 “只是没想到,我们结婚后没几天,皇帝便驾崩了……” 陆瑾心里那个气啊。我说呢,果然就没好事,挡箭牌就算了,还挡皇帝,自己有几条命啊。不得被灭族?多大的胆子敢跟皇帝抢女人啊?沈家如何不知道,他自己肯定是要玩完。 这皇帝也是个奇葩,都要入棺材板子了,还惦记女人。 “那日知道你失忆,我便也没有了再讲的勇气。自己为了拒绝皇帝不惜随便找个人结婚,结果刚结婚他就驾崩了。到头来就自己是个笑话。我又怎么再愿意把这个笑话讲给你听。倒是想着你忘了更好。”沈言溪苦笑了一声。 问题是自己欠你沈家吗?这锅是我一个小小秀才能背的动的? 可要不背这锅,好像也没自己啥事啊。矛盾啊。 哎?我为啥非得有事啊,在前世活着不好么。陆瑾自己都凌乱了。 “那我就能同意来跟你入赘?”陆瑾奇怪的问。实在想不通,一个案首干嘛入赘啊,还来背这么大的锅,总不能就凭你漂亮吧?这原身怎么想的? 第10章 往事难回首 别说什么知恩图报的那套,陆瑾不信。原身能考中案首,肯定不是个智障。这么奇怪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想想?你要告诉他这缘由,我不信他还敢同意,他多大胆子啊?不会见色忘义,利令智昏了吧?还真有可能啊,就这祸国殃民的长相,换谁都迷糊。 不是,你倒是回答啊!陆瑾抬头去看,却发现沈言溪头更低了,表情欲言又止。陆瑾懵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啊? 沈言溪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事就不能过去么,反正已经这样了,就直接说怎么办呗。 可很明显陆瑾不答应,就安静的等在那里。沈言溪也不想找别的理由了,太累。 “你……你是我绑回来的……,你是真的昏倒在学署那边了,然后我把你送到了医馆救治。当时自己正为这件事情焦躁的很,看到你突然就灵机一动想我要是结婚了不就可以了吗?所以我就趁你昏迷没人照顾,直接让人……带你回来了……”沈言溪还是说了出来,说完脸色血红,跟大病了一场一样,实在太难以启齿了。 “什么?那不就是绑回来的吗?”陆瑾声音高八度,恨不得把整个屋子掀翻,整个人都不好了。 “嘶!”激动的陆瑾这才注意到自己动作过大,又牵动了伤口,赶忙调整了下。 实在太让人吃惊了,你说你要是个山匪女大王也就算了。就你这长相,这气质,这家世,怎么能干出来强抢男人的事情来? 被陆瑾盯着看的沈言溪也是有口难言,我还想知道呢。 看着自家姑爷和小姐坐在那里没事的样子,刚围上来的丫鬟侍女又退了下去。这姑爷说个话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那你怎么确定我就能同意啊,我要死活不同意跟你结婚呢?”人绑回来也不一定跟你结婚啊,现在确定了,原身并没有利令智昏,哦,不对,原身根本就没有表达意见的机会。 沈言溪:“你不是同意了么……” 陆瑾急道:“我啥时候同意了?” 沈言溪听陆瑾这么一说,才又想起他不记得事情了。遂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记忆怎么还能没有呢? “你大概是都忘了,你是我带回进府里的 。但回府后我就觉得自己有些胡闹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如意就随便安排一个陌生人的生活。所以我想着等你醒过来,我把事情讲给你听,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会放你走。这也算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天意要不帮我,那我认命。”沈言溪说着低下了头,眼睛里雾气腾腾。 “其实我知道的,但凡一个正常的男子都不会答应,我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理由罢了!” 好家伙,敢情就原主这货是个脑残呗? “所以等你醒过来,我把你昏迷前后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我原本就没抱什么指望,但当时都还没有问你,你就说愿意帮我,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愿意,毕竟那真的很难……” “这我怎么可能同意?”陆瑾皱眉问道。这得多脑残能同意啊,不怕被砍了啊? 沈言溪怔怔的看着陆瑾,那意思不该问你自己么? 沈言溪其实是能够猜度的。在沈家这样的超级世家长大,从小被当做明珠培养,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懵懂无知。 虽说陆瑾看起来中了案首,前途光明。但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如今的大梁虽说科举与举荐制并行,但终究还是世家门阀的天下。别说一个案首,就算你是个状元,没有世家门阀的支持,在这官场也不过是一枚不起眼的棋子而已。 而攀上沈家这样的顶级门阀,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更何况还有自己这个沈家二小姐做妻子。 而在陆瑾那天醒来后,她从陆瑾的眼睛里看到了炽热的光,对她、对沈家。 这些话当然无法言表,但不代表沈言溪不清楚。 也正是因为此,结婚当日越想越后悔。堂堂沈家二小姐怎么会垂青一个趋炎附势的人? 想到此处,沈言溪突然有些明悟,一直觉得现在的陆瑾与原来不同,是的,就是眼神不同。现在的陆瑾对于自己入赘沈家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和难以理解。而当初的陆瑾不是,眼睛里只有炽热。 看着沈言溪的眼神,陆瑾心里真是一万头野兽狂奔。他哪里清楚这个世界的门道,更不可能理解原主的想法。甚至原主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这算什么事情啊,这是强行绑个男人回来给自己家背锅啊。什么仇什么怨啊! 沈言溪:没仇也没怨,就是当时脑子一抽。 原主这个憨货到底图什么啊?不会真见了女人就失了智了吧? 抬头看了沈言溪,默默叹了口气。自己心里也没谱了。 如果在前世网络上,陆瑾说不得还得吐槽一句没见过女人么?可眼下,陆瑾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没见过这般女人。 多少英雄好汉难过美人关,自己又算哪根葱?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事情虽然已经清楚,可到底是与原主缺乏精神链接,陆瑾内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愤怒。 最主要还是担心眼下的处境,皇帝已经死了,小命应该能保住吧? “那你们就没想着让我来顶包,皇帝会找我算账?”陆瑾觉得沈家这事做的太操蛋,完全不顾别人。 “这你可以放心,既然招你入赘做了我夫婿,沈家就不会不管你。”沈言溪终于缓过来点劲,没那么难为情了。 “那可是皇帝!”开玩笑,皇帝不是杀伐果断么,敢跟自己抢女人,还能让他活着到三更?沈家到时候为了自保,还不得把自己送出去? “你很怕皇帝么?”沈言溪倒奇怪了,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可是说皇帝仁德。 “你不怕么?”这不很明显么,封建帝王,掌人生死,他这个普通人,皇帝一口气不停歇能连砍三天,谁不怕? “……谈不上怕吧,皇帝做事也得讲规矩,我沈家只是招了一个女婿,又没犯什么错。皇帝也不好乱来,沈家也没那么好欺负。”说起自己家族,沈言溪言语间充斥着强大的自信。脸上光彩照人。 “如果由着你被皇帝处置了,那我沈家该如何自处。”沈言溪继续说道。 我哪里知道啊,我只关心自己小命。不过沈家保不保自己,眼下已经不重要了,有本事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找自己。 哎,不对啊。 “那你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人啊,干嘛绑我啊……”陆瑾惊醒道。 沈言溪转头奇怪的看了一眼陆瑾:“你不就是么……” 陆瑾:“……” 你这也太随便了吧,我还是个孩子啊……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把自己嫁出去啊,或者找愿意入赘的来做上门女婿啊……”陆瑾急道。 沈言溪上下看了陆瑾一眼,眼神有些无奈。那意思你看我像傻子么,要能这么轻松解决,我还能绑你? 慎了一会儿,终是叹口气说道: “各种原因很复杂。三年前,皇帝就因为这事闹的人尽皆知,而我当时年龄尚小,家里自然不愿意我入宫。我自己也不情愿,皇帝毕竟大我太多,未必就是良配,皇宫的生活也不吸引我。所以家里就拒绝了。” “可皇帝仍然多次暗示,让父亲很是为难。后来爷爷去世,我随父亲回江临奔丧守孝,这才算躲过去。这一守孝就是三年,先不说在孝期能不能先定一门婚约,就说沈家本身。我要嫁人,对方自然需要差不多的家世才行,要么高门嫡子,要么宗室王爷,决计不可能下嫁了。” “对世家来说,考量就不能只是婚姻本身,我虽是有些虚名,但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家族为了让我嫁入而引起皇帝不喜并不明智。对于宗室来说更是如此,没人有胆子敢去抢皇帝内定的女人。” 说了这么一大段,沈言溪言语间有些悲凉。陆瑾没有打搅,只是心里也有点同情。 “当然,事情也没那么糟糕,如果真要嫁也是能嫁出去的。这三年间,也见过一些人,可终究没遇见看得顺眼,想嫁的人。自己也因为爷爷去世没太多的心思考虑这方面的事,所以事情就一直耽误了下来。直到前段时间,大伯传来信说皇帝又提及此事,我才知道事情并没有过去。” “那天遇见你,也是在心烦意乱之下才想到的荒唐之举,对此我很抱歉。”沈言溪言辞诚恳,脸上一片释然。 沈言溪其实并不需要道歉,虽开始时不经同意就把陆瑾带回了沈家,但后续所有的事情都是陆瑾自己愿意的。 她只是面对现在的陆瑾眼里的不情愿,觉得有必要说一声抱歉。 “那你家人就能同意?”你是孩子,你家都是孩子么,能由着你胡闹? 沈言溪脸上又有了红晕,低头含羞道:“我奶奶同意,所以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 我可谢谢你了,你可真是我亲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