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 楔子 楔子-前世 人间灵脉之地,数千年的灵气汇聚此地。 而位于灵脉核心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座万宝殿。 传闻修道界大能集齐数十件具有仙家之力的仙器聚集在此万宝殿中,为东寰各界聚灵问道,万宝殿之下更是现今修道界灵力底蕴最深的灵脉,方圆数千里皆是万宝殿扩散而出的磅礴灵气。 而此时此刻,万宝殿外聚集无数大能者,全都齐聚此地,引得周围数多修士频频侧目。 修道界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大能者齐聚,放眼望去,这些大能者的威压镇得众人喘不过气。 “怎么会来这么多大能者?” “还不是为了镇压那鬼修,免得那鬼修逃了。” “我说那鬼修压在剑冢下不是挺好的吗?为甚带来万宝殿,莫要污了此地灵气。” “你不懂了吧?仙器聚灵之效,万千妖魔可杀。”一个修士解释道:“那鬼修放着是个隐患,此时问仙台即将筑成,以通灵仙器为基,诛杀那凶残鬼修,便能捍卫正统,以归正道。” “那鬼修来了。” 远处传来声响,正在议论的修士抬首,看到由大能者押送的囚笼徐徐飞来。 千年陨铁铸成的巨大牢笼里只囚着一个残破的身影,那身影不人不鬼,凡胎血肉与白骨诡异共存,更是被层层的符文封印着,完全束缚在囚笼的阵法之中。 众人这才看清那笼中是何物—— 匍匐在地的身影肤色青白,人鬼未知,被符文阵法覆盖的身躯末端是已成白骨的小腿,小腿上镇着一把冷白色的雪剑,雪剑贯穿他的腿骨,将他镇压在囚笼之中。 “那是什么?” “天虚剑门之剑,也是那鬼修师兄的剑。” “别提了,听说他杀了他师兄,还把他师兄吃了。” 所有人看向殿门大开的万宝殿,殿中高立的仙台上,灵气澎湃,隐隐构现出仙魂之状。而万宝殿周围竖立着万千镇魂铃,似乎全都是用来镇压万宝殿之下为害修道界的鬼修。 这鬼修姓甚名谁已无人知晓,据说千年前他原本是东寰修道界一缕天生带煞的游魂,被天虚剑门收教抚养,却没想到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本性恶劣残忍,修炼惨无人道的嗜灵术,吃生灵之魂,弑师灭祖,以一己之力残杀天虚剑门数十位高阶修士,逃往虚无之地。 这件事引发东寰修道界大能者大怒,彼时数多大能者围剿他,欲将其斩杀以慰天虚剑灵,谁知道这鬼修能力大成,已经是不死之身,最后只能将其囚于天虚剑门剑冢之下。 而现在叩问仙路的万宝殿即将铸成,这个身负业债的鬼修,也将成为万宝殿的浇筑之基,永生永世成为万宝殿问仙台之基,不得翻身。 筑起的囚笼鬼气冲天,层层法相镇压在囚笼四周。 而此时这个囚笼缓慢地登上了万宝殿的天阶,一步步地走向地底深处。 四周寂静,周围的大能者看着那囚笼进入万宝殿之中。 引路的天虚剑门长老拱手朝向四周相助的修士,“那是万宝殿的阵眼,也是问仙台之基,还望众道友相助,只要将此恶徒镇入万宝殿,他便永世不可超生,万宝殿问仙台也可铸成。” 穿着僧袍的老者回应:“于长老客气了。” 天虚剑门长老颔首:“事不宜迟,诸位……” 只是他的话刚说一半,寂静的大殿内响起了清脆的摇铃声。 叮铃叮铃—— 万宝殿前的镇魂铃迸发出刺耳的声音,魔音绕耳的摄魂音笼罩其间,沉寂许久的殿内宝物像是受到了某种声音的指引,在无主状态下竟然蔓延出可怖的灵气,正以一种难以阻挡的速度涌向高台之上的仙魂。 “怎么回事?” “万宝殿的镇魂铃响了!” 众家灵力还未输入,随着镇魂铃响起,整个万宝殿的仙器都晃晃地运作起来。大殿内灯火重重,高台上的仙魂在镇魂铃的冲击下瓦解坍塌,在它坍塌之际,万宝殿高台上囚着鬼修的陨铁牢笼出现裂痕,森白色的鬼气从万宝殿中喷涌而出。 “大长老,这恶魂的修为不是被废了吗?” 高僧脸色大变:“不对……万宝殿的镇鬼阵怎么没启动!?” 众人看向那核心的阵法,熔炼镇鬼之阵在不知何时变成了献祭阵法。 而阵法中心的主导者,就是那个被囚禁在核心的鬼修。 “他想逃!”天虚剑门大长老情急之下快声说道:“劳烦各位出手,将此恶魂超度,莫要让他危害人间。” “超度?”鬼修没有抬头,他似乎许久未曾说话,语调在冥火重重的大殿里分外诡异。在他话音落下之时,以那巨大牢笼为中心的阵法忽然间活了起来,金纹淬红,如血脉鼓动起来,咕咚咕咚,整座大殿内的灵力顿时涌动起来。 穿着僧袍的和尚纷纷后撤,为首的高僧长老脸色大变。 奔涌的灵力灌注神台,灵力的枷锁层层落下,顿时封死了所有殿内修者的去路。 “你疯了,疯了。”为首的长老顿时意识到这恶魂在做什么,“以魂为引,引仙灵,你从哪学来的玉石俱焚之法。” 众大能者想要赶在万宝殿崩塌前超度这鬼修,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在无声无际中篡改阵法阵纹,深入地底灵脉,将此地变成数千里的献祭之阵。 “天虚剑门的阵法……这种阵法,早就被我玩烂了。” 鬼修抬起头,满头的白发如瀑落下,一双镌刻红色符文的眼睛看着万宝殿下穿白袍的修者,他没有去听其他修士的声音,唯独超度二字,充斥在他仅存的意识里。 超度?超度谁? 他等了数百年,就等着这群人全都进入他的领域,如若要下那十八重地狱,这些人,都要随他一同下去,谁都不能独活。 “你疯了,你这么做,会让灵脉崩塌的!”高僧喊道。 “这又与我何干?”鬼修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脸色近乎青白,唯独那往下流的血痕昳丽非常,整个身体随着他的笑声颤动着,压在他身上的阵法渐渐碎裂,“万宝殿,问仙台……脏死了。” 鲜红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滴地滴落在囚笼的符阵上,源源不断地为底下的符阵提供灵力,而这些鲜血没过囚笼,落入了万宝殿内的神台上,使得神台上晦涩的纹路亮了起来。 一时间,数多大能者急急后退,却已经被覆盖在万宝殿周遭的阵法笼罩住。 献祭大阵已成,离得最近的大能者都被困在此地,灵力与生机皆被阵法迅速吞噬。 底下修者的声音像是被深水阻隔,嗡嗡的声音伴随着远处的镇魂铃,是万宝殿内所有仙器的同悲声。 恶魂感受到了躯体上的禁锢正在逐渐消失,随同这些禁锢消失的,还有他的生命……他仰头听着四周的惨叫声,无视那些人的声音,费劲地从囚笼里爬起来,他转身之际浑身的骨头发出碎响,他却全然不顾,一双无神无聚的眼睛看着身后。 身后别无他物,仅有一把雪白的剑,在献祭阵法中屹立不倒。 鬼修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摸着,摸到腿骨之上那锋利的剑身,有一点点地往上,最后抓住剑柄。 “师兄,我就要死了……正好,你们也能走了。” 符阵吞噬囚笼的时候,压在他身上近千年的枷锁灰飞烟灭。 而他那半人半魂的恶魂躯体也在此刻随风逐渐崩塌。 从森森白骨,化作阴阴飞烟,消散在灵力的洪流里。 在他即将消失的时候,万宝殿内的仙器残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碎裂的残魂聚集在一起,纷纷涌向囚笼中心的献祭阵法,被他握在手心里的雪剑忽然散出微弱的剑光,顿时疾飞而出,在万物崩塌之际裹住了那恶魂的残魂。 仙灵裹着恶魂,镇魂铃的悲鸣消失殆尽。 鬼修仰头,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余光。 东寰修道界天启年间,万宝殿塌,天虚灵脉毁,大能者陨落无数。 至此,修道界灵气衰竭。 -* 千年后,东寰修道界南坞山间。 风雨瓢泼,急掠而去的黑影溅起满地的泥泞,脸色苍白的少年奔波在密林之中,他慌不择路地往前跑,身上全是树枝与碎石割出来的伤口,内心几乎快要被风雨中逼近的声音占据。 忽然间,少年踩空摔入山道泥泞的水坑里。 “跑什么?” 声音骤然拉近。 少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的手胡乱摸索着,摸到地面的碎石急忙抓起,害怕地朝着四周挥动着,只是他刚抬起手,左手就咔嚓一声往后一扭,竟被人狠狠折了。 一股强劲的风吹向他,将他整个人掀翻摔在了悬崖边上。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在风中渐渐显形。 “还跑吗?”黑衣人嗤笑问道。 少年重重地喘息着,似乎感觉到崖边的风,他忍着痛往回缩了缩,却忽然撞上了一只手。 “宿聿,天元城宿家人,年十八,阴年阴日阴时生人,三魂残缺……”黑衣人稍微用力,钳制着少年的脖颈,将人从地面拎了起来。 雨水溅在少年身上,他发丝凌乱,被念至名字时颤抖地想往回缩,一双无神的眼睛无波无澜,挣扎的力道却大了甚许,却丝毫撼动不了钳制在颈间的手。 “……怎么才是个炼气期,亏了这煞星的命格。”黑衣人看到这情况冷笑一声,垂首看着另一手中命书,眼前少年的命数全都跃于纸上,短短十八年间,不受家族待见,神志愚钝,资质极差,更是眼盲有疾者,“宿家人,麻烦。” “天资愚钝,能入道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远处,一个中年修士靠近了几步,却不敢接近黑衣人,“您放心,人在宿家已经没有价值了,您可以任意处置。” 男人垂首低头,将少年拉至面前,欣赏着他因窒息逐渐涨红的脸孔,近乎审视的目光扫过少年的眉眼。似乎没从少年身上得到他想看到的东西,他无趣地啧了一声,像这样的货色,也亏得宿家看那么久……把人弄出来还费了点时间。 那位说了—— 阴时诞生的煞星命,最好就是从这世间从此消失,这样才能了绝后患。 月沉黑天,悬崖间冷风呼啸,压制不住的阴气正蹭蹭地往上冒。 黑衣人低着头,手中的少年浑身已经湿透,活人到底还是存在一丝隐患。 煞星命格,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少年的脸色逐渐涨红,他手下的力道加重,声音不带一丝怜悯—— “可怜……只能怪你生不逢时。” “来日投胎,记得选个好人家。” 风雨瓢泼下,少年乱发被吹起,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 中年修士刚往前几步,被山崖底下的阴风冲得往后退了半步。 再抬眼,忽然间看到了远处悬崖边上站着一人,说是人,更像是一缕幽魂,平静地悬立少年的身侧。 那魂与悬崖边不再挣扎的少年长得一模一样,可与那少年相比,悬立着的魂体不发一言,黑沉的眼底映着高处的明月,冰冷淬上了几缕寒光。 而在那寒光的掠过的锋芒里,淬红的金丝从眼底不断地往上爬,如同蜘蛛编织的纹路,似乎正在形成某种特殊的符印。 那是什么!?幽魂?! 短短一瞬,中年男人仿佛被那双眼睛尽数看透,他猛地回过神,急忙退后几步。 “怎么?”黑衣人侧目,手松开。 这时候,少年一只干瘦苍白的手反之抓在了黑衣人的腕间,黑衣人低头,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到那少年以手借力,顿时从他的桎梏中挣脱,整个人摔落在地上。 “麻烦。”黑衣人皱眉,手掌蓄力向前一推,刚跑出几步远的少年被掌力击飞,不受控地朝着崖底坠去。 远处中年修士回过神,再定睛一看时,悬崖边哪有幽魂,少年早就被人推下去了。 松了口气,心想着是此地的阴风诡异了些,有点担忧道:“用不用下去看看……” 黑衣人擦了擦手,皱眉道:“不用了。” 炼气期的修为,不足以护体。 摔下去,人也就没了。 坠崖 阴风簌簌,天际乌沉。 崇山峻岭间弥漫着黑沉雾气,忽然间一个身影由上至下穿破雾气,不受控地砸向了悬崖峭壁,带着一股冲力翻滚落下,直至压塌了脆弱不堪的枯枝,摔落林间才堪堪停止。 几息寂静后,黑雾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什么声——” “有东西掉下来了。” 几个隐隐灭灭的身影从黑雾中循着声音飘来,循向远处飘落的枯树叶,似乎闻到什么,激灵地飘了过去,见到碎石枯叶间一个瘦小渗血的身躯。 它们惊喜地看了过去。 “是个凡人!快死了。” 幽深的森林里,少年趴伏在粗粝的树根上方,衣裳被悬崖峭壁碎石割裂,手臂裸露部分血肉模糊。他口齿间都是血,右腿呈着不自然的扭曲,一双眼睛半睁着,有种行将就木的衰败感。 更诡异的是,在少年之上悬浮着一缕幽魂。 幽魂平静地看着少年,垂首间感受到血液从体内缓缓流走,意识好像随着那些流走的血液流走了,身体的疼痛好似渐行渐远,他伸手触碰自己的躯体,透明的手穿了过去,有种可笑的荒谬感。 啧……事至如此,他还是碰不了自己。 幽魂生而带煞,降生时无法安好地进入身体里,继而魂魄残缺,只能像这样飘在自己躯体旁边,看着身体愚钝度日,感受身体病痛煎熬……而现在一种即将从痛苦境遇解脱的愉悦感笼罩着他。 我快死了吗? 应该快死了。 少年呼吸停止,幽魂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四周的黑沉的雾气停滞了稍许,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森冷的阴气猛地裹住了即将消散的幽魂,缠绕上了负血的身躯,慢慢渗入到少年的身体里。 那些汇入他体内的阴气骤然散开,散落阴气缓慢旋转,如同裂片地快速拼凑起来,繁复晦涩的纹路形成一种诡异的图腾,图腾表层流转着鎏金色泽,很快那些鎏金纹越来越深沉,在图腾的正中间汇聚成了模样—— 那是一双被金光淬红的诡异眼睛。 在少年意识溃散地看着它时,那双眼睛忽然睁开。 彼此对视间,脑海里如同走马灯的回忆顿时歇止,整个图腾仿佛一下就活了过来,眼睛图腾上纹路骤然轮转,宛如张开了獠牙巨口,一张一合地形成不可参透的箴言—— ‘你不能死。’ 少年的灵台宛若巨击,嗡地一声震在他识海之间,所有意识仿佛在瞬间回笼,四肢百骸传来碎裂般疼痛,压在肩上的桎梏像是要将他撕裂开来,紧接而来就是一寸寸打进识海里的痛感,撑得他头疼欲裂。 整个身体像是被一股未知的力量驱使着,就在这个时候,口齿间的腥气顿时拉回了少年的思绪,喉间的血腥气蔓延爬升,他猛地吐出一口浊血,整个身体的经络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咦?” “还没死透啊?” 什么声音? 谁在说话? 周围的声音渐渐清晰,鼻尖传来腐土的味道,少年缓缓睁开眼,摸到了硌在肚皮底下的粗糙树皮,耳边是阴风吹过簌簌的风声,他整个身体像是被某股无形的力拽着往前走,寒风窜进了他的衣领,令他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么高摔下来,这凡人居然还能动?” 少年忍着头疼,他忽然意识到拖到自己前行的不是人,反而阴凉刺骨,充满恶心的滑腻感。 他模模糊糊地判断着,脑中的记忆混乱不明,是啊,他好像是摔下来的…… 谁推他下来的? 我是谁? 少年惊觉,脑子里空白一片。 无形的阴风汇聚成奇怪的触感,宛若人的手,在少年的身上摸来摸去,三下两下划定了什么。少年还想着避开那阴风,他耳朵动了动,耳边若隐若现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他眼前一片昏暗,如墨般的视野里半点东西都没有,只能凭借声音去判断说话的位置。 “先说好啊,这血肉一会你们对半分,脑袋归我。” “……我也想吃脑袋。” “要不是大鬼在争地盘,这些食物哪轮得到我们享福,赶紧的,别让其他鬼截胡了。”说话的东西似乎是这些东西里的主心骨,“拖到那边去,趁着这边封印虚弱,吃完赶紧走。” 少年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摔断的腿本就疼痛,被那些恶鬼拉扯着,剧烈的痛感密密麻麻地涌上来,他闻到了身上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自己流的血,还是那些东西携带着的腥臭味。 身体除了痛没有第二感触,体内空荡荡,一丁点灵力也没有,他抬起头都要废很大的气力。钝痛的识海里混乱一片,他勉强清楚自己的处境,听着对话的声音,知道自己身边有三个声音——大抵是阴魂。 就算没摔死,他也快死了。 一想到死,他的识海又是闷痛一阵。 识海里繁复的阵法在此刻骤然定格,繁复晦涩的阵法出现在少年的识海里,他近乎溃散的意识受到了莫名怪力的限制,如同梵音的箴言又再一次响起。 ——你不能死 杀了它们。 整个身躯如同受到那识海阵纹的掌控,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充斥着他的思绪,他沾血的指尖不受控地动了动,碰到了潮湿的腐土。 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正在商讨食物割分的恶鬼低下头,瞥见本该死透的凡人头颅动了动,没过半晌,它们看到脸上糊着污血的凡人缓慢抬起了头,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看着他们。那双眼睛漂亮得像是天工造物,却生得诡异,恍若天生就没有焦点,看似在看它们,又好像透过它们在看更远的地方。 “这好像是个瞎子。” “你们别说,这凡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瘦。” 干瘦,但看起来还是有点细皮嫩肉,这种肉质劲道不会差。 恶鬼们越看越想流口水,迫不及待地将人往偏僻的山洞里拖。 阴风每晃荡一下,少年身上的血就往下渗出好一些,他勉力支撑的头颅落下。 旁边的恶鬼可惜地看着那些没入地面的鲜血,凡人的血可好滋养了…… 忽然间,拽拉着少年走的恶鬼停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恶鬼停住,诧异地看向后方两个同伴,“怎么停下来?赶紧吃了走人啊。” 拽着凡人的恶鬼微微颤抖着,它颤着声音说道:“大哥,血——” 为首的恶鬼这才往回看,少年身下流出的、滴落的血液没有被喜食血气的枯树树根吸收,反而诡异地留存在了腐土的表层,深色的痕迹愈发深沉,深得极致微微呈现出一种殷红的血光。在那血光亮起来的时候,三个恶鬼齐齐往后看,看到它们一路拖来的地面,不知不觉中一条血线已经浮现了出来。 四周呼啸的阴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连带着黑沉的雾气也变得稀薄,逐渐被那鲜血吸收一样,最后殷红的血活了起来,源源不断地顺着血窜进了少年的躯体。 恶鬼吓得急忙脱手,下一瞬它们身周出现了巨大的血圈。 “什么情况!?”三只恶鬼脸色大变,仰头看到了头顶的小漩涡。 少年垂落在地面的指尖不知何时活动着,苍白的手裹着污血,原本模糊的字纹在他的手下逐渐清晰,恶鬼们这才发现他的手的异样,与四周不断窜入血线里阴气相互呼应,在聚灵符文之下,顿时生成了一个巨大的手印。 它们惊悚地看向那个凡人,只见他勉力地扶着周围的枯树干站了起来,巨大的手印就悬浮在他身侧。 透明的锁链自手印中延伸,直接捆住了它们。 阴气凝聚的手印逐渐呈现渗人的银白色,在浓重的雾气中威严肃穆,地上的的血液顺着高处手印的指引一点点攀升,在手印掌心中勾勒出血线般的奥妙符文。 被束缚的恶鬼们浑身都有种被火焰灼烧的疼痛感,可它们挣不脱眼前这个瞎子凡人所圈定的手印范围,只见周围源源不断的阴气被符文所吸纳,变成汹汹阴火,专挑着他们的魂体灼烧。 三只恶鬼修为不高,他们身前是凡人,死后成鬼也只能从头修炼。 平日里就捡捡尸体饱餐一顿,靠着人的血肉勉强维持着灵体,增进稍许的修为。 可恶鬼们哪遇到过这么硬茬的凡人,原本瞧着他身上一点修为也无,能供它们饱餐一顿,谁知道这人走的是阴邪路子,故意引它们上身,然后彻底将它们困死在这里。 看着这手法,它们之前遇到道士也没见过这么凶的手法啊! “道长!!” “饶命啊!!” 少年没有听他们的辩解,他手印稍动,第一只恶鬼的躯体就被阵法撕碎。 碎裂的阴气被血线吸收,血线延伸而出的巨手抓住了第二只鬼,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它摁死。 “饶了我,我没吃过人,我真的没吃过……” 最后一只恶鬼跪地求饶:“我就是路过悬崖不小心跌落,也没人超度,再不找点吃的我就要死了,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我想着离开这个地方去找他们,我不想死……” 恶鬼话还没说完,忽然注意到身上的束缚变弱了。 少年的身形在他面前踉跄半步,紧接着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身体有种被掏空的虚弱感,他维持着术法的手印变得透明,浓重的疲惫感伴随着摔伤的痛感涌然而至。 一个凡人躯体,没有灵力,却借阴气驭鬼。 反噬在这个时候铺天盖地朝他而来,身体里的经脉有种被阴气洗刷过后的森冷感。 少年双手重重地压在地上,撑着他沉重的身体,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带动他浑身的汹涌的气血,他不可控制地大喘气。枯竭许久的经脉被阴气冲刷着,他冷得发抖,却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周围的阴气旋转着,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东西牵动着。 仅剩的恶鬼看到那个凡人跪倒在地,心下顿时狂喜,趁着机会急忙从血线的薄弱处逃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眼下正是逃命的好时机。 只是它还没往外走几步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想走啊?” 这不废话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等,谁在说话!? 恶鬼回过头,对上了那缓缓抬起的头颅以及乱发之下一双极其诡异的眼睛。 淬红的金丝从少年的眼底不断地往上爬,原先黑沉死气的眼睛宛若突然活了过来,直直地朝它看了过来。 失忆 枯树林一片狼藉,地面血的痕迹已经焦黑,在地面只剩下几道凌乱痕迹,原先渗鬼的巨大手印已经消失,两个恶鬼魂飞魄散半点不剩,仅剩的一个恶鬼动都不敢动。 恶鬼动也不敢动:“道长,我错了,我不跑了!” 少年诡异的眼睛看向他,似乎还想往它的方向靠近,而这时候少年却闷声吐出一口浊血,后仰靠在树上,剧烈的喘气让他胸口不断地起伏,脖间的青筋暴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经脉里快速涌动。 恶鬼趴伏的余光瞥见远处的景况,脚底陡升一股莫名的凉意。方才压制它们的少年道士此时身上的皮肤像是迸裂又粘合,身下聚集了一滩血水,四周的阴气还在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身体里缩。 在旁人看来他快死了,断腿负伤,浑身都血,身上摔伤的、磕伤的痕迹比比皆是。 可即便如此,他一口气却始终没断。 被阴气冲刷的感觉并不好受,身体里全是乱窜的阴气。 少年最先感觉到的是这些阴气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经脉,他迫切地想把这些阴气从体内驱逐出去,但身体却反常地吸纳着这些阴气,饥不择食地想要把这些森冷的东西全都纳进他的体内,像是一种他无法反抗的求生本能。 空荡荡的丹田内此时聚集了大量来自外部的阴气,阴气冲刷过他的经脉后,缓缓地流向了寄居在丹田深处那个巨大的眼睛图腾,他试图从疼痛中找回自己的思绪,脑海里各种晦涩的符纹与记忆交杂着,横冲直撞地在他识海里开垦。 ‘咚’地一声,他感觉自己从灼热的痛感中被拽入了寒冷刺骨的深潭,突然间,数多零散的记忆在识海里浮现—— 冰冷刺骨的池塘深水里,身周的人讥笑着将他的头颅按在水里,等到他快要窒息的时候,又近乎施舍地将他从池塘里拉出来……他听到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听着始作俑者幸灾乐祸又高人一等的怜悯,一边糟蹋嘲笑他,一边又如同施舍地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刺骨的感觉没了,耳边忽然响起了争吵的吵嚷声,祠堂里那个向来高傲自持视他为蝼蚁的男人恼羞成怒,平日高高在上的长辈们慌乱无措……他孤立无助地跪在祠堂的正中央,掌心里被刀割开的伤口疼痛不已,他却茫然地听着那些以往对他表现出略微善意的长辈们翻脸的言辞,骂他废物难听的羞辱声,似乎有谁踩在他的手上,撵着他的手,粗粝的沙子深入伤口里。 这是谁? 这是你。 我是谁…… 宿聿。 祠堂的吵嚷声忽然渐行渐远,像是被骤然拉走的走马灯。 最后是什么,宿聿陌生地想着……哦,最后他被人从悬崖上推了下来。 识海之中,如附骨之疽的箴言又再次响起。 强烈的疼痛再次充斥着他的识海—— ‘你不能死。'' 好吵,别吵了。 出去,滚出去! 宿聿下意识想去捂住自己的耳朵,记忆里的潭水退去,急急掠来的风声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耳膜里,轰地一声,过往所有回忆被骤然拉回,他猛地喘过了一口气,顿然睁开了眼睛。 很快,那种掐着喉咙的支配感消失了,身体的被操控感消失了。 宿聿闭了闭眼睛,识海里那个催促的声音好像消失了,脑海里的记忆混乱一片,他想要去细想,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那些安分的阴气在他体内蛰伏下来,脑海里那些诡异晦涩的符纹也随着阴气蛰伏消失,他近乎枯竭的身体宛若得到一缕生机。 枯树林里阴风呼啸,刺骨的寒风接连涌来,周围的血水缓缓流开。 恶鬼在阴风中瑟瑟发抖,害怕地往旁边挪了挪,对那些平日里它最喜欢的鲜血避如蛇蝎,人流那么多血怎么还活着,不会死了吧?那它怎么办?它也会死吗? 恶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抬眼就看到远处坐在血水中的少年。 少年眼底的淬金纹路缓慢退去,一双眼睛黑沉深邃,唯独瞳孔边缘留存这浅淡的金纹,此时此刻那双眼睛正在看着它。 恶鬼更怕了:“道长,您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宿聿手指能动的时候,耳边吵嚷的求饶声变得更加清晰,原本昏暗的视野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光点。他陌生地看向那个光点,与耳边的求饶声重叠在了一起,脑海里轮转着一个诡异的图腾,庞大的阴气龟缩在他的丹田里,近乎濒死的身体被救了回来,而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光团。 ——那是一个人型的白色光团。 不对,他应该看不到。 宿聿陌生地回忆着,我是一个瞎子。 “过来。”宿聿不适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团白色的光团站了起来,随着他的指令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恶鬼在这旁边守了许久,也不敢往外走,它在这边看得越久,对眼前这个少年道士的畏惧感变得更深刻……伤成这样居然还能活着,这还是人吗? 可恶鬼不敢多问,道士让他做甚,他就跟着做甚。 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道士才没让他继续走动。 “你是什么?”宿聿问。 恶鬼茫然了,“我就……我就是一个靠南坞山阴气养成的小鬼。” 阴气?宿聿看着面前的人型气团。 宿聿问完就没再问话,恶鬼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外说:“我…我叫张富贵,南坞镇杏林村人氏,在世时是一行脚医师,外出采药不幸跌落山崖……” 周围阴风还在呼啸,恶鬼保持着的腿脚有点酸,说得口干舌燥见对方没搭理,小心翼翼问:“道长……?” 宿聿并没有没有搭理它,反而开始审视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抬手的时候身体还有迟钝的闷痛感,整个身体的控制权已经回到自己的手里,他碰到了自己的脚,从脚骨的弯曲程度判断出他的腿已经断了,触手之际全是带着点温度的血水,想到这些血全都是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他就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 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会活着? 他这个想法一出来,丹田里的眼睛图腾再次冒出。 强有力的支配笼罩着他,下一瞬他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鲜血。 还吐啊!恶鬼心惊胆战地看着,这这这……这还是人吗? 不远处的少年确实已经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再吐了一口鲜血后,他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即便恶鬼喊了他数声,少年也并没有再动,他的眼睛阖着,靠在树下宛如一个死人。 “道长?” 真死了?恶鬼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喜悦感,确认少年再也没动,他扭身就往枯树林外跑。 只是它没跑出几步远,顿时被一股无形巨力捆住,恶鬼哐当一下被拽回数步远,惊悚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它的脚踝处此时捆着一条血红色的锁链,那条锁链像是鲜血凝成,一端连着它,另一端连着远处的少年。 它试探性地往外走,离这个人越远,就越有种魂体被撕扯的感觉。反复试了几次,它终于知道自己跟这少年道士捆绑在一起了,像它这样刚修炼成魂体的鬼,一旦被撕裂,就再也没有修炼的可能,更有可能魂飞魄散。 这时候,南坞山高处的阴风卷得更烈,恶鬼看着高处的阴风走向。 “不会吧……封印要关了吗?” 恶鬼咬咬牙,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少年道士靠近,它走到少年身边时,那人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它看到少年的断腿,恶鬼犹豫了下,看着远方的阴风,又看了看地面满地的血水。 不能死在这,它还要逃出去。 “还好,还能救。”恶鬼松了口气,它飘到了少年断腿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少年腿上摩挲着,似乎是在判断什么,等到他找准断骨位置时,手指顿然凝力,只听见咔嚓一声,昏睡中的少年不禁闷痛喊了一声。 恶鬼的动作更小心了,被少年的闷痛声吓得停了几息,而后边道歉边下手:“道长得罪了啊,你这腿得救,晚了可能就真断了。” 弯曲的断腿被强行纠正,恶鬼正完腿,又从附近捡了些许枯枝,从少年身上撕下几块布料,动作娴熟地将对方的断腿固定起来,简单做了止血。 这些事情做完了,他才将少年背了起来。 捆在恶鬼脚踝处的锁链没有任何反噬,恶鬼轻而易举地将少年托到自己背上,原先拖着他走的时候,恶鬼就感觉这人很轻,现在一背起这人,越发觉得这人轻得有点过分。 穿得挺好的,怎么不吃胖点,修士都这么爱塑形修身的吗? 恶鬼想到他许久未见的儿子,它还是人的时候,它的儿子就是个大胖小子,七岁的时候就胖得走路喘息,让他减食锻炼,那臭小子就会整日撒娇讨好。 想到此处,张富贵想到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他妻儿了。 南坞山是个阴盛阳衰之地,而在南坞山峡底下的裂缝,是一个只进不出的鬼魂坟墓。 恶鬼,也就是张富贵早年因为采药摔死在这南坞山崖底下,从修炼出魂体后他一直想方设法地要离开这个地方,但整个南坞山裂缝里压着一个特殊的封印,听说是某位大能者留下的,死在此地的生灵,一生都无法离开南坞山,连居住在此地的凶祟都无法撼动。 张富贵原以为,他往后余生就只能在这地方当鬼了。 可是几个月前,南坞山里那些个大名鼎鼎的凶祟大鬼忽然间厮杀起来了,似乎是为了抢夺某种秘宝打得不可开交,而就在这个时候,原先如同铁牢的南坞山封印变得薄弱,这种削弱一直持续到几天前,南坞山西边封印终于出现了一个裂口。 逃出南坞山的机会来了。 宿聿是在摇晃中再次清醒的,识海里的闷痛感还没消失,他感觉到自己趴伏在一个阴冷的躯体上。他稍稍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白色光团正背着自己在森林里穿梭着。 “去哪?”宿聿开口问。 张富贵累得喘息,听到声音就下意识回复:“当然是逃出去了,再晚点封印关了就……道长!?道长你醒了啊!” 宿聿试图动了动,发现身体上的痛感消失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他的腿,他感受到腿部断骨处是伤痛减起,似乎被什么固定住了,摇晃带来的颠簸没有影响到断骨的疼痛。 他低头看着恶鬼,忽然问道:“你做的?” 张富贵急忙点头。 背上的人没回应,张富贵往旁一看。 少年那双金纹还没散去的眼瞳半敛着,似乎没注意他点头。 真是瞎子啊……? 宿聿察觉到白色烟团动了:“怎不说话?” 张富贵脱口而出:“是、是我做的。” 那断腿要是不处理,废了是一回事,伤口血流干那可是要命的。再说了不处理伤口,他还怎么背着这人跑啊,这血再流下去,方圆十里的野鬼都能被引来。 张富贵生前是个行脚医师,最听不惯的就是病人乱来不听医嘱,要是换成他以前那些病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非得把那人一顿臭说。 张富贵满心的委屈不敢说,只得唯唯诺诺:“伤势放着不管……会死的。” 宿聿:“死了不好吗?” 死哪里好了,非常不好! 可面对少年,张富贵半句谴责不敢说。 没有别的,就是惜命。再说死了,只会更痛苦。 两人的对话停止,张富贵没说话,身上的人也沉默了。 对方似乎不关心他的去处,除了最开始几句话,后面他就没再说半句话,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没有表达出想去哪的心思。 南坞山封印出口就在西边,张富贵背着人走了两个时辰,气喘吁吁到了枯树林的尽头。 从远处望去,他能看到外边的雾气变得稀薄,隐约有属于南坞山外的气息涌了进来。他喜出望外,往外走的脚步急了几分,只是堪堪到了枯树林边上时,忽然感受到了四周散落的阴草跟残破的阴气。 太安静了,怎么连个鬼都没看到…… 张富贵冒出了一身寒意,正当他往后退几步的时候,远处突来传来一阵劲风,席卷风浪卷得他退后了数步,急急忙忙地缩在枯树边上抵御狂风。 “什么情况——”张富贵被风迷了眼,忽然有只手死死压在他的肩膀,“道、道长?” 那股气力像是把他按住,原本想逃的张富贵双腿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偏头就瞧见背上的人此时没有看他,那双诡异的眼睛正直直看向远处—— 少年眼睛微斜,平静如死水的瞳孔似乎转了下。 “别动。” 山口 不远处,狂风气浪的来源正是一艘缓缓降落的灵舟,灵舟富丽堂皇,周身全用昂贵的灵石供能铸造,南坞山封印裂口处此时站着数十名修士,修士着装各异,为首的正是立下南坞山界碑令的离火派。 山口阴气弥漫的浓雾里,灵气凛然的修士站立着,注意到风浪便纷纷看向高处。 远处的修士们各个气宇非凡,衣衫整洁,光是站在那,就与这到处都是阴气迷雾的南坞山格格不入,与张富贵所听闻的传言相似,散出来的气势就是斩妖除魔的仙人。 而这时候,徐徐落地的灵舟里走出一名身着蓝衣的修士,他一身宽袖道袍,眉眼中带着锐气,举手投足间带着十足的气势。 他一下灵舟,周围修士的注意力几乎集中在他身上。 “那是谁——” “你不认识!?那可是宿家少主啊,整个南界谁不认识他。” 东寰修道界,以一山四门八大家为尊,其中一山便是传说中天才的聚集地——天麓山。天麓山人才辈出,数百年来一直是人族修士的翘楚,在天麓山之下就是苍雪宗、罗山门、玄羽庄以及神医谷四大门,后与四门齐名的是八大世家。 蓝衣修士便是八大世家之一的排行第六的宿家少主——宿弈。 宿弈年仅二十五就进阶入金丹,成了苍雪宗宗主的关门弟子,一手符篆道法少年闻名,也是现今年轻修士里屈指可数的天才。 其他修士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视线掠过宿家众人,落在那为首的蓝衣修士身上。等到宿家长老与离火派的修士交谈过后,那蓝衣修士便转身带着几个离火派的修士往南坞山裂缝深处走去。 蓝衣修士不作他语,只是经过,便让人感觉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势。 “你说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是真的吗?就天元城宿家,真与那西泽顾家少主有一纸婚契?”见周围的人都在打量宿家的修士,一个门派弟子小声询问:“那婚契,该不会就是宿少主跟那位吧?” 旁边的修士听到这话,余光看向不远处的蓝衣修士,压低声音道:“这可不能乱说,不过我听说宿家这灵舟原本自天元城出发往西行,顾家不就是在西泽之地吗?” 这事说来也奇怪,前不久天元城突然爆出了一则世家秘闻,传闻宿家与那远在西泽的顾家少主有一纸婚契。宿家在八大家中行六,而西泽顾家一直是八大家之首,其中西泽顾家少主顾子舟更是天下第一山门天麓山首徒。 要说宿少主宿弈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顾少主顾子舟那才是举世罕见的天才。 十五岁晋金丹,二十五修成元婴,纵观东寰修道界,他是真真切切的第一人。以他的资质,假以百年必然可以化神渡劫,未来不可估计。 宿家要是跟顾家少主有这一婚契,那对现今一山四门八大家的局势定有影响。放在以往,像这样的谣言,最多半日就已经澄清,可这传闻出来已经好些时日,无论是宿家还是顾家,都对那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无半点解释。 不解释,那就极大可能是真的呗。 枯树林后面,张富贵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修士,他在南坞山这么多年,遇到的修士屈指可数,要么死绝成了凶祟,要么就已经被南坞山其它鬼蚕食干净。而眼下远处那么大的阵仗,还有那个刚来的灵舟,俨然比他以往见到的修士要厉害得多。 身上的人沉默了许久,张富贵哆嗦着:“这么多修士……” 少年冷声道:“安静。” 张富贵捂住了嘴巴。 少年浑身血污,伤势极重,声音格外沙哑,可张富贵被喝住时,却不敢再动。 张富贵不由得哆嗦了下,他都快分不清了,这人到底是不是瞎子? 声音在宿聿耳朵里变得更清晰,他觉得自己的听觉应该没有这么灵敏,但一点点逼近的脚步声好似越来越近。 混杂的颜色盘旋在人声传来的位置,与那些白色阴气缠绕在一起。诡异鲜艳的光丝宛若鬼斧神工,肆意泼洒在黑色幕布上,宿聿不由得看得入神,那些光点散落在一个个移动的物什上,尤其是其中几个庞然大物上,这些光点尤其密集,点点染染,宛若流光溢彩。 宿聿从未见过这种光景,“那是什么?” 张富贵一顿,顺着对方所指方向,他愣了一下,“好大的船……方才听见,他们好像叫什么灵舟。” 宿聿心想着陌生又熟悉的字眼,灵舟,那个庞然大物是灵舟。 那这些流彩般的烟气……是灵舟上散发的? “宿家是什么?”宿聿突然问。 张富贵闻言一愣,纵然他早年就死在这南坞山里,他也听过宿家的大名。 东寰南界,谁不知道天元城宿家是谁,那可是鼎鼎有名的修道世家。外面那些守着南坞山口的离火派修士,可是连宿家的旁系都够不上,就连南坞山这种偏僻小地方,都能知晓宿家的鼎鼎大名,道长居然不知道……? 他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等他说完了,见人没说话,张富贵小心问:“我知道就这些了,您还想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宿聿敛眸,远处白色与异彩交汇着。 只是听起来……令人作呕。 张富贵见道长没再说话,也不敢多问,却忍不住小心观察着少年。 道长不是南界的人吗?怎么对南界一点都不熟悉。 张富贵微微侧目,见到倚在他背上的少年道士眸光微垂,对方的状态好似比原来要死不死的模样好多了,身上属于人的体温也高了一点,“那边现在很多修士,好像都要往山里走……他们肯定是为了斩妖除鬼来的,等他们进去了,我们就有机会往外跑了。” 宿聿没说话,平静地听着张富贵的计划。 往远看,昏暗的视野中虽然有不少犹如炊烟缭绕的各色光团,但更多的是与张富贵相似的白色烟气,宿聿稍一低头,就能看到那些烟气从下方的土壤中散发出来,飘至高空,像是被什么牵引地引入更深处的地方。 与张富贵所说的修士前行方向一致。 他对那些修士提不起兴趣,相反在听到修士二字时与宿家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厌烦感。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哪来的,明明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几缕阴气从那些阴气里脱离而出,没有飘向恶鬼聚集的东方,而是往东南边的位置飘去。在黑暗里那几缕阴气格外明显,与大多数随波逐流的阴气的行迹不同,宿聿微微抬眼,就瞥见不远处流光溢彩的灵舟方向,有几道异光飘荡而起。 那几道异光源自那些修士,宿聿正想看仔细一点,就看到那几道异光卷入白色的阴气里,看到那些异光,他的喉间浮现一种恶心感。 张富贵注意到身上人的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道长…你怎么了?腿疼了?” 宿聿:“有东西要过来了。” 什么东西要过来了……?张富贵闻言往外看,除了修士完全没看到别的。他正欲多问几句是什么,臂膀上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 忽然间,树林里的沙沙声加剧,一股巨风迎面袭来。 一下就引起了数多修士的注意,还未等他们熟悉情况,枯树林四周的枯树接二连三被折断,原先还算平缓的阴风猛然变盛,刮过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只听见“啊”的一声,一个走在前面的修士稍未注意,就被刮过的风刃割开了外衣,当即见血。 “什么情况!?” “防御!阴风有古怪!” “探灵罗盘——” 四周的修士一阵慌乱,资历年长的修士动作迅速地退后数步,夺过身周修士手中的探灵罗盘,只见罗盘上的指针正在飞快地旋转着,从未有过的浓盛阴气迅速涨着,只过几息的时间,罗盘的指针骤然折断。 修士们乱成一团,南坞山口的阴风却莫名肆虐起来。 “快撤出南坞山口!” 枯树林间狂风大作,宿聿听到耳边的呼啸声越发刺耳,视野那些白色的烟气在空中流窜的速度更快,裹着飘散的其他颜色的烟气,如同龙卷地从地面卷起,在天上形成诡异的气流。 张富贵勉强在狂风中站住,作为在南坞山窝居这么久的鬼,他也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大风。 他刚背着人跑出几步,可狂风中修士往外撤的速度却比他更快,只见那些仙风凛凛的修士手举灵器,其中一个发须见白的老者甩出一个巨大的灵器,强大的灵器刚祭出来,此地紊乱的气流变得更加凶猛。 几乎在一瞬间,宿聿就看到了白色气团瞬时迸发,“别过去了!” 张富贵往外跑的脚步一停,下一刻宿家那艘灵舟化成金色的幕墙,轰地一下落在了南坞山唯一的出口处。 一步之遥,南坞山的唯一出口就被死死封住。 “完了。”张富贵面如死灰。 幕墙形成,操持着灵舟的白发老者封住南坞山出口,以防阴气涌出,浑浊的目光扫过底下气喘吁吁的修士们,确定大多数修士已经逃出,正想封住最后一道关窍。 忽然间,他通过幕墙扫到一个身影。 距离入口极近的枯树林边缘,穿着粗布长衫的中年人慌乱地看着这边,肤色青白,一看就是死了有些年头已经化形的魂体。 而老者在意的是那个魂体背上的“人”,应当说是人,可是老者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属于修士的灵气,少年浑身血污,唯一令人惊愕的是他的面孔,有种近乎昳丽的精致,有种分外熟悉的感觉。 而这时候,南坞山里的狂风再度袭来,黑色雾气被风卷动,撞在灵舟所化的幕墙上,还未来得及撤出的修士被风吞没,霎时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怎么回事?不是只说此地只是阴气过盛吗?” “这怎么可能是小问题?这南坞山有问题,离火派的消息有误!” 在场其他门派的修士纷纷看向离火派的修士,几个散修也没想到南坞山会突发如此变故,此先他们在南坞山徘徊数日,这外围最多也就是阴风呼啸。 “就你们这些低阶修士才以为此地是历练博名的去处,普通历练的地方会引来宿家?”一个散修站出来,抬眼看向远处的宿家跟离火派,“恐怕此地是大能者坐化之地吧?” 此话一出,其他修士纷纷看向宿家。 大能者坐化留下的秘境?! 但凡寻到大能者的洞府亦或遗留的秘境,皆是修行的一大机缘。 而就在这时候,宿家的长老几步上前,抬手拦住了那些外围的修士。 散修警惕地看向宿家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此地阴气有异,疑有元婴期以上凶祟作祟。”宿家长老上前,朝着其他修士拱手,似笑非笑说道:“诸位,请退居幕墙之外。” “此地暂由宿家接手了。” 深山 南坞山外,听到宿家封山的消息,在场的修士脸色顿时的就变了,有几个散修试图往前走,结果刚靠近就被南坞山口的阴风逼得退后数步,显然无法再前进一步。 众散修纷纷看向操持灵舟幕墙的人。 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一身粗布衣,腰间别着两壶酒,蓬头满面,唯独一双眼浑浊不清,办完事就拎着酒壶倚在幕墙旁边喝酒养神,大有不管不顾之势。 “你干什么,别上前,那是宿家的护舟人。” 听到护舟人的名声,散修只得停住脚步。 宿家灵舟在东寰南界赫赫有名,以符箓阵法闻名宿家其实更闻名的是造舟术,灵舟锻造汇聚宿家历代人心血,灵舟之器堪称东寰之最,据说宿家最上等的舟器,一艘就集结了宿家所有阵法符箓之精髓。 为防止宿家之术外泄,因此每一艘宿家灵舟仅有一个护舟人。 见其他修士知难而退,离火派长老很满意,同时让其他修士查点被风卷走的修士。 “大部分低阶修士都出来了。” “听闻东海的散修进去了,还有其他一些修士,该不会比我们快吧?” “怕什么,宿师兄最先进去的——” “宿家修士有无失踪之人?”老者问。 白发老者话一出口,旁边的宿家修士下意识回道:“宿家低阶修士都在这,剩下的只有随宿弈师兄进去的几位师兄师姐……” 修士话说一半,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说。 这次他们出行的灵舟并非宿家修士出行常用的灵舟,因近期灵舟使用频繁,临出行宿家长老才从宿家灵舟阁里调用了一艘积灰的灵舟,连着护舟人也是籍籍无名……只知道他姓戚,好喝酒,其他一无所知。 宿家几个修士也是有点眼力,随行的宿家长老与这位护舟人交谈甚少,很多事都避着这人。 白发老者不语,四周修士的讨论都落在他的耳中,他喝着酒,目光从远处低声交谈的宿家长老身上移开,落在阴气沉沉的南坞山上。 ……那就是人都齐了,刚刚他看到那个人影,会是谁?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白发老者闭上眼睛,他现在也就是一个开船的。 离火派长老看向南坞山,见着这阴风逐渐凶猛,只得看向宿家长老:“我派几位金丹修士皆以进入……但这真的没问题吗?” 大部分修士只冲着南坞山阴气来的,图着除魔卫道历练混点资历,可离火派的人却清楚得很,这这个裂缝不简单,封印图纹怪异,却能将南坞山这等阴气全数隐藏,俨然是大修为者布下的特殊封印,极大可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恶鬼是小事,可封印是大事。 如果这是陨落大能者坐化留下的坐化之地,那最先发现的宿家跟离火派…… “越强的灵气越容易引起恶鬼的觊觎,你想往南坞山更里的位置,只能靠金丹修士。”宿家长老看着眼前阴气满盈的山,以及眼前裂开半处裂口的封印,南坞山阴气肆虐情况诡谲,其中极有可能有尚未被发现的坐化之地,所以在得到离火派消息的半个多月前,他们就派人来查了。 结果是几个元婴期修士进去后皆是负伤而出,唯独几个金丹修士状况尚可。 别看这裂开的封印平平无奇,里面诡异之处多得是。 这座南坞山仿佛是活的,修为越高的人进去,反倒越会受到限制。 “大能者坐化之后确实会有这样的先例,有的大能者不愿自己的洞府遭人入侵,死前就会立下禁制,修为越高,越难入内。”宿家长老抬眼看着眼前的南坞山,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道南坞山的封印,怕是他为了抵御仇人入侵立下的,若非破了这口子,我们还未曾发现这南坞山的端倪。” 这种坐化之地,里面藏着的东西必不简单。 若非离火派对此地熟悉,宿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与发现南坞山隐秘的离火派合作,立下界碑令与拦住消息,免得其他势力的人捷足先登……谁知道稍不注意,跑来了这么一群想进山的修士。 离火派长老还想再说。 “放心吧,进去的是我们少主,虽是金丹,但以他的能力,这南坞山外边阴气不过是小玩意。”宿家长老沉声道:“更何况里面……” “里面?”离火派长老忽然想到在南坞山消息传出去之前,宿家也是派过人进入南坞山,只是那一批修士至今没有下落,不然也不至于让宿家少主宿弈亲自出马。 “附近城镇流窜出这么多恶鬼,南坞山的阴气还久久未散,封印数百年的恶鬼凶祟,还留在里面的东西,你以为那些散修进去还能活着出来……坐化之地之外,可是有一座活人墓。” “如果有人进入了……死在活人墓中,那就咎由自取。”宿家长老看向南坞山势在必得,不紧不慢地说道:“毕竟我宿家封山,为的是大仁大义。” -* 南坞深山山道里,四周枯树皆是翻卷过的痕迹,七倒八歪。 枯枝烂叶之上,宿聿再次清醒的时候,那股肆虐的风停了下来,他伸手碰到潮湿的地面,更加浓重的腥臭味迎面而来,他不由得撑着手坐了起来,一动身立刻注意到受伤的断腿。 断腿事先被简单包扎过,但骨头已经曲折变形刺破皮肉,直通大脑的痛感一阵一阵。 这是哪? 哦对……他好像是被卷走了。 宿聿感觉自己的大脑清醒了一点,他抬头看向高处,四周似乎少了叽叽歪歪的声音,高处那些流光溢彩般紊乱的烟气已经消失了,恢复成宿聿最先看到的缓慢飘荡的烟气,他现在大概清楚了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大概是受到丹田里那个“眼睛”的影响 ——以至于他的天生失明的眼睛现在却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宿聿看着体内那个悄无声息运行的图腾,他甚至能感受到四周那种黏腻的阴气往自己身体里钻。他也只是看了一会,很快摸索着周围的状况,扶着枯树站了起来,正想往前走时,忽然注意到脚踝上的异物感。 什么东西? 宿聿低头,清晰地看到自己没受伤那条腿的脚踝上的锁链,锁链的颜色与他体内图腾边上飘着的脂白阴气相似,其间却带着若隐若现的血红色,沿着他的脚踝到更远的地方,格外的显眼。 原先意识昏沉,再加上突然出现在他眼睛里的诡异东西太多,他居然没注意到脚上还绑着这一东西。 宿聿动了动,脚踝上的锁链轻飘飘的,有一股微弱的阻力感,另一端有东西。 他拉了一下,却没拽动。 这么重?宿聿微微蹙眉,不禁加了几分力道。 张富贵是被拽醒的,清醒过来的时候捆在他脚踝处的锁链崩得极紧,随着另一端的拉扯,他整个魂体立刻受到一股不可抗力,一下子就被拽出了十几步远。 摔到宿聿身边的时候,他还在颠簸中没反应过来,“道、道长!?” 听到熟悉的声音,宿聿想起来了……是他没杀的那个小鬼。 张富贵见到宿聿激动不已,天知道他被风卷走的时候以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原本是跟着几个鬼友跑路的,路没跑成,贪吃的鬼友没了,现在南坞山口又被封了,自己又重新被阴风卷进了这山里,前途堪忧,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如今再见到道长就像是找准了主心骨,顾不得刚刚是什么拽得自己头昏脑涨,急忙靠近宿聿:“道长!” 白色人团靠过来的瞬间,宿聿退了半步。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张富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却没敢离宿聿太远。 见白色人团没再动了,宿聿也无意去关注他。 他抬头,隐约看到周围的白色烟气往一个方向飘动。 “道长,你去哪啊?” 张富贵见到少年动了,正想跟上,刚走两步见到他走的方向,顿时冷汗直流,急忙伸手拉住人:“那地方可不能去,进去深山,都是大鬼们的地盘……都在厮杀抢夺小灵脉。” 宿聿闻言,疑惑道:“小灵脉?” 张富贵一愣,这不是修道界人人都知道的事吗……他不敢反问,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是开始修炼才听山里的鬼说的……说是千年前修道界有个大魔头毁了人间万宝殿,导致灵脉崩塌,无数大能者纷纷陨落,以至于东寰修道界一衰数百年,直至发现了大能者坐化之地。” 像他们这样的鬼修炼靠阴气,可天地本源来自万物灵脉,修士更是吐纳天地灵气进行修炼。 灵脉衰落,也就导致修士们修炼受限,境界止步不前……传闻那些修士陨落之后的坐化地内,有一部分隐藏着千年前的灵脉残余,被称为小灵脉。小灵脉虽比不上千年前,但足以开辟成为新的灵脉,却也解决了修士们灵气匮乏的问题。 张富贵知道的不多,但听一些鬼提过,说他们南坞山阴气过分充裕,又有奇怪的封印,可能也是千年前哪个大能者的坐化之地。 宿聿说话时带着一种倦意:“你一个小鬼都听过的传闻,他们不知道?” “啊?哪个他们?”张富贵意识到什么:“他们是为了……” 外面那群修士大概就是冲着这山里的东西来的,宿聿说了一句就没再说了,识海里的思绪似乎越来越清醒。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也是……想到悬崖,识海里的断断续续的记忆接连浮现,记忆停留在最后迎面席来的狂风,以及视野中混着异彩的流光。 他是谁来着,他叫宿聿。 他怎么来到这里的……? 悬崖掉下来的。 张富贵瞥见宿聿的异样:“道长,你怎么了?” 宿聿捂着额间,断断续续的记忆往回扭转。 这时候,一个特殊的手印经由图腾在他的识海中浮现,几乎一瞬间宿聿就认出了这个手印就是当时他坠崖杀恶鬼时无师自通使用出来的手印。 一想到修士符箓手印阵法等东西,宿聿知道这是修士的术法手段,可让他去细想这些东西,他却没有一个确切的认知,就好像他从未深入学习过。 而现在,这个浮现在自己识海里的手印,明明是极其晦涩的纹路,组合起来令人摸不着头脑,就像见到这个纹路,他就知道它是手印,而不是阵法,也不是符箓。可只是看一眼,宿聿下意识就跟着去描绘,仿佛天生知道它的走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荒谬感。 宿聿的手指抬了起来,丹田里盘踞的阴气似乎随着他的意念动了起来,从图腾的周边运转起来,沿着经脉往外流去,可刚往外流不久,这些阴气就像是失去了方向,没转动几息,顿时溃散回退到丹田处。 宿聿停住了,他知道怎么画手印,却不知道怎么去推动它。 这时候,他扶着树干的手往前一滑,右脚落地的时候听到了咔嚓的碎声。 扑面而来的腐臭气息难以忽略,几乎一瞬间,宿聿感觉到一股寒意。 他抬眼往侧边看去,昏黑充满白气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个接连的黑点。 “那是什么?”宿聿问。 张富贵闻言一扭头,就看到枯树林里一双双眼睛对着他们。 昏暗的枯树林里,此时正站着一个个‘人’。 墓碑 昏黑的树林大多数都是枯树,林间蔓延着浓重的雾气,裹挟着无法忽略的尸臭味。尸臭味之余,树林腐土间竖立着一个个人影,有的衣衫褴褛,甚至有的已经四肢残缺,但还是□□地立着,像是受到莫名咒法驱使,扭扭曲曲地立在林间。 “那是什么东西?”宿聿看着视野中的墨点,“有东西在飘着?” “!”张富贵看着断腿断脚的尸体,竟有些认同,这金鸡独立的姿态确实有点像是在飘…… 但别说这些,现在他都感觉要飘起来的是他自己! 黑沉沉的雾弥漫着,山林间几乎昏黑一片,腐土在黑雾中渐渐显现出原来的模样,枯白的尸骨从土壤中攀爬起来,一个个摇摇晃晃,越来越多。 一个可怖的念头从张富贵的脑海中浮现,他想起之前在南坞山里游荡时听到鬼友们的传闻——活人墓。 南坞山封印存在许久,传闻数百年前有一个邪修误入南坞山,因他修炼功法怪异,与南坞山本地乱窜的阴气相辅相成,他身死之地变成了南坞山里的一块邪地,传闻南坞山没被恶鬼吞食的死人,或者误入山内的修士,在那块地身死之后便成了活死人。 想到这里,张富贵害怕地后退数步:“等等道长,这好像是活死人……” 活死人?宿聿看向视野中的墨点—— 这些墨点是‘人’? 宿聿往它们的方向看,它们无神的眼睛就锁定了宿聿。 下一瞬,所有的活死人朝着一人一鬼猛扑了过来。 疾风猛掠而来,张富贵二话不说撒腿就跑,“道长快跑!!!” 林间的活死人被惊动,几乎同时动了起来,行尸走肉地朝着此间唯一的活人冲了过来。宿聿只看到视野中墨点一下就朝着自己的方向聚集过来,趋于本能朝后一退,便感受到有风从自己的头顶一扫而过,耳际传来熙攘嘈杂的声音。 强烈的危机感笼罩着宿聿的识海,他刚往后退几步就撞上了身后的枯树,活死人在这时候扑了上来,一把咬住了宿聿的手臂。獠牙咬破皮肤,宿聿急忙撤手,却直直地撕下了一块皮。 血液喷涌而出! 附近的活尸像是闻到了什么,调转方向朝着宿聿冲来。 张富贵往外跑出没多久就发现跑不动了,脚踝的锁链紧紧捆着他,他不得不当场扭头回去,一眼就看到宿聿被困在了枯树林间。 他怎么忘了!道长是个瞎子,跑不掉啊! 眼见着其他的活死人朝着道长扑过去,张富贵二话不说就扭头帮忙,在南坞山这么久了他能修成如今的魂体也是得到过不少同行恶鬼的指引,他勉强调动体内的阴气,在另一个活死人冲上去啃食道长之前,先一步挡在了活死人的面前。 活死人的气力比张富贵大多了,张富贵刚挡住两只,体内的阴气就有点后继无力,他勉强扫开扑至面前的活死人,正想背起道长扭头就走,手腕却忽然被人拽住。 “道长?!”张富贵被吓了一跳。 宿聿盯着张富贵的手臂,目不转睛:“这是什么?” “啊……?”张富贵才反应过来道长是在问他的手,“金刚铁臂?” 这招还是他以前同行的恶鬼教的,把阴气凝聚在身体手臂上,能加上手臂的力气,能以一敌三。据说修道界那些大能者都喜欢在引以为傲的术法前面加点什么前缀,他们就管这玩意叫金刚铁臂。 “道长你认识这招啊?”张富贵问。 宿聿:“不认识。” 白色的烟气人团挡在面前,原先飘散的白色烟气似乎凝实了几分,尤其是张富贵的手臂位置,宿聿能看到那位置的阴气凝实了数多。 宿聿内观识海,原先不被调动的阴气还是散在他的丹田附近,他尝试着再次去催动丹田附近散落的阴气,尝试把体内阴气控在手臂附近……? 而就在这时候,越来越多的活死人发现了他们。 张富贵一扭头就看到数不尽的人头朝着他们冲来,现在可不是道说金刚铁臂的时候,铜墙铁壁也挡不住这么多活死人往上冲啊,这些活死人没有痛感,不知生死,就算只有一个头,也能扑上来把他们弄死。 活死人可没有知觉和感触,只会听从墓主邪修的死志,将所有误入那块地方的活人全都变成活死人。 张富贵正在琢磨背着道长得从哪个方向跑,忽然间活死人里冲出了两个腾空的人,那些人看起来像死了没多久,身上还穿着算是完整的衣裳……他即刻去抵御,手臂的灼热感马上让他倒吸凉气。 “完了!这些活死人生前是修士啊!” 张富贵这点修为,对付几个歪瓜裂枣的普通活死人还行,对付修士活死人不就是以卵击石吗!他可没听说过之前活人墓里有这么多修士活死人啊! 忽然,四周的活死人再次扑来,铺天盖地的扑击挡无可挡。 在活死人的利爪挥至面前时,张富贵在短短几息的时间里已经把做人和做鬼的数十年人生过了一遍。突然,他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拉,活死人的利爪从他的侧脸刮了过去。 “道长!”张富贵惊呼。 宿聿刚拉开张富贵,一后退就撞上了身后的枯树,随即就被挡去了去路。 耳边清晰的袭击声冲来,视野中的墨点四面八方地围了过来。宿聿忍着身后的疼痛,断腿的疼痛几乎让他寸步难行,而耳边的风却越来越近,伴随着疑似活物的跑动声,近到只离他几步的距离。 张富贵倒在后面,心有余悸地抬头看,心顿时凉了下来。 两人所在的枯树高处,冒出了一只活死人,它的躯体已经腐败不堪,头颅半边血肉半边白骨,而张开的嘴巴里牙齿却异常锋利,它像爬虫匍匐在枯树间,如同空洞的眼睛锁定了近在眼前的猎物,从树上猛扑而下。 张富贵急声喊道:“道长!!上面!” 不行!来不及了!!! 宿聿耳边捕捉到了又快又猛的风声,他的身体却好像比他的反应跟快一步,经脉里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滞,丹田里的阴气快速地流动起来,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手臂与高处下落的活死人正面相碰,从上至下的压力使得他的躯体骤然一沉。 活死人尖锐的獠牙刺在皮肤,又麻又痛的感觉从臂膀蔓延开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上的獠齿,隔着皮肤,凹陷在他的皮肤上,却没有被咬破。 宿聿一怔,介于他跟活死人獠牙间的手肘满覆阴气,丹田的纯粹阴气汇聚在他的左手臂膀,臂膀像是淬上了一层厚实的屏障,似乎挡在了活死人的獠齿前。 张富贵半捂着眼睛,悄悄从指缝里往外看,等等?挡住了……? 活死人一口没咬动,又再次张大了嘴巴,死死地咬了上去。 然而原先柔软的猎物好似变成坚硬的石块,它一口没咬破,再咬时只听见咔嚓的一声细响。 张富贵震惊地看到掉在自己脚边的东西,疑似活死人獠牙的灰黑色石块掉了出来……牙??崩掉了??? 察觉到侧边的爪击,宿聿用力一甩,将手臂上的活死人甩出去,反手挡住了另一边的进攻。 张富贵已经顾不得去看活死人被崩掉多少牙,在慌乱间只听到耳边一股劲风出去,再定睛一看时活死人已经被身边的人甩出了数十步远,他瞪大眼睛地看向身边的少年,就瞥见他的手臂上挂着两只活死人,活死人张开着嘴,獠牙唾液都滴到了张富贵的脸上。 宿聿没说话,一只活死人重量尚可,两只活死人压在他的臂膀上,重的他快抬不起手,他竭力地利用手肘上的活死人,朝外一扫,将周围数多聚集的墨点一顿扫开。 “道长!修士!”张富贵。 宿聿在张富贵的惊呼中回过神,这时候,他看到视野中墨点中出现了几个异点。 急急靠近过来的墨点并非是纯粹的黑,反倒在墨点上萦绕着微弱的斑点红,他正想看仔细,霎那间察觉到迎面的火气。 不对!他奋力一挡,整个人都被带着火气的爪击压得往后退,撞在了身后的枯树上。 修士活死人的掌心带着灼热的焰气,这人生前是个火系修士,此时他的掌中火打在道长手臂上宛若蒸发。张富贵看得目瞪口呆,他那点招式算什么金刚铁臂啊,道长这种才是金刚铁臂! “我们得快点跑出去!”张富贵说道。 宿聿察觉到了吃力,几次抵御他能感受到臂膀的酸痛不适,身上的伤势让他不由得喘气缓解,他眯起眼睛看着周围逐渐聚集而来的墨点,看到如同刚刚那种活死人特有斑驳墨点。 纯粹的墨点是普通人……这些奇怪的墨点是修士? 阴气弥漫里视野里墨点出现越多,宿聿就越感觉到识海的疲惫,他似乎不习惯长时间用眼睛去看什么,或者说他没怎么用过这双眼睛,越是使用眼睛,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就越重。 伤腿一沉踩进腐土里,断腿的剧烈疼痛一下就将宿聿拉回,他惊觉过来,发现视野中的墨点开始变得模糊,身体的疲惫感也在逐渐上升。 他快体力不支了。 这样下去他会被这群活死人生剥了。 “你说这些都是受墓主影响的?”宿聿问。 张富贵点头:“是啊。” 他也不知道以前那邪修的是哪个大能,死了还不得安生,在南坞山圈了这么块地方。误入活人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方设法离开活人墓所在之地,那些受邪修墓志影响的活死人不会离开,只要离开活人墓就安全。 远处的活死人越来越多地往他们这边聚集,宿聿抬头看向远处的墨点,大多数都在他们这边,往里的却越来越少……就仿佛它们只在外围游荡,不再往里。 张富贵还没说完,就看到道长往里走了几步。 他怔愣当场,见过往外跑的,怎么道长还往里冲啊! 混乱的墨点朝着宿聿扑面而来,他分不清方向,只能凭借本能地躲开墨点。 一往里走,周围的土壤就变得松软潮湿。 “等等道长!!前面!!”张富贵喊。 前面的少年道士一下撞在了树上。 张富贵捂住眼睛。 四周的活死人似乎也没想到眼前这人会撞到树,见状立刻压上,而就在这时候,少年一把扫开眼前的枯树,枯树断枝被少年扫了出去,将冲来的几只活死人撞飞。 张富贵:“……” 瞎子都是这么走路的吗! 活死人再次冲来,张富贵急忙跟上,这次他提早喊出声:“道长,右边!” 远处的少年听到了张富贵的声音,在即将撞上树前险险避开,他似乎一下掌握了前进的技巧,扶着枯树来缓解伤腿的痛感。 越往里,活死人渐渐少了一些,但难缠的修士活死人却多了。 宿聿视野中的墨点扩散稍许,眼睛的酸涩感让他不住眨眼,利用抵御的间隙往里看,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就注意到这些分散的墨点中央,空出了一块地方。 空出一块地很稀奇,视野里千篇一律的墨点回避着那个地方,就像是特意绕开,也像特意围着。 活死人们似乎发现了闯入者的难缠,围着宿聿的活死人越来越多,很快他身上就再次冒出了血,他之前的伤势没好,再加上断腿行动也有点吃力。 张富贵没办法,只能一下背起了宿聿,刚背起人,活死人的扑击迎面而来。这时候,宿聿的左臂挡在了张富贵的面前,活死人一口咬在他的臂膀上,凝聚在宿聿臂膀上的阴气一下炸开,一下就将活死人打飞了数十步远。 张富贵:“金刚神臂……” 宿聿看着远处,冷声道:“往东跑。” 体内的阴气被宿聿调动之后似乎活跃了起来,开始四处乱窜地往宿聿体内经脉冲去,而盘踞在宿聿丹田里的图腾在不经意间转快了几分,凝聚在宿聿臂膀处的阴气越来越多。 张富贵看着四周其他的活死人修士过来,背着宿聿的他身上都被烧出了好几个窟窿,魂体修炼不易,他几十年的修炼就这么被烧出了好几个洞! 宿聿只觉手臂处的经脉快要炸开,抬手越来越费劲。但他无暇看顾这些,眼睛不断地寻找散落墨点的空缺之处—— 在那! 千钧一发之际,宿聿撑着张富贵的肩膀往前一跃,脚踝处的锁链拽住张富贵,将他硬生生往前一拉。一人一鬼摔得生疼,腐臭味灌入鼻尖,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四周的活死人都围在外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张富贵害怕地往里一缩,手下忽然摸到了硌手的石块,他一低头,就看到一块倒地的石碑半身入土。 什么东西?张富贵动手扫开了石碑上的腐土,石碑上的刻字磨去了大半,但隐约能看出—— 这是一块墓碑。 “他们没过来了。”宿聿道。 张富贵抖着手看向宿聿,“道长……底下!碑!!” 碑!他们坐在墓碑上! 宿聿摸着手下的凹凸不平的东西,手臂上的阴气没收住,压住东西的边角处就那么一下,只闻细碎短促的声响,灰黑的石面当即裂开了几道清晰的纹路。 四周死寂一片,张牙舞爪的活死人瞬间停滞。 张富贵张着嘴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这时候,饱经风霜的墓碑像是遭受了某种重击,裂痕瞬时加剧,只闻彻底的碎响,当下就被宿聿掰下了一角。 宿聿皱眉:“什么东西断了。” 张富贵:“!” 活死人:“!!!!” 雾河 枯树林里一片寂静,獠牙利齿的活死人面露愤怒,朝着坐在墓碑上一人一鬼吼叫着。 宿聿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他看向掌心的方向,阴气缭绕的视野中,经他手掰下来的东西散着若有若无的黑气,这与活死人身上墨点相似,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宿聿移开目光,看向周围几乎停滞的墨点。 张富贵试探伸出一条腿,马上就被活死人吓得急忙缩回。 干枯青白活死人趴伏在四周,远处越来越多聚集过来,仿佛只要他们一离开墓碑所在之地,这群活死人就能把他们生剥了,但它们畏惧着,似乎畏惧着墓碑,始终不敢上来造次。 墓碑一半以上都栽进土里,裸露在地面上的经历风吹雨打,颜色都暗沉了不少。张富贵盯着那墓碑看,要不是道长带着他扑到这地方,他远远看着可能就以为这石头就是半块石岩,这东西在山里到处都是。 谁能想到,这玩意可能是活人墓的墓主之碑? 张富贵正想着,忽然间就听到耳边的咔嚓声,“道长!!” 少年道士的手没有完全离开那块折角的墓碑,覆满阴气的手还压着,墓碑上的裂痕似乎又多了几道,他无神的眼睛掠过周遭一片活死人,眼底还有几道未曾散去的金丝,带着莫名的压迫力。 经由他这么一掰,吼叫的活死人当即停下,畏惧地退后了几步。 张富贵抱头,没感受到自己被撕裂,一抬头发现周围的活死人已经退出了数步远,“道长?” 宿聿没说话,四周安静下来,他体内的疲惫接连涌上,方才用来抵御活死人的手臂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他正想平缓身体上的疲惫,正想把压在下方的墓碑看清楚,刚移动两步,原本减弱的痛感瞬间被拉了回来。 伤腿上全是血,疲惫之后痛感加重。 宿聿只得暂时忽略墓碑的问题,去摸索自己的断腿处的情况,不然他连走都走不了。 张富贵正在跟周围的活死人大眼瞪小眼,正想着怎么道歉能让这群东西缓解祖宗墓碑被折的愤怒,就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惊然扭头就看到身边的道长一伸手,把原先用来固定的枯树枝给掰断了……! “打住打住!”张富贵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那只即将碰到裂骨的手,心里念叨的话脱口而出:“有你这样弄的吗!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再这样弄下去腿就要废了。” 宿聿被拉了个措手不及。 他停住了,张富贵也停住了。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张富贵,嗖地一下缩回手,顿时汗如雨下:“不是,道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腿……不能。” 你逞什么能,大夫毛病犯了不是。 人家道长怎么处理伤口关你屁事,修士都是刷刷几下用着术法接骨续脉,固本培元,你一个毛脚医师逞什么能。 宿聿没有动,手腕处凉飕飕的感觉还在。 他沉默半会,抬眼看了下人型烟团,想起他原先的伤口就是这鬼处理的。 “你来。” 张富贵已经把自己骂了数遍,听到声音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啊?我我来啊?” 见人没说话默认,张富贵胆战心惊地凑上前。 一人一鬼经由一场鏖战,宿聿身上衣裳几乎被风卷得破破烂烂,浑身血污,泥土都滚了半身,说到底实在狼狈。 张富贵只能选了宿聿身上尚且完整干净的衣摆,将整块衣摆扯下来撕成布条来给他做固定,“道长,我动手了啊……” 宿聿点头。 上次逾越是趁着道长昏迷,现在清醒着给人处理伤势,张富贵的手一直忍不住抖,那也不怪他,眼前这人先是弄死了他两个同行鬼,又是把活死人墓主的碑给折了,他稍有不慎可能就成了下一个亡魂。 说道士心善,不知道他给道长固了两次腿,回头能不能捡个小命。 宿聿看着白色人团在自己面前动来动去,目光一直注视着对方,按在脚部的动作很轻,又熟练又快,几下就重新将他断腿处重新固定好,“你是医师?” “……年轻时专治跌打损伤。”张富贵咽了咽口水,眼神忍不住往少年身上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道长身上的血好像更香了。 一发现自己的注意被少年身上的血气吸引,张富贵立马就打消了自己危险的念头,四下张望:“道长,我们在这,得怎么出去啊……” 枯树林里的活死人因着宿聿先前的威胁,稍微往外退了,但深山树林里多了好几条山道,山道交错,雾气浓重,先前张富贵奔波逃命没注意,如今静下来观察四周,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个陌生的地方,连方向都难以辨别。 这时候,张富贵忽然瞥见远处,心立刻吊到了嗓子眼,顿时就被吓退了数十步。 “干什么?”宿聿感受到脚踝处的锁链拉紧。 张富贵手舞足蹈地指着周围,不远处一条冒着黑沉雾气的暗河近在咫尺:“河!河在那!!” 什么河?宿聿侧面看去,见着白色人团手舞足蹈地指着侧边远处,他眯了眯眼睛,试图在墨点与白气的交汇中找到异样,眼前的视野似乎越来越清晰,他能看到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时候,他透过阴气的间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脂白浓郁的阴气在稀薄的阴气中越见清明,它们浓缩汇入在一处,像是缓缓流淌的一条白色烟河。 河?宿聿诧异:“那是什么?” 张富贵话都快说不清:“南坞山的最深处……雾河。” -* 南坞山东南方位,蓝衣修士静静地走在所有人前面,四周的离火派修士左右观望,对这山里的阴森越发谨慎,从山口进来到现在的路并不顺畅,一路上他们遇到的野鬼颇多,特别是越靠近南坞山东面,扑面而来的野鬼更是斩杀不尽。 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离火派的长老们交代他们要紧跟着宿家人走,这但凡走错一条路,就会被外围的野鬼缠住,到时候别说往前走,极有可能与其他散修那样迷失在南坞山的雾里。 “我们到了。”蓝衣修士忽然开口。 这时候,修士们顺着蓝衣修士的目光看去—— 他们看到了一条奇特的河。 修士们走到雾河边缘的山道上,就能看到这条从山高处延下来的河流,雾河上雾气浓重,衬得河水格外幽深,充满着莫名的吸引力。 “果然坐化之地的消息是真的!” 几个离火派修士的眼前露出精光,走近一看,河床边还敞放着妖兽的尸骨,尸骨上历经多年岁月,威压尤存,此地蕴含的底蕴就足以让修士们暗自心惊。 “应该没其他修士先过来吧……?” “怎么可能过来,外围是活人墓,他们没穿过活人墓,是没办法来到这的。”一个宿家修士面露不屑,这条通往雾河的路还是他们宿家先行的修士利用阵法铺就的道路,这群离火派的修士还以为进这个南坞山有多简单,要不是他们宿家先铺路,这群人哪能这么容易进来。 宿弈见状看向河岸边的妖骨,其中一具兽骨头颅完整,呈退却惊恐之态,他沉思皱眉道:“这些妖兽死前没有反抗,或者是被血脉压制……” 血脉压制……其他修士听完急忙道:“莫非此地还有强大的妖兽,若是能认主……” 宿弈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离火派年长的修士立即将这人拉后,小声呵斥:“想什么呢!就算有这等妖兽,岂是你我能驾驭肖想的!?” 听到此处,那名修士才勉强压制心中的贪婪。 宿弈没有说话,在其他人被周围神秘的景况吸引时,他静静地看着周围迹象。 苍雪宗内的占星师曾在三个月前出过一则占卜。 卜算中言明,东寰南界天有异象,能出现在苍雪宗占星台里的异象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而就在前后时间,离火派发现南坞山有异的消息就在南界传开了。 彼时正在南界的宿弈刚收到了消息,就听闻宿家修士在南坞山的探索中失联了。 而他们最后探索之地就停在了这条贯穿南坞山的雾河,在原先的情报中,宿家的修士查探出此地阴气乃是整个南坞山阴气最盛的地方,可他们传给宿家的消息也就到此为止,至今了无音讯。 之后,宿家抓过几只南坞山的野鬼,从他们的口中,对这条传闻中的雾河更是避如蛇蝎。 但越是神秘,此地便越是不凡……越有可能与苍雪宗卜算的异象吻合,那就是千年难遇的机缘。 四周弥漫的黑色雾气徐徐飘着,从雾河里弥漫出来,逐渐向着修士们靠近。 其他修士也循声过来,一听说前方阴气聚集疑有深坑,心生贪恋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而在这时,匆匆跑至雾河边的修士动作顿时迟缓下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看到那雾河像是看到什么灵器堆积的宝池,一下就扑进了雾河里。 “别靠近!”宿弈冷声喊道:“守住灵台!” 其他修士匆匆停住脚步,想伸手去救那个修士,却看到雾河边缘的景况,就察觉到脚边萦绕的阴气,他当即灵台不稳,急急退后数步道:“不是说南坞山是坐化之地吗?这山里怎么会有这么一条尸河。” 河里流畅着幽深的腐水,尸臭腐乱的气息几乎在他们靠近那条河的时候就冲进了他们的鼻尖,几个没多少资历的修士看到这景况,先忍不住偏头,喉间蔓延上来的恶感让他们脸色变得苍白。 这条雾河里的阴气经年累月才会成就,更别说这河里遍布的白骨。 修士修行注重因果,人命更是因果中一环,大能者坐化怎会选择如此尸河……这东西都是大罪孽啊! 被蛊惑的离火派修士在扑入雾河时就被吞没,湍急的流水将他往下一冲,很快他就消失在其他修士的面前。其他修士救人未及,眼看着人消失在自己面前,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宿弈往前几步,避开雾河走到边缘,瞧见远处的山道出现断层,竟然是一个充满雾气的深潭,但凡有人不慎往前走,极有可能就会跌入坑底,再也爬不起来。 ……如此阴邪之物,绝无可能是大能者机缘,此地到底是什么? 忽然间一道阴风急急掠过,修士们始料未及,站在坑边的几个修士更是被阴风卷开,扑通地被卷入雾河暗流里,一下坠入阴水坑里。 这时候,明明灭灭的雾气中,几个身影彻底显现在所有人面前,一出现在他们面前,那股无法压制的气势顿时就让离火派修士们手中燃起的符箓熄灭。 什么东西……? 修士们费力抬头,站在雾河上的、冒着红眼的俨然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他们身上着装更得体一些,其中还有穿着不知出自何门何派的道袍,若非他们眼睛猩红可怖,更像是仙风道骨的游历道士。 其中几个修士衣摆处绣着宿家的家纹,俨然就是半月前失踪在南坞山里的宿家修士。 “元婴期……”宿弈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压迫力,“那条河上,不止一只元婴期。” 在场的修士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们当中修为最高也就是金丹巅峰,放往日普通元婴凶祟,他们齐力也能越阶摆平,可一眼望去,整个雾河深处遍布着不下二十几个元婴期凶祟—— 离火派里元婴期也就三四人,再纵整个东寰南界,排得上名的元婴期修士也不多,可就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南坞山,竟然能同时聚集这么多元婴期凶祟。 而最关键的是……这些高修为的凶祟野鬼全都失去了理智。 他们遇到的恐怕不是大能者留下的大机缘,而是遇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这里不是大能者坐化之地。”宿弈最先反应过来:“给外边的人传音,让其他修士——” 话还没说完,河上的元婴期凶祟们齐齐朝着修士看来,猩红的眼睛随着头颅往旁一歪,让修士们毛骨悚然,修士手中的法器还没使出去,下一瞬那群凶祟顿时张开了嘴巴,刺耳的嚎鸣冲了席卷开来。 “啊——” 剑客 南坞山深处的风声变得尖锐细长,四面八方此起彼伏,比原先呼啸的风更渗人几分,像是整座南坞山在哭嚎。 张富贵听着从远处河道传来的声音,忍不住退后数步,声音里似乎伴随着惨厉的哭嚎声,纵然张富贵是鬼,听到那声音也吓得倒退数步。 张富贵颤着声音:“道长你听到声音了吗?哭声,还有惨叫声。” 宿聿皱眉:“我没聋。” 张富贵心想着现在不是聋不聋的问题了!他慌不择言地说道:“没错了,这地方不能来,雾河,全南坞山的大鬼都在这。” 在南坞山的野鬼间相传着,南坞山有一条贯穿崖底的雾河。 雾河乃是南坞山所有阴气的衍生之地,可以说整个南坞山的鬼都靠着这条雾河修炼生存,离雾河越近,便有越多的凶祟厉鬼。此地刚好不好,就是张富贵原先避如蛇蝎的大鬼聚集厮杀之地,是整个南坞山最危险的地方。 “之前有两位厉鬼前辈试图进雾河东看看情况,结果一进它们地盘就被撕得魂飞魄散。”张富贵越想越怕,那两位厉鬼前辈好歹也有人族筑基巅峰的修为,进了雾河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道长,我们趁现在得赶紧走。” 宿聿道:“怎么走?” 张富贵欲哭无泪,对啊,怎么走,他们一离开这墓碑就完蛋了。 宿聿听着刺耳难听的风声,仔细观察着四周。 此地的阴气紊乱比原先更甚,要说之前还能辨认阴气的流向,到这个地方就全都混成一团,大部分汇入雾河,剩下的难以分清流向。可想而知,此地大概就是南坞山阴风的真正风眼,他清醒到现在看到的所有阴气,都来自他能看到的这条烟河。 宿聿刚找到了一个方便观察的姿势,这时右边耳际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有其他声音。” 张富贵小声问:“道长,周围没其他东西啊。” 宿聿动了动耳朵:“奇怪的声音。” 张富贵顺着宿聿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看向更高处的雾河:“什么声啊?” 宿聿仔细辨认:“像是有东西在爬。” 张富贵偏头看向包围着他们的活死人,心想着这到处都是在爬的玩意,他自己都能听到。他急急收回目光,又突然想到什么,再次看向周围的活死人,是他的错觉,他怎么感觉这群活死人好像全都安静下来了? 忽然间,四周的风似乎再次涌动起来,寒意从脚步上升,空气中的腐臭味加重,若有若无的气息混在活死人中飘荡着。雾气渐渐朝着一人一鬼靠近,弥漫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莫名的惑意。 这时候,雾河下流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张富贵感觉到四周阴气几乎在一瞬间加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张富贵顿生恶寒,双脚几乎被硬生生定在原地。 宿聿闻到了腐臭的空气中似乎带着另外一股味道,还没仔细辨别,耳边突然传来张富贵的惊喊声。 “道长!!!”张富贵:“河那边!!” 宿聿在张富贵出声的时候,目光陡转仔细看向他所指方向。 模糊间,原本仅有白色阴气流淌的雾河上方出现了好几道诡异的墨气一闪而过,白色凝结的雾气绕在一起,其间冒着墨点般的黑迹,这是宿聿眼睛能看到阴气之后看到的最奇怪的“气”。 自清醒以来他能看到的“气”,张富贵是其一,南坞山口的流光溢彩的光团是其二,活死人的墨点是其三,现在又出现第四种,黑白斑驳。 视野里的东西变得纷杂,宿聿感觉眼睛格外地不适,他稍微眨了眨眼睛,而就在这时候,雾河上方似乎散过额外的光点。 光……不对! 他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行动,身形一弓迅速往雾河的反方向一滚。 “等等!道长!”张富贵话还没说出口,人就一整个飞了出去。 周围的地面嗡嗡地震动起来,顿时就坍塌出几个大坑,张富贵抱头鼠窜未及,被宿聿的锁链一带,一人一鬼摔落在下坡的枯树丛,滚了两圈,径直摔下山坡。 而就在这时候,雾河之上骤然一阵阴风急急,轰地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山道下坡的山势让一人一鬼免遭正面冲击,被席卷而来的阴风冲得往外滚了数步,而山道周边的枯树却被那股冲击一下推平。 宿聿在那瞬间感受到阴气冲来的撞击感,他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下,他艰难地抬眼看向四周,雾河边原先还成人形的野鬼几乎在那波冲击中烟消云散,剩下的仅有远处那几个气型斑驳的虚影。 张富贵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刚从被道长救了一命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一转头就看到少年的鼻尖流下了几滴鲜血,竟然是被震得七窍流血,“道长,血!流血了!” 宿聿在阴风冲击后回过神,听到张富贵的声音才抬手擦了一下,“死不了。” 而就在这时候,不远的地方。 黑沉沉的雾河里似乎传来涌动的声音,平静暗沉的雾海表面突然散开一阵雾气,一个身影匍匐在雾河之上,佝偻的身姿稍稍颤抖着,紧接着整个身体像是重新伸展,缓缓地从河里站了起来。 这时候,它的头咔嚓地动了,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一双猩红的眼看向岸边。 雾河周遭的平衡似乎在雾气被驱散的时候彻底陷入混乱,阴风再次卷动起来,连带着野鬼的哀嚎声也在逐步加重。宿聿整个人靠着山道下坡,借着背风面抵挡着远处的阴风,视线不住往高处的位置看。 张富贵在惊恐过后抬起头,“等等……道长,那些活死人都不见了。” 一场诡异的阴风之后,原先匍匐在这附近的活死人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踪迹。 不止是活人墓不见了,连着四周的地形似乎也在刚刚颠簸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宿聿能感受掌心底下地势的崎岖,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在稍微平坦的枯树林里,而现在他们反而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这座山想让他们在哪,他们就会在哪。 旁边,张富贵看向远处,原来离他们还有好些距离的雾河此时清楚地呈现在不远处,远处萦绕的雾气飘了过来像是要将他们包围起来,雾河上的雾越重,越是看着,越是感觉那条河在逐渐朝着自己靠近。 离得更近一点,张富贵在恍惚之中好像看到雾河上站着人,鬼使神差地,原先对雾河的恐惧烟消云散,他站了起来,朝着那条河的方向靠近。 一人一鬼间锁链骤然绷紧。 “干什么?”宿聿冷声道。 “我……”张富贵顿然惊醒,脑袋上如泼冷水。 干什么,他刚才居然想靠近那条河,疯了吗! 雾河非常危险,平日里都是南坞山里修为高深的恶鬼凶祟的地盘,南坞山的小鬼无福消受这里的阴气,换在平时都是躲得越远越好。靠近雾河,他人还没走到河边估计都得被大鬼们撕了。 活人墓不见了,雾河靠近了。 从他们被南坞山口那股风卷进来后,他们遇到就没一件好事。 “道长?你没事吧?”张富贵见到宿聿的异样。 “无事。” 就是有点累。 宿聿有点疲惫地倚着山坡,之前对付活死人调动体内的阴气,似乎惊动了丹田里的图腾,周围的阴气受它指引涌进宿聿的体内,撑得他经脉胀痛不已。 忽然间,四周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宿聿的思索被打断,他稍稍一顿,又听到了耳边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这个声音让他顿生警觉,“声音不对。” “刚才那么多活死人,你看到过墓主吗?”宿聿忽然问。 张富贵脑子里全都是雾河里住着斗法大鬼的事,听到墓主顿时愣住,“那个邪修墓主?不是死了好久吗?没见到。” 一开始听到的爬行声,可能不止是活人墓里的活死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宿聿猛然抬起头,他所倚靠的山坡上方出现一个斑驳的光团,近在咫尺时,他能清楚地看到白色阴气中流转的黑色光点,而就在这时候,那个气团倏地朝他伸来。 宿聿惊觉,身体朝下一缩,让那东西扑了个空。 山坡半道的平衡被打破,宿聿朝下一滚避开了高处的袭击。 张富贵还在想办法劝说道长离开此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宿聿整个拽走,惊呼声还没出口就看到山坡上方出现的诡异人影。 山坡一滚到头,宿聿摔入枯树烂叶里,“那是什么东西?” 张富贵:“鬼,鬼啊!” 宿聿皱眉:“你不是个鬼吗?” 张富贵舌头打圈:“……墓主!活人墓!” 那是个人,说是人,只能说是它留了一张人脸。 此时它趴伏在山坡上方,半边身体是一道道疑似鞭挞过后的红痕……而另外半边身体露出血肉模糊,白色黑色疑似活虫的玩意在他模糊的血肉里翻爬着,四周还有嗡嗡展翅的飞虫正在蚕食他的血肉,身上充满着与原先活死人一致的死气,却比活死人更加诡谲。 而这个“人”丝毫未觉,趴在上方看着他们,满是肮脏泥污的脸动了动,如同野兽地嗅闻着什么。 宿聿警觉抬头,一股被什么笼罩的危险的气息逼近了他。 张富贵惊悚地意识到什么,这东西,是在看…… 而高处的‘人’像是锁定了什么气息,骤然从山坡一跃而下。 “道长!!!” -* 南坞山外,徐徐山林间。 山间的阴气似乎随风出来,落在寻常林间,使得万物枯萎。 两个人影站在林间,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残叶。 “这都枯死了,看来这南坞山阴气外泄的事不小啊。”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他长发披肩,腰间别着一个稀奇古怪的药篓,还挂着几把狼毫笔,散着与众不同的灵气,“听说南坞山这几日还挺热闹的,这次回西泽,尽量避着那些人走,免得节外生枝。” 不远处,巨大榕树下正站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剑客。 剑客生一副好脸孔,微长的额发垂落着,却穿着一身过分朴素的劲装。唯一奇异的是他抱在怀中的那把剑,玄黑剑鞘被粗糙泛黄的布条包裹着,布条缠着剑鞘一路往上,直至将剑柄尽数捆住,层层束缚,是一把久未开封的剑。 修长的手指点在剑器上,随意地敲动着,似乎对友人的絮叨早已习惯。 “你听到没?顾七!” 这时候,剑客睁开了眼睛,搭在剑鞘上的手指停下。 他越过前面说话的友人,目光凛冽望向天际。 平静的夜空,似乎带着不可经闻的阴气,越来越重,带着不详的气息。 ……南坞山? 黑血 第8章 视野中黑白相间的气团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宿聿下意识朝旁边一滚,再次避开了正面袭来的攻击,稍一定神他就见不远处的“人”再次调转方向,朝他的位置看了过来。 从高处下来,张富贵把这东西看得更清楚了,他见到这“人”站了起来,身上半边身体被扭曲的虫蚕食着,整个身体一片一片,却保留着人的外形样貌。他在南坞山也有些年头,只听过实力越高的大鬼活得越像人,可从没听过像眼前这样的大鬼,不像人不像鬼,像是腐败的活尸。 活尸脏污的脸上唯一能看清的东西是他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正盯着宿聿看,身体随着眼睛调转位置,朝着宿聿再次扑了过去。 山坡都是杂乱的枯树深坑,宿聿往外跑没多久就踩进了坑坑洼洼的坑洞里。不平的地势让宿聿后撤变得更加艰难,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些诡异的“气”,却不能看到四周的树跟坑,可后面的“人”动作可不慢,几步就跃至宿聿的面前,野兽般地匍匐着,朝着宿聿身上嗅了嗅。 宿聿清晰地能感受到这玩意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单是对手一只手就钳得他的左手不可发力。 眼前这东西斑驳的杂质更清楚了,散乱的墨点分散着,可却像是受到莫名的指引,在这东西的体内形成流转的暗河,从它的下腹开始,如人的经脉往四周攀爬运转。 这些墨点是受它调动的?墨点还正在持续运转着,宿聿的眼睛不禁往墨点运行的轨迹看,看着它们聚散离合,最后凝聚到对方的手上。 就在这时,视野中的人影倾身过来,紧接着皮肤上传来被黏腻东西舔舐的感觉,宿聿浑身的皮肤在那瞬间紧绷起来,他察觉到对方的舔舐动作扫过脖颈,还顺着往上继续。 一种被咬住脖颈的危机感在宿聿识海中涌现,丹田的图腾重重地亮了一下,他一口血喷了出来,体内盘踞的阴气短瞬爆发,顿时将趴伏的活尸击退数步。 在周围看情况的张富贵抓准时机冲了上去,一把将少年带了起来,背在身上就撒腿狂奔。 “道长,那活尸在吸你血。”张富贵感觉到浑身冰凉,鼻尖传来的腥甜味道越来越重,“它想把你吸干。” 宿聿一口血吐出来之后竟然感觉舒服了很多,他在颠簸中看向背后,活尸?对他的血感兴趣?“你不感兴趣?” 张富贵被这句话问住了,他确实感觉到道长身上的血对他充满吸引力,可明明不该是这样,最开始道长掉在悬崖下的时候,他对新鲜凡人的渴望远远超过他的理智,所以他才会选择跟其他野鬼合作吃人……可现在闻着香是香,他却没再动过将人吞食入腹的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他被道长捆住的时候开始。 张富贵心头寒怔,他忽然意识到,不是他不感兴趣,是他不敢忤逆。 活尸被血喷了一脸时还没反应过来,摸着血舔了舔,似乎确定了什么,看向宿聿的眼神变得更加癫狂。 “来了。”宿聿开口。 张富贵清醒,一扭头看到后方的活尸再次冲来。 宿聿调动体内阴气覆盖臂膀,在活尸扑过来的瞬间抵御,然而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压迫力就重重地压在他手上,下一瞬活尸的牙口突破阴气屏障,直直咬进宿聿的皮肤,顿时血液喷涌。 千钧一发之际,宿聿脑子一空,竭力把手上重如千钧的活尸甩开,厉声喝道:“跑!” “!!!”张富贵:“道长我怎么可能跑得过它!” 活尸灵活落地,它停在原地将牙口边上的血液舔干净,生怕有一滴血落在地上,也把溅到身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它身上的黑虫兴奋极了,活跃地扭动着。 找到了。 活尸恍惚地想着。 -* 南坞山外,山中的阴风越发肆虐,受伤的散修从山口出处退出来,一个个身上狼藉负伤,枯树林里传来诡异的鸦叫声,起伏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修士的哀嚎声。 大能者的坐化之地,封印是其二,入内顶多只有山野灵兽亦或者山间野鬼,再不济是大能者生前遗留的护主之物。可匆匆跑出来的修士的话语中,未见灵兽或护主阵法,说最多的就是野鬼。 附近跑出去的野鬼已然不少,怎么山内还有这么多!? “什么情况!?” “山内野鬼很多,杀不完。” “一个普通的山头,附近城镇百姓不多,怎么会有杀不完的厉鬼!?” 原先还想忤逆宿家入内探索的散修接连停住了脚步,纷纷看向宿家跟离火派的方向。 宿家跟离火派的长老都没动,似乎对散修们这种以卵击石的行为颇为不屑。 这群愚昧的修士,真以为大能者坐化之地的秘藏那么好拿? 宿家长老捏着手中的灵器,引动南坞山的阴气,其一是让宿家有个明面上的借口封山控山,其二不过是让那些愚昧的修士卷入,替他们宿家吸引南坞山凶祟的主意罢了。 半月前他们宿家入内探索失利,真要让少主一行人单独进入,还是有潜在的危险。 但是丢一群修士进去就不一样了,好的诱饵能替他们扫清不少障碍……活人墓只是其一,宿家的修士倒不至于栽在活人墓里,更令人担忧的是活人墓……还有雾河边上的诡异东西。 半月前宿家那群修士怎么死的,他们现在都没有确切消息。 “可是长老,我们做这些事不需要知会少主吗?”旁边一个宿家修士小声说道:“少主这次过来帮忙,不知道我们在外面……” 宿家长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少主常年在苍雪宗闭关修炼,对外面的世界未必清楚。有些事情不需要让少主知道,我们只需要给少主铺好路就行。” 想到此处,宿家长老精明的脸上带着几分郁气,除了南坞山这遭事,还有天元城闹的婚契的事。 以往这种事情,顾家总会先出来言明状况……像多年前,顾家少主外出游历深陷险境,外界都传闻他死了,还是顾家第一时间出来言明状况。 关于顾家少主,但凡与他相关的事,顾家没有一点马虎。 可这还是第一次见顾家对这种事情无动于衷,眼下全东寰南界都在等宿家表态,这让宿家难以抉择。 可这他们宿家能表态的吗? 婚契的事,宿家里知道的人也很少,连常年在苍雪宗的少主未必能知道那么多秘闻。 因为与顾家少主定下婚契的……并不是他们少主,而是那个废物。 宿家与顾家确实是有一纸婚契,真婚契在手,宿家不至于这么担忧,可偏偏那婚契在半月前就已经被毁,至于怎么毁的无人知道。 当时宿家主与一众德高望重的长者从祠堂里出来时脸色极差,连同那个废物也被关进了后山偏宅里,原以为事情压下来了,谁知道走漏风声,满城皆知,连那个废物也不知道所踪,引得家主大怒。 宿家长老看着黑压压的南坞山,眼中势在必得。 南坞山得拿下,还得给他们少主以及宿家造势,才能让天元城风向转变。 灵舟所化的防御阵法稳稳地守在了南坞山封印口,原先盘旋的阴气尽数被堵住。 宿家长老皱眉,随口道:“也不知道这坐化之地是哪位强者,南界的典籍我都翻阅过,没听闻哪位强者与这南坞山有关。” 这南坞山,说强大也不算强大,但确实是宿家长老这么多年来见过最诡异的,不然宿家半月前也不会折进去那么多修士。 “难不成这地坐化的大能者前辈是鬼修邪修?”离火派长老思索着,要是这类大能者坐化,里面遗留的秘宝大多数是他们生前修炼之物,与现今数多正统术法截然相悖,坐化之地还容易衍生邪祟。 旁边传来声音,打断了宿家跟离火派长老的交谈。 “这种封印,可不是邪修能用出来的术法。” 说话之人正是倚在灵舟边的白发老者,他抬眼看着高处,点出几道:“南坞山的封印用着正统封印之术,里面却阴盛阳衰,不见灵气,阴气满盈……反倒像是某个大能者,利用这封印封着什么。” 此话一出,宿家长老更是重重地看了白发老者一眼,“您有何高见?” “老夫有什么高见,顶多就是一个开船的。”白发老者耸肩,他对南界世家抢夺秘境的事毫不关心,要他是千年前的强者,坐化后还要被人掘墓挖宝,他从棺材跳出来也得把这群大逆不道的修士给拖下去。 老者神色倦倦,摆手不管闲事,“不过掘墓,会遭报应。” 离火派长老还想多说几句,宿家长老却若有所思地看了老者一眼,他正欲多问两句。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宿家的修士却匆匆跑了过来,手中的传音符烧至一半熄灭,修士的脸色惨淡难看—— “不好了长老,与少主他们的联系断了!” 离火派跟宿家长老脸色大变。 “这不,报应来了?大家还是积点德吧……”老者话说至一半,浑浊的眼睛里出现几道异彩,他顿然看向高处,远处突然跃下一道剑光,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越过封印穿入了南坞山间。 剑修!?谁来了? 一道剑气穿过重雾,穿破封印,重重地落在南坞山裂缝间。 剑气散去,两道身影出现在阴气肆虐的枯树林间,身着张扬红衣的男子扫了扫肩部的尘灰,面露不悦地看向东边的位置,语气稍停:“我说怎么外边把入口封得死死的,这里阴气太盛了,这等封印,南界的修士居然也没早点行动……南坞山这情况可不简单啊,快能比上极北之地外围了。” 若是普通的阴盛阳衰,倒也不至于大动干戈。 可这方天地的阴气浓郁到极点,盛阴养祟,假以时日此地必然会成凶祟之地。 “顾子……顾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红衣男子叨唠半天未见回应,脸色不耐地往枯树另一边看去。 剑客站在数十步外,背上缚满封印的剑器微微震着。 此时此刻,他站在枯树旁侧,穿林席卷而来的阴风冲至他的周围的时候霎时消止,寂静到只剩下焦土枯叶沙沙的细碎声音。他倚靠着枯树阖目深思,越过肆虐的狂风,循向更远的深山。 而忽然间,剑客似乎注意到什么。 他身形稍动,跃身至数步之外。 “我喊你半天怎么没应,此地必有凶祟经过以及未知出处的上古封印,你要不把消息传给师门——”江行风喊了半天也没见剑客过来,发现对方停在某处树下,话没说完被剑客的动作吸引:“顾七,怎么了?” 剑客微屈蹲下,指尖捏起深黑色的碎土,在鼻尖闻了闻,薄唇微启:“血。” 血?刚走过来的江行风听到这话,也顺着对方的目光迅速看去,这一看他才注意到这四周的地面上有好几道诡异的痕迹,那几道痕迹的腐土色泽确实黑到了极致,与四周南坞山黑褐色的腐土形成差异,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在这上面烧灼过。 剑客往外看,那几道痕迹延伸到南坞山的山壁边上,他走至山壁旁边,垂首细看发现被破坏的枯树根上还残留着血迹,似乎不久之前这里躺过一个人。 “这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江行风抬头看向高处悬崖,沉思道:“流这么多血……气血烧灼,应当是符箓之术中易见的灼血之术。” 剑客捻起碎土,碎土间散着特别的味道。 混在血腥气里闻不可闻,剑客想再细究,却再也没闻到。 四周血都被烧干了,除了腥气,其他味道被风吹干净了。 血液灼烧过后的焦土在地面形成深黑的痕迹,可这么多痕迹,却未见半个修士,周边也无阴魂游荡,再仔细去看,这嗜血的南坞山枯树没有吞食这残余的血迹,反倒以些灼痕焦土为点,长在枯树旁侧的伴阴而生的灵草全都枯萎……无一生存。 好似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掠走了所有生命力。 斩妖除魔的符箓之术,绝无抢掠生灵之效。 旁侧正在细细打量周遭景况的江行风见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南坞山的事来了不少修士,其中擅符箓阵法的应当是天元城宿家。” “这不是宿家的符箓。” 剑客松开指尖的碎土,远远看向深不见底的南坞山深处,眼眸中多了几分冷意:“借阴渡体,气血烧灼。” “这是有人在行阴邪之道。” 活尸 南坞深山里,阴风席卷后山道地面满是狼藉。 凹凸不平的山道多了一个上蹿下跳起伏的身影,张富贵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努力地狂奔过,身后的活尸忽近忽远,好几次爪子都从他的耳侧穿过,差点就要了张富贵的老命。 “这样不行啊道长,我快跑不动了。”张富贵边喘气边说,“这东西也太猛了。” 宿聿在张富贵身上艰难地调转了视野,活尸跑动的身影在他视野中看得越加明晰,他的注意力几乎被活尸体内的墨点吸引。从刚刚开始,白色阴气团中的墨点似乎更精神了,从活尸的体内调动着,就像是它所有的力量源泉都来自那些散落的墨点。 这跟宿聿见到的活死人不一样,也跟张富贵调动阴气不一样。想到此处,宿聿不禁沉目看向体内再次安稳下来的阴气,盘踞在他体内的阴气越来越凝实,他想到那个熟悉的手印,想到一开始坠崖不受控的身躯…… 宿聿正想再看清楚,活尸却再一次拉近了距离,一个猛扑径直朝着一人一鬼扑击过来,霎时便将张富贵掀飞了出去。张富贵摔在地上没缓过来,活尸猩眼一转看向宿聿,用脚踩住了宿聿的伤腿,再次倾身上前。 活尸匍匐在宿聿的伤腿间,獠牙中的涎水都要滴落,在这时,它忽然低头死死咬住了宿聿的伤腿,吸食着伤腿表面的血液。尖锐的痛感直冲识海,宿聿体内的阴气一沉,身体已经快一步朝着活尸踢了一脚,硬生生地将活尸的头给踢歪了。 张富贵刚爬起来就差点被活尸撞到,愣然道:“金刚神腿……” 宿聿艰难地爬起来,低头看着另一只腿上凝聚的阴气。 他垂眼内观识海,眼睛图腾似乎转得更快了。 张富贵立刻回神,跑过去之后急忙趁着这会时间,背着宿聿往外跑,可当他刚背上人,正想往原先奔逃的方向走时,一抬眼却看到应该在他背面的雾河,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奇怪,不对…… 他不是背对着河跑的吗?为什么河还在这里。 “张富贵!”宿聿厉声喊道。 张富贵回神转头,活尸已经再度冲来了。 这时候,活尸一抬手,张富贵觉得身上受到一股莫名的巨力吸引,直接就被后方那股力拉了过去。 “!!!”张富贵。 活尸一把钳住了宿聿的肩膀,它过分地在意猎物,一扣住人之后,伸爪狠狠扣向张富贵,将宿聿从张富贵背上扯了下来,将猎物紧紧地禁锢在腰间,拖着人就往后走。 挣不脱……宿聿手臂被缚,他听到自己臂膀一声清脆的响动,右手顿时就失力垂下。 这次活尸学聪明了,抓住猎物后反手禁锢住了对方反抗的身体。 它的红眼睛里带着一种完全癫狂的神态,短短几息就将宿聿完全禁锢住腰间。 张富贵浑身冷汗,看着活尸带着宿聿往雾河的方向走,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就随同被宿聿的锁链拽走,与那活尸一道朝着雾河靠近。 等等,这东西该不会是想把人抢回老窝里吧!? 那条河……真要到了那地方哪还能活! 张富贵半分也拽不动那锁链,害怕到声音抖动:“道长!” 不远处的少年没有回应,一人一鬼被逐渐拽进了雾河里。 上游的雾河,四周未被散型的野鬼却嗅到了动静,随着少年被带到雾河附近,它们也被少年身上的血液吸引,接二连三地朝着活尸的方向靠近。活尸将少年拉在怀里,朝着那些不知好歹的野鬼发出怒吼声,阴气喷涌而出,修为尚低的野鬼直接被吼声驱散。 风刃割开肌肤的痛感明显,宿聿感觉到耳中震痛,分不清是被活尸吼的,还是识海的剧痛引起的,雾河里的雾气似乎刺激到了丹田里栖居的图腾,丹田处安息平和的阴气被雾河里的阴气刺激跃跃欲动,他看到面前活尸的墨点聚合再分散,自己体内图腾附近的阴气开始有聚合的动向。 离得近了,活尸身上跃动的墨点在少年的眼底更清楚,他一双眼睛动了动,顺着活尸体内的墨点轨迹一点点地看,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少年眼底的蛰伏的金丝再次动了起来,迅速地爬到他的瞳孔处,如针刺进了少年的墨黑的瞳孔中。 雾河森寒的气息涌了上来,雾河中不止是雾,还有刺骨阴寒的尸水,河底河岸边上都是散落的枯白骨头,踩在脚底的触感凹凸不平,河水与雾气浸湿了少年半身,受伤断腿的痛感被刺激得迅速冒起。 隐隐约约间,雾气像是勾动了什么,识海深处响起了久远的声音。 ‘天生魂魄残缺的人还想学道法,灵台都守不住吧!’ ‘还是个瞎子,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先生都不想教他。’ ‘都十五了,还只是个炼气初阶,说出去都是宿家的耻辱。’ 再远点,阴风瑟瑟,他被拎着衣裳带到了悬崖上方。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可怜……只能怪你生不逢时。’ 什么生不逢时? 谁生不逢时? 图腾察觉到了危险,迫切想要控制少年的躯体。 而就在这时候,它所调动的阴气刚行出丹田,来自身体宿主的阻碍瞬间把它调动的阴气截断! 宿聿猛地睁开眼,身体的疼痛再次充斥头脑,鼻腔里涌进浓郁的尸水,他抬手抓住了活尸的手腕。 眼睛图腾:“?” 少年没有动,他的意识冷静到可怕,眼睛还盯着活尸,而比原先流转速度更快的阴气顺着少年的皮肤涌进他的体内,经脉再度被撑裂开来,丹田散落的阴气在蠢蠢欲动。 这时候,活尸似乎注意到怀中的动静,它诧异垂首,瞧见雾河里的阴气正在迅速地往怀中人聚集,它急急松开了手中的猎物,可后者的反应更快,在它松手的瞬间,对手就迅速握住了他的左手。 危机感顿涌而来,活尸竭力想要甩开突如其来的钳制,少年在瞬间感受到体内的阴气受到自己意志调动,从丹田里顺着经脉一路往上,涌至手间时迸发的气力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力,他捏住活尸的手腕,将对方往自己方向一拉,打断了对方的动作。 这时候,少年看到了活尸体内墨点的聚集,在墨点聚集着对方的掌心位置时,脑海里即刻有了判断,他借着活尸腕部反抗的力道倾身上前,只一下就避开了攻击。 若有更高阶的修士在这,必能看清少年与活尸体内运转的‘气’轨迹完全一致,几乎是相同的调用方式,从丹田处开始循环周天,少年如同镜子地模仿活尸的调气,将盘踞在体内丹田图腾处的阴气调用出来。 很快,运转至少年掌心的阴气凝聚起来,形同墨笔挥毫,镌刻在少年识海中的手印被再次描绘。 下一瞬,活尸朝着宿聿的方向嘶吼了一声,铺天盖地的阴气冲来,宿聿感觉皮肤都要快被撕裂了,痛感充斥着他的大脑,喉间涌出的热血被他一口喷在了活尸的脸上,活尸被鲜血迷得动作迟缓,而宿聿的另一只手却没停下,熟稔于心的手印在他的指尖凝聚成脂白色的印记,勾画至最后一笔时,手印顿时成形。 活尸体表的活虫发出刺耳的嚎叫,宿聿的手摁进活尸的脸部,阻止对方吼叫地压住对方的牙口。尖锐的牙齿刺入少年的虎口,鲜血顿时破开皮肤流了出来,活尸在食到鲜血的时候,浑身的肌肉迸张,青筋一条条凸起,可宿聿完全没停下。 张富贵在狂风中抬起头,就看到锁链的尽头处,一个巨大的手印悬浮在少年与活尸的上方。 活尸猩红的眼睛出现些许呆滞,它看着高处浮现的手印,眼底的癫狂一点点退去,它目不转睛地看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的手却一举压下,高处的手印随同他的动作,如山倾倒般压至活尸的面门上。 宿聿一手猩红扣在活尸的头上,将它径直地按进了水里,体内调转的阴气顺着掌心一把打入活尸的脑门。 宿聿压在活尸身上,七窍血流不止,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内的骨头似乎都碎了,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他不能有丝毫的放松,一旦放松就会给对手反咬自己的机会……他强撑着意识起来,忽略丹田图腾强烈的反抗,再次调动体内的阴气。 他垂眸看到活尸体内的墨点还在活动,“还没死啊?” 张富贵靠近的时候,就看到少年道士浑身血污地跪在雾河岸边,单手拎着着活尸的头,见对方动一下,他就抓着它的脑门在地面上叩击,河岸边到处都是血,分不清是少年流的,还是那活尸体内的腐血。 打了几下,活尸体内的墨点不动了,但它的身体还保留着些许意志。 “道长?”张富贵手脚发抖地凑上来。 少年浑身都是血,听到声音的时候才睁开眼睛,他痛得要死,从岸边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体里断裂的骨头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但他没停下来,身上的血滴落在勉强能动的活尸身上,拎着对方后颈拖了起来。 一动,身体的骨头发出脆响。 可他还没死。 少年内观识海,看到体内丹田的图腾萎靡了起来,像是被掏空所有,连一直睁开的眼睛都闭上了。 宿聿说不出来,但一想到受制于这图腾,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厌烦感。 随着那双眼睛闭上,宿聿眼眶也感到酸涩,眼皮传来沉重感,他却没有不高兴,反倒有种‘这东西原来也有弱点’的想法。 “……能动吗?”宿聿扫向张富贵。 张富贵被那双布满淬红金丝的眼睛吓到,“能、能。” 这景况血腥恐怖,张富贵见过其他野鬼在少年手下灰飞烟灭,却也没见过这种。他低头看着捆在自己脚踝上的锁链冒着猩红的血气,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修为没有的小鬼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下来的,但他知道这一定跟对方离不开干系。 宿聿松开手,整个人脱力地跪在在地面上,很快他又重新站起来,一双眼睛布满金丝,“把它拖过来。” 张富贵急急忙忙地拖起活尸,胆战心惊地跟着少年,眼看着对方走到了雾河边处。 在逃命的慌乱中,张富贵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到了哪个地方,见着眼前这条怎么走也躲不掉的雾河。他眼中的畏惧多了几分,只是这一次靠近,他忽然察觉雾河边上的景况与他们原先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水流更湍急了……他艰难地拖着活尸,忽然间,他看到眼前的雾气豁然开朗,像是拉开帷幕徐徐散去,声音从迷雾中传来,随着他这么一想,眼前的景况似乎越来越清晰,他看到雾河周遭的雾气好像散开了不少,紧接着一双双眼睛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飘荡在雾河边的野鬼。 “鬼!!!”张富贵:“大鬼都在这!” 宿聿在疲惫中顺着他的眼睛看去,视野的白色烟河湍急迅猛,四周的声音似乎一下就嘈杂起来,他刚想往前几步,忽然被身边的张富贵拉住,就听到张富贵急声道:“瀑布,道长前面是瀑布!” 雾河到尽头时飞流而下,水流如此湍急,那是因为水流到了尽头,数十丈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深潭。 深潭上方浓雾弥漫,影影绰绰,但自深潭处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张富贵停住了脚步。 南坞山有大鬼厮杀的传闻,张富贵从未见过,但此时此刻,他看着雾河底下的几十只凶祟,他感觉浑身冷到了极点,连半步走向前的勇气也没了。 “道长,我们……”张富贵有点害怕,就一个活尸已经差点让他们没命,要是被底下的凶祟注意到他们,一起上估计就能把他们撕了。原以为解决了活尸就万事大吉,可谁知道他们这是从一个坑走到了另一个坑。 宿聿没说话,他身上的伤口流血速度稍缓,将坑底下的情况一览无遗。视野中的眼河出现了断流,像是受到某些指引直直垂下,他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看着底下悬浮的几个身影……应当就是张富贵说的凶祟。 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雾潭里裹挟着好几道异彩。 与白色阴气不同,那几道异彩与最初在南坞山口见到的修士相似。 “有人——”张富贵定睛一看,果真在他们所在的雾河下方看到了是十几个修士身影,他声音中不觉带着几分欣喜,“是、是修士!南坞山口那群修士。” 修士……宿聿冷眼看着底下跃动的身影,没有说话。 这时候,身边的活尸似乎再次动了一下。 宿聿偏头,看到了活尸以内的墨点又开始涌动。 张富贵喜出望外,这里这么多大鬼凶祟,靠道长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有其他修士就不一样了,下面那些修士可是大名鼎鼎的宿家修士,只要他们紧跟着这群修士,就一定能从雾河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他正欲跟宿聿说明状况,“是宿家修士,道长,我们可以出去了!” “你觉得他们会带你出去?”宿聿道。 张富贵愣住,干巴巴地道:“……那不会,但是我们可以跟着他们啊!” “你以为我们怎么进来的?”宿聿淬着金丝的眼睛微微一斜,看着远处与凶祟缠斗的修士,语气平静:“南坞深山里的风,要怎么吹到山口?” 张富贵在南坞山外围待了几十年,见过很多大风,确实没见过像那股将他们卷进来的风,“可被卷进来的也还有好多修士,他们……” 宿聿随口道:“谁知道,可能在墓里喂了活死人吧。” 那些修士跟他们一样,只是大世家占领南坞山的随手可用的棋子。 张富贵经宿聿这么一说,脚底生起一股寒意,世人不是说修士都是正义凛然、匡扶正道的大善人吗,怎么会…… 忽然间,身边的少年道士身形稍动,紧接着一脚把活尸踹入了雾河下方。 张富贵:“!” “不是说对我的血感兴趣吗?”宿聿看着活尸摔落至雾河下方,恶劣道:“我看看它们多有兴趣。” 饥饿 南坞山雾潭,幽深潭水上卷起层层波澜,威压堪称元婴期修士的南坞山凶祟盘踞在雾潭之上,相互厮斗让它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痕,但这样也让深入此地的修士吃了很大的苦头。 宿家人的脸色有点难看,远处好几个凶祟身着宿家的家纹服饰,只一眼他们就认出这些人就是半月前进入南坞山了无音讯的长者,而此时长者们脸色青灰,姿态诡异,神志全无,俨然已经成了流亡此间的凶祟野鬼。 “少主……”一个宿家修士道。 宿弈掌控着手中的灵器,尽可能将所有人的气息掩藏,“救不了。” 成这样基本上已经散失神魂,死了。 经过一番观察,这雾潭必定是贯彻南坞山整条雾河的重中之重,半月前的修士应当是来到最紧要的位置,之后遭受此地的凶祟埋伏,最后也散失神志成为了凶祟。此地极大可能不是他们预料中的大能者坐化之地,但以这雾潭这么多凶祟环伺的景况,雾潭的潭底必然有更重要的东西。 宿弈脸色未变,眼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沉着地看着远处斗法的盛况。 苍雪宗占星师占卜所出的南坞山异象,或者指的不是坐化之地,而是更特别的东西。 “幸好宿师兄反应快,让我们借着这雾河掩饰身形。”离火派的修士拱手说道:“眼下那群凶祟斗法,必然精疲力尽,届时我们便可渔翁之利。” “等那些凶祟打完。” “他们这样厮杀下去,必然精疲力尽,届时我们再进入潭水中查探。” “此地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群凶祟打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高处扑通落入水中的声音传来,像是惊醒了雾潭上徘徊的凶祟,也让修士们顿生警觉。 见到四周的元婴期凶祟动作,其中一个修士说道:“宿师兄,好像有东西掉下来了。” 雾河上游的东西摔落下来,恰巧落在了修士所在的岸边。他们原本接着湍急的瀑布水流掩饰身形,在那东西落下后就闻到了一种混杂着血气的恶心味道,那么浓厚的血腥气,一走近就看到一具模样恐怖的活尸。 离火派的修士连退数步,急忙捂着脸,“什么东西,血气这么重。” “这应当是被炼制的活尸……”宿弈靠近,推开活尸时神色带着几分诧异,活尸像是死了很久呈干枯状,可活尸身上的血液却新鲜泛红。 不对,这血不对劲……他忽然间大喊一声:“所有离那东西远点!” 修士闻言急急退后,与此同时远方突然传来起伏的嘶吼声。宿家的修士一侧目,发现原先在雾潭上互相斗法的凶祟齐齐朝着他们看来,像是精准锁定了他们,一个猛扑全冲到了他们面前。 宿弈侧目看向远处,反倒是抬头看向高处,高处有什么……?他匆匆往上望,在逐渐散去的雾气中,似乎看到深潭高处悬落的雾河岸边站着一个血色的身影,他正想看清那是谁,耳边忽然传来其他修士的疾呼声。 “他们发现我们了!” “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躲得好好吗!” 宿弈急忙偏头,此地缠斗的恶鬼凶祟注意到活尸时,四周的阴气像是在他们的意动下活沸了起来,越发强大的阴气卷开,周围低修为的修士直接被冲得七窍流血。 “后撤!快!”有人大喊一句。 活尸掉下来之后,深潭上方凶祟扑拥而上。 修士们原本艰难的处境变得更加难熬,用来抵御的灵器秘宝也接连出现裂痕,更多的修士灵力不济往后撤离。 宿弈当机立断地将那活尸扫飞扫进深潭,带着修士退了数步,他看到那活尸掉落潭水中后,那些扑过来的凶祟全朝着那活尸冲去,场面恐怖堪称饿狼扑食。 那活尸到底是什么东西!? “先是一大群元婴凶祟,现在又是奇怪的活尸。” “不是你们离火派说这地是坐化之地吗!” “但是有这么诡谲的雾气阵法坐镇,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啊……” 东寰修道界自从千年前的灵脉衰退之后,秘境洞府都快成为他们进阶修行的必经之路。一山四派八大家更是将分散在东寰修道界的各种小秘境揽在门下,借这些大能者生前遗留的灵气灵脉,为现世的修道者指引,维持着现在灵气匮乏的修道界。 像南坞山这种小秘境,以离火派的消息来佐证判断,坐化大能者的修为不算太高,外围还有宿家几位元婴期长老坐镇,这地方再怎样也不会危险到哪去。 可眼下这地方并非坐化之地,他们所有手段都几乎都快交出去了,外界的支援还未到来,此地越发危险起来。 “要不是坐化之地,这南坞山又是什么鬼地方……” “你是没听说过三百多年前极北之地的事吗!” 一说到极北之地,躲在灵器庇护后方的修士脸色各异。 年纪偏小的修士问道:“什么是极北之地啊?” “几百年前在极北之地发现的极北魔渊,当时前往极北之地的修士死伤惨重,最后还是天麓山的祖师爷出山,连同几大宗门的强者,把极北魔渊几只凶兽镇压,才保住了东寰北界。”一个修士脸色惨白地说道:“听闻当时极北魔渊,起初也说是一个普通的秘境,可谁也没想到里面藏的东西那么可怕。” 一听完,修士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里的阴气比不上极北之地,顶多就到魔渊的边缘。”宿弈厉声打断惶恐的修士,抬眼看了顶在最前方的防御灵器,灵器上已经出现了些许裂痕,“有时间在这危言耸听,不如留点体力从此地出去,趁着这群凶祟被那活尸吸引,我们趁现在离开安全的地方。” 南坞山的状况有异,并非普通的坐化之地。 他们得先离开此地,与外界传音再另行决断。 忽然间,扑在活尸上方的凶祟忽然警觉到什么,猩红的眼睛纷纷朝着岸边的修士看去。 宿弈被看得心慌意乱,扭头就看到活尸躺过的地面上全是血污,而那些凶祟看的就是他们。 问题不在活尸,而是活尸身上的血,这些凶祟误以为血是他们的血! 所有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 雾潭瀑布上方,张富贵看着底下的凶祟全冲向躲在下方的修士,心都快冲嗓子眼跳出来了,他看到快要被淹没的修士,这该不会是活尸引去的吧,那些人没事吧? 宿聿忽然问:“你心善?” 声音冷静,却好像洞悉一切。 张富贵被问住,医者仁心,哪有什么心善不心善。可一想到他们之前所有的遭遇,也因是这些大世家修士,他们才遭遇那么多,若没有道长,他可能就死在活人墓里,“可以心善,但不能愚善。” 愚善?宿聿微微偏头,似乎在理解什么。 半晌他才说道:“他们死不了。” 怎么死不了……?张富贵闻言往下一看,就看到那些大世家的修士们接二连三地祭出灵器法器,层层防护叠起,狼狈地抵挡住了凶祟们的进攻,见到那些琳琅满目的灵器,他才反应过来,那可是修士,不都说那些大世家的修士,人手都是好几把灵器傍身…… 想到此处,他看向旁边倚靠着雾河岸边休息的少年道士。 “道长,你没有那些惊天动地的法器吗?”张富贵好奇问。 这一问,四周寂静。 张富贵反应过来,他什么身份!就敢问道长法器的事,“不,我没那意思,我就看您赤手空拳……” “没有。”宿聿道:“我没那种东西。” 修士,连一把趁手的法器或者灵器都没有吗?张富贵怔愣住,他回想起来跟道长这一路出生入死,好像道长没提过什么,也没用过什么,最开始遇到道长的时候……好像道长是从南坞山上摔下来的。 胡思乱想之际,张富贵急忙晃了晃脑袋,瞧见道长身上还有血气,生怕血气被风吹到下游,急忙挡在迎风口。 他看到雾河上的又聚集来大量的野鬼,少了活尸的威胁,那些野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尖牙利齿间全是涎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身血污的少年道士。 如果只是这些野鬼就算了,可关键底下深坑里一眼望去是数十个高阶凶祟。 张富贵是一眼都不敢看,看一眼就直让他心慌手抖,这下面的野鬼凶祟要是一群全冲上来,一息就能将他们撕个粉碎,半点不留。 他心想着,忽然间,他看到下方的凶祟的动作似乎迟缓下来,没有再进攻下方的修士,反而是抬起一双双眼睛。 “道…道长。”张富贵牙齿发颤。 宿聿倦倦抬眼。 那一双双眼睛猩红恐怖,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张富贵吓得说不出话,紧接着就看见他们全都看向了瀑布上游的方向,电光石火间朝着上游猛冲而来! “啊——”张富贵害怕地下蹲,下一瞬旁边的人一只手抓住了张富贵,让心慌意乱的张富贵顿时停住。 宿聿语气不悦:“叫什么?” 重重虚影似乎被身边人的声音打散,张富贵急忙抓住宿聿的手,牙齿打颤:“雾潭的鬼都过来——下面的大鬼全都冲上来了!” “哪里有?”宿聿问。 张富贵恍然回过神,扑上来的野鬼没有如同想象中把他们撕裂,像是从他们身边穿过,对他们没有落下半点实质的伤害。他恍惚地看向身边,道长还坐在着,金丝淬红的眼睛看着他。 看到少年眼睛的时候,张富贵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如果雾河这有这么多鬼,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宿聿松开张富贵的手,落眼看向雾河周围,原先的浓雾跟阴气在那只活尸出来后几乎都烟消云散,零散的几只早就跑了,他想起刚刚活尸癫狂吼叫的模样,也像极了想要驱逐野鬼的模样,他垂眸看着底下缓缓流过的阴气。 张富贵懵道:“那刚刚活尸杀的……还有下面几十个高阶恶鬼也是——” “你说几个?”宿聿诧异。 “下面有几个?” 张富贵才想起宿聿是个瞎子,急忙指着底下:“几十个——都是高阶恶鬼。” 宿聿望向雾河深坑,从始至终,他在雾河上看到就只有四、五个类似活尸的身影……他能看到的,跟张富贵见到的不一样。 他扶着岸边石头站了起来,看向底下雾潭,沉声问道:“你见过吗?其他野鬼说的大鬼厮杀。” 张富贵哑口无言,他没见过。 所有传闻都是道听途说,也没见过有去过雾河深处的鬼回来。 幻境……宿聿的识海里莫名就冒出了这个词,从他们从活人墓里离开,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雾河,怎么走都走不出这条河,很有可能从一开始,或者说他们进入这座被浓雾笼罩的山脉开始,他们已然进入了南坞山的圈套。 有些东西是真的,有些东西是假的。 雾河能蛊惑人,也能蛊惑鬼。这里有多少野鬼,多少人,其实都是盘踞在南坞山深山里这条雾河的手段,它诱惑着大量的野鬼修士来到这边,这雾河河床里白骨跟尸水就是证据。 靠近此地的凶祟自相残杀,迷路在此间的修士被欲望诱惑至死。 久而久之才会让南坞山盘踞着如此巨大阴气,被贪婪诱惑前来此地的野鬼凶祟早就没了,仅仅剩下的几个凶祟,可其他的全都是幻觉。 “离那些雾远点。”宿聿突然道。 张富贵急忙捂住鼻尖。 一人一鬼的对话戛然而止,不远处的雾河还氤氲着不尽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南坞山的雾气在此刻像是覆上一层神秘色彩。 宿聿浑身狼藉,体力似乎也不如前,哪怕是站着,胸腔处也是大气起伏着。体内的丹田处的阴气在他对付活尸的时候几乎完全掏空,身体的疼痛密密麻麻像是附骨之疽,每吐息一次就仿佛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遍,还有他的经脉,在强调动下撑裂了好几处。 寄居在丹田最深处的眼睛图腾萎靡着,但它表层的图腾还在缓慢的旋转着,体内零散的阴气被它所调动,再一次缓慢地凝聚着那些如玉脂的白色阴气。随着那些阴气的聚集,宿聿感觉到碎骨跟被撑裂的经脉似乎受到微妙的滋养,正在缓慢地恢复着。 这下宿聿看明白了,体内这个图腾在利用阴气救他,或者说这个图腾自主地阻止他自戕。 他微微垂眸,入眼的视角里往下,看到的是雾河流淌的尽头。 张富贵所说的雾河深坑凝聚的深潭他看不到,视野里唯一能看到的是深潭是一块巨大的白玉石,这白玉石像是人间天池,汇聚的阴气比上游的雾河更纯净,飘散着如同冰雾的白气,氤氲烟气宛若仙境。 ‘吃掉它。’ ‘你就能活下去。’ 一个蛊惑的声音从识海里响起。 幻觉!?不对……声音像是来自于丹田里图腾。 宿聿切身处地地感觉到了饥饿,从坠崖到现在他的身体内踊跃出来的感觉只有痛,可正此时,源自丹田的饥饿感快要压过浑身的痛觉,眼前的白玉石阴气天池充满了诱惑,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身体。 “道长!”张富贵突然喊道。 宿聿的意识回笼,注意到他几乎半脚悬空着,差一点就跟那活尸一样进入雾河深潭。 “那下面是不是有人。”张富贵指着其中一个方向,“我刚看到潭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下,那也是假的吗?” 视野中凌乱的白色阴气里,出现了一道黑白混杂的气团,气团凝实具体,在雾潭里格外明显。 ——与那具‘活尸’相似的气。 宿聿冷声道:“我留了手,那东西没死透。” -* 南坞山间,活人墓边横尸遍野,几道符咒悠悠飘着,红衣人念着往生咒。 剑客将活人墓边上的残尸扫进了往生咒的阵法间,看着四周狼藉的地形,他们来的时候这里的活死人状态已经萎靡,仿佛经历过什么,动作迟缓,食人欲不强。 “不知道谁清理的这活人墓,把活死人都聚在这,给我们省了点时间,但这都什么年代里居然还有邪修修筑活人墓。”江行风念完往生咒,瞧见那墓主墓碑被剑诀劈裂了好几道:“你这也太狠了。” “这还断了一角,顾七你这剑诀大不如前了啊。” 江行风说完,诧异道:“不对,这不是剑诀的痕迹。” 剑客顾七闻言偏头,看向地面上早被他劈成七零八落的的石碑,其中一角十分突兀:“……这是被掰断的。” 掰断的!?江行风惊诧道:“这可是下了十八道禁制的邪修聚灵碑,什么手劲能直接把这玩意掰断!?” 剑客垂眼看向墓碑边上残留的血迹,抬眼看向南坞山东边,平声道:“邪物。” 远处阴气汹涌,宛若风雨欲来。 剑客背上被布条裹住的剑器隐隐震动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在那边。” 石碑 南坞山,雾河尽头深潭。 活尸扑通地掉下坑底雾河,表层扭曲爬行的黑虫愈发膨胀,其他原本半死不活的虫经过血液的刺激似乎都活了起来,在活尸皮肤上狰狞爬行着,吸食着那些被雾河阴水冲走的血液,最后变成新生的肌肤。 在无人在意的坑底深处,活尸身上被阴水冲走的血液在雾河腐臭的水中凝结,变成猩红的血滴子,像是受到某种牵引,缓缓地沉入雾河坑底。 活尸从河面爬了起来,它在雾潭中挣扎着,似乎想要往瀑布,往上游的方向走。 四周的凶祟注意到了它,纷纷朝着它的方向扑去。 张富贵看着那活尸几次想攀上来,几次都被四周凶祟压着,但也吓得担惊受怕了好一会。自从被宿聿提醒之后,他觉得阴风刮在身上也没那么痛,可他闭上眼睛也没用,雾河深潭上的大鬼没有消失,他都快分不清真假了:“道长,我听你的,闭上眼睛也没用啊……” 宿聿偏头,看到远处几道异彩的所在地。 那些修士周围顶多阴气汇聚,深潭上仅有的几只凶祟也去对付活尸了,显然那些人也被蛊惑了。 此地的雾气能影响神志,靠近雾河被蛊惑之后,眼睛看到的东西就不再是真了。 宿聿重新审视丹田中的图腾,他中途也有片刻受到雾的影响,识海中看到了一些混沌的记忆,说明这雾影响是五感,从五感影响到神志,可他丹田中的那个图腾似乎毫不畏惧此地的雾气,一点幻境都未曾出现在他的眼前。 就像他现在的眼睛,能看到迷雾之下最真切的东西。 好饿啊……宿聿磨了磨牙,他看着修士四周漂浮的纯粹阴气,饥饿感似乎越来越重。他眼底的淬红的金丝越来越深,金丝刺入他的瞳孔中,就连他身上的经脉也似乎随着饥饿感的调动慢慢凸显出来。 张富贵扫了一眼急忙回头,完了完了,他脑子出问题了。 他居然觉得道长比底下那些凶祟更可怕。 深潭上的阴气在这时候似乎变得凝实了起来。 宿聿忽然道:“你能看到的雾是不是变浓了。” 张富贵回过神,“好像是,下面好像越打雾越多了。” 诶,好像不对,明明之前雾都散去很多了,怎么突然间雾就变浓了? 雾潭上方的浓雾越发黑沉,凶祟野鬼的身影越来越多,在岸边抵御攻击的修士一行人刚抵挡住了元婴期凶祟的反扑,没过半会忽然见到越来越多的凶祟往他们的方向聚集,眼见着外层的防御灵器接连破碎,本想着让凶祟厮斗,他们坐享其成的修士们脸上也逐渐带上了惊恐。 更有凶祟撕破了防御灵器,将处于边缘的修士一把拖入河中。 惨叫声戛然而止,修士们一眼望去,外边浓雾覆盖的雾潭上,冒出越来越多的凶祟。 不止是元婴期凶祟,他们居然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修士,眼尖的离火派修士马上就认了出来,那些修士居然是不久前在南坞山口见过的修士,被阴风卷走失去了踪影,眼下居然全出现在了这边。 “不是,这些人怎么都在这??” “不是说才几十只凶祟吗!” “外面密密麻麻的是什么啊!” “不对劲……”宿弈目光沉沉地看着外边攻来的凶祟,忽然瞥到十几个配着宿家家纹的修士凶祟,脸色忽然变了:“不对,宿家没这么多人。” 半月前,南坞山中失踪的宿家元婴修士不过五人,可这里出现的修士完全不止。 真真假假数十人,这里面的修士,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其他修士听到这,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这些凶祟打在他们灵器上实打实,报废的灵器已经好几个了,怎么可能是假? 眼见着情况危急,他们却只能束手无策地在这里挨打,与原先探查的情报完全不一样。 离火派修士身上伤痕累累,这时候有一个麻脸宿家修士走上前来,对着离火派的修士道:“你们离火派想办法撑一会,我们布下阵法向外界求援。” 离火派修士面露喜色,“好!” 话罢,离火派的师兄带着师弟到前面去防御。 “可传送阵法要么将外面几位长老带进来,要么就只能我们几个人出去。”另一个宿家修士小心翼翼地看向远处离火派修士,“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逃是能逃出去,可留在这里的离火派修士必死无疑。 “我们带进来的灵器已经消耗过半,现在连潭底都没进去。当务之急先逃出去再说。”麻脸修士心想着,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总归离火派也是宿家用来合作的棋子,能用则用,不能用的时候该当及时弃子。他们都分不清怎么清算眼前的凶祟真假,再耗一炷香他们都得折在这。 宿家修士问:“要跟少主说吗?” “少主现在忙着对付前面的凶祟。”麻脸修士看了眼远处的宿弈,小声道:“更何况长老说了,遇到棘手的情况,要先保住少主。” 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宿家着想,要是少主死在这,他们这群人逃出去了,也会被宿家追杀。 麻脸修士看向不远处凶祟肆虐的雾潭,压下内心的胆怯快步地走了过去。 阴风瑟瑟卷动着潭面的波澜,黑不见底的潭水带着腥臭的味道,在麻脸修士靠近的时候,看似简单的雾潭底部,肉眼看不清的暗流卷动着,像是从更深处涌上来的波动,带着黑沉沉的雾气往上翻涌,无声无息地蔓延至整个雾潭。 更深的地方,淤泥满布的雾潭潭底,暗流冲散了表层的淤泥,露出了潜藏在这湖黑沉沉潭水之下的青灰色石碑。 忽然间,雾潭里的暗流抓住了活尸的脚踝,只一下就将活尸拖入了水中。 雾潭瀑布高处,宿聿的眼睛不觉落在修士们身上,他看到有一道灵力离开了修士人群,反而在更偏的岸边,周围的阴气似乎受他指引,正在缓缓流动着。 他沉目细看,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另外的动静吸引。 “道长,那边有什么东西吗?”张富贵往下看去,就看到一众修士里有人离开,似乎祭出灵器正在摆弄着什么,“那个修士在干什么!他该不会要动什么手脚吧!?” 与此同时,宿聿注意到异样:“活尸还在吗?” 张富贵闻言定睛细看,黑沉沉的雾潭上,除了凶祟别无他物,“不见了!” 浓雾越来越深的潭水上,宛若巨大白玉石的潭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暗无声息地卷动着。 宿聿看到白玉石里,出了与活尸身上相似的墨点,没忍住磨了磨牙。 雾潭边缘,麻脸修士就趁着其他人不备迅速跑到修士防御灵器的另一面。此时其他凶祟都被离火派修士吸引,麻脸修士急急忙忙地走到雾河边上,宿家长老考虑到阵法的失灵或者与外界断联,准备的阵法是少有的凭借阴气运行的阵法,这种阵法得体魄至阴的修士才能调动。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宿家。”麻脸修士见着阵法灵器落地后快速吸纳四周的灵器,正小心招呼着宿家人过来,忽然间感觉到了地动山摇,他神色稍愣,“什么情况!?” 离火派修士一扭头,就看到宿家其他修士靠近阵法,几乎只有他们离火派的人在维持阵法,当即脸色大变。 “你们想干什么!?” “宿家该不会想抛下我们用阵法逃走吧!?” 离火派修士纷纷撤手,慌忙地想要跑去阵法的方向。 原本在前面支撑阵法的宿弈见状偏头,看到已经布下的阵法当即神色一变,那群废物!这时候开阵法,不是在吸引凶祟的注意吗! 见到雾潭的异样,宿弈喊道:“别过去!” 然而晚了一步,雾潭中忽然涌起了一阵风流,迅猛的阴风从潭水中涌起,不由分说地冲向了岸边的修士,离阵法最近的宿家麻脸修士躲避不及,即可就被汹涌的潭水吞没,四周惨叫声接连响起。 淤泥堆积的坑底,流转的阴气渗入污泥里,很快变成薄薄的阴气再度升起。而这时候,高处活尸身上垂落的数滴血水沉入淤泥里,万籁俱寂间河水开始变得浑浊,嗡嗡的震动声从更深处传来,淤泥被逐渐震散,露出坑底原本的模样。 被震散开的淤泥下方是青灰色古朴石门,石门镌刻着的繁复碑纹在微震中越发清晰,趴伏休憩的镇墓兽睁开了眼睛,将附近的阴气与血气贪食殆尽,所有的阴气被石门激发,瞬间奔涌直上。 雾河的河水倒流上天,修士们在恍惚间抬头,见到无数阴气涌向高空,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凶兽虚影。 “那是什么……” 凶兽高大肃穆,凝成的虚影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压,只一出现就让四周所有的修士膝盖发软,不敢抬头。它四足落在湖面,整个湖面像是变成一块透明巨大的碑文。 湖面成碑,凶兽成影。 南坞山上空的阴气扭曲成像,所有的阴气如同旋风直往雾河坑底涌去,露出笼罩在整个南坞山上空的封印。 此时,南坞山山口处,离火派及宿家一行的修士看到阴气冲天。 原先的南坞山的封印只裂开了几米的口子,现在所有人抬头,就看到高处密密麻麻的密文,特殊符文组成的密文直冲云霄,笼罩在整个南坞山高处,让所有人看清了这个封印的真正模样。 宿家拿着探灵罗盘的修士匆匆跑来,“长老,罗盘——” 几个宿家长老围在一起查看,指针胡乱地飞转着,原先还能测探出南坞山紊乱阴气轨迹的罗盘此时指针胡乱飞转,连着罗盘的表层也裂开了几道裂痕。 阴气满盈,这已经超乎了灵器能测探的范围了。 南坞山这裂开的封印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这是——!”离火派长老急声,这已经不是离火派一个小门派能吃得下的机缘了。 宿家长老见此神色稍沉:“这不是大能者陨落坐化的手笔。” “糟了!” 白发老者坐在灵舟所化的幕墙边上,见状挺直腰背,目光徐徐看向笼罩在南坞山顶的巨大封印,似乎注意到什么,他原先颓散的姿态收敛,“这术法……” “一个小小的南坞山,居然留存着上古封印!?” 旁边,宿家长老听到老者口中的上古封印,顿时面露贪婪。 上古封印,那这里面得是什么东西!?神器?秘宝?这随便一样东西都比大能者坐化之地还要贵重,更何况天下第一山门——天麓山还没完全察觉到! 上古封印……东寰修道界迄今为止距离上古已经有数千年,经历过千年前的动乱,整个东寰修道界里能有上古遗迹的地方皆已被封存或者纳入目前的修道界之最,也就是天下第一山天麓山的看管之下。遗留在世人未知角落的上古封印少之又少,他们想过这地方陨落的强者实力不俗,却从没想过这地方居然会出现上古封印。 众人慌乱之际,一个宿家修士匆匆跑来:“长老,灵器阵法有感应!” 这太好了!宿家长老面露喜悦:“马上与阵法连通!” “宿家全部元婴修士听令,随我进入南坞山!” 白发老者后退几步,就看到四周宿家、离火派乃至所有散修的脸色都变了,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动用灵器将此地出现上古封印的消息传出去,倘若只是大能者坐化之地,这些散修还忌惮宿家的实力不敢外传,可现在利益远超忌惮,上古封印带来的诱惑远比坐化之地更让人动心。 “麻烦了。”白发老者面沉,“东寰南界要乱了。” 他目光斜斜看向南坞山深处,喃喃道:“可别放出来什么棘手的东西。” 与此同时,南坞山雾潭瀑布的顶端,一人一鬼在狂风中勉强站定。 雾气深潭里阴气直冲云霄,金红色的封印符文显露在整个南坞山上空,四散的阴气几乎要割裂张富贵的魂体。 张富贵紧紧地抱着宿聿的大腿:“道长,这也是假的吗?” 状似白玉石雾潭彻底散开了雾气,在正中间凝实的雾气呈现着如墨的黑点。 与活尸,与那几个还在战斗的凶祟体内的墨点一致,那底下盘踞的,是一个更大的墨石。 在看到那个墨石时,宿聿的饥饿感达到了顶点。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吃掉它。 贪婪 南坞山巅笼罩着繁复的封印,而雾潭的中心,越来越凝实的凶兽发出怒吼,四周的修士齐齐奋力抵抗,脸上都带着惊愕与无助,假若原先他们还保有夺取秘藏的想法,现在看到这一景况心已经凉成一片。 怎么拿……这凶兽到底是什么!? 从未经历过如此压迫的修士们被威慑得不敢抬头,不少修士更像是被魇住,不受控制地往着深潭的方向前进。人群中尚且能保持理智的仅有宿家少主,他手中用来指路灵珠散着微弱的光芒,抵御着来自雾潭上的威压,但没过多久,灵珠上就已经出现道道裂痕。 “都控住自己,别过去!”宿弈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灵珠是苍雪宗宗主给予他的护身法器,既能追踪万物灵气用来引路,也能护他受到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三击,而现在这颗灵珠在这只凶兽面前,居然出现了裂痕……那这只虚影凶兽的修为,已经远超他们能对付的范围。 抗不住,他们扛不住凶兽的威慑力。 这比他们方才见过的所有元婴期凶祟都要迅猛,它会杀了他们。 高处,张富贵在威压中已经觉得自己生死一线,只能拼命地往道长的身边靠,等完全躲在宿聿身后时,他才敢抬头去看扶住石岩站着的人,他都能看到宿聿手臂上全是阴风刮出的血痕,即便如此,宿聿依旧站着。 他在狂风中正想说话提醒宿聿,一张口,就看到少年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张富贵以往见过时还要可怕,金丝泛着诡异的殷红色,如游蛇在道长的眼底游来游去,霎那间张富贵觉得那双眼睛活了过来,诡谲又神秘,灵异渗人。 无人注意之际,少年被阴风割开的伤口流着血。 血滴落在雾河里,被湍急的水流带往下游。 眼睛的主人宛若未闻,他的五脏肺腑正在遭受着阴风的震荡,盘踞在他丹田里的眼睛图腾疯狂地轮转着,无数阴气窜入他的躯体内,撑胀的经脉发出痛苦的悲鸣,可宿聿只感觉到饥饿,丹田里的图腾转得越快,他的饥饿感就越明显。 宿聿不知道张富贵看到的凶兽是怎样的,在他的眼中,那只凶兽几乎是如墨的气团凝缩而成,就像是白玉石上的一块巨大的污点。而在凶兽之下,还有比它更浑实的墨气,那些墨气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力。 ‘吃掉它!’ ‘活下去!’ ‘进去,去里面吃掉它!’ 宿聿达到顶点的饥饿感几乎在催促着他行动,他像是在看着一块亟待朵颐的食物,灵异的眼睛四处巡视着,妄图透过悬浮在潭面的凶兽看到更里的墨点。 他的牙齿不断打颤,像是猎手,在观望自己的食物。 就在这时候,位处于雾潭边缘的阵法忽然间亮了起来。 雾河上,宿聿视野里出现属于其他修士的异彩。 “好像来了修士……”张富贵抱紧着宿聿的大腿,道:“我们要不要……” “为什么要管他们?” 视野中,属于修士的光点悄无声息地朝白玉石靠近。 像是丑陋的飞蛾,不知不觉扑向白色的火海。 宿聿眼底淬红深到极致:“他们要死了。” 张富贵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雾河边,六神无主的修士们看到那阵法亮起来之际,脸上都迸发出惊喜。 “长老们来了!” “有救了!” 从南坞山外传送进来的宿家修士们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雾潭上方的凶兽,为首的宿家长老在看到凶兽时脸上不觉露出欣喜,半月前宿家修士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可现在这座雾潭里居然出现了上古凶兽。 他瞧见这凶兽尚且还是虚影,“那不是实体,只是虚影,不用慌张。” 其他修士惊诧,只是虚影就有这么强大的威压,那要是它的本体……得多厉害。 既然是虚影,这里面必然就有操控虚影的法器或者阵法。 宿家长老猛然抬手,离他最近的一个离火派修士忽然踉跄几步,被某股力量击飞摔入了雾潭当中。 落入雾潭的修士没像大家料想中那样沉入水里,反倒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吊了起来。修士惊恐地看着岸上的修士,张口喊道:“师兄…师兄救我!” “师弟!”离火派师兄始料未及。 宿弈更是愕然地看向宿长老:“你在干什么!” 宿长老可不管这些,见到那凶兽,他更确定某些东西势在必得,他的脸上逐渐浮现贪婪之色,不知不觉间他的面容扭曲着,不再将身边的人放在眼里。 很快,掉入河中的修士的声音停住了,整个人被吊着,没有其他声息。 见到这状况的修士几乎都停住了脚步,那雾潭会掠人神识。 雾潭之上,巨大的凶兽身体慢慢凝实,无数的阴气从四周涌至它的身边,它像是刚刚苏醒,无视着周围的修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等它舒展完躯体之后,它才慢悠悠地巡视着岸边如同蝼蚁的修士。 这时候,凶兽却忽然抬起了左足。 高处,宿聿注意到什么,冷喝一声:“闭上眼睛!” 张富贵来不及探究下方的真假,急忙将眼睛闭上,刚闭上眼睛他就察觉到一股凶戾的阴风席卷过来,直接刮裂了他的魂体左臂。 雾潭周围哀嚎遍野,阴风卷过后,刹那间进入了寂静。 幻境几乎在瞬间笼罩了整个雾潭,在雾潭边上围攻修士们的凶祟动作一下停滞下来,它们悬浮着,一个个竖立在雾潭中间的虚影周围,像是徘徊的亡魂……整个雾潭凝实,潭面成了一层倒映的镜面,衬得凶兽格外高大。 万籁俱寂,无形的波澜像是瞬间将万物揽括在内,宿聿被阴风震得内府阵痛,他艰难地抬起眼,就被眼前的景况震惊到了。 他垂眸看向脚边不断往体内窜的阴气,假若说最开始他看雾潭的时候,盘踞的阴气像是巨大的白玉石。 而现在无声无息中,那块白玉石变得巨大无比,越过原先雾潭的边界,蔓延着四周各处,所有人都被困在白玉石里,始作俑者就是盘在白玉石上的凶兽。 最先出现变化是底下的修士,离得近的修士像是被魇住,不受控制地往雾潭的方向走。 寂静之中,似乎只剩下亡魂的徘徊,以及生者的行尸走肉。 千钧一发之际,一艘灵舟穿破阵法的间隙,轰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不是南坞山口的修士灵舟吗!”张富贵震惊:“这灵舟怎么穿进来了。” 宿聿猛然抬头,就看到原先在南坞山见过的异彩斑斓的流光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灵舟? 灵舟上的异彩比在场任何一个修士都要浓郁,离得更近了,他清晰地看到了异彩之下,流彩汇聚而成的繁复阵法……这艘灵舟居然是由各种各样的阵法铸造而成的。 “谁来了!” “宿家的灵舟来了!” 宿聿盯着那散着异彩的灵舟看,快速游动的眼底金纹仿佛要将那灵舟上的阵法记下来。 而在这时,操持着灵舟的老者落在了众修士的面前,灵舟随他意愿化成了与南坞山口相似的屏障,轰地一下挡在了所有修士的面前。 在那屏障隔绝开凶兽之后,被魇住的修士们恍然惊醒,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屏障后,而没及时清醒的修士则被那凶兽所吸引,带入了雾潭当中。 离得最近的宿家长老赫然在其中,只见他满脸贪婪地往里走,下一瞬身首异处,当即惨死。 而几个跟在他身后的离火派长老,也被雾潭上的凶祟拖了下去,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像是心甘情愿地进入雾潭。 短短的时间内,修士死伤过半。 “长老他们——”两个宿家修士侥幸生存,惊恐地看着。 “害人者,因果报应迟早吃透。”白发老者捋须道:“心生贪婪,在这种幻境中,贪婪会被无限放大,最后被吞噬而亡。” 他颇有意外地看了宿家少主一眼,“苍雪宗的雪灵珠?难得你一个金丹修士在此能护住本心。” 宿弈看着眼前稳住大局的老者,宿家有很多护舟人,但这次出行南坞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位护舟人。他作揖道:“前辈高见,请出手相助。” 白发老者:“宿少主高看老夫了,你知道此地是什么吗?” “最外围是万古聚阴阵,整个南坞山的阴邪之气在这里轮回循转,最后全汇集到眼前这池潭水当中。”老者抬手用灵舟挡住眼前的凶兽,语气平平:“而眼前这只,模样俏像古籍所言的镇墓兽,眼下看它仅是一轮虚影,可展现出来的威压堪称化神期巅峰。” “如果只是它还好,勉强能从它手下逃脱,可它的手段远不止于此。”老者的目光看向雾潭上漂浮着的身影,里面有南坞山原本的野鬼凶祟,也有葬身在南坞山内的其他修士,“我们进入南坞山,就进入它的地盘,它似乎有操控亡者之能,也有迷惑生者之力。” 其他尚且保持清醒的修士听到这,想到之前他们分不清虚虚实实的景况,哪怕是现在,看到这只凶兽,他们也分不清真假,但看到其他同僚纷纷跳潭自尽,畏惧感进一步加深。 那这南坞山底下到底埋着什么,区区一只镇墓兽就有如此凶悍的能力。 连元婴期修士都难堪其诱惑,自戕而亡。 “老夫的功法擅守,不擅攻,护住你们半日尚可,但压不住眼前这只凶兽。”白发老者的脸上也带着几分沉思,“至于压住它……” 老者正思索着,话还没说出口,就注意到镇墓兽似乎看向高处——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从重重迷雾中往更高的地方看去,隐隐约约间看到一个人影,谁在上面?! 这时候,雾潭上的镇墓兽举足拍地,雾潭仿佛成了镜面,震荡开来的威力激得宿家灵舟所化的屏障往后退了退,白发老者不得不放弃思索,全力抵御来自镇墓兽的冲击。 忽然间,它抬眼看向雾潭的高处。 宿聿在一瞬间,与它那双幽深黑沉的瞳孔对上,像是被一下子拽入了无尽的泥潭里。 四周的阴风一下子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变成了飘荡的炊烟味道,识海中潜藏许久的记忆被翻了出来,那些模糊的印象逐渐变得深刻起来,他仿佛回到最开始掉落悬崖时的记忆里,这次的记忆比先前要更清晰,他再次被压入令人窒息的小池塘。 宿聿感觉自己飘着,飘在上空中,静静地看着嬉笑的孩童把另一个孩子推入池塘里。 窒息的感觉淹没着他,可他却能旁观地看着这一切,他觉得自己是那个小孩,又奇妙本该眼盲的自己怎会看到如此清晰的景象,感同身受与冷漠旁观两种情绪充斥着他的识海。 小孩从池塘里爬了出来,摸到了岸边的盲拐,在寒冷的冬日踉踉跄跄地往远走。 寒风刮过的寒冷的深邃入骨,宿聿感觉自己在抖,刺骨的寒冷刺激着他。 很快,那种寒冷消失了,换作丝丝暖意。 香火的味道清晰可闻,飘荡的烟气漂浮过来,膝盖上久久跪着的疼痛传来。 这是一个布满香烛碑位的祠堂,祠堂的周围站着一个个身穿着同一家纹宽袍的修士,他们默念着术法,悬浮在他前面的是一卷奇怪的卷轴,卷轴上写着的字,宿聿只能勉强看清几个,再准备细看时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割开了一道,腕间的刺痛没让他来得及反应,汩汩的鲜血流入卷轴当中。 ‘真的能以血修改婚契?’ ‘那当然,以秘术佐之必然,顾家人又不知道联姻婚契是谁?’ ‘每两年一次换血,等到他成年之际,婚契的婚约者自然能改。’ 小孩失血过多倒在地上,长者们毫未收敛的野心与算计展露在前。 宿聿沉默地看着,血液从身体里流走的寒冷一点点涌上来,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个小孩,一种往后拽的感觉突然袭来,还没等他碰到小孩,整个人的意识就被猛然拉回。 丹田里的图腾警告地震了一下,宿聿闷声吐出一口黑血,眼前的景况从祠堂拉回,变回了那块巨大的白玉石,白玉石上盘踞的镇墓兽虚影看着他,眼中的蛊惑清晰明了。 与它对视的一瞬间,他被它拉进幻境里了。 ‘吃掉它!’ 眼睛如是提醒。 宿聿看向镇墓兽的眼神变了,假若饥饿只是其一原因,而现在他真切想得到雾潭里的东西。 混乱的记忆与过往的经历,那他到底是谁,怎么会不死,怎么会活着,又怎么能看到那么多东西。 ‘吃掉它,就什么都知道了。’ 张富贵惊觉到什么,他急忙抱住宿聿的大腿,“道长你醒醒,不是说都是假的吗,你别被骗了!” 身体的前行受到了阻拦,宿聿低头看到脚边的白气人团,急迫的进食感催促着他,“松开。” 张富贵抓得更紧了,被宿聿挣脱后他又紧紧抠着地面抓着两人连接的锁链,生怕宿聿被雾潭吸引跳入这一去不复返的坑。 怎么样才能吃掉它……宿聿低头,看着白玉石般的雾潭凝结成了晶莹剔透的镜面,凶兽就站在雾潭上。 ……得想办法,打破那层镜面,才能进入潭底。 雾潭上方,镇墓兽嗅了嗅鼻子,闻到少年身上的血气。它也磨了磨牙口,在此地盘踞这么多年,它还是第一次闻到那么香甜的味道,那一滴血液带给它的助力,足以抵上它在此地聚阴七日。 更何况那人族的血,能突破石碑的禁制,把它想要的力量送到它的面前。 不过现在不能操之过急,得先解决这里这些碍事的人族。 好在这些人都没什么实力,好解决……镇墓兽凶戾的目光扫向周围,就在它抬起爪攻向岸边修士的时候,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震了震。 雾潭中冲起的阴气突破云霄,宿聿看着雾潭中引起翻涌,眼睛却死死盯着潭中的那块巨大的墨石。 苍穹间,隐隐有什么震荡着。 什么东西来了……?宿聿猛然抬头,察觉到有东西越来越近,机会来了! ‘吞了它。’ ‘快去,快去!’ 忽然间,张富贵手中一空,束缚着他这么久的锁链突然间消失了。 他顿时愣住,看到眼前的身影消失,一抬眼被高处的烈光刺得生疼 ——他看到了剑光。 一道剑光刺破云霄,从高处直直坠落。 剑光穿破雾潭的镜面,数十个‘元婴期凶祟’在风波中灰飞烟灭,灵舟后方的修士们在雾气散尽之际头脑清明,看清了南坞山雾河的景况。 与此同时,四周的雾气快速凝聚,盘踞在雾潭中的镇墓兽像是受到什么威胁,凶戾的目光紧盯着高处的不善之客。 “来了。”白发老者抬头。 来者是一个剑修。 吃了 高处凝结的剑光如天罚垂落,击在潭面上溅起阵阵波澜,连着盘踞的镇墓兽虚影都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浓雾散去之际,空中悬浮的身影引起了众修士的注意。 那是一个剑修,身后背着一柄剑器,脸上只着粗布做的面罩。 此时他剑器未出剑鞘,身周却浮立着数多剑诀,镇墓兽从未收到过如此的威胁,朝天发出激烈的怒吼声,而随在它的怒吼声后,高处的剑诀却在瞬间变招,宛若剑雨朝着雾潭砸落。 “剑修?!” “那剑修没出剑!” 人群中,宿弈目不转睛,上古封印,镇墓兽……此地镇压之物,必然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无价秘藏。他目光稍转看向另一处,直直盯着雾潭上空的剑客,如今震慑的剑诀,出剑者……是谁? 天下修士众多,以剑为器则称之剑修。 剑修修行,全靠修剑,心剑合一,则是最高境界。 而高处来援的这位修士,与镇墓□□手居然不曾出剑,则此人的修剑境界已经能达到以心驭剑诀,全东寰修道界能做到此境界的剑修,至少也得化神期起步,这位修士是一位化神期的大能者。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高处的剑修所吸引,定睛一看发现剑修之后还有一个红衣人,红衣修士跟在剑修之后,在剑修剑诀落地后,红衣修士手中的符箓飘然落地,如同驱邪法阵般,顿时就驱散周围的凶祟。 “还有人!还有个符修在!” “居然来了两个化神期修士,此地的消息走漏这么快吗!”一个宿家修士小声道。 宿弈却沉默看着,宿家跟苍雪宗最先得到南坞山出现异象的消息,但不代表天下其他宗门没有任何消息。 一山四门八大家,上面来的两人,是属于哪方势力?! 而就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个身影从雾河上游一跃而下,雾河尸水在阴气影响下越发湍急,仅仅几息的时间,那个身影一下就穿入被剑光击破的雾潭镜面,进入了深潭之中。 高处,剑客一剑打出镇墓兽,两指凝结的剑诀没有停下。 他垂目巡视着整个雾潭,看着四周那些迷雾所化的‘元婴期’凶戾接二连三被镇墓兽吞噬消失……不对,不是这些,他迅速寻找着,忽然间看到了雾潭之中一具活尸。 活尸没有被镇墓兽吞噬,在剑诀的威慑下站立着,而它脑门正中间处一道熟悉的痕迹浮现着。与南坞山枯树林里那气血灼烧的阴邪之术一模一样。 找到了。 剑客身侧的剑诀一指,锁定活尸时,雾潭上的镇墓兽发出了怒吼。 剑诀被阴气冲断,活尸被潭水吞没不见所踪,剑客身形一闪避开了镇墓兽的扑击,手刚搭上背部的剑器,突然想起什么,又松开了剑柄,没有拔剑。 岸边的修士看着镇墓兽与剑客对峙,白发老者浑浊的目光在镇墓兽身上巡视着,在剑客的剑光下,原先被雾气遮掩的东西越发清晰,他忽然看什么,脸色微变:“两位小友,这镇墓兽身上是古神符,这是上古的东西……它身上有禁制。” 高处的剑客闻言垂眸,看向底下的白发老者。 江行风闻言:“古神符……嘶,我听师长说过这个,不好对付。” 上古封印,镇墓兽,古神符。 足以言明这东西价值远比一个普通的大能者坐化之地高,若是普通的镇墓兽,那极有可能只是为了此地的墓主守墓门,可上了古神符的镇墓兽就不一样,说明这凶兽不是他们以为的镇墓兽,而是一只必须要用古神符跟上古封印两者压制的上古凶兽。 且不说这上古凶兽怎么只剩下化神期巅峰的威压,但以它的狡猾,恐怕想对付它并不是易事。 当即最主要的,是控制住这头凶兽,等候外界其他修士抵达……稍有不慎,这南坞山极有可能变成下一个极北之地的魔渊。 剑客看向底下逐渐暴躁的镇墓兽,身上的剑器隐隐震动,冷静道:“必要时,我出剑阻拦,你给天麓山跟顾家传信……”话没说完,他似乎看到什么,急声道:“不好,离远点!” 两人急急掠后,镇墓兽感受到四周的威胁,顿时朝着高处怒吼了一声,灵舟受到颠簸,白发老者没得继续观察,只能操持着灵舟寻找坐落点。 “它发癫了!” “这到底什么东西!周围的阴风更大了。” “稳住心神!” 雾潭四周几乎乱成一团,深潭之中却格外平静,似乎在镇墓兽的镇压下静若死水。 尸水腐臭的味道满盈,宿聿却没被这些东西吸引,甚至他没去在意四周翻涌的阴气。贫瘠丹田里再次凝结的阴气被他调用,他顺着视野里能看到的东西迅速朝着墨石所在的位置游去,越是靠近,他越能感受到那块潜藏在坑底的墨石正在逐渐刺激他的识海。 雾潭里的阴气急不可耐地朝着宿聿的身上攀来,像是咬住他的裸露的伤口,伤口再次裂开,血液被数不尽的阴气裹挟掠夺着—— 在这时候,宿聿看到始作俑者,原来雾潭上方只是凶兽虚影,在雾潭水下居然还有一只模样肖似的凶兽,这只凶兽比上面的虚影要小很多,此时正盘踞在那块由无数墨气凝聚的大墨石之上,无数阴气从它的口齿间吐露出来,似乎整个雾潭都是它的口中乾坤。 潭水下镇墓兽注意到什么,一经靠近,它才发现这人是雾潭高处的那个人族。它原本就想把这个人族吞噬入腹,吸食他的血肉大补,没想到这人居然主动进入它的领域。 送上门的食物……它眼底的贪婪一览无遗,原本裹着远处活尸的尾巴顿时松开,朝着远处一卷顿时裹住了宿聿。 宿聿原本正想着如何靠近,没想到镇墓兽先一步冲着他来。 他顿时放弃抵抗,任由镇墓兽卷着他一步步深入,越是深入,浓郁的阴气越是让他喘不过气来,暴涨的经脉快要炸开了,丹田里轮转的图腾转得飞快,一瞬间宿聿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快要消失了。 潭底的阴气太多了,身体不分青白全都吸纳入内,这样下去还没等靠近镇墓兽,他的身体就会先一步承受不住庞大的循转而瘫痪。 冷静点……宿聿紧咬着牙尖,刺痛感拉回了一丝思绪。他强力地压住了丹田图腾的暴动,原本受眼睛图腾调转的阴气一霎停止,这时候,他猛地抓住了捆在腰间的尾巴。 尾巴卷住之际,阴气却反常地被那人汲取。 镇墓兽聚集心神在对付高处的修士,乍一下气力短截,差点被那剑修的剑诀劈了个正着,它愤怒低头,居然发现自己本体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 它大半的实体都放出去攻击外边的修士,潭水之下本是它领域,可现在这个修士居然在强行吞噬它本体的力量,镇墓兽竭力地想要把宿聿甩开,宿聿却反其之死死抱住了它的尾巴。 雾潭之上,白发老者跃身飞到高处,操持着灵舟为两位化神期修士压住镇墓兽一足:“两位小友,剩下就靠你们了。” 江行风脑子里全是古神符,哪怕这东西有禁制压着,它也是一只上古凶兽。他抓了抓头发,“这交给我们,我们斩妖除魔,也没斩过上古凶兽啊,这东西要怎么杀?!顾七你说说——顾七?” 剑客凝目,忽然道:“它的状况有点不对。” 江行风:“不是挺凶的吗?” “攻击慢了。”剑客敏锐地看向潭底,幽黑的潭底根本看不见什么,可从刚刚开始,这只凶兽好几次在与他交手时,看的不是他,而是潭底,就好像在忌惮着什么。 雾潭之下,宿聿感受到体内的饥饿正在减弱,眼睛图腾贪恋地透过他汲取潭水里的阴气,他的识海越来越清明,离得更近,他清楚地看到镇墓兽的异样。 镇墓兽的口中居然衔着一颗缩小的墨石,似乎镇墓兽口中的那颗,才是这一整块墨石乃至镇墓兽的本体。宿聿看中那颗衔珠之后,毫不迟疑地攀着镇墓兽的尾巴,借力跃至镇墓兽的背上。 这时候,专注对付雾潭上修士的镇墓兽浑身耸立,眼见着它放出的阴气手段被对方吸纳,它当即变得烦躁起来,更想将眼前闯入潭水中的人赶出去。只是它刚伸出爪子压住眼前的人,与他交手时,潭水之上的虚影却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几道剑气穿破雾潭的抵御冲了进来,再次扎进镇墓兽身下的潭水。 剑光突破了镇墓兽的抵御,直直扎进了镇墓兽实体下方如同墓门的石碑,石碑一受到攻击,镇墓兽立刻发出了哀嚎声。 宿聿看到高处剑光烁动,见到剑光扎入镇墓兽身下那块墨石,墨石的表面出现几道裂痕,镇墓兽的动作慢了下来,在这个时候,体内眼睛图腾察觉到宿聿的动向,不受控地爆涌出刚刚汲取的阴气,强行地推了宿聿一把,将他推至了镇墓兽的面前。 宿聿抬眼就看到镇墓兽阴气凝实的獠牙大口,他顾不及去反抗体内图腾的反骨之举,在镇墓兽再次被高处剑光击中的瞬间,猛地伸手探入了它的口中,一把抓住了那颗衔珠。 肩膀上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他感觉到整只手臂几乎快要被镇墓兽撕扯下来,但他抓住衔珠的手没有丝毫松懈,在与镇墓兽的撕扯间,将那牵动千丝万缕的珠子硬生生从镇墓兽的口中扯了出来。 镇墓兽发出无声的尖嚎,宿聿耳朵被震得出血。 而就在这时候,雾潭表面的镇墓兽虚影晃动了片刻,持剑屹立在高处剑客见状抓住了机会,剑诀一分为七,满覆惊雷的小剑齐齐对准了镇墓兽虚影,随即扎入了镇墓兽四肢关窍。 霎那间,整只镇墓兽虚影如同泄气,阴气朝着四周翻涌。 江行风瞳孔稍变,双手掐诀立起防御护住了身后的修士,反手一个阵法压住了暴|动的阴气,脸上落下几滴冷汗:“顾七!” 剑客神色微动,剑诀一举形成。 深潭中,镇墓兽反扑宿聿,一口将人吞入腹中。 而与此同时,宿聿反手将那衔珠按入自己的口中。 衔珠入口即化,庞大的阴气窜入体内,满腹的饥饿感得到缓解,脂白的镇墓兽在失去衔珠之际被高处的剑诀击破,强烈的威胁感涌上宿聿的心头,他一仰头就看到刺眼的光——高处悬立的几处巨剑。 那巨剑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精纯凝成的剑气锋利刺眼,剑尖更是穿透高处的镇墓兽虚影,直直地指着他。 丹田中的眼睛图腾瞬时暴|动,宿聿紧咬紧牙尖,在千钧一发之际,体内的阴气再次被调动起来,硬生生撞开了镇墓兽的牙口爬了出去。 顷刻,高处剑诀直直落下,深潭中的尸水翻涌滚去。 水流卷着宿聿,顿时冲向远处。 天光乍破,游龙如雷,剑光直直穿破了雾河深潭之上的庞大阴气,宛若白虹贯入幽深的潭底,径直扎进了散发着幽光的青灰石门。遭此重击,石门上镇墓兽几乎在剑光之下化作虚影,石门顿然裂开,覆盖在南坞山高处的封印蔓开数道裂痕,在一瞬间崩塌开来。 雾潭周围,白发老者急急地操持着灵舟护住身周的修士。他看着远处,浑浊的眼中带着几分思虑,表面看确实是两个化神期修士联手破局,可在刚刚,他注意到镇墓兽虚弱了。 他不禁看向潭底,里面还有什么? 阴风转眼消散,整个南坞山笼罩的阴气似乎也渐渐散开。 高处的封印也在这时候崩裂消失,化做点点的星光。 “阴气形成的上古聚阴阵,还好南坞山此地阴气不足,不然你我联手也斩不断这幻境。”江行风低头看到不远处伤痕累累的修士,以及宿家人,“啧,这东西也有化神巅峰的修为了,就凭宿家几个金丹修士也敢,哟那宿家少主好像在看你啊……” 他注意到剑客的沉默,话锋一转:“怎么了?” 剑客沉目看向河底,凝声道:“消失了。” 江行风一顿:“什么消失了?” 雾潭上的浓雾渐渐消散,镇墓兽的虚影消失,潭水周围一无所有。 剑客又道:“那只凶祟,我没杀了它。” 不止如此,那具脑门上带着诡异手印的活尸也不见了……整个雾潭除了这遍地尸水,其他仿佛都空了。 江行风脸色稍变,急急掠身前往潭面。 剑客垂首,凌乱的碎石堆里躺着一个人。 说是人,但他浑身满是血污,似乎是被涌起的河水冲上来的,身上脏得根本看不清他原有的样貌,但只是一眼,他便想起不久前在枯树林见到的那一片血迹。 剑客倾身,转眼到了碎石滩边,他正欲伸手辨别,刚碰到人就摸到了一手猩红。 在闻到少年身上血液的时候,剑客脖颈间的青筋顿时紧绷,就在他迟疑之际,‘死人’顿时翻身而起,扣住他的手腕的同时抬身上前,一扫就将剑客脸上的面罩扫掉。 污血糊到了剑客的脸上,腥血味近在咫尺。 什么味道—— 剑客浑身的气血几乎在同一时间迸张,镇压深潭镇墓兽都没引起失控的灵气在经脉中四窜,他反手扣住身后摇摇欲动的剑器,被从地面翻身而起的少年一脚踢中了侧脸。 短短一瞬,少年转身跳入潭水。 剑客倾身欲追,两指剑诀一凝,体内压制不住的灵气冲开了关窍。 “顾七,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江行风闪身过来顿时停住脚步,就看到剑客抬手擦去脸侧的污血,紧接着直直看向剑客嘴角处微长的獠齿,他大惊失色:“顾子舟你牙齿长出来了!” 墨兽 “我让你别太动剑气,反正再撑半个时辰,南界那些人就来了。”江行风左顾右看,急忙将剑客掉落在地上的面罩捡起来,“让你妄动剑气撕开封印,是不是激活妖血了!?” 剑客没动,他的眼睛渐渐出现妖族该有的瞳色,妖化的体征也越发明显。 浓厚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剑客舔了舔齿尖,虎齿锋利又明显,除此之外还有身体内被这股血腥气勾起来的妖气。他蹙眉凝视着脚边那一滩污血,当机立断屏住了自己的嗅觉味觉,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独属于刚刚那人的血的味道在自己唇齿间徘徊。 跟剑气无关……剑客垂眸看着地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南坞山高处忽然出现几道威压颇重的气息,正在说话的两人顿时收声,抬眼看向高处。 雾潭里的尸水溅得满地都是,岸边的修士们还在惶恐中没能反应过来,刺破南坞山天边封印亮光下来的时候,护在一众修士前的白发老者眉头微蹙,“玄羽庄怎么来了?” 南坞山天际的封印在方才惊天动地的剑光中化作灰烬,而此时此刻一艘艘灵舟悬浮在山巅各处,落眼处最前方的灵舟便是的玄羽庄以及齐家。 东寰南界最有名的宗门是四大门玄羽庄,最有势力的八大家是齐家跟宿家。 玄羽庄的灵舟落地时,位于灵舟前方的中年人斜斜地看向宿家修士这边,他的眼睛掠过瘫软在地上的修士以及被尸水卷出来的宿家长老尸体,淡定地挥了挥手,很快玄羽庄后方的修士就过来收拾残局。 齐家为首的修士走上前来,客气道:“宿少主,此地交由我们齐家与玄羽庄善后,可有异议?” 宿家少主宿弈皱眉,但没多说话,只是拱了拱手,他看向与齐家同来的玄羽庄。 如果来的只是齐家,他无须担忧,可玄羽庄的庄主亲自来了。 相比宿家以符箓及灵舟术闻名东寰修道界,玄羽庄以御兽闻名,他们的御兽之术天下闻名,擅驾驭灵兽妖族,伴着南界仙灵乡,是所有修士中与万物生灵最通灵的存在。不过南界玄羽庄鲜少干涉南界其他俗事,一般时候俗事都是齐家或者宿家出面,甚至抢夺大能者坐化之地这种事,玄羽庄也不爱争。 对玄羽庄来说,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仙灵乡以及跟灵兽族妖族交好的关系人脉,凭借这点,他们足以在东寰修道界屹立四大门之位,每年去那边求学入道的修士数不胜数。 “玄羽山那群狗鼻子怎么来了!”江行风脸色稍顿,急忙看向剑客的牙齿,将面罩递给对方:“趁着他们还没注意到我们,我们要不先……” 剑客没说话,抬眼看向身后的南坞深山,一挥手直接将地面上的血迹一扫而尽,“走。” “去哪?”江行风不解。 剑客将面罩戴上,挡住了妖气凛凛的面孔。 “追人。” -* 南坞深山内,宿聿湿漉漉地从河水里爬出来,他刚走几步路,体内撑裂的经脉就让他不受控地摔到地上。 饥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源源不尽的痛感,他痛得几乎出了不了声,只觉经脉被冲断了,又被奇异的力量接上,上一刻感觉要被磅礴的阴气撑裂爆体,下一刻那股暴|动的力量又被丹田里运转的图腾压了下去。 他痛苦地抠着石滩上的碎石,尖锐的石块划伤了他的掌心。 宿聿勉力地找回了意识,整双眼睛已经变得与丹田图腾如出一辙,灵动的图腾在他的眼睛彻底扎根,轮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给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感,识海里的东西被无限扩张,记忆明明灭灭。 在不断的冲洗中,断了又接上的经脉变得宽阔,原先宿聿的经脉狭窄不已,现在已经被冲得有原来的数倍宽阔,乱窜的阴气找到了合适的发泄口,如同泄流地冲向少年的四肢百骸。 洗经伐髓,若是长者在这,必能看出少年正在经历一场从所未有的洗髓。 视野中那些乱窜的阴气消失了,重归虚无的盲人视野中空无一物,四周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剩下的只有他越来越快的心声,霎那间,宿聿好像听到体内的骨头碎掉了,经脉断掉了,五脏肺腑剧烈地震动着。 丹田里的图腾眼睛转得飞快,与那枚被宿聿吞食入腹的镇墓兽衔珠碰撞在一起,墨色的衔珠急切地想要往外逃,图腾却不容许,反而是动用着宿聿体内凝实的阴气,正疯狂地将那衔珠包裹着往后拖住,往丹田深处拉。 衔珠的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小,最后被图腾包裹住,彻底嵌入了图腾里。衔珠一被嵌入到图腾里,源源不断如浓墨的‘气’涌入宿聿体内,与那些如玉脂白的阴气混在一起,迅速涌向经脉各处…… 而这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少年身上被阴风割裂的伤口渐渐修复,断裂的腿骨也在阴气萦绕下断骨重生,身上的伤痕消失了,石滩地面上全是少年体内冲洗出来的污渍。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聿再次清醒的时候,断腿的痛感没了,经脉的麻涨感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从内到外的轻盈。他躺在石滩上没说话,内观识海就看到正在缓缓运转的眼睛图腾……此时图腾上的萎靡之台不见了,它甚至比宿聿第一次内观它时还要大上一圈。 假若先前它只是盘踞在宿聿丹田中央,而现在它已经延展布满了半个丹田……而位于图腾的最正中间处,此时镶嵌着一颗凝实的气团,像是一个珠子。那墨色珠子在图腾的压迫下毫无反抗之力,任劳任怨地随着图腾驱使轮转。 这图腾吃饱了吗……想到此处,宿聿的体内再次泛起了饥饿感,他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手指不自然地屈张着,仿佛指腹往下再深入几分,就能将丹田中那个图腾生挖出来。 眼睛图腾无动于衷,丹田里的阴气似乎也察觉到了宿聿的动向,在宿聿意动的时候,丹田里的阴气流畅地运转起来,在逼近图腾的瞬间,原先在图腾中央的墨色衔珠骤然脱离,下一瞬浮现在宿聿的掌心上。 不由宿聿多想,掌心里悬浮的墨色衔珠就扩大了半圈,接着四周分散的阴气似乎被惊动,接二连三地朝着宿聿的方向涌了过来,珠子贪婪地吸收着南坞山间散落的阴气,而这些阴气经由珠子全都涌进了宿聿的体内…… 怎么回事!?宿聿惊觉地看向掌心,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体内经脉变宽了,之前他的身体确实会吸取南坞山的阴气,可速度远远没有这个珠子快,假若他先前只是呼吸间吸纳阴气,现在这珠子就像水流倒灌,源源不绝地将周围所有的阴气吸进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心里的墨灵珠渐渐平息下来,随即变成原来的大小,落入宿聿掌心之际就重新回到了图腾里。 宿聿仰头,体内的饥饿感消失了,南坞山间的阴气似乎也消失了。 这是都被这个珠子吸走了? 之前在南坞山里时,宿聿就注意到四周的阴气总是若有若无地被什么东西引走,原来是因为这个藏在山里的珠子。 体内丹田里多了一些阴气,但现在这一部分阴气已经不是单纯的脂白色,其中混杂着墨点,黑白斑驳的‘气’与宿聿在山里见过的很相似,他感受片刻,发现这些气与普通的南坞山阴气不一样。 他尝试调动内府里的阴气,阴气很快就顺着经脉流动起来,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些经过珠子后的阴气运转起来更轻盈,他原来以为图腾四周凝聚的阴气已经够精纯了,没想到经过这珠子的阴气要更加精纯,也更适合他。 宿聿不禁再次看向体内的图腾跟珠子,见还有一些墨气环绕在珠子旁边,他正欲拨动这些阴气,谁知刚刚靠近,丹田深处的墨气骤然散开,珠子旁边一下跳出了一只墨色的小兽。 小兽与当时雾潭中的镇墓兽虚影一致,雾潭里被镇墓兽撕裂肩膀的痛感一下涌起,宿聿握紧了拳头,丹田的阴气随着宿主而动,当即凝聚在一起冲向图腾中央的墨兽。 “干什么!你把墨灵珠吞了还不满足吗!” 识海里出现另一个声音,与原先眼睛图腾的道出箴言不同。 宿聿动作一顿,丹田处的杀气腾腾的阴气也霎时停止,什么东西……? 墨兽顿时炸毛,龇牙咧嘴说着什么,直直响在宿聿的识海当中:“小爷我数百年来的家当都被你吃了,好不容易再次凝形,你还想弄死小爷……你这人族怎么这样,过河拆桥吗?” 宿聿没说话,一伸阴气就将它捏住了,刚刚凝形的墨兽又小又弱,被他一下抓散,散成无数墨气重新被图腾里吸了进去,没过一会,又重新凝成了更为弱小的模样,轰地一下摔落在丹田里。 宿聿冷声问:“你是什么?” “小爷…我是此地的兽灵,镇压此地游魂野鬼。”墨兽当即退后数步,蜷缩在图腾边上:“也是你吞的那珠子的守护灵。” 叨叨絮絮的话中带着几分委屈,宿聿紧扣在腹部的手指放松稍许,习惯了先前图腾充满威慑的箴言,乍一听到这种声音有种奇怪的感觉。 没有威胁,很弱。 察觉到丹田四周的阴气退去,墨兽胆战心惊的心终于放下:“有话好说嘛……” 墨兽活这么久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作为镇守在此地看守石碑的兽灵,它自降生起就被好吃好喝地供奉着,手底下镇压着此地山脉数百上千的野鬼,要不是前阵子石碑出了裂痕,以至于南坞山的封印被深山里的凶祟们发现端倪,还有阴气外泄引来大众人族修士,它现在也不至于落至如此境地。 先是南坞山里的凶祟们造反想要夺取雾潭石碑,后是源源不绝的修士闯入山里。 前一脚它刚压制住深山里那群不听话的小鬼,没过多久那群讨人厌的修士又来了,最后就是墨灵珠被吞,石碑失去防御被劈裂了,它本想着反噬为主,夺舍这个小鬼,哪知道差点被这人族小鬼丹田里的图腾吃了,要不是刚刚有一大股阴气涌进来,它可能连凝形都凝不出来……现在还要寄人篱下,委屈求全。 “怪不得你能一眼找到我的本体,还找到墨灵珠。要知道你天生灵眼,小爷我说什么也得提防你。”墨兽小声地骂骂咧咧,边说边跟那图腾保持着距离:“灵眼让墨灵珠认主……怪胎!” 宿聿却听到它话语中的字眼,“天生灵眼?” 墨兽换了个合适的位置缩着,闻言诧异道:“诶,你不知道吗?就是你丹田里这个玩意,这是天生灵眼。古往今来的天生灵眼屈指可数,这可是万物生灵求不来的天赋,就连你们人族中引以为傲的天生道体,跟着天生灵眼相比,还是差了个层次。” 宿聿见着它缩在图腾旁边,“你怕它?” 墨兽:“我怕什么!劈我的那个剑修我都不怕!” 剑修?宿聿回想起在潭底见到的那些剑光,当时那几道剑光比他自悬崖下清醒后见过的修士凶祟都厉害,他低着头沉思着,没再多语。 墨兽道:“小爷我要是在上古,天生道体的修士我也能一口一个!” 过了半响,它又小声说道:“……就你这个天生灵眼有点奇怪。” 墨兽也说不出哪种奇怪,天生灵眼这东西它少见,但也说到底天生灵眼这东西也在只能说是万众生灵里罕见的一种天赋。 可眼前这个图腾却充满着邪性,不止是图腾,连着这个人族也极其怪异,它就没见过有哪个人族的躯体耗损如此严重,明明是行将就木的身体,体内的阴气比凶祟大鬼还要浓郁,正常修士体内这么多阴气,早就走火入魔了。 可这个人没有,明明快死了,却又活得好好的。 还有他丹田的灵眼,轻而易举就压住了自己。 宿聿没理他。 墨兽发现这个人族话特别少,又不依不饶:“你怎么不问我哪里奇怪?” 宿聿没有理体内这个怪异的墨兽,这东西话多,知道的东西藏不住,没必要浪费口舌跟一个躲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说话。他的注意力落在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分不清现今的去向,陷入昏迷前,他记得从一个人族修士的手里逃脱。 被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宿聿厌恶那种感觉,对那群人族修士没有任何好感,原先那群修士在这座山里还在找什么,他眼睛不好,行动不便,停留在这山里太久,就迟早会遇见那些人。 宿聿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叫张富贵的野鬼,至少还有个鬼带路。 但也没事,实在不行再找一个,这山里不缺眼睛好使的野鬼。 山里山路多树杂,走没多久路,他就磕磕绊绊地撞到不少树。 但越往下走,他逐渐察觉到了异样,原先南坞山里阴气浓重,现如今阴气稀薄,可再稀薄居然连一只徘徊的野鬼也没见到。 察觉到宿主的想法,墨兽恹恹回道:“那肯定一只都没有呀。” “你小子把整个南坞山的阴气都吞入腹中,还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墨兽扬起了尾巴,敲了敲图腾上的墨灵珠,“你吞的可是上古万恶渊的镇山碑!” 珠子 南坞深山,雾潭上游处。 玄羽庄主站在河岸边的石头边,余光停留在石头上残留的血迹,灵兽匍匐在旁边,鼻子杵着嗅着什么,尾巴焦躁地甩动着。不止如此,在雾河边上的玄羽山庄的契约妖兽一反常态,有的连御兽术都差点压制不住。 血,还是人血。 玄羽庄主看向周围修士,垂目沉思着,受伤的修士很多,出现血迹在这深山里并不奇怪,可雾潭边上没见过这些血,但是上游却一直有,就仿佛有谁原先就在这看着。 “你们庄里这些妖兽,看起来不太老实。”一个声音传来。 见白发老者走近,玄羽庄主敛去脸上异色,平静道:“没想到你还留在宿家。” 白发老者耸肩:“也没想到玄羽庄对这上古封印感兴趣,还是你们庄里的老祖宗说了什么?” 玄羽庄主眉头稍动了下,很快神色平缓:“动手的剑修是谁?” 白发老者一脸无所谓地给他让开了道,“这便不知了,至少是个化神期,看路数,像是天麓山人。” 听到天麓山,玄羽庄主道:“能一剑劈裂封印,是天麓山的剑修就不奇怪。” 想到天麓山,玄羽庄主深觉麻烦。 作为天下第一山,天麓山的弟子个个是天之骄子,他们玄羽庄也是靠着地处南界,才能第一时间赶来南坞山,假若消息传到天麓山那边,估计已经有其他势力在赶来的路上。 这时候,一个玄羽庄修士走来禀告。 “师兄们已经让飞鹰查过南坞山了……很奇怪,这山里只有一些残余阴气。” 修士脸色有点难看:“我们没有找到一只凶祟。” 这话一出来,先被周围的修士反驳。 在南坞山的修士们见过太多的凶祟了,怎么可能现在一只都没找到,更何况原先阴气布满南坞山,现在说只有一点残余阴气,那些渗人的阴气蒸发了不成!? 玄羽庄的修士摸了摸头:“会不会之前都是你们的幻觉?不是说你们所见的镇墓兽有致幻之能吗?” 听到这话,旁边齐家人笑出声,宿家修士面露难堪,这群人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说他们宿家修士连最基本的幻觉都判断不清吗? 这时候,雾潭那边传来了新的动静。 玄羽庄的妖兽把潭底那块被剑修劈裂的巨大石碑捞了上来,石碑极重,连玄羽庄都是动用好几只妖兽才将石碑捞全了。碎裂的石碑上隐约还有些纹路,玄羽庄主走近,石碑在潭底太长时间,已经分不清文字,可石碑上隐隐渗出的威压,却让周围的人倒吸几口凉气。 连着通灵的玄羽灵兽,都对那石碑退避三舍。 很难想象这种东西居然会被劈裂。 正当众人齐聚在雾潭边上时,四周却震动起来,只见雾潭边缘开始寸寸瓦解,原先充满尸水的雾潭大坑正在缓缓下沉,骤发的变故让众人大惊失色。 “所有人往后退!”玄羽庄主大喝一声。 与此同时其中的尸水宛若蒸发一点点消失在众人面前,就如同那满山的阴气,在所有人肉眼底下消失了…… 嗡! 一声叩击灵魂的巨响。 从潭底捞出来的石碑在此刻迸发出裂纹,几乎在瞬间,就变成了灰烟! “这是什么……” “此碑有灵,灵走碑碎。”白发老者的脸色带上几分冷色,“这不是镇墓之碑,而是镇山碑。” “镇山碑有什么东西吗?” “你傻啊!上古的东西,那镇山兽弄死多少人了?由它镇山保护的东西,能差到哪去!” 被剑修劈裂的镇山碑,诡异的血迹,宛若蒸发的南坞山阴气。 而现在,随同这满山的阴气跟尸水,石碑也彻底消失了。 “这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无疑……”玄羽庄主冷眼看向宿家人:“你们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那东西,可能比坐化之地更重要。 ……而且这东西现在了无踪迹。 -/* 山里间的阴气散去大半,少年扶着枯树,空茫的眼睛还循看着远处。 见人没说话,墨兽昂首挺胸地站立着,开始说这些年它的辛劳。 “这地方外人管它叫南坞山,那是你们人族的说法,更久远点,上古时期管它叫万恶渊。” 野鬼说到底就是人死后执念未散,残留在人世间的残念,残念留得的时间越长,便有可能修行成祟,南坞山满山的凶祟野鬼便这是这般来的。 在上古时期,诸多修士修炼之地繁多,各路各门修士层出不穷,就连山野间的野鬼凶祟也是数之不尽,而这枚墨灵珠天生有镇压笼聚天地阴邪之效,乃是上古奇物之一,后来聚集供奉它的鬼众越来越多,信众将它修筑成碑,令墨灵珠其力见长。 以它为镇山碑形成之地,自上古就天地阴气旺盛,无数凶祟鬼修齐聚一地,也就成了万恶渊。 墨兽提及自己的事情,自豪道:“而小爷我,从降生起便是墨灵珠的守护灵,也是镇山碑的镇山兽,在小爷的地盘上,鬼众魂体不散,修行一日千里。” 宿聿明白了,怪不得原先的南坞山阴气肆虐,遍地凶祟野鬼。 原来是这个墨灵珠的能力…… 墨兽甩动的尾巴停止,见宿主兴致不高,接着说道:“你把墨灵珠吞入肚子里,就是把万恶渊吞进肚子里了,也成了墨灵珠的宿主。你看到你体内这些气了吗?这些就是经过万恶渊吸纳天地阴气后凝聚的精纯之气。” 听到这里,宿聿停下脚步,“精纯之气?” 见宿聿终于来了兴趣,它急忙说道:“墨灵珠能成镇山碑,以碑为中心,延展而开就是万恶渊的领域,在此领域之中,阴气充裕,墨灵珠将精纯之气释放出去,鬼修凶祟在万恶渊里,修炼的速度远快于外界,鬼众越多,万恶渊越强,所能凝聚的精纯之气也就越多。” 原来这些是经过万恶渊后的精纯之气,怪不得于他效用如此之高。 这珠子……万恶渊真的有那么强的功效?宿聿仔细观察丹田里那颗墨灵珠,怎么看,它也只是一颗特别的珠子,与墨兽所说的天差地别。 宿聿:“我只看到珠子,镇山碑呢?” 墨兽咬牙切齿:“被那该死的剑修劈裂了,还没修好。” 宿聿:“万恶渊?” 墨兽委屈:“镇山碑没修好,聚不成万恶渊。” 宿聿拨开周围的矮小杂草,继续往前走。 “你别不信啊!”墨兽一下语塞,支支吾吾辩驳道:“要不是千年前灵脉枯竭,小爷我地盘上也是万千鬼众好吗!” 宿聿问:“万千鬼众?” 这说起来就让墨兽如鲠在喉,但它还是细细说道—— 南坞山在千年前可是外界无人能进的封印之地,它在此地当山大王许久,手底下长着上万鬼众,放在外界也是叱咤一方的大势力。 可这一切就在千年前,这东寰修道界灵脉枯竭,影响数多生灵,南坞山维持许久的封印因散失灵脉无力支持,等它修复好封印禁制,原先受它牵制的鬼众全都跑了,阴气散了大半,没成型的小鬼魂飞魄散……镇山碑也在千年前的浩劫中严重受损。 自上古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墨兽只能重新再来,好不容易南坞山重新有个好起色了,结果一月前这该死的封印又裂开了……历经千年修复的镇山碑再度被毁,现在它不仅镇山碑没了,南坞山的阴气也没了,只能委屈地缩在一个凡人的丹田里度日。 “万恶渊最开始就是一个墨灵珠,墨灵成碑,也就成万恶渊。”墨兽委屈地解释道:“你别看它现在只是一个珠子,只要有足够多的鬼众,假以时日,它变成能成为容纳万千鬼众的世外之地,你见过南坞山吧?先前的南坞山连鼎盛时期的万恶渊百分之一都不及……” 宿聿皱眉:“也就是这万恶渊,现如今退化到只剩下一个珠子了。” 墨兽:“……” 话不要那么直白嘛! 听到这,宿聿对万恶渊不感兴趣,但是经由这个‘万恶渊’后的精纯阴气不仅能缓解他的饥饿,也能刺激他识海中混乱的记忆,最主要是能抑制体内的图腾。 先前他不知道阴气于他的好处,处处受图腾驱使,可自他把这珠子吞了之后,图腾就没再像之前那样驱使他,吵闹的声音也少了。 假若这万恶渊真如这只墨兽所言,上古时期,这东西却确实有点好处……但留着也是个隐患。 墨兽还喋喋不休地说万恶渊的好处,忽然间,它察觉到丹田里的阴气再次朝他聚拢,霎时汗毛耸立退后数步,“你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留你?”宿聿反问。 墨兽傻住,急忙解释道:“小爷可是墨灵珠的守护灵,上古万恶渊镇山兽。” “跟你有关系吗?留你有什么用吗?”宿聿任由着阴气靠近对方,语气如常,却带着一丝冰冷无情:“有用的是珠子,不是你。” 体内的墨灵珠被镶在图腾上后,体内的阴气进入图腾时也会经由墨灵珠轮转,吐纳出更精纯的阴气,这些阴气作用在他身上,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没有这只所谓的守护灵,这珠子也能用。 墨兽这下真的慌了,它忘了这个凡人修为弱是弱,但他有天生灵眼,能看到很多其他修士看不到的东西。要不是这样,这个凡人就不会那么果断地把墨灵珠吞了。 “我有用!!别杀我,我能……” “我能告诉你珠子有什么用,我能教你用墨灵珠!” “修行……我也能教你修行。” 就当丹田里的阴气渗入到墨兽四肢里时,它脑海里已经把自己的用处想到枯竭,慌忙开口:“我…我还能给你带路!” 阴气的渗入停住了,墨兽松开遮住眼睛的爪子,看到了逼至眼前的阴气。 “看得见路?”宿聿问。 墨兽急忙点头:“看得到!” 绞尽脑汁的所有作用,到头来居然不如指路!?它堂堂万恶渊的镇山兽,多少鬼众对它俯首称臣,多少修士闻风丧胆……现如今居然得听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族差遣。 耻辱,耻辱! 宿聿注意到沉默,没了耐心:“会不会?” 墨兽:“……” “往左边,你左手边!” 墨兽心里骂着这凡人小鬼不懂行道,嘴上只能给宿聿带路。 有了指路,南坞山的路变得好走了。 宿聿安静看着视野中稀薄到快要看不到的阴气,但奇异的,那是他这双眼睛唯一能看到的色彩,就好像能看到一点东西,四周就不会太寂寥。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了一点温热。 撒在裸露的皮肤上,好像驱散了体内的森寒之气。 见人抬头看向高处,墨兽窝着不动,妖异的瞳孔也随之抬高,不比宿主看不到东西,它抬眼就看到高处炙热的旭光穿过雾气,落在数百年未见光明的腐土上,“啧,赤日出来了,这照得真不舒服。” 在阴邪地里生长的东西,天生对这高居苍穹之上的赤日敬而远之。 墨兽缩了缩,想避开那炽阳,却发现宿聿站在阳光底下一动不动。 “你丹田里都是阴气,离日光远点,日光会伤你。”墨兽道。 宿聿没说话,他摸了摸臂膀,温热过后肌肤上有种刺痛感。 像是在烧的感觉,可视野里空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好像很久没感受到日光了。 墨兽任劳任怨地给他指路,识海里除了它单方的说话声,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人异常寡言,非必要的事,他好像从不开口。 墨兽想着:奇怪,狡诈,无情的臭小子。 明明浑身都是阴气,却偏偏要往阳气足的地方走……这人有自虐倾向吗! 说修为,宿主的修为压根比不上这深山里任一揪出来的修士,但是他身上给它的压迫力很重,血的味道也很奇怪。作为存活上万年的上古异兽,墨兽什么玩意都吃腻了,可偏偏这宿主身上的血,于它的而言远比山珍海味更具诱惑……又不是瑞兽,怎么血会如此奇怪。 深山里不免有其他修士的踪迹,墨兽发现这个人族小鬼居然是一路避着修士走的,选的都是偏僻的走道,与那些进山的修士避开,仿佛从一开始就与他们不是一道上的。 忽然间,性格古怪的小鬼开口了:“东面是什么声音?” 深山里多是枯树,此时他们已经离南坞山的山口很近,烈日灼灼之下,远处停驻着数多修士。 墨兽趴着,甩了甩尾巴,远远就看到树林之外的动静。 它异瞳眨了眨:“人的声音。” 宿聿看不到路,却听得到声响。 这一路上他多次听到树林里的动静,好在及时避开没撞见人,但出山就没办法。宿聿想到当时那些修士围堵在雾潭边上,眼下潭底的东西在他的体内,那些修士应当不会善罢甘休。 最简单的,就是封山去找,翻山越岭地找。 想到雾潭池上那道凛冽的剑气,宿聿不禁敛眸,时间越长,他迟早会落到那些人手里。 想出去,得过了修士那关。 宿聿稍作思索,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抬起手嗅了嗅衣袖上的气味。 血腥味浓重,还带着挥之不去的雾潭水的尸臭味,他现在身上的气味比死人更像死人。 “这附近有死人吗?”宿聿问。 墨兽:“?” 宿聿接着道:“死人,最好死了有一些年头。” 墨兽:“???” 宿聿没听到回答,冷声问:“没有?” 墨兽咬牙切齿:“我找找。” 最后他们在土里翻出来一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身体都成枯骨了,半具身体都在土里。 宿聿摸了下,“没坏,能用。” 墨兽堂堂一个上古异兽,刚寄人篱下就要帮人指路还帮人剥尸,“你真的是人吗?你比那些刚进南坞山的小鬼还恶劣,他们有的连活人都不敢吃。这具枯骨魂早散了,虽成白骨,但尚存灵力,是个好胚子。你师从哪个门派,说不定我还认识你祖师爷,找死人作甚,做伥鬼?还是要起尸……” 话没说完,他就注意到少年伸手,半点阵符没画,伸手将那半截入土的枯骨从土里扒了出来。 少年没说话,低头摸到那些裸露的枯骨,伸手剥开枯骨身上的粗布衣,他摩挲着将死人的衣裳拉下来,把四周的土壤挖开了稍许。 这人干甚???扒死人的衣裳?? 它花那么长时间找的一个好胚子,他不用来使,就为了扒人衣裳??? “你废这么大力气,该不会就为了换一身衣裳?”墨兽震惊。 “有太多味道,会被发现。”宿聿把死人的衣裳扒下来。 墨兽无语至极,它焦躁地在丹田里走来走去,“就外边那些修士,你随便弄点障眼法,只要不是高阶的修士,都看不出来。” 宿聿已经把衣裳扒下来了,简单思索后道:“不会。” 墨兽更震惊了,障眼法不会??? “你杀了那么多活死人,你连最简单的障眼法……”墨兽埋怨的话还没说完,顿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你在干什么啊!” 少年的脸多了一道贯穿半张脸的划痕,一道还不够,他还多划了一道。 脸上顿时鲜血淋漓,顺着脸侧滴落在他身上的脏衣服上,还有几滴落在扒开的尸骨坑里。 “有人可能见过我的脸。” 宿聿想到当时那个离他极近的剑修,正想再往脸上多加一道,刚抬手却忽然察觉到异样。 他用干净的指腹触碰了伤口,指腹下没有湿润的感觉,反倒干干净净,连一点伤口的凹陷都未曾有。 刚刚石头划开的伤口……消失了? 齐家 察觉到异样,宿聿又划了几道,可刚过几息,他便注意到指腹下的伤口慢慢吻合,血也止住了。 宿聿随即摸到了原先断腿的腿骨处,他忘了,原先断骨之伤可见骨,可现在摸到的仅有完好无损的皮囊。他原先在南坞山里所有的伤势消失了,伤口也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受过伤。 墨兽见到他的举动,见他还想继续往脸上试探,急忙制止:“等等!别划了……人族修士不都很在乎自己皮相的吗,你这用多少力气,都见骨了!” 宿聿的脸上伤痕清晰见骨,可没过一会,血肉掩没了脸骨,再次愈合了起来。 他放下沾血的石头,忽然道:“珠子的效用?” 墨兽被问得一停,“你怎么知道?” 宿聿心想果然如此,他身上的伤势并非图腾所愈,而是那枚墨灵珠。 之前他也受过伤,图腾没有这么强大的愈合能力,丹田里那个图腾最多吵嚷强求他不死,吊着他一条命,却没有如此妙手回春之效。那可能带来愈合之效的,仅有丹田里新进来的那枚墨灵珠。 “你吞了墨灵珠,那是天地灵物,更是镇山碑之核。”墨兽趴着,有气无力地说道:“南坞山这块地废了,你吞了墨灵珠,你的丹田就成了墨灵珠的立碑之地。” 正常人哪有吞下墨灵珠的,墨灵珠是鼎鼎有名的镇山碑,以往立碑之地都是天地之气充裕之地。 眼前这是个人,又不是天地灵脉,这还是它作为守护灵以来,第一次见到墨灵珠会在人身上立碑。 墨兽尾巴贴地,瞄了图腾一眼,接着道:“换句话说,除非你死,不然你就墨灵珠唯一的宿体,万恶渊的主人。墨灵珠只要尚存精纯之气,便会自行运转保护它的宿体。” 保护他?宿聿捂住腹间,神色未明,这万恶渊虽然如今只退化仅剩一枚墨灵珠,这珠子除了能给他提供精纯之气,还能给他疗愈。 单凭这两点作用,这颗珠子对他的意义而言就不一样了。 经过南坞山,宿聿发现了,仅有识海动荡强烈时,他的识海里混乱的记忆也就越多。从摔落悬崖到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也不知道何人置他于死地。 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这珠子给他提供的精纯之气,比他任由体内图腾慢吞吞吸收外界阴气更快,这些精纯之气不仅压制他时不时的饥饿,也能刺激他的识海,有牵制体内图腾的可用之处…… 麻烦了些,却也是有点用处。 “你说它能成碑,怎么成碑?”宿聿问道。 墨兽折腾了老半天,前面给他说那么多这人无动于衷,眼下见他终于来兴趣了,不由得喜极而泣:“你有兴趣了是吗!” 宿聿:“别说废话。” “墨灵珠是上古遗存的灵物,它上古时期能嵌入石碑而成镇山碑,一是它立碑在灵脉之地,其二是它拥有数多鬼众供奉,碑才有了灵。”墨兽长话短说地讲:“现在墨灵珠扎根在你的灵眼上,第一步也成了,如今我们需要的……” “哪来鬼众?”宿聿皱眉问。 墨兽:“……” 南坞山里哪来的鬼……先前封印破裂,镇山碑没了。 能跑的跑了,没跑的也魂飞魄散了,原本还剩下满山的阴气,结果被这小子吃过一回,甚都没了。 “因为现在墨灵珠有灵,可以不用像上古时期那样给它启灵……立碑最简单的法子,得往墨灵珠里输送更多的阴气。”墨兽小心翼翼地看着宿聿,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你先前吃了南坞山的阴气,我才凝神化形,现在只要再输送足够的阴气,墨灵珠就能成长立碑了。” 宿聿试了下,把丹田里那些阴气送至墨灵珠的面前,墨灵珠才将那些阴气尽数吞了,他多试了几下,那颗珠子的墨色似乎更凝实了。 看来这墨兽没骗人,这墨灵珠当真可以吸取墨气进阶。 “我现在都跟你绑定在一起了,绝不骗你!”墨兽得到允许,一边避着旁边的图腾,一边悄悄地往宿聿的丹田里抽阴气,“你放心,我知道那些逃的鬼往哪逃了,我们可以追过去,抓来当万恶渊的鬼众——”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隐约的人声。 墨兽警惕起来,即声道:“有人来了。” 突然的声响打乱了宿聿的思绪,他斜斜看向四周,黑沉虚无的视野里出现了几道异彩。 南坞山间并不安全,声响来自远处,似乎是巡山的修士。 宿聿冷静地将周围的枯骨跟血衣推进土坑里,伸手将身上残余的血迹擦掉,摸到摆在一旁破烂衣裳。 这些衣裳上应当是残留着修士身前的灵力,摸起来也没破烂得彻底。 “他们找过来还有一会,够你把衣裳穿……”墨兽说完一顿,瞧见宿聿套衣裳的架势不由愣住,“你…你衣裳怎穿的??你不会穿啊?” 宿聿艰难地把衣裳套上,动作生疏,连腰带都没理好,外衣松松垮垮。他听到墨兽的询问时手上稍停了一瞬,识海里的记忆是混乱的,他知道人需要穿衣裳,也知道怎么穿衣裳,可动手时却有种怎么也不适应的生疏。 这种感受很陌生,就像他旁观过人穿衣裳,却没动手穿过衣裳。 墨兽再怎样也知道这人族小鬼要是被大能修士发现,它也吃不了兜着走,慌乱地指引道:“你快点,从左手套进去,左边,你怎么套右边了!” - 南坞山有上古封印的消息早传出去,齐家跟着玄羽庄过来此地,最大快人心的莫过于压了宿家一头。这几年南界两大世家斗得人人皆知,尤其宿家傍上北界苍雪宗后,齐家这几年经常受到宿家的打压,更别提前段时间宿家与顾家那件秘闻,齐家可谓非常不称心。 但这不称心在南坞山消息传出去之后就不一样了,上古封印原本是宿家先发现,要是他们先一步掌控了上古封印,其他势力无法多说什么,可偏偏宿家吃不下这上古封印,事情闹大,宿家行为不端饱受诟病,玄羽庄趁此干涉,其余的活儿就落在了齐家身上。 几个齐家修士肆意讨论着—— “你没看到,宿家的灵舟被玄羽庄赶了出去,听闻天麓山那边已经有前辈过来,要知道出现上古遗迹,都要给天麓山传消息。宿家吃不下这里,还想隐瞒,都忘了几百年前极北魔渊不成?这下宿家解释不清,就要跟天麓山交恶了。” “管宿家什么事,他们吃瘪,得利就是我们齐家了,这次我们少爷一定要压宿家一头。” 交谈的修士看向旁边慢悠悠走着的小少爷身上,小少爷一身矜贵长袍,腰间带着昂贵的配饰,一脸意气风发,单是站着就与这阴风肆虐过的南坞山密林格格不入。除此之外,他的脚边跟着一只仅有成人膝高的妖兽,妖兽身上也同样穿着贵气逼人的袍子,衣着下皮毛雪白泛光,浑实的躯体俨然是一个小胖子。 小少爷摇着手中镶金带玉的宝扇,随手丢了一颗价值千金的金灵果,脚边的小妖兽跳起咬住,一主一兽,光辉灿灿,走起来路来身上的饰件叮当作响。 而就在此时,小妖兽似乎注意到什么,顿时从小少爷身边跑开,窜到不远处的矮草丛,一下就挤了进去。 其他修士急忙跟上,刚跃进草丛,就看到小妖兽冲到远处的枯树旁边,大张着兽齿,似乎在舔着什么。齐家修士们赶来就看到这一幕,纷纷上前打算看清状况,就看到妖兽压在一人身上,正大张着兽齿,不断地在那人身上舔舐。 “你是……?”齐家修士不由停住,目光停在远处的修士上。 修士身上衣着破烂,还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最主要是人。 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脸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半裸的白皙皮相上是污迹,像是经过了一场慌乱的逃难。此时他正仓促地推开趴伏在他身上的妖兽,阻拦的手腕过分纤细,看起来没什么力气,正勉力抬手制止妖兽进一步靠近。 齐家修士没见过这人,是个生面孔,从衣裳看也没见到其他氏族家纹,看起来应当是误入此地的散修。 妖兽还想继续靠近少年,齐衍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的靠近,喊住妖兽:“小人参,别吓到人。” 妖兽停住了脚步,又想靠近少年,又因着主人的命令只能停止,尾巴不断地甩动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宿聿听到身周的声响减弱,不禁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他的视野内出现了几道异彩,其中异彩最盛的就是这个说话的人,之前他就知道,这些异彩气团就是修士修行聚集在体内的灵气,而这个被人称之‘少爷’的修士,是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那在他身边那个矮小纷杂的气是……? “那是妖兽的妖气,这人不简单,这只幼年期的妖兽血脉极高。”墨兽出口解释道:“天生灵眼的能力之一,就是能看到天地灵气,修士的灵气,妖兽的妖气,凶祟的阴气鬼气,你都能看到。” 东寰修道界以‘气’修炼为尊,修士吐息周天,吸纳天地灵气,以达尊者之境。而万物生灵不止有人,有人便有妖魔鬼怪,但万物不离其宗,万物修炼以气为基,人修灵气,妖修妖气,鬼修鬼气,各有各的境界。但凡入道启蒙,便会凝实成体内的气团,也就是具象出现在天生灵眼者眼中的‘气’。 见气就能辨人,见气也能看透虚妄。 被妖兽突如其来靠近,莫不是见到周围灵气异彩纷杂,他已经忍不住对那个妖兽下手。 见到这些修士没有进一步,宿聿微微侧着脸,稍有疑虑地观察着,莫非哪个剑修不在这些人里。 “你放心吧,我给你施了障眼法,他们认不出来的。” 墨兽赶在千钧一发之际调用了墨灵珠里的阴气,给宿聿施了一个障眼法,它是想也没想到这个修士连最简单的障眼法都不会,还得靠它来帮忙:“我最多挡住你的脸,在他们眼中你的样貌稍有变化,但挡不住你的眼睛与身体,你最好别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想办法掩盖过去……” 它说着,忽然瞧见那个金丹修士丢了个金彤彤的果子滚到小胖子妖兽面前,不由得舔了舔牙齿:“金灵果……这味道,至少百年份的……吃这么胖!不怕噎死!” 宿聿没有搭理墨兽的叨念,确定自己脸被掩住后,才认真地观察着来人。 除了近距离接触过张富贵那样的魂体,这还是他第一次离修士这么近。 周围安静下来,宿聿暗自打量修士的时候,齐家修士们也在看着他。 齐衍屏退其他人跟妖兽后,才稍微靠近了少年。 他一靠近,少年就稍稍往后挪了几步,动作皆是回避:“这位道友是哪方修士,我乃东寰南界白虹齐家之人,此次南坞山之乱已由齐家与玄羽庄接手封山,若有难处,可向齐家求助。” 半晌,少年没有回话,反倒是试探地看着四周。 齐衍这才注意到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视物灰蒙蒙的,就算是避开妖兽,瞳孔中也未见波澜……这是个眼盲之人? 齐衍最擅观人眼色,见状不由得凝眉,往常其他人听到齐家以及玄羽庄,或多或少会有波澜。可眼前这人别说反应,听齐家或者玄羽庄皆不动声色,甚至半点疑虑也没流露,不禁迟疑道:“道友?可否识得齐家?” 少年见这些人没其他举动,往后挪了半步。 齐衍皱眉,见少年的异样,又问:“道友可记得自己是谁?” 少年摇了摇头。 其他齐家修士见到这,面面相觑。 这人眼瞎了,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 南坞山里有很多失去消息的修士,齐家修士巡山就是为此,这一日他们救了不少修士,可眼前这人的情况却还是他们见过最棘手的。见到齐家少爷的示意,齐家修士中一名医修几步上前到少年旁边。 人一靠近,少年不由自主地后撤,医修刚上前碰到对方,少年便抬手挥开他的手。 见少年抬手抵御,医修急忙说道:“道友莫急,我是医修,我帮你看看伤势。” 南坞山出去会怎样,这地方又在哪里,宿聿都不知道。 原先还有个张富贵在能给他指路,现在丹田里这只在山里待了上千年的墨兽估计派不上用场。墨兽也说了南坞山的阴气空了,既然墨灵珠能吃阴气,那他得找阴气更盛的地方……外边修士甚多,眼前这些入山的修士,是他出山唯一的途经。 想到此处,他稍稍放松了身体。 握住少年的手腕,医修松了口气,但是越探越是眉头紧皱,半晌才说话。 “脉象极其虚弱,俨然是阴邪入体,气息紊乱,半点灵力也试探不出……前不久救助的修士里就有不少受到南坞山阴气影响,受魇分不清虚实,还有人意识溃……”医修斟酌后道:“他记忆不清,眼无法视物,状况更严重。我能力不足,恐怕要让其他前辈查探他的状况。” 齐衍若有所思地盯着宿聿看了一会,少年没有半点反应,对于其他人触碰,还有点应激。 他吩咐道:“把他带回去,等巡山的长老们回来,再让他们看看。” 两个修士来扶住宿聿,带着他往前走。 “你这装得不错啊。”墨兽刚紧张死了,就怕宿聿一手将人掀飞出去,称赞道:“那个齐家小少爷至少是金丹巅峰的修士,你居然能瞒过他。” 山里没东西了,想要让体内那颗珠子成长起来,接近修士是最快的。 修士斩妖除魔……他们知道哪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两个齐家修士为了扶得稳,一左一右地搀起宿聿的手臂,边扶边说着安慰的话。 宿聿没应,他微微垂眼,能感受其他人扶着手臂的余温。 被张富贵背着的时候尚可,触感同样森冷,但是被人触碰,他有种发自内心的回避,莫不是要继续往下装,他现在已经甩开这两人的手。 ……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被人挟持搀扶着,有种无法反抗,任人宰割的厌恶感。 在宿聿走神之际,丹田里斑驳混杂的阴气缓慢地运转着,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被投食过的墨灵珠四周出现了风旋,悄无声息地吸纳着丹田周围阴气,源源不断地纳入珠体内,珠体越发黑沉,隐隐约约出现了碑影。 墨兽趴在丹田里,尾巴摇摇晃晃。 这小子,还没意识到他拿到多大的宝贝吗? 图腾灵眼,异血以及万恶渊。 ……这是一个年轻的万鬼之主。 第 18 章 碑影 山林里,江行风从树梢高处落下,几步走到树荫底下,“外边已经封山了,玄羽庄看起来很急,来了将近四艘灵舟。宿家想要分一杯羹,玄羽庄不给他们机会……其他势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现在东寰修道界恐怕都盯着这地方,我们再不走,可能就要暴露了。” 换作平时,暴露也无所谓,可偏偏…… 江行风看向旁边已然妖化的年轻人,不由得长叹口气,这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你这妖血怎么回事,先前不都压得好好的吗,我答应我师尊一路护送你回顾家,你可不能在这给我出乱子。顾七,你有听我说话吗?” “这山里不止有那只镇山兽,还有别的东西在。” 顾七垂眸细看着四周的路径,地面上有凌乱的脚印,像是不久前有巡山的修士经过。 江行风不知顾七在看什么,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瞧见剑修已然靠近更里的一棵枯树下。枯树下方有处稍稍隆起的土堆,周边都是杂乱的落叶,看起来与旁边没什么区别。 年轻的剑修两指稍动,地面的腐土就被他掀开,露出了里面森白的枯骨。 江行风抬嗅捂脸,忍着冲面而来的腥臭味,“你没事干嘛……?你该不会找的这东西吧?!”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剑修掀开的土坑里,散着凌乱枯骨。 枯骨摆乱无章,不像是死后被掩埋,更像是人胡乱将枯骨扫至一坑里。 “谁这么好心,还将散乱的尸骨敛至一坑,你扒的该不会是他人所立……” 江行风捧手作揖,“我家年轻人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说完口中已经念起了往生咒。 土坑周围隐约有人痕迹,顾七鼻尖嗅了嗅,眸光停在侧边的树根上,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顾七一挥手,枯骨之下露出一件猩红的血衣,血衣破破烂烂。 人死了?不对。 成枯骨的尸首,应该是死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是他。 江行风念叨着几句往生咒,念还没念完,余光便瞥见顾七将那件破烂的血衣拿了起来,他阻止未及,就瞧见顾七将那血衣凑至鼻尖,那一瞬间,江行风看到顾七的耳尖动了一下,妖瞳微微敛起。 江行风看到他嗅血之举,微微发麻:“顾七,我可没听说你妖化后有这癖好……” “人在这附近,应当刚走不远。”顾七说道。 土坑完好,这人扒了死人衣裳,换掉那身显眼的血衣,试图掩盖气息。 怪不得他一路追过来,都没怎么闻到气息……顾七盯着地面杂乱的脚印,继而看向远处,便看到南界的修士已经在南坞山口封山扎营,那人既然要离开南坞山,也得过修士的审查。 走不了太快。 “我去顾七,你就这个样子想进去啊!”江行风急忙拉住人,制止道:“我可跟你说,你这样子出现在玄羽庄面前,那群御兽师得疯了不成,再者我们两个行迹不 宜暴露,再怎样,你也得等天麓山的人……” 一件血衣被丢回江行风怀中,江行风一愣:“干什么?” “你回神医谷,帮我看看这上面是什么血。”剑客说完,余光斜斜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齐家灵舟处,心思稍敛。 他想找的人,应当就在眼前了。 -* 齐家的灵舟离得不远,抵达地方后,齐家人便将宿聿带往齐家灵舟。 南坞山山口处停泊着数多灵舟,一路走来,宿聿感觉四周全是纷杂的灵气,被包围在期间的感觉很奇妙,声音多了很多,各种各样的气味也多了起来。 路过时,还听到其他人的私语。 “哎这没办法,听说山里有什么镇山碑碎了。” “这南坞山太奇怪了,听说之前还阴气遍野,现在丁点不剩,听着就渗人。” “虽然不是坐化之地,却好像也有大宝贝在,不然你看宿家,图什么?” 墨兽边听还边应和—— “该死的剑修劈的,你们该去找那剑修。” “阴气,阴气都被这小子吃了。” “小爷我都不在山里,还能留家当便宜你们,翻去吧,什么都没有!” 宿聿脑子里全是墨兽叽里呱啦的声音:“你话很多?” “我安静,马上安静。”墨兽闭上了嘴。 安静下来,宿聿才将注意力放在周围。 比之南坞山里的森冷与腥臭味,宿聿这才意识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 宿聿凝神看向更远的地方,便瞧见宿家灵舟表面的阵法要远比齐家灵舟更精细,也更复杂,要说齐家灵舟仅有几十道纷杂的灵气,远处宿家的灵舟成百上千道,尤其是仔细观察之后,两者间的差别更是立见高下。 灵舟本是灵气纷杂之地,宿聿第一见宿家灵舟的时候,就看得眼花缭乱。镶嵌在灵舟外部的灵石很多,一眼往去能看到灵舟到处都是灵气流转……他在南坞山里,分辨阴气容易是因为阴气都是白色,稍有其它异彩,很容易就能看到。 可像这种异彩纷呈的状况,他却能一眼就分清哪一道灵气来自哪里。 宿聿不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止如此,也没有原先观察时的干涩感,而现在,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更多更广,哪怕在灵气纷杂的人群里,他也能清晰地判别出哪道灵气属于哪一个修士,好像一切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这种变化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好像从丹田里眼睛图腾变大之后……他的眼睛也受到影响,视物识气变得更容易了。 宿聿低着头,内识中图腾还在缓缓地转动着,墨灵珠嵌于其中,但更像是受到图腾的主导。 是这枚墨灵珠的原因吗……还是图腾?这双眼睛还会变成什么样? 齐家修士瞧见他走神,于是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习惯可以跟我们说。” 宿聿驻足,敛去心思:“风声。” 停驻的灵舟多,启动灵舟阵法时 吹着呼呼的风声。 齐家修士循声看去,就看到外边宿家的灵舟。 ?本作者李温酒提醒您最全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尽在[],域名[( 见到宿家的灵舟,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就会搞些花里胡哨的,生怕全东寰不知道他们宿家的灵舟最气派是吗?气派又有什么用,现在不还得看我们齐家的脸色,没我们允许,他们宿家连南坞山都进不去。” 宿聿问:“宿家?” 齐家跟宿家向来不合,见状喋喋不休地与他说道:“你现在记不清楚事,要是在这遇到宿家修士,记得离他们远一点,那群人全是坏胚,你之所以会迷失在山林里,全都是宿家修士所为。” “他们的灵舟很强吗?” 宿聿收了收往下掉的袖子,这身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一走起路来,衣裳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吧……”齐家修士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说:“宿家就是灵舟术闻名东寰四海,但那群卖灵舟还抠抠搜搜,再强有什么用,尽干些背地里的勾当。” 宿聿边听边往前走,忽然间脚边被绊着,一低头发现那只妖兽又在自己的腿边。 他往旁避了避路,那只妖兽又缠了上来,他看不见这只妖兽长什么样,却能感到脚边的柔软以及挥之不去的香味,与那个齐家小少爷身上的味道一致。 “就一胖球,作为妖兽能吃成这样真是丢了兽的脸。” 墨兽继续埋汰,边看边咬牙切齿:“还吃,这一路上多少金灵果了……” 宿聿想到南坞山里寸地阴草枯树……再闻这只兽,充斥着一种昂贵的味道。 他皱眉退半步,小妖兽又黏了上来。 墨兽察觉到宿主的想法,顿时感觉自己廉价,龇牙咧嘴:“我以前也有百年基业!我的金灵果有两座山那么多!” “小人参,别闹。”齐衍不禁多看了宿聿几眼,注意到他敛袖子的动作,余光再次落在少年的眼睛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片刻。 其他修士还在说着宿家的闲话,齐衍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走在少年的侧前方,语气淡淡地补了几句:“宿家这些年也不行了,灵舟术大不如前,十几年前宿家灵舟术还算尚可,现在还想凭着灵舟这一生意与其他势力往来,宿家是痴心妄想。” 说完,他华丽的扇子倏地悬在他的正前方,话锋一转:“你好像对宿家很感兴趣?” 宿聿没说话,眼睛对骤然袭至眼前的扇子没有半点反应,眼底毫无波澜。 这时候,零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齐衍正想继续试探的动作一顿,扇子一收,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似乎是齐家这边出了什么问题? 宿聿察觉到身边的人走开,紧接着听到些许嘈杂的声音。 识海内,墨兽见宿聿好奇,慢悠悠地补充道:“好像是他们的灵舟出事了。” 宿聿没应墨兽的话,他的头微微斜着,看着视野中代表着齐衍的异彩走向一艘灵舟,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南坞 山口处,齐家修士们正待在灵舟边上愁眉苦恼?_[(,几个修士拿着灵舟图正在细细探究灵舟的问题。齐家灵舟停在这里也有半日,原先赶来的时候因为南坞山的封印尚存,灵舟触碰到封印时被撞了好几下,之前没出什么问题,可现在灵舟的防御阵法出了岔子,半天也没法启动。 “灵舟出问题了?” “怎么会,先前停留在这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该不会是宿家人搞的鬼吧?” 齐家的灵舟不像宿家灵舟那么矫情,每艘灵舟上搭一个护舟人。 这次来南坞山出行紧迫,会修灵舟也就那么几个人。 “应当是提供灵力的灵石出了岔子。”修舟的修士抬手抹了抹额间的汗。 齐衍刚走过来了解事宜,抬头看向敞着阵法的灵舟,皱眉问:“这个能修好吗?” “灵舟里最繁复的莫过于灵力阵法了。”修舟的修士倍感头疼,“小少爷,这东西说修确实能修,可灵舟的防御阵法乃是一舟最重要的阵法之一,所衔的灵石多达上百处,每处灵石都有阵法供灵,这要修得从头到尾细查一番,才知道被撞坏了哪处。” “不能用探灵器查吗?”齐家修士问。 “这难了。”修舟人说道:“要是小事,自然能用探灵器探查,可偏偏这坏的是防御阵法,最熟悉防御阵法的仅有布阵的修士,胡乱修改,很容易就让这阵法废了。” 齐衍皱眉看着眼前的灵舟,斟酌后问道:“多久能修好?” “最迟也要五日。”修舟人说到这,不免看向远处的宿家修士,“传闻宿家修士里个个都精通灵舟术,护舟人更是半日便能修好大半灵舟,要不……” “你这什么话!?”齐家修士急了,“我们自己修,要什么宿家护舟人。” 不远处有宿家修士经过,看到齐家在修灵舟,低言碎语的声音传来,让在场的齐家修士脸上带着几分青色。 齐衍脸色冷了下来,他最乐意看到就是看宿家的热闹,尤其是宿弈气得脸儿L板青从他面前走过,他高兴得想给那只搅糊了宿家计划的镇墓兽颂扬几句。可这种看热闹,不代表要让其他人看自己的热闹,尤其是在这紧要关头,齐家更要趾高气昂地踩着宿家。 要是等到其他势力过来,齐家这灵舟派不上用场,那齐家就注定矮了宿家一头。 “不就是修舟的吗?传我密信,让最近的……” 齐衍正欲下令,忽然间看到什么,手中的扇子停了下来。 “小少爷?”齐家修士疑虑,顺着齐衍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独自站在灵舟边上的少年。 方才他们都被灵舟的事吸引了目光,忘了这位被他们从深山里带出来的伤患。此时这位少年站在灵舟边上,他的手触碰着灵舟外板的纹路,似乎顺着正在摸什么,其他齐家修士见状想上前阻止,灵舟坏了已经够乱了,要是让这人碰坏了什么东西,那岂不是乱上加乱。 齐衍却微微抬手,拦住了其他人。 少年还是站 在那边,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向上,似乎在看更高处的位置。 灵舟表层阵法的繁复呈现在宿聿的面前,在看到这些灵力痕迹的时候,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些灵力往前推进,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不久之前,他看到丹田里出现那个诡异的诛鬼手印时也有这种感觉,就好像天生就对这些阵纹过分敏锐,仅仅是顺着往下走,他就能清晰地把这些印进识海中,甚至能从复杂的阵纹中,看到这些东西的来路及去向。 他正一路顺着往前,忽然间眼前的灵力痕迹断了。 “你发现什么了?”旁边忽然传来声音。 宿聿警惕地退后了半步,一偏头看到代表着齐家少爷的灵力出现在身侧。 他拢了拢袖子,与齐家少爷保持了稍许距离。 见到人警惕,齐衍眯了眯眼,“别紧张,以你的手劲碰坏不了什么,只是见你看得出奇,以为你发现了什么。” 等了许久,齐衍以为是自己错觉,正欲走开时少年才缓缓开口:“这里。” 少年指了指高处的某个位置,是防御阵法其中的一个夹点,“我听到了,那边的风声不对。” 风声!?旁边的齐家修士本就因为灵舟的事忙得脚不着地,以为自家少爷靠近对方,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重要细节,结果说到底来是区区风声,这地方处于山口,风大是常事,一点风声有什么好说出来的? 原先陪着宿聿的齐家修士见他的退却,解释道:“没有怪你的意思,师兄们只是以为你注意到什么。” 其他人的质疑声出来,宿聿稍稍退后半步,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我听到了。” 齐衍却招来了修舟的修士,那修士有点不乐意,但还是几下飞到上方,伸手将灵舟的夹板取下,“撞的地方又不是这,这一片夹板全卸了也需要时间,怎么可能这边出了……”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看到什么,顿时脸色大变喊道:“快,把下面的东西拿给我。” 其他齐家修士将东西递过去,往上看时就看到—— 在少年所指的位置处,被掀开的灵舟夹板下赫然碎了好几块灵石。 这地方与被撞之地离得很远,谁也没想到是这里出了问题。找到了问题所在,修舟的修士忙碌起来。其他的修士看向宿聿就像看到奇人,打量的目光接二连三地落在少年身上。 “你天生耳力很好?怎么判断在那?”齐衍问。 宿聿没说话,他的脸色带着几分苍白,在齐衍靠近时不觉退后半步,“我也不知道……就直觉那里有问题。” 察觉到少年的排斥与敏感,齐衍收回目光,与旁边的修士说两句,“他身体不好,先送他回去休息。” 这下齐家修士不敢怠慢,见小少爷吩咐,立刻就把人送回了灵舟里休息。 只是当人走远了,齐家小少爷打扇看向高处,眸光中的试探少了些许,看着身边蠢蠢欲动的小人参,说道:“人家是病人,别闹。” 小人参才呜呜后退两 步。 齐衍道:“奇了,没见你这么喜欢别人。” 回到灵舟内,齐家修士还有别的事忙,安置完宿聿就匆匆离去。 走廊人不多,看来很多修士都进了山,舟上高阶修士不多。 “你怎么把看到的告诉他们了?”墨兽不觉得眼前这人这么好心,短暂的相处它清楚地明白这个人族小鬼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的人,对他毫无用处的事物,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给,现在居然还有耐心说自己。 “他怀疑我。”宿聿在榻上坐下,听到送他来的修士匆匆出门,才接着往下道:“一路上那只妖兽一直在我脚边,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喝止,便是一直在观察我。” 瞎子,失忆,没有明显外伤。 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借口在齐家这种大氏族里,能取信的人有限,更别说那位金丹巅峰的齐家小少爷,这一路走来,对方就一直在观察他。 “一个柔弱迷失在山里的低阶修士,和一个能力不凡,却意外遭受伏击失忆失明的修士,后者更容易令人信任。”宿聿低着头,识海中不断回忆着刚刚看到的灵舟防御阵纹,“所以需要取信他,我有价值或是能力,才能让我在南坞山里遭遇成真。” 墨兽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这人考虑得这么多,果然是个狡诈的小鬼。它诧异地问道:“所以你失忆是装的吗?可我先前碰你的时候,你的识海里明明是空……” “你探过我识海?”宿聿忽然道。 墨兽注意到自己说漏嘴,用尾巴捂住了自己的嘴,又见丹田里的阴气靠近,急忙开口道:“我说我说,就先前你在山里那会,我原本想诱骗你过来,谁知道你的识海里东西太少了,我想弄个幻境骗你都被你挣脱了!” 宿聿却记住了墨兽刚刚说的话,他的识海里记忆是残缺的。 那么当时在雾潭里浮现的记忆就不是墨灵珠引起的,而是他丹田里的图腾。 谁推他掉落南坞山的,他与宿家什么关系,之前他经历过什么。 这些东西还有待探究商榷,现在需要做的,得先离开南坞山,找到阴气充足之地,缓解体内所需,再去查探其他事情。 以齐家人的说法,再过不久这里来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他身体里带着的这只墨兽无疑是与南坞山的秘密有关,障眼法未必能骗过一些高阶修士。 丹田里的阴气撤回了,墨兽被吓得浑身炸毛,确定宿聿没有进一步动作后,它才松了口气,继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宿聿:“我的障眼法自然是不凡,你只要不暴露体内的阴气,他们只会以为你是邪祟入体,我办事,你放心。” 宿聿闻言皱眉,正想多问一点。 而就在这时候,丹田中忽然传来一股烧灼感。 下一瞬,一声敞亮的咕噜声就出现在宿聿的耳边。 这一声咕声打断了宿聿的思绪,熟悉的饥饿感从腹中蔓延开来,他的唇齿间不由自主地发酸,像是在催促着他去进食。 丹田里 的阴气所剩无几,图腾半睁着眼睛,镶嵌在图腾上的墨灵珠此时浑实幽黑,正散着若隐若现的庞大墨气,与不久前在南坞山中截然不同,丹田里所有的阴气都被墨灵珠吃了。 宿聿语气一凛:“墨灵珠怎么回事!?”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颗墨灵珠就是镇山碑啊。??[”墨兽急忙后退几步,躲在墨灵珠的旁边说道:“你开始修镇山碑,那就不能停止啊,墨灵珠能吃的只有你丹田里的阴气了……它不修好,怎么给你提供精纯之气啊。” 宿聿总算知道精纯之气是怎么来的,阴气进入万恶渊循环后确实能给他提供精纯之气,但前提是这个万恶渊自行运转的阴气得足够,不足够,这东西就会反过来抽他的体内的阴气亦或者精纯之气。 原先他给墨灵珠提供阴气给它修筑万恶渊的镇山碑,这一开始修筑就不能停了,只要万恶渊需求的阴气不够,就会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抽阴气,满足万恶渊的需求。 “也不是一直抽……”墨兽小声道:“抽够了就不抽了,而且它进阶对你有好处啊,你能得到的精纯之气也多了,就是进阶需要的阴气有点多……” 宿聿脸色难看,这东西根本就是个赔钱货。 且不说它需要多少阴气,这样下去他身体内的阴气会被完全吸干。 残余的阴气被调动,一下就将墨兽压至图腾上。 “呜呜呜我说,你别动手啊。”墨兽这次真被挟持得动也不动,明显感觉到宿聿的杀意已经没入它的四肢,才颤悠悠地开口:“墨灵珠跟我原先的家当都用来修复你的伤势了,再加上你一直动用灵眼去观察,施展障眼法需要灵力啊,你体内没有灵力,能调用的只有精纯之气……我也没想到丹田里的阴气会耗得这么快。” 天生灵眼,丹田里凝聚着精纯的阴气,血液堪比灵血,这一身体质出奇得很,看似很弱,实则很强。 这些阴气灵血不止能养人,还能养魂,墨兽只是在他的丹田里待着的这段时间,都能感觉到自己被剑修劈伤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这等景况,于镇山碑的修复可以说是极大的助力。 可这人体质特别,消耗阴气也比常人快了数百倍,按理说它跟墨灵珠抽阴气用用,剩下的阴气也够宿主用半个月,谁知道这宿主耗起阴气来这么快……才抽多久,这就快空了?? 宿聿没去听墨兽的狡辩,他紧紧捂住腹部。 ……现在的饥饿尚且可控,需要及时止损。 察觉到宿聿的想法,墨兽急道:“你不能这么做……镇山碑已经有雏形了。” 这时候,墨兽拼了命从宿聿的挟持下挣脱开来,尾巴撞向图腾中央的墨灵珠。 墨灵珠被碰撞的瞬间,四周凝聚的墨气立刻散开,强大的墨气朝着宿聿的识海袭来,被墨气遮蔽之际,宿聿的识海中同时出现充满浓雾的一隅之地。 什么东西……? 浓雾密布,阴气覆盖,景况像极了此先的南坞山,好似一个缩小的南坞山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识海内。与浓雾齐来的还有庞大的阴气,顿时就让宿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疼痛,像是庞大而复杂的东西涌进了他的识海中。 “我本想让镇山碑成碑再让你看,现在没办法了。”墨兽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墨灵珠所属的万恶渊,本就是依靠着天地阴气所存,我的劳工凶祟全跑了……但是放心,只要镇山碑初具雏形,那么鬼众就能让万恶渊……” 什么鬼众? 宿聿头疼欲裂地尘埃撑在床榻上,识海中的浓雾越来越清,墨兽的声音却断断续续,越来越远。 忽然间,浓雾一寸寸散开,最后留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那地方上出现了两个身影,两个身影正在勤劳地开垦着什么。 “南坞山野鬼凶祟虽然都跑光了,但也不是毫无所获。”墨兽的声音忽大忽小,说道:“当时我冲进你的体内,发现有与你气息相接的小鬼……就近抓了两个。” 抓了两个……?宿聿识海中的痛感消散不少,两个身影也逐渐清晰。 一个浑身气团稀薄快要淹没在白色的阴气里,另一个则是黑白斑驳充斥着死气。 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诡异而又的荒谬的景况—— 张富贵和那具活尸……此时全在他的识海内。! 第 19 章 两个 意识中的浓雾随着宿聿的意动越来越清晰,宿聿看着这突然出现识海内如同另一幻境的处境,仿佛身临其境地进入那片浓雾中,四周的阴气都能随着他的意识调动,他稍稍动手拨开一片雾,一个如同南坞山雾潭的巨大白玉石就出现在他的目前,这块白玉石比南坞山雾潭更小,而在白玉石边上却屹立着一块碑。 宿聿的眼睛看不见,却能清楚地感知这块青灰色的碑。 石碑上用他从未涉猎过的文字镌刻着繁复的纹路,宿聿只是看一眼,脑海中便浮现这几个字的意思——万恶渊。 万恶渊!? 几个字看似简单,却充满着隐隐的威压。 宿聿瞳孔微缩,这是万恶渊的镇山碑……? 忽然间,石碑的表层蔓延出几道白气,他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想要避开那块石碑的威胁,只是他刚一退后,石碑上的威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这时候,四周的境况一点点显现出来,石碑往外的地方清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身后石头的轮廓,远处孤立着几棵树的轮廓,再往远点是树的边缘,张富贵跟活尸的躯体被描绘出来……地方不大不小,以石碑为中心延展开来的地方,也最多就一里地那么大。 而且这个地方,明明与他无半点关系,他却一清二楚地知道每一块石头在哪,知道触碰的每一样东西是什么……清楚地仿佛他是这地的主人。 这是什么?他的身体里有一个真实的世界……? 宿聿捂住腹部,一下就冷静下来,余光一扫就找到缩在万恶渊石碑后的墨兽:“说清楚。” 墨兽干了坏事在前,见状只能支支吾吾交代道:“镇山碑修出雏形,万恶渊的雏形也就出来了。” 墨兽只能老实地将知道的事全盘托出:“你看到的就是万恶渊镇山碑了,它现在已经有碑影了,那就能接纳鬼众了!前期确实需要投点阴气,但之后还会开拓,只要里面阴气越盛,小鬼勤奋些,万恶渊也就会越广阔,后面会给你更多的精纯之气!” “这一方世界里有点乱,总要开辟一块地出来。” 墨兽尴尬地解释道:“过两天还能再挖开一点。” 现在的形态有点奇怪,但万恶渊也是第一次在人身上立碑啊! 以往它跟万恶渊都是选的山水宝地,哪像如今,在一个炼气期小子身上立碑。 能立碑就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宿聿皱眉,从最开始的头疼之后,也随着他的意动,识海里那些‘浓雾’已经渐渐清晰,张富贵跟活尸的身影好像也比他原先看到的气团更清楚,就好像通过识海去观察,他可以一眼地看到两者身上每一处脉络,也包括两者身上散开的、被万恶渊所吸收的阴气。 他能感受体内还有其他零散的阴气正缓缓往万恶渊里走,以及识海间若隐若现的碑影,到这里,宿聿知道自己是彻底跟这个所谓的万恶渊绑定上了。 或许原先这墨灵珠只是被 自己吞入体内,但从他给这个东西供给阴气之后,他与墨灵珠间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好像这万恶渊里的东西,他可以轻而易举去掌控。 ?李温酒提醒您《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但我们现在已经成功第一步了,你看,万恶渊的碑影已经成形,我们只要再多抓一些劳工,呸,鬼众,万恶渊就不会从你身上拿阴气了,它会反哺你的!”墨兽说着说着,看到宿聿额面的冷汗以及苍白的脸色时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这个人族小子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等等?莫不成这些阴气也是…… 注意到墨兽的试探,宿聿识海一凝。 “别别别,我们真的很好用,没骗你!”墨兽见状急忙展现它的价值,它尾巴一甩,四周的阴气就变得更为凝实,宿聿能看到那些源自张富贵跟活尸身上的散开阴气汇入万恶渊的镇山碑,然后进入他的丹田内,缓解了他的饥饿之感。 精纯的阴气没入丹田,仅仅是一丁点,带来的感觉确实跟普通的阴气不一样。 宿聿之前感受过这珠子带来的精纯之气,可好像这碑影所凝聚的精纯之气,比原先墨灵珠吐纳出的更纯粹,有点像是宿聿最开始在雾潭深处见到的墨气。 墨兽小心打量着宿聿:“你感觉到不同了吧?这些精纯之气效用可胜普通阴气两倍,要是鼎盛期的万恶渊,精纯之气的效用乃至更多,虽然前期投入多了点,但我们现在也多了两个鬼众了!” 有了两个,就不是零了! “只要有足够多的鬼众在万恶渊内,你就不会挨饿,也还能助你修行。”墨兽感觉自己与这位新宿主总算站在同一条船上,声声诱惑道:“你看啊,你要吃饱,我们可以抓足够多的凶祟野鬼来万恶渊当劳工,对那些凶祟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修炼,却能填饱你肚子,这不是好事吗!” 墨兽没去注意到宿聿拨动万恶渊里浓雾的举动,它越想越可行,原先它还不知道怎么拿捏这个人族小鬼,眼看着这人族小鬼居然是靠阴气生存,没有足够的阴气,他也要遭遇饥饿之苦。 以往万恶渊都是在南坞山,路过的野鬼太少了,能抓的生灵有限,可现在万恶渊在人的身上,走到哪抓到哪,还不容易被那些奸诈狡猾的修士发现,岂不乐哉! “这样,你抓鬼养万恶渊,我为你提供精纯之气,以保你不死之身。”墨兽算盘越敲越响,眼珠子跟尾巴转得飞快,“往后万恶渊产生的精纯之气我们五五分,如何?” 万恶渊需要鬼众才能强大,鬼众不足,万恶渊自主轮转的阴气不足,就需要自己反过来去给万恶渊提供阴气,但这镇山碑碑影成形之后,所提供的精纯之气确实比原先更好,也像极了当时在南坞山深处,宿聿所见的墨色斑驳的‘气’。 墨灵珠只是万恶渊最废的姿态……立碑才是开始。 想到此处,宿聿意识稍动,眼前的浓雾消失,重新看向镶嵌在图腾上的墨灵珠,隐隐约约看到墨灵珠上散发的阴气,被缓慢轮转的图腾吸引着……腹中的饥饿感还没消减。 墨兽说得起兴,却突然被靠近的阴气刺得个正着,急忙退后半步:“五五分不行,那四六分,我四你六?” 阴气继续深入。宿聿微微凝神从万恶渊里退了出来,再见到图腾处那只甩动着尾巴的墨兽。 看着对方,宛如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看门犬。 三七!!?[(” “二八!!!” 这点精纯之气无法像在南坞山里那样刺激识海里的记忆,但如果能让这万恶渊再成长,那他当初南坞山雾潭底下凝成的巨大墨石便可以再有,至少回到没被毁之前的南坞山,或许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不得不说,哪怕被这墨兽摆了一道,但它所展现出来的好处确实是宿聿需要的。 “他们就这样待在里面?”宿聿没理墨兽,意识稍动,万恶渊内所有就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相信这只墨兽所说的话,是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能操控丹田里的这一隅之地。但他还有些不适感,原先具有威胁已经有一个图腾了,现在多了一个未知的万恶渊,他不喜欢被未知掌控。 “也是可以放出来,你现在是它们勾通外界的唯一出口。”墨兽有气无力地解释道:“不过进了万恶渊就是万恶渊的生灵了,除非像南坞山那样封印碎了,就是你真正的身死魂销,不然它们就会受镇山碑的掌控,就算跑出去,没你准许,也没法离你太远,也没法反噬你,你大可放心……所以你答不答应?!” 内府里的万恶渊存在感不高,宿聿内敛神识便能重新进去万恶渊,他观察了半会,再次进入万恶渊时触碰了张富贵,神识稍动,万恶渊里两个身影消失的同时,就将张富贵和活尸从万恶渊里放了出来。 宿聿心中微微讶异,居然真的可以……? “道长!” 还没等宿聿多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张富贵见到宿聿,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宿聿退后半步,避开猛扑过来的张富贵,确定了这个小鬼暂时还算活蹦乱跳。 张富贵这段时间过得憋屈,他只记得当时道长跳进雾潭里,之后雷光大乍,再有意识就已经是深处于浓雾之中,身边还跟着那具差点要了他跟道长两条命的活尸,后来他发现这活尸居然没有攻击他,而是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实在惊悚不过。 再后来就被某种力量赶着去搬石头干活,提心吊胆过了不知道多久。 这下看到了道长,张富贵都快要哭出声了,终于见到熟人了! “我们这是从山里出来了……” 看到外面走动的修士,张富贵兴奋被浇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 没去理会张富贵的沮丧,宿聿看着同样被放出来的活尸,那活尸身上斑驳的墨点还是很清晰,但它没了先前的攻击性。 按照墨兽的说法,这东西也跟他有关系……? 似乎注意到宿聿的存在,活尸张口动了动,没一会忽然走到宿聿的面前,伸出手就想将宿聿抓过去,宿聿见状后退半步,在 活尸的轮廓即将靠近自己之际,对方却停了下来。这时候他摸到自己的脚边重新出现了当初束缚住张富贵的锁链。 而且有两条—— 一条还在张富贵身上?_[(,而新出来的一条,却锁在活尸身上。 “站住。”宿聿‘看着’它。 活尸停住了脚步,歪了歪头,似乎在探究什么,却也没有再往前。 活尸安静地在房间里站着,似乎宿聿不动,它就没移动分毫,与原先在山里追着宿聿完全是两个模样。 “这东西也是万恶渊的?”宿聿拎起脚边的锁链。 墨兽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锁链,之前在万恶渊里,它都没注意到这一鬼一活尸身上还有这玩意,怪不得在先前那么紧张的景况下,它一只大鬼都没抓到,偏偏能抓到张富贵跟活尸,原来是这两个与它的新宿主身上还有这层关系! 它诧异道:“这不是万恶渊的,万恶渊捆住野鬼凶祟靠的是万恶渊镇山碑上的上古封印。你脚边这东西更像是上古的术法,好像驭鬼术的一种……诶?等等,你不知道这个?” 那个手印……宿聿想到当时自己一掌打在活尸的头上。 思到此处,他没再多想,而是问墨兽:“你认识它吗?” 墨兽见这人族小子又撇开了话题,看着活尸时道:“我也不知道它是甚玩意,在南坞山的时候它就不怎么听话,平日里跟我也没甚交集,连给万恶渊的供奉都给得很少,几百年了也没见它多有长进,修为还停在当年我认识它那会呢。” 宿聿:“?” 墨兽忽然意识到什么:“!!!” 一个是刚修炼没几年的新生小鬼,一个是修为停滞分不清底细的活尸。 就这样两个货色,要等他们修炼给万恶渊供奉,简直是个笑话。 墨兽小心试探:“我们可以再谈。” 宿聿:“。” “一九分……再少不行了啊!”墨兽心在滴血,却不由得只能继续卖好处:“墨灵珠也要‘气’才能运转。” 宿聿感觉到体内饥饿感尚减,随口道:“再说吧。” 墨兽:!? 那是答不答应啊!这人怎么不给个准话啊! 一九分都不答应,人族都这么黑心狡猾的吗!! 第 20 章 医修 宿聿听着识海里的聒噪声,不禁打量着内府里的万恶渊。 按照墨兽的说法,万恶渊的开拓离不开收纳在内野鬼凶祟的修炼,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修炼越多,阴气越多,能提供给他的助力也就越多,也就不需要他再去给镇山碑提供所谓的阴气,便能自行运转。 原先南坞山庞大的阴气修复完他的伤势跟镇山碑后,也不够他支撑几天,腹中的饥饿感不容作假,现在还属于能控制的地步,但再饿下去,他这具身体恐怕很难支撑太长时间…… 说简单点,养万恶渊最便利的法子,就是抓更多的鬼。 想到此处,他看到趴在窗户边的白色人团,以及他身周微微散开的阴气……着实有点浪费了。 张富贵不禁打了个寒颤,为什么他能感受到一个瞎子的眼睛里有别的东西呢。 宿聿声音平平:“你先回去。” 张富贵:“???”回哪去? 宿聿尝试着按照墨兽所说的方式,将张富贵往回一拽,就将他再次地拉进了万恶渊里。那头看门犬确实也没骗他,整个万恶渊确实能听从他的意识,他余光瞥向一动不动的活尸,也收手将活尸收了回去……算了,聊胜于无。 墨兽见一鬼一活尸重新进万恶渊,见人似乎上道了,试探问道:“所以……” 这时,外边忽然传来了声响,打乱了一人一兽的交谈。 墨兽眸光微敛,与宿聿的交谈歇止,扫视一圈后道:“没有人过来,似乎是窗外的动静。” 灵舟里的房间很大,宿聿顺着墨兽的指引挪到窗边,一伸手就推开了颇为沉重的窗户,外面的声音顿时变得更清晰。 宿聿站在窗边,一眼望去就看到一艘灵舟停在不远处。 “那应当是宿家的灵舟。”墨兽道。 宿聿知道,他认得出宿家灵舟。 宿家灵舟跟齐家灵舟的差别甚大,齐家灵舟表层的阵法纹路繁复归繁复,但远远没有宿家灵舟的阵纹深奥复杂。原来他所在的这艘灵舟,恰巧就在宿家停泊的隔壁。 “这灵舟表层就有十多个防御阵法。”墨兽见人感兴趣,又道:“怪不得小少爷比不过这家人,这个宿家在灵舟术上的造诣确实很厚,你也姓宿,你跟这家人什么关系啊?” “你话很多。”宿聿道。 墨兽:“……” 这是个很好的位置,偏僻,却能一眼看到宿家的灵舟。 宿聿垂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离得最近的灵舟,他最先细看的就是灵舟上的阵法,不知道是不是丹田里那个所谓天生灵眼的缘故,从最开始推演诛鬼手印,到齐家灵舟被损坏的阵法,以及现在宿家的阵法……每每他集中精神去观察那些阵纹时,他总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旁人所谓的复杂跟难点,对他而言只是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去看,就好像这些阵法对他而言远远没到难以捉摸的地步。他学过这些吗?好像没学过,他没有任何关于修习阵法的记 忆,可为什么,对这些东西,他格外地有耐心。 宿家的灵舟术有什么秘密? 宿聿安静地看着外边的灵舟,他刚观察完一艘灵舟,正欲去对比下一艘。 忽然间,在齐家跟宿家灵舟的交界处,一艘被其他灵舟挡住的灵舟吸引了他的目光。在看到那艘灵舟时,他眼中顿时产生了一种疲劳感,顿时就想到了最开始在南坞山口见到的那艘灵舟,那艘宿家灵舟,好像跟其他宿家灵舟不一样……? 识海中图腾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转动的速度快了几分,墨兽突然觉得尾巴被烧了一下,一扭头就瞧见身后的图腾转得飞起,宿主眼睛里那些原本蛰伏下去的淬红金丝在不知不觉重新爬了起来。 “等等!”墨兽跳起:宿聿,眼睛!” 宿聿顿时闭上眼睛,捂住了腹部,避开了观察那艘灵舟的举动。 与此同时,南坞山口停泊处,站在灵舟边的白发老者忽然察觉到什么,目光警惕地扫向了齐家的方向,一眼看去只看到了几艘停泊的齐家灵舟,是他的错觉吗? 刚刚有人在盯着他。 自从宿家长老在山里身死后,宿家就已经接连派来四艘灵舟,来了几位宿家里颇有实权的长老前辈,正在与接管南坞山的玄羽庄博弈商榷,停在这边的灵舟多了,最开始送宿家修士过来的这艘灵舟,也就没了多少存在感。 “这玄羽庄怎么回事,南坞山不让我们进就算了……让我们宿家灵舟送伤员?” “让齐家那艘坏了的灵舟送不就行了吗?” “听说齐家灵舟又能修了,怎么没坏得彻底啊!” 旁边的宿家修士不满地叨叨念念。 听到齐家灵舟能修时,他有点意外地看向那边忙碌的修士身影,之前他路过的时候有多看几眼,齐家那阵法坏得位置很偏,估计是核心阵法的灵石碎了,想要解决得找到阵法的核心点位,免不了一方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点位,他捋须称赞道:“齐家的修舟人厉害,那个位置可不好找。” 正在说齐家坏话的宿家修士见状侧目,见到白发老者,不由得往外走了几步,撇了撇嘴道:“戚老怎么老长他人威风……” 戚老收回目光,没有与其他修士交谈,在这边候着,等着捎带那些受伤的修士返回天元城。 他与现在的宿家不在一个派系,早从十几年前宿家大小姐宿惊岚殒命秘境,宿家家主换成现任家主宿沧后,他们这些隶属宿惊岚旧派系里的护舟人要么被遣散,要么被高价卖给其他势力世家,留在宿家里少之又少。 现在的宿家,早就不是宿惊岚在的宿家了。 若非彼时宿家忙碌,也不会轮到他这么一艘老灵舟送着宿家少主来南坞山。 “现在年轻修士不赖,修舟术也愈加精进……不知你我,还能在这南界再待几年。”戚老摸着灵舟,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大小姐还在时,老夫跟你也是飞过东寰四海。”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动静,戚老一偏头,就 看到几个修士缓缓走来。 而四周修士的惊呼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居然有神医谷的医修?” “听闻是游历路上听到南坞山的动静才过来的……” 一山四门八大家,四门中玄羽庄以御兽之术闻名东寰四海,而神医谷则是济世救人,谷内半数以上都是精心研学岐黄之术的医修,常年游历东寰四海,是四大门中声望最好的门派,与东寰各界的势力交好。 神医谷医修的实力比东寰其他医宗要强上甚许,据闻一个金丹修士也能越阶诊治元婴期修士,所行的医术出神入化,非平常医修能及,而神医谷谷主更是半步登仙的人物,凡是他出手,魂陨身死也能救。 听闻有神医谷的医修到来,玄羽庄的修士先派人去接,而后将那位来自神医谷的修士带到了宿、齐两家灵舟之处。 年轻的修士穿着一身简单的医袍,与传闻间神医谷的医修模样相似,腰间系着一个药篓,身上带着一股祥和之气。唯一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戴着一个面罩,遮得严实,脸都看不清。见过医修温和待人的模样,头一次见这样打扮奇异的医修,四周来见的人也颇多。 戚老忽然觉得那位路过的年轻人有几分眼熟,他还未细究,便见那年轻医修被玄羽庄的修士带着,前往了齐家收治受伤修士的灵舟。 - 齐家灵舟上,宿聿捏着眉心,缓解着眼睛的干涩酸痛,从他离开南坞深山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灵眼感觉到如此疲惫。 他不禁回想起刚刚粗略扫过的灵舟阵法,那艘特殊的灵舟上的阵法与其他宿家灵舟有着明显的差异,最外层的阵法就比其他宿家灵舟多出数百道混淆的纹路,那么复杂的阵法,其作用肯定比其他灵舟的防御阵法跟特别,也更坚韧。 宿聿边思考着,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床榻上细细描绘着,一个小小缩小版的齐家灵舟阵法在床榻上浮现。 阵纹刚一成型,宿聿就挥手撤去了阵纹,凝聚到指尖的阴气也随之消散。 “浪费阴气研究那些防御阵法作甚,你又死不了。”墨兽萎靡地趴在丹田里,刚刚图腾一转又往墨灵珠里掏了一顿阴气,他们现在就两个劳工,往后的日子还没着落,怎可浪费阴气在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上。它想到此处,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劝道:“阵法这事,等我们出去抓到更多凶祟野鬼再研究也不迟,那些阵法哪有万恶渊的镇山阵法强悍……” 宿聿皱眉道:“镇山阵法?” “那当然,小爷我好歹也上古的异兽,你忘了先前南坞山的封印了?那便是镇山碑的封印阵法之一。”墨兽眼珠子转了转,拖着长音说道:“不过以你现今的状况,一个人族的阵法就让你灵眼疲惫,想要看镇山阵法,你的实力得提上来,不然还没看到阵法精髓,我跟你就得饿死在这了……” 宿聿皱眉。 见这人族小鬼对阵法感兴趣,墨兽趁热打铁接着道:“我方才推演了,那些从南坞山里跑出去的凶祟都往北跑了,我们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玲当作响的玉饰伴随着交谈声越来越近。 灵舟内舫的门被推开,齐衍带着几个修士走了进来,脚步声错落,宿聿一下子就看向门口的位置,就瞧着几道灵气混在一起。 “这么多人?!”墨兽眯起眼睛,“等等,后面还有一个。” 宿聿却越过齐家一众修士,直直看向数道灵气之后另一道掩藏的气。 灵气在修士体内会凝聚成小小的气团,一路观察过来,宿聿听着墨兽的解释,大致也分辨出修士的灵气团与张富贵那种野鬼的区别,未能修成金丹的修士,灵气是散着的气团,像齐衍那种金丹期修士,仔细去看,那些散落的灵气中央一颗凝实的丹体。 可在齐衍之后的那道灵气,却不是丹体,而是凝成一个小小的、与众不同的人团。 那是什么……?宿聿不禁凝神去关注,不知不觉中体内的图腾随着他的意动再次运转起来,随着图腾的转动,他视野中越来越清明,排除那些纷杂的灵气,看到那个人团更为实质的内里。 “别用灵眼看他!”墨兽惊喊出声! 凝实的小人身上绕着凛冽的雷光,雷光之余点染着暗灰色的余光,一把若隐若现的剑出现在小人身后。还未等宿聿看清,雷光突然闪烁,小人团睁开了眼睛,一股不可撼动的威压迎面袭来,带着从未所有的压迫感,眼睛顿然一痛! 齐衍刚带人进来就看到少年面露痛苦,手中晃动的扇子兀地一停,“怎么回事?” 其他齐家修士更是手忙脚乱地上前,想看看少年怎么回事。 宿聿听到脚步声靠近,忍着剧痛往后退,身体一下就撞在了床榻后的船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这时候,一个冷静的声音出现在所有人耳侧—— “别动他。” 一个身影越过其他修士,眨眼间到了床榻上的少年身边。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伸手钳住了少年的手腕。 宿聿挣扎不开,受人钳制的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他反手挣开了对方的限制,下一瞬对方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迎面落下的指力封住了他的经脉,紧接着一股未知的灵力冲了进来!! 第 21 章 试探 房间里,身着医袍的修士两指一并轻轻点在少年的身上,他单手扶住了少年的臂膀,卸了力的少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虚软的右手落在对方的宽大的掌心里。 霸道迅猛的灵力又疾又快,墨兽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宿聿就感受到那股陌生的灵力以不可抵御之势扫过了他的经脉,如同审视般地掠过他的体内。 被动承受另一个人灵力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敞露出内里给对方随意探寻,这与先前齐家的医修为他诊治不同,这人在试探他! 他不顾眼睛的疼痛,想要竭力地抵御那股外力的入侵,可对方的灵力远比他预料中要强,凝聚在经脉外围抵挡的阴气根本不堪一击。 麻烦了! 年轻的医修衣角未动,戴着面罩的脸孔看不清神色,搭在少年腕上的手指虚虚动着,在察觉到少年经脉里的阴气阻塞时,掩藏在面罩之下脸孔浮现几l分疑色,捏着少年手腕的指节紧了几l分。 入体的灵力多了几l分侵略性,精准疾行的灵力如同游龙窜在宿聿的灵脉里。 不行……这样下去丹田里的图腾会被发现的。 宿聿双眼紧闭,眼皮下眼睛里的淬红金丝忽明忽灭,苍白的指尖微微颤着,丹田里的图腾忽然闪了一下,下一瞬一直在轮转的图腾停歇不动,似乎意识到宿主的意识,它悄悄地带着墨灵珠淹没进了少年丹田里凝实的阴气之中,避开了与那霸道灵气的试探。 那团阴气便是先前自墨灵珠中衍生的浓雾,其尽头便是潜藏在宿聿丹田里的万恶渊。 墨灵珠不由自主地履行着万恶渊镇山碑的职责,散开的阴气覆盖着图腾与墨兽,让闯进丹田来的灵气无疾而返。 男人试探的灵力停住,在四周探寻一番没找到诡异之物,这个人的体内到处都是阴气,修为最多也就是炼气期的修士,灵脉却被阴气开拓得极为宽敞……是他从未见过的丹田内府。 寻常人被这样的阴气入体早就意识全无,行尸走肉,最后变成半死之态。 可这人还能好好地站着,丹田除了阴气空无其他,最诡异的仅剩下这团去除不了的精纯阴气。 男人眸光微停,内心多了几l分疑虑。 没有别的了……? 刚进这个房间里时他就注意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试探他,气息与南坞山内他遇见的某些阴邪痕迹尤其相似,他才不由分说地强行制住这人,可眼下这状况……难不成是他的错觉? 他掩下思绪,缓和着正在丹田里试探的灵力,耐心地为少年扫除内里的阴气。 那股试探的灵力的停滞,给了宿聿缓和的机会,他凝神内观识海,见图腾消失,目光锁定的便是那团让他落得狼狈的灵气,见着那团庞大的灵气准备往外退,他腹中的饥饿感加剧,这人不由分说就开始试探他,试探之后还扫除了他体内的阴气,进来了……还想出去? 宿聿倚在那人怀中,身体无力,腹中饥饿感加剧,冷汗密布的脸上带着几l分戾气。 藏在阴气迷雾中的图腾意识到宿主的想法,在雾中缓慢地轮转起来,丹田里看似缓慢的阴气开始集结,缓缓地朝着那股灵力靠近。 “先生,他没事吧?” “怎么这么多汗啊?!” 齐家修士因为少年突发状态脸上都上几l分焦色。虽然与这瞎眼少年认识时间不长,但齐家修士并非忘恩负义之徒,之前在外是这少年给他们点出了灵舟损坏的点位,对于齐家而言就是有恩,不然他们也不会一听到有神医谷的修士前来,就遣人去将这位神医谷的医修请来。 眼见着少年的额间冷汗涔涔,齐衍眉头一皱,正欲上前阻止:“先停手,他的状况很……” 齐衍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的医修浑身紧绷,像是察觉到什么,蓦地抽手避开。 “先生!?” 突然的变故让齐家修士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医修的指尖不觉间出了几l点灰黑,像是灼烧的痕迹。 他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接着指尖稍动,跃动的雷光一闪而过,顿时将那点灰黑肃清得一干二净。 可刚刚进入少年体内的试探的灵气却豁然一空,甚至还有一缕阴气反过来想要侵蚀他的本体。 而这时,满头冷汗的少年睁开了眼,眼睛无神无光,神色更是苍白,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在齐衍上前正欲扶住他的时后撤了数步,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兽,对周围一切充满了警惕。 “这是怎么回事?”齐衍转头去看医修,他是带人来诊治病患,而不是让这情况雪上加霜。 为少年诊治的年轻医修却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指尖,面罩之下的神色晦涩不明。见榻上的少年一脸警惕,他越过少年的肩膀,指尖飞快地在少年的胸前一点,对方的身体顿时软了下来,最后被医修扶着躺下。 齐衍:“这位兄弟,他的情况……” “鄙姓顾。”顾七站了起来,“他体内的阴邪之气反噬了。” “他的情况并非普通的阴邪入侵,想要根治,只能去除他体内所有阴气。而且这些阴气奇异,应当与南坞山那个上古封印有关,想要清除,尚需时日。” 话说至此,他见到少年睡中皱眉,又多说了一句:“再点一支宁神香吧。” 齐家修士见状松了口气,齐衍只好让其他人先出去,让人先休息。 而为少年诊治的医修却已经离开了房间,前往其他房间为其他修士诊治……只是临走前,他偏头看向抱腹安眠的少年,敛去眼中的疑虑,挥手在房间门外布下几l道术法。 -* 房间里很安静,宿聿再次清醒的时候,鼻尖就是一股萦绕不去的香气。 这种香气令他昏昏欲睡,充斥一种令人厌恶的香火味,记忆中那个明明灭灭的祠堂似乎又出现在他的面前,祠堂中的少年依旧跪着,手腕间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跟前的器皿上,空中的香灰随风而动,整个祠堂像是个荒诞虔诚的祭台。 ‘别给了。 ’他听见自己说。 少年还是跪着,瑟瑟缩缩,对他的话语恍若未闻,血落得不够多,又被旁边的长老割了一道。 宿聿只能看着,手腕上的裂痛感传来,与那个跪着的少年感同身受。 他能闻到满堂荒谬的香火,也能感到血气流失的虚弱,但他没有任何能力,像是置身事外地高立于少年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自己’。 无能为力的厌恶感再次袭来,他忍受不住地抬起手,四周的场景骤然破灭,哐当一声落在他的耳间,他恍然惊醒,指腹下是柔软的床榻,远处案台上的宁神香台被一股无形的力扫落,香体折断,落了满地香灰。 “啊!好歹也是宁神香,有助于稳固你魂体啊。”墨兽的声音自识海响起。 宿聿回过神来,浑身都是冷汗,声音沙哑:“臭。” 像记忆里裹挟着腥气的香火,又臭又令人不适。 墨兽有点可惜地看着那个宁神香,作为异兽,从香味里它就能闻到里面下了多少药材,可比那只胖妖兽吃的金灵果更稀罕,它还听到了那些进来的齐家修士说了,说这玩意是上好的宁神香,整个灵舟上就没几l根存货。 宿聿低着头,腹中的绞痛感似乎比他昏迷前缓解了稍许。 他看向识海,丹田里的图腾再次出现,只是萦绕在它周围的阴气少了很多。 “别看了,被那个修士驱散了,这点还是我急忙收进万恶渊里帮你存的。”墨兽解释道:“不过你居然反咬了对方一口,把他的灵力断在你体内了,看到了没,那边还有一团。” 丹田里,还有一团格格不入的灵气,散着微弱的雷光,与那个医修入侵他体内的灵力相同。 分量不少,放在丹田里无处安放,但宿聿能感觉到那团灵气里蕴含着与众不同的力量。 “化神期修士的灵力啊……能不一样吗!”墨兽说到这,语气中不由带着几l分焦急:“你傻啊,那是化神期修士的内府,你以为就跟普通金丹修士那样吗!仍由你灵眼随意试探?而且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墨兽之前阻止未及,越是高阶的修士,对于自己的神识内府就越是重视,以宿聿现在的半吊子修为,想要用灵眼去看化神期修士的内府,无疑会遭到对方神识内府的反噬,还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它原先还认不出来,但那个人灵力进入宿聿的体内,它马上就认出来了。南坞山的老家被那人劈了,镇山碑碎了,让它不得已卷铺盖跑到这个人族小鬼体内躲着的罪魁祸首! “就是他啊!害小爷百年基业没了的那个。” “没想居然是个医修,还潜伏进来了!” 医修?那人不是医修。 想到那股霸道迅猛的灵力,宿聿再次看向那团格格不入的灵气,灵气团上似乎还蕴含着对方入侵时的气息。宿聿对那个剑修没有任何好感,南坞山差点被发现是一次,现在又被他探查灵脉是第二次,他讨厌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感觉。 引起怀 疑之时他已然就知道很难去化解对方的疑虑,早该怀疑的事,反正在外人眼里他也是阴邪入体,不如彻底把阴气入体坐实了,只要对方找不到图腾,他就不怕引祸上身。 阴气触碰到那团灵气时,灵气表层闪烁着雷光。 ?想看李温酒写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 21 章 试探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墨兽念叨的话停止,一回神发现这人族小鬼居然无师自通地开始炼化起那团灵气来。 那个剑修入体探查的灵气对于化神期修士来说不过是渺渺一缕,可对于仅有炼气期修为的人族修士来说,化神期修士灵气哪怕仅有一点,也是其他阶段修士难以凝聚的精纯灵力,胜过感悟天地灵气数日。 先前他就感觉到这个人族小鬼体质奇特,现在更是敢在化神期入体探查时反咬一口,夺下精纯灵力。 墨兽掩下心中的惊叹,这人身上的秘密很多……但这跟它有什么关系,宿主越强,它振兴万恶渊的大业便越能成功,想到往后舒畅快活的日子,墨兽不禁分出了一点万恶渊本源力量去协助他,出声提醒:“别一口气吃,慢慢去炼化,我用万恶渊帮你抵御灵气的反噬。” 丹田毕竟是宿聿的内府,雷光再强失去主人的驾驭,自万恶渊里蔓延出来的雾气裹住雷光,过了一炷香的纠缠,阴气就探入了雷光内层的灵气里,一探入宿聿就感觉到了庞大的力量,像是被精纯提炼过数遍的‘气’,顺着他的经脉缓慢流动着。 一进入其中就像进入了空茫茫的无主之境,散开的灵气通过了四肢百骸,如同贯通了什么。 体内,原先被阴气开拓过的宽阔经脉流过。 阴气几l乎都是森冷之气,运行阴气时宿聿总会感觉要被冻僵了,但这些雷属灵气不一样,流过经脉时带着微微的热感,冲走了原先驻留在经脉里的寒意,带来前所未有的暖热。 丹田中腹热一过,宿聿感觉到有什么灵窍突然打开,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体似乎轻盈了不少。 如果说先前阴气是强硬地去开拓他的经脉,而这雷光正好冲开滞留在经脉的阴气团,让经脉变得更加宽敞通灵。 等到那股玄妙之感退去,宿聿再看向那团灵气,发现那团灵气已经空空如也,他有点贪恋那种热感,“用完了?” “你还嫌弃,这可是化神期修士的灵力,得慢慢炼!”墨兽话音停止,震惊道:“而且你的体质你不知道吗?挥霍阴气的速度那么快,你把那个化神期吸干了,或许够你用。” 宿聿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多咬那人几l口。 -* 齐家灵舟上另一处。 顾七莫名背生了一股寒意,他放下了病人的手,与齐家修士说了两句。 “谢谢顾先生。” “客气。” 顾七起身离开房间。 灵舟外甲板没人,他走到灵舟侧边,倚在栏杆处一眼就能看到四周停放的齐宿灵舟,手里捏着的传音铃正悠悠传来江行风的声音—— “所以你查了一圈齐家灵舟,没找到那天那个人是吗?亏我还将神医谷的令牌借给你,你 可别败坏我神医谷名声。” 败不了,用灵力压制便可。顾七确实想查那个人,南坞山封山,四周皆是擅御灵兽俗称有狗鼻子的玄羽庄修士跟齐家修士,那人受伤在身,想要离开极大可能会伪装成南坞山受伤的修士。 ?李温酒提醒您《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当时那个人身受重伤,几l乎全身都是伤口,这样的人应当非常明显,可他一路探病,受伤的修士几l乎被他探查过,没人身上有那股引起他妖气动乱的血气……这也是他疑虑的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可能,因为还有一部分修士没有明显伤口,更无血气。 想要检查这一部分人也简单,寻个借口取血,自然可一探究竟。 不知道为什么,给他印象最深的,却是最开始那个身上没有一点伤口,阴邪入体的眼盲少年。 “不过顾七,我还是劝你别再动体内的灵气,尽快回西泽。”江行风声音稍稍冷了下来,他嘱咐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其他世家的事亦或南坞山,能别掺和就别掺和,在我去神医谷这段时间,如若你再妄动剑气,我怕你遭到妖血……” 这时候,灵舟下传来动静,远处有几l艘灵舟飞过来。 “知道。”顾七眼眸微抬,便看到底下出现了动静,见到齐家修士正扶着伤患往宿家的灵舟走:“晚会再说。” 江行风话还没说完,传音铃就被断了。 顾七转身朝着底下的修士走去。 齐家人忙碌了半日,得知南坞山彻底封山,还有其他宗门流派正在赶来,很快这南坞山就会变成各个势力博弈的中心,留在这里的伤患以及闲杂人等就不便多留,玄羽庄特意让齐宿两家的灵舟护送伤患前往安全之地。 因此可让齐家人忙碌许久,等到了宿聿房间,已经是半日后。 “这香怎么断了?”齐家修士摸不着头脑,把案台上的宁神香扶起,“小兄弟,送修士的灵舟要走了,这边要封了,小少爷说让你去更安全的地方休养。” 宿聿没多说什么,见齐家修士来接,很顺从就跟着齐家修士走。齐家修士见他行动不便,特意让他避开了人群,走的安静的小道,唯一意外的是没想到齐衍也上了灵舟,因此齐家人还讨论了一番。 “你傻啊,宿家少主也上了返航的灵舟,说不定宿家还有其他谋划,小少爷跟着也是为了提防宿家乱来。”齐家修士小声议论道。 原来宿家少主也走了? 宿聿微微抬眼,看到齐家小少爷旁边带着招摇的妖兽,他对这些没兴趣,等离开了南坞山,他也就更加自由,到时候想查宿家或者查自己过往的身世也会更容易。 忽然,余光里忽然闯入了一道灵气。 熟悉且带着雷光的灵气一出现,他不禁皱眉,这剑修怎么来了……? “顾先生!”齐家修士见到人,热情喊道。 顾七微微颔首,解释:“受玄羽庄所托,我与你们一同前往。” 人群之中,少年换了一身衣裳,脸色也没有先前那般苍白,半低着头走路,不发一 言。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齐家修士给他引路,可少年也是虚虚拉着对方的衣袖?,与其他人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似乎不喜与人靠近。 顾七只是看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齐家人对这位姓顾的医修好感很高,不久前齐家灵舟里的伤者,全是这位出手驱逐了阴气,情况才好转。而且这位先生谦逊温和,说只是金丹期的医修,却也能医治元婴期的修士,医术相当高明。 “骗子!”墨兽看着那个剑修,几l乎咬碎了牙:“一个化神期还扮嫩,他绝对有阴谋。” 宿聿拢着袖子走着,齐家人给他准备了舒适的衣裳,但对于他而言还是太宽了。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前面与齐衍并行的‘顾先生’,眼睛无波无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兽义愤填膺了半天没人理,见宿主在看那个剑修,又察觉到宿主腹中难以压制的饿意。 这时候,众人走过走廊,过门时宿聿没注意到偏高的房门门槛,猝不及防被绊到,匆忙间只得往前抓了一下,一只手横在他的前面。 宿聿仓促间抓住的掌心温热,鼻尖萦绕着男人身上微弱的草药香……短短接触的时间里,他便察觉到这是一只常年练剑的手,指尖触碰之初剑茧清晰,老茧甚多,却无半点灵力,将自身的修为掩藏得极好。 顾七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宿聿,等他站稳方才收回手:“当心。” 齐家修士一惊:“没事吧?!” 宿聿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谢谢。 等人往前走,宿聿的脸色平了下来,朝识海问道:“他真是劈你的那个剑修?” 墨兽瞪大眼睛:“你在侮辱我,我连劈我的剑修都认不出来吗?” 它说完一急:“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常人都是灵气修炼,而且天生灵眼也更适合灵气修炼。”墨兽解释道:“但你这灵眼不知道怎么回事,更通阴气,这外界灵气对你有用,却没有你已经先入为主的阴气修炼有用……怎么说,你这种修炼路子,只能走邪修一脉。吞他一个哪有意思,用完就没了,哪像我们万恶渊,只要有足够多的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说对不对,灵眼兄弟?” 丹田里安静,灵眼图腾没有半点反应,缓慢地运转着图腾循环阴气。 墨兽拉帮结派不成,继续循循劝导,生怕宿主看上那个该死的剑修,把它的万恶渊复兴大业给置之脑后。 宿聿微微张了张手,明明他的记忆是空白的,也没握过剑,但他却有种近乎敏锐的直觉。 一个常年练剑的剑修,指尖怎么会那么锋利……就像是妖兽的爪。! 第 22 章 金州 南坞山深处,枯枝败叶间站着两个人。 身穿黑衣的男人垂眸看着四周的状况,足履在满是腐土的地面磨了磨,被面罩遮住的半张脸晦涩不明。 旁边穿着宿家服饰的中年修士擦了擦汗,谨慎地看了眼男人,小声道:“现在天麓山的人过来了,还有苍雪宗的人,我实在没办法继续往下查。” 远处崇山峻岭,天边隐有余光,不同势力正在朝着这地方聚集。 都是如此,原先以为是个破地方,没想到还缠着这么多东西。 黑衣男人抬眼,“南坞山里的事已经让那位大人知道了,现在把这么多人引过来,若不是留着你有用,你以为你还会留在这?” 中年修士见状直接跪下:“大人饶命……之前查探的时候,也不知道此地的封印居然是上古封印,没见过这种情况,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块镇山碑——” 黑衣人没说话,眉眼间都是冷厉。 抬起脚,就将中年男人踹后了数步。 原本以为处理完南界煞星命的事就能回去交差,没想到临到关键,还冒出来一个上古封印。 黑衣人神情更冷了,眉眼间皆是戾气。 过了半晌,一块充斥魔气的石头被他随手丢下,石头刚落地,难以抑制的魔气顿时散开。 中年修士看到那石头急急退后,避开着那石头上魔气,更是念了几句清心咒,惊愕道:“这是极北魔渊的……” “既然这么多人想查,就让他们留在这里查着。”黑衣人冷冷瞥向中年修士,语气中带着威胁:“但金州镇的事,不容有失,我的耐心有限,不要让我失望。” 中年修士汗流浃背,边磕头边应道:“您放心,我一定办到。” “滚吧。”黑衣人道。 中年男人应是,不敢停留转身就走。 黑衣人垂首看向不远处碎裂的活死人墓墓碑,以及被掩埋在土中的特别血迹,眉眼间多了几分狠厉,他碾碎了脚边的碑石,目光中带着几分谨慎。 到底是什么东西……从这山里逃了出去。 -* 宿聿自从被那个剑修探过一遍内府后就谨慎了,遇到修士没有动用灵眼,而是仔细试探辨别,送伤员的灵舟一共三艘,两艘齐家灵舟,还有一艘宿家灵舟。灵舟上的修士除了病患,剩下的就是齐宿两家的修士,齐家一位长老,宿家两位长老……修为最高是元婴。 换了个灵舟,齐衍给宿聿安排的房间在灵舟靠后的位置,安静,无人打扰。 上了灵舟之后很安静,宿聿原本想着可能会与那个剑修再有交集,却没想到几天都没见过那剑修……只是期间齐家人送来了一个眼纱,说是那个剑修送来的。 “顾先生说了,你的眼睛虽不能视物,但灵舟外的日光还是会对眼睛影响。” 齐家修士道:“平日里若要出去灵舟外边,最好保护一下眼睛。” 宿聿对此没什么感觉,接过眼纱时 能闻到上边不散的药气。 似乎是被药物浸泡过,他没甚感觉,不接反倒更奇怪,向齐家修士道了声谢。 ?想看李温酒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吗?请记住[]的域名[( 剑修不在,这对宿聿来说更乐得自在,他得空的时间多,就有时间专研丹田内府中的万恶渊。 墨兽学聪明了,宿聿问的时候,它总以阴气分成一事跟他周旋。 宿聿也没指望问出点什么,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大概也摸清了这万恶渊是什么东西。 万恶渊就是个真实的世界,他成为万恶渊的宿主,也就成为了进出万恶渊的唯一入口,任何东西想要进出万恶渊只能通过他。万恶渊像是一个与他紧紧绑定的世外之地,不仅可以把张富贵跟活尸放出来,甚至也能将外界的东西送进去。 像房间里的烛台,经由他接触也能送进万恶渊里,也能拿出。 而像张富贵跟活尸这样有自我意识,只要宿聿允许,它们便能自由出入。 张富贵这段时间被宿聿放出来过几次,总算知道他现在自己是怎样的处境,原来他所待的地方已经不是南坞山里了,去的新地方是道长的地盘,里面阴气充裕,又受道长庇护,偶尔还能被放出来,比他原先在山里的生活别提多滋润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得看着那个来历不明的活尸,好在这活尸暂时没有吃鬼的欲望,在万恶渊里与他分处两地,还算自在。还结识了偶尔趴在万恶渊石碑上睡觉的墨兽,只是每次见面的时候,那只墨兽总是气势汹汹地赶他去修炼。 放出来的次数多了,宿聿也就发现张富贵只要不离他太远,其他修士很难发现张富贵的存在,墨兽说这是万恶渊的封印的缘故,原先上古封印能让南坞山数百年不被外界发现,现在寄居在宿聿身上,封印的范围也就落在宿聿身上。 “不然以你现在筑基期的修为,身上还这么多阴气,那些修士不发现才奇怪。”墨兽慢悠悠地扒完着宿聿丢进来的宁神香,它不知道宿聿为什么对这玩意不稀罕,每次齐家修士来点的时候,他就全都丢进万恶渊里,“只要你不主动暴露,其他修士就找不到万恶渊。” 它越说越觉得吃亏,怎么就让这人族小鬼占了便宜。 镇山碑的碑影在这段时间里越发凝实,宿聿炼化了剑修留在体内的灵气,似乎也有一部分被万恶渊吸走了。虽墨兽死活不肯承认,但宿聿感觉碑影的凝实,应当还是有点干系,只是没有阴气重要。 上次从剑修体内薅来的灵力炼化之后,让他炼气期的修为突飞猛进,竟然一日之间就进阶到了筑基期。墨兽说这是他体内灵脉被拓宽了,那剑修的灵力其实就补上了宿聿缺少的灵力,进阶自然顺利。 “你可是有天生灵眼,体内的经脉又被阴气冲得那么宽。”墨兽观察过宿聿体内的情况,正常凡人被阴气这么冲,早就死得透透了,它都不知道这人怎么活下来的,炼气期的修为,灵脉经脉的的宽阔快赶上元婴期巅峰的修士,只是这人空有躯体,没有灵气阴气筑基,那剑修炼化的灵力恰巧帮了他这个忙。 “但你这样 也是个麻烦,化神期修士的灵力只够你冲个筑基,你之后想要进阶需要的远比普通人族修士要多。”墨兽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我的重要了吧?我们赶紧想办法去把我那些跑掉的小弟抓回来当劳工,这样你后续进阶跟得上……喂,你听我说话了么!” 宿聿没应它,墨兽说齐家灵舟向北行,与当初南坞山阴气流窜的方向一致。 ?李温酒的作品《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跟着齐家修士还有另一层打算,他需要离开南坞山,同时也需要确切找到其他野鬼凶祟,来填补万恶渊这个赔钱货的空缺,跟着斩妖除魔的修士,便是最佳的选择。 他思考片刻,转头问了来给他送药的齐家修士,“我们这是去哪?” 旁边的齐家修士道:“去金州镇。” 金州镇地处偏僻,因为接壤南界几个修道小门派,近几十年越发繁华。 齐宿两家的灵舟从南坞山出来,一路行至此地,便决定落地休整,采买药材。 东寰修道界里,除了一些凡人居住的小城镇,其他地方随处可见修炼之士。像金州镇这类临近修道门派的城镇,城镇里大多修士已然辟谷,街道上更多的是修士的摊位,各种各样的灵药药材,锻造的灵器灵甲,炼丹师们的丹药…… 墨兽几千年都没离开过深山,乍一来到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就被满街琳琅的物品吸引了目光,更是看着耸立漂亮的阁台目不转睛:“这人间怎么变样了……我那时候出山都没这么精致的房子。” 宿聿看不到墨兽所说的房子,离开了灵舟,他视野里能看到的东西就变少了,路上能见到要么是体内带着灵力的修士,要么就是路边偶尔散落的星星点点,但很多东西没细看,就被身边的修士带着往前走。 “人多了点,我带着你走。”齐家修士贴心道。 宿聿低着头,注意力放在与他擦肩而过的人身上,他感觉自己应该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听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他就有种与它们完全分割开的感觉,像是许久未见,又像是无所适从。 这种情绪陌生,宿聿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情绪,不禁离那些热闹的吆喝声远了一些。 很快,声音就远了。 齐衍到金州镇第一件事就是去自家钱庄里拿钱,齐家的产业遍布东寰修道界各地,钱财更是取之不尽。这次灵舟上的伤员,多半是齐家出钱诊治,医治所需要的药材更是接连不断地供给。 “小兄弟,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齐衍问。 宿聿摇头,然后得到了齐衍送的一袋灵石,让他喜欢什么看着买。 齐衍打手一挥:“你帮了我们齐家大忙,不用客气。” 宿聿对齐衍有新的了解,有钱,懂卖人情。 看到灵石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墨兽,“你给我买点东西吃呗,我好久没吃灵果了。” 宿聿瞥了一眼:“你怎么吃?” “你把它收进万恶渊里我就能吃。”墨兽不停地吸着口水,这些天它看到齐衍身边那只小人参吃东西,别提多馋了:“南坞 山里就没这玩意,我这几天战战兢兢帮你督促那两个修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犒劳我一个灵果又怎样?” 宿聿:哦。?_[(” 墨兽:“再说我吃了,就是万恶渊吃了,那不等于你吃了吗……” 万恶渊里现在光秃秃,除了张富贵跟活尸,就只有石头跟树了,哪来的灵果。墨兽在南坞山里这些年最多吃的就是满山的阴草阴果,灵脉崩塌后南坞山就是寸草不生的地儿,哪有像外面遍地的好玩意。 趁着齐家修士走开一会,宿聿便走到最近的小摊前。 贩卖灵果的小修士一听说要买灵果,就把灵果都摆上,墨兽嫌弃着这些灵果稚嫩,但还是选了里面灵气最充裕的一个。 小修士扫了眼宿聿的眼纱,道:“两块灵石。” 宿聿没拒绝,从齐家修士给他的兜里拿了两块出去。 小修士眼睛一亮:“谢谢老板!” 事实证明,经由万恶渊墨兽吞进去的东西,虽然比起那个剑修差远了,但他确实能感受到一丁点灵力。 只是在万恶渊里修炼的张富贵一出来看热闹就瞧见墨兽趴在万恶渊的石碑上舔着灵果,一得知这玩意是花两块灵石买的,眼前一黑。 “贵了!”张富贵道。 张富贵这两天被墨兽赶着勤勤恳恳修炼,一从万恶渊出来才知道这一人一兽来到了金州镇,作为一个行脚医师,张富贵还是人的时候走遍了许多城池,更会自己外出采药,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虽然是个凡人,但像这样的小集市他再了解不过了。 “这种果子也就是修士自己种的,看似灵气充裕,其实就是虚有其表,你得看品相,不能闻气味。”张富贵在宿聿身边垂手顿足,张望着远处的摊位:“你们这是被人宰了啊!” “你懂很多?”宿聿道。 张富贵:“我也就做鬼几十年,这东西涨价肯定也涨不到哪去,最多就一块下品灵石。” “你要买什么灵果,我倒是帮你们看看,我们有多少钱来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宿聿手中一袋的中品灵石,少说也有八个。 宿聿道:“齐家送的。” 这些灵石灵气都差不多,应当没什么区别。 张富贵傻了,他知道道长神通广大,却忽略了道长是个瞎子,这一袋中品灵石放一起,他全当成普通的下品灵石用了。更别提那只老古董墨兽,只会挑里面最好的,至于值多少,它根本不会算……这不是太容易被那些奸商宰了吗! 墨兽一听顿时急了,“那他还欠我一个,我找他要去!” 找什么去!冲出去干架吗!这里这么多修士! 张富贵费尽口舌劝着和气生财,拉拽着把墨兽拦下来,一时觉得比在山里逃命都累。 不过他没出山这些年,金州镇倒是变了很多,他还记得多年前这地方贫瘠,别说现在有这么多亭台楼阁,街上都是修士小贩,以前他来这边,见到多半还是凡人了。 齐宿两家的灵舟 停在金州镇的城门外,走商的商人也就盯上了齐家这个大钱庄,很多商人更是带着药材到城门附近去卖。张富贵看不得自家人吃亏,于是给他们解释哪些能买,哪些是坑,举手投足间全是熟稔,黑话都懂,一看就是在集市里待了多年的人。 比之前与宿聿吩咐的齐家修士懂得还多。 “那些修士们懂什么,修士有钱,又不经常入世,吃这些行当的凡人富商最喜欢逢修士就抬价,反正修士也不在意这点小钱。”张富贵叹气道:但从修士手底下放出来的这点小钱,可能就够一个贫瘠人家过后半生了。??[” 宿聿没说话,看着受禁制保护的张富贵与墨兽在前面徘徊看着摊位,而摊位的摊主却看不到它们,有一种两个世界隔绝开来的感觉。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眼睛,思索着识海里混乱的记忆,除了他勉强记起与宿家相关的事情,似乎还有其他更久远的记忆,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他也像这样走在街道上。 宿聿试图去回忆,再想却头疼欲裂。 张富贵跟墨兽争辩哪些果子贵哪些果子便宜时,宿聿远远地看着悬浮在城外的灵舟,那艘特别的宿家灵舟还停在那,这几天他观察过,那艘舟上有一道特别的灵气,格外谨慎,好几次他在看灵舟上阵法时,那道灵气很快就发现他。 腹中的饥饿感早就越来越重,这几天万恶渊里的阴气少了很多……宿聿前天磕到的乌青到现在也没消,也就是万恶渊能提供给他修复伤势的阴气已经越来越少了。 要不想办法再从那个剑修身上咬两口。 思考之余,远处灵舟附近的人变多了……热闹的声音四面八方过来的时候,宿聿就习惯地往后退了退,直至倚在路边墙上,齐家修士忙着采购药材,半天了都没空过来。 这时候,宿聿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息的靠近,不由得再次退后半步,撞到了身后墙上。 金州镇格外繁华,嘈杂的声音非常多,宿聿稍不注意,就已经被人靠近。他一阵警觉,偏头就看到那道熟悉的剑修灵气。 剑修离得不远,那一身特别的灵气却格外有存在感。 不远处,一个身影稍稍站着。 顾七面罩底下的神色未变,见到少年不动声色却往后撤半步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眼纱,是当时他托齐家修士带给对方的。 而此时眼纱的位置稍稍有点松垮,连着后面的绑带也是胡乱打了个死结,期间还别着少年几缕乱发,看起来就是对方随手往后扎的,处处透着随性与潦草。 这几天他一直有在观察对方,但是对方很少出房间门,也没有其他动静,甚至比其他伤员更要安静本分。 想到此处,他目光稍斜,落在了宿聿半挽着的手臂上,那处手臂上有几道乌青。这种淤青,往常不会留存在修道的修士身上,但这人淤青久久没消,修为是其次,更多是磕碰。 不止一次的磕碰。 平常的……就像是个普通的修士,没有任何 异样。 “顾先生,药材的商贩就在前面。”齐家修士道。 顾七收回目光,他朝着身边的人微微颔首,一偏头余光落在路边摆摊的小贩上,他微微皱眉,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但却什么也没发现。 自从进城之后,他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哪里出了问题? 金州镇这里灵植甚多,不然齐家也不会做主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歇脚点采纳药材。 没过半晌,宿聿就看到那剑修走远了,似乎要去远处采买药材。 走神之际,墨兽急切的呼喊声让宿聿回过神,一偏头就看到张富贵已经从万恶渊里出来,顶着万恶渊封印的保护,正与虚形的墨兽站在他不远处,似乎在挥手与他打招呼。 墨兽最近修炼尚且可以,先前还躲在宿聿的身体里,现在已经能凝形成小兽模样,跟着张富贵跑来跑去。 张富贵不敢离宿聿太远,见宿聿走动了,才敢往前走几步,“这个准没错,金州镇这地方偏僻,但是富饶,当地最有名的灵果就是这种清灵果,这果子灵气充裕,剥下来的药皮也有疗愈外伤的作用。” 宿聿一顿:“外伤?” 张富贵低头,看向宿聿的手臂跟小腿,小声道:“道长,你前天不是磕伤了吗,这东西敷上去,很快就好。” 我?宿聿摸到手臂上,体表的痛感对他而言并不明显。 他微微蹙眉,而张富贵已经行动,带着墨兽借着万恶渊禁制的遮掩跑到了另一边。 灵舟旁边摆摊的很多,张富贵看中的是一个位于偏僻角落里的小摊贩。 摆摊的小贩坐在地上,他穿着一身黑扑扑的衣袍,厚大的兜帽遮住了脸,看起来浑身脏兮兮的。他在这边摆摊许久,但路过的修士都没看他一眼,对他摊位上的东西更是不屑一顾。 听到声音的时候,他半抬着眼,透过兜帽帽沿,就看到一个人站在他的摊位前。他正欲移开视线,却忽地瞥见少年的眼睛。 少年就站在摊位旁边,耳边还有几缕没有束起的发丝,整个人安静又沉默,过了一会才继续问道:“你的东西卖吗?” 小贩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动了动,瞎子? 似乎没等到自己的回应,少年又问了一句。 小贩声音沙哑难听,“出,不议价,一个下品灵石。” “不贵!这人没框你。”张富贵说道:“这个可以买。” 墨兽:“一个不贵!” 宿聿:“……” 这时候,小贩的动作停了一下,看了眼宿聿,又看向宿聿旁边。 见宿聿站着没动,友善把东西递给他,声音沙哑:“在这。” 宿聿伸手就够到清灵果,碰到对方的手时,他摸到了格外粗粝的皮肤,就像是南坞山里那些干枯的树皮……还没等他细想,小贩就直接将清灵果塞进了他的手里。 墨兽嫌弃道:“就买一个啊?” 宿聿:“那不买了。” 墨兽:“!!!买!” 宿聿从袋子里拿了一块灵石给小贩,没有搭理墨兽。“谢谢。” 小贩非常快递将灵石收了起来,又重重地看了宿聿一眼,顺手又在摊位上挑了几个给他,“我没得找你,这些都给你。” 小贩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天快黑了,别留在城里。” 宿聿疑惑,墨兽跟张富贵就已经催促他找个安静的地方。 小贩没理这些,卖完宿聿果子,就收拾摊位上的东西。 似乎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这边摊位多,安静的巷道里没人。 拿到了果子,宿聿收进袖子里,墨兽就拉着张富贵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万恶渊,张富贵将果皮扒下来后给宿聿敷上,果皮落在手臂上时,仅有一种清凉黏腻的感觉。 因为体内时刻处于阴气匮乏的状态,宿聿瞬间就察觉皮肤上微妙的变化,除了灵气,还有一丝更霸道的东西在渗入。 他下意识将东西甩开,果皮被甩落在地。 “怎么掉了。”张富贵正想帮宿聿捡:“这得敷半炷香才有……” 宿聿冷声道:“别碰。” 张富贵一愣:“啊?” “咦?”刚吃到清灵果的墨兽扒拉着果肉,非常认真地嗅了嗅:“这东西里面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臭。”! 第 23 章 宴会 金州镇这边闻名的就是这类灵果灵植,背靠几个小门派,山底下的灵气相较其他地方充裕富饶,格外适合种植灵果。 这本地采的,本地用的灵物,张富贵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在看药材灵植上就没出过问题,见状上前一看,而那原先在外边还色泽漂亮的清灵果被墨兽扒拉成了烂泥,他小心地闻了闻:“没有异味啊。” “你在山里待久了,鼻子会不会出问题了?”张富贵看向墨兽:“或者你不习惯这果子的味道?你要不试试看?” 宿聿看了一会,对墨兽道:“吃了。” 墨兽:“?” 张富贵不确定了,试图劝道:“或许是变质了……” 宿聿又道:“花灵石买的,你不吃留着浪费?” “!”墨兽舌头一卷将那果子吃入腹中,味道怪是怪,但是果子里确实灵气充裕。 张富贵观察着墨兽的变化,似乎对它没有任何影响,也是,这墨兽实力不俗,要真是被一颗果子毒死,那不得笑掉大牙。 墨兽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吃完果子还觉得味道特别怪好吃的。 “你没看出问题?”宿聿问张富贵。 张富贵把果皮拿起来仔细查看:“你要说真有问题,大概是这果子长得太好了。几十年前我来金州镇时,这些果子没多少年份,看起来却比十年份都要好。” 是他错觉吗? 宿聿扭头看去原先走来的方向,试图找到代表小贩的那道灵气,但四周修士太多,一没入人流,就难以分辨出来。而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灵眼能看到的灵气流动更快了,灵舟旁的灵气好像突然间越来越多。 “小红花过来了啊!”墨兽说道。 “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半天了。” 远处一个齐家修士跑来,见道宿聿时松了口气,“金州镇富商宴请宾客,小少爷特意来找我带你过去。” 与宿聿说话的齐家修士是齐衍的跟班,兄弟里排六,所以叫齐六。这段时间来齐家灵舟上探望宿聿最多的也是他……每次他过来的时候,宿聿总能第一眼认出来他来,别无他的,就是这修士的灵气在宿聿的灵眼中所见是一团凝在一起的红光。 宿聿容易认清就两个人,一个是浑身带着富贵香气的齐衍,另一个就是小红花齐六。 据说是火系修士,体内的灵气总是一团团凝在一起,时常外泄,蹭蹭冒着火光。 墨兽管他叫小红花,远着看像一朵盛开的大红花。 宿聿被他领着,很快就知道宴会是怎么回事。 金州镇里有好几个齐家的钱庄,金州镇富商听到齐家小少爷特意选他们这里当采买东西的要点,随即就在金州镇最有名的白月楼上给这些修士设宴,特意选用了当地有名的灵果来宴请。修士辟谷不食凡物,但灵果灵植稍作处理后食用,对修士们百利无一害,可固本培元,助长灵力。 宿聿堪堪筑基,在一群修士里修为低下,但这阵子他阴 邪入体的事齐衍格外上心,特意邀请他来这边,多食用灵果也能延年益寿,驱邪护体,尤其适合他。 到地方,一进白月楼内,宿聿识海里就响起墨兽流口水以及张富贵的赞叹声。 眼前的桌上正摆放着一些东西,稍微走近一些,才能看到散开的微弱灵气,像极宿聿白天在街道看到的灵石购买的灵果。 他站定稍稍听了会旁边齐六跟其他修士的议论,知道齐宿两家的修士都过来了。 只不过四周流畅的灵气里,没有那个剑修。 剑修没来。 见到这些灵植灵果散出来的气,他忽然想到白天皮肤上的灼烧感,可旁边的修士更是不在意,连齐家小少爷也没说什么……反倒听到其他修士频频夸赞这些灵果长得极好。 墨兽在宿聿的耳边拾掇着,让他一会往袖子里多塞几颗,它全都带进万恶渊里吃。宿聿被齐家修士引入座,刚落座没多久,齐衍身边那只小人参就凑到了宿聿的脚边,用着毛茸茸的头颅朝宿聿蹭了蹭。 小人参虽个头不大,但对宿聿来说也是力道十足。 这一蹭,宿聿差点被它撞退几步。 齐衍一回头就看到这场景,只能拿灵果连骗带哄地把小人参带走,免得宿聿被它蹭倒,“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别介意。” 宿聿摇了摇头,低头看着不远处的小人参,忽然间他看到小人参体内的妖气中掠过什么,转瞬即逝,却有点眼熟。 但他还想细看,小人参已经跑远了。 看的东西多了,宿聿能凭借灵眼分辨出各种各样的‘气’,墨兽曾说齐衍这只灵兽血脉极佳,小人参体内的磅礴的妖气比其他修士灵兽要显著很多,块头不大,体内却到处充满着妖气……像这样的灵兽,整个齐家灵舟上也就小人参独一份。 难道他还在哪里见过其他妖兽? 宿聿思索之际,四周稍稍安静了。 “少爷,宿家人来了。”齐家修士忽然道。 宿家的修士一来,堂内正在议论的齐家修士声音就小了,走在最前方的除了宿家少主,还有一个身着长衫的宿家长老,原先宿家几位外门管事长老在南坞山里死于非命后,宿家就派了几位新长老过来,这位新长老姓刘,是宿家里难得的异性长老,但在宿家里地位颇高。 刚一进来,金州镇的富商就齐齐上前与他打招呼。 宿弈刚进来,就看向齐家小少爷齐衍的方向,齐衍摇着手中的扇子,从桌上丢了几个灵果给脚边的灵兽小人参。宿弈只是看了眼,一转头就看到齐衍旁边站着少年,那少年一看就不是齐家人,站在齐衍身后的齐家修士里不伦不类,脸着眼纱,拢着袖子,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那个是齐家救助的一位修士……”宿家修士小声说道:“据说是受了重伤,眼盲失忆。” “瞎子?”正站在宿弈旁边刘长老忽然插口。 宿弈看向刘长老:“你认识?” 刘长老一看到站在齐衍身后的少 年时他似乎在确认什么,没过半会,他紧皱的眉头稍松,语气和蔼地与宿弈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罢了。” 宿弈常年不在天元城,与他父亲器重的这位刘长老交往不深,宿家接连殁了这么多修士,按理说应当会派一些他相熟的长老过来协助,而派来的人他熟交的没几个人。想到此处,他不由再次看向齐家的方向。 “刚刚有高阶修士试探你。”墨兽忽然说道。 宿聿:“谁?” “宿家人里的,生面孔没见过。”墨兽懒洋洋地吃着宿聿送的果子,“就一个化神初阶,还想越过万恶渊的封印直探你的内识,现在的修士未免也太自信了,还不如那个剑修呢。” 化神初阶……? 宿聿看向远处,没有冒然去看那道灵气。 这时候,旁边的议论声加重,吸引了宿聿的注意力。 “宿家人是不是有点毛病,老往我们这边看。” “啧,那肯定是我们这边的排场比他们大呗。” “那宿家少主我就看他很不爽,每次都顶着一张冷脸,不就是苍雪宗宗主弟子吗?天麓山的修士都没说话呢。” 见宿聿好奇,齐家修士给他解释:“小兄弟不清楚吧?一山四门,一山就是天麓山,这个天麓山可不简单,门中长辈皆是千年前灵脉崩塌时大能者,修为深不可测,整个东寰修道界十大宗师里,天麓山就占了四位,个个都是渡劫期的大能,差一点就一步登仙了。” “何止呢,据说天麓山里面的弟子很少,每一个都是举世罕见的天之骄子,刚一降生就被选中成为弟子,三岁启蒙,七岁入道,十岁筑基……” 齐六笑道:“你这不是点名说的顾家少主顾子舟吗?” “顾子舟……?”名字刚到嘴边时,宿聿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似乎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顾子舟啊,是个罕见的奇才,天生剑体,当今天麓山首徒。”齐六见宿聿感兴趣,就多给他解释几句道:“你别看他年纪轻轻不足百岁,可实际上他的修为高深,曾在坐化之地里越阶斩杀过高他两个境界的邪修,非要说的话,当今年轻一辈修士里他称第一,无人敢第一。” 墨兽:“这么狂。” 在万恶渊入口徘徊听墙角的张富贵说道:“那当然了!几十年前我都听到过他的消息!” 宿聿:“……” “不过他近些年消息甚少,如今修为几何,无人知晓。”齐六遗憾说道:“还偏偏跟宿家传出那种消息,我看啊,估计是消息还没传到西泽那边,不然以顾家那个护短性子,不得出来跟宿家撇清关系,什么婚契,还让宿家狐假虎威……” 婚契……?宿聿听到一个熟悉的字眼。 墨兽跟张富贵听得更起劲了,居然还有世家秘闻能听。 齐衍扭头看向身后越说越大声的人,扇子一打挡住自己的脸,“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如此,说别人的坏话呢?” 齐六顿时住口。 齐衍:“……” 他一合扇,敲了齐六的头:“还用我教?要说就说大点声。” 齐家修士深懂自家小少爷,随即大声议论着宿家,引得旁边的宿家修士纷纷走远,竟也不多看他们一眼。 齐六一伸手,发现桌前的灵果空了,奇怪,他酒喝多了? 他只好把手缩了回来,接着道:“不过说这么多,老叫你小兄弟也不行。人都有名字的,我们给小兄弟取个名字?” “人家只是暂时忘了自己名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名讳这么重要的事岂能乱来。”齐衍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宿聿,“这事得人家自己决定。” 齐衍这两天事多,没怎么与宿聿打招呼,但他还记得当时宿聿点出灵舟灵石碎裂的事。这件事帮了他的忙,事后他特意找人调查了南坞山出事前逗留附近的修士情况,还真找到了可能与宿聿身份有关的线索。 宿聿一耳能听到灵舟内部细节,这本事应当就是擅长布阵的阵修,传闻东寰东界有一些散修擅长布阵之法,前段时间也在南界出没过,或许宿聿与这些散修颇有联系。 “等去到了天元城,那边有散修盟。”齐衍给他解释道:“我们齐家与散修盟的人有点交情,到时候为你引荐,或许能帮你找到熟识之人。” “……谢谢。”宿聿道。 “这齐家小少爷人还挺好的,你编的假身份,他还这么热衷帮你找亲友。”墨兽嫌弃宿聿给它递果子的速度太慢,透过宿聿的袖子自己偷偷扒拉了几个进万恶渊,边干边朝着同在万恶渊石碑旁发呆的张富贵,问道:“那个甚天元城有什么好东西吗?” “那可有得去了。”张富贵已经习惯这一人一兽落后的信息,于是给他们解释:“天元城比这金州镇繁华百倍,也是南界最大的城池,各大势力都在天元城留有驻地。” 东寰分东西南北四界,每一界都有一个修道大门派,东界罗山门,西界神医谷,南界玄羽庄以及北界苍雪宗,而作为最负盛名的天麓山则位于四界的交界处,也就是当年灵脉崩塌的旧址天虚灵脉附近。 而天元城,就是南界最繁华之地,像南界两大世家齐家跟宿家的本家,也就在天元城内。 宿家,也在天元城。 去也得去一趟,不过前提是得把身体这阴气匮乏的情况弄清楚。宿聿深思,这几天他时刻处于饥饿的状态,习惯倒是还好,只不过丹田里的灵眼图腾相对萎靡……这图腾不可控,却也是他的保命手段之一。 他还记得墨兽说过,南坞山原先那些出逃的恶鬼凶祟都往北跑,一路观察来,从南坞山往金州镇的方向恰巧是北面,可他这一路上没见到恶鬼,齐宿两方灵舟上也无其他动静,难道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这些修士都把鬼杀了……? “没得杀,我还能让他们杀了不成。”墨兽开口道:“那些都是我们的劳工,小爷我不允许他们杀。” 宿聿:“那你说去哪了?” 墨兽也纳闷,往隔壁桌上偷偷顺了个 灵果,可它确实感受到是往北跑了……一路走来却一只也没见过。 与此同时白月楼之外,与楼内热闹的景况相比,街道上变得格外静谧。 空中的弯月不知何时悬立在金州镇的正上空,诡异的弯月呈着一种越来越深的颜色。 坐在城墙上闭目眼神的顾七睁开了眼,他看向腰间,储物袋正剧烈地摇晃着,藏在其中的剑器剑鞘震动未歇。 只过半息,他便看向天空。 乌云散了。 城池外宿家灵舟上,宿家灵舟护舟人戚老正优哉游哉地擦拭着灵舟的把舵,擦拭到一半时,他余光看向外边,见到一个剑影一闪而过。 灵舟甲板上,留守的修士望向天空。 “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咦,戚老不是卜算过了吗,这几日时阴。” 戚老推开了窗户,猛地抬头看向了空中,厉声喝道:“全都进来,别看月亮。” 金州城内,高楼亭台的烛光刹那间被熄灭,金州镇街道上的百姓忽然全都停住了脚步,他们的双手垂下,头颅却高高扬起,看着空中越来越圆的月亮。 而在这群人之中,有个人匆匆地躲开了高空中的圆月,躲进白月楼外的阴影里的时候他整个人蹲趴下,似乎不受控地要昂首看向空中,他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着,掩盖在黑色斗篷底下的皮肤呈着树皮状的枯态,匆匆地拿出一株灵植咬在口中。 待状态好转,他听着楼内酒宴笑声,可他却已经顾不及这些,将随身的包裹一抖,符纸与奇异的果子全落在了地上。 白月楼内觥筹交错,富商的灵果宴诚意十足,修士们沉浸其中。 “小兄弟看不出来啊……你这挺能吃的啊。”齐六又拿了个空,忍不住往宿聿那看了眼,“不过吃多不好,你修为低,容易腹泻。” 宿聿:“……” 墨兽的爪子刚从宿聿袖子底下悄悄探出,就被人直接打了回去,委屈道:“我修为高,又不会腹泻。” 这一扫,灵果就砸在宿聿的脚上,他微一低头,正想借着灵气看看掉哪了,却忽然看到地面上一闪而过的异光。 正在与人饮酒的齐衍倒酒的动作一停,眉头微蹙地看向白月楼外,脚边的小人参站了起来,露出了锋利的前爪。 坐在对面桌上的宿家少主忽然站起,四周的交谈声越来越少,几个宿家修士互相耳语,似乎在说着什么,频频往外面看。 “怎么了,突然都不说话了?”张富贵道。 宿聿耳朵微动:“外面安静了……不对,好像有别的声音。” “有东西靠近了。”正在啃灵果的墨兽凛然抬头:“很近,在你的侧上方!” 声音霎时截止,白月楼高处轰然破开了一个洞,无数瓦片从高处砸落。 宿聿刚后退,坐在前面的齐衍抬手一挥,宝扇旋开将掉落的瓦片打飞,而这时候,高处一个个黑影落下,轰轰地砸在酒楼桌上,四周轩然而起。 黑影裸露皮肤呈现着黑褐色,长出细小开叉的树枝,脸上凹凸不平,仅有眼睛呆滞通白,俨然不是人,而是一种来历不明的怪物。修士们被他们丑陋的模样惊到,有的修士忍不住干呕,喉间恶感蔓延,这些是什么东西!? 树皮?人? “到外面去!”齐衍喊道。 拉着宿聿跑的齐六却捂住肚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宿聿的面前,差点将宿聿拽得往前一倒。 齐六一脸痛苦:“我好像吃多……闹肚子了。” 宿聿:“……” 墨兽:“?”! 第 24 章 树皮 不止是齐家修士,周围其他修士状态各异,有的捂住了肚子面露痛苦,有的掐着自己喉咙似乎想把喉间的东西挖出……没过几息的时间,修士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听到声音时,宿聿浑身耸起一种冷感,逼近的危机感如同冷水浇在头上,他的身体比墨兽的提醒更快,朝外一滚,避开了高处砸落的黑影。 “到我这来——” 齐衍见到宿聿躲开黑影,正想将人拉至自己身边,刚一运动体内灵力,腰腹间如同嗜虫爬动,整个经脉像是被某种东西堵塞,他一阵警觉,动手封住穴道,不得退后半步,就被迎面而来的黑影打飞。 摔落在地上时,齐衍抬头一看,原先与他们敬酒的富商们个个的眼睛变得呆滞,人皮上接二连三地冒出树皮,经脉一条条凸起,疑似活物的东西在人皮上窜动着,接着破皮而出,长出了开叉的树枝。 没过一会,脸上挂着笑脸的富商变成了树皮人。 难以言喻的惊悚感几l乎笼罩着齐衍,他一扭头,白月楼内金州镇的人脸上都覆盖着可怖的树皮,其中包括几l个齐家驻金州镇的掌柜……几l乎没有幸存。 齐衍脸色苍白,勉强止住体内经脉里异物的蔓延,灵兽小人参已经跑到他身边护佑,这宴会上的灵果有问题……? 可是这怎么可能,即便这是富商宴请,可作为宴会上的东西,几l乎都是经由金州镇上齐家人处理,白月楼的掌事就是齐家人,如果这些灵果有问题,早在宴会前就被发现,怎么会呈到桌上来。 “小少爷怎么办!?” “联系上灵舟的人吗!?” “传音符传不出去,我们根本出不了白月楼!” 厉风掠过的时候从宿聿的头顶划过,他急急后退避开攻击,脸上的眼纱却被树皮人锋利的爪子割裂,脸侧出现细小的血痕。 四周尖叫声频起,宿聿一下缩进了桌子底下,原本还在万恶渊入口处溜达的张富贵已经吓得躲了回去,偏头看向墨兽,其他修士个个出现异样,墨兽还活蹦乱跳的,顺口吐了个核出来。 见此状况,墨兽急忙动用阴气给宿聿愈合伤口,其他的伤口可以不理,但血气不宜外泄,免得引起别的麻烦。 “你小心点,最好别有伤口。”墨兽急忙劝道。 这时候宿聿的手摸到了凸起的地面,低头往下看时看到了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异光,这些光似乎隔着什么,十分微弱,他只能仔细去观察,才能在一众修士纷乱的灵气中找到这些异光的来源。 异光几l乎覆盖在了地面,被各样散落的灵果及修士的灵气掩盖着,弱得难以捕捉。 什么东西……? 倒地的修士几l乎失去了反抗能力,昏迷前脸上带着极致的痛苦,其他的黑影树皮人拉住了昏迷修士的腿,将一个个往外拖。其他还能施法的修士只能忙着从树皮人的手底下抢人,可是没过多久,一个个的脸上就露出了疲态。 在场的修士大多都吃了 灵果,根本撑不住太长时间。 外边的树皮人越来越多,宿聿能感受到四周越来越激烈的碰撞声,丹田里的灵眼图腾只能看到带有‘气’的事物或人,这些树皮人并非全然都是带有‘气’,对他而言看不到的东西只能判断…… 他刚往后躲几l步,头顶的桌子顿然被人掀开,危险突如其来,攻击来得又快又猛,在他灵眼没有看到的迹象里,来者的攻击已经近至眼前,墨兽提醒的话近到嘴边,而宿聿的反应比它更快,单手钳住近至眼前的手,即刻将怪物甩飞了出去! 墨兽惊讶,这人族小鬼之前在南坞山里反应有这么快吗? 宿聿看不清更远的东西,对他的身侧攻击极其敏锐,躲避攻击几l乎成了他的本能。墨兽渐渐不去提醒了,它惊诧地看着宿聿的动作,这个人族小鬼修为很低,体内除了阴气什么都没有,却拥有世人求不来的天赋,如果原先它只是觉得这人乃是天赋异禀的人,现在仔细观察这人的动作,发现远不止如此。 这人应对危险的战斗几l乎成了本能。 “你小心点,这东西有点诡异。”墨兽嘴里嚼着东西,“那些东西不能算是人了……奇怪,明明是人躯,却长出树皮,这东西我还没见过,像是某种咒术。” 宿聿:“哦。” 墨兽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几l分嫌弃,“干嘛!我好几l千年没出山了,不认识几l个东西有问题吗!” 话还没说完,巨大的碰撞声从侧边袭来,宿聿不得不往后一撤,险险地避开攻击,躲进了一旁的桌底,他下意识地运起阴气准备抵挡,却在听到身边脚步声时停止。 “小人参!”齐衍喊了一句。 四周情况纷乱,小人参一尾巴将齐衍甩进了桌子底下,齐衍始料未及,正打算再出去一趟,就看到小人参尾巴一甩,把地面昏得跟死猪一样的齐六也甩了进来。 齐衍:“……” 宿聿:“?” 墨兽:“我们这桌子有这么宽吗?” 怎么全都往他们这甩! 而外面的情况并未缓解,树皮人越来越多,齐宿两家的修士倒下的越来越多,还能施法的修士屈指可数。小人参把人甩进桌子底下后发现白月楼门口的位置几l乎封锁,越来越多的树皮人涌至白月楼内,几l乎没有能躲藏的余地。 齐六被这么一甩人倒是清醒,一脸虚弱地看着桌面底下的人,“这么热闹吗?这附近有没有茅厕……” 话还没说完,外边有几l个树皮人冲了过来,一声巨响吓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小人参跳到附近挡住,护住了桌子周围躲着的修士,这时候,宿聿看到了不远处亮起的光,如同光球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周边还带着湛蓝的光点。 “水系修士,好像是那个宿家少主。”墨兽适时解释。 人群中,宿家少主祭出来的撑起了一个防御法器,法器笼罩之下,将四周昏迷的宿家修士护在其中,他的脸色不太好,明显是借着法器硬撑, 但还是有一些昏迷的修士被树皮人包围,众人看到那些修士被树皮人拖走,最后不见了踪影。 这里的灵果有问题,或者说整个金州镇都有问题。 ……再这样下去,这里的修士会全军覆没。 齐衍没能再桌面底下再躲着,他把齐六往宿聿的方向一推,“老六,保护好这里的人。” 宿聿一偏头,身边挤过来一个散发着红光的修士,顿时将地面的暗光遮得暗淡。 “我!?”齐六指着自己,还没说话,齐衍就冲了出去。 作为齐家小少爷,齐衍身上也有法器傍身,不比宿家少主宿弈那种,却也勉强能将周围几l个昏迷的修士纳入保护,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能感受自己体内随着灵力使用而产生的后继无力,经脉中阻塞的感觉越来越重。 “齐家那个小少爷撑不了太长时间的。”墨兽说道:“他明显中了咒,估计再过不久就会变得跟其他人一样,失去灵力陷入昏迷。” 听到墨兽这么说,宿聿不觉看向身边的齐六,大红光还是彰显着存在感,却没像其他修士那样昏过去,状况看起来甚至比外边的齐衍好上几l分。 齐六一扭头,就对上少年的眼睛。 遮住眼睛的眼纱不知道时候掉了,少年睁着眼睛,明明毫无焦距,却让齐六陡升寒意,“怎么、怎么了?” 这时候,突如其来的攻击扫飞了众人躲避的桌子。宿聿被甩飞了出去,摔落在地时他感受到皮肤上一种温意,兴许是盲眼,他对环境的变化有种近乎敏锐的直觉,入夜后的金州镇本就比白日要冷上几l分,而现在的感觉好像回到了白日。 高处有东西……宿聿抬头。 齐衍这会注意到宿聿摔到在地,正想过去,忽然看到少年抬头看着什么。 上面有什么东西……?看到高空中诡异的圆月,齐衍这才发现,他们进白月楼前,今晚的月亮有这么圆吗? 齐衍动作迅速地拉起地面残破的桌布,将自己与周围昏迷的修士盖在了一起,避免被月光照耀,厉声喊道:“别看月亮!” “这齐家小少爷还挺聪明的,他注意到你了。”墨兽道。 有什么关系……别拖后腿就行。宿聿对其他人反应无所谓,但他从齐衍的话中得到了信息,高处有月亮,能让齐衍提醒的,这月亮必然异于寻常……很有可能与他刚刚在桌子底下看到的异光有关。 可惜刚刚没能看清楚…… 而这时候,宿聿感觉到四周的变化。 白月楼的顶部被掀翻,格外高亮的月光洒了进来。 但已经有的修士忍不住抬头,被月光照到的修士身上的状况突然恶化,阻塞的经脉剧痛难忍,没过半会他们的皮肤皲裂,与金州镇民相似的树皮从他们身上破皮而出,逐渐沦为金州镇民的模样。 变成树皮人的修士没有停下来,他们与金州镇民一致,猛地冲向了其他修士。 实力不俗的修士沦为树皮人,无疑是雪上加霜。宿聿几l乎 没有反应的时间,就察觉到四周有修士再次朝他扑了过来,他反身一动,撞到了桌腿,借势躲进了桌子侧面。 阴气被调动时体内丹田里又匮乏了几l分,金州镇连个野鬼都没见到,反倒是阴气消耗了不少。 这样的状况就像是回到了南坞山活死人墓,彼时他体内的阴气尚且充裕,而现在他体内阴气因为给万恶渊修镇山碑不足,四周还有其他人族修士在。 人多……有点碍事。 思索之际,丹田里图腾眼睛往外睁了些许,宿聿的眼睛里浮现了几l道异红。 墨兽注意到图腾的异样,急忙提醒宿聿:“别动能力,障眼法会失效!” 丹田里的阴气运至臂膀时,有几l个树皮人同时朝着宿聿所在的桌子扑了过来,粗粝的树皮手臂上露出尖锐的树枝,几l乎没有死角地朝着宿聿围上。 危险降临,宿聿的身体同时察觉到了来自四周树皮人的杀意,眼底淬红的金丝快要爬了出来……脑海中描绘过无数次的手印再次浮现在宿聿的识海中。 几l乎手印浮现的瞬间,似曾相识的腐臭味道萦绕在宿聿的鼻尖,脚踝处多了一点拉扯感,一个身影从他的身边窜了出来,腐败的手臂横在宿聿的面前,替宿聿挡下了从侧面冲来的爪击,霸道地挡在了树皮人的面前。 “他怎么跑出来了!”墨兽震惊。 张富贵两手发痛,摔在万恶渊的石碑前,隐隐有种被往外拉扯的感觉:“不知道,他突然就从我旁边出去了……” 宿聿抬眼,与活尸对上了目光。 视野中,活尸依旧是宿聿见到黑白斑驳的模样,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活尸身上的‘气’比宿聿最开始见到的时候还要深沉浓郁,身上的气也更加沉着……连接在宿聿与活尸身上的锁链在此刻似乎变得更加明显。 活尸斑驳身躯的额间出现了一个手印痕迹。 那是在南坞山里,宿聿打在活尸额间的印记。 宿聿看着活尸,有种诡异的想法在他识海中浮现,他对活尸道:“拦住它们。” 脂白色的锁链,渐渐带上了一种特殊的血红色,捆在活尸脚踝上的锁链一下收紧,原本呆滞沉默的活尸在宿聿声音落下之际动了起来,从桌子底下窜了出去。 墨兽作为寄居在宿聿丹田里的异兽,看到了其他人没看到这一幕,“驭鬼术?!” 张富贵不知道那谁也喊不动的活尸怎么突然间跑出来帮忙了,他抱着石碑茫然道:“我们还要把他拉回来吗?” 拉什么拉,这鬼东西听宿聿的话!墨兽以前在南坞山的时候就拿这个活尸没办法,不知道何年闯进它的南坞山,还自顾自地圈地弄了个活死人墓,南坞山的幻境对它都毫无作用,没想到这东西现在居然能被宿聿那条圈过的锁链驱动。 白月楼混乱的局势内又多了一个异端。 “那是什么!?” 活尸半个躯体上布满了血肉跟黑虫,但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新生的肌肤又白又嫩地潜伏 其下。整个躯体看起来就像是缝补后的姿态,破破烂烂,比起四周的树皮人,说不清哪个长得更恐怖。 活尸与自己间的锁链越发明显,脚踝处的拉扯感越来越重。 不可否认,这个曾经在南坞山想吃了自己的活尸,此时能任由他驱使。 “别让他们过来。”宿聿轻声道。 见到活尸,四周尚且清醒的修士一顿警惕,但他们还没顾及太多,就看到那活尸跳上了桌面,满是血污的手臂力大无穷,一下就将周围扑过来的树皮人扫飞了出去。它丝毫不畏惧这些树皮人,听到宿聿的话后它的头歪了歪,似乎在判断哪里还有树皮人。 齐六反应过来,喊道:“那东西在帮我们!” 活尸的加入,让逐渐处于劣势的修士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放在以往,这种东西,他们只要动动术法就能拦截在外,可现在体内逐渐爬起的阵痛让他们半点灵力都运不上来,只能勉强招架住这些诡异玩意,也顾不得这活尸是从哪来,只得先行护住其他人。 “这东西哪来的!?” “管他哪来的,总归是个帮手!” 宿家修士这边也是一团乱,与外界失去联系让他们这边的处境越发艰难,而树皮人却越来越多。 宿家少主宿弈却皱眉看着那突然出现的活尸,总感觉似乎在哪见过。他对远处桌子底下那个眼盲的少年多关注了几l分,可偏偏这人身上半点灵气都感受不出来。 可最离奇的一点,就是他没受伤。 在大多数修士倒地的情况下,一个瞎子居然能无恙到现在。 想到此处,他看向旁边正费力保护其他修士的齐衍,那个盲眼少年,似乎是与齐衍有点关系。 “少主,刘长老不见了!” 宿家修士里修为最高的就是从本家过来支援的这位刘长老,而此时此刻周围的修士倒了大半,而修为高至化神期的刘长老却不见了踪影,这无疑让在场的宿家修士状况变得更加困难,他们压根联系不上外边灵舟的修士,也就等不来支援。 齐衍不知道这东西从哪冒出来,但他确定对方所在的位置安全,毫不迟疑地往活尸的方向靠近。一靠近,站在桌子旁边的活尸就注意到他,它鼻尖动了动,似乎在嗅判什么,没过半会就任由齐衍靠近。 活尸歪了歪脑袋,它摇摇晃晃地动着,臂膀甩起来却一下比一下精准,将靠近宿聿桌子附近的树皮人一个个打飞。 宿聿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他只是看了活尸一眼,之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疑似阵法的东西,有了活尸帮忙阻拦,眼前的视野一下宽阔起来,异光的来源也看得更加清晰。 齐衍从外边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年双手搭在地面上,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别动。”宿聿出声。 齐衍即刻停住脚步,“你发现什么了?” 齐六等齐家修士靠近过来,这时候他们才看向一直默默无闻的少年,瞧见他在地面上摸索,不由自主地往他 摸索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他们才注意到地面细微的凸起。 地上有东西……? 齐衍随手变换出一把小刀来,一划就将地面铺就的地毯割开,与此同时,潜藏在白月楼内地面的阵纹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阵法?! 从他们所在的桌子底下延展开,地面的阵纹不知延伸到何处何地,但无疑的是他们所有人此时都被困在这个阵法内,从他们被金州镇富商邀请来此地宴请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圈套当中。 “有没有擅长阵法的修士!”齐衍问道。 周围的修士面面相觑,齐家本就不擅阵法,要说会阵法的,那得是躲在隔壁的宿家修士。 齐六小声道:“要找宿家修士吗?” “你觉得呢?”齐衍眉头一跳,余光刚瞥见外边的宿家少主,实在不想朝对方开这个口,特别是有求于人,这会令他落人一等。 他正琢磨着对策,忽然看到身边少年的手已经摸到了外边。 宿聿没说话,他静下心来时,四周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围的景况他无暇顾及,整个视野里仅有这越来越清晰的阵纹,看得越久,他仿佛越能看清楚。他有种近乎偏执的直觉,此地本不是关键所在……这白月楼内只是一部分,得出去,顺着这东西往下找,才能找到根源。 得出去。 宿聿心想道。 “你想要冲出去没办法的。”墨兽察觉宿主的想法,简言道之:“外面那些人撑不住了。” 墨兽话毕,外面便有几l个修士已然倒下,最明显是对面的宿家修士。 他们一直用法器抵挡树皮人,而现在能勉强支撑的也就剩下零散几l个修士,其他的修士皆已倒地,倒在外面的瞬时被遍地的树皮人吞没,被月光吞没,没过半会就变成金州镇民相似的树皮人站了起来,扑向两边仅存的修士。 情况越来越难了。 齐六见到对面宿家修士的惨状,“要不让小人参把其他人带上,我们冲出去?” 若是清醒的修士多一点,他们大可直接闯出去,一路抵达城门,只要上了灵舟就能离这些鬼东西远点。 “你用的驭鬼术,应该是你跟活尸身上奇怪的锁链有关。” 墨兽适时开口:“你驱使他越久,它便会消耗你的阴气跟体力。” 宿聿没有动,他的无神的眼睛从阵纹处移开,看向外边打得激烈的活尸跟小人参。活尸的能力不由多说,却也拦不住那么多的树皮人,而且他盲眼,难以在短时间摸清外面的情况。 倒是……齐衍养的这只饭桶灵兽似乎也比其他修士的能力要更强一点,最主要的是它的体型够大,挡在前面就像是一座大山。 “嗷?”小人参好奇地看向宿聿。 宿聿见着外边比活尸庞大几l倍的气团,够大。 他听墨兽说过,齐衍养的这只灵兽皮肉紧实,是个胖子。 “你撑得到城门?”宿聿问。 齐衍回 过神,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先前一直没说话的少年,他答道:“难说。” 离开了白月楼就等同于暴露在月光下,他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那般浑噩模样。齐衍能感受到体内经脉里有东西在突破他的抵御,这种情况,他没法长时间驱动灵力去使用法器,能持久战斗的只有他的的契约灵兽小人参了。 宿聿直言道:“你的灵兽比你有用,也能撑更久。” “……”齐衍第一次遇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没用,可偏偏这是实话,“你说的不无道理。” 宿聿不解,“那都这样了,你心疼它?” 让那个胖子冲前面不就行了吗? 小人参:“嗷?” 齐衍:“……那其他人怎么办?” 宿聿偏头,看向先前一直在干着急的齐六。 齐六意识到问题,指着自己:“我?” “不然你让我来?”齐衍冷冷地看了齐六一眼,游刃有余地打开扇子,举手投足间都是干不了一点活的矜贵。 齐六看向周围……一二三四五六…… 这……?!他一个人怎么驮!!他是驴也不够用啊! “不是还有其他人吗?”宿聿说道。 齐衍跟齐六闻言,纷纷看向躲在另一边桌下的宿家少主。 隔壁桌子底下,宿弈正考虑着怎么往外跑,刚偏头就对上隔壁桌底下上的目光。齐家的那个骚包还有他的仆从此时正在用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带着难以言喻的不怀好意。 矜贵的齐家小少爷放下扇子:“隔壁的,合作吗?” 宿弈:“……?”! 第 25 章 斗篷 金州镇外,高空的月光落下之际,舟内的修士脸色难看地看着传音符,与金州镇内所有修士的联系几乎都断了。 “姓刘的也没消息?”戚老问道。 入城的修士里,那姓刘的修为最高,以他的本事,应当能传一点消息出来。 “刘长老没有任何消息……也联系不上少主他们。” “齐家小少爷也联系不上。” 戚老站在灵舟边缘,护舟人的阵法此时以宿家灵舟为核心连接往外,将周围两艘齐家灵舟暂且保护了下来。但他也只是能护住这里三艘灵舟,一旦他离开此地,这里所有修士都会失去屏障,被纳入高空白月的照耀。 金州镇外,高空的月亮没有任何动静,可整个黑夜万里无云。 此时此刻金州镇的上空竟然灿如白日,将整个金州镇笼罩其内,顺着这些月光,金州镇的城门城墙上竟然亮起了灿灿黑点,与月亮相互映照,像是笼罩着什么。 不止如此,金州镇外的植物开始疯长,整个城墙上已经爬满了深绿一片,与诡异的阵法一起,就像是要将整座城镇吞入腹中。 戚老眉头紧皱……这整个金州镇,什么时候被笼罩进这样的阵法里!? 破阵得有阵眼,他们不入阵,就难以找到阵眼。 而且以这阵法的庞大,绝无可能的是几日可以布就,至少得数年。这可是在金州镇,四周还有其他的修道门派,假若是数年的阵法,此地怎么会无人知晓…… 最麻烦的是这里面有宿家少主跟齐家小少爷在,这两个,但凡一个出事都难以跟他们背后两个家族交差。 “先向附近的门派传信……”戚老说完一顿:“不了,稳妥起见,传信给天元城。”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就看到金州镇城墙的异样,“等等。” 忽然间,有两道身影骤然落在了前方城墙处。 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正沉默地看着金州镇的城墙,手中所持的灵盘正在疯狂地转动着,似乎正在判别着什么。 “确定是这里吗?”高个子问道。 矮子摸了摸头,仔细思索道:“应该是没错的,就是此地。” 戚老看到那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脸色微微一停。 “戚老,那是什么人?”修士问道。 城墙上的两个人却看向悬浮的灵舟,似乎也同样发现了对方。 两人身上穿着同样的服饰,高个子着白衣,矮个子着黑衣,腰间挂着各类的法器,见到这么熟悉的装饰,这两人的名字就呼之欲出。 东寰修道界除了一山四门这些除了名的门派,期间还有一些名声不小的势力,这一高一矮的两人浑身奇怪的装束,却是众人耳熟能详的人物,乃至出自散修盟的人。 “散修盟黑白使。”戚老道。 散修盟黑白使,一般来说很少两人同时行动,可偏偏现在这兄弟两人齐行,还出现在这诡谲阵法的外围。 金州镇 内。 长街道上,持剑的剑修站在屋檐上,四周皆是被剑气斩落的灵植,可即便如此,还有远远不断的灵植往他所在的方向攀爬,就像是不断的生机,被斩杀在地的树皮人重新爬了起来,不知疲倦地朝着剑修的方向靠近。 他握在手中的剑器还没解封,站在屋檐上足尖点地,眺望着远处的白月城。 麻烦了,整座城,都是阵。 白月楼明明近在眼前,却似乎被诡谲的长街隔开,层层落落间带着一种看不透的虚实。顾七看着手中的剑,见着越来越多的树皮人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被封印的剑器像是套上了层层枷锁,叫嚣着要突破剑鞘。 顾七却没动,他紧紧按着手中的剑器,察觉到剑器的异动比在南坞山时更激烈,原来南界的异动不在南坞山,而是在金州镇吗? 不到时候,不能出鞘。 希望那群修士能撑久一点,免得他去收尸。 -* 白月楼内,树皮人越来越多,能战斗的修士却越来越少。 宿家少主跟齐家小少爷都是金丹期巅峰,齐宿两家也各有一个元婴期修士尚存,除此之外要么是金丹初期的修士,要么是筑基期,能坚持战斗的修士屈指可数。 宿弈身边能站着的宿家修士也就剩下两三人,再拖两炷香,法器失效,他们全都得在这玩完。宿家少主只是犹豫了半会,随后看向齐衍,直言问道:“怎么合作?” 这个怎么合作刚问出口,齐衍的眼神就斜斜地看向四周,宿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被彼此护下的昏迷修士,好像某些事情不需要特别言明就了然于心。 宿弈皱眉:“你们怎么不自己来?” 齐衍:“我们开路,让你们带伤员,便宜的是你们好吗?” 齐宿两家不和已久,一听说齐家那边把人全推给他们,宿家修士马上就不服了,矛头一点,语气里带着各种冷嘲热讽。 “人族就这点事都能吵起来?”墨兽不解道。 张富贵小声给他解释:“大概是合作可以,但不能矮人一头。” 宿弈看向人群中不发一言的少年。 宿聿没说话,在齐衍跟宿弈将要为分工吵起来的时候,他只是将稍长的衣袖往里拉了拉,脸上挂着与世无争的平静表情,似乎在等着他们吵完,适时开口道:“半炷香了。” 意思是他们吵了半炷香了,再吵下去,谁也别想出去。 齐衍冷笑道:“听谁的,你们人多还是我们人多?!” 齐衍身后站着四五个齐家修士,为首的齐六身上那火系的灵气都嚣张了几分,他往前站了一步,顶着压力看向对面,噗嗤噗嗤散得更像一朵大红花。与齐家人相比,宿家仅剩的三个修士就不够看了,矮人一头。 宿家修士退后半步,看向自家少主:“少主,他们人多。” 宿弈:“……” 他咬牙切齿:“背。” 有个宿家修士看向宿聿,“他 怎么不背?” “哇你这人这么没良心啊!他那小胳膊小腿还是个病患,你好意思吗你!”齐六毫不犹豫地一顿臭骂,“再说能者多劳,你们宿家那么厉害,多背两个不在话下吧!” 说完,顺手又将一个同僚往对方身上堆去。 宿家修士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不仅要背起自家修士,还要连同对家的修士一同背上。一个个身上至少驮了三四个昏迷的人,偏偏还不能用灵力辅助,只得硬生生靠体力来背人,腰背都压垮,直也直不起来。 甚至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人少,背的人还比齐家的人多! “你委屈什么?”齐六道:“我们少爷小人参都没吃过这种苦。” 宿家修士看着背上空无一人的齐衍:“……” 这边准备好了,灵兽小人参就准备往外冲了。 娇生惯养的皮肉在这个时候发挥了绝佳的优势,往外撞的时候它都没用什么灵力,仅凭□□就挤开了好些树皮人,趁此给后方的人撞开了一个小缺口。 树皮人没停下攻击,它们如同植物攀附在小人参的皮毛上,引得小人参频频炸毛,只得用力才能将这些树皮人甩掉,却也在身上留下了伤口。小人参被刺激得只能往前冲,它跑快了,后面带着伤员的修士就得跟上,一个个脸上绷着青筋,谁也不服谁地跟上去。 四周的树皮人都因为两家修士的聚集而围拢在一起,宿聿刚从桌子底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视野中里外围成一团的‘气’,不似张富贵或其他修士那样个体分明,混在一起这些树皮人的边界也模糊了,看起来就是一团,难以区分个体。 活尸停在桌子上,见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挤开了它的猎物,茫然地回看了宿聿一眼。它歪了歪头,见到宿聿走的时候,它就毫不迟疑地跟上,顺手扫开了突破小人参防守的树皮人。 墨兽见着活尸消耗着宿聿体内的阴气,而因为护主,万恶渊不得不给宿聿提供维持身体的些许阴气,让本就贫瘠的万恶渊更加雪上加霜,它刚刚摘灵果宴上吃的灵果,一眨眼就给消耗完了! 这群败家子! “这东西是你们招的?”宿弈问着齐衍,齐家跟玄羽庄的关系不差,所擅长的也是御物一脉,这怪物生相着实诡异,此时此刻更是跟着他们走,处处充斥谜团。 齐衍瞥了宿弈一眼,随口道:“我们关系没好到什么都让你知道。” 一群修士直接被一个灵果宴干成废物已经都够丢人了。这活尸的出现无疑是缓解了他们的难局,他是场上观察最清楚的人,从一开始这活尸就只在他们齐家修士附近活动,宿家那边会问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连他一个齐家人,都感觉这玩意是偏向己方的。 可偏偏不是…… 作为擅长御兽的齐家人,齐衍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活尸的本事不俗,看似仅有挥动臂膀攻击树皮人简单举动,可这活尸脚下的步法,出招的凛冽,无不展露着它身经百战才有的敏锐,再看它的战力,这东西的实力至少也 有人族修士金丹巅峰的战力。 那能驾驭这东西,至少得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放眼齐家这边?_[(,尚且有战斗能力的元婴期也就齐六一人,但他知道齐六的底细,齐六是齐家人里不擅御物的修士……那其他人就更无可能了。 齐衍奇怪地看着齐六:“你身体没事吧?” 齐六难得是他们这里尚可的战力,万一小人参倒了,就只剩他们了。 齐六有苦难说:“我还行啊,可能是我没吃多少。” 齐衍不信,他记得齐六当时桌前的灵果全没了,这人吃这么多,看起来还比他能抗,着实离谱。 不止是齐六,齐衍的目光扫过齐家人,最后停在宿聿的脸上。 这一看,他发现宿聿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脸上冷汗涔涔,看起来状况并不好。 宿聿的状态确实有点不好,他感觉到肚子里越来越重的饥饿感,这种饥饿感快要赶上在南坞山之内,彼时那边还有阴气缓解,而现在四周什么都没有。 好在驱动活尸的阴气没有那么多,活尸自己有行动能力,用不着他去控制它行动,还能撑久一点。想到此处,他看着远处的活尸,明明在南坞山里的时候它还想吃了他,可现在几句话的功夫,这东西居然那么容易就受他驱使行动。 不远处,活尸走在正前方,宿聿顺着它清过的路往前走,从白月楼内延伸出来的异光纹路还在往外。 忽然间,他看到杂乱的视野里阵纹消失了。宿聿停住脚步,四周环境的变化让他顿时就感觉到了异样,特别是脚底的黏腻感,让他有种格外的不适感。 “等等,别动。”齐衍喊道。 青苔般的绿植几乎铺满了白月楼外的地面,弯弯曲曲的植物上挂着他们宴会上所吃的灵果,此时正攀附在矮墙亭台间,几乎要挡去他们所有的去路,更别提在这些路上还有接连冒出来的树皮人。 “这些什么东西啊!” “灵植!?不对,太奇怪了!” 白月楼外长街上都是站着不动的树皮人,见到修士们出来,他们僵硬的身体扭转过来,格外渗人的眼睛盯着他们。 齐六后退半步:“这外面还有……没完没了。” 被灵植覆盖的长街,高居夜空的白月,层层冒出的树皮人。齐衍没想到外面居然是这样的情况,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更加凶猛的攻击落下,数不清的树皮人朝着他们压了过来,霎时就将最前面的小人参都冲得退后了数步,将好不容易从白月楼内出来的众人逼退。 “往后撤!” 宿聿退后半步,前面战斗的活尸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而就当他后退数步的时候,身后突然就有东西往前送去,带着一种诡异植物的芬芳,随着那些芬芳从他侧边过去,几道特殊的异光落在他的脚底下,紧接着迅速爬行,连贯在了一起。 阵法……? 这时候,一只格外粗糙的手拉住了宿聿,他一阵警觉,手刀即将扫到对方眉眼的时候,熟悉又沙哑的 声音出现在他的耳侧,一如白日街道上的小贩—— “别动,跟我来。” 其他修士一扭头,地面或者墙上都侧着异光,在众人面前接连串了起来。 对阵纹熟悉的修士马上反应过来,这地方什么时候布下了阵法。 正当他们疑虑的时候,便看到那些异光覆盖的地面,不知何时长满了新灵植。 众人一愣,阵法里长出了新植物!? 灵植扭曲呈现着墨绿色,没过半会就齐齐疯长,挡住了那些攻击修士修士们的诡异灵植,地面的青苔蔓延歇止。 四周扑过来的树皮人见到那些墨绿色的灵植,也像是忌惮什么,进攻的步伐乱了。 宿家少主猛地回头,就看到尽头处出现了一个斗篷人。 斗篷人个子不高,一手拉着宿聿,另一手掐指成诀,从他袖中的种子撒落了出去,疯长成庞然大物阻挡了树皮人的攻击。 宿弈:“往回走。” “小人参!”齐衍喊道。 突发的情况解决了众人的困难,齐衍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后方的人,一眨眼的功夫,不知道他们绕进了哪条长街小巷,四周灵植的味道恍然一变,走在最前面的斗篷人一路拉着宿聿,带着他们拐进了一个新的地方。 逃跑的过程中,活尸没入植物中失去身影,宿聿趁乱地将活尸往回一拉,在墨兽的掩护下拉进了万恶渊的禁制范围。而在活尸没入禁制的时候,拉着宿聿斗篷人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藏在斗篷下的脸孔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看到。 长街的尽头是一处小院。 安静的小院中到处都是灵植,而这些灵植与外面疯长的植物不同,外面冲过来的树皮人在靠近院子时刹然停住了脚步,对着院子嘶吼着,却丝毫不敢靠近院子,似乎在忌惮什么。 见所有人进来,斗篷人喘息着,将院门关上:“暂时安全了。” 见到树皮人被拦在院子外,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纷纷侧目看着这院中的情况,这才发现院中处处都是阵法,而这些阵法与斗篷人拦住外面活尸所用阵法相似。 众人看着外面,忽然发现原先还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个活尸没进来,似乎也不见了。 “少爷,刚刚帮我们那个怪物不见了。”齐六道。 齐衍警惕地看着周围,“现在不是这个问题了。” “我见过你。”宿弈看着斗篷人,“白日,你在灵舟边上摆摊。” 他看向齐衍:“你还在他摊位上买过东西。” 齐衍摇了摇扇子,脸上不屑:“……我逛过的摊位那么多,哪记得每个商贩样子。” 斗篷人看着四周仅站着的几个修士,“我白日提醒过你们,也给过你们灵果,让你们天黑前离城。” 经由斗篷人这么一说,齐衍好像也有点印象了,但这也不能怪他,购置药材那么多事,通常他都只是逛了逛摊位,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由给下属去办,而打过交道的富商,已经在白月楼内变成 树皮人了。 你们都吃了此地的异果。斗篷人抓住了齐衍的手,见到他们经脉上爬升的黑点,身体内已经被种了恶种。 ?李温酒提醒您《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的目光巡视着其他人,在齐六身上停留,“火系修士,怪不得,火系修士能短暂抑制种子的生长。” 疲于逃命的众人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上异样,皮肤上有或浅或深的黑迹,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体内蛰伏生长。 目光到宿聿身上的时候,斗篷人皱了皱眉,没有再说,只是说道:“被种了恶种,你们就离不开这座城了。” 金州镇内一片诡异,外面是行走的树皮人跟古怪的植物,高空是渗人的明月,见不到更多的情况。 宿聿没说话,可他的眼睛却紧紧锁着斗篷人说话的方向。 眼前的斗篷人身上的‘气’与白月楼内的那些树皮人相似,却好像没有被四周的环境的环境同化,维持在一个微妙的状态下,不像是修士,也不像是树皮人,更像是介于两者之间。 “你不是人?”宿聿忽然问。 听到宿聿的声音,周围的修士警惕地看向斗篷人。 斗篷人却拉开了袖子,露出丑陋树皮的臂膀,“我确实不算人。” 这种树皮他们在树皮人上见过很多次,却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身上满布树皮却还能保持清醒地跟他们说话。 “白日里,那些人会跟常人无异,被金州镇所操控,像是个正常的活人在城镇里生存,来者见不到异样,去者也不会生疑,只是无声无息中被种下恶种的人,会成为金州镇的傀儡。” 斗篷人将袖子放下,似乎对此状况习以为常,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难听:“每隔七日会出现这样的月圆夜,金州镇内所有树皮人就会出来狩猎,把活人变成同类,七日一轮,从未停止。” “其他人被种恶种,只要离开金州镇,恶种三日内就会消失。”斗篷人漠然道:“你若是没在月圆夜前离开,就会被诅咒,等到恶种在你体内扎根,那就再也离不开这个地方。” 尚且清醒的几个修士听到这,都陷入了沉默。 院子里什么样子,宿聿看不到,但他能看到四周萦绕淡淡的‘气’。齐衍跟斗篷人交流的时候,他正观察着院子四周的情况,隔远一点,外面应当是那些进不来的树皮人,他趁着其他人不备,好奇地扯下了院中特殊的灵果,顺手丢进了万恶渊里。 灵果咕咚咕咚地滚到万恶渊的石碑前,一路上担惊受怕唯恐万恶渊被宿聿掏空的墨兽一下炸毛,跳了起来:“你不要什么东西都往万恶渊里丢!我们万恶渊也是有尊严的。” 张富贵不敢说话,这不就是斗篷人说的恶种吗! 宿聿没理墨兽,转头又摘了一个不一样的,丢了进去,“吃不吃?” 墨兽心想着可欺不可辱,但随着宿聿往里再丢了一个,它实在没忍住闻了一下,嗅到了灵果中的香气,委屈了一路的肚子一下就饿了:“……吃就吃!小爷我不怕咒!” 它一舌头卷进了三个 ,吃完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张富贵:“……” 尊严呢!你这就吃了! 宿聿在墨兽吞食时仔细观察着,体内感觉到微弱的阴气。 是墨兽吞食,万恶渊反哺的‘气’,很微弱,但聊胜于无。 没有阴气,靠这些,好像也能补补。 宿聿问:“什么感觉?” 墨兽边嚼边道:“跟白日里吃的差不多,比宴会上的甜。” 张富贵:“!”这毒还有甜跟不甜的吗! 张富贵是见过其他修士吃完变成树皮人的惨状,现在见到墨兽大快朵颐的模样,对道长的畏惧心又重了几分,这是让兽以身试毒啊! 这时候,宿聿又往外看,似乎在看着外面葱郁的灵果。 齐六打了个寒颤,他想什么呢,小兄弟看不见,再说谁会对外面那些渗人东西感兴趣! 修士的状况都算不上好,一番周折后,能活动修士也仅剩下齐衍齐六,以及宿家少主。其他人都在原先赶路中体内阻塞,身体俨然产生了一些异样。 “你没事吧?”齐六记得宿聿吃了很多。 宿聿随口应着:“还好。” 将藏在袖中的灵果再次丢进了万恶渊。 齐衍看着四周:“你所说恶种,那这里这些植物是……” “外面那些是异植,而小院的灵植是我栽种的,可以镇压他们体内的恶种不会快速恶化。”斗篷人沙哑着声道:“至少一天之内,他们还不会变成你们看到的样子,可时间久了,他们都得死在这。” 此话一出,齐衍手中的扇子停下了。 一天,他们没想办法解咒,这些修士就都得死了。 宿弈眉头紧蹙,低着头看自己手臂。 “这怎么可能……我们现在能战斗也就三人。”齐六难以置信地看着外面,“而且外面到处都是这些怪东西,我们没法动灵力,走都走不出去。” 这简直就是必死的结局。 四周陷入死寂。 宿聿现在很饿,也没心思去听齐衍跟其他人的议论,唯一听到的仅有齐六话中的一点,外面覆盖的怪东西很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外面的异植异果非常多。 一个果子经过万恶渊后能给他的气杯水车薪,可假若是整个金州镇的异果…… 墨兽刚啃完个果子莫名打了个寒颤,正欲探究宿主的想法。 识海里却响起宿主的询问—— 宿聿:“你还能吃是吧。” 语气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墨兽:“?” 什么吃?! 第 26 章 死路 正当墨兽反应过来的时候,“等等?你什么意思?” 墨兽不是南坞山时的镇山兽,现在就一堪堪成形的元神,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想到此处,宿聿微微皱眉:“没什么意思。” 这时候,宿聿的脚边碰到了一个果子,他弯腰摸索捡起来,忽然察觉到跟刚刚拿的果子触感不同,随后丢给了墨兽。 墨兽一口叼住,“这个不甜啊。” 不甜?宿聿抬头看向了院门边缘,视野里外面的气跟里面的气分明地形成微弱的边界,两边生长的灵植似乎在互相挤压着,院子里的灵植更胜一筹,将外面的异果怪植阻挡在外。 好像是灵植攀附生长的灵土或者是地盘有限,这两种互相排斥,院子的灵植压过,外面的灵植就挤压排斥……那这个灵果,就是外面掉进来的了? 这座安静院子里的‘气’没有街道上混杂,也比白月楼清楚,少了树皮人那些‘气’的妨碍,宿聿发现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更多了。 这双眼睛虽然麻烦,但在看这些东西上,省了他不少功夫。 灵植的气,修士的气,斗篷人的气……排除了这些。 宿聿低头,足尖点了点地。 听声音,院中铺了石板,厚度不太深。 张富贵看着旁边正在吐核的墨兽,心想这上古异兽就是不一样,居然能把那么小的果子吃完还能完整吐出核来,简直就是天赋异禀。他又看了下停在石碑旁的活尸,这活尸被墨兽拽进来后就一直坐在万恶渊石碑旁边,也没什么攻击的倾向。 似乎察觉到张富贵的目光,活尸忽然转过头来,半歪着头,有种古怪又滑稽的感觉。 张富贵急忙避开它的目光,这几天跟活尸的日渐相处,虽然彼此不犯河水,但他还是诡异地察觉到这活尸与当初在南坞山追杀他们的那个不一样了……变安静了,好像也变聪明了。 活尸看了张富贵一眼,又悄悄转过头看向万恶渊的出口,似乎在等什么。 不会吧,张富贵看着万恶渊的镇山碑,难道这万恶渊除了助长修行,还能助长灵智吗?! 那他为什么没有变聪明? 张富贵小心地走到万恶渊的出口探望,一探头就看到身侧的少年正低着头在看什么。 “道长这是在干什么?”张富贵问。 “他在看阵。”墨兽抬头,看得比躲在万恶渊出口东张西望的张富贵多,他看到宿聿的行为,突然间想起来,这小子似乎在阵法上的天赋异于常人,能一眼看清灵舟的损坏的地方,也能察觉到白月楼内地面的阵法。 “大型阵法怎么弄?”宿聿忽然问。 墨兽:“?”问我?? 张富贵:“??”不是在看阵吗? “我不会。”宿聿直截了当地问墨兽:“你万恶渊还想不想要阴气了?” 墨兽到口的话憋了回去,这人族小子太险恶,居然用万恶渊来威胁,“你看那么久,连最简 单的布阵居然都不会???” 宿聿脑子空空,他足尖点了点地面,有点烦躁道:“不记得了,你简单说说。” 墨兽果子也没啃了,仔细思索:“我想想啊,小爷我也好多年没布过阵了,跟你之前在灵舟上随手画的东西差不多,应该是先画阵纹,然后输入灵力,激发阵法就可以了。” 宿聿沉思片刻,脑海里浮现着齐宿两家灵舟那些灵路阵纹,低头再看着院中的‘气’,“我试试。” 张富贵:“……” 你们靠谱吗!布阵就这么简单几句话吗? 院中其他的修士因为斗篷人的话陷入沉思,金州镇有这样的诡谲咒术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更何况这些咒术还能通过表面毫无问题的灵果种在他们体内,无疑宣告着让所有修士原地等死。 而这时候斗篷人忽然惊觉,急声朝着远处喊道:“别碰!” 宿聿已经走出了几步距离,离修士远了点,站在院中西北角处,用足尖点着地,似乎在判断什么。听到后方的声音,他停循声回头,可足尖点在地面的某个东西上。 “阵法。”久未说话的宿家少主宿弈忽然开口,“他脚下有阵纹。” 齐衍却往前,来到了宿聿身边,用扇子拨开地面的藤条,看到潜藏在这院中绿植的阵法,他立刻看向斗篷人:“看来你好像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们。” “哇这齐家小少爷反应很快啊,每次都跟上你。” 墨兽道:“小红花就不行了,修为比他少爷高,反应还没他少爷快。” 宿聿敛了敛眸,退后让路的时候不小心绊到旁边的石阶。 “小心。”恰巧路过的宿家少主扶了宿聿一手。 宿聿回过头,有点意外身边出现的人。 他对宿家没有任何好感,对眼前这个人却没那么那种直观的厌恶。 见人站稳,宿弈松开手,几步走到齐衍旁边,也在观察阵法。 作为宿家人,宿弈最擅长的就是符箓道术,因此对阵法也稍有涉猎。 他不会布阵,但是会看阵。 此地墨绿植物长势旺盛,又并非灵气充裕的之地,院内所用的灵土也非佳品,可这些抵御树皮人的植物却能疯长至保护整个小院,可想而知此地必然有阵法。 可他最多也就能看到阵法范围,而眼前这个少年,却一下找到了其中阵点。 宿弈目光锐利地看向斗篷人,此人在白日里行走自由,先如今保持清醒,分明是藏着什么,“你既然懂得阵法,也有办法抑制此地的树皮人,为何不趁此机会离开此地?” 此地灵植的长势绝非正常,擅长阵法之人未必对灵植熟悉。 而对擅用阵法来培育灵植的阵修,在这南界屈指可数,能力绝对不凡。 宿聿在看着斗篷人,或者说看着斗篷人身上的‘气’。 越过这些气,他看向斗篷人的身后,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这个小院里有阵,金州镇内也有阵 ,两种阵不一样。 斗篷人见修士没动小院阵法,悬着的心放下。他似乎预料到其他人的猜疑,转身走到后方,院中的后方是一座小屋,门上都是藤蔓盘绕。 一拨开藤蔓,就露出其中的屋门。 “想看就看吧。”斗篷人掌心用力,推开了门。 齐六刚往里看,就急忙退后数步:“树皮!里面有树皮人!” 屋内的植物更多,弯弯绕绕盘在里面,房梁立柱都是与院中相同的植物。而在这些灵植中间,弯绕的藤蔓形成简单的茧,茧中是已经干枯的树皮人,似乎尚存着意识能吐纳呼吸,周围还布着一个阵法,在维持着期间灵力的流转,像是在保护这些树皮人。 “这是我的师长们。”斗篷人半掩着门,没有进去,而是说道:“从三年前开始,到现在,我是最后一个。” 被封在阵法中的树皮人,在皮肤皲裂成为树皮后,他们就好像停止了生长,但依稀还保留着生前的模样,有年迈佝偻的长者,也有年轻的修士,身上穿着的衣裳相似,似乎来自同个地方。 “三年前……”齐衍收扇,忽然想到:“我曾听闻散修盟中有一位擅长阵法的高阶修士,以催长之术闻名,曾亲手栽种出多种灵果,曾是散修盟的座上宾,但是在三年前失去踪迹,最后听到的消息是他带着弟子前往南界,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莫非是……” 斗篷人没有否认,他看向屋内阵法中最中间的老者,哑声道:“是我的师长,这院中的阵法也是我师长布下的,也是他临终前为我们留下最后的阵法。” 最开始被种下恶种的时候,他们尚且还有抵抗之力,作为对灵植熟悉的修士,他们很快就采取应对之策,抑制了体内恶种的生长,可他们没想到一切刚刚开始。 起初他们等到白日,向入城的修士求援,却没想到城内的镇民早就被同化,就连有些看似外来人的修士,实际上也已经被种了恶种,他们的冒然行动引起了金州镇民的注意,便开始在白日里以各种理由抓捕他们,亦或者在城内张贴告示,就连外来的修士,也以为他们穷凶极恶之徒。 这金州镇内有控制树皮人的阵法,他们这才发现,那些被同化的修士早就被洗了脑,处于阵法当中的他们一旦有异动,就算是在白日里,他们也逃无可逃。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能谨言慎行混在金州镇里,身体也逐渐异坏衰败,便有师长选择冒险向金州镇附近的门派求援,可送出去的书信却了无音讯,冒险离开金州镇的修士也因恶种反噬,死在了城门外。 直至现在,仅剩下他一人。 他是师门仅剩的希望,如果可以,他想带师长回到故里。 “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齐六十分不解,金州镇这么大的地方,就算他们受到限制跑不出去,可消息之类的,总能传出去吧? 齐衍听到这,用扇子敲了下齐六的头:“你傻啊,既然是阵法咒术,那必然有下咒布阵的人。你以为就凭那些被同化的树皮傀儡,再聪明能算计我 们一个灵果宴?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好这一切?那么多灵果,准备都需要时间,必然是有人提前安排。” 有人知道他们要来,提前设下灵果宴,为的就是把他们全都留在此地。 ?本作者李温酒提醒您最全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尽在[],域名[( 连消息都送不出去,恐怕这金州镇附近的门派也不安生,或者背后之人,只手遮天。 ……也就是从一开始齐宿两家的灵舟就在其他人的算计当中,包括他们进入这个金州镇,到现在局面,有人想让他们永远留在这个金州镇上,或者死在金州镇上。 宿弈皱眉看向齐家:“你们齐家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我还想问你啊!”齐衍瞥了他一眼,道:“不是你们宿家在外惹是生非吗?南坞山的事不就是你们所作所为。” 提到南坞山,宿弈就没说话了。 斗篷人仰头看天空,对高空中的白月甚是厌恶,“使用灵力法器,恶种就会飞快生长,就算你们有本事从这里出去,离开金州镇后,恶种也不会消失,反倒会腐蚀你的意识,金州镇内的白月与阵法相契,与外界的月亮不同,没有阵内的月光照耀,恶种会反过来夺走你的性命。” 恶种会一步步蚕食人的意识,等到最后意识被恶种占据,就会变成金州镇长街行尸走肉的傀儡,终此一生成为金州镇的傀儡……其最重要的核心就是这座城的阵法,咒术是引子,驱动咒术的关键所在是阵法。 离开这座城,体内恶种恶化迅速夺人性命。 不离开这座城,只会被慢慢同化于此。 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条死路。 斗篷人关上门,一偏头发现站在几个人后的少年,站在后面很久,低着头半天没动,似乎在发呆。 少年的衣袖似乎不太合身,一直半拢着袖子,隐约只能看到裸露在外的手。 那只手很白,白到近青,苍白过头了,不像是活人的手。 更诡异的是,那只手上没有像齐衍等修士臂膀上的痕迹黑纹,就像是丝毫没有受到恶种的影响。 这时候,少年微微抬头,眼睛无神。 斗篷人莫名有种直觉,这人好像是在看他,他掩下心中的疑虑,少年却开口了 ——“你刚才帮我们,撒的东西是什么?” 斗篷人一顿,意识到宿聿是在跟他说话,也没想到那么细致的事情会被一个盲人注意到,他拿出怀中一个小袋子,摊开袋口给其他人看。 宿聿微微嗅了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种子?” 斗篷人接着道:“小院之所以能抵挡住这么多怪物,也是我师长费尽心思耗尽灵石布下的阵法,此阵中灵植与外边的树皮人相克,也是对付树皮人唯一的法子……”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动静! 原先被阻拦在外的树皮人忽然狂躁起来,接连撞击着院门,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癫狂之态。众人一阵警觉,斗篷人急忙撒出几颗种子催长护住了院门,而外面的树皮人行动却未曾迟缓,而是接着撞击院门。 不好……这些 树皮人不对劲。 “他们怎么突然疯魔了!”齐六害怕地退后半步。 齐衍让小人参上前,“他们一群阵修都折在这了,你以为背后算计我们的人会轻而易举地放过我们,让我们出去外面通风报信吗?” 幕后设计之人,想让他们死。 齐六看向斗篷人手中的种子,急声道:“那我们一路撒出去不就行了吗?” 他接着道:“现在是夜晚,一路撒到城门边上,管他什么人,外面还有我们的灵舟,只要把消息传出去就行了,还怕躲在幕后的人吗?” “若是你们人再多点,你这个想法或许可行,但是……你们刚刚看到,是我仅剩的种子……就算能到城门,你们也活不了。”斗篷人将种子收了起来,外面这样的情况他也第一次见,也是树皮人第一次这样进攻小院:“咒术只是其一,覆盖整个金州镇的阵法是其二,除非你们能找到金州镇的阵眼,不然你们离开这个地方就是死。” “你是宿家人,阵修吗?”斗篷人问宿弈。 宿弈摇头:“宿家虽擅长符箓阵法,但我不是专修阵法,我师承苍雪宗。” 简而说之,看是会看,布阵不会。 斗篷人藏在斗篷底下的脸色苍白……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艰难。 不说其他。 找到阵眼哪有那么容易。作为阵修,被困在阵法里,斗篷人跟他的师长们也不是没经过努力。 在树皮人的追击中推敲阵纹,判断阵法方位,推敲阵法核心,现有关于恶种的所有消息,都是他们历经三年在逃亡中推论出来的。 阵法都在金州镇的地下,而此时已经被疯长的植物所覆盖,他们如果要确定阵眼所在,就得去寻找阵纹,顺着阵纹一步步去推敲阵眼的所在,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最难的是……金州镇的阵法仅有在晚上才会显现出来,寻常白日里难以追寻,想要破阵只有在每逢七日的月圆夜,才最有可能找到阵眼。 他又看了一下院子里的众人—— 一个御兽修士, 一个水系道修, 一个火系修士,以及……一个行动不便的盲人。 天要亡他师门! 尤嫌不够紧迫,斗篷人走神半晌。 经久未修小院的院门被撞开,一个树皮人竟然跳到了院门口。 斗篷人脸色一变,看到院门旁边站着的少年,急忙抬手想要撒出种子,动作行至一半时,门附近的忽然有更快的东西行动,只见原先院中的灵植忽然增长,一下撞开了跳进来的树皮人。 站在身后的斗篷人一低头,注意到了院门边的地面,有一块被按入石板里的东西。 那是什么?灵石? 在院门的位置,正有一个块灵石落在巧妙的位置上。 少年往外走了几步,在他手中发热的灵石落地。 所落的位置同样也在上一步的边缘,精妙与院内的阵法连接起来……斗篷人惊愕之 余,见到又有一个树皮人朝着少年过去,而少年还停在原地。 斗篷人顾不得少年是如何做到,见状急忙上前:“东行三步,是下个阵点。” 少年耳朵动了动,往东三步,又一颗灵石落地。 落地的灵石被激发,被少年的足尖一按,彻底嵌入地面。 这次斗篷人看清了这少年安置灵石的行为,这人应该是先往灵石里灌入灵力,以便能激发出灵石里的灵力来融入阵法。 他还看到那人周围还有一些碎裂的东西,是灵石的碎片。 好像是被外力破坏,又像是试探残余之物。 看到这里,斗篷人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人居然是在延伸小院阵法! 师长所布下的小院阵法虽然是催生之阵,却也是极为复杂的阵法,里里外外阵纹非常多,修为不够的阵修别说试探,未必都能找到正确的阵点。 令斗篷人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敢用灵石去延伸他们师长布下催生灵植的阵法,要知道催生类的阵法也是定点阵法,与灵石绘刻阵法同理,却不出自一路。 一般来讲,阵修布阵都是自行立下阵点,连接阵纹,再以灵力驱之。 而这少年所使用的法子,不是现在各大派系阵修会使用的布阵体系,居然是最古板的灵石布阵之法,这种阵法不够灵活,灵石在哪阵就在哪,灵石用完,阵就废了。 想要延伸阵法,必然需要对阵法的阵纹熟悉,才能知道怎么精准地给阵纹蓄灵,让这里的灵植往更广阔的阵法生长。而这个人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阵点……这个阵修会催生阵法! 宿聿这一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会看阵法的宿家少主说道:“他在用激发灵石给阵法聚能。” 齐衍看向宿聿,他知道宿聿的修为不高,不可能撑得起这么庞大的阵法,他沉思道:“不止,关键这法子好像没用多少灵力。” 齐六立即反应过来—— 对啊!他们现在没法动用太多能力,可灵石本就蕴含着大量的灵力,很多时候都是作为阵法的基石使用,就算种子不够,只要有足够多的灵石,让院里的植物长出去不就可以吗? 在万恶渊里观察着宿聿的墨兽也颇为心惊,它最为清楚,宿聿所使用的这个灵石布阵法,就是从齐家灵舟上学来的,这个人族小子看最多的就是灵舟上的阵法,那些灵石的点位,该怎么激发,在灵舟上就都已经摸透了。 之所以问他,估计是在琢磨着怎么在别人的阵法上添砖加瓦。 “你愣着干什么?”宿聿忽然开口。 墨兽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跟它说话。 它往宿聿方向看去,就看到他所布的灵石阵法外围正掉落着一个个异果。 此地阵法之理,就是利用灵植异植间属性相克来挤压彼此的生存空间,小院的灵植往外挤,就意味着外面的异植生存被阻拦,生长的枝条被隔断,挂在枝条上的异果也随着枝条落在了地上。 不费吹灰之力,也不需要去碰那些危险的异植。 而宿聿的脚边,正掉落着那些被挤掉的灵果。 此时孤零零的,没人注意它们。 片刻的功夫,又掉了几个下来。 等等? 这人族小子专研半天阵法,该不会是打得这些异果的主意吧?! 宿聿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调动阴气来激活灵石的烦躁感更甚,“记得,一个不落。” 语气中有种察觉不到情绪的阴晴不定,连着身体内的眼睛图腾也往万恶渊所在的墨灵珠逼近了几分。 要死,这果子落一个真的会要命! 墨兽:“!” 张富贵:“!!!”! 第 27 章 灵石 在万恶渊现任主人的命令落下后,卑微的镇山兽只能带着小弟张富贵手忙脚乱地捡地上的异果,万恶渊四周有禁制,他们只要不露出马脚或者离宿聿太远,就能隐藏身形地去捡异果。 可即便如此,在这不怎么宽敞的地方,还要不被其他修士发现。 这对初初离开南坞山的张富贵来说,难度不亚于在万恶渊里被墨兽压迫着修行。 墨兽威胁道:“你现在是万恶渊的鬼,你知道万恶渊没了,会怎样吗?” 张富贵:“……!”在捡了!真的在捡了! 院子里众人没人注意到地上正在渐渐消失的异果,他们正在为灵石布阵法带来的希望而感到庆幸,齐六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愣然道:“小兄弟原来有这么厉害吗?” “能听声辨别出问题的人,他是失忆,不是失智。”齐衍让小人参上前帮忙,转头看向斗篷人:“这位修士兄弟,拿个主意,这阵法你最熟悉。” 如果有多个阵修在,往外延阵法或许可行。 但这需要非常庞大的灵力……如果身边这几个修士没中恶种,也许能助他们一臂之力。现在眼前这个人用灵石代替灵力去延伸小院中的阵法,其实就是在扩大阵法范围,众所周知,阵法越大,需要的灵力越多。 斗篷人沉默稍许,但也得泼人冷水:“往外延伸没那么简单,但你们看到没,那点灵石最多只让灵植往外长几步,从这到城门口,你们知道有多远吗?” 不用灵力,就需要大量的灵石。 “你这话说得……是在瞧不起我们少爷。”齐六自豪仰头:“少爷,让他们看看谁是南界最有钱的人!” 斗篷人听到这话,忽然想起来。 这个齐家小少爷,来自白虹齐家,而齐家乃是八大世家中最有钱的一个。 期待的目光来到了齐衍身上,而齐衍看着他们,从兜里储物袋里拿出东西往地上一丢,落地的不是沉甸甸的灵石袋,而是好几沓灵石契纸。 齐六:“?” 齐衍:“两万上品灵石契纸要吗?” 谁家有钱人带着成百上千的灵石到处走?他们齐家的灵石契纸价值千金,通行全修道界好吗! 齐六后退几步,看着厚厚一沓契纸:“少爷你储物袋里没有了吗?” 齐衍:“储物袋里只有小人参口粮,要吗?” 小人参:“嗷嗷!!” 这时候,外面的动静更大了。 两人急忙回头,就看到站在院门附近的少年没再往前走。 “我用完了。”宿聿倒了倒袋子,没钱了。 齐衍难以置信:“怎么就这几块?” “你白天没给多。”宿聿回答。 齐衍现在恨不得回到白天,当时就应该给这人足够的钱,谁知道这个时候灵石会派上用场……他看向斗篷人跟宿聿,问道:“这契纸上也带点灵力,你们阵修看看,用的上吗?” 斗篷人 :“……” 这时候,一袋灵石被重重丢到了地上,沉甸甸的,十分厚实。 ?本作者李温酒提醒您《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宿家少主对这两个有钱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将自己的随身钱袋贡献了出来,“够吗?” 那袋子里有多少?有他两万契纸有钱吗? 这人怎么做到丢一袋灵石都能丢出这么有气势。 齐衍沉默地看着宿弈,感觉自己的面子在死对头前矮了一截,还是在钱方面的。 灵石袋子被斗篷人拿了起来,宿家少主的钱袋子虽然比不上传闻富到流油的齐家,但里面也有几百上品灵石,灵石的品质也比刚刚那个少年用得高。 而且用灵石布阵的好处也有,灵石是在扩大原先的阵法,等同于随着他们不断往外走,位于阵法核心的小院也就会在最里的位置,阵法的防御能力也会随着阵法的延伸而增强。 无论走不走得出去,眼下也得保护此地的阵法。 斗篷人看了眼身后的小院,师长们也在里面,他将灵石分了一半递给了宿聿。 见其他人开始行动,齐六也没闲下来,为了避免昏迷的修士受到波及,他只得将同僚们一一搬进了斗篷人师长们所在的屋内,边走边念叨着多有得罪。 半会的功夫,宿弈也将宿家的修士同样也搬进较为安全的里屋。 往外布阵需要时间,异果对灵兽看起来没什么影响,齐衍让小人参挡在前面保护两个阵修。 只见圆肥的灵兽就这么往前一跳,顿时变大体型,轰地一下直接坐在了院子的围墙上,震得里外的人急忙回头,斗篷人焦急的呼喊就在嗓子眼,“你能不能让它轻一点。” 齐衍:“……我尽量。” 众人:“……” 这体重怎么尽量! 外边树皮人的进攻丝毫没停下来,更多的矛头指向的是院中活动的修士。 宿弈皱眉,好似这些树皮人的目标不是所有的修士,而是单单指向他们。 院门处,斗篷人先一步行动走到前面,宿聿手里拿着灵石袋,原先还没有感觉,现在一经对比,好像灵石确实不太一样。 在灵舟上看多了阵法,灵石的阵点他比较熟悉,布起阵来他觉得使用灵石会更合适。 体内的阴气本就不够用,宿聿连激活灵石都觉得费劲,此时看到斗篷人布阵的手法,他不觉思索,现在的阵修布阵这么麻烦吗? 脑海里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宿聿思绪一顿,奇怪,他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布阵的手法繁杂,追着这个思绪,宿聿视野不由自主地跟着每个点位去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人布阵的手法确实比他利落果断,但他总觉得这人布阵比他多了好几个步骤,导致落点的时候需要两步去激发……会导致灵石多流逝了‘气’。 斗篷人见宿聿没动,“怎么了?” 宿聿走上前,先斗篷人一步按下了灵石,他下灵石的时候将阴气循环在掌心,往下一压就恰好卡在了点位上,“你太浪费了。” 斗篷人 没理解到宿聿的意思,可接下来的走阵,他察觉到两人布阵的区别。少年的速度没他快,可从院中生长出来的灵植,更多的却在往他那边生长,就好像同样的灵石布阵之法,对方对灵石的消耗没有他的多。 想到少年刚刚所说的浪费,斗篷人不禁沉下心来,看着手中的灵石,目光落在少年布阵的手法上,停在他按压灵石的最后一步。 节省一步?斗篷人陷入短暂的思考,摸索着少年的手法,尝试将手中的灵石往下一压,阵位契合,嵌入的灵石完好地运转着,且他消耗灵石的灵气少了一成,却不影响灵石与原先的阵法呼应…… 居然还能如此!? 这与他自入道而来受到的教导相反,脑海中熟悉的阵法教导好像与之相悖,向来以稳重谨慎为主的布阵之法,原来也可以这么粗暴了当。 宿聿不知道旁侧斗篷人的想法,还开始摸索他临时弄出来的半吊子的布阵之术。 他摸着手中的灵石袋,正在判断着这些灵石能往外铺多少,毕竟阵法往外延伸多少,这些失去挤压失去生长之力的异植,就有多少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万恶渊里的苦力有限,张富贵跟墨兽是捡灵果的苦力,一鬼一兽躲在万恶渊禁制的范围内掩盖身形,手忙脚乱地捡着被挤压掉落的异植异果,随着往外推的速度更快,掉落的灵果更多了,墨兽根本捡不过来。 “你捡快点啊!”墨兽喊道。 张富贵真的捡不过来,他没想到外面这东西居然长这么多,“我只有两只手!” 墨兽第一次感觉到万恶渊鬼迹稀少,堂堂一个万恶渊的镇山兽,现如今能使唤的只有一个小鬼,到底什么时候它重新回到那个一呼百应的威风时刻。 而这时候,万恶渊里的活尸却受到宿聿的驱使跑了出来,它一手拽住异植的藤条,趁着这些异植失去生命力,连拖带拽地全部顺进了万恶渊里! “干什么?!”墨兽震惊,不要把这些丑东西都拉进万恶渊! 宿聿嫌弃道:“你们太慢了,全拖进去不就行了,到里面你们慢慢捡。” 墨兽很嫌弃这些异植:“万恶渊就那么点地方,全拖哪够放!” 宿聿肚子很饿,还要浪费心神调动活尸,他皱眉道:“你就不能边捡边吃?” 张富贵:“……” 之前的道长,有这么可怕吗? 小院里的灵植对外面的异植的抵御能力很强,有足够的灵石支撑就能一直往外走,周围的树皮人也不敢过来,可灵石消耗的速度也非常快。宿聿刚布下一块灵石,就察觉手中灵石袋子已经轻了一半。 “还有吗?”宿聿忽然出声。 站在宿聿旁边观察四周的宿弈听到声音还没反应过来,他看向少年,见对方难得跟自己搭话,他对这个人比齐家那两个不中用的蠢货好感更高,这人虽然行动不便,可从离开白月楼到现在,却一直没给其他人添过麻烦。 安静沉默,却有不俗的阵法能力。 宿家少 主难得语气温和,他耐心解释:“没有了,白日里给修士添置药材消耗了一些,刚给你们用的是最后的灵石了。” 宿聿没说话了。 宿弈见他没说话,只好道:“一会要是灵石不够,就往我身后躲,我身上还有一些法器,比姓齐能撑久一些。”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斗篷人却听到了宿弈话中的关键,他被灵石布阵之法启发了思路,急忙问道:“法器,是已经蓄过灵的法器灵器,还是说需要你去驱动的?” “都有。”宿弈身上最不缺的就是法器。 斗篷人语气中多了几分激动:“蓄过灵的法器其实在锻造的时候加注过灵……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灵石。” “什么意思?”宿聿暗下问墨兽。 墨兽手忙脚乱还得给他解释:“就是等于法器内有很多灵,就像是灵舟。” 宿聿明白了,一件法器等于一艘小灵舟。 灵舟内多少灵石,那些蓄过灵的法器里必然也有类似的东西。 想到此处,宿聿偏头看向宿弈:“你有吗?” 看着少年无神的目光,宿弈莫名其妙从他的平淡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期待,他沉默半会:“……有。” 这一问的结果,就是宿家少主的法器袋也贡献了出来,里面的法器灵器被斗篷人倒腾出来的时候,斗篷人小声地发出了惊呼。 宿家可能不是最有钱的,但是宿家少主背后的实力是毋庸置疑了。 背靠灵舟术最强的宿家,本身又是苍雪宗宗主的关门弟子,拿出来的每一件器锻造都精妙绝伦,也就是意味着这东西里蓄的灵绝对不会少! “不就是灵器吗?我们也有!” 比钱这件事,齐六从来不会让他们小少爷落后:“少爷!” 灵器没带多的齐衍:“?” 拿到手的灵器宿聿没浪费,他看着斗篷人操作,知道怎么从里面引灵,可东西拿到手的时候他意识到问题,“好像少了。” 刚刚掏出全部家底的宿弈:“?” 斗篷人知道宿聿的考虑,“灵石布阵是点位布阵,再大的灵器用在阵法上也是一个点。” 灵器充当灵石来当阵法的底基,却也面临这个问题。他们布阵是要往外扩,想要让小院这个阵法往外拐,免不了七拐八弯,这时候灵器蓄灵多少只能扩大某个位置的范围,实用起来却完全没有小巧蓄灵少的灵石好用。 说句实在话,就是灵气多归多,却数量不够啊! 齐衍晃了晃扇子:“看来灵器品阶高,也不是好事。” 齐六:“少爷,我们没他多。” 这时候,宿聿微微抬头,听着身边叮铃叮铃的响声。 众人的目光落在全场最庞大的灵兽小人参身上,被养得圆肥胖的灵兽身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玉器铃铛,作为齐家小少爷的灵兽,它身上每一件装饰都价值千金,尤其是那串起来的铃铛。 墨兽在这个时候开口,语气酸溜溜的:“我老 早就看到了,那小胖子身上有灵气的东 西很多!” 张富贵:……??[”你怎么老盯着人家灵兽看。 小人参:“嗷!” 宿弈一眼就能看出灵兽上就连装饰的物品都是上等灵石,道:“看来你没苦了你的灵兽。” 齐衍:“……” 宿聿看的不是灵兽,看的是灵兽身上一点一点间隔开的气,听着铃铛的数目不少,“这东西能拆几个下来吗?” 齐衍一扭头,看向自家小人参:“委屈一下?” “嗷?”小人参疑惑。 “等出去了,我给你买更好的。”齐衍只能心割血地将小人参身上价值不菲的灵石宝饰摘了下来,一串铃铛被摘下来的时候,叮叮当当的,满地琳琅,比起宿家少主那几件朴实无华的灵器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财气。 -* 金州镇内,某处小院里。 满身富态的中年修士正站在一个水镜前,镜中倒映的是现今金州镇内里里外外的景况,脸上带上了几分不屑。 若是宿家修士在场,必然认出此人就是在灵果宴上失踪的宿家刘长老。 此时他正看着水镜上境况,厌恶地想到那座在城中的小院。 那座小院的阵法确实对金州镇的阵法有影响,也让他的水镜看不见虚实……不过也没事,再强大的阵法,说到底也仅有那一隅之地,多死几个树皮人,也就能把那阵法推掉了。 苍雪宗宗主的关门弟子,齐家最有天赋的小少爷,这两人必须死。 阵法里吞噬的修士足够了……再加上这两个天赋之子,金州镇阵法的底基就更完美了。 布置了这么多年的计划,终于能在这个时候收尾了……刘长老脸上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看着水镜中绿植蔓延的小院,如同看着一群亟待蹂躏的蝼蚁。 快了,很快了…… 这时候,水镜忽然感应到什么,景况晃然一变。 金州镇外,几艘灵舟悬飞着,甚至还有其他几个身影。 刘长老欣喜的眼神沉了下来,看到某两个身影时黑了脸:“散修盟的黑白使?这两个人居然也来了。” 那群阵修死了到现在都在给他找麻烦,不仅救了宿家少主跟齐家少爷,甚至还把散修盟的人引来了……真会给他找事做! 不过还好,散修盟的黑白使还在外面…… “就让你们再得意几个时辰。”刘长老恶狠狠地看着水镜,咬牙切齿道:“阵法就要大成了,这次必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忽然间,眼前的水镜却忽然发生了变化,倒映出街道长街上的境况。 只是一眼,刘长老的身形踉跄半步,嘴角微微一抽。 金州镇的街道上,竟然到处都是倒地的树皮人,连着异植都被拔除了大半,什么情况!? 他马上就认出了水镜中那个身影,好像是经常在齐家灵舟上逗留的那个神医谷医修。 一个医修怎么跑进来!? -* 白月楼外,顾七停在亭台上时,楼内的情况尽揽眼底。 ?想看李温酒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吗?请记住[]的域名[( 随处可见破坏痕迹,可见此地经过了一场鏊斗,但杂乱的环境并没有其他修士的身影,不知所踪,也没见到齐宿两家少爷的踪迹。 他稍稍沉目,正欲转身时,却看到被破坏的桌椅下方,压着一条轻薄的眼纱。 顾七指尖微动,那条浅白色沾着几点黑污的眼纱就落在了他的手里,眼纱上还隐约带着点药气,是他给那个眼盲少年的眼纱,居然落在此地。 也就是那个人也在这个灵果宴上…… 观察过此地的阵法,顾七知道这些树皮人免不了受到他人的驱使,就连这四周的异植都带着一种诡异的魔气,咒术与阵法相结合,金州镇这个阵法不简单。 “这么大的阵法,核心到底是什么。” 阵眼需要核心,想要驱使这么多树皮傀儡,阵眼所提供的力量得足够强大,才能维持这个阵法长久存在……不找到阵眼,他难以追踪失踪修士的痕迹,也无法破坏此地。 要是没被封印就好了。 顾七按住腰间的剑器,可惜他现在被血脉压制,不能妄动剑气来破坏此地,但拖下去也麻烦……再这样下去,他还没先找到阵眼,那群失踪的修士可能就要死了。 忽然间,顾七瞥见白月楼外小巷里的异样。 枯死的异植旁边正生长了另一种没见过的灵植,灵植之下是被翻开的砖瓦地土,清晰的阵纹出现在了顾七的面前。 有其他的阵法存在,而且这个阵法与金州镇的阵法互斥? 可惜这阵法太弱了,要是再强大一点,说不定能再…… 想到此处,那几株原本被异植逼退的灵植忽然往外壮大了几分,接连挤掉了疯长的异植,又掀开了一点藏在地里的阵纹。 顾七将眼纱收进怀中,忽然间他闻到了一点微弱的气。 这是……血气? 他将眼纱拿至鼻尖嗅着,闻到那点血气的瞬间,他身体里被剑气死死压住的血脉往外挣了稍许,涌动的气血乱了顾七的分寸,腰间剑鞘上陈旧的布带裂开了一条。 这时候,白月楼外的树皮傀儡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纷纷朝着顾七的方向靠去。 顾七手背青筋微张,死死压住腰间的剑器,一抬眼,数不清的树皮人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像是知道他在此地,特意过来取他性命。 要是到万不得已,他可能要食言了。 顾七按住了腰间的剑,当务之急是靠着这突来的阵法应该能顺着找点金州镇阵法阵眼的关键……这时候,原本往外扩张的阵法却一下停住,像是突然间萎了。 顾七:“?” -* 金州镇内另一处,从小院把阵法延伸出来的几人正停在街道上,阵法能往外延,但阵法越大,他们面临的问题也就越大。 阵法的布阵者毕竟是斗篷人的师长,阵法里更多的细节藏在小院下面,能看到的东西有 限……也低估了小院阵法的范围。 这就导致了他们是在往外延伸,却有一些灵气不听话,顺着阵法其他边缘胡乱生长,导致他们原先计划够用的灵气渐渐有些不足了。 齐六抬头看着:“没了,小人参身上能扒的东西都能扒了。” 灵兽小人参委屈极了,不仅要帮他们挡住攻击,身上还被扒得干干净净,跑起路来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不咱们歇歇?” 万恶渊里,一路捡东西捡到快虚脱的张富贵看向旁边,墨兽肚子居然都吃圆了起来,不得已虚化更大的体型来扩充自己的肚量,可旁边的活尸坚决听从宿聿的命令,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拽着异植的藤条跟异果。 宿聿捂着肚子,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一点饱腹感,但这还不够,他内识与墨□□流:“万恶渊镇山碑的碑影不是还没完全形成吗?你再吃点。” 墨兽:“……” 恶鬼!这人比魔修比鬼修还恶毒! 张富贵作为医师于心不忍,小声道:“可灵石灵器不够,异果不会再掉了。” 墨兽有点感动地看向张富贵,没想到这小鬼还这么会替兽着想。 随着异植被挤掉,地面上与在白月楼内相似的阵纹也渐渐清晰,而看着这阵纹的走向,阵法所在的核心应该是与小院原来位置相反方向的金州镇南面,无论是往城外走,还是接着循阵法,他们能用来布阵抵御的东西都不够了。 几个修士也有点精疲力尽,斗篷人从身上拿出了一点特殊的异植,递给了齐衍等人:“这些是我根据师长秘方炼制的,与这些灵植相似,能暂时阻碍你们体内恶种的成长。” 可这样下去也不够,估计以他们的速度,再过一炷香,就都要用完了。 宿聿稍稍抬头,想再观察观察阵法,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注意到潜藏在异植‘气’中的几点流光,远远看去,好像有一个地方正发着微弱的光。 宿聿抬头,问身边的斗篷人:“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街道上,被阵法逼退的树皮绿植之下,露出原先被植物包裹其下的铺子,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齐家钱庄’的金灿灿的大字,牌匾上还镶嵌着富贵的价值千金的灵气宝石,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斗篷人反应过来:“齐家……我记得你是齐家小少爷。” 宿弈:“……” 什么运气,布阵能布到钱庄前……? 齐六感动地看向身后,“少爷,咱家的钱庄!” “钱庄?”宿聿看得更细致,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万恶渊里墨兽跟张富贵看到那座钱庄,金灿灿的字眼仿佛刺痛到心里,瞬间宛若天打雷劈。 穷了一路的齐少爷在这个时候终于找回了场子。 他扇子一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巧了,我家钱庄,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李温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8 章 人幡 [] 金州镇外,宿家灵舟上此时此刻正**着好些修士。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是原先在金州镇城墙的散修盟黑白使。 散修盟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势力,不在修道界一山四门八大家的势力范围,或者说他们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因为散修盟现任盟主,是修道界修为最高十大强者之一。 而黑白使,这两人修为以至化神巅峰,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灵舟的修士们没想到散修盟的黑白使居然也会在此处,而且像是有备而话了—— “你们的人可能出不来了。” 戚老镇定道:“白使此话何以见得?” 看到两艘灵舟如此阵仗,散修盟的人消息灵通,早在不久前就听到过南坞山异变之事,甚至现在他们盟中还有人去过南坞山,不难猜出齐宿两家在此所为何事。 说话的人是散修盟的白使,他个子高,站在修士里远远高了其他人一个头,他朝着戚老作揖,“来这之前,金州镇外三个门派已经惨遭灭门,行凶者未知。” 听到这话,灵舟上的修士震惊,明明白日的时候,他们还在金州镇上看到不少出,金州镇附近的门派居然全都覆灭了? “一个没留?”戚老皱眉。 白使说道:“一个没留。” 散修盟黑白使来此,为的前几个月盟中收到的一封求救密信,那密信动用的是盟中最复杂的秘术加封,才得以传到他们手中,而失踪之人就是他们盟中一位客卿长老。 这位长老是个阵修,奉散修盟盟主所托,数年来都在专研灵土之术,现如今修道界灵气匮乏,散修盟曾凭借灵土之术度过数百年前的危机,灵土之术更是成了现今修道界栽种灵植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位客卿长老在盟中地位颇高,所以当时散修盟主得知消息的时刻,第一次时间就派了盟中黑白使前来寻找这位长老的下落,特令一定要把长老带回。 越查,这件事就越诡异,好像与客卿长老相关踪迹被抹除,黑白使也是废了很大的功夫,顺着信件流传的蛛丝马迹,才发现原来抹除信件痕迹的始作俑者与金州镇附近的门派有关。 他们只得将目标放在这几个门派身上,刚查出眉目,正欲上门问清楚。 可等他们去到的时候,这几个门派已经无声无息惨遭灭门,唯一的收获仅有一点痕迹,就是在他们门中发现了一点关于金州镇的踪迹,才会顺着找到这边。 没想到现在,金州镇也陷入了阵法的泥沼当中。 “散修盟查过那封信件的由:“这不是个例,细数四五年间,失踪修士只多不少……而查到最后,在其中一个门派的暗室里我们找到疑似邪术献祭的典籍。” “而这金州镇,就是其中一环。”白使道:“我们怀疑,失踪的那些修士包括 覆灭的门派()?(), 全都成为了献祭的祭品……就在金州镇。” 话说到这?()??*?*??()?(), 众人毛骨悚然()?(), 什么意思()?(), 把修士送到阵法中献祭!? 三个门派,途经金州镇的修士,那这金州镇中到底吃了多少人!? 戚老的脸色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此地是献祭阵法?” “不止,如若按照我们从前辈信件中残迹分析看来……”黑使余光落在阴森的城墙上,以及高空不灭的月亮,“这里的阵眼,绝对不简单。” 入阵者会死。 将无人生还。- * 金州镇内。 钱庄的出现无疑是解了众人的万难,灵石不足的问题迎刃而解,不用斗篷人多说,齐衍就轻车熟路地推开了自家钱庄的大门……直奔灵石。 钱庄内没有其他人,整个金州镇的镇民都变成了树皮傀儡。 空荡荡的钱庄内部仅有往里生长的异植,斗篷人进来后将仅有的种子全撒在了钱庄附近,再利用宿弈蓄灵最多的灵器作为底基,撑在了钱庄的外面。 富丽堂皇的钱庄内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与贫瘠的长街迥然不同,就连柜台的摆件都是纯灵石锻造,尽显富贵。 正当其他人迷茫,齐少爷响扇一打,慷慨到了极致:“搬干净。” 齐六:“啊?” 一个不留啊! “这金州镇未必能保住,我家的钱庄不能陪葬在这里。”齐衍摇了摇扇子,把粗活全部交给了齐六:“靠你了,齐家在金州镇的底蕴靠你保护。” 装了的灵石能用还能带走,留在这的灵石说不定就便宜了这个该死的幕后人。 齐六顿时倍感任务深重,想到守护齐家的重任,装起灵石更为卖力。 其他人原本还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没想到齐家主仆两人搬起自家的东西毫不迟疑,眨眼的时间从地库里就翻出了好几个灵石宝箱。 无客的钱庄像是少了一分喧闹,只剩下齐六倒腾灵石以及翻弄储物袋的声音。 宿聿看着视野里盛满五颜六色灵**芒,远比他灵石袋里装得要多。 宿弈站在旁边,余光落在窗户外观察着外边异植上,见宿聿好像是在关注那边,搭话道:“据说齐家祖上是守财奴,过分爱财,也更会赚钱。” “哦。”宿聿淡淡地应了一声。 见人没别的反应,宿弈搭话也到此为止。 宿聿在旁边发呆的时候,齐衍顺手递过来了两袋满载的灵石,“这些给你,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次拿到那么重的储物袋,宿聿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垫了垫手,收近袖子里时,顺带丢进了万恶渊里,心里想着这些灵石等出了金州镇,可以多买些灵果备着,确实是以备不时之需。 宿聿和颜悦色,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宿弈跟人说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挂出笑容,他不觉目光落在齐衍满身的钱袋子以及正堂高处挂着的钱庄二字,莫非这小阵修喜欢灵石……? “你以后口粮不缺了。”宿聿对墨兽道。 墨兽瞧见被丢进万恶渊里那两袋沉甸甸的灵石()?(), 再看向身后如山高还没解决的异果()?(), 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 它确实很羡慕小人参有吃不完的口粮()?(), 可他们这是不务正业,收鬼呢!壮大万恶渊呢! 它满腔怨言,刚倾诉埋怨几句,一看发现宿聿没说话了。 这人族又不理它!!能不能给兽一点面子! 墨兽喊道:“宿聿。” 宿聿:“安静,我在想 第 29 章 解法 [] 正当宿聿拿着这烫手山芋之际,旁边其他人已经准备按照斗篷人指引跑路了。()?() “怎么还在这?!”齐衍急忙走过来拉住宿聿的手臂,其他的灵石袋丢到斗篷人脚下,马不停蹄就让小人参出去开路,“我们走!”()?() 一出钱庄,几人才看到钱庄外面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全被异植包围,差点连来时的路都没找到,好在只是片刻,很快院中就冒出了一点异光,只见留在钱庄大堂内的灵石被斗篷人激发,源源不断的灵气涌进他脚下的聚灵阵里,全部涌向斗篷人。()?() 有了灵气,斗篷人操控小院阵法更加得心应手,一挥手就将挡在众人前面的异植击退,“愣着干什么!” ?本作者李温酒提醒您最全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尽在[],域名[(.)]???♂?♂?? ()?() “灵石不够你去钱庄地下搬,我们少爷说不用客气,灵石箱的解咒口诀是——”齐六边走边回头看,“兄弟,保重!回头就来救你!” 宿弈:“……” 告诉解咒口诀有什么用,他有手去搬吗!? 斗篷人咬牙切齿:“快走!” 几人没再犹豫,宿弈生怕宿聿走太慢,靠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齐家少爷不靠谱,一伸手将宿聿拉了过来,几下功夫把人背起来了。 被人抢先一步的齐衍:“……” 什么意思,这人当着他的面抢人是吗! 斗篷人看着几个身影走远,身侧早已被灵气包裹着,他身上停滞生长的树皮在这个时候开始生长,攀爬起来的树皮逐渐覆盖他残余的人皮,原本有些枯老的树皮似乎也在此刺激下开始焕发生机,潜藏在他体内的恶种也渐渐被激活。 在宿弈身上的宿聿察觉到什么,一回头,身后的人被绿光覆盖了。 “不过我好奇,你不是向来讨厌这些吗?”墨兽接着问,怎么会答应去破阵,更何况这人族小子会破阵吗!他灵石布阵不都是刚摸索出来的吗? 宿聿不再去看斗篷人:“我对阵眼感兴趣。” 也对阵法感兴趣……他跟斗篷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帮人,也是一举两得的事。 只是……全师门只剩一人,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活着,现在又要成为一个幡。 为了**?有必要吗? 真奇怪。 宿聿听着四周的声响,低头的时候,无数的绿气穿过他们的身侧,渐渐往钱庄里涌去。 这些萦绕的绿气……更像是一种别的东西,温暖到说不出来的东西。 院外,小人参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巨大化的灵兽体型与钱庄内的斗篷人相互配合,即刻就将钱庄外的路撕开了一个裂口,原先被掩盖的地面阵纹就全都露了出来,宿家少主对阵法有研究,见到此处就很快把宿聿带到地面阵纹旁边,飞快地给他指明位置,“斜前方三步,能看到吗?” 宿聿不用对方说也能看到,而且被背着反倒省了他走路磕碰的功夫,当即顺手地指使起对方来,“再往前走。” 几个人跑是从里面跑出来了,斗篷人的阵法果然有效,有灵石辅助后,他将钱庄外面的异植全推开了,将潜藏在地表的大量的阵纹暴露出来,他们才知道原先斗 篷人所说的不全在唬他们—— 横竖错杂若隐若现,如同鬼画符,根本找不到这些纹路哪里是开头,哪里是结尾。 想要破阵完全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或者说斗篷人确实可以把金州镇阵纹给他们掀开来,让他们能更简便地找到阵纹阵点所在,可能把金州镇搞成这个鬼样子的阵法,远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太多了……暴露出来的阵纹阵点太多了,一眼看去就像是乱成一团的东西。 怎么可能在两个时辰之内,透过这些东西找到阵眼所在? 齐衍不懂阵法,他一个看得见的人都感觉头大,更何况小兄弟呢。他注意到宿聿的寡言,正想让对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就看到宿聿低着头,仿佛在看阵纹的走向。 用看这个词或许不太准确,但他真的感觉对方是在看。 一个瞎子……能看得见这些吗? 齐衍用扇子敲了一下脑袋,想什么呢,能人异士那么多,盲眼剑修他都听说过,盲眼阵修也应该有可能。 四周的异植被阵法阻拦没冲上来,齐六巡视着,看着后方阴森森的境况,忽然觉得有凉嗖嗖。 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后面已经空荡荡了。 “你们不觉得这后面的异植少得……死得特别快吗??()?[(.)]??*?*??()?()” 齐六小声说着,话还没说完,一扭头就看到脚边的异植嗖地一下不见了! “少爷!!!()?()” 齐衍急声大喊:“不见了!()?()” 众人回过头,观察半会,没见什么东西,纷纷看向齐六。 齐六辩解:“我真的看见了……()?( )” “齐六,你以前胆子有这么小吗?”齐衍回也没回头,看着前面:“有空大惊小怪,不如多帮忙找找阵纹,那些树皮人一时半会没什么威胁。” 可真的特别奇怪啊!齐六内心忐忑,刚一回头,又看到一株异植凭空消失在眼前! 完了,他是不是因为恶种入体过深,开始眼瞎了。 万恶渊里,墨兽跟张富贵齐齐拉住还想往外扒拉的活尸,差点因为捡东西而暴露了万恶渊。 墨兽差点被果子噎着,喘过气后:“宿聿,你好歹让活尸别乱来啊!它差点冲出去。” 这该死的活尸就听宿聿的话,一句命令就死板进行,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而这时候,宿聿却沉默看着阵纹,藏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似乎在画着什么。 一路过来他基本上看清楚了,这些异植的生长与金州镇的阵法有关,小院阵法催生的灵气来自于斗篷人跟他们翻出来的灵石,有足够的气才能让灵植如此快速生长……那同理而言,也就是催生异植的‘气’来自于金州镇的阵法。 那找到异植的根系,不就找到阵点所在吗? 宿聿靠在宿弈的肩上,低头看着紊乱的‘气’中更浓重的点,东西太多了,越是深入去看,他的灵眼消耗也就越多,若想要靠‘看’来找阵眼,除非他们走运,金州镇阵法的阵眼就在他们附近,否则两个时辰根本不够让他们走完整个金州镇。 有什么办法……他看的不再 是繁复的金州镇阵法,而是早就在与斗篷人协作中摸透的小院阵法。 越往深去看,有种莫名的直觉就浮现出来。 看 第 30 章 地裂 [] 远在钱庄中的斗篷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他低着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阵法里路过,又顺着他催生的灵植蔓延出去,很快,且不失威力—— 那些人到底干了什么! 金州镇长街中,位于火焰中心的几人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纵火烧城,齐六就像是个提供火苗的阵点,斗篷人的催生灵植之阵,居然在这两者的混合之下,让阵法所及之地,全都燃烧起来了! “他是改阵!”宿弈入眼之处都是燃烧之景,他总算知道这个人干了什么事。 眼前这个人,用几乎简陋的手法,把斗篷人的催生阵法用到极点。催生阵法一般用在催生灵植上,道理就是让处于阵中的事物得到百倍的成长,此时有斗篷人跟齐家钱庄作为底气,催生阵法几乎发挥到极点。 而这人只是轻轻一改,将齐六也归入催生的范围之内。 就能让齐六的灵气,得到了最大的加持……也就是说,斗篷人的灵植能长到哪,齐六就能烧到哪! “顺着烧过去,就能找到这些异植的根在哪了……”齐衍突然意识到此举的妙用,管它根系长得有多复杂,这种烧法,最后留下来的必然是受到金州镇阵法保护的根系! 齐六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好像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厉害。 作为齐家里最废材的一个元婴修士,虽说其他人从未贬低他,但他的自卑还是有的。在齐家人的期待中成长,半身的修为却怎么也没发挥出用处,这次金州镇逃亡中,他明明比少爷的修为高,却只能靠着小人参的保护下苟且。 别人不说他废,他却感觉到了难堪,曾经他想着学御兽之术,还没到玄羽庄的大门,就已经因为没有天赋而被拒绝在外。 努力很久,干什么,什么都不行,永远地差人一等。 接连的打击,他仅剩的想法就好好当小少爷跟班,将来当齐家钱庄一个小主管,也不算了然此生。可现在看到他的灵力经由小院的阵法扩散出去,形成一个连绵火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哪怕现在他的肚子痛得要死,很想找茅厕拉肚子,他还是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厉害。 齐六感慨道:“少爷,等出去后,我也许可以成为一个阵修。” 齐衍:“……你有这个想法是好事。” 齐六的火系灵气就是一把火,而且是自带扩散的一把火,将这把火投入阵法当中,只要斗篷人的阵法不灭,这把火就能烧遍整个金州镇。 墨兽稍有不注意,这人就在它面前干了一次大的。 见过找阵眼破阵的,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直接烧了的,还是借力打力改的阵法,它可没教他改过阵法。 之前驭鬼术是一次,这次临时改阵是一次,墨兽忽然有点看不透这个人了,他不是失忆了吗!哪里来的这么多手段! “烧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捡了。”张富贵累得喘气。 只是他跟墨兽一朝外看去,就看到火烧得猛是猛,外面的异植烧了,可在他们周围小院阵法催生的灵植还在。 宿聿道:“外面没了,里面的也能捡。” 反正这里面的东西到最后多半也留不下来,现在有齐六的火在烧,里面的灵果不如给他补充精纯之气。 张富贵和墨兽:“……” 邪修!这人一定是个邪修!!! 齐衍跟宿弈却看着宿聿没有说话,能有如此气魄进行改阵的人,必然得对阵法熟稔于心,或者说他原先阵法的造诣绝对不低……区区低阶修为就能有如此魄力改动阵法,这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怕是比斗篷人要高。 宿聿没搭理其他人猜测,这把火烧起来之后,他眼前的视野就是一片通红,而这时候,视野中出现了异光点点,在满是火系灵气的视野里,不合时宜出现的异光变得格外清晰,那就是被烧掉的异植之下残余独属于金州镇阵法阵点的‘气’。 那阵眼应该就是光最亮的地方……他抬头看向远处,似乎看到一道格外强盛的光。 正欲确定强光的位置,恰恰在这时候,异光的附近闪过了什么,像是在火海中一闪而过的雷……? 宿聿微微皱眉。 “不好!”齐衍忽然喊道:“你看火里。” 随着齐衍话音刚落,烈火中的树皮傀儡像是突然停住了,站在阵中没有动弹。 一把火让半个金州镇烧起来,这等骇人举动必然会引起背后设计他们的人注意,几人正看着那些树皮傀儡时,下一瞬只见那些傀儡一个个扭曲起来,像是胡乱生长的树木,在烈火重重中碰到一起,互相攀附生长,渐渐地在烈火中‘站’了起来。 宿聿抬头,视野中树皮人混在一起的气,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明显的边界。 他看着那些气形成了一个高如巨山的斑驳气团……? “?”什么东西? 着火的异植藤蔓缠绕在一起,连同树皮傀儡,七扭八歪地组了一个巨大的树皮人。习惯了被一大群树皮傀儡**,现在乍一看到这么巨大的人型怪物,几人差点没能反应 过来。 齐六在震惊中抬头:“老天爷,巧夺天工啊这是!” 齐衍跟宿弈:“……”现在是夸的时候吗! “齐六,把它烧了!”齐衍下令。 齐六看着那个巨大树皮人傻住了,这怎么烧!对方抬个脚就能把他碾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本来还高兴能一把将金州镇全烧了,没想到这金州镇阵法还能变,一放就给他们放出来一个巨大的树皮傀儡。阵法能烧靠得是范围,大巨人一出来,遍地的火海跟它相比就差远了,最主要这怪物还能把着火的树皮抛掉,完全不惧焰火。 齐六的火系灵气想要像之前那样烧遍,变得难上加难,别说烧了! 那玩意一脚过来就能把站地放火的他一脚碾死。 “小人参!!!”齐衍喊了一声,灵兽小人参一把冲到了齐六的面前,肥球般的身体被树皮巨人一扫,径直地弹飞了出去。 麻烦了!宿弈只得出手,几个符咒从他袖中飞出,咒符挡在齐六的面前,水系的道术与火系灵气碰撞发出滋滋的水声,俨然撑不住太长时间,驱使灵气让他体内的恶种再一次往上攀爬,他灵气一滞退后半步,经脉中一阵闷痛。 树皮巨人将宿弈扫飞过后,长满藤条的手臂就朝着阵法中的宿聿跟齐六伸去。 墨兽快声提醒道:“小子,那东西过来了!” 宿聿却没动,而是抬头看向空中的雷光:“有人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从天而落。 在树皮巨人即将碰到两人的一刻,剑光斩在了树皮巨人的臂膀上,只是一息,就将那臂膀斩断。被斩断的藤条臂膀落在火海中被火苗迅速覆盖,齐六睁开眼,看到挡在前方的人,对方还是戴着丑陋的面具,身上熟悉的装束让他惊呼出声:“顾先生!” 顾七一侧目,冷冽的目光透过面罩扫过周围众人,最后停在齐六的后方。 少年身上的衣摆被火熏得有些乌黑,他安静地站在众人之后,乖巧顺从的模样与在灵舟上没什么不同,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势。 但顾七知道,一个盲人能安好地站在现在,就已经是最大的异样了。 万恶渊里的墨兽看到顾七就不舒服,想到自己在南坞山被这人劈的经历,差点没损这人几句,尤其是察觉到顾七身上的气息,就好像浑身都被那剑诀雷光电得发麻,“这剑修怎么来了,他该不会也对这个阵法感兴趣吧?” 宿聿没说话,反而是在看顾七。 对于这个人,他先前已经看了很多遍,甚至第一次看对方的时候,差点被对方抓住把柄。可现在顾七站在他面前时,他却微妙地察觉到顾七身上有点不太对劲,譬如围绕在他身周的雷光,远没有在南坞山时见到的那么强盛。 好像是弱了一截…… 宿聿知道此剑修修为颇高,直视对方容易被发现,他没有直接去看剑修的内府,而是观察着围绕在他身周的雷系剑气……这些剑气忽强忽弱,有点像是后继无力。 这剑修,好像有点问题。 “顾先生不是医修吗?怎么还会用剑诀!?”齐六愣愣看着。 齐衍:“……你管人家修**什么,能来帮忙就是好事。” 顾七目光落在齐六脚底的阵法上,问:“其他人呢?” 齐衍跟顾七很熟,没有浪费时间:“被拖走了,现在不知去向,我们得先找阵眼。” 顾七身上没有恶种,不像其他两人那样受到恶种限制无法多动灵气,挥手弹指间全都是落下的雷系剑诀,斩除树皮巨人枝干的速度非常快……可令人诧异的是,他斩除的速度越快,那树皮巨人生长的速度也就越快。 几乎顾七刚斩断其一臂,巨人就会重新长出。 “你们看它的脚!”宿弈喊道。 众人这才顺着看过去,火海当中树皮巨人的身侧生长出无数粗壮的枝条,这些枝条又长又粗,像是灵植的根,撑着树皮巨人的行动。这些根来自四面八方,有的就在巨人的脚底下,而有的沿着天际,像是来自遥远的另一边。 “是阵点。”顾七道:“这东西是阵点的产物。” 整个金州镇阵法阵点中长出了根,这些根连接在树皮巨人身上,每一根都是金州镇的阵点,除非是同时毁掉这些阵点,不然这树皮巨人每遭一次斩杀都会快速恢复,等到修士们力竭了,也未必能斩杀此物。 “你能不能用点力全烧了?”齐衍看向齐六。 齐六觉得肩上扛着座大山,“少爷,不是我不努力,是这火要怎么烧到城南啊!” 斗篷人的阵法延伸有限,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剩下一个半时辰,怎么烧也没法把整个金州镇的根全烧了,而且就算烧了大半,他烧了这一边,还有另一边,烧不完啊! “小兄弟,这阵法能不能再往外扩啊!”齐六求助地看向宿聿,现在他觉得小兄弟太强了,就用一个阵法能让他发挥出这么强的实力。 顾七却从齐六的话中得到信息,这阵法,是这个人 布下的。 想到不久前捡到的眼纱,顾七对宿聿的警惕多了几分,他若没猜错这人的修为堪堪晋至筑基,最多也就是个筑基期的修士,此地阵法精妙,一个普通的修士,还眼盲不便,怎会用出这样的阵法。 顾七一来,墨兽跟张富贵也不敢在这人眼皮底下偷捞东西,“你小心点,那剑修在看你。” “改不了。”宿聿原地不动,老实地扮演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我就会这些,其他的动不了。” 顾七看着宿聿,没说话。 “等等啊!这人为什么这么看着你。”墨兽不喜欢那个剑修,尤其对他的目光格外敏感,“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宿聿知道对方在看他,四周散着的雷系剑气都快赶得上齐六的火气了……注意到这些,他的心底不觉遗憾几分,这些剑气灵力浪费了,给他吃了多好。 观察之际,他越过那些雷光,看到了其他的异光。 “那人身上还有什么吗?”宿聿突然问。 墨兽被这一问,不禁看向顾七,察觉到到他身上的不同,在灵舟上这人身上只别一个药篓,而现在不见药篓,却见他的背后有一把被数多布带捆绑的剑器,“咦……他身上有一把剑。” 看到这把剑,墨兽内心一阵诧异,“奇怪,我好像没见过他用这把剑。” 等等,在南坞山劈它的时候,这剑修有动过这把剑吗? 好像从始至终,无论是与它交手,还是对付这些树皮傀儡,这个姓顾的剑修,只动剑诀,却从不动剑器。 这时候,原本还在抵御树皮巨人的小人参落地,它歪了歪头,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毛茸茸的头凑到了顾七旁边,呼吸之际迸出明显的鼻息。 顾七后退半步,避开了小人参的靠近。 而小人参似乎闻上瘾了,靠近顾七不说,还有点焦躁地刨了刨地面。 齐衍也没想到小人参会这么冒犯,急忙制止:“小人参,不许无礼!” 这怎么回事,小人参性格向来温顺,先前见到顾先生时,也没这等无礼之举……这情况,也只有它跟其他灵兽抢地盘时才有这么暴躁。 墨兽道:“这肥球可以的!最好多抓他几下,解我心头之恨!” 顾七避开之后,面罩底下的眼睛斜斜地看了小人参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不可见的威压,原先还焦躁的小人参似乎受到暗示,刨地的动作停了下来。 宿聿看着顾七四周杂乱的剑气,又看着靠近顾七的小人参,在其他人被小人参的举动吸引之际,他忽然开口:“不过我听到一点声音,那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把灵眼中看到的异光位置点了出来。 齐衍跟宿弈这么一听,就径直看向宿聿所指的方向,忽然发现似乎那边的树皮根系不太多,越是不多,越有可能有异。 “什么声音?”齐衍问。 宿聿胡说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的声音。” 顾七看着对方,少年站在原地,眼睛看似无神…… 仿佛就是在看着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个瞎子,在装。 但是……顾七看向宿聿所指的方向,如今金州镇大半烈火蔓延,异植诡异的气息凝聚在眼前巨大的树皮傀儡上,独属于阵法的异样也逐渐暴露出来,这人时所指的东 第 31 章 拔剑 [] 轻飘飘的声音转瞬即逝,顾七浑身的剑气却沉了下来,藏在面罩底下的眼睛深了几分,隐隐现出独属于妖的瞳孔。 仅仅一点血液就让他回想起南坞山雾潭边上,某人反手糊在他脸上的污血,不用靠眼纱去确认,此时的血气新鲜又充满诱惑,让他压制在体内的气血再一次突破经脉的桎梏,引得他不禁闷喝一声,唇齿间的獠牙似乎往外长了一点。 顾七偏头,抱着的人面孔无辜又纯良,一双眼睛里根本看不到任何情绪。 平静、毫无波澜……安静下来的时候,就像是没有表情的瓷娃娃,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随口问出,可顾七却知道,这人注意到他的剑器,也注意到血的问题,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时候,宿聿察觉到禁锢腰间的手似乎重了几分,似乎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气息,隔着对方的面罩,与顾七原先的气息迥异。 “咦?”原本因为剑修靠近炸毛的墨兽忽然间嗅到了什么味道,从那剑修身上冒出来,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诶等等,这剑修——” 剑客却开口了—— “你是从南坞山里跑出来的……?那块上古镇山碑与你有什么关系。” 墨兽:“!!!”这么单刀直入吗! 宿聿没说话,他看着对方四周的剑气越发迸张,与他最开始看到不稳定的姿态相似。可想而知,这剑修的状态没有那么好,至少不是南坞山里能一剑劈了镇山碑的实力。 剑修不动剑器,只能说,动了那把剑,会发生什么。 顾七身后的剑器震动得更厉害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的血,还是阵法内斩不尽的妖邪傀儡,体内的妖血随着他不断外泄的剑气冲破了关窍。 他皱眉道:“无妨,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再问清楚——” 话还没说完,从下至上的迅猛异植忽然朝两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金州镇的地面裂开一道道深坑,街道上的房屋塌陷,更为粗壮的枝条从地底里伸了出来。 不是简单的地裂……是整个城镇的崩塌。 长街之中,位于齐家钱庄内的斗篷人吐出一口黑血,震裂的地面波及到了他,他浑身几乎覆盖满了树皮,身上的斗篷也裂开了,露出路面与树皮傀儡相似的面容。他趴伏在地面上,掌心里还在缓缓地输出灵气,尝试告诉其他人什么—— 快逃!金州镇的阵法活了! 金州镇外,宿家灵舟上。 戚老在金州镇发生异变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宿家灵舟后撤,而整座金州镇像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源源不断地朝着四周散发着一股吸力,像是要拽着他们,拽着外边所有的灵舟撞向城池。 这下别说破阵,就连他们,只要一靠近,就可能被整个镇吞进去。 散修盟的黑白使像是洞悉到了什么,目光中带着几分惊愕,“不对劲。” 摇摇晃晃,天空的白月宛若镜花水月产生波痕,像是笼罩金州镇最外层的虚幻消失了,在还未散尽的火光中,金州镇里屹立的树皮巨人映入众人的眼帘。 散修盟黑白使跟戚老几乎第一时间动了,黑白使在戚老控制灵舟后撤的同时,掌心中凝聚出道法攻去,两个高阶修士的攻击,砸在金州镇上时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不止如此,他们的灵力也被金州镇吸了进去。 “没办法在外面破阵。” 戚老看阵法看得更仔细,“关键点在里面,核心不破,我们还是进不去。” 这个阵法的设立者,从启动阵法开始,就没打算让在外的任何一个人进去。 “小少爷该不会已经……” “呸呸!不许诅咒少爷!” 灵舟上其他修士还在用传音符,想要联系在金州镇里面的人,可事至如今,他们还是没办法跟里面任何一人取得联系。 “联系南坞山那边有消息了吗?” “哪有那么快!传音铃范围有限,这里离南坞山有几日行程呢!” “天元城呢!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这阵法要是放任不管,可不是简单**两家修士那么简单。”戚老的脸色中有几分深色,对黑白使道:“金州镇……或者说百里之内,所有生灵难以幸免。” “我,道:“但可能赶不及。” 他们也没想到一来到这边,形式就如此严峻。 原先若是一个诡镇还好,但这是献祭阵法。 以如今异状,波及到的就是南界各方势力,生灵涂炭,对谁都没好处。 “两位,可否与我联手削弱此阵法?” 这时候,戚老忽然道:“毕竟是我的灵舟,若是没将这些修士送到天元城,容易砸我招牌。” 白使摇头道:“戚老,我想你我皆知。” “就算我们削弱阵法,阵眼不破,此地神仙难救。” “更何况上古献祭阵法,典籍残缺,启阵便难以破解。” “这是死局。”- * 金州镇内,颠簸中顾七身形一动,带着人急急退后数步。 脚下落脚的地面却接连崩塌,破土而出的异植直奔顾七的落脚点,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拉下去。 “斜后方,最下面。”宿聿忽然道。 顾七敏锐地听到他的声音,单手剑诀骤然变向,朝着某人所说的方向攻去。失控的异植似乎察觉到什么,在剑诀将将抵达树皮巨人的脚底时,追逐两人的异植变向挡下了顾七的剑诀。 巨人脚底确实……有问题! 顾七瞥了眼手中的人,只得飞身落在某处屋顶,在异植再次冲来之际,将怀中的宿聿往另一边灵兽的方向一推。 骤然的失重感,宿聿远离了那喧嚣的剑气,整个人撞在小人参毛茸茸的皮**上,下滑的时候被小人参张开嘴叼住袖子甩了上去,稳稳地落在了小人参身上。 “你跟那个剑修说那么多干嘛!”墨兽只要被那个剑修靠近就浑身发麻,“完了完了,等我们离开阵法,他肯定追着你刨根问底。” “怕什 么。”宿聿道:“换张脸就行了。”()?() 墨兽:“!”你当障眼法是变戏法吗!?()?() “算了。”宿聿看着掌心,上面残余着一点属于剑修的剑气,还带着剑修的气味。似乎是在方才短短的接触中,那个剑修留在他身上的印记……这是怕他跑了吗? ?李温酒的作品《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域名[(.)]???+?+?? ()?() 宿聿看向掌心时微微皱眉,甩不开那道剑气。()?() 张富贵看到宿聿略微嫌弃的举止:“我怎么感觉道长想把手剁了……” 墨兽:“……?” 空中的剑修疾如迅雷,片刻就与树皮巨人交手数次。 “不好了!少爷跟宿弈不见了!” 身后传来一声急呼,宿聿回过神,往齐六的方向看去。 齐六身上的火气弱了稍许,但也十分明朗……可与之对比的,周围没有出现其他人的灵气痕迹,看不到齐衍跟宿弈。 仿佛在刚刚地动山摇的间隙里,齐衍跟宿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宿聿,高处。” 墨兽的声音打断了宿聿的思绪。 高处,树皮巨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 宿聿抬头,一眼就注意到出现在视野中异光,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光不亚于那个剑修,而且身上的气更凝实,仿佛周围散落的气全都**在他的身上。 “那不是……宿家那个刘长老吗!”齐六一眼就认出那人。 宿聿:“刘长老?” “就是在灵果宴上看你的人。”墨兽见到那人时心生疑虑,奇怪,它记得这个叫刘长老的修士,修为也就化神初期,而此时此刻他给它的感觉,却远超之前。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中年男人手势一挥,无数的藤条朝着宿聿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齐六急忙使出道法,但少了阵法加持的火系灵气失去了原有的刚烈,刚挡住几道藤条就歇火。 小人参:“嗷嗷嗷!” 齐六满脸痛苦:“小人参,我不行了!” 高处的顾七察觉到下方的失势,正欲过去帮忙,而有了阵法实力大增的刘长老抬手就招来了无数树皮藤条,里里外外地将顾七捆住。 刘长老看出来了,这个剑修的修为也就化神期,而此时他有金州镇阵法,除非这剑修的修为高他一个大境界,否则别想力挽狂澜。 趁着这个时间,先把几个小蝼蚁解决了。 刘长老看向小人参,这只灵兽看起来血脉不错,也来充当阵法的底基好了…… 顾七一偏头,不好,来不及了!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突然跃了出来,挡在两人一兽的面前,它一手抓住一大捆,用力一拽就将藤条尽数拽断,协助小人参挡住了冲来的攻击。 顾七目光一停,看向了活尸。 或者是活尸身上出现的手印,印在脑门上手印太清楚了……当初在南坞山雾潭里消失的那具活尸,也在这里。 “兄弟!”齐六眼泪冒出来了。 活尸不懂齐六的兄友弟恭,一出场就是抓藤条,它还记得宿聿先前给它的命令,主人要保护,东西也不能 落下,拽起藤条越来越顺畅。()?() 宿聿现在体内的阴气比原先好太多了,墨兽吃了那么多异果反馈给他的阴气够用,放出来活尸后他也就不管,而是看向最开始异光所在之地。()?() “还真当我们没人了。”墨兽得意道:“开门放活尸。” ♀李温酒的作品《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域名[(.)]♀?♀。?。?♀ ()?() 宿聿道:“你怎么不上?”()?() “要不是那个剑修把镇山碑劈了,我差点元神俱灭,不然小爷我非把这树皮巨人吃了不成!”墨兽满腔愤恨 ,顿感诧异:“不对啊,之前这剑修砍我的时候那么猛,怎么这时候不如前了,他还区别对待!?” “他体内状况不对。”宿聿趁着对方不注意时看了,剑修体内几乎乱成一团,似乎在拼命压制着什么东西,顶着这样的紊乱灵气,若不速战速决…… 这时候,他忽然看到剑修身侧的雷光剑诀凝实了几分。 还未细看,四周散落的气似乎嗡嗡震动着。 剑修拔剑了。 一点点闪烁凝实雷光出现在高处,如同闪烁的焰火。 冒出的时候,宿聿看到清晰的剑身,惊雷度身的剑。 朴实无华的剑身带着不可撼动的锋利冷光,在月光的照耀下度上一层流华,剑锋脱鞘之际,四周似乎肃穆下来,靠近顾七身侧的藤条被无形的气挡在外边。 在那一刻,剑修身上的剑气稳定下来。 与其说是稳定,更像是撕开了什么封印,层层递进,变成了暗沉的雷光。 空中的剑诀停下来了,无数的藤蔓朝着顾七的方向冲去,瞬间雷光闪烁,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几道剑光掠过,剑修的身影如风掠动,周围的树皮藤蔓被尽数斩断! 动如雷霆! 剑影重重,直直扎入树皮巨人的四肢将其定在原地。悬浮在巨人身上的刘长老脸色稍变,正欲往后退几步,剑修的身形变得更快,眨眼就来到他的面前。 不对……怎么回事!? 这剑修之前不还压不过藤蔓,怎么突然间……刘长老抬头,在接连的躲避中才看到了剑修手中所握的剑。 持剑的剑修,与使剑诀时完全是两个人! 高处的刘长老始料未及,正欲聚力恢复树皮巨人,顾七的速度却更快,他在一剑结束之后再使一剑,拔剑后暴涨的修为使得他整个人剑招快了十分,一剑就将刘长老的立足之地斩断。 刘长老脸色稍变,“惊雷剑法,你是顾子……” 顾七微微皱眉,剑器解封后他体内的妖血在逐渐被激发,澎湃的血脉之气与他体内的灵力相互博弈,他没有时间在这浪费,得尽快解决这个阵法,还能阻止妖血爆发。他剑身一动,改势冲向刘长老所在之地,一剑就将他与树皮巨人的连接斩除。 “你居然在这,没在西泽!?”刘长老呢喃念道:“竟然在这,再加上你一个,阵法就可以大成了……谁都别想走。” 顾七负剑而立,两指一动之际,上空前仿佛出现了无尽剑诀,环绕在他身侧。 在其他人惊愕之际,万剑朝宗落下,将树皮巨人刺了个倒穿。 墨兽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久违的记忆:“!!!就是这招!这该死的剑修当初在南坞山搞我的时候就用的这招!!卐[(.)]卐2卐%?%?卐()?()” 只是这招比当时更凶,在南坞山时这剑修还未动剑,现在是开了封的剑器。 宿聿的灵眼追随着那道身影,剑修身上的气在揭开剑器封印后猛然爆发,但与之相悖的是剑修内里更深层的气,像是终于突破了界限,横冲直撞地冲过了剑修的道道防守,斑驳的气混在一起。 高空中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完全变了。 内府像是被冲得千疮百孔,而剑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树皮巨人身上满覆剑诀,被剑诀一下撕开,藤条一寸寸崩裂,露出了树皮巨人身上清晰的阵法,那是金州镇的核心阵法,被层层树皮藤条保护着。 阵法的阵眼就在那! 而就在这时候,高处的刘长老却突然掐住了手诀。 低处的宿聿似乎注意到什么,他抬头看向高处就看到刘长老浑身的灵气迅速攀升着,越来越膨胀,像是要突破什么。 墨兽察觉到什么,急声道:“宿聿,保护自己!()?()” 下一瞬,刘长老在空中爆裂开来,席卷而开的灵气冲向四周,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顾七。 顾七以剑抵住冲击,猛地看向右后方! 修士自爆的灵气冲至地面,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微弱的阵法与顾七的剑诀同时抵达,在齐六跟小人参面前出现,斗篷人不知何时赶到了现在,满是树皮的躯体惨败不已,在护住后方两人之后,他的身体像是突破了极限,隐隐地崩裂开来。 “兄弟!()?()” 齐六惊愕喊道。 斗篷人没力气与他说话,“快跑……()?()” **开的灵气没有消失,在树皮巨人身侧形成一个灵气漩涡,一个化神修士的献祭,让树皮巨人底下的阵法彻底大成了。宿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像是要拽着他,拉进阵法的核心里去。 这时候,高空中的树皮巨人停止了动作。 它的身躯像是扎根下来,化作庞大的老树根,一根根地扎进了地面,落地生根地成长起来,变成了一棵覆盖半个金州镇的巨树。 而树冠上,挂着一个个树皮人。 这时候,树皮巨人身上出现了无数乱长的枝条,而在那些枝条上,分别捆 绑着一个个修士,有的修士已经完全被同化成树皮傀儡,还有的修士保留着原先的样貌…… 齐六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齐衍跟宿弈,在树冠的最中间,他急忙抱住想要冲上去的小人参,厉声喊道:“少爷……” 那两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即将成为祭品。 斗篷人喃喃道:“……上古献祭阵法巨人树。” 上古献祭阵法,在寥寥几笔的古籍记载中,曾有人提到此树。 用千万人血肉为祭品,浇筑起天地最灵的巨树,可护佑一方人平安。 怪不得那个化神期修士要自爆,是为了加速巨人树的形成。 以这趋势……半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不到,这阵法就要成了。 齐 六惊愕:“**的东西……成为灵树?” 斗篷人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 :“所以才是献祭阵法, 所有人都是祭品, 无解。” 宿聿闻言皱眉, 无解之阵……? 正当他迟疑时,耳侧传来剑声。 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传来,清澈地响在他耳侧。 “空中!”墨兽喊道。 宿聿抬头。 剑身划出时划开澈亮的声音,空中的剑修没有停下,他身后是一道道再次亮起的剑诀,这次的剑诀与以往不同,剑在剑修手中轮转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层层剑影雷光烁烁。 顾七几乎没有留余力,再一次使出剑诀几乎用尽了他二分之一的灵气。 身侧再次凝聚出数千剑诀,在树皮巨人扎根之际,猛地朝着它 第 32 章 破阵 [] 金州镇外。 “能成?”白使问。 黑使道:“难说。” 白使闻言沉思片刻,不说成败,就是有成的可能。 他不再与兄弟对话,而是朝戚老作揖。 戚老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当即让所有修士转移到齐家的灵舟上,宿家的护舟人可攻可守,若想要削弱阵法便少不了灵舟术。 其他修士稍惊,见这三位高阶修士一下行动起来。 灵舟上一位年长的修士解释道:“散修盟的黑使……他天生便有洞悉之能,这属于天赋的一种。” 修道界里有数多天之骄子,就有天赋之人,亲和洞悉天地,不算天生道体,却能在无数能力中脱颖而出,感知灵气,据说远在东寰北界的苍雪宗里的占星一脉,佛山门的神通派系以及天下第一宗门的天麓山卜算术……皆只有这类修士能修**。 修至究极,那就是灵眼。 “既然是天赋,那岂不是有天生灵眼吗?”修士问。 “倒是有一个。”白使忽然道:“但那是千年之前了。” 修士一惊,正想多问。 而白使却已经走远,宿家的灵舟对准了金州镇的城墙。 他们三人之力,无法破阵,却能削弱阵法。 可外攻内破……前提是里面的人真的能破。 黑使目不转睛,似乎在透过术法观察其内。 像这种献祭阵法,只有阵法宗师出手才有可破的可能,假若散修盟那位前辈在其中,应当对阵法有所解法……而从现今的状况看来,这破阵之举,不像是那位前辈之举。 而被金州镇阵法层层掩盖之中,剑气、灵气、生机像是混在一起,可即便如此,这些东西却未能完全熄灭……说明里面的博弈,不分上下,或者说尚未定论。 能撑这么久,那位阵修之能,恐怕不止如此。 白使看向戚老:“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见到所有修士转移到了其他灵舟上,戚老终于卸下顾忌,听到白使问话,只是轻飘飘道:“还能如何?” 白使:“?” “自然是让整个灵舟撞上去!” 戚老话一说完,整艘灵舟猛然加速,朝着金州镇疾驰过去。 巨光冲过来的时候,金州镇上空的阵法白月被撞得晃了一阵,连同在镇内几人,也抬头望向远处,只见砰砰的撞响,如同焰火盛开,一下就吸引住了众人。 “外面!”齐六看到金州镇外,隐隐有光闪烁,“好像是外面宿家的灵舟!” 顾七凝目,那是宿家的护舟人。 ……外面的人在削弱阵法。 “就算是灵舟,他们只能削弱阵法的防御,减缓巨人树阵成速度。”斗篷人说话时的气音很重,道:“我们在巨人树的领域内,他们在外,无法协助我们破阵。” 巨人树上,越来越强劲的吸力覆盖过来,阴气被吸走了不少。 万恶渊里的墨兽跟张富贵完全没功夫去关心外面有人撞灵舟减缓压力的事,眼见着巨人树的手伸 到万恶渊上,墨兽第一个不同意,元神摆尾,立刻在万恶渊的入口竖起一个幕墙。 “宿聿,你快点,这破东西在偷阴气。()?()” 墨兽喊道。 宿聿没应它,或者说他全部的心神都落在巨人树上,逐渐清晰的脉络告知着他方位。 活尸越跳越高,四周的藤蔓也越来越多,阻碍这一人一活尸的靠近。 太远了,核心应该在更近的位置,还得再靠近。 宿聿还想靠近,不能在外围,得到更里面的地方去—— 剑诀接连地落下,斩断巨人树不断生长的根,地面已然面目全非,仅剩的落脚地屈指可数,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裂痕,整片土地的生气好像已经被那棵巨人树吞噬。 树冠上挂着的一个个修士,似乎随着时间流逝,身体出现干枯之态。 顾七眉头紧蹙,察觉到此中异样。 才过去没多久,巨人树枝干的生长速度更快了……体内的妖血已经冲破了他先前的禁制,在面罩之下,他的瞳孔完全呈现出兽瞳,犬齿变成妖才有的獠齿,妖化再也抑制不住。 一旦拔剑,就是撕开血脉的压制。 用剑的时间越久,妖化就难以逆转,妖气跟灵气的对冲会让体内的状态越来越糟。 想起江行风临去神医谷的千交代万嘱咐,顾七垂眸片刻,屈指点在自己身上各处穴道,强行封住身上几处穴道来蓄足灵气……但愿能撑久一点。 被活尸带着的宿聿忽然感觉到什么,他抬头,看到剑修身侧的剑诀再一次变多,剑诀再次猛然砸下,挡在宿聿面前的根须再次被击退,被覆盖的阵眼再次露了出来。 借着这一次对方的猛攻,他彻底看到了阵眼所在的位置。巨人树的躯干里面有个空心的树洞,而阵法核心散发着气的巨石就镶嵌在里面,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上往下供应,就像是把树冠上修士的生气 火术,将一个个球顺着斗篷人的阵法丢了过去,轰轰地砸在巨人树上! 斗篷人却看到异样,见火球被外部的异植挡住:“不行,阵眼外面的藤蔓又聚拢——?()_[(.)]?◆??????()?()” 话没说完,只见空中剑诀闪烁,数道剑诀猛击在巨人树上,再次撕开了裂口。 是高空剑修的剑诀! 这次,火球没有再受到阻拦。 无数的火球落入阵眼核心的巨洞里,将层层覆盖的异植烧了起来,宿聿的视野中再次被红色的火光占据,异植被毁,给阵眼传递修士灵气的经脉再次清晰出现。 这阵法确实要成了……成了要怎样? 阵眼固然重要,可再强的阵眼,也是需要与各种阵纹相呼应,才能发挥出阵眼最大的用处……只要让阵眼无处发挥,也能破阵! “往前走!()?()” 宿聿喊了一声。 活尸不惧烈火地跳进了火种,此时宿聿的体内的阴气轮转起来覆盖在他跟活尸身上,抵挡着聚火术的燃烧。 噼里啪啦的灼烧声,万恶渊的精纯之气包裹着两个身影,一人一活尸身形迅猛地直奔阵眼而去,被火烧掉的异植不再是阻拦,片刻的时间里,活尸的力大无穷的臂膀成了扯断阵眼经络的关键利器。 阵眼最外围的经络最先被扯断—— 墨兽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阻截阵眼跟阵法间的联系! 看不见的灵气脉络被活尸抓断,与此同时,树冠之上,捆着修士的藤条似乎停止了动作。 顾七最先发觉树冠的异样,**进入阵眼的少年做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在破阵,而且已经撕开了一定的裂口。 这时候,活尸的速度忽然加快,连同宿聿也跟着他在变化。 高空的顾七注意到宿聿的步法,虽然看不清他是在使用何等身法,但随着对方背对着的身影移动,他想不伤到对方,剑诀落点的位置也在变化……时间越长,他巧妙地发现,这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居然在利用那具活尸带着他变换的方位,来改变他剑诀的落点。 剑诀穿破藤蔓也落入其中,像是配合着对方,在斩掉某种东西。 ……这人在利用他。 顾七体内妖血濒临边界,可他这时候却有种修炼数载的荒谬,对付过的凶祟野鬼数多,邪修更是多,这还是第一个,敢在他的面前明目张胆地利用。 宿聿没动,身后的剑诀没有改变位置,反倒越发迅猛。 可见某个剑修已经明白了他的用处。 靠活尸两只手太慢了,白来的剑诀,不用只是浪费。 巨人树像是被遏住了命脉,发了疯地操纵着藤蔓想要冲进阵眼所在树洞将宿聿拉出来,而顾七不会给它这个机会,接二连三的剑诀阻断了外围试图冲进去的藤蔓,将巨人树的反扑阻拦在外。 “聚火术…再快点……()?()” 斗篷人胸膛剧烈起伏着。 齐六的脸都憋红了,恶种爬在他脸上,他也没停下:“在挤了!?()??。?。??()?()” 墨兽发现什么,惊觉道:“宿聿,它在恢复!()?()” 被活尸扯断的脉络在被破坏之后缓慢地动着,再生速度虽慢,但是它还在恢复! 墨兽在旁边干着急,也伸出爪子去帮忙勾掉一些,但它现在元神未能完全凝聚,外边小小的火差点也烧掉它一层皮,它失算了,这个巨人树被改过,如此强的再生之力,以宿聿现今的能力,就算另辟蹊径,想要对付比他能力强数倍的巨人树更像是以卵击石。 阻截它还不够,脉络生长的速度慢,却也会重新生长。 剑诀斩不尽,聚火术烧不完。 可宿聿的内心却格外冷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少了异植的阻拦后,眼前的脉络越是清晰,他脑中阻截的思路就越明显……就好像这种阵法,他曾经见过更凶险更复杂了。 这个巨人树不及它们。 “你做好准备。()?()” 宿聿忽然道。 墨兽急道:“你就算把它全扯断了,也破不了阵,它会重新长好——” “那如果它无处可长呢……?” 那如果是把这东西放到一个,它再也生长不了的地方…… 墨兽:“什么!” 宿聿忽然从活尸身上跳下,落入了火海当中。 他两手变动着,像是在变幻出某种手印,玄奥的印痕在他手势变换中出现。 手印很快,深奥繁复。 “南坞山那个!”张富贵惊觉,喊道:“是活尸头顶的手印!” 那手印与南坞山中的尤其相似,在宿聿咬破指尖的时候,出现的鲜血像是引起了阵眼巨石的警觉,原本正在再生的脉络像是发现了什么更为特别的东西,猛地 第 33 章 半妖 [] 墨兽跟张富贵的惊喊声几乎在巨石送进万恶渊之时戛然而止,强大的灵力自内自外来两种地方同时散开,宿聿只看见那些灵气脉络同一时间完全断绝,大量的灵气朝着他的方向猛然袭来,阴气覆盖全身,冲击力将宿聿掀飞了出去。()?() 金州镇的巨人树崩塌的瞬间,无数的灵气像是失去宿主,朝着金州镇四周席卷而去,城镇内仅存的房屋土崩瓦解,城墙更是瞬间被夷为平地,空中的灵舟被巨力撞飞了数里远。 ?想看李温酒写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 33 章 半妖吗?请记住.的域名[(.)]???.の.の? ()?() 与此同时南界各地,几乎各大势力的大能者都看向了金州镇的方向。()?() “什么情况?”()?() “如此大的灵气波荡!” “自千年前灵脉崩塌后就几乎没见过这么大的……” 东寰修道界灵气匮乏许久,坐化之地小灵脉的存在,更是各大势力争夺的重要之物。就算是哪个坐化之地暴露于人世,也从未引起过这样的灵气波荡,最关键的是南界竟然无人提前得知这一消息。 一时之间,整个南界大能者都注意到了这一异常,更有能力强悍的大能者直接放出神识探索查看,却毫无结果。 “快派人去查,查清楚!” 更近的地方,南坞山间,玄羽庄庄主诧异地回过头,循着看向远处的方向:“灵气崩塌?不对,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山间其他势力的修士也频频驻足,除了玄羽庄的修士,此间还站着其他势力的修士。 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回过头,挂在腰间‘天麓山’的腰牌剧烈晃动着,像是感应到什么,他抬头看向远处,他的指尖动了动,像是在卜算着什么:“正北偏西……邪物,灵气,奇怪,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卦象。” 旁侧的修士疑惑看向白衣男子,道:“小师叔?” 白衣男子的指尖停住,睁开眼时透白的眼底像是卜算出什么。 ——卦是大凶,却凶中逢吉。 各家各势力的探子迅速传达消息,只过两个时辰,灵气动荡的位置就判别出来,竟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金州镇,修士们这才想去联系金州镇附近的门派,可传音符通过好几个据点,竟然没有一个门派回应传音。 金州镇,连同金州镇周边,竟然完全失联了。 天元城内散修盟之地,正堂里坐着满堂的修士。 “盟主,是金州镇,半日前黑白使大人联系了驻点。”匆匆来报的小厮看向散修盟内齐坐的各位大佬,顶着压力看向不远处一个浇花的中年男子,道:“最后黑白使大人传来的讯息之地,是金州镇。” 正堂之外,中年男子停住了浇花的动作,他循声看去:“他们两个也在金州镇?” 内敛的气息绵长无尽,在他说话时,堂内其他修士皆是屏息不言。 南坞山远,被玄羽庄抢先一步。 可金州镇附近,散修盟却有据点。 “南坞山,金州镇……” 中年男子将浇水壶放下,和蔼地笑道:“接连两次异事,南界的天要变了。” 与此同时,金州镇内一片狼藉。 近乎坍塌的金州镇皆是碎裂的藤蔓枝条,疮痍之中,不见修士的身影,一眼望去只剩下灰烟尘土。 死寂之中,似乎无人幸存。 最先进入金州镇内的是戚老跟散修盟黑白使,巨人树崩塌的波荡太强,也多亏离得近的戚老展开了灵舟的防御阵法,才免得更多人受伤,可即便如此,当进入金州镇时,他们的脸上还是带着一份凝重之色。 白使看见处处剑痕道:“破阵者莫不是剑修?” “不对,此剑痕处处可见,若是精于破阵,不会是如此缭乱的剑痕。”戚老观察着剑迹,这剑迹有些过分熟悉,“这剑是在掩护……而且此剑痕霸道,剑修的修为非常高。” “阵眼所在何处?”白使问。 黑使再次尝试使用洞悉术,而金州镇毁得太彻底,气息纷杂,难以探查:“找不到,看样子是已经被完全破坏了。” 巨人树,此阵乃是上古献祭阵法。 那样一个上古献祭阵法,居然在一夜之间就瓦解了,连阵眼痕迹都找不到,要如何去追溯。 此先他们不知金州镇内情况,可在灵气冲荡之际,那股赫人的灵气,这个巨人树的阵眼绝不简单,如此强悍的灵气,就算是阵法宗师在此处,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阵,能破坏蕴含如此强大灵气的阵眼…… 黑使沉默,脑海中浮现的是最后洞悉到的境况 ——那个诡异手印的持有者。- * 金州镇内,惨败的巨人树藤条之外。 外界的纷乱未能抵达此处,无尽的寂寥中,少年一身狼藉地躺在其间。 在活尸将巨石丢进万恶渊时 ,宿聿最先感觉到身体受到巨人树灵气崩塌的重创,体内的图腾在一起轮转起来,镶嵌在图腾上的墨灵珠似乎也动了,调动起来的阴气在一瞬间席卷全身,撑起了他残破不堪的身体。 图腾轮转时响起了与南坞山时相似的箴言,一字一字地刻进少年的脑海里。 ‘你不能死!’ 又来了……闭嘴,真的好吵。 似乎在他这句话结束后,四周的声音就静默下来……静到他的眼前出现另一幅光景。吵嚷的声音与光怪陆离的视野消失,变成了一座平常的庭院。 位于缥缈山巅的庭院,院外积雪沉沉。 风雪徐徐,屋内的窗户却没关,在窗沿积着一层雪。 山门处的石碑处,‘天虚剑门’四个字清晰地立于石碑上,他坐在小院之中,手中的卷轴落在地上,展开后是一个个复杂的阵法。 ‘来了剑门,不学剑,只研阵法。’ ‘师弟,你这样,我很难跟师父交差。’ 而那些剑法剑招的书籍被丢在平桌各处,放着生灰,无人问津。比之其他,却有几本更为老旧的阵法残籍,薄纸间皆是痕迹,像是已然被人翻烂,看了一遍又一遍。 ‘师弟,师弟……’ 声音渐渐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满为患的小学堂。 学堂中坐着一个个五六岁的孩子,教书的先生站在案台上,说一句演示一遍道法,引得孩子们惊叫连连,唯独坐在学堂里最边缘的孩子,抱着一本书,摸着摸不出来的字,在热闹声中惶惶不安。 先生走到他的桌边,长叹一声,又慢慢走远。 ‘你看他,字都不会读。’ ‘别理他,没听先生说,他三魂残缺,少了主魂啊!’ 宿聿感觉自己站在他的身后,冷漠地看着这个学堂。 像是一缕幽魂飘在那孩子身后,屈于小小的学堂听着孩童的肆意嘲笑,恍惚间身于学堂,又在光怪陆离中去到那处常年积雪的缥缈山道,好像哪个都是他,哪个都不完全是他。 宿聿正欲去触碰那个小孩,识海中一阵痛感顿然袭来,还未等他思绪清楚,他像是被人从那个回忆之境拉了出来,耳边一阵巨响,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侧砸落下来。 “你醒了……” 宿聿听到声音,是墨兽的声音:“没死……?” 墨兽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人掏空的虚弱感,听到宿聿这句话它顿时炸毛:“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万恶渊会保护你,所以你使劲作是吧!” 在阵眼处作死,要不是图腾跟万恶渊吊命,这小子早就没了。 身体有点疲惫过后的痛感,意外的是,明明他掏空了体内的阴气施展的手印,此时体内的阴气却没完全匮乏,丹田里还有阴气在缓慢运转着。 墨兽话锋一转:“不过算了,看在你这次干得不错的份上。小爷我就勉强夸夸你吧!” 那个被他丢进万恶渊里的石头? 宿聿回想起来,急忙凝神看向万恶渊的状况,便瞧见万恶渊石碑旁边的巨石,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万恶渊的土地里,而镇山碑就在旁边。 若说原先的镇山碑只是若隐若现的碑影,此时的镇山碑已经完全凝形,石碑上饱经风霜的纹路清晰明朗,不知是用何种血浇绘而成的万恶渊三字深入石碑。 这是已经完全成碑了……? 墨兽兴奋地介绍道:“对!凝形了。” “这要多亏你让活尸搬进来的小灵脉。” 小灵脉……? 宿聿知道这个,在南坞山的时候,张富贵提过一次。 修士们趋之若鹜的坐化之地里,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小灵脉。 那个巨人树的核心是小灵脉?一处小灵脉遍地难寻,这个金州镇的阵法的核心是小灵脉,就意味着此地阵法,核心是取之不竭的灵气,再多的修士也难以撼动它分毫。 这点让宿聿有点意外,那么稀奇的东西,被人用来做阵法? “这应该算不上完整的小灵脉,更像是有人将小灵脉压筑成现在石头模样,还搬至金州镇,所以一开始我才没认出来。”墨兽尾巴在巨石上敲了敲,谁能想到那么大的灵脉碎片,竟然被做成一块还没镇山碑大的石头,“而且它已经被巨人树影响了,你看这——阴邪之气!” 宿聿听着墨兽的叨叨念,跟着望了过去,灵脉上充斥他原先所见的澎湃灵气,却有斑驳黑点,浸润着源源不断的阴气。 被污染的小灵脉对万恶渊来说,反而成了大补之物。 这巨石的气的储备,远比南坞山更足,正不断没入镇山碑,渐渐产生出精纯之气……怪不得他体内的阴气没匮乏,用了那么多……这么多阴气,有了万恶渊确实不一样。 这东西依附他,说什么也会先护他,还有丹田里的图腾。 一个拽着不让他死,一个死命护着他。 想死确实死不成。 “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宿聿你是不是又走神了!”墨 是那个令他灵眼刺痛的小人团,此时背上的小剑通明澈亮,反倒是小人团像是两种不同的‘气’左右着……可以说此人的体内,现在是一团糟。 顾七体内气息紊乱,持剑的手却格外的沉稳。 他冷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下移落在对方裸露的手臂上,位于阵眼中心的冲击,此人身上的衣着近乎破败,手臂却没有一丁点伤口,完好无缺,就连最开始在金州镇外见到磕伤的淤青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毫发无伤。 一张脸孔无辜自然,而顾七知道,这不是他的脸。 在南坞山雾潭边,他看过一张沾满血污的脸,那张脸应该更为张扬。 少年的眼底无惊无澜,顾七知道,这个人在看他。 “你破阵所用手印,驭使的活尸,皆在南坞山里出现过。”顾七的剑不动分毫,接着问道:“我未见过你的手段,你是何来历?” 宿聿没应他,反是肆无忌惮地看着此人体内混乱的气……比起此人的威胁,宿聿更感兴趣的是他体内的状况,灵舟上被对方反制的记忆犹新,可现在那深厚的灵力却在此人的体内荡然无存。 宿聿垂眼扫了眼肩上散着隐约剑气的剑。 气息紊乱,灵力不足……这剑修已然自顾不暇。 对方的沉默,让顾七心里多了几分慎重,搭在对方肩上的剑近了几分,也同时看着对方的眼睛。 在没动手之前,他是见着这人怎么摸索走路,对周围环境的反应尤其迟钝。 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眼睛是无法视物的……但为什么他总有种被对方看透的诡异感。 若现在体内还有灵力,顾七必然先将此邪修降服,可他在开剑阵保护住那些修士之际,体内的灵力耗尽,更在妖血冲击下几乎散功……若想要对付此人,必然得先——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中间夹杂着几声兽嚎。 顾七浑身紧绷,什么声音?齐家的御兽师? 察觉到此人闻声的片刻变化,那些剑气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像是警惕起来。 宿聿微微偏头,视野中似乎出现了几道成形的气,来自远处逐渐逼近,巨人树坍塌,金州镇外有宿齐两家的灵舟,此时寻来的修士……是外面的修士。 识海里是墨兽的提醒声:“宿聿,人多不好跑。” 巨人树的核心都被他们搬干净了,此时不跑,后面高阶修士来了,就更难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的脚步越来越近。 剑修架在宿聿脖颈上的剑还未撤去,像是在拖延时间等其他修士抵达。 而这时候,久久未动的少年却忽然动了,不是后退,而是往前靠近。 骤然的拉近,顾七不得不侧开剑,可就在这剑侧开的瞬间。 少年的手落在他的腰间,似乎是借着这股力,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人近乎逼近到他的身前,顾七侧目,就看到对方被惊雷剑不小心擦伤的脖颈迅速愈合,眨眼间消失干净,只是丝毫的血味让他浑身的感官骤凛,有种来自身体之内强烈的进食感涌了上来。 正当他错愕之际,一个面罩重重地按在顾七的脸上。 面罩的禁制阻截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味,让顾七短暂地找回了意识。 隔着面罩,顾七能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就近在耳侧,用 第 34 章 齐六 [] 半妖之词从宿聿口中说出,顾七的剑再次逼近了对方的脖颈。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顾七能听到对方的微弱的呼吸声,透过面罩他看到惊雷剑再次贴近脖颈,似乎只要他动一下,剑就能穿破那层皮肤流出血液。 血液带来的颤栗还遗留在顾七的体内,这一剑下去……这人在威胁他。 他的妖瞳微敛,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剑稳得丝毫未动。 “怎么不动手?” 宿聿还在看,看着这剑修丹田里人团散发着与灵兽小人参一样的气,在人团周围横冲直撞,混乱之中,人团的背后隐隐有一条不合时宜的尾巴,与那把雷剑缠绕着,似乎在打架。 自从在金州镇内看到这个剑修,宿聿就察觉到他体内的紊乱的气息,他见过小人参那种完整的妖身,真正的妖兽体内不会同时存在两种气,人也如此。 而这个剑修却两种气冲突混杂,各占一半。 ……不是人不是兽,不就是一只半妖? “人过来了。” 顾七的动作稍滞,手中的剑器正欲再动时,远处的脚步声却已经拉得更近,齐家修士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里还有两个人!” “顾先生在这!” “小兄弟也在啊!” 墨兽紧张过半,就怕这个剑修乱来劈了这小子:“宿聿。” 宿聿没动,剑修也没动。 可没想到齐家修士靠近之时,剑修却收了剑,伸手从宿聿的手中夺走了那个面罩,在面罩完全贴合他的面孔时,剑修浑身的妖气被骤然收敛,半点也闻不出来。 这面罩,是在掩盖着这剑修的妖气! 齐家修士已然靠近过来,看到两人激动地喊着,他身边的妖兽却左右嗅嗅,靠近了顾七,但似乎没闻到别的东西,又很快跑到一边去了。 “你们没事就好。” “能站起来吗?我们这就带你去灵舟上医治。” 顾七站了起来,他身体虚弱,却不用他人搀扶。 只是当他站起来时,他的目光却看向了宿聿。 “顾先生怎么了?”齐家修士问。 宿聿自己撑着站起来,没看剑修。 顾七将剑器上的布条缠绕绑紧,将惊雷剑收进储物器中,不再多言。 万恶渊里,墨兽却警惕地看着对方,很难想象这个在南坞山上对它大肆动手的剑修,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宿聿,刚刚不还动着剑吗,怎么这两人态度突然就转变了。 “他怎么不杀你了?”墨兽问。 宿聿吐出一口浊气,站起不出的困意,他勉强应道:“他动不了剑。” 一个能劈裂镇山碑、斩除巨人树藤蔓的剑修,若能使出剑招,就不会是把剑架在他的脖颈上,而是当场动用剑诀制服他……不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剑修现在动不了剑,也杀不了他,就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至于不在齐家修士面前暴露他……这人恐怕也怕在齐家御兽师面前暴露 妖的身份。 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相安无事,就是剑修最好的选择。 承诺哪有把柄好用,想要让一个人听话,最好就是捏住对方的命脉。 墨兽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有天生灵眼,剑修体内什么状况,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你早就看出来,这剑修不行了,所以才把面罩还给他。()?()” “不是你说上面有禁制的吗?●()●?●♂?♂?●()?()” 宿聿放空思绪,掩盖自己面容,还带着面罩,跟自己使用障眼法一个道理。 强行动过灵眼后,宿聿的脑子有点疲惫,身上的伤治愈了,可识海的疲惫一时半会缓解不了。他撑着身体缓慢走着,眨眼时感受着眼睛的酸涩感,看来动用灵眼的时间有限,哪怕他能调动丹田里大量的阴气,可这具身体吃不消。 没有外伤,身体却先撑不住。 到底还是太弱了……宿聿心想着,随便看点东西,就废成这样。 他思索着,脑子却越来越空。 奇怪,先前他有这么累吗…… 墨兽却因宿聿的话陷入沉思。 明明在灵舟上时这人洞悉剑修洞府时被化神期神识察觉,哪怕这个剑修现在体内状况极差,可既然作为化神期修士,这人必然十分敏锐,不可能任由宿聿去查探他的底细…… 身体状况是其一,另一个恐怕是这人的灵眼。 想到此处,墨兽警惕地看向宿聿丹田中的图腾,相较半天之前,这个图腾竟然又往外扩大了一些,图腾上的复杂纹路变得更深……就好像万恶渊反馈给宿聿的精纯之气,被这个灵眼吞噬过。 墨兽惊觉,等等这个灵眼,在变强…… “我困了。()?()” 宿聿忽然道。 墨兽‘啊’了一声,眼前的人居然就这么闭上眼睛。 “诶?!小兄弟!( )?()” 齐家修士感到扶着的身体一软。 顾七察觉到什么,一抬手拉着某人的肩膀,对方竟然软软地倒了下来,毫无防备地倒在他的手臂上,微弱的呼吸喷洒在顾七的手腕上—— 均匀地,像是睡着。 墨兽:“!!!” 你怎么可以睡着!那剑修还在这啊! *- 金州镇内,灵舟上的修士匆忙入内救援,巨人树坍塌时树冠上的修士接连摔落在金州镇内各处,各个身上的状况恶劣,巨人树虽然坍塌了,可被巨人树吸收过生机的修士们一脸萎态,灵气尽散不说,身体的状况也不算太好,最多只能算是捡回一条命。 齐衍清醒的时候感觉身体里的经脉都在痛,恶种消失了,可被破坏的经脉还需要一段时间去休养,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坐了起来,急忙问金州镇内的情况。 “金州镇内还有一座小院,里面的弟兄救出来了吗?” “有的,小人参带我们找到的,有几个兄弟没挺住,其他人都救下来了。” 得知树冠上那些没被巨人树吞噬的修士兄弟们被护了下来,小院里安置的修士也被发现,齐衍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样的献祭阵法,能活着出来已然是大幸……剑阵,是顾 先生出手相助吗? “怎么没见齐六,他还没醒吗??()?[(.)]???????()?()” 齐衍看向四周。 房间里,修士们面面相觑,跟着小少爷这么长时间,要知道跟少爷最久的就是齐六了,少爷最信任的手下也是他。 “小少爷……()?()” 有个修士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道:“我们找到六子的时候,他已经……()?()” 齐衍微微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齐六的状况他知道,当时所有人里,受恶种影响最小的就是他。 “找到他时,六子身上的经脉都断了,医师…医师说他是灵力用尽经脉寸断,又被巨人树坍塌波及,六子他虽然是元婴期修士,可底子太弱了……”齐家修士声音越来越弱:“是小人参找到的他,那时候他已经没了生息……” “外面有很多散修盟的修士来帮忙……”齐家修士道:“离最近是散修盟修士,也是他们帮忙搜寻的伤员——少爷,少爷去哪!” 齐衍脑子里空白一片,他不顾阻拦往外走。 刚走出灵舟,就看到底下狼藉的金州镇,隐隐约约是其他修士走动着,他看着四处,找寻其他踪影,然而却找不到那个总是在人群里嬉嬉闹闹的身影。 齐家修士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少爷最要好的就是齐六了,只能把这几天的状况说与他听。 种有恶种的修士有大半活了下来,小院昏迷的修士也侥幸被小院残留的阵法保护…… 而金州镇内的镇民全没了,据宿家护舟人所言,金州镇的巨人树阵法布置时间至少有十年,他们这一批修士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们没被恶种完全吸干,可金州镇民早就成为阵法傀儡,**不知道有多少岁月。 最后金州镇活下来的人,竟然不过六十人。 其他无一幸存,全都死在了巨人树阵法之中。 齐六是个倒霉蛋,他没能活下来。 齐衍撑着栏杆沉默不语。 齐家修士面面相觑,互相推搡想要上去安慰,一群人挤作一团,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 灵舟内一处房间里,推搡的踏步声伴随着焦急吵嚷。 宿聿睁开眼睛时,听到的就是混乱的声音,很吵很密集。 睡了一觉之后他的识海放松了很多,原先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仿佛有种放松下话声离得很久,仔细辨认能听到‘**’、‘你去安慰’‘少爷该不会想不开吧’之类的言论。 谁**……? 齐六?**? 记忆中断在阵法破裂那一刻,他记得墨兽说过那个剑修开剑阵救了不少修士,原来齐六没活下来吗? 外面的声音更热闹,隐隐约约还有压抑的声音,宿聿低着头,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回想起最后巨人树前绽放的聚火术,拼死破阵,最后没能活下来吗。 还发生什么了吗? 外面是热闹了,可识海却格外安静。 宿聿早就习惯识海中有聒噪的叨絮声,这安静下来,他 才忽然意识到这么久了,那只什么事都要议论一句的墨兽半天了没出声。 丹田里安安静静,除了轮转的灵眼图腾,那只墨色的身影也不在了。 去万恶渊了? 识海的疲惫减轻,宿聿这才用神识去碰万恶渊,只是他如往常那样用神识去触碰丹田那颗墨灵珠时,迎面而来的各种各样的陌生气息差点让他大脑停止思考,可紧接着眼前就晃然一变,只见原先徒有阴气的万恶渊中,出现了成千上百的鬼影。 宿聿:“?” 他没清 < 第 35 章 劳工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鬼影之中,有两个不同寻常的身影。 一个正与活尸混在一起,疑似勾肩搭背,熟悉的红光与阴气混着,红红白白……另一个身上绿气黑气交汇,被来往的鬼影挤得摇摇晃晃。 宿聿看到这一幕时,耳边似乎响起了灵舟外走廊的鬼哭狼嚎,在看着那朵小红花开得盛艳,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 人好像**,但没完全死透。 远处,齐六还在跟活尸有来有回地拉扯,只是活尸木讷,总是站在原地随着对方摆弄,在宿聿的眼中,就看到那朵红花像是别在活尸上,混在一起有种别样的滑稽感。 旁边还有一个张富贵,张富贵与斗篷人并肩走着,像是在交谈什么。 墨兽心甚慰道:“小红花很上道,刚进来就跟活尸混熟了。” 宿聿:“……” 似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在与活尸攀扯的齐六望了过来:“镇山兽兄弟!” 墨兽闻言炸毛,“喊大人!谁是你兄弟!” 齐六原先以为自己要**,巨人树坍塌的瞬间,他短暂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没有天赋却努力修**到了元婴期,没有才能却整日跟在其他人身边,好像自己身上的用处屈指可数,碌碌无为的人生最后可能要到成为齐家钱庄的一个掌柜。 可在巨人树坍塌时,他内心却格外的放松。 就好像接受自己的平庸后,临死前还能发挥出一点作用,他的人生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 怀着这样的心情,谁知道一眼睁开,周围不是排排挂的齐家同僚们,也不是话本里所说的阴曹地府……看到的是长得歪瓜裂枣的鬼影,以及只有几棵小树跟石头的荒芜之地。 都说好人死后能享福,他这辈子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 一起死去的兄弟一个没见着,**后还来到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儿…… 这种绝望持续到他从土堆里挖出了面目全非的……熟人。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破烂,半边脸上还有没褪去的树皮,可两**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呼之欲出的形象就这么出现在齐六的眼中。 斗篷兄弟! 两人的状况实在狼狈,斗篷人没了斗篷,齐六身体衣服破烂。 但在陌生的环境中,彼此还是认出了熟悉的对方,齐六喜极而泣,差点就怕黄泉路上就自己一个人走,当场就跟斗篷人抱在一起,险些结拜成亡命兄弟,最后被斗篷人嫌弃一脚踹开。 齐六无所谓,成不了兄弟,死后能遇到熟人,投胎的时候可以互相照应! 只是这条’黄泉路’不好走,看不到泉,到处是鬼,两人在茫茫无际的荒芜地走了不知道多久,接连碰壁连投胎的路都没找准……就在齐六提议要不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时,他们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上背着数多藤蔓枝条的活尸。 对方身体矫健,两手各拖着一堆异植,路过他们身边时拖起一地尘土,很快从他们身边路过,跟在活尸身边的还有一个陌生的鬼魂,鬼魂看着他们挖土准备埋自己的举动仿佛在看两个傻子,最后迟疑 道:“这人**,也会变成傻子吗?()?()” 这时候,一只口吐人言的异兽出现在他们身边,他们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好像是**,却没完全死透,到了一个叫万恶渊的地方。 那只镇山兽告诉他们,来了万恶渊,只有勤奋修炼才能精进魂体。 早日脱胎换骨,就能成为一个鬼修。 活着要修炼,死后更要修炼。 远远地,齐六看到了远处的镇山兽,他拉着刚认识的新兄弟活尸靠近。 一靠近,他才注意到墨兽的身边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个身影顶着一张陌生的脸,身上唯一的装束与某个他相熟的人物相似,容貌昳丽,明明没有说话,站在那却有种隐隐的压迫感,尤其是一双眼睛。 寂寥无神,却像是随时可以洞悉万物 他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那一身装束为什么眼熟了。 这不是他们齐家的装束吗!? “你是——()?()” 齐六想到什么,呼之欲出:“小兄弟!?你也**啊!不对,你怎么长得不一样了。▏()▏?▏#?#?▏()?()” 旁边的张富贵:“!()?()” 什么叫**!道长是这个地方的宿主,没了他,我们才是真的**。 等等!道长!?张富贵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道长也进来了!? 宿聿这才察觉到异样,周围的鬼,好像能看到他。 以往神识进入万恶渊时,宿聿能感受到万恶渊内的变化,也能感受到自己神识与万恶渊的紧密,可这一次进来,他能巧妙地感觉到更深的变化,比如他感觉到了拥挤,身周好像多了一种实在感。 万恶渊是个真实的世外之地,现在他好像站在了这个世外之地里。 “神识具象,这本来就是你的地盘。只要你愿意,你也能切身处地地行走在万恶渊里。” 墨兽声音单独地出现在宿聿的脑海里,他自豪地晃了晃尾巴:“很奇妙对吧,你想出现在哪就能在哪,意识出入万恶渊,你若是不想,也能像以往那样用神观的视角去看。” “当自己家,随便逛,不用客气!” “……”这是谁的东西? 宿聿没理墨兽,而是切身感受着万恶渊的变化。 原先他对这东西的感觉就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器物,现在发现这东西好像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容纳万物,除了他,谁也进不来,谁也找不到。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成了碑的万恶渊,若是再让它成长起那样,会成为一个随意驱使的万鬼之地。 张富贵手忙脚乱地跟齐六解释着万恶渊到底是什么状况,斗篷人却在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时跟在齐家人身后寡言的盲眼少年时惊讶万分,长相可以有多种法子掩盖,这并不稀奇,他感觉到怪异的是这少年周身的气息。 在外面的时候,他分明察觉不出宿聿身上有何异样,甚至感觉对方很弱。 可在万恶渊里,他却能感受到源自那个人一种莫名的压迫力,这种压迫力很强大,不局限于躯体,而是在眼前这个人,或者说这个 若隐若现的躯体上。 很强……这个人很强。 “啊?也就是小兄弟其实是这地方的老大?!”齐六反应过来()?(), “这么厉害!?” 张富贵急忙点头。 宿聿静静地听着张富贵的介绍()?(), 也注意到对面斗篷人的沉默。 他打量着斗篷人2()2[( 第 36 章 灵眼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灵舟内,宿聿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从万恶渊里出,最主要是是这块小灵脉正在逐渐扩开万恶渊的边界。 在里面过于拥挤所以没有多少感觉,可离开之后神观万恶渊,他才发现原来仅有一里地的万恶渊其实已经扩大了不少…… 不止如此,那块小灵脉混杂的气还在源源不断地送往万恶渊,万恶渊镇山碑看似没什么变化,但宿聿能看到镇山碑成形之后,绕在它身边的气变得更深了。 镇山碑与小灵脉融合带来的效果远超过宿聿预想。 墨兽学聪明了,说话总是藏头藏尾。 不过这也无所谓,那只墨兽干什么,首要前提都是万恶渊。 只要墨兽的心在万恶渊上,便万事都可利用。 人会利己,兽的表现更直观,也少了那些弯弯绕绕。 宿聿知道,万恶渊给他带来的好处非常多。 丹田里阴气充裕,破巨人树后的疲惫感早消失了,充裕的阴气确实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受,体内原本枯竭的经脉受到阴气滋润后也舒服了不少。 这种变化带来最明显的就是体魄的变化,原先他借由那个剑修的化神期的灵力突破了炼气与筑基间的门槛,现在体内有足够多的阴气,连着好像停滞的修为也有隐隐往上涨的趋势。 看来墨兽没骗人,精纯之气确实能给他带来修为的精进。 放着也不行,哪天又被那东西抽给万恶渊……最好的方式就是先炼化了。 宿聿闭目养神,循环体内的阴气巩固修为,之前炼化化神期灵气时墨兽教过他怎么炼化,他用着同样的办法去炼化体内的精纯之气,把这些东西化为己有。 先前与巨人树的交手中,他知道体魄弱势的无力。 若非能操纵活尸,他之前恐怕连靠近巨人树的机会都没有……灵眼确实给他带来很大的作用,但天生眼盲这一缺陷,让他在很多时候都会陷入被动。 阴气有万恶渊供应,体魄却只能靠他自己精进。 太弱了也不行,眼睛看不见,至少体魄不能落下。 在宿聿炼化体内精纯之气时,他丹田里的图腾也随着他的意念开始轮转起来。这个常居在宿聿丹田里的图腾几乎已经完全扎根在他的丹田里,图腾的纹路早就越过了界限,像是在保护着什么,将宿聿整个丹田都包裹其中,玄奥的纹路里逐渐衍生更多的细纹。 就像是宿主在增进修为的同时,这个灵眼好像也在一一地解封更为繁复的图腾,一步步往更深的地方拓开,渐渐地撕开更为深层的东西。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宿聿的识海里渐渐浮现了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阴气晕绕间,他像是被突然拉回至那个缥缈山巅的小院,丢弃在脚边各处的阵法残籍散落着,一个个阵法的纹路再次出现在先前的脑海中,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在翻阅阵法残卷的人,翻过一页又一页…… 这次耳边再也没有‘师兄’的声音,耳边也格外安静。 仅剩下一地的阵法残卷,他看着那些残卷,卷上繁复的阵纹似乎也在看着他,跳动着,像是这些纹路活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识海里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久远的记忆。 仿佛他坐在案桌前,翻阅着典籍卷轴。 每翻过一个,一个清晰的阵法就出现在他识海里。 ……这些是什么!? 阵法?阵纹?……不对,这好像是他的记忆。 宿聿似乎察觉到什么,眼前的缥缈小院开始崩塌。 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灵眼图腾。 在他看着那个图腾的同时,图腾也在看着他。 ‘宿聿,你得活下去。’ 熟悉的声音出现时,宿聿骤然回过神,脑海里的场景恍然一空。 他下意识地观察识海里的图腾,就看到了一个浩大无垠的灵眼处于氤氲的阴气之中,若隐若现,纹路也变得更加深沉玄奥。 与灵眼对视的瞬间,宿聿的脑海里出现了数多的阵法,方才记忆中出现的卷轴阵法仿佛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就像他使出的驭鬼手印,所有的东西都在他的记忆里。 他冷汗涔涔,双手着地时摸到了床榻的边缘,乍一摸空,整个人从床榻上栽了下去,径直摔落在房间地上。 一个身影推开了门,进来就看到摔落在地上的少年。 来人动作很快,几步到了少年身上,伸手就将人扶了起来。 宿聿在被触碰的时候下意识就要拒绝,对方的手却比他更强硬,一伸手就按住他,将他从冰凉的地板扶了起来。这时候,宿聿涌入太多记忆的大脑才缓了过来,他睁眼闭眼间似乎还浮现着阵法的纹路,等过了许久,这些才完全压了下去。 “缓过来了?”男人的声音出现。 宿聿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被人扶着,瞥见熟悉的气:“半妖?” 顾七见人缓过来,才道:“听到动静才进来,打扰。” 这几天他都住在宿聿的隔壁,对 这个房间里的情况尤为清楚,其一是他得离这个邪修近点,其二是还有许多事情他得找这个人问清楚。 这人在回来的路上陷入昏迷,至今已经过去两天,医修探过脉后只探出一个阴邪入体的结论,再看别的完全看不出来。 顾七探过对方的脉象,阴气满盈,说简单的是阴邪入体的脉象。 他不是神医谷的医修,却也在好友江行风的耳濡目染中知道一二,人的体内这么多阴气,还久久未散,那就是将死的脉象……可从最开始给他探脉至今,此人的阴气未曾泄去,反倒是越来越盛,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东西与他的体质有关。 见到人摔在地上,顾七掠过床榻边缘,有明显的褶皱。 是真摔下来了……他掩去疑虑,松开了扶住宿聿的手。 松开手后,顾七发现对方还没动,似乎正坐着发呆。 他迟疑片刻,以为对方出了什么问题,正欲再问一句,忽然注意到少年的头发—— 此人肤白,未曾束发,发丝垂肩而落。 原先所见发丝全为青丝,而此时发丝当中竟有几缕明显的白发。 几日前在金州镇中,分明没有这些。 宿聿稍稍动了下,往后动的时候碰到了顾七正好搭在旁边的手。 两手相碰,顾七感觉到了对方指尖的冰凉,不似常人的温度。 只是没过半会,少年就抽走了手,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微动的眉角表现出诧异,“还有其他事吗?” 宿聿:“?” 这人怎么还在这。 顾七:“……” 少年动了下,那缕白发被青丝掩盖,消失无踪。 顾七敛眸正欲告退,身前的人却忽然站起。 两人离的距离很近,宿聿刚准备起来时候就听到了一声极小的闷哼,他察觉到自己好像撞到什么,正疑惑地往后看,就瞧见代表剑修的气稍稍往后了一点。 宿聿:“?”好像撞到什么。 顾七:“……”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墨兽被灵眼图腾阻拦许久,刚从丹田里冒出来就看到了房间里这两个男的情况,它顿时一阵警觉,正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就看那个剑修扶着面罩站了起来,似乎还捂着什么。 这人脸怎么了? 墨兽还没反应过来,剑修就已经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他来干什么?”墨兽问。 宿聿皱眉,摸着床沿站起来,“我摔了,他听到声音进来扶我一手。你哪去了?” 墨兽瞥了眼旁边的图腾,不敢说被灵眼拦着不给出来,支支吾吾道:“万恶渊里有事耽搁了,你没摔——” 话没说完,它忽然看到扶着床榻的某人扶着床沿咔嚓一声脆响,床榻底下的木板折了一段,掉在了脚边。 除此之外,床旁边还有一些什么碎屑。 像是在它出来之前,此地发生过什么。 墨兽想到刚刚剑修捂着面罩出去的动作,顿时严肃起来:“宿聿,你该不会跟那剑修在这床上打了一架吧?” “这床看起来像是要塌了。” 宿聿:“?” 半晌,他才发觉墨兽指的是什么,他摸着边沿发现被折断了几块,“方才在炼化阴气,没收住阴气。” “你炼化阴气怎么不喊我!”墨兽急忙说道。 宿聿道:“不是你说有万恶渊禁制吗?” 他感受了□□内,方才都被阵法打乱了思绪,现在张了张手,发觉动用起体内阴气好像更自在了,有些阴气被他成功炼化。 “那万一有其他人突然过来呢,就比如那个剑修!”墨兽是真的着急。 “没人会过来。”宿聿控制着体内的阴气,免得引起其他人警觉,“他没跟其他修士谈及破阵的事。” 见过他破阵的,斗篷人跟齐六都在外面,小人参又是只不会说话的灵兽……其他的修士当时已经被巨人树挟持,那就只剩下此人。 如果破阵的事传出去,他房间里此时不该会这么安静,也不会他闹出这点动静,只有这个剑修进出去。 墨兽正唠叨着剑修没安好心,背地里肯定在想什么事坑人。 宿聿却在想另一件事。 刚刚他没怎么注意到那个剑修,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剑修身上的气少了很多。 放在以往,以剑修那样的修为,但凡出现在房间外边他都能注意到,可刚刚人在身边,他却没第一时间注意。 宿聿抬头,往外边看去。 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微弱的气走远,最后听到脚步声消失。 那人体内的气不对啊…… 门外安静了稍许,忽然间传来脚步声。 宿聿以为那剑修去而复返,没想到来的是一个齐家修士。 齐家修士轻手轻脚进来,见到宿聿坐在床榻上,端着的药碗差点没拿稳:“小兄弟你醒了啊!” 齐 家修士见到宿聿醒了很高兴,把药碗放下后稍稍检查了他的身体。 “醒了就好,少爷还担心你醒不来,特意遣我来看你几次。”这位齐家修士是个医修,帮宿聿探脉时微微皱眉,急忙把药碗推至面前:“来,驱邪之物,散散体内阴气。” 宿聿:“……” 他只好拿过。 “过会我们的灵舟就走,金州镇的事已经交由给散修盟了。”齐家修士叹了口气:“看你昏迷不醒,顾先生身体抱恙,少爷本想去天元城为你寻名医……好在小兄弟你醒了,少爷醒了之后还遣我来看你。” 齐家的灵舟要先走了。 宿聿在房间里待了两天,没想到金州镇的事已经引起这么多人警觉。 短短两天时间,金州镇外边就已经成了一个是非之地,来的人越多,迟早就有人会察觉异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着急走的居然是齐家。 不过赶紧走也是好事,人越多,于他就越不利。 “你们少爷呢?”宿聿忽然发现好像没这么见到齐衍。 齐家修士道:“少爷伤心过度,还在房间里待着。” “……?” 宿聿又问:“什么时候走?” 齐家修士道:“一会灵舟就走了。” 宿聿意外,这么快就要走了? 金州镇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齐家也有几个修士殁于此地,小少爷更是差点死于其中。还未等他们在这停留多几天,来自天元城的加急的密信就传了过来,催促着齐家小少爷赶回天元城。 “这次是天元城的少主特意嘱咐的,怕小少爷出事,说什么也得先走。”齐家修士也知情况紧急,道:“我还有其他病人要照看,小兄弟若有不适,就唤我一声,我就在走廊不远处。” 宿聿点了点头,等到齐家修士出去。 他把药碗往万恶渊里一撒。 墨兽:“!” 你自己不驱邪!糟蹋我们万恶渊干啥! 灵舟房间外,顾七只是在门口站了稍许,等到那个端着托盘的齐家医修走远,很快就走到了齐家灵舟的走廊的窗台处,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传信铃,趁人不注意将放了出去。 铃铛没入天际时就消失了,似乎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顾七没走远,他借着走廊隐蔽的窗台,仔细地观察这下方的情况。 巨人树之后充满着疑点,他对阵法专研不多,却也知道那巨人树与典籍中记载的巨人树有所不同……还有那个宿家的刘长老,对方自爆前那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仿佛对他的到来的很意外。 这事算计的是齐家跟宿家,布阵者若要布下巨人阵,最好避开这些大势力。 而那个刘长老却反其道行之,算计的不是这两家的小辈,而是齐小少爷跟宿家少主。 不怕引火上身,背后设计之人,不会是那个刘长老那么简单。 宿家人里有主谋,齐家里未必安全。 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有些消息就没必要暴露。 比如这个邪修,不说其他,就破阵的行为,此人与设计者不同道……更何况那邪修还知道他妖血之秘。 想到此处,他看向灵舟外边,看到了玄羽庄的灵舟也抵达了此处,在那些灵舟旁边一只 第 37 章 进城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前往天元城的路上极为枯燥,宿聿不出门,每天除了固定来送药的齐家医修,剩下的就是偶尔路过却从不进门的某个剑修。 对方的气很弱,走起来鬼影无踪的,也只有墨兽每次都会注意到他。 “你怎么不关注他啊!他天天路过我们房间。”墨兽道。 宿聿:“……” 就住隔壁,出门总会路过。 宿聿原本对剑修还有点兴趣,但自从对方体内灵气弱了之后,他就没什么兴趣了。化神期修士的灵气好用,可那剑修现在体内气息紊乱,宿聿之前还想趁机会咬他两口抽点化神期灵气用用,现在对方这个虚弱之态,也吃不了多少。 对那个叫顾七的剑修,兴致也就更少了。 而他也没空去搭理剑修的事。 脑海里关于阵法的记忆越清晰,记忆里的矛盾也就越奇怪……被推进小池塘,跪在祠堂里的孩童,这些挥之不去的记忆与更久远的记忆相悖,归根究底其实就是一个问题。 他是谁? 宿聿这个身份是谁? 为什么他不能死? 从南坞山出来,搭上天元城的齐家灵舟,只有到了天元城,才能挖清更多他想知道的事情,包括宿家,也包括他这具身体是怎样的情况。 宿聿内观识海,看到丹田里还在缓缓动着的图腾。 这东西的秘密还很多…… “诶你们几个,听点话。” “东边那块地怎么没人过去呀,那边有个小池塘,得先挖出来。” “来来动起来,活没干够的,今晚睡觉不许靠近镇山碑。” 只是碰到万恶渊的墨灵珠,宿聿就听到了齐六的大嗓门,识海里被另一些声音占据。 吵,这几日的万恶渊格外地吵。 原先万恶渊与小灵脉最多就是把边界往外拓了一大圈,几日没进万恶渊,渊内原本充满雾气的边缘像是被重新开拓了,雾气被驱散不少,边际格外明朗。 自从金州镇的野鬼们进来,渊内干活的气氛蒸蒸日上。 张富贵是个熟练的劳工了,不用他人过多去提醒,他就已经把开荒要干什么活的事跟齐六交代的明明白白……令人意外的是齐六,先前大家看着齐六以为会跟他家小少爷那样干不了重活,却没想到这人不仅擅长干活,还懂得如何安排金州镇那群浑浑噩噩的野鬼。 作为齐家小少爷贴心的前小跟班,齐六自幼除了修炼就是学着要怎么当一个齐家的好掌事,指使起人干活有模有样,开荒的事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没过两天的功夫,就已经有序地将那群小鬼分到了万恶渊各处,有的开荒有的种植,每一个小鬼的工作几乎都不重复…… 宿聿隔一天去看万恶渊时,万恶渊的边界已经被他们开拓得更清晰了。 其他人忙着开拓,种异果的事落在张富贵跟斗篷人身上。 张富贵少年行医,中年成鬼,虽是凡人但见过的世面也不少。斗篷人将巨人树异果的信息与他说过一回后,张富贵当场就跟斗篷人攀谈起来。 斗篷人名叫风岭,是天阵门现今仅剩的独苗,在接受事实后在万恶渊里给师长立了衣冠冢,就也加入了万恶渊的开荒之中。 张富贵作为医师,对这种果子的价值了解再清楚不过。 墨兽吃完的那些异果的果核,本质上是金州镇当地有名的灵果,但因为受到了巨人树阵法的诅咒才会变成那种诅咒之果,现今巨人树没了,恶种入腹最多就是不适,对人对鬼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最主要的是这种异果,先前为了吸引更多修士去吃,果肉中蕴含的灵气甚多,比张富贵以前见的很多灵果都好。 “这东西适合在万恶渊里长,阴气足,灵气不差。”张富贵分析道:“相辅相成,这种果子能巩固魂体,入药也是极为好用。” “你们吃了也有用?”宿聿问。 张富贵总觉得这句话有歧义,“没错,这种果子,对魂体来说也有益处。” 宿聿听懂张富贵的意思,也就是这种子种出来,不仅对万恶渊有益,对他们这些还在修炼的小鬼们也有用处,能吃的对象就不只是墨兽一个,这些鬼也能吃,也能借此增进修为,对万恶渊的扩充也有好处。 那就是一个肚子填满,还有千百个肚子在后面等着。 墨兽:“!” 你打得是这个主意吗! 只是在张富贵说完之后,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齐六先打破了沉默,井井有条地跟宿聿介绍着—— “这种地的事得先安排,我问过富贵哥,已经把最适合种地的地方划出来了。” “就东边那块地,开辟出来一个小池塘,引水开垦都方便,等过两天就能播种了。” 齐六这两天忙着整理万恶渊里现有的资源,“这开拓出来石头能造房子,多砍的树也能用上……不过老大,这资源还是不够用啊!” 此地不比南坞山,万恶渊落碑就是一片深山。 而现如今扎驻在凡人的丹田里,万恶渊刚刚成碑,渊里现有的资源格外的贫瘠。 被墨兽啃完的果核都翻出,种子有了,地也能开荒了,看起来应有尽有,可实际上没有其他资源! “阵法布阵是需要材料。先前在金州镇,小院催生阵法用的是我们天阵门的储备,至少都是上品的材料。更别提金州镇的巨人树,用的无数镇民的生机,还不知道投入了多少天灵地宝才有那么大威力……”斗篷人也就是风岭欲言又止,看着荒芜的万恶渊以及被鬼影们堆出来的果核种子小山,空有一身本事没法施展:“我们没得布阵的材料。” 就算是把万恶渊里的小灵脉当做阵眼,可前提是他们连绘制阵纹的材料都不够,空有阵眼,却没得材料把阵眼的阴气引来催生,这等于空有水源,却没得导水的工具,阵法弄不起来啊! 宿聿看向不远处还在被万恶渊镇山碑汲取气的小灵脉,想到了先前用灵石布阵之法,心想着这东西上面能不能弄点灵石下来……“从这东西上挖呢?” 众鬼 看去,就看到世人抢破头的小灵脉,这样太奢侈了!()?() 墨兽当即抱紧了小灵脉,什么!不准挖它的东西! ㄨ本作者李温酒提醒您《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ㄨ?ㄨ&?&?ㄨ ()?() “万恶渊内阴气很足,再加上有小灵脉……”斗篷人风岭接着往下道:“若是能成功布下阵法,这些异果的生长会远快于小院的阵法。”()?() 而前提是,这万恶渊里的阵法能布得起来。()?() 宿聿:“……那你们说怎么办?” 把小灵脉分了,这群鬼又不让。 想要种异果,阵法的材料又不齐。 众鬼陷入沉默,见着万恶渊现今当家做主的宿聿不发一言,他们感觉要是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这人真的会想办法把那个小灵脉当场分尸来做阵法底基。 万恶渊的开荒大业,卡在了没钱这条路上。 种可以先种,种不了那么多,想要靠这群鬼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越快,就越需要钱。 宿聿没想到暂时不愁饿肚子了,但是想要得到更多的精纯之气来炼化,现在最需要的反而是赚钱。 但赚钱……一人一兽众鬼围成一圈面面相觑,一片沉默。 几日飞行,齐家灵舟抵达了南界最大的城池——天元城。 还未靠近天元城,宿聿就先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灵气,他正在灵舟上往外看去,一眼看到的是一望无际分散开来的气,与其他地方稀薄的灵气不同,此地的灵气集中在一处,来来往往间皆是不同。 天元城作为南界最大的城池,本身就是修道界多个势力的本家,也有其他势力的分驻地。 城池的面积有几十个金州镇那么大,灵舟飞一日,未必能走完整个天元城……宿聿看不到这些,耳听的全都是墨兽的所见所闻,以及齐六作为本地人的细致介绍。 一到天元城,齐六话就变多了,喋喋不休地说着天元城的好处。 天元城,那可是南界最繁华之地,这里什么阵法材料都有! 而且想要赚钱!最重要的是找准地方! “那怎么赚钱?”宿聿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城池。 齐六一下难住:“……齐家富得太快,我只学过管钱。” 风岭:“……”那你这不是废话吗! 齐家灵舟落地后,没有前往齐家的本家,而是落在齐家的另外的宅邸处。 宿聿跟着其他修士走,才知道齐家在天元城的宅邸居然有几十座,这安置修士的宅邸只是其中之一。 “老祖宗喜欢买房,齐家房子最多了。”齐六道。 其他鬼:“……”知道齐家有钱,不知道这么有钱。 万恶渊里的鬼念念叨叨的时候,宿聿边跟着齐家修士,边记忆着宅邸的错落分布。他看不见,认东西全凭记忆步数,以及齐家宅邸里各种亮亮闪闪带着灵气的摆件。 宅邸的齐家修士知道这位少年是小少爷的贵客,处处安排妥当,更是要派个人跟着他,最后还是宿聿以不便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齐家修士只好道:“小少爷还有点事得回家一趟,托我特意跟你说一句,他这两日处理完事就过来,带 你去认亲。◤[(.)]◤18◤♀?♀?◤()?()” 宿聿:“……()?()” 这就不必了。 等齐家修士一走,宿聿就没多留,借着墨兽的掩护往外走。万恶渊的禁制不止可以让宿聿身周出现万恶渊的鬼行踪隐藏,也能将他自身的气息降至最低,往外走的时候,他注意到隔壁的院落。 顾七下了灵舟也住在他隔壁,只是现在隔壁院落里没有人。 剑修不在。 风岭布阵需要许多材料,天元城材料多,宿聿先想解决的就是买阵 法布阵材料的事,之前在金州镇的时候,齐衍曾丢给宿聿一储物袋的灵石,那是他现在全身上下仅剩的钱财,一小部分给了风岭去布置万恶渊里简易的催生阵法,剩下的灵石,就只能用来买剩下的材料了。 早知道这么缺钱,当时就应该把齐家钱庄搬空。 天元城街道上的人比金州镇多太多了,宿聿刚走到街上就险些被来往的人挤开。 人多,修士也多,灵气纷杂的环境最不便他靠灵眼寻路……只得在墨兽的指引下找到贴着街边的路走。 宿聿不太喜欢热闹的地,但这几日经常去往万恶渊,以至于对识海里的热闹也逐渐**以为常。神识具象的好处可以让他进入万恶渊里耗费的心神减少,却也让他容易受到身周热闹的影响……比如过于清楚地听到万恶渊里其他鬼的说话声。 以往说话最多也就张富贵跟墨兽两个,现在多了一个齐六,就像是多了数个人。 一起说话的时候,总会吵嚷得不行。 宿聿漫不经心地走着,忽然间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 “让让,街上都让让。()?()” 庞大的妖兽拉着一辆马车从街道上奔驰而过,卷起大量的尘土,周围的人纷纷避让。 耳边传来妖兽奔走的声音,宿聿还没站定就被周围的人挤开,差点撞到旁边的摊位,他只得扶住小摊的边缘,一偏头时便看到庞大的妖气。 “刚刚那是宿家主的妖兽车——()?()” “宿家主回来了?” “那不然呢,最近都发生这么多事,天元城也不太平。” “快让让,后面还有——” 庞大的妖气从面前走过,之后便是陆陆续续的妖兽车架。 那些妖兽车架上绘刻着阵法,与宿聿常看到的宿家灵舟很是相似,他正欲再往前看,只是庞大的妖兽车阵法遮住了内里修士的气息,半分也窥探不得。 第 38 章 阵师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众鬼最后都没在店铺里买东西,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每个鬼的脸上都带着一分尴尬。 放在以前买东西绝对大手大脚的齐六跟风岭,此时也只能为了几颗灵石折腰,能便宜几个下品灵石,对这个本不富裕的家来说,格外地重要。 谁能想到,出师未捷,结果没牌。 买个材料亏几个灵石,墨兽不答应,他们更不可能答应。 “怪我!我事先没考虑这一遭。”齐六反思自己,“不考牌也行,我们可以去天元城其他地方看看,有些店家与阵师盟没关系,价格……” 不对,没关系的店铺,那就卖更贵,更不可能打折啊! 宿聿没想到买个东西要那么多麻烦事,他微微皱眉,却也只能把风岭所说的拿阵师令牌的事放在心上,“阵师盟在哪?” 其他鬼原本还在想其他主意,听到宿聿的问话顿时激动起来! 老大这是愿意去考啊! 阵师盟在东寰修道界各界都有分盟,天元城作为南界最大的盟会,此地便有两处分盟。 一听宿聿愿意去考,齐六当即就给他指出了离得最近的分盟,走过去要过三条大街,至少也得走半个时辰。过去的路上,唯一考过牌的风岭就只能给宿聿讲解阵师考核要做些什么。 “其实最简单的,阵师试炼与其他修士的试炼相似,一是阵修布阵理论,二是就是阵师炼阵术。” 阵修布阵理论其实就是阵修的基本功,是个阵修都能过。 难点在于第二项的阵师炼阵术,就跟炼丹师炼器师相似,就是看阵师能在卷轴等器具上布下哪个阶层的阵纹,成功附上阵纹且能施展便是初阶阵师,附上一阶阵法就是一阶阵师,以此类推,最高阶的阵师就是九阶阵师,放在阵修眼里就是阵法大宗师,几乎是各个势力座上宾的存在。 风岭的师父,天阵门的掌门,曾经就是七阶阵师,也是散修盟的客卿长老。 可这些有什么难点,万恶渊众鬼早就知道他们老大的实力,金州镇巨人树都能拿下来,一个阵师牌只要宿聿愿意去考,那必然是稳稳拿下。 齐六跃跃欲试:“那这样没必要考初阶阵师,直接报个五阶阵师!” 风岭听着齐六说着,便往下道:“阵师试炼是可以跃阶的,以往也有跃阶试炼的修士。” 张富贵忽然犹豫,等等!我们要这么高调吗! 他不禁看向宿聿,道长好像不爱凑这些热闹。 就当他看向宿聿的时候,沉默许久的宿聿忽然开口—— “基本功是什么?” 风岭正欲跟他详细说说这炼阵术的要点,猝不及防就听到了宿聿的话,“基本功!?你连基本功都不会?” 齐六顿时停住,什么?基本功? “你连那么古老的灵石布阵术都……”风岭满脸震惊:“这不是修士学堂会教的东西吗?没布阵前,师长便会提前说这些——像是《行卦》、《天衍术》、《八系阵图》……” 他越说越没底气,小声道:“那阵法十八解……这个知道吧?” 宿聿是真不理解这些()?(), “没上过学堂。” 说及此处时()?(), 宿聿微微皱眉()?(), 也算上过。 不过那个学堂♂() 第 39 章 炼阵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从阵师盟出来,宿聿就没在附近逗留太多时间。 万恶渊众鬼因为被隔绝在外不知道试炼情况,当得知自家老大拿到阵师牌总算是放了心,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去店铺买材料的事上了。 “题不难吧?” “有个初阶牌就很不错了!” 先前的店家只有两种材料,几人就没再过去,而是就着齐六推荐的几家店去。 “这几家平时都与齐家有往来,店家我都熟,不会乱坑人的。” “而且报我们齐家人的名字还能打折!” 齐六一脸自信,当即就给宿聿念了好几个齐家管事的名字,在外行事,人脉多就是好事。 风岭需要的布阵材料很多,有了阵师牌就能多买几个,只是没逛几家店,宿聿从齐衍那获赠的一袋灵石就全给挥霍得差不多了,一众鬼在看到灵石袋见底时心也就冷了半截,这钱也太不经花了。 “坐吃山空不行啊,这得赚钱!” 张富贵看着身后开垦一半的田:“这种的果子我们自己吃还成……但卖阴果,阴果能入药,我还真没卖过。” 齐六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只要这果子种出来,兄弟就有办法卖。” 风岭看向只剩下的几块下品灵石,便道:“可以再买点卷轴纸吧。” 提到卷轴纸,宿聿稍稍一动,想到不久前在阵师盟试炼没过完的手瘾,“你要炼阵?” 齐六灵光一动:“我们可以卖卷轴赚钱啊!风岭是阵师!” 墨兽:“你这个小脑瓜子真行,就会赚钱。” “你们想多了,一阶的卷轴卖不了多少。”风岭自然是想过用卷轴纸赚钱,他好歹也个阵师,可当务之急是先把万恶渊里的阵法布置起来,“你要想赚钱,得买中高阶的卷轴纸。” 低阶卷轴纸只能绘制低阶阵法,而整个天元城的低阶阵师太多了。 这些低阶卷轴到处都有,卖出去也就一两块灵石,赚不了多少。 高阶卷轴纸那可太贵了,至少都是中品灵石起步。 而且还未必一次就能炼成,风岭要还是人修,他大可让宿聿直接买,为阵师的时候他炼过不少阵,可现在他刚刚为鬼修,卷轴纸得一气呵成,不比普通阵法可由他适应阴气布阵,高阶的卷轴纸更需要凝力。 其实他也挺想试试的,可惜现在的家底实在供不起他们浪费,往后再说吧。 风岭:“还是算了。” 张富贵:“可是道长已经过去了啊!” 只是几个鬼说完,忽然看到宿聿已经走到卖卷轴纸的地方了。 店铺里人不少,宿聿先前在那家店铺了解过卷轴纸的情况,又在阵师试炼上炼过阵,店小二得知宿聿要买卷轴纸,便引人到卷轴器具处。 宿聿这才知道卷轴纸有各种品阶的,阶级越高,说明这卷轴纸能承受修士的灵力也就越多,适合将高阶的阵法炼至其中,也就意味着高阶卷轴纸的价格会变得很贵。 店里最好的高阶卷轴纸,定价就是三个上品灵石。 “你要买低阶啊。”店小二见人问完高阶换低阶,也不恼,而是把另一边的卷轴纸拿出来:“最近卷轴纸都涨价了,是阵师的话,买四张需一块下品灵石……你这是初阶阵师吧,其他器具需要吗?买点灵墨如何?” 有了卷轴纸,附近还有各种各样的附着材料。 比如能让炼阵更容易的灵墨,比如能试阵法效果的探灵石。 “如果要买炼阵材料,附着阵法的卷轴纸是最需要的,其次最好买一个能试探阵法效果的探灵石,以便于查探炼阵的结果。”风岭是个熟手的阵师了,见宿聿对这些感兴趣,怕他花冤枉钱,就细细讲解:“其他就没必要买,都是糊弄人。” 不过这卷轴纸是不是涨价了,几家店看下来,初阶卷轴纸都贵了,他怎么记得之前好像一块下品灵石能买五张。 阵师试炼的时候,宿聿已经见过探灵石,就买了十几张卷轴纸,顺带花了一个下品灵石买了最普通的探灵石,这下彻底把灵石袋挥霍一空了。 宿聿从中抽了几张,把剩下的卷轴纸全丢进万恶渊给风岭:“你自己看着弄。” 风岭接过卷轴纸有点意外,身死重新修炼成鬼修,体内的灵气换作阴气,这几日他才熟练如何利用阴气布阵,没想到这人一下子买了这么多,还愿意都给他试:“我会尽量的。” 宿聿简单嗯了一声,把剩下的五张留给了自己。 见其他鬼还在身周,他不由皱眉:“买完了,还愣在这干什么?” 逛街逛得开心的众鬼:“……”差点忘了,要干正事了! 钱都花了,灵石空了,家底没了。 这要是阵法没布置起来,真要命了。 眨眼的时间,万恶渊众鬼就已经跑了回去,落在最后的风岭看了宿聿一眼,见着他手中拿着的卷轴纸心生疑虑……他还没想清楚,已经跑远的齐六又再次跑回来,“兄弟,你愣这干什么!干活啊!” 风岭被齐六拽走了。 识海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宿聿拿着卷轴纸回到了齐家宅邸。 宅邸里其他人似乎都很忙,来来往往也没人注意到宿聿已经出去走了一圈。 只是宿聿回到自己落脚的小院时,发现隔壁的剑修还没回来。 但他没兴趣花时间去了解其他人的事,回到小院时就将卷轴纸摊开了。 “你买这东西干甚?附着阵法呢?风岭说了你就买,怎么不多给我买几个灵果……”墨兽说到灵果顿时住嘴,“我也想要小人参那种铃铛。” “他炼的卷轴能赚钱。”宿聿问:“你能干什么?穿着铃铛上街卖艺?” 墨兽突然感觉铃铛也没那么香了。 在外面买的卷轴纸似乎没阵师盟的好用,刚铺开宿聿就注意到卷轴纸的灵气微弱——这么说纸张能承受的灵力就会弱很多……尤其是拿在手里的时候,总感觉有点奇怪。 “这纸跟阵师盟里有区别吗?”宿聿问。 墨兽瞥了一眼,没看出来:“没什么区别啊?” 是吗?宿聿摸着卷轴纸,摸不出来分别,只是从灵眼中看,这些卷轴纸的气有的地方或浅或深,不太好画阵纹。 墨兽百无聊赖地看着宿聿铺纸,没去万恶渊里当监工,“这种低阶卷轴纸也干不出什么呀,真不知道人族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不自己学阵法,把阵法弄在卷轴里用,费时费力。” 宿聿却不觉得,在阵修盟时他见过了。 炼阵在卷轴上,可以省去布阵需要的时间,在必要的时候比临时布阵好用很多。只不过他买这些卷轴纸,不是为了这个打算,他想要试探识海里出现的那些阵法。 前不久炼化精纯阴气时出现的那些短暂记忆没有消失,如今回忆起才知道这些阵法有何用处。 在金州镇时他就意识到盲眼的劣势,仅凭一个驭鬼手印,手段还是太少了。 他想知道识海里那些阵法有何用处,也想摸索一些自己如今能用的手段。 以齐六的说法,天元城修为高的修士比比皆是。 齐家宅邸数多,宿家既然能与齐家并列,势力就不会小。 己身太弱小了,做什么事都会处处受限,宿聿最讨厌受限于各种事物,若想更自由些,只能修道。 ……除了万恶渊提供阴气修炼,若想在这天元城查一些事,仅凭他原先那些手段不够用,想要多点傍身术法,那就只能摸清他前段时间脑海里浮现的阵法。 而这种卷轴纸的出现解了他燃眉之急,以便于他用来熟悉阵法。 阵师盟试炼时听到是攻击阵法,他就把在金州镇引齐六火系灵气的阵法改了一下,还好能用。可这些还不够,识海那些阵法深奥奇妙,仅凭比划难以窥探其中玄妙之处,宿聿感觉如今他还不能碰那些,越是繁复的阵纹,布阵所需的材料就越多,否则就需要付出大量的阴气或者灵气,他没蠢到用好不容易得来阴气去做这些尝试。 大的阵法布不来,可若是把那些阵法拆开来看,这些低阶的卷轴纸或许就能用上。 搞不懂的东西,练练就知道了。 这几天在万恶渊里,偶尔听到风岭与张富贵讲阵,有些阵法思路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木系阵法,行动不便,他最想要的就是能取代活尸臂膀的阵法。 思索之际,宿聿的指尖就已经凝力。 阵师盟试炼时被墨兽导出来的灵气尚有空余,正好可以用来绘制这些卷轴。 第一张卷轴纸很快就废了。 没过多久,第二张也废了。 墨兽打了个哈欠,看这小子接连报废两张……它漫不经心地提醒道:“这卷轴纸能供炼阵,不止是你所用灵力多少的问题,还有是你用的阵纹,哪怕你调用的灵力少,阵纹越多,灵力也就多了。” “你不是没见过卷轴纸吗?”宿聿问。 墨兽呲牙,而后才道:“就是器具问题,上古时期也有器修的好嘛,无非就是把灵力强加在器具上……灵剑也有承受不住剑主灵力断裂,这玩意同理。” 宿聿明白了,用太强的灵力会戳破。 画太多的阵纹,卷轴纸会承受不住……若想要让这张纸发挥最大的用处—— 要么就是用最简单的阵纹去画自己想要的阵法; 要么就是把灵力控到最低,才能画尽可能多的阵纹。 原来得这么画。- * 天元城内,街道上纷纷攘攘。 位于天元城城西街道某处茶馆雅间内,顾七倚靠在窗边,身上披着一件外衣,兜帽遮住了戴着面罩的脸孔。 门外茶客往来,桌面的茶凉了又凉。 他却没有动茶杯,而是看着窗外,似乎在看这热闹的天元城。 不知道过多久,门帘外才传来脚步声。 一个年迈的老者掀开了竹帘走进,身边跟着一个小茶童。 顾七见到他,这 才拉下兜帽,“您来了。” “还知道我来了,收到密信我差点就传信回西界了!”老者走到他身边,伸手便按住了顾七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一分斥责:“我还以为你与江师弟改路来这天元城寻药,没想到独你一人,还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茶童在后面跟上,将剑器放在了桌面上,“顾师兄,这剑的禁制重新布好了。” “有劳。”顾七微微颔首。 惊雷剑上原先白布已经撤去,露出了惊雷剑古朴的剑身。 只是在这剑身上,此时又增加了数道道符,将惊雷剑再度封印起来。 “我寻了老友为你重新附加禁制,但此剑上原先禁制已经全废,这些只能缓解惊雷剑对你的影响。”老者长叹一声,松开了顾七的手腕,摇头道:“你如今这情况,已经半度散功,已经不是动不动剑的问题了,你恐怕连灵力都动不了,若不尽快压制妖血,妖化无可避免,你得尽快赶回西界。” “还有多少时日?”顾七问道。 老者沉思片刻,最后以指沾水在茶桌上落下一字。 顾七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知结果,“无妨,来得及回去。” “你不该会这样,就算是动了剑气,也不至于半身妖血都被惊动……”老者着实不解,若非是见到惊雷剑封印全毁,他未曾想到以此人的修为,竟然也有引得妖血如此异动的时候,他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你现在的情况,功力退化,什么都动不了。” “我已经快信寻江师弟,他回什么神医谷,现在应该立刻送你回顾家。” 老者正欲再说。 顾七却一句挡住了他:“一事想请教您。” “我遇到一个人,体质特殊,体内积阴不化,脉象皆是死相。” 老者一顿:“**?” “并非,是个活人。”顾七将已知的情况细细说死气越重,他越像一个活人。” 老者再问:“此人修为如何?” 顾七道:“试探过,现今应是筑基。” “确实有的邪修**诡异,但你说的这个情况不像是**问题。”老者沉思片刻道:“只要是人,体内必然有生机,邪修**再奇,他护着的永远是为人的生机。” “人没生机,那得是**修鬼。” “或者你把人带来让我瞧瞧,凡事得见脉,不探脉都是纸上谈兵。” 顾七:“带不过来,他跟我不熟。” 老者:“……” 你都探脉了,还不熟?! 茶座沉默半晌,老者喝了口茶才道:“要真是活人,还有一种是体质特殊,不过是何体质,没见到人我也无法断言,你最好把人带过来。” 顾七颔首,思考后道:“我尽量。” “还有一点,最近天元城不太平。”老者叹了口气,细说道:“天元城内几个势力颇为紧张,最近**很多阵师,因此天元城内的巡查也会变多……你现今的状态,若被发现妖血问题就大了,莫要出头,凡事小心。” 顾七目光一动,道:“我知道了。” 老者见着顾七此话,似乎许久从认识此人起,这人说话总是轻飘飘的。 这小子从小练剑,入天麓山后更是成为一个剑痴,做最多的事就是练剑跟斩妖除魔,似乎除了这些,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若 第 40 章 赚钱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天元城阵师盟内。 几位高阶的阵师坐在一起,摆在面前的皆是这几日阵师盟中阵师身死的卷宗,从一个月前,阵师盟中接连出现身死的阵师,无因无果,被发现的时候神魂俱灭,仅剩下尸体,寻及这些阵师的亲友,皆未能知悉相关的线索。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这些阵师死前据说接了一任委托。 却不知背后委托之人是谁,再见这些阵师就全**。 “听闻散修盟的风**也**。”一位阵师说道:“不过风**失踪多年,应当跟天元城的事无关。” 另一个人道:“先是南坞山,再是金州镇……现如今又**这么多阵师,南界这段时间莫不是撞了邪了。” 阵师死亡无从查起,原想借助神医谷之力没办法,唯一只能采取的方式就仅有招魂,偏偏死的修士修为都高,寻常佛修或者道修,都没能成功招魂。 “掌事,难道真如大师所说,这些阵修的魂陨了?” 招不到魂,要么是修为不够,魂不答应。 要么是这些阵师的魂烟消云散,一点残魂都没有,自也不会答应。 坐在首座的阵师盟掌事头都大了,看着这些卷宗无从下手,“这几日让盟内的高阶阵师当心点,尽量——” 这时候,正堂外传来声音,打断了盟中的热议。 掌事皱眉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阵师盟的阵师正拿着几个残缺的残卷板往里走,阵师盟每日都有阵师试炼,用来作试题的残卷板数不胜数,却没想到这一批残卷板居然出了差池,还误发到多个试炼场。 近几日天元城内异事频出,最奇怪的莫过于在各处流走的残次品,这些残次品看似一模一样,实际上全是废品,就因为天元城内许多卷轴纸出了问题,炼阵的卷轴纸他们把关得十分仔细,没出问题,没想到出问题的反倒是这些残卷板。 这种残卷板,无论补齐多少阵纹,都亮不起来,全都是废板…… 这让本就琐事缠身的阵师盟事上加事,好不容易闭盟几日,阵师接连身死的事还没查出究竟,盟内试炼场的残卷板又出了问题,两宗怪事叠在一起,很难不联想是否是刻意针对阵师盟,偏偏寻不来任何证据,想查也查不出来。 “不是说把所有出问题的废板收回来吗?”掌事语气不耐。 “不是——亮了。”走进来的阵师道:“有残卷板亮了!” 片刻的功夫,已经有阵师将那个残卷板搬了过来。 残卷板的边角上刻着纹路,便是接连出问题的那些残卷板,几个高阶阵师围过来一看,出问题的残卷板,怎么可能亮? 掌事不耐的脸色稍稍缓解,端详着:“不对,这残卷板像是被盘活了。” 阵师盟内几个五阶阵师围正在一起,把一个已经废掉的阵法盘活,这比在阵法上补足残缺阵纹要难上百倍,补足残卷仅需考虑几步,盘活阵法那等于重新布阵。 “怎么可能?搞 错了吧??()?[(.)]??#?#??()?()” “这一批没一个残卷板能用啊!其他的阵法全废了。()?()” 掌事在废弃残卷板前停留许久,唇角白须都快被他捋直时他终于停了下来,“这个残卷板上的阵法被改了,这人避开了残卷板上异处,让阵法连起来了。()?()” 而且只用了五笔,改了五道阵纹,让几乎全废的残卷板盘活了。 “可是这一批其他全废了,我们阵师是看过的。()?()” 其他阵师诧异,不仅如此,他们还请来了隔壁炼器盟的炼器师,这些残卷板理应全废,连炼器师都建议回炉重造的残卷板,现在还能用……? 掌事移开目光,扭头看向来人:“盘活残卷的人呢?” 送残卷板过来的修士颤声道:“走、走了。”- * 顾七回到齐家宅邸时,惊雷剑已经被他收起来放置储物袋内。 齐家小院内格外安静,走至门前时,路过隔壁小院时,他下意识往院中看去,只见那邪修的院落窗门紧闭,不过隐隐约约间,能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动静。 现在他身已散功,与老者太近会遭人留意,这白虹齐家确实是最佳的栖身之所。 对他而言是如此,对那个邪修也是,对方没揭他半妖的身份,也想掩人耳目。 江行风应当再过几日就会来天元城,到时候让他把这邪修绑去探脉,故稳妥起见其他事情等江行风到了再查。 身处齐家,这个邪修也会谨言慎行。 对彼此都好。 顾七正思索着此人后续动向,便听见那院中忽然出现了一声闷响。 面罩底下的妖瞳敛了敛,指尖已经搭在了储物袋上,他往外走的脚步一停,转身几步推开了房门,推开就是满眼的烟雾缭绕。 还未等顾七看清屋中情况,便再听到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外面接二连三的脚步声以及齐家修士呼喊 宿聿原本想琢磨下传音铃怎么用,见着异光时忽地停住了手。 “探灵石?”墨兽惊讶道。 摆在桌面上的探灵石看似平平无奇,也比原来买的探灵石小上一圈。 可表层晕绕的灵气却十分充足,宿聿看不到那东西长什么样,却能感受到这东西上的灵气。 石头是剑修拿出来的。 宿聿诧异,没想到这剑修这么好心:“给我的?” “够你用了。” 顾七不想放此人出去,眼下他体内功力不如前,想到近期天元城的风波,若这邪修在天元城惹出事更是一种麻烦。 齐家人对他不生疑,最好此人就安分地留在齐家。 宿聿闻言看向顾七,他在灵舟上没怎么见过顾七。 现在再看此人,发现他体内紊乱的气息好了很多,奇怪的是此人原先气息紊乱是紊乱,可展现出更像是完全消失了。 原先只是不容易注意到他,现在此人的气息像是压到最低,就像他在天元城街道上见到的凡人。 白给的探灵石,宿聿没有不要的道理。 而且他找齐家人还要多解释别的,不比这个剑修,这剑修他有把柄。 “近几日天元城不太平。”顾七见此人拿起了探灵石端详,“莫要弄出别的动静。” 宿聿:“哦,要还给你吗?” 顾七:“……不用。” 顾七早就习惯对方的平淡,余光落在少年的发丝上。 少年还是穿着齐家的衣裳,发丝没有先前那么凌乱,却也是随手团起。 对方似乎是不太喜欢散发,只是团起来 第 41 章 筹谋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一阶卷轴卖四块下品灵石着实有点贵,放在其他店铺里也就两块下品灵石,修士看了一眼,发现这卷轴放在探灵石旁边,写着木系藤蔓阵法……可木系阵法在所有攻击阵法中是最弱的啊,这卖四块灵石。 “先到先得啊!()?()” 齐六又喊了一嗓子。 路过的修士有点犹豫,见着这离奇的板车以及随时应答的传音阵,不由得猎奇心上涌……莫非这卷轴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来一个吧?()?()” 修士道。 齐六招呼,旁边的小鬼就抬了一张上去,“灵石。()?()” 修士刚把灵石放在板车上,就见那灵石凭空消失:“……?()?[(.)]○?♂?♂??()?()” 这!?还能这样!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修士好奇上前。 没一会,板车前就人满为患,连着附近的店家频频探头,见着那离奇的板车,不由得好奇。 “那是什么!?” “不知道啊,板车上有阵法。” “这么厉害!?还能自己收钱?” 远处热闹非常,齐六带着几个鬼轻车熟路地躲在旁边卖货,宿聿站在阴凉的地方,与那辆板车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没想到小红花这么能赚钱啊,不愧是齐家出来的。”墨兽对齐家有了新的认知,兴致勃勃道:“宿聿,我们多抓几个齐家鬼,不就能发家致富了!” 宿聿手中的灵石袋沉甸甸的。 卖货的钱被齐六拿着,丢进万恶渊,转眼到了他这边。 他赞同墨兽的看法,确实很会赚钱。 “这边有那个宿家的店。”墨兽知道宿聿对宿家感兴趣,随口说着,看着远处随风晃动的宿字招牌,不止一个,似乎这里都是宿家的地盘,“我好像听齐六那小子说过,说宿家搞灵舟生意的,好像也做卷轴。” 怪不得齐六选这,合着是来抢宿家生意的。 热闹没有波及到宿聿这边,他听到墨兽所说,也看过去。 灵舟术,妖兽车……以及随处可见的店铺,天元城宿家比他所见的那几艘灵舟还要庞大,调查起来似乎也更棘手。宿聿微微皱眉,厌恶感做不了假,这具身体来自宿家……只是他分辨不出记忆里出现的那个祠堂,是否也在天元城。 墨兽正滋滋有味给宿聿数宿家的店铺有多少,忽然听到近处少年的问声—— “这家呢?” 墨兽抬眼,发现这家门口招牌脏兮兮的,跟远处的大店铺不一样,“不是宿家的,你要买东西啊?” 宿聿没说话,走进了店里。 这家店名叫福荣,外边看起来有点惨淡,也没多少人关顾。 如今生意竞争大,有些阵师都与其他店铺绑定在了一起,店铺也就能借着高阶阵师引流……渐渐地,反倒是他们这些小店铺的生意变得不太好做。 店家看着外边热闹,见着那板车更是目不转睛。 什么阵师搞出来的……那板车那么厉害。 这时候,一个少年从他面前进来,店家见来了客人,急忙迎上来:“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宿聿拿着刚到手的灵石,开口问:“你们店里的中阶卷轴纸怎么卖?” 店家见这人想要买中阶卷轴纸,马上就明白了这人是阵师,急忙将中阶卷轴纸拿出来:“我们这有几种,成色好的至少也要一块中品灵石,成色差点的话十块下品灵石,小公子需要哪种的?” 宿聿看着刚刚到手的灵石,最便宜也要十块买一张……太贵了。 见着眼前的客人沉默,店家的余光落在对方手里刚拿着的灵石袋,袋上全是灰扑扑的土迹,一个很老旧的灵石袋。 店家开店这么久,也见过很多买不起卷轴纸的阵师,没想到这小公子穿着不差,却是个囊中羞涩的,他想了想回到柜台搬了点卷轴纸过来,“店里还有些别的货,便宜一些,小公子要不要考虑一下?” 宿聿看向店家的方向,“便宜的?” 店家继续道:“这些是前阵子有个炼器师低价卖我的次品卷轴纸,品阶有到中阶,不过这些卷轴纸都有一点残损,品相不太好……可能绘制的时候容易残损。” 近日天元城里出问题的卷轴纸太多了,据说有一批奇怪的残次品,也不知道出自那个炼器师的手笔,混杂在正常的卷轴纸里,总之一下子就在天元城内处处都是,以至于像这种已经是残次的卷轴纸,都没人买。 以往这些残次卷轴纸的生意还能做做,这风声起这些稍微破一点的卷轴纸,根本无人问津,囤在他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 “残次啊,最好别买了。”墨兽摇着尾巴看,把先前齐六说的事与宿聿道:“齐六说他逛街的时候就听其他修士说着,好像天元城里最近假货很多……浪费灵石。” 宿聿突然想起法。 但他还是看向店家面前的卷轴纸……面前的卷轴纸铺开后边缘清晰,有 ,墨兽离越近。()?() “把你的爪子收一收。”宿聿忽然道。 墨兽差点就从万恶渊里爬出来,“你这是在画什么。” 他还记得这小子画低阶卷轴纸的时候,无一例外全都是在画木系藤蔓阵法,怎么到了现在突然就换了阵纹,“你画低阶卷轴的时候我还能看出一点来,你这个我看不出来。” 齐六跟张富贵也好奇,凑在旁边看宿聿炼阵,只是没说出口。 “上一个你自然看得出来。”宿聿随口道:“我把巨人树拆了。” 齐六:“?” 张富贵:“???”等等,是他知道的那个巨人树吗!? 上古献祭阵法!?拆了!?怎么拆的?拆在这些低阶的卷轴纸上。 阵法的阵纹都有相似的地方,像是初阶阵师试炼时的阵法,就是宿聿改阵小院阵法时迸发的思路。无论是什么阵法,其中布阵的思路是变不了,不同走向的阵纹就有各自的用处。宿聿白日用那些低阶卷轴纸炼出来的藤蔓阵法,就是把他在金州镇看清楚的阵纹一一拆分试探结果。 上古阵法自然没法放在小小的卷轴纸上,倘若是把上古阵法全拆了,把那些他搞不懂的阵纹用这个探灵石试出最浅层的效果,不就能知道那些阵纹的用处在哪吗? 张富贵愕然:“上古献祭阵法!可巨人树不是邪术吗——” “有关系吗?拆那么简单,卷轴又不吸人生机。”宿聿继续往下画着,选这个不过是他目前见过的阵法里,最强且阵纹最齐全的阵法就是巨人树了……若是知道别的阵法,他为什么要拆巨人树,木系阵法又赚不了钱。 齐 第 42 章 倾销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见新的卷轴摆上来,四周修士冲到前面,宿家修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齐六佯装看不到他的脸色,微笑着问道:“兄弟,一块中品灵石还收吗?” 宿家修士压低声音,靠近板车:“若跟我们合作……” 齐六:“啊?你说大点声,听不见。” 宿家修士脸色一冷,没说话转身离开。 四周的修士涌了上来,齐六看都没看他一眼,知道他们卷轴有价值想收购去高价卖,搞收购有本事全买了啊! 其他的修士见到还有卷轴,纷纷挤上前去。 万恶渊最不愁的就是劳工,齐六在前面吆喝,后面张富贵就能带着其他小鬼继续拓印卷轴,老大炼出来一个中阶拓印卷轴,可以拓印出上百张低阶卷轴。 这种拓印出来的卷轴用探灵石试出来的虽然不比自家老大亲自炼的卷轴颜色深,威力也没老大亲手炼的厉害,可关键是这阵法的威力比普通的一阶阵法卷轴好,价格适中有人买账,还能量产! 前面卷轴卖完了,灵石到手就能附近的福荣材料店买残次品卷轴。 齐六就按照老大说的那样,专挑那些便宜的残次品。 那店家人还挺好,一说要买残次品,算上阵师牌的折扣,齐六还跟店家叨叨了一阵,以更便宜的价格买下来一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以魂体的身份去买货不太方便,差点被店家发现。 不过好在有墨兽在给他们兜底障眼法,还是顺利隐瞒了下来。 半天下来,板车前的生意可谓是顺风顺水,十传百,百传千…… 天元城本来就因为阵师接连死亡的事弄得人心惶惶,阵修都想方设法保护自己,更别提那些害怕灾祸降临到自己头上的修士了,买防身灵器的修士众多,买卷轴的也不少……板车卷轴的事一传出去,慕名前来的修士就越来越多了。 城南的修士闻声而动,纷纷赶去远处的板车。 “板车那边出了新卷轴了!” “真的假的!?” 能买便宜的一阶卷轴,没人会傻到去买二阶的。 板车的生意越红火,花一块中品灵石想要高价收购的宿家修士脸色就越难看。 原以为只有二十个卷轴纸,没想到这板车还能源源不断地拿出新的,一开始他还能跟着抢,可一波接一波,数下来近百个卷轴,他根本不可能再花上百个中品灵石去收购这些。 宿家店铺的掌柜自然也关注着远处,回明了情况。 板车前修士越来越多,与冷清的另一处街道分割明显。 宿家店铺门庭无人,甚至路过的修士,都凑热闹地跑到了板车前,逐渐排起了一条长队。 掌柜看着热闹板车,脸色晦涩不明。 他把其中一个卷轴交给店小二,既然他们店没法收购,那就没必要让这东西继续出现在市场上,“把这东西带去阵师商会,他这么做扰乱低阶卷轴市场,商会会出手的。” 卷轴很快就送到了阵师商会,被递到了商会会长的手中。 天元城作为南界最大的城池,商会在城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与阵师盟、炼器盟等大势力都有合作,其中的阵师商户,这两日都快被城中发生的事搅得头昏脑涨。 高阶阵师接连死亡的事让同盟的阵师盟无暇顾及他事,而残次品卷轴纸的盛行几乎让商会阵师一系的生意大跌,本来卷轴纸的生意跌了就是个问题,商会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大铺子通过低阶卷轴来维持这段时间市场,谁知道现在这种卷轴出现了。 阵师市场混乱,不利的就是低阶阵师,还有他们商会。 尤其是这个板车的事,刚刚他就收到一些消息,不少店铺的顾客一听到有便宜又厉害的卷轴买,全都跑了……影响的不是一家店的生意,而是好几家。 面前的卷轴散着比其他卷轴更强的光,试出的威力更胜过普通二阶卷轴。 这种卷轴要是能在他们商会合作的店铺出售,其中的利润很高。 “背后的阵师没在我们商会登记过是吧?”商会长看着卷轴若有所思。 手下道:“对,这种卷轴就没在天元城这出现过……送卷轴,他们原本想跟那阵师合作,谁知道那板车根本不理他们,谁给高价就卖谁。” 不是他们商会的阵师,却出售这种扰乱市场的低阶卷轴。 一二十张还能闭只眼睛,要是这么放任下去,商会的阵法生意根本没法做,商会合作的那群阵师也不会安分。 商会长道:“在天元城就按天元城的规矩来。” “既然合作不了,那就让他们别做生意了。” 街道上,齐六再次去福荣材料店进了卷轴纸的货,二十块下品灵石起的竞价,最后平均下来大部分卷轴都是三十块下品灵石卖掉的,要不是中阶阵法卷轴上面的灵力快用光了没法继续拓印,他们还能接着卖。 只能回去再让老大炼几个中阶拓印卷轴了。 齐六道:“不过还真奇怪,那些残 次卷轴纸好像特别多,中途我还偷溜进去其他店里看卷轴,好像最近这天元城的卷轴生意都特别差。我们运气还挺好的,好像没买到完全坏掉的卷轴纸。” “什么叫没买到?”墨兽在灵石堆里打了个滚,顺口说道:“你老大就是让你挑着坏的买!知道不!不然哪有那么容易买到这么多好的卷轴纸,那些店家掌柜不是人精吗?” 齐六精明了一天脸孔露出些许尴尬,他还真以为有点运气成分在内。 墨兽早就把宿聿那个中阶卷轴摸透了,残次品坏的地方都不一样,拓印卷轴这种歪路子怎么可能每次都歪打正着,宿聿这臭小子精明得很,表面看着只画了卷轴给人拓印,实则上他那双灵眼估计早就看穿卷轴纸上的猫腻,估计还在上面做了一层覆盖阵法。 覆盖阵法的思路也不知道宿聿从哪来学来的,卷轴纸上的气不均匀,他就强行铺匀。只要覆盖阵法覆盖整张卷轴,管它残次不残次,总归能盖上去,能盖上去就能拓印…… 在中阶卷轴纸上设计了三层阵法,还特意挑着残次品买。那小子的算盘都打到那些店家身上了,废品东西买回来拓印再高价卖出去,他都不用怎么出力! 正常修士能炼中阶卷轴都去搞那些攻击或者防御类的热门卷轴了,墨兽原以为那小子昨晚问万恶渊的阵法是想炼强一点的卷轴,谁知道问了就搞了可供拓印的中阶卷轴还有板车的隐形阵法,尽搞这些歪门邪道! 墨兽瞄了眼卷轴跟板车,不过这些歪门邪道它还挺喜欢的! ……就凭什么让它出门看着啊!就不能想点办法让它也躺着休息吗! 齐六越发佩服自家老大,跟张富贵道:“等手头这些卖完了我们就撤吧,跟他们说明天再来。” “好。”张富贵应了声好,正欲看看还有多少修士在排队,抬头看向远处,忽然看到有几个越来越近的修士,那些修士一出现,周围的店家纷纷避让,“齐六,那边好像来人了,好像气势很凶。” 齐六扫了一眼,见到穿着商会衣服的修士,眉头顿时一颤:“不好,商会的。” 墨兽趴在灵石堆里快要睡着了,打了个哈欠道:“商会来要买我们的?” 齐六腿一蹬,当场就把卡在板车轮子处的石头踢掉,“来抓我们的!” 墨兽:“?” 张富贵:“???” 齐六动作利落地将所有卷轴扫起一处,行云流水地把一窝小鬼赶上车,还未等其他修士反应过来,他已经两手抓住了板车的把手,滚轮咯噔往前滚了好几步,撒腿就跑。 原本还在买货的修士见状:“!!!” 等等啊!让我先买上啊! 远行的板车上传音阵传来齐六悠悠的声音:“兄弟们不好意思啊!商会的人来了,他们不让我们卖便宜!对不住了哈!我们有缘再见!” 愣在原地的修士反应过来,扭头看到了商会的人,心中带上了几分愤怒。 但是……他们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伍呢!怎么能跑! 好几个修士见车跑起来,一双腿就自动地跟上了上去。 商会的修士:“???” “那是什么玩意!?” “消息不是说一个小贩吗!空板车还能跑!?” 轰轰长队引来路人的关注,不少修士纷纷侧目,就看到远处跑起来的尘烟,只见一辆空板车在前面狂奔,后面一大群修士蜂拥跟上。 “小爷我作为镇山兽哪有被人追着跑的道理!”墨兽呲牙,正欲跳下车去教训那群人族。 “大人,他们会摇人!”狂奔中的齐六一把拽住了墨兽的尾巴,“钱重要!灵石没了,就没得给老大买卷轴纸了!” 墨兽想到宿聿的卷轴纸,可耻地坐回去了,一把将板车里的灵石圈住,气呼呼道:“把他们甩掉!” 一辆板车推着满城乱跑,后面没买上货的修士只能匆忙跟上,张富贵在颠簸的板车上手忙脚乱地卖货,车从城南开到城北,齐六作为前元婴修士,拉着一群小鬼跑得也比那群商会修士快,边跑还能边吆喝。 绕了两个大圈,把车上的货卖完跑到齐家附近时,墨兽感受宿聿的存在,一把将所有人拉进了万恶渊的禁制范围,这才从商会的追击中逃脱。 小院里安静静谧,地上铺了不少落叶。 活尸坐在台阶上,正一下又一下地摇着前方椅子。 只是这岁月静好持续不到几息,紧接着就轰轰落地的声音,院中的落叶都被砸得到处乱飞。 宿聿在躺椅上转醒时,就先听到接连的喘息声,他微微皱眉,偏头看到满院子瘫倒在地上的小鬼,从中找到齐六跟张富贵,“我的卷轴纸呢?” 张富贵颤着手把道长要的卷轴纸递上,“就买了这些,福荣的残次品被我们买空了,店家说他今晚去进货,让我们明天一定要关顾他。” 宿聿接过卷轴纸,余光落在四处喘息的小鬼上,不太理解卖个卷轴这么累,就连时刻唠叨的墨兽在此刻也手忙脚乱地捞着掉了满地的灵石 长脸色似乎随着齐六的说话越来越黑。 沉默的模样像极了在南坞山那会,上次脸这么冷,好像还是他一脚把活尸踹下雾潭的时候。 齐六叹气:“他们就看我们生意做得好,故意搞我们。” 宿聿拿着卷轴的手停住,脸色似乎更冷一分:“技不如人还紧追不舍?” 齐六疯狂点头:“对啊对啊,老大我们可惨了。” 张富贵感觉到四周似乎越来越冷,“道长,其实也没那么……”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宿聿说话—— 宿聿问:“你先前说有店铺要收购我们的卷轴?” 齐六:“是啊。” 宿聿又问:“商会店铺很多?” “进商会的铺子确实多,但也没有全是。”齐六挠了挠头,“还是有一些店铺没进商会的,这些势力大多数也有背后人依仗,像是散修盟啊,我们齐家啊……不过平日里商会独大,他们有些时候竞价未必压得过商会。” 宿聿拿着卷轴进屋,将中阶卷轴摊开,“那今晚别休息了。” 忙活一天气喘吁吁的鬼们:“?” 宿聿看着其他鬼没动,不由得偏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皱眉:“比人头你们还怕输?” 万恶渊里,开垦种田的鬼影杵在万恶渊入口东张西望。 一众鬼影站着,黑压压的人头,数起来完全数不完。 齐六看着宿聿已经铺平的卷轴纸,再看看万恶渊数不尽的鬼影。 齐六:“老大!我悟了!” 其他鬼:“???”啥玩意? 我们冲上去跟人干架是吗?- * 城南街道上,贩卖低阶卷轴的小板车今天没来了。 昨日没来得及买到的修士们早早就跑到了小板车例行摆摊的地方。 这小板车仅在这卖了两天,附近的修士都已然知晓。 便宜高威力的阵法卷轴,摆出来就是造福天元城的修士,这两天买到货的修士奔走相告,原本引来了不少修士蹲点买货,谁知道今天到在这边等了半天,那个无人操作的小板车始终都没出现。 一连几天,商会的修士次次都到,那个小板车没再出现。 小板车不出现就算了,蹲点的修士们发现了,街道附近居然有店铺再卖那些熟悉的卷轴,一下还抬价到2块中品灵石,比原来小板车20块下品灵石的价格高上不少。 “那不是前几天抢购的那个吗?” “这些店铺在卖啊!” “你不知道吗?黑市把这些卷轴的价格炒起来了!现在至少要一块中品灵石!” 享受过那木系卷轴威力的修士有点犹豫,那卷轴的威力很强,强过二阶卷轴,比他们花大价格去买二阶卷轴实惠太多了,哪怕是2块中品灵石,也有修士忍不住心动去买。 不远处,宿家掌柜看着不少修士进店来,脸上不由带上几分得意,一切近在他的掌控之中,宿家在黑市有自己的人脉,把价格抬上来再容易不过……只要价格上来,就有其他修士愿意买账。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就这些,只要低于三阶卷轴的价格,不怕这些修士不买账。 掌柜心中有其他打算,“等一会继续把价格抬高。” 而就在这时候,街道上的修士忽然往其他的 第 43 章 丧事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阵师盟收到消息时正焦头烂额,天元城内阵师接连身死一事本来就让阵师盟无从查起,后来又有残卷板一事,城内与阵法相关的事情必然会转接到阵师盟这边,前两件事还没解决,没想到居然出了低阶卷轴这档事情。 阵师盟与商会有所来往,平日里也不少阵师与商会有所交易,这原本是造福阵师的事,而现在市面居然出现大量的低阶的卷轴,一下就影响到阵师盟这边来了。 店铺商家又不是傻子,出现这么多卷轴,大多选择观望,那盟会内低阶阵师的卷轴就成了滞销之货。 “掌事,卷轴送过来了!”另一个阵师匆匆跑来,“就是这些卷轴!这些卷轴有点奇怪——” 阵师盟掌事只是扫了一眼,便说道:“拿探灵石来,中阶的。” 几个阵师已经研究起其中的阵法来……这才发现这小小的卷轴纸中暗藏玄机,低阶卷轴纸能发挥多少威力他们心知肚明,可这几个卷轴的阵法威力不止于此。 见到中阶探灵石出现色泽,掌事的脸色多了几分异样:“一阶的阵法卷轴,却有二阶卷轴的威力。” 一阶阵法卷轴在天元城很受欢迎,但因为材料简单,定价普通,一直是很多修士必选的卷轴。可这种卷轴进入市场就不一样了,威力堪比二阶卷轴,卖得却比二阶卷轴便宜一半,能买得起二阶卷轴的修士,就可以便宜去买这种威力差不多卷轴,而不是去买二阶。 而其他低阶修士,加十几块下品灵石就能买到堪比二阶威力的卷轴,同时冲击的就是一阶跟二阶卷轴的市场。 阵师盟的掌事细细地看着卷轴,卷轴纸难以窥探已经成型的阵纹,作为阵师他们却能研究其中卷轴威力……别看这只是个木系卷轴,可这木系卷轴形成的灵气格外凶猛,阵法绝不简单。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阵法是画在低阶卷轴纸上。 低阶卷轴画高级阵法!还炼了这么多张! 阵师盟掌事见过太多阵师炼中阶或者高阶卷轴……可能把高级阵法融入到低阶卷轴里,这远比画成高阶卷轴更令人心惊,这是大动干戈化繁为简啊! “这阵师的目的……”旁边一个阵师道:“这种品质的卷轴高价也能卖掉吧。” “还不懂吗?这个阵师卖便宜就想赚钱。”阵师盟掌事皱眉,而且还是赚快钱:“一阶卷轴,使用次数就那么几次。挂个高价,哪怕威力再出色,一般的修士不会舍得花钱去买,就算修士好奇心能赚一波,卖完也就结束了,远远达不到满城风雨的结果。” 怪不得商会会动手,这种卷轴一看就是精细阵法,就意味着再厉害也只有背后的阵师会画,打压或者合作对商会的生意来说都是有利的,并不是所有店家都像商会那样具有宣扬的能力,若这东西落在商会手里,只要量少垄断,黑市抬价宣扬,商会把这东西打造成‘天才阵师’的卷轴来进行宣扬,哪怕是一阶卷轴,达官贵人也会愿意高价买去收藏。 可他们偏偏没想到这卷轴居然会在短短几天内倾销整个天元城,打了他们措手不及。 卷轴的 威力再大,也只是一阶阵法,但凡这东西卖二阶卷轴的价格,都不会对商会产生影响,最多就是市场内多一种新卷轴。 而现在威力比一阶卷轴好,价格比二阶卷轴便宜……偏偏物美价廉,量还大,商会控不了这个局面。 不得罪这阵师还好,对方赚快钱也就几日的事情。 以这阵师的能力,若这阵师想要继续赚钱,应当会盯着高阶的市场。 “掌事,不止如此,你看这卷轴纸,与我们查的那批残次品很像。◥()◥[(.)]?◥+?+?◥()?()” 旁边一位五阶阵师看出门路,“这是残次品卷轴纸啊!我们前阵子在找的那个叫万一的阵师——()?()” 天元城内出问题的卷轴纸、残卷板等他们都调查过,这些残次品应当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故意放至天元城。 阵师盟这段时间在竭力解决城内残卷板以及假卷轴纸一事,此事关阵师,所以当残卷板被盘活时他们第一时间想要找到这个叫万一的阵师,这人也是他们遇到第一个能把残次品盘活的阵师,谁知道两个分盟蹲守了两天,甚至在盟中挂出了寻人的牌子,也没见到这个阵师再来阵师盟。 掌事一摸,果然从纸张上摸出了差异,就是出问题的那批卷轴纸:“应该是他,就算不是,也跟他有关系。()?()” 堂内安静,气氛凝重。 商会修士心中忐忑,汗如雨下,“这卷轴在天元城中引起点小波折,商会想请您出手帮忙……()?()” 他汗越流越多,顶着压力,这也不能怪他们商会啊!这些卷轴胡乱摆价,这不是影响市场吗? 他们商会也是为了阵师利益着想,只出手赶了一下,谁让那板车不与商会合作……现在商会长肠子都悔青了,不然也不会到阵师盟这请求帮忙。 越是研究发现这卷轴上的奥秘,几个阵师的脸色就越难看。 商会修 士道:“掌事……” 阵师盟掌事的脸色越来越青,能盘活残卷板,在残次卷轴上炼阵,此人必然实力不止初阶阵师。 说不定这位阵师还知晓这些残次品背后的秘闻,可以协助阵师盟查清满城风雨的真相……没想到他们这边辛辛苦苦找人,商会先替他们把这人给得罪了,这下满城的低阶卷轴,不仅让阵师盟琐事再多了一宗,还让阵师盟与这位阵师先一步交恶了。 现在商会还想借他们阵师盟之手,平复满城卷轴风波息事宁人。 这商会是当他们阵师盟是傻子吗!?先把人得罪了,现在后悔了,就想要相安无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告诉你们商会长,这件事他们自己去解决!” “不仅得解决,还得客客气气把这位阵师请出来!” 把商会修士轰走后,掌事脸色极差,招魂没有进展,找人又找不到,高阶阵师身死一事始终不得进展,他怎么能不生气。 “掌事,要不考虑一下宿家主的提议?”旁边的阵师叹气道:“实在不行,我们也还有那个退路,去秘境取唤魂铃。” 阵师身死,天元城其他大能都没能招回来魂,只能动用灵器。 唤魂铃是一 个特殊的灵器()?(), 能唤亡者残魂()?(), 就算对方魂销身陨?[(.)]???@?@??()?(), 也能搜寻尸首残留的记忆。而这灵器是宿家在天元城周遭一处坐化之地内的宝物()?(), 但那处坐化之地被宿家先人立下阵法,若想入阵只能破法,前阵子他寻求宿家主宿沧相助无果,后者便给他这条出路。 掌事思索片刻,也只能如此。 阵师之事再不解决,天元城的阵师难以安定:“你遣人去宿家,就说先前的事我答应了……还有这满城卷轴纸跟卷轴的事,让商会自己去处理!” 阵师盟之外,远处日光渐渐落去。 与此同时,天元城街道阴暗的角落里,一个乞儿穿得破破烂烂,破草席前摆放的讨饭碗里放着几个铜板,听着阵修盟里修士走出去,破斗笠下脏污的脸十分苍白。 路过的修士怜悯丢下几块铜板,乞儿却只是抬眼看了下,连声谢意都没有,静静地坐在阵师盟旁边,仰着头,似乎在发呆,又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残卷板,卷轴被盘活了吗?” “可是来不及了……得尽快。” 独自站在街角阴影里的乞儿却没动,破斗笠下一双眼睛空洞幽深,只一伸手,暴露在日光下的皮肤被灼烧出一个黑洞。 乞儿缩进阴暗的角落里,看着被灼烧的伤口,低声道:“得尽快跟上去。”- * 天元城南,日落西斜。 “店家,还有没有卷轴纸卖?” 宿聿再次进福荣店的时候,店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店家掌柜远远地看到他,越过人群来引他到店里柜台,“小公子来了?您要的卷轴纸我已经收好了,放心我都往天元城其他店那收了,残次品很多,您要多少就有多少。” 福荣店家现在看到这位小公子就像是遇到了贵人,他也没想到就因当初卖他卷轴纸的事,会把这样的好事引到他身上来。 福荣店老板没想到自己的生意能突然间这么红火,这两天街道上小板车的事他也知道,没势力的小商人来到天元城就这样,容易受到商会的排挤…… 前两日,当他收到一批来自小板车卷轴的时候他差点都没反应过来,福荣店店家与商会没太大纠葛,与他相似的店铺有很多,他们没纳入商会的管理,往常都是做着一些普通的生意,正因老板与散修盟有点关系,商会不想跟散修盟交恶,就没动他们。 却也时不时联合其他商会商铺对他们进行打压,商会仗着势力大在天元城为所欲为许久,小商户们饱受商会欺压很长时间了,没想到这些卷轴的生意能落在他们身上,小公子把货给他们,问他们要不要做这笔生意,福荣店老板哪会拒绝!? 而且这小公子好像极其记仇,愿意以二十块下品灵石卖他们,唯独商会以及与商会关系密切的那些店铺,半点卷轴都没收到。 这两天小板车的生意引来多少修士,他们这些店家有目共睹! 有钱不赚是傻子,更何况还是这种好货。 齐六是天元城人,与齐衍在一起甚久,对天元城这种商会明争暗斗最熟悉。 一 说要大量倾销低阶卷轴,他马上就找到这些无人管理的小店铺,能在天元城立足脚且不被商会驱逐的,这些小商会或多或少有自己的大腿,也极会抱团……所以他们最先找的就是经常购买卷轴纸的福荣店家,能供给他们这么多卷轴纸,这店家本身的渠道就不简单。 一个钩子放出去,店家愿意合作,其他事情简单许多。 店家很快就去收卷轴纸了,齐六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有点唏嘘:“哎,我以前就想给齐家当掌柜,跟小少 爷巡过不少店。?()???&?&??()?()” 墨兽:“再赚点钱,让你老大给你买个铺子。()?()” 齐六稍稍地看向宿聿,见后者站在柜台前没动,就知道对方可能又在发呆。 这几日与老大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他发现老大总会时不时地静默不语,可不说话不代表老大就真发呆,谁能想到这满城的低阶卷轴全都是出自此人手笔呢。 万恶渊里现在特意开辟出了一大块地来,上面全是这几日收购来的卷轴纸。 砍树铺成的长桌,一块块探灵石摆着,旁边就是万恶渊里灵气最多的小灵脉。 那天晚上老大直接就在小灵脉旁边开辟了一个卷轴拓印作坊,为此征用了墨兽睡觉的宝地。 墨兽当时想要跟老大拼命,也不知道老大做了什么,就把墨兽吓得退居十几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宝地让了出来。 一有宝地,老大就用阵法把小灵脉的灵气引出来,炼制了十几个中级拓印卷轴,把那些这几天跟着出摊的小鬼拎出来,一个个站在前面。 金州镇的小鬼有普通人也有修士,那些修士只是浑噩,还是有点思考能力。 尤其是跟着齐六出摊的几只,兴许是在人堆待久了吸多阳气,也机灵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有时候不听话,还有齐六跟张富贵两个监工在,不愁看不紧。 前面的小鬼把低阶卷轴拓印出来,后面的小鬼就用探灵石测试,亮就放一边,不亮就丢弃掉,一个晚上就能造出来七八百张卷轴。 别说市面上这些,只要卷轴纸够,就能源源不断地拓印出来。 商会还想阻截他们赚钱?想得美! 干不来摆摊,他们还能当供货商! 很快,店家就把卷轴纸摆上来了。 满满几大盒,有些是残次的,有些是完好的。 宿聿摸到纸,多亏了福荣的店家,他们不用跑那么太远就能收到足够多的残次品。他习惯性地摸着卷轴纸边缘,捋过时细细看着上边崎岖的灵气……这一批也是,残次品。 这些天残次品见多,宿聿也就习惯了,卷轴纸如何对他而言没什么差别,他的拓印卷轴阵纹不怕残缺的卷轴纸,那些卷轴纸其实就纸上灵气不均,那只要在拓印前再铺一层灵力,阵纹能落纸,完好的能印,残次品也能印。 只是今日这一批,残缺的地方又变了。 “这些卷轴纸你从哪收来的?()?()” “我们这些店都做残次品生意,卷轴纸出货的基本上是城内各处的炼器师,再加上这些东西太常见了,就算是追溯货 源,我们只能凭经验判断,只有阵师炼阵才能辨别好坏。()?()” 店家叹气道:“生意还是要做的,阵师盟也派人查过源头,可您说奇不奇,查了所有阵师,都没问题,这些货就像是凭空出现……也就您会收这些废品了。?()?[(.)]??_?_??()?()” 宿聿摸着卷轴纸。 按理来说,除了某些已知残次的,更有一些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的,既然有残次卷轴的流通,店家收购卷轴纸时应该更为谨慎,可就仿佛就算天元城的店家睁亮眼睛,这些特意为之的卷轴纸还是会出现在天元城的各处,防不胜防。 太多了,这些残次品就是特意的,被不间断地投放到天元城里。 想到此处,他手中忽然看到了旁边的卷轴纸。 “这些是?()?()” 宿聿问。 福荣店家闻言看向另一边,“这是我从其他店家那收来的,有什么问题吗?您若不要,我再去换一些,后院仓库里还有好的,可以低价给你。()?()” 墨兽嗅了嗅:“这卷轴纸有点不一样,好像多了点味道。” 齐六听到墨兽这么说,便凑上前仔细闻着,一点味都没闻出来,只有卷轴纸特有的草木香。 宿聿却没说话,他摸着卷轴纸的边缘。 卷轴纸上的气确实是凹凸不平……最主要是其中有几个位置微妙出现了几道异光。他微微侧目看向福荣店家各处,混杂在店内的人气中,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又好像前不久有什么东西留在这。 宿聿道:“不用,这些东西我收了。” 街道上人多眼杂,从福荣店老板收完卷轴纸后,就回到齐家。 一道齐家,宿聿就把卷轴纸都丢进了万恶渊,顺便观察了一下万恶渊。 风岭在万恶渊里没出来,但万恶渊东那片的阵法似乎已经初具雏形。 有不少阴气灵气都被**到了那边,似乎阵法引发了万恶渊里的气的流动,使得这两天他从万恶渊里得到的精纯之气变多了…… 天阵门布阵似乎很沉浸,风岭真就几日不闻外事,连万恶渊里的动静都没让他动一分。宿聿摸了下腰间的掌门令,而被对方随手丢来的令牌这几天完全是赖上他,丢进万恶渊里,隔天就从里面跑出来,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进阶到化神期,要花多长时间。”宿聿在识海问道。 墨兽听到这话顿然一惊,“你还没成丹就想着化神了?!” 这具身体现今的状况还是筑基期,累积在丹田里的精纯之气也有一些,宿聿思考着,反正现在卷轴的事可以全权交给齐六,这两日找个合适的时机试试进阶金丹期。 “要是在我们上古时期,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以你的资质不到五十年应该就能化神了。”墨兽看着现今的情况:“但现在的东寰修道界太差了,灵气不足不说,修士的修为长得也很慢。” “你看小红花,别看他现在容貌年轻,他如今的道龄也百岁了!还只是元婴初期。” 墨兽这段时间也是了解了不少,现今的天才人物最快还得是那个什么天麓山的顾子舟,不到百年 的化神天才, 其次就是它见过的齐衍宿弈那种金丹修士……而其他大部分的年轻修士, 百年未必能过金丹到元婴, 更别提元婴之上的化神期了。 灵力匮乏带来的是不止是修为的缓慢进展, 还有逐渐拉开的差距。 怪不得那些抢占坐化之地小灵脉的势力能迅速膨胀,毕竟抢占灵脉,就是抢占未来。 “不过我们不一样。”墨兽伸了个懒腰:“他们抢他们的灵气,你走的是阴气修炼的路子,只要万恶渊壮大起来,你的修炼自然是不用愁了。” 而且其他鬼修在万恶渊里,靠的是万恶渊阴气吐纳来修炼,这小子不一样了,作为万恶渊的宿主,他直接得到的是就是万恶渊的精纯之气,假若那些精纯之气全炼化成 第 44 章 灵堂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张富贵:“???” 离谱简直是太离谱了,作为一个生前平凡的老实人,在这个时候,张富贵察觉到了自己与这群 修士间的鸿沟,怎么会有人参加自己的丧事这么兴奋的啊! 而且听说过婚事风光的,从未听过丧事也能办风光!?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一句,沉默许久的小兄弟就忽然问出了一句:“什么算风光大葬?” 屋里本就很安静,齐家修士的脸上挂着明眼可见的难过。这句话问得又唐突又清楚,齐五打好的腹稿一句没说出:“啊?” 宿聿又问:“有多风光?” 齐五卡壳了一下:“该有的都有,小少爷都准备了,整整齐齐给六子烧下去。” 一听此言,齐六就来劲了:“我少爷准备的,肯定风光!” 张富贵一言难尽:“你是丧礼!你以为你少爷给你准备丰厚嫁妆吗!” “万一呢,小少爷对我可好了。”齐六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小少爷钱的事,“我相信我家少爷。” 宿聿从张富贵三言两语中知道凡间办丧事有怎样的排场,越是家业丰厚的世家,排场越不会弱,细数下来好似该有的都有。 墨兽:“你作为个人,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 宿聿:“我又没有过丧礼,没人给我办过。” 墨兽:“你是个活人,要什么丧礼!” 宿聿停顿了一下,“也是。” 旁边的齐五本来心里已经够难过了,会替自家小少爷来送信,也是因为知道这位小兄弟与齐六也是共患难的关系,只是一阵对话下来,却摸不透对方心中所想,隐隐约约还听到对方几句腹语。 ‘我又没有丧礼’‘风光会有多少东西’‘能换成灵石吗?’ 声音低是低了,可修士们耳目清明! 齐五差点以为自己是伤心过度耳鸣听错,诧异地扭头看向旁边的齐家修士。 “淡定。”齐家修士给宿聿送了几天药,早就**以为常,他压低声音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无奈道:“阴邪入体,自言自语也是常事,说话奇怪了点,我们体谅体谅。” 他们这几天送药路过,偶尔还听到小兄弟一个人在里面自说自道。 也不敢多说什么,医修来看过了,药也喝了,人不见好,失忆找不到亲友……实在是太可怜了! 齐五更难过了。 齐家两个修士颇有耐心地在屋里待着,宿聿问几句,他们能答上也就答上。 等到从小院出去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像是被掏空了。 屋内的小鬼们却不这么想,齐衍多有钱,宿聿在金州镇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能用灵石铺路做阵法的世家,丧事不会马虎,万恶渊现在只是刚刚赚了点小钱,要真比是比不上齐家的,齐六更是激动得一晚上没休息,连夜催着小鬼们赶工干活,准备明天一渊的鬼都放假,全去参加他的丧事去。 只是隔日 他们刚踏出小院的门时()?(), 所有的鬼脚步停住了。 喧闹声消失?[(.)]????╬?╬?()?(), 兴致勃勃的鬼们往后退了一步()?(), 一下退回到万恶渊的入口。 宿聿只觉身周所有好像都退去()?(), 只有他一人踏出了小院院门,“怎么不走?” 齐六:“老大先走!” 宿聿:“……” 往外走几步,宿聿这才注意到远处门口站着的剑修上若隐若现的气。 顾七一身素衣,不见剑器,身无他物,此时正站在宿聿小院的门口,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微微侧目,被面罩敛盖的容貌分毫未见,但一眼似乎直穿众鬼,几日翻墙差点被抓的阴影顿时照在了鬼众们的脑门上。 宿聿:“?” 顾七:“走了。”—— * 来天元城这么久,宿聿这还是第一次跟这个剑修一同出门,甚少接触。 只是靠近时,宿聿先是看到顾七的内府,当时见到的元神身覆剑气与妖气,缠绕争夺,似乎隐隐能看到元神的变化,而现如今再看此人内府,却发现这个内府被层层封锁。 一眼见不到,空荡荡的,展现出来就如同普通人。 唯有用灵眼再往深入去试探,才能看到潜藏在内府深处,被层层封锁的元神小人,似乎是被这个剑修用了不知名的秘法,完全地封锁了起来……没有剑气灵气,也没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妖气。 像是从一个半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顾七注意到身边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你身上没有味道了。”宿聿道。 味道?顾七微微抬袖,没闻到身上有何味道。 而说完此话的宿聿却偏着头,没有再交流的打算。 天元城西往外行数十里,乃是齐家的别院,也是这次办丧事的地方。 远远 ) 一个是受到齐家娇宠的齐小少爷齐衍,另一个就是掌控齐家现今大局的齐家少主齐则。()?() 来者就是齐家齐则,也是现今齐家的代家主。 齐家老家主夫妇二人早两年就东寰四海寻求仙遇为齐则求药,齐家家业落在齐则身上……这位齐家少主修为不高,却心思缜密乃经商之才,病体缠身却手段强悍,借用父母留下的部将,力压齐家诸多老狐狸,令所有人马首是瞻。 可偏偏此人,就是一个彻底的弟控。 齐衍是齐家夫妇老来得子,与齐少主差了整整百岁,齐老先生二人多年外出,齐小少爷从小就是齐少主带大,平日里最受宠。 就金州镇一事,差点引得齐少主大怒,单从金州镇回来的灵舟,以及路上赶去的护卫,每一个至少都是元婴级别,更有化神修士暗中护卫。 “听说老先生去往四海是给少主寻药,但现在还未能寻到解决之法。”齐六在万恶渊里细细给宿聿解释:“少主的天赋不输宿家宿弈,传闻他是唯一能追上天才顾子舟的,要不是少年时毒入骨髓,神医谷难以救治,现今应该也是一位化神修士了……只可惜修为停在了元婴。” 墨兽啧啧两声:“病体能修元婴,也是罕见了。” 宿聿这才看向齐则的方向,从他出现的时候开始,齐家正堂内的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少了很多,眼前许多灵力深厚的修士往齐则的方向靠去,似有似无地靠近对方。 宿聿静静地看着,而齐则身后推轮椅的人,修为似乎比在场许多人都高。 “轮椅”上似乎有与顾七面罩相似的禁制,只能看到气,不知模样如何。 宿聿有点想去摸。 坐在轮椅上的齐则朝着顾七颔首,轻声道:“金州镇一事,多亏先生的剑阵。” 顾七:“举手之劳,齐少主客气了。” 之后,齐则看向了宿聿,看着这个穿着他们齐家服饰之人。 在齐则看过来之际,丹田中墨兽却注意到什么,将所有鬼赶至万恶渊,一下就将万恶渊的禁制拉高:“小心点齐少主后面那个人,修为不比剑修低,我带着万恶渊躲一会,顺带找找东西。” 宿聿没有用灵眼打草惊蛇,齐则看他同时,他也在看齐则。 “据闻小兄弟也帮了我们齐家大忙。”齐则道:“多谢相助。” 宿聿:“没帮多少,齐衍自己出的钱。” 齐衍闻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宿聿所指的是齐家钱庄一事。 齐衍在金州镇所有的遭遇他已然一清二楚,当下属将所有相关之人的来历送来时,最为奇怪的就是这个少年,来历不明,身负怪病,眼盲失忆,种种经历可谓是疑点重 重,南坞山时给齐家解决问题,金州镇时带着齐衍突围……偏偏此人不藏不掩,行事大方。 若对齐衍有企图,晾了他将近五日,这人却一点齐衍的事都没多问。 问过齐家人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询问天元城的阵法店,整日留在房间里研究卷轴……按照齐家修士的说法,此人在别院休息的五日,几乎天天都在摸索齐家卷轴,言语间的都是对天元城的陌生,俨然就是一个失忆的人。 没多久,远处有其他的修士抵达,齐则颔首表达歉意,很快就走了。 一离开,身边的护卫便与他耳语两句。 护卫道:“剑修身上没有气息,像是个普通人,面罩有禁制,应当是藏了修为。” “能出剑护住巨人树上的修士,修为不会低,恐怕比你修为还高。” 齐则偏头看着顾七脸上的面罩,“而且他与我多年前见过的一位旧友很像,只是没想到他现在不带剑了,确实有点意外。” “另一个人呢?” 齐则问。 “少主,他身上的感觉有点奇怪。”推着轮椅的人不知道自家少主话中意思,说道:“但我看不透。” 齐则敛去异色,温润和气:“这人对齐家现今没有任何敌意,便是贵客。” 他与旁边的修士道:“那边两位贵客莫要怠慢,照看一些。” 指的是顾七跟宿聿。 齐则走了,顾七偏头看向旁边与齐衍说话的宿聿。 墨兽不在,宿聿能问的对象就是齐衍了,他对周围的事物都很好奇,问什么,齐衍顺手就拿过来给他摸摸,若不是棺材不能摸,此人恐怕还要上手去摸与感知,行事中完全没有想着低调,反倒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顾七:“……” 齐衍才注意到宿聿脸上未遮一物,“你的眼纱呢,他们没准备啊。” 宿聿一顿,路上被他嫌不舒服,丢了。 “我让人再……”齐衍话刚出口,就看到宿聿身侧的人拿出了一条眼纱。 顾七从怀中拿出了一条眼纱,眼纱的边缘残余着一点血迹。 “别动。” 温热的手指仅在脸侧停留稍许,下一刻轻盈的眼纱落在了宿聿的眼间。 眼纱上带着 隐隐的药味,是宿聿熟悉的一种。 脸上有多余的东西总让他有点不舒服,可顾七这个眼纱很轻,药味带着点特殊的气息。 不比那些臭**的宁神香,有点平和静心的感觉…… 这段时间万恶渊在小灵脉以及风岭催生阵法的影响下,产生的精纯之气甚多,这些精纯之气累积在宿聿的丹田里只能被炼化,使得灵眼的活动越来越频繁。先前在金州镇时没觉得这眼纱效用有多少,可现如今戴上,他能感受到这东西压制了他过于敏锐的感官,眼睛上的酸涩感一下就被缓解了。 齐衍放下叫人的手,疑惑道:“顾先生,你随身带着啊?” 顾七松开手,见着禁制带绑在少年的眼上,眸中压着几分异色。 这些是特殊的禁制带,以往都是用来封剑 的,能藏住剑器上的气息,往来都是他用来紧急压制妖血或者封剑的,先前见他体质特殊曾给过对方。 禁制带会强令压制驱邪,原先是见他体内阴气不散才给对方的眼纱。 但此人为邪修,这东西于他而言就不适用了,可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禁制带的影响,而且对这东西似乎甚是喜欢。 戴上眼纱后,周围看向这边的目光减少了不少。 顾七神色未变,余光却扫过堂内一众修士,目光远远地落在远处齐家少主跟散修盟白使身上,似乎注意到他,散修盟白使往这边看来。 见状,顾七敛去神色,齐家这丧事,办得正是时候。 丧事上各大势力都来了人……表面上是给齐家面子来参加,实则来此的每一个人的修为都不低。哪怕是大办的丧事,不至于派一些高修为的人,远处散修盟的白使都来了。 表面是丧事,实则这些人都是来探口风的。 不比他跟邪修置身事外,隐藏其中,风口最大的世家其实就齐家,破阵的人至今没能寻到,这些人的目标就只会放在齐家上。 只是来的人未免太多,一眼望去,散修盟、阵师盟等等,天元城几方势力之人都在此处,就算是为了探查金州镇一事,也没必要来这么多人。 顾七竖耳听着,隐隐约约听到甚‘阵师’、‘秘境’‘低阶卷轴’……似乎这些人来此,还与天元城近几日满城风雨相关,只是阵师的事,为何在齐家的丧事上议论? 天元城附近有甚秘境……他正思索着,一侧耳就听到了旁边的窃窃私语。 堂内都是各有心思的修士,而旁边正在对话的两人说着的事却与此无关。 宿聿问:“你给齐六准备了什么?()?()” “有灵石吗??()?[(.)]??%?%??()?()” “那当然了,灵石纸钱都有。()?()” 齐衍脸上的粉好像快要掉妆,但说起给齐六办的丧事可谓滔滔不绝,“六子生前的东西我打算都给他烧下去,灵石只能下棺,也不知道他转生投胎需要甚物什,打算都给他准备准备。()?()” 顾七:“……” 第 45 章 秘境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灵堂里的风瞬息一变,众人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棺材已经空空如也。齐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这哪里是齐六被招魂回来,分明是有人偷尸!还偷的齐六的尸体! “偷尸贼!!!”齐衍往后怒喊。 宿聿见着先前在灵堂内的气消失,退后几步见到残余在身后的气,好像出去了。 “齐六你的尸首跑了!” “往窗外去了!” “追啊!” 万恶渊内七嘴八舌,宿聿退后几步就注意身侧的剑修速度更快,只闻身侧两个声音纷纷往外走,他紧跟出去,就看到那抹气顿然就跃上齐家别院的上空。 齐衍哪能容忍齐六的尸体被偷,一手将小人参招就上房顶追尸。 齐六:“怎么还有死后偷尸的,我没得罪什么人!” 张富贵拉住,急声道:“尸首乃身外之物!” 齐六哪能平复,殉葬品还没捞着,把自己的尸首丢了:“不行!” 屋外寒风凛凛,顾七一上房顶忽然察觉到异样。明明进入后院前灵堂外还未天黑,可在他们从灵堂出来的瞬间,这四周的天似乎很快地黑了下来,连着最远处的招魂乐都没了声响。 齐家正堂处**着修士,灵堂处若出现异样,齐家不可能不发现。 顾七落定在屋檐上,抬眼望去,远处层层落落,似乎有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与那漂浮外逃的尸体连接在一起。 能影响周围环境的东西……法器还是阵法? 正当他疑虑之际,齐衍已经骑上了变大后的小人参,后者膨胀起,顺带着将旁边的宿聿也带上,踩在灵堂屋顶瓦砾上奋起直追。 顾七:“……” 这妖兽跑得这么快的吗? 见着远处的身影越来越小,顾七站在灵堂上,抬眼看向不远处齐家修士所在的位置,从怀中储物器里拿出一物什,丢在了灵堂入口,转身跟着远处疾行的灵兽追去。 就在物什落地后不久,笼罩在灵堂上空的雾气微微散去,露出了天际橘色的落幕,悠悠的招魂乐再次响了起来,仿佛此地未曾发生任何动静。 灵堂外的齐五走了进来,见到空荡荡的灵堂脸色大变:“小少爷呢!” 不对!不止小少爷!齐六的尸首怎么也不见了! 位于齐家正堂内几位高阶修士忽然疑虑地抬起头。 齐则身侧的修士微微蹙眉,在齐则的耳边耳语片刻。 “少主。”护卫低声道。 齐则扶住茶杯边沿的手稍稍一顿,抬头看向正堂屋顶,脸上浮现一抹异色,很快他压下茶杯,巡视着正堂内前来吊唁的修士,“去看看,确定情况后切勿声张。” 方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而且这东西完全没有引起齐家周遭修士的主意。 日暮边际的屋檐上,小人参驮着两个人奋起直追。 齐六的尸体还是飞着,只是在那尸体的边缘似乎有有个若隐若现的影子上,一看到那个影子,齐衍就确定了对方是偷尸贼,众目睽睽之下敢在齐家偷尸,这玩意是没把齐家放在眼里! 而驮着尸体的影子移动的速度极快,注意到后方有人追上,它便弯弯绕绕地跳,全是避着齐家别院人多的地方跑,一路跑到别院紧靠的山上,一跳跃入了树林当中消失了身影。 “那是什么东西?”齐衍愤怒上头的脑子也清醒过来了,他紧紧地盯着远处驮着尸体的鬼影,试图分辨出其中细节,对方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进入山林后似乎跑得更快了。 “在前面,左边。”宿聿道。 齐衍闻言让小人参调转方向,身侧一道剑诀出去,果不其然从摇晃的树影中看到了齐六那身白寿衣。 剑诀碰到影子的时候穿了过去,顾七眸光稍动:“不是人?” 齐衍抓着小人参,闻言愣住:“什么意思?鬼?难不成是六子?” 宿聿:“……” 齐家别院内还算热闹,但一进入山林中,一切就安静了下来。 驮着齐六尸首的影子就站在前面,似乎是剑诀对影子的影响,入林后没多久影子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不知不觉间,他们与鬼影的距离拉近了。 近看,远处的身影像是才渐渐凝实,稀薄的阴气凝聚成一个人形,浅薄的阴气甚至比齐六本身的存在感更弱,但是站在远处的时候却给宿聿一种奇怪的感觉,很弱小,却能无声无息中溜了齐衍这么远距离,行动能力完全不见弱。 宿聿道:“跟南坞山的气有点像。” 齐六:“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尸首被同行偷了。”墨兽兽瞳微微敛着,对面确实是一个魂体不假,可对方的存在感太渺小了,“看起来是个小鬼,可身上却带着点别的气味。” 鬼影静默地站在远处,见着其中几人靠近却丝毫不惧,一双模糊的眼睛巡视着几人,从齐衍到顾七,最后停在了宿聿身上。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浑身都是脏兮兮的痕迹,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乞儿, 诡异的是,鬼影的力气却极大,瘦弱的身躯单手扛着齐六的尸首未见疲态,与那身躯体形成奇怪的对比。 齐衍可没有时间跟着这小鬼拖延,他给齐六算好了吉时,要是耽搁了让齐六投胎没选个好人家,他准要跟这鬼急,御兽之术在他指尖绽开,只是当他靠近的时候,他的脸侧忽然出现了一道刮痕。 刮痕顺着□□落下鲜血,小人参闻到血味呲牙,冲着远处的鬼影一顿怒吼。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劲风却倏地朝着三人冲了过来,劲风中带着厉厉杀气,宛若将人往前一推,还未听清楚什么,就听到从齐家别院处,或者更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钟声。 听到钟声时,齐衍顿然停住脚步:“钟声怎么响了。” 宿聿抓着小人参的皮**趴好,在听到钟声的同时,不远处的鬼影动了一下,朝着钟声方向看了眼继而转身带着齐六的尸首消失在林间。 “你们怎么在这!?”一个声音骤然出现,引起了几人的警觉。 山林中本无其他人,骤然出现的身影不是其他人,而是带着几个宿家修士的熟人——宿家少主宿弈。 山林中本无他人,骤然出现一行人,还是宿家人。 这地方是齐家别院附近,还是宿弈? 因为金州镇的事,宿家这段时间在天元城内可谓是议论纷纷,齐衍前几天听说他从金州镇回来,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也是来给六子吊唁的?”齐衍问道。 宿弈:“……”这人在说什么? “这里是郊外落花山,你们齐家别院在山的另一处,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只是两人对话还没来得及,远处的钟声又再响起一声,宿弈急声道:“你们怎么来此处,其他人没告诉你们吗?这里一会还要——” 宿聿注意力从钟声上移开,看向了密林中一缕闪过的幽魂,他看不见齐六的尸首在哪,但是在密林里看魂,对他而言再轻松不过……而那魂还在这附近,从始至终都没走远。 “在那边。”宿聿忽然道。 顾七一个剑诀过去,斩掉了枝叶,密林中一个鬼影显现出来。 齐衍见鬼影离得不远,急忙让小人参追上去。 “前面不能去啊!” “少主,前面!” 几个宿家修士急声喊道,宿弈顾不得那么多,“你们留在这,我去拦他们。” 周围的风声变了,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 与在灵堂上空相似,虚虚实实的影子被驱散,呈现在几人面前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景况,只是追着影子跑了几息时间,他们居然被带到了更深的林中。 顾七警觉,那影子有问题。 “不对啊宿聿。”墨兽提醒道:“我们被带出跑了一段距离了。” 被带出了一段距离……不知不觉间被带到另一个地方吗? 宿聿看向远处的影子,未能从它身上看到一点异样,就当几人再往山林中跑了一段距离,远处第三声钟声响了起来。 钟声的距离很近! 几乎在那声钟声响起来的时刻,密林中一股凉气簌簌袭过,宿聿愣了一下,再抬头时听到近在咫尺的风声。 像是有股吸力从高处袭来,顾不得别的,墨兽急忙将万恶渊封死,诧声道:“什么情况?此地有禁制!” 后面赶来的宿弈喊道:“别往前走,快趴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源自密林内的吸力将所有人都往更里的方向带,幽魂的身影与齐六的身躯叠在一起,齐衍急急地让小人参停住了脚步,往后正欲拉住宿聿的时候,顾七的反应速度更快,一手抓住被风吹走的宿聿,手中变化出来剑器直直插入了地面,抵御着往前走的吸力。 宿聿在这阵狂风中往前看,便看向数多灵气往空中**,越来越近,最后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阔口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哪! 山的另一边齐家别院内,护卫走到灵堂附近时见到了掉落在灵堂口的物什。 他将东西捡起来发现是一块齐家的出入令牌,该令牌只有齐家的宾客持有,可供出入齐家多处宅邸,“谁来过灵堂?” “小少爷跟两位客人。”齐五说道。 护卫一下子就想到当时跟在齐衍身边那个戴面罩的剑修,见状急忙往外走去,只是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远处的第三声钟响,响声像是敲在了齐家所有人的耳边,前来吊唁的宾客纷纷抬头,似是早有预料。 坐在首座上的齐则抬眼,循声看向远处的方向:“诸位,看来秘境已经开了。” 齐家别院往外数里,空中倒映着一个虚虚轮廓。 与其下的山林连接一起,钟声的余韵似乎还在山林间回响着。 三声钟响,秘境开启。 一辆妖兽车悬在齐家别院门外,中年男人从座驾从出来,一身素色的长袍,不语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息。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宿家服饰的修士,拎着三两礼品走进了齐家的 别院,只是他每走几步,院中齐家修士不敢多言,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直至他走进了正堂,院中的修士才看向他。 位于主座的齐则没有动,一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宿家家主宿沧,摆手让下人给宿家主抬座,“宿家主请坐。” 宿沧颔首,掀开衣摆落座。 钟声的余韵似乎在此人落座后才停,正堂内鸦雀无声。 谁能想到向来不对付的两家人,现如今居然在齐家的别院同坐。 阵师盟向宿家借用唤魂铃一事,昨日已经从各个地方的秘闻中得知,唤魂铃作为特殊的灵器,在各个修士的耳中颇有耳闻,此铃能唤回亡魂残魂,再不济也能唤生者意识,数年来想朝宿家借用此铃之人都无疾而终,没想到宿家现今居然会为阵师盟开秘境。 宿家对外的说法,便是以金州镇一事为辞。 金州镇一镇的镇民修士都消失了,别说天元城阵师盟想查清阵师身死的真相,不久前金州镇那下灵力动荡,在场多少人想知道金州镇的原委,更想知道那声动荡来自何处,眼下唤魂铃秘境一出,打此主意的人只多不少。 祸端起源刘长老是宿家人,若想澄清宿家与此并无瓜葛,那只能查尸。 众修士看向办丧事的齐家少主,宿齐两家向来不合,宿家开秘境的阻碍之一也在齐家,唤魂铃秘境就恰巧坐落在齐家别院附近,若没齐家准许,这么多人也难以齐聚此地……想从齐宿两家口中挖出金州镇真相的势力不止一个,没想到宿家开秘境,齐家竟然第一个应允,还邀请了宿家主前来别院。 “各位说笑。”齐则面对其他修士不偏不倚,“天元城阵师身死,于我齐家也有影响,更何况金州镇一事,我齐家修士殁于其中,既然宿家愿意将唤魂铃拿出来,于天元城是好事,对我们齐家也是。” “正好,也与大家澄清,金州镇一事与我齐家并无干系。” 宿沧看向齐则:“齐少主阔气。” “幼弟近日伤心过度,若唤魂铃出世,也请宿家主借齐家一用。”齐则语气温和,“好了却我幼弟心愿,让他与忠仆见上一面。” 其他修士:“……” 这话谁信啊!合着你办丧事全是为你弟! 而齐少主却无动于衷,就如大办丧事风光到满城皆知,现如今行此事,好像就真的是为弟弟齐衍着想,别无其他心思。 众人静默无声,看着这齐宿两家的狐狸相互揣测。 没一会,众修士中一位炼器盟的器修就走上前,他的手中拿着一特殊的水镜,看了眼齐家少主跟宿家家主,道:“既然如此,我便在别院内开神水镜了。” 齐则颔首:“各位请便。” 宿家的秘境只开放给了阵师盟以及一小部分修士,若想探知秘境中虚实,便也只能正外开镜窥探其内,而撑得起开镜的地方,也唯有齐家别院—— 离得近,同时也有足够的灵力支撑。 正中央的神水镜亮起了些许光泽,隐隐间倒映出远处唤魂铃秘境入口的虚影,炼器盟的长老一动灵力,神水镜便与齐家别院中的灵力相呼应,将秘境口的境况尽数展示了出来。 水镜波痕迹象明络,最先出现的是代表修士灵力的纹点。 入内多少修士,神水镜都能窥探其生机波动。 与此同时,堂外一护卫步履匆匆跑到了齐则的身边,沉声道:“灵堂外有一掉落的令牌,小少爷不知所踪。好像是进入了后山山林……”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神水镜悠悠转现—— 略微模糊的波纹中显现出秘境口的境况,一眼略去能看到数多修士,而就在水镜的边缘之处,出现了几个异常的灵力纹点。 这些灵力纹点相较其他修士要弱上甚许,与水镜上呈现出的其他灵气格格不入! 宿沧见状微微皱眉。 齐少主:“……” 不会那么巧吧?- * 山林中,剑器往后滑动的声音,小人参的吼叫在风中逐渐变样,直至那股诡异的风流将他们尽数笼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再睁开眼时,四周的呼啸静止了。 “风停了?”宿聿问。 “是停了。”顾七松开宿聿的手,抬眸看向远处,“但我们也来了新地方。” 另一边的齐衍听到顾七此话,抬眼看向四周。 密林还是那处密林,而远处的边界落入暮色。 再往来时的方向看时,已经看不见齐家的宅邸。 “你们不知道这山里要开秘境吗!”宿弈没想到拦不住人,看着这群人往这里面冲,“你们来这干什么,现在不应该是你们齐家办丧事的时候吗?” 齐衍:“办丧事的尸首被偷了啊!” 宿弈:“?” 顾七捕捉到宿弈话中的细节,问道:“你说的秘境,是宿家与阵师盟协同开启的那个?” 宿弈说道:“不错,是唤魂铃秘境。” 近日天元城阵师身世的谜 团越来越深,而宿家的祖上有一能招魂的唤魂铃,就放在宿家一处坐化之地里,宿家与阵师盟联手开秘境,谁能想到这几个人会在这个时候闯进秘境里,还误被秘境吸了进去,这下想出去也没办法出去,只能等两日后秘境再次开启。 宿弈只是带着宿家的修士在秘境附近惯性巡逻,以防不相干的人入内,没想到人没拦住,还跟这几个人一起进入了秘境。 山林里寂寥,远处却传来不少修士们的声音。 宿弈做主走在前头,齐衍等人只能跟上:“没办法了,你们跟上来,切勿走丢。” 往前走,穿过树林,便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宿聿稍稍一动,闻声看去就看到山林中颜色各异的气,这些气格外明显,也尤其深邃,修为不低。 远处人群之中,一群穿着阵师盟服饰的阵师以及宿家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外来之客,天元城数十个势力的人都齐聚在此地,宿家人、阵师盟人,散修盟人,玄羽庄人皆有。 宿聿看不见人多少,但听着万恶渊里的唠叨就能知道这外面站着的修士有多少人了。 “阵师盟的两个副掌事。” “玄羽庄的长老!” “还有散修盟的修士……” “宿家也有几个长老。” 话里话外都是齐六在点人,不用宿聿去了解这些人是什么身份,齐六的话痨以及张富贵的八卦已经替他把人看清楚了。 只是当齐六说到散修盟时,宿聿的眼神落在远处。 那个人身上带着不同于别的修士的异光,内府隐藏的光远比其他修士要更深,似乎不久前在齐家别院的正堂 第 46 章 幻境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周围的声音渐渐寂寥,一路走来的风声似乎降到极致,明明先前能听到的风声,却好像在他们逐渐走进山林中而寂静了下来。 观察的片刻,宿聿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异光,源自他见过很多次的宿家灵舟。 那个老者他不陌生,南坞山、金州镇他都见过这人,是开着宿家灵舟的护舟人,似乎被宿家人称之‘戚老’。 顾七同样看向了那位老者。 齐衍也关注到这点,看向远处树下的白发老者:“护舟那老头也来了?” “戚老是宿家的老人,百年前曾随宿家人进过此秘境,父亲让他来带路。”宿弈看向远处走在人群前列的戚老,宿家中年纪大的修士也很多,他对戚老的记忆很少,没想到父亲会将他找来进秘境带路,明明族中还有更多适合的人选。 修士间彼此的打量在山林中完全寂静之际停住了,站在树下拿着酒壶的白发老者忽然睁开眼,冷声道:“各位,来了。” 还未等齐衍几人诧异发生什么事,远处所有的修士几乎在瞬间动了起来,下一瞬他们所有人的脚底出现了嗡嗡的震动声,错落巨大的裂痕在瞬间遍布所有人的脚底,起伏凹陷的地面冲至而来,一息危险临头。 远处,入秘境内的所有修士都动了起来,灵器的器光与阵法交错在一起,几乎所有人一下跳离了地面。 墨兽的声音几乎要充斥着宿聿的识海,然而四周的声音几乎静到了极致,宿聿只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源自各个方向,向着他的方向寸寸断裂。 小人参变作巨大体型,一口叼起身边的齐衍,再想过去救人的时候,眼前已经因为瓦解的尘烟遮得不见一物,他的心中顿时悬到极点,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好在震动霎时而止,浓烟之中,齐衍看不到其他修士的去向,只得看到不远处还站在地上的顾七跟宿聿,“你们没事吧?!” 宿弈利用灵器飞了起来,“所以我阻止你们进来,此地乃是落花山秘境,镇放着唤魂铃。” 堪堪站稳的宿聿抬头,听到高处齐衍跟宿弈的说话声,从中听到了唤魂铃。 “那是什么?”宿聿问齐六。 但齐六对这东西还真不知道。 宿聿看向旁边,顾七就站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是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什么是唤魂铃?” 墨兽:“你怎么去问他了!” 顾七正低头看着裂开的地面,缝中深不见底。 他闻言看向身边的宿聿,见对方话语中对唤魂铃全是陌生,就简单说了几句:“唤魂铃最后一次现世是在百年前,彼时佛修宗门罗山门向宿家借灵器,当年的宿家主借出了唤魂铃,归还后就再也没现世于人间,听闻是被宿家保管至秘境内。” 一山四门八大家,这些是现在东寰鼎鼎有名的势力,以往数百年在争夺坐化之地中得到过数多地盘,南界最多的坐化之地就落在南界三个势力的手里,唤魂铃所在的秘境就是宿家的秘境,此秘境坐落于天元城郊,为了维持坐化之地对外界的影响,此坐化之地一直被封印着,由宿 家看守。 但是在数十年前,该秘境就再未开启过。 若不是这次阵师盟所言,其他人都未必知道唤魂铃这种灵器就放在离天元城这么近的地方。 齐衍刚从空中飞下还有些诧异,齐家的祖上是在南界白虹州,后来才迁至天元城,不比这宿家世世代代都在天元城,知道的消息也少:“顾先生知道很多啊……” 有些秘闻连天元城本地人都未必知道,这位并非天元城的神医谷修士似乎懂得许多。 来天元城这么久,宿聿一直在收集有关宿家的消息,没想到这次追尸误打误撞,竟然来了这个地方。他对其他人的参谋或者打算都不感兴趣,既然是坐化之地,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坐化之地内的小灵脉。 “此地也有小灵脉吗?” 宿聿问墨兽。 一听到小灵脉,万恶渊的鬼们顿时就来了兴趣! 前一个小灵脉碎片现今还在万恶渊里放着,源源不断的混杂之气养活了万恶渊一众小鬼,但万恶渊里的小灵脉毕竟是被污染过,不及真正的小灵脉灵气充裕,以至于每次导出灵气来拓印很难,可要是真能搞个灵气充裕的小灵脉来,以后拓印阵法卷轴哪得跟墨兽讨地盘。 “只要这个坐化之地是千年前的强者,那必然有小灵脉!” 齐六马上就给自家老大安排解释,“只是这毕竟是宿家的地盘,我们就不知道这坐化之地,是不是千年前的那种,还是宿家其他人的坐化之地。” 一时间众鬼看着这个坐化之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宿聿:“能闻得到吗?” 墨兽:“你当我是狗鼻子吗!” 宿聿没说话了。 墨兽每次遇到宿聿没说话的时候就有点害怕,但确实小灵脉这种东西哪里能闻得道:“小灵脉确实没闻到……但这个坐化之地里很多东西都特殊,味道都挺香的。” 几十年都没开 启的秘境,灵气比外面充裕多了,这里面的东西不多说,长时间在此地的生灵都快被这灵气熏入味了,连块石头都散发着好闻的气味。 宿聿闻言看向四周,这点墨兽没骗人,此地的气除了那些修士身上的,四周都散着淡淡的绿气……是生机。 四周尘烟未散,震动似乎停下来,其他所有的修士都没动,似乎异动已经停止了。 顾七却在说完秘境秘闻后沉默下来,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唤魂铃作为极特殊的灵器,也是宿家世世代代传下来。 因为此物沟通阴阳的特殊性,往往被宿家放置在最安全的地方……顾七皱眉,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不对,快走!” 同时,齐衍跟宿弈正从对面裂缝跳过来,闻言停住脚步。 宿弈看向尘烟远处,二话不说跳上小人参的背上,“不对,往高处飞!” 话音刚落,原本停止的震动再次出现,除了皲裂断开的地面,不远处的山上传来更为剧烈的震动,比人还大的碎石从高处砸落。 所有的危险就发生在一瞬之间,顾七刚想伸手拽住身边的人,而身边的人 反应却更快,像是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往侧边的方向一避,两人原先站着的地面裂开巨大的沟壑,无声的寂静中地面正在土崩瓦解。 ?想看李温酒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吗?请记住[]的域名[(.)]???♀?♀?? ()?() 虚妄山林——宿家数百年前曾挖掘出一坐化之地。()?() 那位坐化之地的大能者是洞虚期的阵修,擅幻镜阵法,身死之地全是他生前的所有的才学,拦住了东寰修道界无数修士,直至数百年前宿家上百阵修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破阵,也只有一人走到了幻境阵法的阵法,破获虚妄。()?() 那次坐化之地之后,宿家擅阵之名才闻名四海。()?() 而那处原被称为‘虚妄山林’的坐化之地也落于宿家手中。 顾七看向远处连绵群山,怪不得要让阵师进来,这种坐化之地的虚镜,只有阵修能看破,此地无声无息,崩裂突如其来——乃是虚妄山林最外层。 尘烟中看不到其他人,顾七两指一动御诀破烟,扫过之地没看到那个少年的身影,麻烦了! 脚底下地面裂开的瞬间,一个卷轴从宿聿的手中脱出,卷轴中蔓延出来巨大藤蔓捆住了四处的裂石,宿聿手握卷轴,利用藤蔓捆住的同时往上一跃,腾空之际落到新的坐落点上。 “这玩意到底什么!” “快给道长看方向!” “外面全是烟啊,看不清楚!” 墨兽差点让齐六冲出去救人,见到宿聿安稳站在卷轴形成的藤蔓上时诧然一愣,这小子手中还藏着卷轴!? 只是它刚放下心,紧接着一个巨大的东西朝着它的正面袭来,顺着某些绿色的藤蔓,直接砸在了墨兽的脸上! 宿聿借着藤蔓往上跃的同时,快速生长的藤蔓几乎捆住了大量的碎石及植物,在卷轴失效之前,竟然重新把卷轴丢回了万恶渊,把那些东西全都顺了进来! 万恶渊众鬼紧张的气氛刚刚结束,见到接二连三的石头轰地砸进了万恶渊里,都怔愣当场……直至活尸高兴地抱住了一个石头,勤奋地往里搬动。 “愣着干什么?”宿聿问。 众鬼反应过来,齐六喊道:“干活!” 墨兽:“……” 我说石头熏入味了,你不要什么东西都捡啊! 张富贵赶紧跟上:“镇山兽大人,这东西有用吗?” 墨兽:“……有用。” 宿聿没管万恶渊里的情况,把卷轴丢进去后,四周的地裂来得更凶猛。 一个卷轴用完,宿聿毫不迟疑地再丢出一个,万恶渊里还有一大堆没来得及售卖的卷轴,此时便成了宿聿随处可取的利器,他利用卷轴在裂缝间攀爬,另一边将另一个卷轴甩手脱离,丢到更远的地方。 卷轴中含有气,尤其是这些气在与裂开地面的碰撞中形成了断层,宿聿看不到外界,却能看到卷轴的气,这些遍布的地面的绿气断层消失的地方,就是地面断裂的地方。 ——就足以他找到落脚点。 “左边!”墨兽喊道。 宿聿皱眉:“吵,别喊。” 万恶渊里马上静默,所有鬼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活尸不 闻其他事,勤奋地往万恶渊入口搬着卷轴,再将宿聿甩进来的东西搬进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宿聿除了识海的声音,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原先还能听到那个剑修的身影,现在已经听不到了。 那就是短短的时间内,剑修与他的距离拉开了……若是地面还好,可高处齐衍宿弈的声音也消失了,那就说明他的位置正在发生变化。 这个地面不止在断开……甚至在无形地变化着,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了。 宿聿谨慎地观察 ,路上出现了清晰的阵纹,那是高阶阵师在布阵。 宿家长老见齐衍几人还在,继而看向宿弈的方向,走了过来。 “少主。”一个宿家长老朝宿少主作揖,便道:“再往里就更危险了,最好留在此地,再往内,我们没办法护全你们。” 宿弈也有此想法,此秘境在宿家典籍中记录甚少。 先前他以为还安全,却已经不知不觉中走进幻境里。 “我们留在这。”宿弈对齐衍说道。 齐衍:“那怎么可能!我六子的尸首怎么办!” 齐六的尸体还下落不明。 想到这群人是追尸体进来的, 宿弈就头疼:“我尽可能帮你找。” 宿聿见过在他面前布阵的修士()?(), 也就只有风岭。 远处几个阵师破阵之法与风岭不一样()?(), 似乎自成派系()?(), 只是离得远?()_[(.)]???@?@??()?(), 他没能看到那边究竟是怎一情况。 太不方便了,眼盲是一回事,听不到声音于他而言无疑是难上加难。 宿聿眼纱下神色晦涩不定,起初没什么感觉,而越随着这些修士往里走,四周的环境就带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此地应当是被封印了数十年,灵气充裕,也是宿家人的地盘,可若是宿家的地盘,为何还要让他人入内取物…… 唤魂铃若是好取,不会进来这么多修士。 “要不我尸首还是算了。”齐六道:“富贵说得对,都是身外之物。” 张富贵:“……”这都进这事!想办法出去才行。 万恶渊里,经过一番忙乱,整个万恶渊入口堆砌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有,使得一众鬼只能兢兢业业地将东西分开,全往里挪……以至于整个万恶渊入口都是花花绿绿的,墨兽被埋在里面,半天都迈不动脚。 这一趟尸体没找到,误打误撞间好像还薅了很多东西……而且这些拉进来的树木石头,正好给一众鬼盖个房子。前阵子齐六就想砍树造房子,成千上百的鬼一到休息就席地而睡,有的睡着睡着还飘走,简直是太惊悚了。 先前由于万恶渊里太秃噜了,那几棵渊里原有的老树被墨兽护得很,完全不给他们碰,这些新东西进来,不就能造房子了吗! 万恶渊里,张富贵跟齐六看着这一堆薅进来的东西,仔细思索着能用在房子哪些地方。 而外面秘境中,高阶修士与宿聿几人已经分开了很长一段路,前者深入探索,后者只能留在悬崖山腰,以免卷入危险。 忽然间,宿聿感受到脚踝处一刹刺痛。 宿聿脚步一顿,脚踝处被草叶割开的伤口顿时愈合,痛感瞬间消失。他诧异地低下头,只见到脚边微弱的气,并未看到其他奇怪的东西。 墨兽兽瞳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什么,一双兽瞳往外看,瞳中带着几分警惕。 “你流血了。”顾七道。 宿聿蹙眉,偏头看向这人:“妖都是狗鼻子吗?” 顾七侧目看向四周,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几乎在瞬间就消绝,气味也变成了淡淡的草木香,他倏地看向了宿聿,面罩下湛蓝色的妖瞳动了动,斜斜看向对方的脚踝处,手已经在不经意间搭在了储物 第 47 章 风铃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虚妄山林山腰上,鸟雀惊飞之际,修士全然飞了起来。 然而这次空中不再那么轻松,从山林中飞出来的雀鸟直直朝着空中的修士袭去,明知是幻像,可当鸟雀冲至他们面前时却难以阻挡,与那风铃声相互呼应,随着风铃声越来越快,笼罩在修士们附近的鸟雀越来越多。 来此秘境的修士除了宿聿几人外,阵师盟与宿家修士都是阵修,玄羽庄三位御兽师,剩下的便是炼器盟的器修。 器修以御物为主,手中的灵器就是他们最大的仰仗。 可没想到防御的灵器刚开出来,鸟雀冲过时,灵器表层的气便被吞噬干净,一时让器修手中的灵器威力大打折扣,几个高阶修士的脸上都带上的凝重之色。 “这些鸟雀吃灵气!”炼器盟的修士沉声道:“麻烦了。” 阵师盟的阵师拿着路引皱眉,一开始他们破阵都没出问题,可偏偏在地面崩塌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春风不尽,生息不止。”戚老悬在空中,面对其他阵修,语气平和地说道:“是虚妄山林第一重境,我们触发了。” 虚妄山林有三重境。 一重山林春风,二重生灵万物,三重万相人间。 几个高阶阵修眸光深沉,全都是细细在看这一处秘境,入秘境前宿家早已与他们说过其中危险,虚妄山林这个数百年前的秘境他们也是听过秘闻……虚妄山林三重境,便是此秘境最强大的幻境阵法,数百年前曾拦截数多修士的神秘幻境。 几人还没说多少话,便察觉到山林中与那风铃声同步的徐徐春风。 没有风声,风却吹动各处的树木野草……以及其中跃出的草木鸟雀,若以三重境去区分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当还在第一重境……也就是他们还没离开此地。 “虚妄山林,麻烦了。”阵修盟掌事道:“若不触发秘境还好,一旦触发,越是入内的修士,越难从中逃脱。” “宿长老,这与我们先前所说的不合。” 几个外话的护舟人,剩下的三位长老皆是宿家内擅阵法的修士,最低也有元婴修为,最高乃至化神巅峰。阵师盟所问之人便是其中的一位,那一位是宿家阵修中实力强劲的一位——宿三长老。 “唤魂铃就在第二重境。”宿三长老神色未变,穿着一身宽袍,说话时不紧不慢:“诸位,入此秘境前,宿家便与诸位说过此秘境之难,若非如此,宿家也无需与各位合作。” 确实,入秘境前,宿家也已告知此地风险。 给他们的路引图也未曾出错,甚至一路走来主导权都在他们阵师盟阵修手中,宿家没必要用一张假的路引图来骗他们…… 虚妄山林乃是洞虚期强者的坐化之地,除非修为破洞虚迈至大乘强者,否则洞虚以下的修士入内,都要受到虚妄山林秘境的限制,你越强,呈现在你面前的幻境也就越强。 可东寰修道界哪有那么多大乘强者,能迈入大乘期的,已经是十大宗师了。 也就是无论他 们是谁, 想要继续入内, 就只能破除这重秘境。 而现在这些幻境已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仿佛最开始的山崩地裂只是这个秘境给他们的试探, 现如今出现的春风与鸟雀,才是这秘境真正面目。 阵师盟副掌事道:“那就劳烦各位**,我们专心破阵。” 其他修士没有多言,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鸟雀群跟风铃声上,落在最后的是宿家几个修士。 “家主曾说第一重的山林逐灵而行,利用诱灵粉,引开部分鸟雀。”宿三长老道。 宿家两个长老却看向了宿三长老,低声道:“三长老,少主那边怎么办?” 刚刚混乱中四处逃散,可能有一些鸟雀去攻击少主他们了,若他们现在再丢这些诱灵粉,岂不是会对少主不利。 秘境的攻击来得突然,现在他们与后边已经拉开距离,不可能再往回走……可偏偏远处宿少主也陷入了攻击当中,万一少主遭遇危险,他们出去也难以跟家主交代。 宿三长老却遥遥地看了一眼,平声道:“你莫忘了,此地先是虚妄山林,后是宿家秘境。” “少主是宿家人。” 说完此话,宿三长老看向远处的护舟人戚老,见那白发老头频频往后看,似乎是在担忧那几个修为尚浅的齐家修士。 思及此处,宿三长老看向对方的眼中带着几分深沉,似乎对对方的多言尤其不满,既然来了此地,就该好好顺着他的命令。 区区一个护舟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 鸟雀的冲击,使得齐衍几人与前面的高阶修士拉开了距离。 他们还在山腰之地,高阶修士已经进入山腰林间,往更里的方向前去。 小人参将四人驮起飞至空中,却也与高阶修士的距离越来越远。 混乱之中,他们就已经看不见高阶修士,徒留的只有鸟雀的身 影。 “我们应该出不去了,这里全都是幻境。”宿弈看到从山腰林间冲出来的鸟雀,这已经不是他们站远站近的问题,他们从崩塌的山林中走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什么意思,这些鸟都是幻境?”齐衍问。 宿弈解释道:“族中记载,此坐化之地秘境皆是幻境,若无阵修或者宿家路引,就会完全迷失在这片山林中,直至灵气耗竭而死。” 齐衍:“那你是宿家人,这不是你擅长的东西吗?” 宿弈要说多少次这个小少爷才懂,他非修阵之人,对此秘境的了解也仅仅只有典籍上的记载:“我不跟你说话。” 顾七听着这两人说话,忽然道:“你们宿家擅阵,为甚还要让其他阵修来此地?” 不止如此,从一开始的地面崩塌到现在,若宿家指引有效,他们不至于沦到这境地。 宿弈避开攻击,没有隐瞒:“因为落叶山秘境的秘钥遗失了,想要入此秘境深处只能破阵……” 而此地秘境的阵法太复杂了,族中记载很少,据闻当年破此阵的宿家修士也已离世,除了那枚由那位宿家修士炼制 的秘钥()?(), 族中没有记录此秘境阵法的解法……若非如此()?(), 他父亲也不会与阵师盟的修士合作9[(.)]9?9_?_?9()?(), 越多的阵修()?(), 才越有可能入内。 万恶渊里,看着密密麻麻飞来的鸟,窝在里面的鬼看着都头大。 齐六第一次觉得待在万恶渊这个地方还挺好的,至少不会正面遇到危险,可外边这样的景况也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前面不知道谁说的此地阵法都是幻境,幻境都不该是假的东西吗?连这些高修为的修士面对这种幻境都只能硬上,未免也太难了。 墨兽却看向宿聿,刚刚它就喊过几次宿聿,对方都没理他:“你是不是走神了,危险的时候可别走神……” “你说的,天生灵眼能看透万象?”宿聿却问。 墨兽每次跟这人说话总对不上,乍一听到他问灵眼,眼神就不住往图腾的方向瞄:“是这个道理,灵眼可观透万象,我当时的虚影不也被你看破了吗?” 想到此处,它急忙道:“那你应该能看透这些鸟吧?真假能分辨出来吗?” 宿聿坐在小人参上,他听不到声音,眼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掀开一些,平静无澜的眼睛看着不断往他们这攻来的鸟雀。 幻境,在南坞山的时候他就见过墨兽的幻境阵法,彼时那个阵法于他眼中几乎是虚无,别人能看到幻象,他的眼中没有。可现在进攻而来的鸟雀,在他的眼中是一点点的灰色痕迹,不像气那样**,却真实存在着。 这是他看到的第一个,没有明显阵纹,却拥有实质的幻境。 顺着灵眼,他好像能看到鸟雀更外广阔之外的东西…… 眼中传来酸涩之感,宿聿顿时停住了凝视,这个地方有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这个诡异的幻境,还是原先源自识海的啼哭,只要找到这个东西,就能知道他想要的。 叮铃—— 宿聿低头,是风铃声吗? 他正想着,四周纷飞的鸟雀却突破了身侧修士的保护,从宿聿的身侧冲过,差点攻击到他。 一道剑诀一闪而过,将袭至宿聿身侧的鸟雀斩尽 ——顾七的剑诀。 墨兽差点被宿聿吓一跳,见到剑诀松了口气:“这剑修还行,反应够快。” 麻烦,这种麻烦不仅来自这些灰点,更重要的是完全难以区分的地形。 若是平地,不至于这么被动,偏偏不能视物,万恶渊的提醒远不及危险的逼近,等于寸步难行,想在这样的地方找到他的想要的东西……仅凭现在的点还不够。 宿聿看向身侧剑修,对方体内的气很弱,比金州镇时期还要弱。 那就用不上这个人……想到此处,他的注意力落在齐衍跟宿弈身上,见到两人身上的气,又微微皱眉。 墨兽察觉到宿聿没说话了,一偏头时候,丹田中灵眼似乎应着主人的情绪悠悠转动着,它不得不猜测着,这小子在想什么? “风又来了!小心!”宿弈惊呼一声。 顾七皱眉:“不对,快往高处飞!” 宿聿抬眼,灵眼中出现了细微到极致的粉末光点 ()?(), 什么东西……? 他循着光点看去?()??.の.の?()?(), 就看到那些粉末来自在他们更前方的灵气()?(), 似乎是那些高阶修士。 那些人()?(), 朝后面撒了什么……? 与风同时来的,还有空中若隐若现的粉末,无声无息间,从远处飘来的诱灵粉没入空气之中,一时间从底下山林中飞出来更多的鸟雀,直直朝着位于下风口的宿聿一行人。 “疯了吗!这么突然间来了这么多鸟!”齐衍喊道。 原先树木密布的山林里到处有鸟雀,而飞到高处却是四面八方来的狂风,雀鸟与狂风应和在一起,对于浮空飞行的修士而言便是斩杀不尽的障碍,不止影响飞行,术法招式未必能打在关键位点上。 小人参身上驮着四个人,还要避开这些鸟雀的攻击,整个身形都在空中摇摇晃晃,好在他们的距离偏远,没像前面那些高阶修士那般已经被鸟雀围得不见身影,可按照这样下去,他们要不是被鸟雀啄死,就是小人参体力不支,坠入底下山间悬崖。 “让你的妖兽稳一点。”宿弈道。 齐衍怒道:“有本事你下去,对我们小人参要求那么高。” 顾七手中捏着剑诀,谨慎地看着四周的鸟雀。 可关注之余,他的眸光也落在身边一言不发之人身上,回想起不久前此人曾说听到哭声,而这寂静之地除了扰人的风铃声,哪里的啼哭声? 破阵的关键点应该是在风铃上……可这山林连风声都没有,想要在一望无际的群山中找到声源之地,突破鸟雀的包围,无疑是大海捞针。 这些鸟雀是随着修士的灵气来的,修士动手反击,靠近他们的鸟雀也就越多。 宿聿看着远处被鸟雀包围的修士,那些修士在他眼中无疑是散发着大量灵气的光点,飞蛾扑火,趋光而行……鸟雀逐灵,乘风而上。 他稍稍站了起来,一下退到了顾七的身后。 三个修士都在抵御着攻击,宿聿原本是在他们的保护范围,一退就离开保护之地,齐衍伸手向拦住人,却发现他只是退后,没有退远。 “外面太危险了,留在中间。”宿弈提醒道。 齐衍:“早知道这样,我追尸的时候就多喊点人,鸟多欺负人少!” 他们修为太低了,其他修士能驱走大量的鸟雀,而他们只能将四周的鸟雀逐走。高阶修士现在未必有时间顾及他们,或者说进这秘境开始,现在他们就只能自食其力,稍有不慎也有可能折在这,根本撑不到两日后秘境重新开启。 这时候,顾七捏着空气,指节中出现白色的粉末:“诱灵粉。” “诱灵粉?!这地方怎么会有。”齐衍一顿,“前面的修士撒的?” 宿弈尝试着给远处的修士递消息,前面离得最近的就是宿家长老,“我们的位置太靠后了,鸟太多。” 他手中的灵器晃了晃,而那两个宿家修士没停下,反而紧跟着其他修士前去,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幻境影响太大了,我们在下风口。”宿弈皱眉:“长老他们可能没注意到我们。” “注意我们?”宿聿忽然道:“你觉得他们会来帮我们?”()?() 那些修士若是想要避开鸟雀,大可后退至更广阔的地界,以那些修士的阅历破阵经验不至于连此阵法与风铃和风有关这么简单的点都看不出来,不后退,只不过是一旦退至他们现在的位置,想要再突破鸟雀的重围往前走就更难了。()?() 这些修士没理由来帮他们,他们这群人中最多就一个宿弈值得宿家人救一救,至于他们三个,换在宿家修士的眼中多半是眼中钉,若他们出事,宿家修士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他们出事,能顺手搭救,就是卖齐家一个人情。 ?想看李温酒写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 47 章 风铃吗?请记住.的域名[(.)]???#?#?? ()?() 若是救不了,齐家也没法发难,毕竟误入秘境是他们,生死由命,齐家只能吃闷亏。 世家利益放在外面或许可行,放在一个死不见尸的地方,没有个人的利益重要。 宿弈沉默半会,“幻境影响太大了,或许他们自顾不暇。” “我们撑住两日,便可从中出去。” 齐衍手中折扇一转:“等两日出去,怎么出去你知道吧?” 说到这里,宿弈有点不确定了,他巡守山林时听那些长老说是两日开启,可在哪开启,如何出去,也只有宿家长老知道。 见到宿弈沉默,齐衍难以置信:“你还是宿家少主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哥会把这种事告诉你?”宿弈反驳。 两家少爷吵了起来,张富贵看向齐六,毕竟一切都是追尸引起的。 齐小少爷在这里势单力薄,“万一出事……” 万恶渊里的齐六却格外开朗:“若我家少爷死在这里,镇山兽大人能不能把我家少爷拉进来?” 张富贵:“!”你开朗过头了吧! 但好像也不是不行……只要不魂飞魄散,好像都能进来。 墨兽很乐意帮忙,而且这人还是齐家小少爷。 那到时候殉葬品得有多少啊! 张富贵:“……” 宿聿的眼纱已经落至脖颈,露出那双原先被遮挡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睛,瞳孔甚至都没有 动,顾七却总感觉那双眼睛是活着的……就像是当初这双眼睛逼至跟前,看着他,像看到更里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顾七问宿聿。 宿聿:“你没发现,靠近我们的鸟很少吗?” 顾七道:“你是想说这些鸟雀以灵为食吗?” 这些鸟雀以气为食,越是反抗,越就能引来更多的鸟雀。 所以围绕在那些修士身边的鸟雀非常多,也非常强,幻境中的事物随修士的修为变化,只要修士奋起反抗,鸟雀就越强,也越多,直至把闯入的修士耗竭而死。 “那我们不反抗不就行了吗?”齐衍问道。 宿弈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反抗,你都飞起来了。” 齐衍突然意识到问题。 这道理那些高阶修士也知道,所以他们才会撒诱灵粉……可就算知道,却没办法不进行反抗,使用灵器或者调动体内的灵气的,都会产生灵气 痕迹()?(), 这些以灵为食的鸟就会察觉()?(), 便会攻击……所以最开始那些修士进入鸟雀的领域?()???_?_ 第 48 章 孩童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这压箱底的存货到底有多少! 见到从对方袖子里冒出来的卷轴,齐衍看着宿聿的袖子仿佛看到了百宝袋,比他那好几袋上品灵石好用太多了,见小兄弟割舍卷轴的心疼模样,齐衍毫不迟疑地拿出一袋上品灵石:“你担心钱什么事,有本少爷在的地方哪会让你吃苦。” “这些够吗?” 别说宿聿,万恶渊里一众鬼看向齐衍的眼睛都直了。 少时不知金州镇的灵石的金贵,在天元城赚钱后,他们对灵石的概念有新的认知。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们小少爷印卷轴去!”齐六直起腰板。 这时候,一个灵石袋掉到了宿聿怀中。 宿聿一阵意外,偏头就看向灵石的来源,正是坐在他身侧的剑修顾七。 顾七给了一袋灵石,便从中拿出了好几个卷轴,激活卷轴的灵力后,毫不迟疑地丢了出去。 齐衍给完钱又拿了几个卷轴,见顾先生都给钱了,不禁扭头看向旁边没有表示的宿弈,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对方。 宿弈:“……” 他拿出一个灵石袋,递给了宿聿。 宿聿只说了一句话,没想到就收获了三袋上品灵石,未等齐衍问他还有多少卷轴,他直接就从袖子里倒出了一大堆,参加齐六丧事前众鬼连夜赶制了一大堆,这些现在都还在渊里堆积着,“东西够用。” 墨兽是没想到这个剑修居然还给钱,“他会不会在灵石里弄什么陷阱?” 宿聿微微看向顾七,对方体内的灵气所剩无几,买他的卷轴并不奇怪。他垫了垫灵石袋的重量,发现对方给的还不少,“是个有钱人。” 卷轴够用,还不用动用自己的灵力。 齐衍跟宿弈就往前造作,一有鸟雀飞到他们这边,丢出去的卷轴就替他们掩盖了灵力,将鸟雀转移到前面不远的宿家长老上。 两个宿家长老原先撒过诱灵粉,那些粉末能勾引鸟雀,为他们转移部分攻击,而现在后方齐家修士跑上前来,不止那些卷轴打乱了他们的布排,还将他们冲散到山间悬崖的另一边。 悬崖间的风流变化无端,撒出去的诱灵粉兜兜转转吹回到他们这里。 这下四周的鸟雀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两位宿家长老身上,只是片刻,他们就不得不倾注全力来抵抗,越是抵抗,**而来就越多。 从两个被围堵的宿家长老身边路过时,宿聿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很快就挪开了视线,两个化神初期的修士,希望他们能撑更长的时间。 他看向下方山林,鸟雀被引开后,底下的视野更辽阔……少去灵眼能看到代表鸟雀的灰点,剩下的就是藏于林中的风铃声。 灵气充裕之地,阵法的阵眼应当在最明亮的地方。 在那边吗?宿聿看向了正前方的树林,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点就在那群高阶修士的正下方。 宿三长老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两个同僚遭受鸟雀的强烈围堵,不止如此,那些鸟雀也受到他们这边的吸引,渐渐地往他们的方向靠拢,最开始利用诱灵粉的布排全都毁于一旦。 而那只齐家的妖兽载着几个人,一跃从他们身边经过。 齐家人……这个时候还要来破坏他们的计划。 后方的动静激烈,原本沉着于破阵的高阶修士也察觉到什么,一扭头就见到身后原先混乱的鸟雀围堵之况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从围堵的间隙中,他们看到本该在外围等待的那几个低修为修士居然冲了上来。 不仅如此,鸟雀还没有进攻他们,而是撕咬着另一边的宿家修士。 护舟人戚老道:“聪明,知道转移方向。” “等等!?”阵师盟副掌事在夹缝中看清了远处混乱场景中被丢出去的卷轴,卷轴冒出来的绿色藤蔓,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回忆,这玩意不就是前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卷轴吗? “麻烦了。”宿三长老通过传音与他们联系:“看来我们得先解决这些鸟雀,才能继续破阵!” “宿三长老此话何意?” 这时候,开口的是散修盟那个神秘修士,他只是看了眼远处的齐家修士,即刻道:“管这些有甚用,既然他们能往前走,那就应该把他们送上前去。” 几位阵师都知道这阵法很难处理,尤其是他们修为太高,反倒成为限制他们前进的主要原因,他们越出力,往前走的也就越艰难,可那些低修为的修士就不一样了,同样的环境中,他们不会过于受到这个秘境的关注。 入此秘境的修士都是为拿唤魂铃,此时有突破口,自然也不会放过。 几个高阶修士顿时就调转了方向,不在拘泥破阵,而是帮着不断往前走的修士,吸引着到处乱飞的鸟雀。 宿三长老原本还想利用这些人解决鸟雀,谁知这些人根本不听,眼中带上几分阴鸷。 小人参刚往前飞没多久,后方的鸟雀就全被高阶修士吸引了去。 齐衍几人当即就知道那些前辈得知他们的用意,正在帮他们解决问题 ,这下他们更不犹豫了,借此机会一往无前,直直冲入了山林之中。 进入山林中,鸟雀比他们在上面见到的少之又少。 他们的计策是对的,如若没有分工协力,让一部分修士是引诱,他们一群人下来,那些鸟雀也会被带下来,想要破阵就更难了。 “往西侧飞,铃声靠近那边。”顾七忽然道。 宿聿意外,他是因为灵眼才能看到光点,而身边这个剑修仅凭声音就断定方向,原来妖兽不止嗅觉好,连耳力都比常人好吗? “饭桶的耳朵就没他灵光。”墨兽道。 宿聿忽然有点好奇,顾七此人是何来历……从最开始南坞山以至现在,此人似乎从未透露出与他相关之事,唯一能知道的,仅有剑修、半妖这样的信息。 这几天在天元城,宿聿也对东寰修道界有了一些了解。 除却正道势力,魔修邪修妖修等皆非正统,在东寰修道界里地位没有人族修士高,又因为灵气衰竭,妖兽修炼人形难度更高,以至于妖修留在修道界的痕迹甚少,甚至关系不太好,时有冲突。 但也有与妖修交好的势力,譬如南界玄羽庄,作为御兽术的传承流派,他们背靠妖兽灵兽数多的仙灵乡,也是唯一与妖修有友好往来的流派。 顾七是个半妖,却与御兽修士相避,似乎很担心身份暴露。 ……是因为区区一个半妖身份吗,还是说有更深的关系。 “我们冲过去了!”齐衍喊道。 思考转瞬即逝,宿聿不再多想,看向齐衍的方向。 卷轴在山腰树林的用处更大,快速生长的藤蔓攀附在树上,比起在空中能持续更久,高空修士的相助加上卷轴,小人参带着他们一路往前冲,等到冲过某片密林时,眼前的视野一下豁然开朗,山林中居然有一片空阔的地方。 小人参落地的时候刹不住冲力,带着几个人一下滚进了空地上。 一落至地面,他们看到了近在咫尺,挂在一棵苍天古树上的数多风铃,古老的铜铃随着无声的风摇晃着,一下接一下,那么多风铃,声音却是一致,齐齐地晃着,平静中带着一种奇怪的祥和。 “这么多……”宿弈仰头,古树上全是风铃,“这全部要破坏掉吗?” 顾七摇头,一双眼睛掠过所有风铃:“这其中只有一个——” 话未说完,宿聿已经往古树的方向走,只见他走到树边,仰头看向高处的风铃,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安静点。”齐衍马上就明白了:“别影响小兄弟听阵。” 宿弈:“……”用不着你天天提醒! 顾七看向走远的人,金州镇时他见过此人破阵的仅有巨人树一遭,可这人眼盲不便,到底如何破阵,他至今不得其解。 宿聿没去理会其他人,走到古树下时,他只看到一个光点。 光点很近,就在他抬手可及的地方,正当他打算去碰那个风铃时,动作却忽地一怔。 墨兽喊道:“宿聿,有东西!” 在风铃更后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微弱的气,那道气在不久之前他见过,从齐家别院一路将他们引至此处,偷了齐六尸体的鬼影。 似乎注意到宿聿在看他,那个鬼影转瞬消失,没入了山林中。 对方消失得很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快到宿聿以为自己看错了。 “墨兽。”宿聿问。 墨兽也看着那片山林道:“你没看错,刚刚确实有东西在树后面。” 只是那东西消失得太快了,连气息都若有若无,难以去追寻。 “你之前说的秘境有灵。”宿聿却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问道:“还跟着我们吗?” 墨兽啊了一声,嗅了嗅味道:“没闻到了,这个风铃声开始响,就没闻到它的气味了。” 可那个鬼影是怎么回事,弱到极致的气息,甚至向来敏锐的墨兽都没能察觉到他的靠近,更何况在先前遭遇的危险中,鬼影始终没有出现过……这个鬼跟什么东西有关,与此秘境有关? 宿聿正欲再往深处去看,高处的风铃还在摇晃着,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这时候,古树上的风铃再次晃了一下。 顾七腰间的储物袋里,惊雷剑无视了储物袋的封禁,顿然出现在了顾七的身侧,覆盖在其上的布条裂开了一段。他瞳孔微缩,意识到什么,喊道:“别碰风铃!!” 近在咫尺的光点闪烁着光,宿聿还未碰到那个风铃,一股正面迎来的风吹动了风铃,古铜铃往前晃了一下,撞在了宿聿的指甲。 离得极近的风铃,脆响声直击魂魄深处,远处的齐衍跟宿弈宛若重击,一种笼罩在神魂上的畏惧感一下逼近,小人参的嚎叫声戛然而止,被风铃荡开来的余波撞得往后摔去。 古朴铜器带着喧嚣之气,宿聿只觉指尖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割开了他的指尖。 墨兽的惊呼声被风铃声掩盖,宿聿没听清墨兽的声音,一阵源自神魂深处的哭声再次在他的识海中响起 ,稚嫩的孩童哭声,在风铃声摇晃中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宿聿能分清徐徐的清风,眼前的景况豁然一变。 襁褓中的孩子被人抱着,宿聿飘在孩子的身边,似乎从有意识开始,他就是听着孩子嚎啕哭着清醒着,嚎啕的声 音扯得嗓子眼疼,他虚弱地飘着,看着身边的小孩不知休止地哭。 ‘别哭了。’ 宿聿说着,可身体却不听话,违背他本能地嚎啕着。 是他正在哭……? 这是他身体的哭声? “顾家的卜算之术不会错,这孩子的魂魄天生不稳,未必能活到成年。” “大小姐,你不该……” 宿聿在哭声中抬起头,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站在他面前。 女人眉眼明艳,一双眼睛澄澈通明……仿佛越过了嚎啕的孩子,看到了飘正在孩子身后的他。 宿聿忍不住要避开她的眼睛,女人却低眸看向怀中的孩子,几步走到了窗边。 窗边挂着风铃,在徐徐风声中摇晃着。 叮铃叮铃,孩童双目无神,却也循着声音,伸着手似乎追着窗边的风铃而去。 “喜欢吗?娘亲抱高一些。”女人笑道。 小孩伸手握住了那个风铃,所有的声音在一瞬拉止。 宿聿意识回笼之际,他的手已经碰到了古树上的铜铃,像是那个小孩,握住了触手可及的宝物。 清脆的响声截然而至,他踮起脚,握住了高处的风铃,止住了那响至神魂深处的声音。 风铃落在他手中,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息,那抹气在宿聿的手中消散,所有的景况,包括女人,包括孩子,就像是随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消失殆尽。 远处的顾七阻止未及,少年站在树下,伸手碰触高处的风铃时垫着脚,宛若折花取下风铃。 风铃叮当一声,在少年的手中晃了一下。 响至神魂的余音而至,惊雷剑的布条再裂一段,声响遥至顾七的耳际,恍惚之间,他见到一个披着长袍站立的青年—— 风雪皑皑,青年伸手折下盛雪的枝脚寒梅,他身着单薄的红衣,赤脚站在雪地之中,仿佛没有感受到天地间的寒冷,雪沫从他指尖落下,他拿至鼻尖微嗅,嗅着梅花,却更像是在辨别什么。 叮铃——古铜铃的声音稍止。 顾七回过神,青年的身影消散,徒留着的是远处拿着风铃的邪修,白雪下折梅的青年消失不见,宛若方才所见只是他的错觉。他拉紧了面罩,看向宿聿的目光中晦涩不明。 方才那是什么?记忆?幻想? 还未等顾七深思,远处的少年摘下了古铜铃。 顷刻间,一阵风从近处吹了出去,所有人被风迷得睁不开眼,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风铃中往外飞去,声音在霎时寂静,静到所有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宿聿拿着风铃,古铜铃在手中沉甸甸,在那股风迎面吹过时,似乎有什么分量从他手中跑掉了。 风吹至高处,空中所有鸟雀被风拂过,宛若尘烟被风吹散。 位于人群中的戚老看到这一幕,眸光一怔,浑浊的眼顿时落在葱绿的山林之中,他几乎没有犹豫,不顾还未消散的鸟雀,径直地朝着山林中飞去。在他之后,悬浮在空中的散修盟修士看了眼破灭的鸟雀,再看向宿家护舟人往下飞去的身影,脸上多了一分思虑之色。 但他的考虑只持续了几息,四周其他的高阶修士纷纷注意到鸟雀的破灭消失,奋力抵挡的修士只觉身前一空,逐灵之鸟一只只淡去,阵师盟的副掌事意外道:“破阵了?他们这么快就找到风铃所在之处了?” 山林重重,戚老进入山林后一下就看到林中的空阔之地,见到站在其间的几个修士,他眼睛落在那个苍天古树上,见到随着微风拂过,高处的风铃也渐渐消散……这是有人找到了古树的风铃。 他猛地看向树下,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的手中拿着一个风铃,身形似乎随着风也明明灭灭,错眼之间他似乎看到一张明艳张扬的侧脸,在戚老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行至少年的面前,正握住对方的手,再定睛一看时,见到的仅有一张普通的脸。 宿聿忍着要将手撤回的欲望,看向眼前的老者,“您有什么事吗?” 戚老回过神,一手拿过对方手中的风铃:“这风铃是你拿下来的?” 拿下来又怎样?宿聿神色未变,手中的风铃却已经被那个老者拿走。他盯着指尖看,看不到原先被风铃割开的伤口,却看到一道微弱的光停在他的那处受伤的指尖上,并未随着风铃被带走而消失。 墨兽已经急得在万恶渊里走了好几圈,“我都喊你别碰了,那风铃应当是个法器,会直接影响你们的神魂,但凡修为弱点,碰到那个风铃估计就魂魄被敲离体了,你真是仗着万恶渊胡作非为!!!” 万恶渊里鬼众幸好墨兽原先关过禁制,才没听到那声音。 活人都差点魂魄离体,那铃要是往他们身上敲,说不 定把他们都敲散了。 宿聿却没说话,他不讨厌那个铃声。 听到那个铃声,他想到的是方才涌现的记忆深处的女人,以及窗边摇晃的风铃。 铃声能碰触神魂……那段记忆是什么,小时候?还有那人的自称,娘亲? 宿聿有种别扭的感觉,他对那个女人印象很好,可冥冥之中,却有一种与其相悖的感觉,他无父无母,亲缘这种东西,本应该与他毫无干系…… 宿聿没有回答,戚老看向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正欲再多问,身后却传来了其他的修士的声音。 修士一个个从空中飞下来,最后下来的反而是被鸟雀纠缠最久的宿家修士,宿三长老状况还好,但最后面的两位宿家长老的状况明显不太好,他们是阵修,术法消耗灵力的速度比其他的修士快,更何况后面又被一堆鸟雀消磨。 落地之际,两个长老都很狼狈,衣摆更是被撕裂了好几块,却不能多说什么。 宿三长老一下就看到戚老手中的风铃,几步走上前去,快声道:“阵法已经破了?是怎么破的?” 宿聿没说话,听到这个长老说话,他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不知道是对方的声音,还是因为先前识海里出现的那段短暂的记忆,让他对这人产生一种恶感。 这时候,远处的齐衍走上前来:“还能干嘛?那么多风铃,多摘几个就摘下来了啊!” 宿弈原本想多说什么,突然想到不久前在空中的交谈,罕见地沉默下法。 宿三长老迟疑,继而看向宿弈的方向:“就这么简单?” “你觉得简单?”齐衍擦 第 49 章 真假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唤魂铃……? 静默的山林间,一棵棵古树上挂着灰质石化的铃铛,一个个石铃与宿三长老手中所拿的古铜铃模样相似,一眼看去数之不尽,竟难以从中分出区别。 虚妄山林第一重是山林春风,第二重是生灵万物。 若以风为引的风铃鸟雀幻境为第一重,那眼前这数不尽的风铃只能是第二重生灵万物,可眼前如此寂寥的景况,让在场几个高阶修士的脸上都带上凝重之色,杀气,眼前看似平平无奇的山林中,有种直面他们而来的杀气。 戚老看向身边安静站立着的少年,一边看着他,一边又看向宿三长老手中的古铜铃,眼中晦涩不明,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是那个孩子破了阵……还是他与这秘境有其他关系。 宿三长老往戚老的方向看去时,戚老则敛去了目光,不再看向宿聿。 宿聿不知道背后的交锋,听到顾七所言,他顺着看过去的时候,竟然看到与原先鸟雀相似的灰点,灰点挂在了其他人所言的树上,密密麻麻,不似先前的古铜铃那样亮着光,更像是沉寂的,带着一种莫名的危险。 “这人也太过分了。?[(.)]???+?+??()?()” 齐衍道:“明明是你拿下风铃。()?()” 宿弈也觉得宿三长老的举动不妥,“长老或许是心急。()?()” 宿聿倒无所谓那个铃铛被拿走,在他的眼里,那个风铃中的气已经完全消失干净了,现在徒留的只有与鸟雀相同的灰质,不一定是好东西。 “这位小兄弟。()?()” 走过来的阵师盟掌事,“方才空中破阵,用的是……” 他先前看到了,这些卷轴,与他们阵师盟前阵子收到的卷轴相似……说不定就跟他们阵师盟要找的那个修士有点关系。 宿聿闻言看向他们,似乎颇有不解:“你要买卷轴?” 阵师盟副掌事:“?” 他就想问一问! “什么?”齐衍继而看去,最看不得自家人吃亏:“一个卷轴十个上品灵石!不二价!” 宿聿:“?” 齐六:“不愧是我家少爷!太会赚钱了!” 阵师盟副掌事:“……?” 反倒是远处的散修盟修士走过来,顺手丢了一个灵石袋,“劳烦,给几个。” 捧场突如其来,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对散修盟修士的举动十分不解,但这人修为在他们之中奇高,看着他手中拿着的低阶卷轴,没想到这玩意有什么用。 散修盟修士买了,阵师盟副长老尴尬道:“那我也来一个吧。” 买一个看看,好弄清楚虚实。 “就买一个?”宿聿问。 阵师盟副掌事:“……” 他拿出了一袋灵石,“出去之后,请小友到阵师盟小聚。” 最后,宿聿如愿以偿地做了生意,灵石拿到手的时候沉甸甸的,他就给对方多拿了一个。至于小聚的事,出去再谈吧。 万恶渊里,众鬼躲在入口处,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这山林里诡异的东西也太多了。”齐六道。 墨兽 忽然提醒道:“你们最好不要去看。”()?() 为什么不要去看……?众鬼还不知道 第 50 章 小鬼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四周静到极点,似乎只剩下越贴越近的小刀。 身后的人几乎没了吐纳的声息,臂膀上带着一股特殊的味道,仔细一闻像极齐衍先前抹在脸上的脂粉,不用其他人提醒,就这味道,宿聿也认得出后面举刀的人是谁。 淡到极致的幽魂,与一具**十多天的尸首,身上的存在感几乎降到极点。 墨兽死死盯着眼前的“齐六”,怪不得它沿着整个秘境追查这么久,连一个小鬼都没找到,这小鬼居然是躲在尸首里,而且借着尸首起尸了。 万恶渊里的众鬼都惊呆了,张富贵更是看了眼身边的齐六,又转眼看向外边,憋了半天的话:“你好像真的诈尸了。” 别说张富贵,就连齐六本人都惊了。 但过了几息,这种震惊就转变成了愤怒,“不是!?那野鬼偷了我尸首还鸠占鹊巢,逮着**薅也太过分了吧!” 小刀越来越近,而“齐六”却不发一言。 就在这时候,宿聿猛地往后一撤,突如其来的动作出乎身后持刀的“齐六”的意料,他正欲挪开刀口,却没想到宿聿直接迎刀而上,借着这一短暂的时间,顿时变换了原先的位置,从背对对方,到正面对方。 刀口割破了宿聿的脖颈,血液从颈间滴落。 “齐六”盯着宿聿脖间的血看,没一会看到那被他割开的刀口竟然缓缓愈合,他似乎怔愣了半刻,而这时候宿聿的动作更快,一伸手钳住了“齐六”的脖颈,阴气运转着他的掌心,正当“齐六”反应过来时,宿聿右手一用力,钳住对方的脖颈,硬生生地抓住对方的头颅撞在了地上。 万恶渊众鬼:“!!!” 齐六踏出万恶渊的脚往回一缩,“这也太狠了。” “齐六”张开嘴,嘶哑着声道:“你……” 宿聿抓着他的脖颈更紧了,一下掐断了对方的话语。 “齐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钳在他脖颈处的手却格外有力,宿聿可没给这抢占他人尸首的鬼一点余力,单手钳住对方后,他另一只手的掌心不由**了大量的阴气,正欲给此人闷头一击。 这时候,“齐六”的瞳孔瞪大,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出窍退去。 宿聿听到小刀落地的声音,一偏头,就看到一缕幽魂飘在了“齐六”尸首附近,而留在地上的尸首一软,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舍得出来了?” 飘在“齐六”身边的幽魂与其完全不一样,他像是瘦弱了一圈,身高堪堪只到“齐六”的肩膀,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裸露的皮肤苍白透明,上面还有一些灼烧过的黑迹。 看第一眼,万恶渊众鬼就想到了天元城满街流浪的乞儿。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小鬼,将齐六的尸首从满是戒备的齐家别院偷来,更是藏到至今,没有一个修士发现他的踪迹。 张富贵:“这是个小孩!?” 幽魂一出来,宿聿就能看清楚他的气,果不其然,先前在密林里,或者摘下古铜铃时,躲在暗处的鬼就是他。近距离去看,这个鬼身上的气更淡了,与 张富贵相似()?(), 但宿聿肯定此鬼的实力远超于张富贵。 宿聿刚想靠近他()?(), 一道冷风正面袭?&?&??()?(), 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宿聿的手臂。 第二把刀……? “你的伤口能够自愈。”小鬼盯着宿聿看()?(), 沙哑的声音稚嫩。 宿聿偏头侧耳,“小孩?” “我不是小孩。”小鬼即可否认,“我已经百岁了。” 齐六震惊:“这屁大的小孩百岁?骗谁呢!” 张富贵:“那岂不是比我年纪还大……” 没人把这小鬼当成大人看,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稚嫩到只有十二三岁孩子的模样,他的脸孔被破烂的斗篷遮住,可露出的下颌不似成人…… 成鬼之后,容貌会维持生前的模样不再改变。 若是他已经百岁……那就是此鬼尚且年幼的时候,就已经**。 一人一鬼的对话说完截止,谁也没想继续。宿聿没兴趣跟小屁孩鬼多讲一句话,他伸手摸了摸齐六尸首的位置,正准备将尸首放进万恶渊里时,那个小鬼却忽然上前,一下就将齐六的尸首抢走了。 四周像是有股风突如其来,眨眼间就从宿聿身边消散。 他眼瞳一动,丹田里的灵眼随着流转,追逐着那股风,透明的气非常弱,转瞬即逝,再次成型的时候,小鬼已经带着齐六的尸首转移到了远处。 万恶渊里的墨兽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鬼,识海里与宿聿交谈:“这鬼身周的气场很奇怪。” 一种连灵眼都要仔细捕捉的气…… 宿聿收回手,偏头看向远处的幽魂,原先他以为这小鬼抢齐六尸首,是为了将齐家人引入这个秘境,现在看来,重点不在齐家人身上,而是在齐六尸首上,“看来你想要的是 这具尸体。” 这个鬼更看中的是齐六的尸首。 张富贵:“你好像很受欢迎。” 齐六:“……怎么会有鬼有恋尸癖!” 小鬼没有直接回答宿聿的问题,而是重新回到了齐六的尸首内,一回到尸首内,他的存在感再次降到低点,他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小刀。先前用来对付宿聿的两把小刀已经无影无踪,将刀收起来后,他再次看向宿聿。 宿聿脖颈跟手臂被割开的地方已经愈合,小鬼顶着齐六僵硬的脸,似乎在宿聿身上判断着什么。 从掉这个地方开始,他就没看到剑修跟齐衍,记忆里最后看到气的时候,那两人离自己的距离并不远,就算摔下来,他们应当不会离太远的距离。可现在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剩下的仅有这个突然出现的小鬼…… 从齐家别院到这秘境,从方才三人到他落单,以及这小鬼灵活的活动能力。 应当是那个小鬼身周的气场问题,那个气场能带着人或物什,悄无声息地移动一段距离,就像是他走一步,相当于是常人的数倍,没有灵气的痕迹,也无其他限制,轻而易举地**所有跟着他的人,也可以时时刻刻地跟着他们,且没有一个人会发现。 “缩地成寸。”墨兽忽然开口道:“上古有术法,名为缩 地成寸,一步可达**,他的能力没那么夸张,却与这术法很相似……而且缩地成寸应当只作用于施法者,对施法者要求极高,可他身上阴气极少,却能带你们从齐家别院到此秘境。()?()” “这鬼身上还有秘密。()?()” 墨兽用爪子挠了挠头,上古最相似的术法也就缩地成寸,这小鬼到底是何来路。 “问就知道了。()?()” 宿聿道。 万恶渊众鬼:“??()_[(.)]???♀?♀??()?()” 怎么问!这鬼抓都抓不住。 宿聿微微启唇:“抓起来问。” 话音刚落,远处的小鬼似乎察觉到什么,朝着宿聿甩了两把小刀过来。 忽然间,周围出现了一阵微风。 小鬼身形一滞,眸光往身侧一看—— 什么时候,空荡荡的地方突然间出现了一具模样诡异的活尸,正当小鬼判断这东西是何物时,活尸的手臂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把拽住了“齐六”的手臂,将人径直地扫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袭击,让小鬼连同齐六的尸首飞了出去。 他一下跳出数步的距离,堪堪站定观察着什么,而下一刻活尸却忽然从他的身后跳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再次把他打飞出去。 万恶渊里,墨兽骄傲地扬起尾巴:“想跟我们万恶渊斗,有本事跑远点,这么近,还不是被我们随便拿捏!” 齐六:“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张富贵:“你没活尸大哥快。” 齐六看着自己尸首被打得破烂的衣服,忽然有种诡异的错觉,他是不是被鞭尸了。 空阔的地方,活尸再一次出现在小鬼身侧。 小鬼急忙甩出几把小刀,活尸一下从他眼前消失。 在哪……?他正判断着,仔细辨认着四周的声响与灵气波动,可还未等他找到活尸的踪迹,后者却已经再次冲了出来,强有劲的长腿横在他的腹部,一阵强烈的扫击。 怎么可能……? 小鬼难以理解,这个活尸是怎么抵达他身边的…… 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时候,一把刀虚虚地横在他的脖颈上,那是他先前丢出去的刀。 小鬼神色一僵,正想再次逃脱,耳边却遥遥传来一句话。 “你最好别动。”宿聿手钳住了“齐六”的臂膀,处于身体内的小鬼浑身一僵,这个人的手透过躯体,钳在他的神魂上,“我是个瞎子,指不定会割向哪。” 小鬼僵硬着脸看向远处,活尸站在宿聿数步之外,他这才想起似乎从一开始这活尸就只在这人身周活动,“是你在驭使它?” 宿聿声音淡淡,钳住小鬼的手往上移,“我能驭尸,自然也能驭鬼,你要不要试试?”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连着万恶渊里的鬼也静下来。 宿聿说这种话的时候从来不是开玩笑,活尸现在脑门上的手印还没消呢! 小鬼似乎经过了短暂的纠结,他张了张口:“我没想碰你,如果你老实听我的,我会送你出去。” 墨兽:“ ?” ?本作者李温酒提醒您最全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尽在[],域名[(.)]???*?*?? ()?() 这鬼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想要让这白切黑的小子听他的,万恶渊第一个不服。()?() 齐六:“可那是我的尸首……破相了咋整。”()?() 张富贵捂住齐六的嘴:“皮囊算什么!你又不能穿上!”()?() 小鬼说了一句,而宿聿拿着的刀已经行至脖颈,毫无轻重的寒刃逼近。 而小鬼怕的不是这一把刀,而是那透过躯体钳住他魂魄的手,钳住他的手似乎越来越重,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来自外界的压迫力,他知道,原先的答案并没有让这个人满意。 “是躯体。”小鬼忍住手臂传来的灼烧感,咬牙解释道:“没有合适的躯体,我没办法进入这个秘境,整个天元城里离此秘境最近的元婴躯体也就齐家一个,当时我没想到你们会在那,我偷了尸体就想走。” 齐六:“那为什么是我!?” 张富贵想到当时满天元城宣扬的丧事,齐家确实要风光大葬,风光到全程皆知此事,这不明摆着告诉所有人这里有具尸体,还是高阶修士的尸体,这不,偷尸贼就来了。 小鬼原本想是等到入土再去刨坟,可秘境开的时间太快了,他只能冒险从齐家中偷尸首:“这个秘境只能是活人进入,我是死魂,想要入内只能借尸还魂,骗过秘境入口的禁制。” 万恶渊里,墨兽观察片刻后道:“他不像是骗人的。” 秘境入口处确实有禁制,当时墨兽也感觉到了。 这话也合理,普通的鬼并非能这么巧妙地借尸还魂,更能操作着尸体行动,只不过这小鬼浑身诡异的地方多得是,不是完全能信。 宿聿半松着手,却没完全松开。 这人说了实话,但没全说。以这人的能力,会这种缩地成寸的术法,即便当时齐小少爷跟剑修追得紧迫,他也是能够想办法逃离。 既然对方没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小鬼还有隐瞒。 “为什么找我?”宿聿问。 “因为只有你能破阵……”小鬼闻言看向宿聿,“我观察你一路,两重幻境中的阵眼是你找到的,能进入现在这个世界,也是发现真假的夹缝,才能进来的。” 小鬼还以为此人要继续逼迫他,没想到过一会。 钳住他的手就松开了……但他知道这人还没完全对他放松警惕,因为原先那个神出鬼没的活尸消失了,说不定就在暗处里看着他。 想到此处,他不禁看向宿聿……这个人的警惕心原比他想象中要更重,这样的人,真的能帮他吗?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但宿聿没时间跟这小鬼过多交谈,他的目光落在了四周各处。从真假的边缘掉下来后,他们就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这个地方充满着灵气,眼中那些与石铃同源的灰质光点已然消失了,十分陌生。 与这小鬼交手的间隙,他也探查过周围环境,空阔,鲜少遇见树木。 墨兽在这个时候开口:“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地,与先前幻境中待的地方相似,此外的地方是一片树林。” “但这片树林,没有石铃 。” 正当宿聿思索的时候()?(), 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那两个朋友()?(), 还在此片树林中。”小鬼开口:“掉下来的时候()?(), 我趁机带走了你?[(.)]???@?@??()?(), 而他们现在应该在距此地一里远的地方。” 宿聿:“我当时抓那个剑修抓得很紧。” 小鬼:“……我用了些手段。” 方才宿聿与这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引出其他的异象,那这地方应当很安全,他无须去顾虑齐衍跟顾七。 宿聿稍稍“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小鬼沉思片刻,而后道:“你若是要找他们……” “谁说我要找他们了。”宿聿理了理衣摆,低头看向掌心里被古铜铃割开的伤口处亮着比原先更盛的光,眼前这充满灵气且无杂人干扰的所谓“树林”,更方便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要破阵,看看这个‘不见神明’的幻境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两个世界很像吗?”宿聿问。 墨兽眯了眯眼睛:“老实说,除了石铃,此地与先前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它刚刚已经利用神识巡视了周遭,不得不说,这个破地方连个铃铛都没有。 最开始的石铃林中有大量类同假象的灰质,破阵之点就在这个幻境真假变换的过程中,来到此地可确保宿聿原先的思路是对的,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这个充满灵气的地方与原先的位置截然相反……太过真实,幻境的解法就未必在这。 那就是最开始他们看到的石铃林其实是个假世界,而现在他们眼前能看到的世界是个真的世界,幻境有真有假…… 想到此处,宿聿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不禁往前走了数步。 与先前的世界相比,此地灵气充裕,真应得上虚妄山林所说的第二重——生灵万物。 可同样的,阵法的破解关键之点在于找到关键石铃,那么这个没有石铃的安全世界,就没办法破阵。 如果这么想,那当时阵师盟阵师推断 找到的关键石铃应当是没有找错……而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假象的世界,所以拿到的石铃就算是真的,也会很快变成假的。 “我的天,那这个幻境也太厉害吧?”齐六从中意识到关键之点:“若按老大这么说,那在原先的世界里就没破阵之法,一旦那些阵师没像我们这样跳过来,他们阵法造诣再高,在那边找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张富贵不太懂这些:“那怎样才能破阵……” “这不简单?”宿聿放空思绪,灵眼落在远处,纷杂的世界里出现一道异样的灵气,那灵气越来越弱,弱得就像是先前悬崖沟壑里的灰质。 “把假的东西拿到真实的世界,它便成了真。” 小鬼不知道万恶渊内的讨论,他看着宿聿,不懂其解。< 第 51 章 阴兵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真假交接的空隙,两道身影重新回到了真实之地。 顶着齐六躯体的小鬼微微喘着息,在一众高阶修士眼皮底下拿东西,被人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反对的余地…… 远处,少年手中的卷轴已经丢在地上,藤蔓卷着一堆石铃,落在地上时其他石铃已经消失了,仅有一颗石铃的灰质没有完全消失。 宿聿将此石铃捡起来,这次石铃在他手中没有消失,保持完好。 那他猜的就是对的,只有把关键石铃拿到这边,才是破阵之点。 两边世界,假象与真实,想要破阵就得把那边推演出来的铃铛带到此地,铃铛才不会消失。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鬼看着宿聿,两边世界完全不一样,对面充满幻境,这边什么都没有,而这人却能轻而易举地穿透虚妄山林第二重假象与真实的分界,最后从那些高阶修士的眼皮底下抢走了石铃。 “两边都有分界的地方,穿过分界点就能抵达另一边世界。”宿聿把那颗真的石铃拿在手里,他正想解释,“幻境将要消失的地方,灵气减弱到极点的地方,就是两边的联通的地方,想要破阵就是把对面的东西拿过来,便可破解。” 不见神明,他记得墨兽最开始的解释,便是这阵法会将人内心害怕扩大,越是害怕,某些东西就会变成实质……而且应当不止如此,贪婪、畏惧等等恶念也会让这些东西越变越真……这就是幻境类的阵法。 鸟兽会被修为更高的人吸引,修为更高之人,处于不见神明的幻境中,受到的影响也会更大。并非那些高阶阵修看不透这里是幻境,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敢冒险,是真是假其实就介于一念之间。 宿聿看不到那些人害怕的东西,于他而言世间万物就是一团气,好坏都是气。 破后而立才是最关键的,也就是向死而生。 说话的期间,齐六跟张富贵已经从万恶渊里出来,仔细感应着四周灵气的微弱,还真能找到一点微妙的区别。 “只要来过一次这边,对面的东西就不足畏惧。”宿聿抬眼看向小鬼的位置,“你刚刚不害怕吧?” 小鬼一顿,方才他确实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更不会畏惧这些。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此人钳住他的手上,比起外面那些幻象,彼时他更担忧的是这个人要走他的命。 小鬼看着宿聿手中的石铃,皱眉道:“那片石铃很大,我们在这边,很难推演出全部石铃的下落……” 可是当时那片石铃林多大,他们是见过的,想要找到关键石铃,没那么简单。 而且真假变化那么大,他们也得拿过来才确定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这个石铃林,推断太浪费时间了。 宿聿沉思片刻,众鬼以为他在推演下一个石铃的位置。 半晌,他拿出了一张卷轴纸。 那是一张高阶的卷轴纸,宿聿咬破指尖,血滴落在卷轴上便可绘画成阵。他甚至懒得去万恶渊里导来灵力,直接用体内的阴气画阵。 “你这!!!”墨兽呵斥道。 宿聿:“出门没带墨,反正伤口能好。” 小鬼被他的指尖吸引,空气中一股特殊的味道从那血中蔓延出来,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往前一步才蓦地惊醒,急忙捂住自己的鼻尖。 “闻到了?”宿聿道。 小鬼警惕地看着他,“你的血,很香。” “每个见过的鬼都这么说……也不止。”宿聿指尖微停,“还有妖。” 想到此处,他见着眼前带着阴气的血液,那个半妖的鼻子应该没这么灵通吧? 这时候,一盒古怪的东西滚到宿聿的面前,宿聿诧异抬头,那个小鬼已经远避他数步之外,不止是他,万恶渊里的鬼都控制不住,其中最清醒的莫过于修为尚可的齐六跟早有抵抗力的张富贵,两鬼加上墨兽,正堵在万恶渊入口处。 “可画阵的灵墨。”小鬼道。 墨兽:“!!!”很好,这小鬼干得不错。 宿聿拿起灵墨,打开便闻见其中灵力的差别,齐家还有他经常去福荣店里也有卖画阵的墨水,但风岭说过那东西没甚用,他也闻过那些味道。 但这个小鬼拿出来的灵墨完全不一样,他沾了一点去接着画阵纹,发现这些墨水极其流畅,画起来有种事半功倍之效。 是个好东西。 绘阵的速度很快……灵墨到手,宿聿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将那张卷轴纸画好,众鬼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凑近去看,也不是之前见过的阵纹。 小鬼不明白这人的用意,既然知道如何破除此间幻境,现在的办法应当是想办法把所有关键石铃拿过来,但他没有着急,而是静静地看着少年画阵。 对面的少年画完阵法,忽然间拿出了一张新的卷轴纸。 卷轴纸乃是低阶卷轴纸,与高阶卷轴不同,可下一刻他就见到少年将低阶卷轴纸覆于高阶之上,没过半会,一张崭新的卷轴纸印成了。 小鬼 瞳孔微动,看向那几乎不费时间的拓印之术。 没过半会,那张新拓印好的卷轴朝他的方向丢了过来。 “指引类的卷轴,标记在我身上,可随时找到我。”宿聿随手丢给了小鬼,与这卷轴一起的,还有数张低阶藤蔓卷轴。 小鬼匆忙接住:“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宿聿侧身,没扎稳的发丝有好几缕落了下那么多,你没懂?” 指引类卷轴,标记在他身上。 此人能找到真假世界的节点…… 小鬼反应过来:“你是想要……” “拿去印。”宿聿道。 万恶渊众鬼愣了一下,现场拓印吗? 张富贵接过卷轴,“道长这是……” 等等……那么大一片石铃林。 万恶渊众鬼停了一下,忽然间想起什么,不会吧? “为什么要找?”宿聿不解地皱眉:“全拿过来不就好了?” 万恶渊那么多鬼,还有一个这么能跑的小鬼,指引卷轴能找到他,藤蔓卷轴能摘石铃。- * 石铃林中,几个修士往后退数步,周围的幻境像是逐渐加深,从消失的石铃开始,四处渐渐推来的诡异感逐渐加深。 静默许久,消失的石铃没有回来,远处的石铃树光秃秃。 否决了宿三长老所谓幻境的说法。 “这不是幻境。”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宿三长老脸色一僵,他手中的推演之阵显示的就是在这……不对,不该如此,所有的一切都超乎宿家内所有的记载,明明宿家中记载虚妄山林第二重是生灵万物,于万物之中取之关键便可窥破神明的假象,走到阵法的尽头。 这一行记载来自宿家数多长者,数十年前也确实有人借用此物走到第二重的尽头。他猛地看向人群中的白发老者,“戚老头,你是进过此秘境的人,你知道这秘境的尽头是什么。” “我见过。”戚老先生回头看向石铃之外,原先挂着古铜铃的古树:“取下铃铛,便可走到尽头,秘钥还在宿家的人,大小姐就曾取下铃铛,走到虚妄山林的最后。” “可当时的阵法,并非如今这样。” 戚老看向宿三长老,冷声道:“我所见的第二重,万物生灵,欣欣向荣。” 其他修士听到这,也察觉到了宿家修士彼此间的诡异态度。 片刻之间,他们已经退到石铃林中相对安全的地方,以免受到幻境的影响,阵师盟两位副掌事更是接连布下了几个能使识海清明的阵法,一波下来,他们脸上已经冷汗涔涔。 处于此间,他们知道幻境对他们的影响多大,施法所耗费的灵力也多。 “方才宿三长老,好像能直视石铃?”说话的人是散修盟的修士,他的脸上蒙着面,其下一双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宿家长老,仿佛在很久之前就一直关注着宿三长老。 最开始与宿家的约定,便是入内寻得唤魂铃。 现在秘境层层变化,与宿家原先所说的地方大有出入,虚妄山林有异动是正常的,毕竟此秘境在各个势力藏书阁中均有记载……可偏偏这宿三长老的态度,以及先前宿家修士惨死时他过于惊愕的表现,这人很显然有隐瞒的地方。 众修士之所以这么信任宿家,因为唤魂铃此物曾经出现过,也确确实实在宿家手中,再加上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笃定宿家不会在此妄为。 可现在这状况,那就不得不怀疑,唤魂铃此物究竟还在不在此秘境了。 “宿三长老,唤魂铃真的在第二重秘境吗?”阵师盟副掌事问道。 “我为何要骗你们,先如今死的是我宿家修士。”宿三长老道:“而且除了那鸟雀与石铃,其他的东西皆与我所说的相同……你们中也有阵师,真假自能分辨。” 散修盟修士笑道:“宿三长老,别转移话题啊。” 他一字一句地问:“唤魂铃真的正在第二重秘境吗?” 其他修士更是全看向宿三长老,宿弈问:“长老,眼前的情况,有什么事直言便可。” “确实在第二重。”宿三长老道。 宿三长老面色阴沉,看向戚老与那位散修盟修士的目光十分阴鸷。但他很快将这些收敛起到底都是他们宿家的解释,毕竟外界其他人,对此秘境的了解都没有宿家深刻。 第几重还不是他说了算,到时候他便言第二重未破就行,让他们继续去找唤魂铃。 只要这第二重秘境破了……他就能替家主拿到第二重生灵万物中的生灵果,他可对唤魂铃没有兴趣,拿到生灵果,家主委任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任何人都可以死,唯有这个生灵果必须拿到。 所以……他需要这些人继续为他冲锋陷阵,而他也必须先所有人一步,找到家主想要的生灵果。 “是不是有东西在那边啊?” 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几个高阶修士闻言皱眉。 这时候 ,四周的环境似乎有其他变化。 玄羽庄中,那位最开始遭受到反噬的修士面向着众人,眸光却越过他们看向身后,什么动静……?他小心翼翼地看去,指着他们后面:“我好像看到那有人。” 幽静的林间昏暗着,一阵无声的风吹过时,清楚地倒映出了两个身影,无声地走在林间。 不对,下一刻,林中所谓的“人”转过头来,一张脸呈现恐怖的死状。 “什么东西?” “好像是鬼影!” “阴魂!” 若隐若现的林间,哪怕隔着好几层阵师盟副掌事的清明之术,几个修士还是清楚地看到山林之间,一个个断手断脚呈现着诡异姿态的魂体,它们的步履一致,错落间往同一个方向行去,四周阴气散漫,逐渐渗入修士们周围。 “幻境?”玄羽庄长老看向一旁。 “阵法没出问题啊……”阵师盟副掌事背生寒意,他是知道这里的阵法来历,不见神明乃是上古幻境,会将人内心最害怕的事物无限放大,也会左右修士的思想,与那些鸟雀相似,修为越深,越容易被逐渐真实的虚妄所欺骗。 一路上他们已经尽量降低周围修士的畏惧感,这些清明之阵,没办法破除幻境,却也能在一定范围内保护修士不受到幻境的影响。 散修盟修士猛地看向戚老的方向,发现后者脸上不显,却也带着几分愕色,俨然对这些阴魂的出现十分不解。 浓重的阴气重到让玄羽庄的妖兽发出猛烈的吼叫声,几个高阶修士皱着眉,这些阴气太旺盛了,几乎要掩盖了这林间原有的灵气,真实得完全不像是幻境。 “后面还有!”玄羽庄修士喊道。 其他人闻言,纷纷往后看去,就看到同一方向的林间,也有一些阴魂缓慢地走着。阴魂在林间越来越远,再远,与远处石铃林中恐怖幻象叠在一起,合上阴气满盈的环境,所有人都感觉到四周似乎越来越冷。 “消失了。”宿弈转身看向原来后方的位置,应当还在的阴魂已经完全消失了。 不止如此,阵师盟的副掌事马上注意到原本应当挂在石铃树上是石铃几乎消失得干干净净,面前一整片地方,无数的石铃,就在那些阴魂经过的时候,全都消失了。 一刹那间,玄羽庄的修士开口道:“……这像不像是阴兵过境啊。” 话音一出,仿佛奠定了某种说法。 更远的地方,刚刚从万恶渊里出来撒欢的小鬼,差点被这群人吓了一跳,刚刚从万恶渊里出来干活,迎面撞上这群修士,能不能胆战心惊吗? “还好还好。” “我们赶紧离开!” “他们怎么在布阵啊!” 万恶渊众鬼头一回尝试这么刺激地暴露在人间,在万恶渊里待太长时间了,每天就对着那一里地,就算鬼们的脑子不太清醒,在家里闷久也容易闷出事。齐六聪慧地将里面还算机灵的小鬼带出来,分成几批交由给其他人带。 放出来一个个兴奋得要死,全然忘了这个地方是所谓不见神明的上古幻境。 墨兽出门前千叮嘱万嘱咐:“你们两个带多少出去,一个不落地给我带回来。” 宿聿:“你着急什么?他们是从小灵脉里出来的,跑不了多远。” 墨兽看着这个幻境,“万一这不见神明乱来呢,能布下上古幻境的秘境,这地方邪门得很。” 宿聿可没管这些,他不养饭桶,一渊的野鬼连点事都做不了,这跟供着他们有什么分别。将鬼放出去之后,他利用灵眼已经找到两方世界的交汇点,这些人用藤蔓卷走铃铛后,只要利用指引卷轴找到他这,就能通过两方世界了。 而且除了齐六跟张富贵,其他的小鬼意识浑噩,头脑不算清楚,遇到这些幻境,幻境这些东西于它们而言,就算产生幻象,它们未必能察觉到害怕。 是最好用的工具了。 最懵的莫过于对万恶渊一无所知的小鬼,在看到这些鬼魂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是吃惊,紧接着难以置信地看向宿聿,尤其是在游走的魂魄中,他看到了一个与他借用躯体长得一模一样的鬼魂。 他是借用躯体才能进入此秘境,可这人却能将这么多鬼魂带进来。 ……要么他有非人的手段,要么这些魂已经全成为他的驭下之魂,而不是生魂。 他犹豫地后退数步,偏偏刚退,就被活尸挡在了后面,半步也退不得。 “愣着作甚?”宿聿道:“东西不是给你了吗?还要我教你?” 小鬼拿着手中的卷轴,终于明白这人所说的全部带走是什么意思,根本不需要到他,甚至他一个人,就能完全操控这片石铃林,把这个幻境完全**于股掌之中。 “这个林中还有其他修士。”小鬼道:“你就不怕……” 宿聿遥遥看去,小鬼也不知道这个瞎子到底在看什么。 只是听见他道:“你说人在幻境里待久了,会分得清真实吗?” “既然是虚妄山林,再 荒谬一些,有何不可?”- * 石铃林的阵法中心,修士们看着那群鬼魂越走越远,脑海里仅有方才玄羽庄小子的一句话——阴兵过境。 阴兵过境,这种仅在传说中的事情,就连他们修士也没见过。 只在典籍中记过寥寥几笔,能成阴兵,那就是这个秘境里得死过足够多的人。 “数百年前不是有无数修士,死在这个秘境里吗?”散修盟修士忽然说道:“说不定他们,成了阴兵。” 积怨不散,终成阴兵。 这种说法荒谬,但所有人不禁看了过去。 否则无法解释此地,为什么有这么多阴魂。 戚老这时候看了散修盟修士一眼,从对方的面罩之余,他认出那双眼睛有点熟悉。 还未多说,散修盟修士忽然看向戚老,与他眼神交际之处他接着说道:“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这些阴魂过后,石铃就消失了。” 这种荒谬言论怎么可能是! 宿三长老第一个不相信,人死魂销,怎么会有这么多魂魄留存此地,而宿家的典籍中无任何进展…… “百年前,我随大小姐入此秘境时,她确实说过,此地有不散之魂。” 戚老忽然开口说道:“至于这些是什么,她没与我多说。” “戚老头!”宿三长老喝声。 除了他们附近的石铃,远处的石铃似乎也在一点点消失,最明显察觉到不同的就是阵师盟的阵修了,他们最清楚此地幻境的可怖,幻境压制他们多少,他们一清二楚。 而现在,随着那些石铃被阴兵带走,他们明显感觉四周的幻 第 52 章 相遇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齐衍看到那个尸首站立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第一时间是生气,以为是偷尸体的家伙就在这。 紧接着他看到飘在尸首旁边齐六的魂,整个神情就愣住了……他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当他看到那魂身上装束时他的情绪就压不住了,因为魂体浑身的装束不是寿衣,而是远在金州镇时齐六所穿的那身。 一人一魂在外面的景况太具备冲击性了。 那瞬间,连向来机敏的墨兽都呆滞了一息。 “人过。”宿聿冷声道。 墨兽满心的欢喜都在万恶渊里莫名数多的几个鬼上了,而且它哪知道就它走神的几息时间,这两人就是幻……” 一人一兽的话还没说完,齐衍就已经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周围连人带鬼都没反应过来。 齐六的尸首就这么直愣地站着,这人放着尸首不冲,一下就奔魂而来! 宿聿原本想趁机把齐六收回万恶渊里,可不知道怎的,在看到齐衍狂奔而来,且直冲齐六魂体的时候,他刚伸出袖子的手又缩了回去,退居后侧,给齐衍让开了道。 齐六一声小少爷卡在喉间,下一刻就被齐衍一个猛抱撞击到底,在金州镇身死差点魂飞魄散,甚至在万恶渊里勤恳修成魂体的时候,齐六都没有这么难过,可在被小少爷一下撞飞的时候,他忽然间就说不出话了。 天天在万恶渊里待着,走在熟悉的天元城街道上,都没他少爷喊他这一句来得走心。 “你这是被谁招魂回来的?!”齐衍摸着齐六,上下看着,抓着对方的气力格外地用力,就差拎着脖子死命问话,“我在金州镇请了那么多佛修招魂都没招你回来!” 齐六捂着自己的脖子:“……!!!” 少爷!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顾七几步跟了过来,他先扫视了站在旁边的齐六尸首,随后看向被齐衍死命抱着的齐六魂体,那魂体凝实,近距离的时候能感受到齐六魂体上不散的阴气,这种阴气的强盛,不亚于一个普通的元婴修士。 金州镇一镇所有的修士镇民全都身死,外面翻天覆地都找不到一缕残魂,可现在本该魂飞魄散的齐六,却出现在此秘境中……身**半个多月的魂体,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这里。 齐六生前是元婴,身死成魂,也最多就一抹意识。 能保存如此完好的修为……此人不仅从金州镇内出来,还已经成了一个鬼修。 从跟着人跑到这灵气充裕的地方,顾七就一直顺着那人的气味寻找,只不过分别的时间不过半日,眼前的状况…… 宿聿忽然察觉到来自侧面的目光,他往后一偏,就看到了那个剑修。 怎么发现他在这的?是血吗?他微微蹙眉,果然先前用血画卷轴还是大意了,忘了这剑修跟那胖妖兽都是两个狗鼻子,这两人一兽跟过来,发现他只是时间问题……发现别的倒无所谓,只是齐六被齐衍注意到了,而且还跟金州镇有关。 先前为了放这些鬼出去拿石铃,方便让那个会跑 路的小鬼合作,他让墨兽暂时取消了万恶渊外围的禁制,回来后数石铃,忘了齐六还在禁制外围待着,压根没有隐形。 这时候,齐六张口就编:“这说来话长!” “是小兄弟救了我!” 小兄弟……?齐衍看向一旁站着的宿聿。 宿聿:“?” 为了不暴露万恶渊,齐六张口就开始编:“那日金州镇,我本该惨死在那,临死前小兄弟用祖传招魂阵法救了我,现在我只能跟在小兄弟身边,就一直不敢告诉你。” 万恶渊里,一众鬼还担心万恶渊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 没想到齐六这么能编,开口就是一个祖传招魂阵。 “什么招魂阵!明明是万恶渊捞了他!”墨兽冷哼一声。 张富贵:“……”不要这么较真啊! 齐衍闻言稍怔,看向宿聿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确信,他先前就知道小兄弟器宇不凡,没想到在那么关键的时候,竟然是他救了齐六,“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六无奈道:“我活是活下来了……但是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鬼修,没办法靠近少爷你了。” 鬼修与正道修士本就是殊途,修鬼者为邪道,不被容纳。 有些事情很难去解释,可话说到如此,好像就关于金州镇一事解释得通。 怪不得他找人死命招魂都找不到齐六,还以为齐六早就魂飞魄散了。 齐衍懂了:“……你不用如此,就算是鬼修,你未曾害人,齐家也能护住你的。” 齐六:“……” “可我不能连累齐家啊!人鬼殊途啊!” 张富贵修鬼时间不长,但生前也是读过几卷书。 人鬼殊途能这么用吗! 宿聿在旁边都没听下去,他刚往后两步,身侧那道剑气如影随形地过来。 齐六吹得天花乱坠的说法,也就能骗骗齐衍……因为齐衍当时没有见过他破巨人树阵,若 他知道,必然知道在那么少的时间里,压根没时间布一个所谓的招魂阵法。 可身后这人就不一样了,剑修看了全程,也是亲眼见到齐六身死之人。 当时在那情况下,这个剑修是知道他没有布置招魂阵法。 宿聿看着顾七,顾七也在看着他。 两人不发一言,似乎彼此在试探什么。 而这时,剑修的手中的剑器忽然动了,惊雷剑连同剑鞘飞了出去。 一息的时间,剑落在了顶着齐六尸首的小鬼面前,几乎在同一时间,小鬼身边出现了数把小刀,小刀悬浮着,与那把未出鞘的剑对峙着。 小鬼见人多,原本想趁机退到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那个剑修格外敏锐,他刚往外走,就被硬生生逼退回去。 突然的动静,打断了正在叙旧的主仆二人,齐衍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齐六的尸体,齐六的魂在这,那这个顶着齐六尸首行动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个也说来话长。”齐六话到嘴边停顿了下,而后道:“路上新认识的兄弟。” 齐衍收敛了情绪,“那就不说了。” 小鬼偷尸的事在场几人都知道,先前他们追着的偷尸贼应当就是现在齐六躯体里的玩意。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在此处,还跟……齐衍看向宿聿,还跟小兄弟在一起。 宿聿看向顾七,对方的剑还在小鬼的前面。 顾七先前就走在宿聿身侧不远,人靠近,宿聿就察觉到剑修身上紊乱的气,或者注意到剑修身上的剑器。他见过那把剑器,在金州镇时,这把剑曾出鞘过一次,当时漫天雷光剑气,可到了金州镇后,这把剑就被剑修收起来,他很久没见了。 此刻,剑器上的气甚至比这个剑修更有存在感,封印的喧嚣之气越来越盛。 与此同时,剑修身上,那股独特的妖气也在慢慢复苏……宿聿微微皱眉,莫非此人手上的剑,其实与他身上那奇怪的妖气息息相关? 没一会,顾七两指一动,惊雷剑回到了他的手上。 小鬼如释重负,只是看向那把剑器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剑器上的布条停留片刻,像是在判断什么。 但下一刻,顾七已经将剑彻底收起来。 眼下不是叙旧的地方,齐衍知道现在尸首找到了,魂也找到了,皆大欢喜的结局就差从这该死的虚妄山林里出去了,“我刚跟顾先生在这四周逛了,这附近没见到幻象,也没看到……” 话说一半,他就看到宿聿脚边垒起的石铃。 宿聿让了让,掀开衣摆,整整一百零八个石铃:“你说这些吗?” 齐衍:“?” 他们就找个人的功夫,怎么小兄弟把石铃都找好了! 顾七皱眉,少年的衣摆全是灰痕碎草,从衣袖之中伸出来的手上,全是脏污以及灵墨的痕迹,像是用手沾了什么,应当与他拿到这些石铃分不开干系。 齐衍问:“那这些找出来接下来要干什么?” “还得找。”宿聿道。 石铃找出来了,可眼前之地没有任何变化。 契机应该还是在石铃之上。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片山林的北面,应当在山林的最中间。”顾七道。 宿聿听到顾七这么说,微微侧身朝他看去。 他的眼睛不便,先前全都是循着灵气薄弱的地方去,能看到的东西有限。 似乎察觉到宿聿正在看他,顾七解释道:“找你的路上,顺路看到的。” 那就是要把这些石铃都带到那边去……宿聿思考之际,顶着齐六躯体的小鬼已经将所有的石铃揽在一起。 顾七侧目,看到“齐六”手中持着一个看不出来底细的器皿,一个人很难拿的石铃被他捞至其中,轻而易举全都拿起来。 小鬼无视着周围另来的两个人看他的目光,直接看向破阵的宿聿,“怎么办?” 那就只能是去这个剑修所说的地方看看,因为这些石铃留在这没甚用处。 宿聿看向顾七,顾七没有说话,直接走在了最前面,给小鬼带路。 “这人怎么这么拽啊!” 墨兽冷哼道。 宿聿不动声色()?(), 却看着那人身上越2&?&?2()?(), 但他一定存疑了。” 墨兽忽然想到什么。 它敛了敛眸()?(), 看向正前方正走在一起的齐衍跟齐六()?(), “你最开始,其实能把齐六收进来的。” 万恶渊禁制来去无踪,此地又是虚妄山林。 编一个幻觉,远比齐六那个招魂阵法来得靠谱……可这人却没有做。 墨兽问完,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气,它呲牙猛退,怒道:“我就问你一句!” 宿聿将阴气收回,听到识海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多事。” 等墨 兽声音远去,他却张了张手心,余光落在前面相伴而行的两道气上。 ……是啊,为什么呢? 这时候,许久没说话的张富贵突然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忘了点事啊?那多出来的几个异魂怎么回事?” 宿聿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先前万恶渊里多出来的几个异魂,他内观万恶渊,一下就找到万恶渊入口附近那几个异魂。那不是万恶渊里的魂,身上散发的气很奇怪,介于阴气跟灵气之间,一直在相互冲突着。 “这几个魂体,现在处于浑噩的状态,要是执念不坚定的,过个几年就没了。” 墨兽慢悠悠道:“并不是所有修士死后,马上就会成为野鬼的。” 在张富贵说出多出几个鬼时,墨兽早就勤奋地替宿聿先核了一遍劳工,把这几个新来的野鬼看清楚了。 在不见神明这种幻境里,是人是鬼都会受到幻境的左右,死在此地的修士,哪怕没魂飞魄散,侥幸变成鬼,也会因为此地的特殊而被逐渐逼疯,始终活在不见神明的幻境中,最后浑浑噩噩变成现今的模样。 这几个魂体应该是死于虚妄山林这个秘境,在石铃林里游荡,又因为齐六不落一个鬼的看管方式,才会阴差阳错地跟着其他鬼走进万恶渊里来。 宿聿皱眉:“就这样?” “外界又不比万恶渊!”墨兽炸毛,“你们修道界哪来那么多鬼修!能成为鬼修都是**挑一,修士死后灵力就散尽了,要么吸收大量阴气成为凶祟恶鬼,不然最后只会落个消亡的结局。” 鬼也会死,那个抢夺齐六身躯的鬼魂,就是一个快死的小鬼。 宿聿观察片刻,那这些鬼身上的混乱的灵气应该是持续消亡的状态……进入万恶渊内,这灵气就没有消失,而是跟阴气相容着,似乎在逐渐融为一体。 目前看来,这几个鬼魂身上所携带的灵气,不比齐六少,生前应该也是修为不低的修士。 宿聿记忆不多,很多事情都是后来摸索得知的,齐六跟风岭能成现今的模样,原来是全是万恶渊的功劳吗? 这个万恶渊,看来比他预想中要更复杂。 张富贵看着这几个异魂,道长却没下一个指令,他只能小心问出口:“那这几个怎么处理啊?” “先放着吧,能干活吗?”宿聿问。 张富贵扭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渊外大摇大摆走 路的某个鬼。()?() 整个渊里最会带小鬼的人莫过于齐六了,而现在齐六正在跟他少爷边走边叙旧。 ?想看李温酒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吗?请记住[]的域名[(.)]?卐??╬?╬? ()?() “少爷,那我的殉葬品还有吗?”齐六问道。()?() 齐衍心情很好,“少爷我还能少了你的吗?棺材里的那些,到时候全给你。”()?() 主仆两人,已经在讨论殉葬品了,无空管辖万恶渊。 宿聿微微蹙眉:“不能干活,出去就放了。” 墨兽:“不许!!一个也珍贵!!” 宿聿握了握掌心,实在不行就用驭鬼术让他们跟活尸一样,麻烦是麻烦点,听话就行。 “到了。”顾七道。 满是生机的树林中央,四周高树林立,拨开比人还高的草丛。 最先看到的是更里面,正立着近十棵藏在树林中的矮树,稚嫩新绿,宛若大隐于山林,一处迥然不同的净土。 而最诡异的是,这些矮树上都悬停着一个接一个巴掌大的台座,似乎早就在等着什么东西。 “我来这之前,没有这些台座。”顾七道。 应当是石铃被带过来,才会浮现这样的台座。 身边的少年沉默片刻,“我看不到。” 顾七:“?” 墨兽震惊:“我以为你灵眼能看到。” 宿聿有点纳闷,他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包括这些人说的什么矮树台座,他视野中只有零零散散代表生机的绿气,远远看去,他很难发现中间这部分空出了一块完全没有灵气的地方……这一段地方完全是没有气的。 这些台座数下来一百零八个,恰恰好对应着宿聿找来的一百零八个石铃,每一个都相同,没有特殊的地方。 齐衍马上就明白过来,招呼着齐六把其他石铃摆上。 直到其他人将石铃放上,通过灰质的气,宿聿才看清这群人所说的矮树是什么模样。 他只是关注片刻,很快就看向周围其他地方,放石铃只是时间问题,他观察的是此地其他的东西,按照宿家人所说,既然这是第二重,那此地应当有宿家人想找的东西,可为什么他破阵至今,却什么都没看到。 宿聿沉思观察着四周,灵眼巡视着周围。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道异光……这个地方最开始进来时,他是什么都没看到,而那异光恰恰就在那些矮树的正后方。 其他人还在忙 着摆放石铃,宿聿抬步,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 十几步远,没过半会就走到了。 异光靠近地面,周围都是杂乱的小草,宿聿拂开那些小草,一伸手摸到了一块石碑。 石碑矮小,不过成人臂膀高,粗糙的石面上似乎刻着什么字。宿聿刚伸手上去,忽然就察觉到指尖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指间破开跑出,连同血液一下溅在碑面上。 万恶渊里,墨兽一下察觉到血味,“怎么了!” 古铜铃,原先藏在他指尖里与古铜铃相似的灰质跑了出来。 “伤口,没有愈合。”宿聿一顿。 远处,站 在矮树边上的顾七忽然察觉到什么,血味? “捂住小人参的鼻子,别让他闻到东西。()?()” 顾七冷声道。 齐衍一愣,忽然间看到小人参正在焦躁地刨地,一下就抱住了小人参的头:“六子!()?()” 齐六将石铃丢给小鬼,一下冲上去按住小人参。 小鬼:“????()??。?。??()?()” 怎么全丢 第 53 章 蜃楼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一时间,齐家宅邸内各大势力的修士纷纷齐动,一跃至天元城郊的上空,本应该在宿家阵法下隐藏的虚妄山林,却突破了宿家的掌控,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来到此世间。()?()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按理说,像这样的坐化之地,一旦被势力占据,就会掌控其间的所有,纳为己有。()?() 不然他们这些人,也不会为了唤魂铃前往此地。 ?李温酒的作品《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域名[(.)]???????? ()?() 可现在虚妄山林面世了……也就只有一个原因。 宿家印在虚妄山林之上的枷锁,彻底裂开了。 “家主!”宿家管事脸色青白,转眼看向正坐在首座上的宿家家主,这完全超乎他们的意料,秘境里得发生什么事,才会冲击到秘境外围,还将宿家前人布置在秘境外围的阵法冲碎了:“莫非少主……” 若无宿家血脉在内,无可能会让外围枷锁碎裂。 宿沧的脸色微沉,看着远处空中灵力荡开的云海,手紧紧地抓住扶手,极其不悦。 “神水镜发生变化了。”有人喊了一声。 正堂内,正在关注着外边山林上空的几个修士闻言猛地转头,看向正中心来自炼器盟的神水镜。 神水镜内,代表修士的生机之点在这时候突然间灭了两处……不久前神水镜就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堂内的修士以为是秘境内无事发生,可现在接连灭了两道,也就是说入内的修士有人**。 齐则按住了轮椅扶手,目光不离神水镜,似乎想从其中找到代表齐衍的生机,他神色凝重:“是哪两位修士?” 神水镜只能由炼器盟的修士操控,他在镜前拨弄片刻,随着虚妄山林的面世,本该浑浊的镜面却越见清晰,但镜面无法分清是哪个人,“出事的两位修士修为应当不弱。” 灭掉的两个点,生机先前都很强盛。 此言一出,各个势力修士的脸色都很难看,这样的结果等同于自家人也有可能出事。 齐则看向宿沧,“宿家主不需要解释些什么吗?” “齐少主此话怎讲,入此秘境前宿家就已经跟各位说过,虚妄山林的秘钥遗失,就算是我等宿家人进入也得掂量一二。”站在宿沧旁边的宿家管事主道:“虚妄山林在数百年前便是个难以窥探的秘境,入内皆有风险,怎能里面**了,就怪到我宿家头上。” 堂内众人静默,唤魂铃确实难取,虚妄山林也需要阵修才好破阵。 即便人死也在预想范围之中,可现今,问题已然不再是取铃或者**,而是秘境面世了。 说明有些东西,已经完全脱离掌控了。 这时候,其他前往秘境外围查探的情况的修士已然赶回。 天元城城郊,也就在秘境裂缝出现的外围,出现了一个异常诡异的雾海,那些雾随着秘境裂缝倾泄而出,已经完全覆盖了落花山大部分山林,几个势力正欲入内查探的修士,都被那片雾逼退出来。 “雾中有幻境。”齐则身后的护卫化作虚形出现在他的耳后,倾身耳语将已知的情报说出:“从裂缝中出来的,似乎出 自虚妄山林其中的秘境,外面的人暂时无法靠近。?()_[(.)]???#?#??()?()” 虚妄山林不仅面世了,幻境还从中出来了。 修士们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幻境面世,影响太大了,附近还有天元城。 最主要,这东西是虚妄山林,数百年前无数修士身死之地。 虚妄山林,是数百年前发现的一个洞虚强者的坐化之地。 此强者擅阵法,曾以虚妄山林三重境拦住东寰修道界成百上千的修士,虽只是洞虚强者,但实力不详,姓名不详,师承何派皆不详……直至宿家修士拿下此坐化之地,从此成为宿家的秘境,未曾再影响人间。 而虚妄山林三重境最核心的阵法,就是上古幻境——不见神明。 有个修士问道:“那当年宿家破阵的修士是何人,他就没在宿家内留下任何阻止不见神明的破阵之法?()?()” “破阵者是家姐宿惊岚,宿家前任家主。()?()” 宿沧目光巡视四周,只是说此话的时候,他藏在袖子的拳头紧握,但很快这种情绪就消失了,他看着众人沉声道:“诸位皆知,家姐已于十几年前,身陨西界。()?()” - * 虚妄山林内,突如其来的坍塌混乱,所有修士几乎拿出了必要的保命手段,宿聿不知道外面的状况,情急之下他将得到的木盒丢进万恶渊里,整个身周一直在逐渐下沉,在幻境里被弱化的感官好像逐渐敏锐起来,迎面而来的强风有了声音,呼啸的声音几乎卷着所有人在往前飞。 风中所有的灵气都是乱的,像是被席卷起来,又被逐渐吹走。 抱着他的人格外有力,短促的时间里 ,宿聿听到了剑鞘猛地扎进了峭壁的声音。 剑鞘划开了峭壁往下坠,他的腰间被紧紧禁锢着,下坠的力被死命拉住。 “这该死的!”墨兽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脑海里持续着。 宿聿觉得四周格外地吵,眼前的所见混乱一片,混杂的灵气像是找不到方向,不断地往外涌去。 远处,齐衍一手拉着齐六往外卷的魂,另一只手死命抱住了小人参的脖子,身周还有个凑巧被卷飞到小人参身上的宿弈,而此时小人参四爪抠住悬崖峭壁,嘴里还叼着个齐六的躯体,身负多人,一双兽瞳都憋出了红丝。 咔——岩壁卡住了剑鞘,两人兀地停住,挂在了峭壁上。 宿聿感觉整个人都停住了,原先杂乱的灵气不再随风涌去,而是逐渐往上,飘往更高的地方。 顾七好不容易用剑鞘稳住彼此的身形,单臂抵御着那往外的吸力,他现在整个人的状况不太好,惊雷剑的剑鞘上已经断了四条禁制带,本该压制住的封印因为他频繁动用剑诀,已经不受控地上涌,妖血似乎在眼前这人血液的气味所吸引,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察觉到怀中人正在挣动,他道:“你别动了。” 宿聿却没理他,而是径直抬高,往上看去:“上面。” 上面……?顾七抬头。 不止是顾七,远处依靠着各自手段悬立的修士们也看向了高处。 四周皆 是崩塌的山林,悬崖峭壁,碎石残树,在完全崩塌后悬浮正空中各处,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往上缓慢地动着……而这些并非最诡异的,更诡异的是漩涡之上,本该是天空云雾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城池。()?() 城池广阔无垠,一眼望不尽。()?() 但只要是俯瞰过它的修士,都能一眼认出来……这是天元城。 ㄨ想看李温酒写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 53 章 蜃楼吗?请记住.的域名[(.)]ㄨ?ㄨ@?@?ㄨ ()?() 一座如同蜃楼的天元城,正在他们的头顶上。()?() “这是什么东西啊!”齐衍怔然:“我们不还在山林里吗?” 小鬼抬眼看着,“这还能有什么,我们还在幻境里。” 虚妄山林是一个三重幻境,第三重是万相人间。 顶上的蜃楼,一如众人最熟知的天元城,甚至仔细去看,还能看到城池中走动的人,若非以如此诡异的倒吊模样,就跟天元城完全一模一样。 万恶渊里,躲在入口处的张富贵同感地看到高处的天元城,被吓得退后数步:“怎么天元城在天上?” “不见神明搞的鬼。”墨兽有点烦躁:“它说到底就是个幻象,之前与你们说的它能将人心中恐惧或其他恶念扩大只是其一,原来我以为最多只是第二重使用了不见神明,现在看来,这整个秘境的核心阵法就是不见神明。” “会怎样?”张富贵害怕地问。 墨兽焦躁地用爪子磨了磨地:“我说过的,每个不见神明的禁制规则都不一样,只能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身边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触动杀机,你看到先前宿家那两个蠢货了吗?那是因为触犯不见神明规则被扩大恶念而死。” 而那是第二重的不见神明,谁知道第三重,那个不见神明会有什么杀招。 该死的,怪不得这群修士说数百年前拦住那么多人。 张富贵傻眼:“我们为啥这么倒霉啊,先是巨人树,然后不见神明……” 不就是追个偷尸贼吗?早知道就劝齐六放弃尸身了! 墨兽撇嘴,这霉运也不知道谁带来的。 它也纳闷,上古的东西能流传至今的很少,前一个献祭阵法,后一个幻境阵法,全给他们遇上了。 “宿聿,我先前与你说,此秘境有灵。” 墨兽急忙告诫道:“那灵可能在操控不见神明,我们最好早点从这个地方走。” 宿聿能看到原属于虚妄山林的灵气凝聚在上空,在听到其他人说到天元城时,他微微皱眉,先前在识海里出现的声音告诉他,要往最深处去,那就只能是上边。 想到此处,他袖中忽然掉出了一卷卷轴。 顾七一眼认出那卷轴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上去。”宿聿随即看向齐六的方向,“或者你把我丢齐六那边去,那只胖球能飞。” 顾七反应了一会,才知道他口中的胖球是指齐衍的妖兽小人参。 宿聿做好被人丢过去的准备,只是话刚说完,便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瞬,他整个人腾空起来,顾七的惊雷剑飞至脚边,只是半息就改变他们的方向往上一飞。 剑修也能飞。 墨兽对这剑修很警惕,见宿聿安得自在,似乎在发呆,于是问:“你在干嘛?” 宿聿:“想出去之后,画一些能飞的卷轴。” 齐衍等人都在看这边的状况,见 顾七带着宿聿飞起来,小人参翅膀一折腾,也跟着飞了上去。 不止是他们,其他的高阶修士已然往高处飞,只是往上飞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远处的蜃楼要远比他们预想的距离还要远,或者说他们远处的蜃楼就是一个新的阵法……像是完全飞不到尽头。 一意识到这个问题,往上飞的修士纷纷停住。 借用四周悬浮的巨石与残壁落脚,顺着漩涡往上看,若是愚昧地往上冲,他们所有灵力耗完都未必能走到上面那个天元城。 宿家三位长老只剩下一位,宿家少主一看就是不知事的。 其他高阶修士看向宿家长老,他就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只能往外说:“我真的不清楚,仅有宿三长老知道他的目的,我们来这只想走第二重,拿到生灵果便可想办法从第二重离开……第三重,第三重根本不是外来人能进去的。” “第三重万相人间,是宿家的禁地。”宿家长老道。 阵师盟副掌事皱眉:“你们不是有办法入内吗?自家的禁地?” “他没说错,虚妄山林第三重确实为宿家禁地,乃是百年前大小姐破阵之后将那处地方列为宿家禁地,唯一的通行方式仅有秘钥。”戚老在这时候忽然开口,他抬眼看向天边遥不可及的天元城,似乎回忆起什么,“哪怕是宿家人,没有秘钥,也可能会被拦截在外。且第三重有什么,宿家里仅有宿家主家一脉的人知道。” 宿家主脉,那说白了,就是前宿家大小姐宿惊岚,以及现在的宿家家主宿沧。 “宿家大小姐是谁……?”宿聿听着那些人说,问道。 顾七稍顿:“宿家前任家主,宿惊岚。” 宿惊岚?宿聿听到这个名字有点陌生,可莫名地,他就想到最开始在古树铜铃下见到的那个抱着襁褓孩子的女人。 墨兽听到这对话,“该不会你真是这个宿家的人吧?巧合太多了。” “谁知道。”宿聿抬眼看向高处,“抵达尽头不就行了。” 看来想要搞懂宿家的秘密,只要进入那个所谓禁地就可以了。 不能找到正确通往天上的路,那远处的天元城,就是他们的眼底的蜃楼。 蜃楼,那就是永远都抵达不了。 这句话他看似回答墨兽,却没收住声,被顾七等人听到,也被附近其他修士听到。 齐衍听下人说过,小兄弟偶尔会自言自语,但这话实在是说得太简单了,引得周围其他修士频频看来。反应最大的莫过于炼器盟几个人,他们是受人请求进来帮忙的,谁知道现在**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掌握着他们离开秘境的办法,现在人都没了,偏偏一个连金丹都没凝结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地说出这样的话。 虚妄山林这个秘境,数百年前可是折损了不少修士。 彼时来此的修士里,与阵师盟副掌事实力相当的修士最少也有十几个人,连他们最后都没走到第三重秘境的尽头,这涉世未深的小子哪知现今情况复杂。 散修盟修士却不这么想,他看向宿聿的眼中带着几分深意,不止如此,还有阵师盟两位副掌事。 他们看到的东西比那两个炼器盟的修士多太多了,第一重山林春风若说是巧合摘下古铜铃,那第二重幻境破灭后这几人站在生机树下就不会是什么巧合,两重镜的破除,说与他们毫无干系,是完全不可信的。 宿聿不知道其他人的眼神,他正在往上看。 这次灵气混杂的景况是完全叠加的,若是平面还好,他能习惯判断就近的灵气,可这种立体上叠的灵气,在他的眼中,就像是糊在一起缓慢旋转着,每一个都带着虚妄山林之中灵气与灰气,就像是幕后的不见神明,特意为之。 想到一开始一直跟着他们的所谓秘境之灵,那就能想通了。 那个秘境之灵应当发现了什么,或者注意到他眼睛的异样。 灵眼暂时不能用了,这个通往天上的漩涡就是特意放出来克制灵眼的。 只是他观察完,就发现四周所有人似乎都在看着他。 宿聿:“墨兽。()?()” “刚刚你说话没经脑,他们可能听到了。?()?[(.)]??♂?♂??()?()” 墨兽道。 “万一小兄弟,你有何见解?()?()” 最后,阵师盟副掌事开口。 宿聿愣了一下,意识到这人是在喊他,“我?()?()” “这在场还有别的人叫万一吗?先前还想请你出去后到阵师盟小聚,我们掌事有事要与你商谈。” 阵师盟副掌事见到宿聿一脸茫然,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忘了?前阵子你来阵师盟考过阵师牌。” 齐衍震惊:“你想起名字了?万一?怎么不告诉我!” 宿聿皱眉,思索着,当时他就随便写了个万字,怎么就叫万一了? “万一?”顾七看向宿聿。 宿聿没说话,对名字无所谓。 “我看不见。 ”宿聿说的是实话,灵眼还能用再说,现在这个情况,没了灵眼,他比其他人判断还要更上难度。 因为他能看到灵气可能是实体,也有可能是虚幻,别人能用眼睛看到的东西,他需要反复分析才能得到线索,破阵难度比这些人更难。 当宿聿说看不见的时候,其他人才恍然看向他脖颈挂着的眼纱,似乎与他待久了,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只是听到这里,散修盟的修士忽然看向宿聿的眼睛,眼行不便,却有不俗的灵力,这人莫非还有什么底牌。 “漩涡呈上而行,落脚点在变化。”顾七忽然说道,他抬头看向高处各处,“看似我们所有人都在往上走,实际上落脚点不同,我们可能是往下走,或者往其他方向。” 刚刚带着人往上飞的时间,顾七已然把最近的一些落脚点摸透。 这个阵法的着落点其实就在漩涡中这些悬浮的岩石跟树枝上,而这些东西不断地在变幻着,随着它的形态的变换,判断 的难度也在逐渐上升。有点像是凡人所言的鬼打墙……可这东西比鬼打墙强太多()?(), 不见幻境没法用清明术去完全窥探?()_[(.)]?▃?$?$??()?(), 除非他们的修为比布阵者还要强()?(), 不然就只能采取最直观的解决办法()?(), 就是破阵。 “这位小兄弟没说错。”阵师盟副掌事看向他:“这个漩涡确实是这个道理。” “直接飞上去不行吗?”宿弈问:“我们中途不碰落脚点。” 顾七:“不行,你进入其中,就已经被掌控 第 54 章 破幻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拆?炼器盟修士就没见过这么直截了当的破阵方式,推演呢,盘算呢,洞悉呢,阵修破阵所需要的步骤在此人身上全都没有,就一句直接拆掉?! “为什么是我们的灵器?”一个尚且理智的炼器盟修士冷静道:“若要说这秘境里没有的东西,你们阵修的卷轴应该也算吧?”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小鬼忽然冷眼看向他们:“你不知道卷轴是什么材质炼就的?” “那不就是各种带有灵气的树……”炼器盟修士说到一半顿时停住,对,卷轴纸也算一种的器具,可它不比其它的灵器需要动到天材地宝,只要是带有有点灵的草木都能作为卷轴纸的炼制材料,而这些恰恰是整个虚妄山林里最不缺的东西…… “普通的卷轴没甚用,除非是高阶的卷轴。”小鬼接着看向远处的阵师盟,“而高阶的卷轴恐怕没那么多,其他修士尚有可能,很少有阵修会自己随身携带高阶卷轴。” 听到此处,站在齐衍旁边的齐六微微看向宿聿的方向。 真的是这样吗!但他们老大就带了一大堆! 话很糙,却说得在理。 几个炼器盟修士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看向这个穿着寿衣的陌生人,先前没时间去纠结这些,现在他们才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人为什么跟那边飘着的幽魂长得一模一样? “这小鬼懂得挺多的啊?”没花到自己的东西,墨兽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宿聿的注意却落在那个小鬼身上,从最开始遇到对方,这鬼身上就藏着不少利器,而且对这个秘境的熟悉程度很高。这本该是相悖的,他知道需要借用尸体换魂才能入内,知道秘境中阵法全是幻境……甚至还在刚刚,主动向他提醒这个秘境是人为布置,什么都懂,唯独不会破阵。 没等炼器盟修士拆灵器,阵师盟两个副掌事就已经撕开了高阶卷轴,以卷轴为标记,留在了满天悬浮的石岩上,高阶卷轴确实独特,留下标记后他们果然看到了幻境将同样的高阶卷轴进行复制,只是卷轴上留有难以复刻的特殊材质,副掌事花了点时间辨别:“能行。” 几个炼器盟修士只能咬咬牙将一部分灵器拆了下来,其他的修士也都只能将身上暂时用不上的灵器贡献出来。 齐衍皱眉,这次他带的灵石都没甚用,能用的只有小人参身上那些天材地宝打造的铃铛,而且这一套铃铛是他为弥补小人参特意打造的,全东寰就一套,怎么每次都不在他擅长的东西上,“失算了。” 宿聿偏头,看到无动于衷的顾七。 “我不用别的灵器。” 顾七身上除了禁制带就是一把剑,哪个都没法拿出来拆,还有一块探灵石,前不久随手给了某人。 有灵器出来就简单了,拆卸灵器都不用宿聿动手,到底只要材质不考虑其他,直接就是一顿暴力拆了。 只有炼器盟的修士不忍直视,不敢动手,这些都是他们耗费多少个时日千锤百炼出来的,现在破坏就破坏,还当着他们的面,**都没有这么诛心。 “兄弟,灵器都是身外之物。”齐六随口道。 炼器盟修士:“你懂什么?” 齐六:“我怎么不懂了?” 他的尸首现在还在那边飘着呢! 说到如此,他看向另一边的小鬼,就看到那个小鬼正熟练地操纵着他的躯体拆卸灵器,并非其他人暴力拆卸的方式,他好像对灵器非常了解,摸到手里就知道灵器的窍门,在其他人攻击下坚如磐石的灵器,在他手中如同薄纸,一撕就碎。 熟练的操作引得周围数多修士侧目看去,而小鬼似乎不擅长在这么多人面前干这些。 注意到他人的注视,他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为什么停下来?”宿聿站在他旁边。 小鬼闻言一顿,猛地回头时就看到宿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与他说话的时候,宿聿的“眼睛”是看着前方的,那双眼睛里没有波澜,看起来像是在看那些灵器,却一直注意着他。 “声音慢了。”宿聿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很急吗?” 小鬼反应过来,这人是靠听,听出他动作慢了。 他确实有点着急,因为没多少时间了,能附身在尸首上其实也在消耗他的魂力,现在到了秘境第三重,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只是太久没在人前了,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跟这么多人待在一起。 “你会破很多阵。”小鬼问:“什么阵都能破吗?” 宿聿也就随口一问,但听到这小鬼这么说,他突然道:“你有想让我破的阵。” 小鬼却沉默下来。 宿聿没心思去揣摩其他鬼的心思,见小鬼没说话,他随手拿起被小鬼拆卸后的灵器,在手中放了一会,才将灵器碎片放下。 顾七正好侧目,注意到他这一动作。 周围,拆卸灵器的修士动作很快,暴力拆卸的结果就是所有灵器变得七零八碎,最后分配落至每个修士的手里。 空中的漩涡缓缓还在 上升,在场的修士除了宿聿几人,修为都很高,甚至不用宿聿去多说,他们就知道这些灵器碎片该落到什么位置。 几个修士一下跃至漩涡上空,灵器的碎片随同他们的劲力紧紧地打入漩涡中的岩石残树上,在灵气碎片嵌入石块后没多久,整个漩涡幻境似乎察觉到其他物什的进入,缓缓运转的过程就幻化出与众人嵌入碎片相似的幻象,幻化速度之快远超于肉眼能看到变化。 若不做标记,他们想要在这么多种变化中找到通往空中蜃楼的路太难了。 “得快点走!”阵师盟副掌事注意到问题:“边走边标记!” 幻化的数目越多,他们辨别的时间也就越多,得趁着幻境幻化速度不够快的时候,把前面的路全铺出来了。阵师盟副掌事喊后,其他人纷纷跟上,在这时候,齐衍跟宿弈的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两边放置的灵器碎片出现了断层。 齐六:“那些人也太快了。” “没人会停下来等,太慢了,到时候标记没放完也是难事。”齐衍看着高处,正欲让小人参再快一点,忽然他看到旁边的顾先生没有动,而是抬头看向高处。 几人循着往高处看,就看到高处越来越多,多到数不清的岩石残垣。 “等等!?”齐六茫然:“我们先前有这么多石头吗?” 空中的碎石残树等残垣,在他们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竟然变换出了这么多。 “该死,这个不见神明在根据你们移动增加幻象。”墨兽看到上边越变越多的残垣,接着道:“你们的标记越多,它的变化就会成倍地去变化。” 不止是落在后面的几人,走在最前面的修士,也察觉到异样。 只是眨眼的片刻,数十个碎片,就已经幻化出上百的幻象。 即便众人事先有准备,但也被这些变化惊呆了,找完全是超乎他们预料的变化。 阵师盟副掌事:“诸位,先别动了。” 见到前方高级修士停下,齐六诧异看去:“他们为什么不动了。” 顾七开口:“因为发现这个幻觉的诡谲之处了。” 所有修士发现,他们这边布置完灵器碎片,这个漩涡幻境就会等同甚至更多地幻化出带有碎片的漩涡残垣。 副掌事道:“该死!这东西随着我们移动变化的,我们越分散越难。” “什么意思?” 阵师盟副掌事看出了问题,解释道:“一个人行动变化十个,十个人行动就变化百个。刚开始没看出来,现在越往上走,东西也就会越多。” “弄这么多灵器!?就这?”说话的人是炼器盟的修士,方才拆了他那么多灵器,就走了这么几步路。 阵师盟副掌事也没想到,这些残垣不仅停留在表层,也会渐渐地往上延伸,即便他们有手段判断灵器与幻想的区别,可一旦眼前的幻象变得足够多时,他们想要去判别的难度也就会上升。 齐六看得眼花,“那到最后岂不是……” 顾七循着往上看,现在空中的残垣已经是原来的三倍多,道:“等于没有放置碎片。” 最开始的残垣没那么多,随着他们往上走,相同的残垣就会越来越多。 等到最后,这个漩涡幻境里所有幻化出来的残垣都是根据他们放置的碎片时,标记就再无意义。 顾七道:“届时要一个个去辨认,那就是大海捞针。”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顿时一愣,那岂不是他们灵器放置没有任何用处!? 其他修士也看出问题,这阵法到底是哪个阵修布置的,速度慢不好破解,速度快也不一定能解。 就仿佛秘境之灵在操控着,根本就没想让他们去高处的蜃楼。 “不算是没有用处,至少我们确定范围。”宿弈安慰道。 齐衍:“……”动一下变一堆出来,他们排查完这个,就再多了十几个,那排到猴年马月去! “我们不能再这里停留了。”宿弈道:“我们跟戚老他们的位置差了很多,中间的残垣变多了。” 两边人不在同个位置,他们落后,随着其他人的移动,双方之间的残垣越来越多。 这时候,高处有人明显急了一步,踩错了正确的残垣,即可往下跌落了数十个,一下掉到了齐衍几人的正前方。这让有点心急的齐衍跟宿弈脚步一停,顿时警醒,不能急,不能急,这越急就越中了不见神明的诡计。 其他人修士激烈讨论起来,顾七却看向原地一动不动的宿聿,他能发现的问题,这个人应该也会注意到。此时宿聿半天未动,而是一直仰着头,明明眼睛看不到,却一直直视着前方修士的位置。 久久没说话的宿聿却看向他们所在的斜前方,那里悠悠悬浮着几个残垣:“往那边走。” “可那边还没排查……”宿弈道。 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更快地落在他们的正前方,就是宿聿所指的位置。 几人抬眼看去,就看到顾七稳稳落地,也没有因为踩错而被传 送到后方。 “对了!?”宿弈意外。 他看到那个剑修落地时还放出了剑诀试探灵器碎片的真伪,碎片不破,是真的陨铁。 齐衍见状立刻带着小人参往上一跳,赶着其他残垣还没幻化出来,立刻抵达了顾七所在的位置。 顾七见几人跟上来,目光落在坐在小人参身上的宿聿:“下一个。” 宿聿微微侧目,“左侧前方,第三个。” 齐衍几人正想判断下一个,却看到顾七已经飞快地抵达宿聿所说的下一个地方,没有被幻境传走。 齐衍震惊道:“小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灵器碎片上,我留了后手。”宿聿道。 视野中,到处都是灵气的痕迹,层层叠起,每一个都是漩涡幻境根据灵器碎片幻化出来一模一样的东西。 宿聿的视野比其他人简单多,其他人会看到不一样的残垣,分散起来肉眼几乎难以区分,而宿聿眼中,这些东西都是一团气,反倒比其他人少了一层受视觉阻碍的因素,而最关键—— 几乎难以辨别的灵气中,此时出现了几道不属于此境的脂白色气点。 白色的气点全都覆盖在灵器碎片上,宿聿只靠近,就能辨认出最近灵器碎片在哪。 “精纯之气!!!”墨兽认出来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将精纯之气覆盖在灵器碎片上的!? 经由万恶渊转化而成的精纯阴气,是世间独有的一种气。 哪怕此秘境有人身死留存阴气,却无法复刻出万恶渊的精纯之气……这小子刚刚趁着其他人打碎灵器,分出了一些精纯之气覆盖在灵器碎片上了。 先前这人灵眼用不了,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能看到精纯之气所在的位置! 从墨兽说秘境有灵的时候开始,宿聿就没小瞧过这个秘境,明目张胆在人家眼皮底下切割灵器,若是无灵的秘境倒无所谓,可有灵的秘境,说不准那个背后跟着他的秘境之灵会不会临时变卦改阵……事实证明,多留一手是对的。 几个人飞快地往上跑,没一会就赶上了因为失误被传下来的炼器盟修士。 炼器盟修士被人赶上有点意外,看着宿聿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解,只是下一秒那几人就从他面前跳到了上一个,几乎只是眨眼之间。 这几人怎么那么快!?炼器盟修士怔愣。 齐衍看着后面傻愣站着的修士,喊道:“不是,你愣着干什么啊!跟上!” 炼器盟修士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乎没有失误,咬咬牙地跟上,一上去,他就对上了坐在小人参身上的少年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平静,炼器盟修士却有种说不出的愧疚感,方才他大放厥词说了此人…… “右侧,第四个。”宿聿却恍若没看到他,继续给顾七指路。 顾七的动作非常快,几乎宿聿声落,他就已经抵达了所指的位置。 齐衍跟宿弈现在是盲信了,见顾七先走,他们后脚就跟上。 “这剑修怎么这么听话。”墨兽道。 宿聿随口:“我摸灵器碎片的时候,他应该看到了。” 这人的速度确实很快,明明体内乱成那个样子,却能游刃有余地走在最前面。 而且听声音,这人动作谨慎,每一步都在试探,第一个走的人其实不好,不容易判断,但凡他移动的瞬间,残垣再幻化几个,就会混淆他的判断……他们这些人里,确实是他走第一个最为妥当。 宿聿的思绪一闪而过,而且这人干活,省事。 “我还跟你说过不见神明的事。”墨兽呲牙不满。 宿聿道:“你又不能出来带路。” 短短半炷香时间,他们就赶上了一路领先的阵师盟队伍,看到他们时,几个修士面露疑虑,正在排查灵器碎片的阵师盟掌事抬头,就见到他们已经落地在高处的灵器碎片岩石之上,散修盟修士反应过来:“跟上他们。” 齐衍刚想顺路喊人跟上,结果还未等他喊,其他人就已经跟上来了。 “这聪明都跟着老大走啊!”齐六扭头看方才发呆的炼器盟修士,“前辈,下次要有耐心。” 被喊前辈的炼器盟修士脸都臊红了,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盲眼阵修,好像是有点本事在。 抵达高处,众人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高处的路还没放置碎片。 但放置碎片是阵师盟两位副掌事的强项,他们没办法确定正确的路线,却能推演出一个大致范围,之后就由散修盟的修士出手,他手中放出数多个木偶娃娃,那些娃娃落在高处的岩石上,有的被传送走,有的原地不动,见到原地不动的娃娃,其他修士就将灵器碎片放置在上面,一下定位。 宿聿看到这,总算知道这些人为甚速度这么快了,尤其是那个散修盟修士的木偶娃娃,一下能放出五个,能覆盖阵师盟副掌事的推演范围,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唯一预料之外,就是幻象变得太多了,他们这种方式适合铺路,却不适合快速前进。 “那个散修盟修士的气息,我好像在哪闻过。”墨兽道。 离得近了,墨兽才感受到。 宿聿对那个修士有点印象,是买过卷轴的客人,修为很高:“你见过他?” “齐家别院,他好像是宾客中的一位。”墨兽仔细思索:“味道还有点眼熟,金州镇的时候,我好像也闻到过。” 金州镇?金州镇那时候听齐家修士说,好像是有散修盟修士前往。 不止是墨兽,连顾七,也着重看了那个散修盟修士一眼,擅长使用傀儡术的修士……散修盟里似乎有过一位。 “快到了!”齐六喊了一声。 双方合作推进的速度很快,原以为是很遥远的天边蜃楼,没想到用这样的方法。 高阶修士铺路,宿聿指路,仅仅用了两炷香,他们就抵达了幻境漩涡的顶端,仿佛抬手就能摸到天边的蜃楼。 墨兽冷哼道:“总算快到了。” 宿聿忽然没说话了,而是静静地看着上空。 “怎么了?”顾七注意到他的沉默。 “前面给我们留了那么多陷阱,这么容易就会让我们摸到蜃楼吗?”宿聿疑惑说着,他还准备着应对不见神明的后手,想看看这躲在暗处的秘境之灵在干什么。 不见反常,便有后手。 秘境的后手在哪…… 习惯了由宿聿指出前路,其他修士只能看向他的位置,却注意到他的沉默。 这时候,跟在众人最后面的小鬼脚步一顿,他身侧一直藏着的小刀被一股不可抗力弹飞,倏地钉在了石岩上。 “后面!”小鬼喊了一声。 宿 第 55 章 幻眼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人间是怎样的光景? 宿聿曾看过,灵眼带来的气的世界,似乎让他短暂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可当眼前这副光景出现的时候,宿聿冷静地想,这是幻境吗? 身体内的隐痛还在,从漩涡里被砸落跌落到此地,鼻尖还萦绕着驱之不去的山林的草木香,他捂住自己的腹部,抑制着不去看眼前的景象,而是保持理智地内观识海。 识海中,灵眼还是缓慢地转着。 可在转动之余,丹田里除了脂白的精纯之气,还有一团漂浮在灵眼上空的灰气。 那是独属于虚妄山林幻境的灰气。 墨兽喊了半天发现宿聿没反应,一看宿聿丹田尖嚎道:“你丹田里怎么有不见神明的味道!!!” 宿聿的丹田向来是万恶渊跟灵眼的地盘,墨兽不允许外来的东西留在此地,“这偷血贼来这有什么目的,它冲灵眼来的吗!” 宿聿回想起来,在他被疼痛包围的时候,似乎有东西想要乘虚而入,直冲灵眼,却被灵眼截断了下来。 不见神明的幻象,能根据人的内心幻象出他心中的恶念。 先前有灵眼窥探假象,不见神明的幻象对他毫无作用,甚至他在先前的漩涡中利用灵眼与精纯之气,打破了不见神明精心布置的幻象,所以这个东西才会直冲他而直冲他的灵眼而来。 因为一旦灵眼废掉,他就成了一个真瞎子。 只可惜,灵眼更胜一筹。 宿聿撑着身体坐稳,“它想让我看到幻象,或者让我被幻象欺骗。” 万恶渊里,张富贵细心地发现:“镇山兽大人,道长的眼睛是不是不对劲啊?” 看到幻象……?墨兽这才意识到宿聿的动作不对。 他急忙从万恶渊里跳出来,墨气萦绕在宿聿的眼睛周围,发现他的眼睛还是无神无光,一如死水,“这丑东西!它给你的眼睛覆了幻象?” 宿聿的眼盲是天生的,好不了。 可幻象不一样,幻象由心而发,也就是眼前所看见的天元城街道,其实是不见神明幻化出来迷惑他识海的假象。它利用留在他丹田里半截灰气,试图混淆他对幻境的判断。 两只眼睛,一只眼睛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气,他能看到原先属于幻境漩涡的气此时凝聚在此地,构成路上一个个行走的人,而另一只眼睛展现出来的景况却完全不一样,跌坐在大街上的他,能看到空中刺眼的烈日,身侧路过的行人,一个个侧耳交谈,似乎议论着他,来来往往,是他曾在人间听到过的景况。 哪怕知道这一切可能是虚妄山林幻境带来的假象,他却控制不住地,被那行走的人与光吸引。 万相人间,原来是这样的人间。 街道来往的人一直走着,见他站在原地,还会偏头看他。 或者是注意到他的注视,还会朝他微微点头,举着手中所拿的东西,询问一句小公子要不要。 墨兽担心那不见神明留在宿聿体内的气会造成影响,一番判断后它发现那玩意被灵眼压得死死, 在灵眼面前就是个弟弟。不对,它担心个屁事,这灵眼可是连它都能压,怎么压不住这区区雾气。 它一下放下心话,忽然发现这人已经站在这里很久没动。 “宿聿?()?()” 墨兽喊了一句。 宿聿回过神,往前走一步的时候,他看到视野中自己的脚也往前了一步。 墨兽忽然道:“看?*?*??()?()” 宿聿平声道:“你的嘴里还能吐出好事?()?()” 墨兽:“呸!()?()” 它再关心这小子就是狗! 宿聿停了一会,在墨兽疑惑的目光中说道:“但这次你没说错。” 确实是一件好事。 走入人群里,四周的一切格外真实,若非另一只眼睛里全是灵气。 眼前的景况确实容易将人拖入其间,明明漩涡幻境破灭后,他们一群人应当相距不远,可现在一眼看过去,他完全没看到顾七等人的踪迹,就好像是他们进来这座蜃楼的时候,幻境就将他们完全分散开来。 “其他人我看不到。”墨兽却道:“但齐六你应该能找到,他已经是万恶渊的鬼,出入万恶渊,身上应当留有痕迹。” “当然不比你打在活尸跟张富贵身上的驭鬼印记特殊,想拉随时能拉,可你也是万恶渊之主啊,莫忘了,最开始我与你说的话。”墨兽耐心地引导他:“入渊的鬼再出去,身上就会有万恶渊的痕迹,不然你以为当初南坞山出来,我怎么知道那群逃跑的鬼下落的?” 宿聿沉心静想,在茫茫灵气中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属于齐六的气息。 但是这气息很弱,他捕捉到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宿聿偏头,看向飘出来的墨兽。 墨兽落在他的脚边,一顿卡壳:“这个要等你实力上来……就你现在筑基期,能找到一点气息就很不错了!” 人来人往,墨兽都已经迈出好几步了,一转头宿聿还在后面。 宿聿:“我迷路了。” 墨兽:“?” 宿聿走在街上,对此完全陌生,天元城有多大……? 先前入城的时候,齐六说出来的话,宿聿都听过。 宿聿看着这满大街的人,循着记忆回想起先前在天元城的经历,只是他足不出户,卖卷轴靠齐六,走路有人指引,判断对手有灵眼…… 若说天元城大概的位置,他听齐六说过一二,但是看到这几步一条小巷,远看一条大街的天元城,一瞬间他有种格外的茫然。 比如他循着齐六的气息往前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堵墙,没有下一条路。 墨兽震惊:“你灵眼那么厉害,为什么连路都没找到!” “气味不都在那边了吗!” “你直接飞起来,不就飞过去了!” 宿聿看着面前的墙,似乎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记忆里没有过飞行之术。 手头能当移动东西用的,只有藤蔓卷轴,“翻墙吧。” 宿聿脑子里根本没有正统道法,其他修士按部就班的修炼在他身上根本不 可行,破阵来自于直觉,手段来自于灵眼,阵法来自于推敲演算,对于其他修士的基本功飞行之术,他脑中就是空白。 没学过,没印象,不懂。 两人说话没有避讳万恶渊里的鬼。 张富贵默默地举起手:“其实指路的话……要不让我?#?#??()?()” 张富贵重操旧业开始指路,齐六的气息说远不远,偏偏就在这些七拐八弯的巷道里。 从万恶渊里出来的时候,宿聿被幻境影响的眼睛并没有看到张富贵跟墨兽,能看见他们的只有灵眼,一只眼睛能看到,一只眼睛看不到的迹象着实奇怪,但这也说明一个问题。 “张富贵,离开一下禁制。()?()” 宿聿忽然道。 张富贵疑惑地看着他,往前几步走了好几步,离开了万恶渊的禁制。 一出禁制,幻象里就出现了张富贵。 墨兽注意到他的想法:“你在试探幻境?()?()” “嗯。()?()” 宿聿抬头,高处日光灿烂,仅是抬头片刻他一只眼睛就感受到了灼热,“不见神明,应该在观察着我们。” 不见神明留在他体内的雾气,只能倒映出他记忆里的幻象,或者是不见神明本身见过的东西。 他没真正见过墨兽跟张富贵,所以这只能见幻象的眼睛,看不到他们两个,可一旦张富贵离开万恶渊的保护,他就能看到张富贵。 张富贵回头:“道长,可以了吗?” 宿聿点头,张富贵就急忙跑了回来。 真是这秘境产生了灵吗? 宿聿产生了怀疑,若不是他曾听到那个女声,也看见记忆,这个秘境给他的感觉应当没有这么强的攻击性,而从他们一路走来可见,不见神明却处处给他们布下绝路,等着他们身死,包括那个撞死在生机树上的恶人魂魄……真正操控这个秘境的东西,不一定带着善意。 究竟是秘境产生了灵,还是说不见神明这个幻境有了意识。 墨兽问:“你在想什么?” 宿聿回答:“我在想不见神明想干什么。” 天元城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真实,仅凭肉眼去辨认,很难辨认出其中真假,这么大的幻境,并非前面所见山林或者漩涡,宿聿跟着张富贵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却也没看到其他人。 这与先前不见神明想方设法地阻拦他们不同,来到此地就完全安静下来,没有咄咄逼人的杀招,也没有一招致命的陷阱。 宿聿原先对这些没有任何感觉,他来天元城只想查清这个身体本身姓“宿”的原因,阴差阳错被一个小鬼引进这秘境,又意外发现此秘境内有与他相关的线索,有时候巧合太多,就会感觉像是特意为之。 但或许是有巧合在,这是这个巧合恰好地,符合了他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宿聿走动的片刻,忽然踩到了一把小刀。 听到脚底的脆响,他一低头,就看到脚底的小刀约莫巴掌大,倒映着难以忽视的锋芒。 “这不是那个小鬼的刀吗?”墨兽道。 宿聿:“是个聪明的。” 刀上并非纯粹的灵气, 宿聿动手去掰此刀, 其中坚韧是陨铁, 并非幻象。 那这刀就是那小鬼亲自丢下的, 在引路? “师父,你停在这干什么啊?” 一个与小鬼相似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宿聿兀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时,就看到一个稚嫩的,约莫十三四岁的孩子,跟着人走在路上。 “那小鬼不是**吗!”墨兽震惊。 张富贵仔细辨认:“好像是他,但还没死。” 不远处 ,那小孩穿着一身青白的小袍,肤色稚嫩红润,那是一个活人。 他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葫芦,走动的时候,边走边晃着,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衣着朴素,目光柔静的女人。 “今日莫要玩闹太久,功课做完了吗?”女人道。 听到这个女人声音的瞬间,宿聿最先想到就是记忆里那个女声。 牵着小鬼的这个女人,声音与先前他识海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小鬼回应:“肯定做完啦!师父你莫要担心!瞧,这是我打好的——” 他仔细摸着腰包,发现没找到东西,急得着急回头,就看到宿聿手中所拿的小刀。 “啊!你这人怎么偷我小刀!”小鬼冲了上来,一把想要抢回宿聿手中的刀。 墨兽生气:“明明是我们捡的东西!怎么能说是偷!” 宿聿却凝目,指尖一动,小刀从他的掌心消失了。 “小鬼”没拿到东西,更加笃定偷刀的人是宿聿,扑上去想要从他的手中找到小刀。 远处的女人无动于衷,似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宿聿却没想在这浪费时间,小刀从他一只手变到另一只手,在小鬼冲过来的时候,刀刃无情地捅进了“小鬼”的腰腹,而却在这个时候,“小鬼”忽然**数步,他一下就避开了宿聿的杀招。 可这杀招只是避开片刻,在“小鬼”完全没注意到的间隙里,刀再次消失。 活尸于万恶渊中冒出了一只手臂,持着小刀朝着“小鬼”猛地一划,他的臂膀上顿时涌出鲜红的血液。 “道长怎么一下就动手啊!”张富贵不敢看那鲜血。 宿聿可没有时间跟他们在这耗着,对于一看就是幻象的东西,直接斩杀了便可。 而远处的“小鬼”流出血后完全没有停下动作,他的面孔开始变得扭曲,身周悬浮出更多的小刀,刀刃齐齐悬在他的身周,只是片刻,刀刃就朝着他的方向猛砸了过来。 墨兽:“!!!” 张富贵:“!”这么多刀刃!? 即便是幻象,可这些刀刃都是实打实的灵气。 打到人身上,非死即伤! 宿聿脚步轻盈,远处的刀刃却在小鬼抬手间猛射过来。 小刀像是淬了寒意,在临近宿聿的时候猛地的变速,一下就抵达了他的面前。 霎时,尘烟四起。 地面上全是碎开的刀刃。 宿聿站在原地没动,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墨兽的担心顿时瓦解,它 在怕什么!()?() 这个人现在眼睛是能看见的,肉眼能看到的景象,配合上灵眼能见的灵气变动,根本无须他人去提醒,这小子本身的反应能力就很快。 ?李温酒提醒您《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 但也只是片刻,远处的“小鬼”似乎察觉到对手的难缠。()?() 身周的刀刃居然一变再变,顷刻间,悬浮在他身周的刀刃已达上千把。()?() 宿聿:“?” 墨兽:“!”这小鬼活着的时候居然有这么强吗! 而且他哪来这么多的刀刃。 他们原先见过小鬼身周的刀刃很多,却没想到这些刀刃居然能达上千把。 宿聿一下就想到还没进秘境之前,当时齐衍想靠近对方,却莫名其妙被对方的刀刃所伤,再接连此刻的景象,他原先的猜测是对的。 那个快要死的小鬼,生前应当是个器修……而且是实力不俗的器修。 墨兽道:“宿聿,这幻象现在的实力可能有化神期。” 之前没法判断出来,但现在看着这鬼游刃有余的能力,几乎可以判断……那鬼生前必然是个强者! 宿聿皱眉,正欲动手抵挡的时候,他听到了风声。 手中的卷轴被他收回去,他半退一步,在前面千把刀刃袭来的时候,一个身影更快地赶来了。 一个更微弱的幽魂挡在了宿聿的面前,他的身周也同样浮现着与前方小鬼相似的刀刃,小刀形成的幕墙一下挡在两人的面前,将猛袭而来的刀刃攻击全都抹杀。 一阵尘烟过后,墨兽呸呸几声,就看到一近一远两个身影。 “你躲开了。”小鬼偏头。 宿聿手中拿着小刀:“这刀丢在这附近。” 也就是从一开始,这人就知道他在附近。 小鬼偏头,齐六的躯体从他的手中脱出倒地。 张富贵急急抱住了齐六的躯体,真正的小鬼站在几人的前方,一经对比,发现这一真一假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不见神明这个无赖,它直接幻化出了那群修士的记忆。”墨兽总算明白过巅峰时期的他们的幻化出来了。” 不见神明是一个可以窥探人记忆,放大恶念的幻境。 既然能放大恶念,自然也能将人记忆 中强盛时期的幻象倒映出来。 眼前这个小鬼俨然不是他们所见那个虚弱到极点的小鬼,而是更为强大、灵力充裕的小鬼。 张富贵听到此处顿时害怕:“那岂不是其他人的幻象也有?” 他们这一群修士里,最低筑基金丹,最高化神元婴……要是撞见那些修士,他们岂不是要玩完。 而且要是……张富贵小心翼翼看向宿聿,这幻境该不会还有另一个道长吧! 想到此处,张富贵一阵哆嗦,要是能幻化出道长来,那岂不是—— < 第 56 章 逃亡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宿聿看着齐六的气息靠近,两只眼睛稍稍判断半息,认出跑在最前面的就是第一次“见”的齐六,他看向小鬼:“行了,到了。” 小鬼:“……” 这人跑来就跑来了! 身后跟着的那一大串是什么! 万恶渊里,墨兽看到齐六身后跟着的那群修士,一双兽瞳瞪得老直:“凭什么!” 张富贵:“?” 是这个原因吗! 墨兽越想越不甘心,作为比幻境更强大的镇山兽,凭什么之前他就得委屈待在南坞山,而这岁数不到千岁的破境灵,就能吃饱喝足,还能造出这么多幻象来!? 齐六见到宿聿,跑得更快了,成为鬼修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用上自己的修为跑这么长的路,**的事他可能比不过其他人,但是比修为,他一身最好的本事就是修为了,比耐力,他能跑过一众元婴修士。 “老大,救命啊!” 齐六的嗓音伴随着远处那些紧追而来的修士,只是几息的时间,小鬼就感受到这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堆修士幻象……带一个人跑已经够难了,现在还要带上远处几个,逃跑的压力一下给到他身上,四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他无路可退。 宿聿没有动,小鬼也没办法,身形一动跃至齐六面前,将人眨眼带到了宿聿附近。 这时候,小鬼身侧的刀刃已经被远处的幻象小鬼瓦解,攻击即将行至跟前的时候,他反手又是一道刀墙挡住,被对方更强的力道弹飞稍许,几个人被迫地被震退数步。 齐六刚顾着跑,没想到跑来这地方结果是腹背受敌,这边的情况未必比他们轻松。 小鬼一边挡住了攻击,厉声喊道:“抱紧你家少爷。” 话罢,他一手抓着一个,身周的气场似乎恍然一变,眨眼的瞬间带着众人跃至空中。 气场笼罩在众人周围,一跃之间逃离那修士包围的小巷。 他们低头一看,才发现除了齐六带来的那一群,外面更有数之不尽的人头,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若刚刚晚逃离一步,他们就已经被那群幻象吞没了。 小鬼带着一群拖油瓶腾空而起,缩地成寸的本事一下拉开了距离。 而下方的幻象没有停下,注意到他们的逃离,一个个跃空而起紧随而来。 “那堆东西你到底怎么引来的!”小鬼看向齐六。 齐六没想到最倒霉催的人竟然是他们,被风吹到天元城不说,落地落到齐家门口本该是好事,结果自家门还没进去,就看到齐家宅邸内有一个新的“少爷”,那少爷一见他们上门,二话不说就带着齐家的修士对他们下手。 自家少爷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过进不去自家门的先例,当场就跟那个冒牌货打起来,可人少难敌人多,对面人多势众,比少爷修为高的修士有好几个,以至于的结局就是少爷跟小人参齐齐倒地,他苟且偷生带着一人一兽开始跑路。 这差点跑到力竭,幸好半路上遇到了宿聿。 这才化险为夷。 张富贵:“???” 怎么会有人上门叫嚣的! 齐六:“连自家门都进不去,这不离谱吗!()?()” “少爷也是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能用的东西。?()???%?%??()?()” 齐衍已经昏迷,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小人参在高处一晃,一整只从齐六的身上滑落,宿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一抓到手里,一整个手臂往下一沉……这胖球,太重了。 宿聿:“……()?()” “我就说它是一只饭桶!()?()” 墨兽道。 小人参的状态也不好,连庞大的体型都没维持住,缩成小小的一只,捏在手里只会微弱地叫着,一听就没有先前威风。 齐六看向努力带人跑的小鬼,鼓舞道:“兄弟你跑得还挺快的!相信自己!” 下面的修士追得很紧,却始终没跟上他们。 “这小鬼的本命灵器,原来是这玩意。”墨兽忽然道:“你看他头顶。” 在小鬼的上空,有个通白的浮灯,浮灯呈现白色,与小鬼身周的气息相近。宿聿看着浮灯周围晕染开的气,正带着他们快速地前进着,原来不是缩地成寸的术法,而是来这小鬼的本命灵器。 器修以修器为主,经由他们手中锻造出来的器具有灵,往往契合度最高,能器随意动的灵器,就是器修的本命灵器。 不见神明能复刻出幻象,但幻象无法复刻灵器,就像刚刚小鬼的小刀以及其他刀刃,对面幻象小鬼模仿出来全是灵气,而非真正的器刃。若缩地成寸是小鬼掌握的道法,不见神明所造出来的幻象小鬼或许能模仿跟上,可若是灵器特有的能力,那幻象小鬼就跟不上。 下面的那个幻象小鬼或许很强,但不见神明的能力有限。 若这小鬼不是如今快消亡的模样,而是活人的状态,未必打不过下面那个幻象。 齐六道:“兄弟, 你这么厉害,**的啊?” 小鬼眸光一顿,瞳中带着几分沉色:“被人杀的。” 只是除了后面的修士在追,天元城各街道上也有其他幻象被惊动,他们高兴未过半晌,更前面的位置,有其他的修士骤然飞起,朝着侧面的位置进攻而来。 小鬼眸光一怔,他没有手去调用其他灵器了! 而这时候,一道火光从侧面冒出。 齐六背着齐衍那只手被小鬼拽住,他另一只手是空着的,一个近距离的聚火术喷涌而出,那个跳起来的幻象只是稍一靠近,就被齐六的聚火术喷散。 “兄弟你尽管跑。”齐六道:“其他交给我!” “齐六这小子可以啊。”墨兽观察道:“这聚火术比在金州镇的时候强多了。” 张富贵小声解释道:“他死后,修炼的时候天天缠着风岭,后来风岭闭关了,他就自己琢磨了。” 宿聿知道,齐六没有点本事,是没法带着齐衍跟小人参从那群修士的追逐中跑出来。他在意的是齐六刚刚放出的聚火术,方才冲过来的幻象灵气不弱,应当有个金丹水准,却被元婴修为的齐六一打就散,没有任何反抗。 想到此处,他低头看向周遭 追逐的幻象。 根据墨兽所说?()_[(.)]???%?%??()?(), 这些幻象都是不见神明根据记忆幻化出来的幻象()?(), 可强的幻象目前看来就一个幻象小鬼()?(), 其他的修士更像是被临时造出来()?(), 攻击能力甚弱,也就是代表着,并不是所有的幻象都是强……这么繁荣的天元城,更像是不见神明根据不同人的记忆组装来的。 有了齐六帮忙,小鬼的压力骤降。 只是片刻,下方**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四面八方的攻击防不胜防,齐六刚挡住一边,差点被另一边的幻象击退。 “这幻象怎么还有强有弱!”齐六整个魂摇晃片刻,差点没拖住齐衍。 宿聿皱眉,看向下方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见到那个差点把齐六击退的幻象并没有消失。 需要提防的幻象有两种,一种是以前死在这的修士,另一种就是他们自己的幻象。 除此之外,其他幻象都是不见神明根据他人记忆随手捏造,不堪一击。 小鬼的缩地成寸使用的全是他自身的阴气,带着他们跑,迟早会被追上。而现在追击紧迫,这些受不见神明操控的幻象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想要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找到藏身之所很难……小鬼正思索着有没有办法逃开这些修士的追击,忽然听到身边的声音—— “齐六,宿家会走吗?”宿聿道。 齐六道:“那当然了!你说去宿家哪个位置?” 之前那个宿家长老曾说过,第三重其实有宿家的禁地。 这个天元城的街道上没有疑似阵纹的东西,也无阵点,那天元城内也就只剩下宿家相关地方。 可宿家在天元城相关的地方很多,城中各地都有,那么多地方,哪个才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那个大小姐。”宿聿问道:“她住哪?” 齐六一下被问住了,要问现任宿家家主宿沧住哪或者宿沧常去的地方,他还能回答一二,可问宿家大小姐,他还真不知道…… “宿家城西别苑。”小鬼忽然道:“宿惊岚还在天元城时,最常去的地方。” 齐六震惊:“你连这小道消息都知道!” “以前去过。”小鬼短暂回答,却没再多说。 想到方才这小鬼看着那个葫芦及女人,宿聿问:“你知道宿惊岚?” “这个我知道!”齐六对宿惊岚住所不太了解,但他好歹也是齐家人,听过一些耳熟能详的消息:“宿惊岚是宿家大小姐,说是大小姐,其实在那个时候宿家老太爷已经隐居归山寻仙了,宿家的家业落在宿家大小姐的身上,也是她将宿家灵舟术发扬至现在四海闻名,那时候宿家最闻名的就是以灵舟术为首的各种阵法。” “但也就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吧,据说宿惊岚去了某个秘境,没过多久就传出她身陨魂销的消息,宿老太爷得知噩耗进阶出了岔子,后来宿家家主就变成宿沧了。” 小鬼没有多说什么,似乎默认了齐六的说法。 宿聿心有思虑,而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张富贵的声音—— 张富贵俯瞰着下方景况,“道长, 那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城西附近吗?▉()▉[(.)]?▉_?_?▉()?()” 高空能看到的地方很多,张富贵摆摊的时候跟着齐六跑过好几条街,一下就认出下面的街道往前再拐,就能进入天元城城西了,他们正好就在一个好地方。 运气很好,他们恰巧就在城西附近。 但好也只是短暂的……因为当他们拐进去时发现,街道上的修士要远比他们先前看到的要多! 底下灵气纷杂, 而就在这个时候,灵气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迅速靠近。 只是眨眼片刻,他看到一抹锋利的剑芒。 宿聿神情一怔,手中卷轴脱手而出,而袭来的澎湃灵气又快又猛,带着雷光的灵气袭至眼前时破开藤蔓形成的短暂保护圈,小鬼与齐六根本来不及防御,强大的灵力撞在几人身上,他们急急从空中摔落。 落地时宿聿左手的阴气缓冲而出,他一把拽住齐六,落至屋檐之上。 “顾先生!?()?()” 齐六喊出声。 宿聿稍顿,目光掠去,看向攻击的来源—— 修士之中站着个人,他身着朴素的黑衣,耳后长发高高竖起,脸上带着遮住全脸的面罩……以及他身后一把被布带层层包裹的长剑。 宿聿没见过顾七,但眼前包裹严实的修士,使出来的攻击确实与那剑修极其相似。 顾七……不对,是顾七的幻象。 灵眼之中,那人身上的灵气几乎凝实到一种深邃的状态。 比之当初在南坞山外齐家灵舟上见过的,还要深。 小鬼的刀刃朝着幻象顾七冲去,刀刃行至面前时,就已经被他身周的剑诀所弹开,所有刀刃被径直掀飞出去。 墨兽心中咒骂不见神明的话不知道过了多少遍,他急声喊道:“他不是那个剑修的对手!()?()” 不见神明能幻化出他人记忆中最强的自己,眼前这个幻象,是那个可以一剑劈开镇山碑的顾七! 修为堪比化神期巅峰的顾七,小鬼现在这种虚弱的状态,根本没法跟此幻象正面对抗! “顾七()?()” 没有停下,他一举将小鬼弹飞后,转头看向宿聿跟齐六的方向,只见他身形一晃,再次出现时就已经袭至宿聿跟齐六的面前,齐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宿聿一把推飞出去,连同齐衍跟小人参摔在了远处的小鬼身边。 几人摔落在地,小鬼怒声喊道:“他还在跟!” 一击未成,“顾七”身形再动,一下冲到了宿聿身边。 宿聿一手掀出,藤蔓卷轴挡在面前,可强大的灵气冲击力还是循着他冲来,使得他接连退了数步,这幻象……是冲着他来的! “这该死的剑修!!!修那么强的实力干什么!”墨兽急得乱窜。 宿聿被打退后,他能感受到掌心被震麻感觉,隔着两个卷轴,灵气还能震到他的虎口。 眼前的剑修几乎有南坞山时期的实力,但宿聿看得出来,这幻象所使出的所有招式全是灵气蛮力,不像那当初凌空的剑气具有魄力,但是哪怕这幻象没能真正复刻出顾七的剑招实力,也是极其可怖,因为这是一个化神期巅峰 的强者。 屋檐之下()?(), 小鬼正欲上前帮忙?()?[(.)]??#?#??()?(), 可这街道上其他的幻象修士已经赶来。 里里外外的修士涌来时()?(), 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小鬼刚上前一步,就被敏锐的齐六猛地往后拽开,攻击打破了他们面前的地面,但很快这些地面就被幻象修复,齐六的聚火术朝着周围一扫,一些脆弱的幻象直接被打散。 “往上冲没用!”见小鬼还想用浮灯瞬移,齐六喊道:“得找路!” 他们来到这,幻象就变多,那宿家城西别院的位置极有可能是对的! 这么多修士来阻拦他们,是在阻碍他们前进,那城西别院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安全之地。 齐衍被这么摔了几次,悠悠转醒,听到他们要找路,提醒道:“……城西路杂,去宿家最好朝北大街走,更近。” 齐六痛哭:“少爷!” “别哭丧,我都没给你哭丧,你哭什么。”齐衍说道:“尽快确定路,不然我们都得折在这。” 小鬼冷静下来,对,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找路—— 他身体里所剩阴气不多,应当保留气力护送他们到别院,而不是浪费在这。 可是上面的人——他看向高处。 高处,宿聿再一次被击退。 万恶渊里墨兽已经在脑海里把剑修跟不见神明轮流问候了一遍,宿聿已经将活尸招了出来,尽量避免活尸离开万恶渊的禁制,而是保持隐形地去掩护他,在不见神明面前暴露太多的底牌,只会给对方增加实力。 宿聿闻言,道:“这个幻象,没他南坞山一剑的一半威力。” 墨兽无语,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它冷静道:“就算是假货,剑招实力不够,他全靠灵力硬补上啊!” 这里是坐化之地,不见神明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肯定来源自秘境中的小灵脉。 他们的灵力会耗尽,不见神明不会,它能源源不断地调动灵力来变化幻象……在这个地方,它就等同于是唯一的神明。即便宿聿的实力比一般的筑基期强多了,可毕竟□□还是筑基期,跟对面硬打也是吃亏啊! 活尸的出现阻碍了“顾七”的前进,也让宿聿有稍许的时间能看到“顾七”的剑招真伪。 卷轴的用处多大不大,这里不可能放出更多的小鬼来阻碍……只会让万恶渊的秘密进一步暴露,那到时候后手就完全没有了。思考之际,“顾七”又再次冲了上来,宿聿手臂上凝结了大量的阴气,与“顾七”的剑正面相碰时,震动产生的麻痹感让他短暂地失去对手臂的掌控,他眸光一沉,落在了周围环境上。 “墨兽,把万恶渊的禁制再放大。”宿聿道。 墨兽:“你在想什么?禁制开越大,就要耗费更多的精纯之气。” “半炷香时间。”宿聿道。 墨兽不懂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可对方说到这里,它没有理由去拒绝。 渊中墨兽的尾巴一动,只见万恶渊镇山碑上散发出更多的阴气,将万恶渊的禁制再往外扩。 这一扩,活尸的活动范围就更广了,它 的蛮力很强,更是千锤百炼之身,挡在宿聿面前拦住了“顾七”的进攻,而这时候,宿聿看向下方小巷中的齐衍:“灵石还有吗?”()?() 刚清醒没多久的齐衍身体还很弱,闻言没有犹豫,甩手就朝高处抛了一储物袋灵石:“你问这个,本少爷当然是有的!” █想看李温酒写的《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第 56 章 逃亡吗?请记住.的域名[(.)]█?█%?%?█ ()?() 刚抛上去,没一下就掉到屋檐边了,离宿聿还有老远的距离。()?() 齐六:“!?”()?() 齐衍:“……手软。” 第 57 章 算计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面罩之下,顾七半边脸几乎都是血,他动作很快,只是拉下了半边面罩,擦去了半边脸的血迹,又将那个几乎焊死在他脸上的面罩重新戴好,半分不露。 众人只是看了半眼,还没来得及看清顾先生的脸,注意力全在那下半张脸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手印。 等等!?顾先生没受伤!那手印是什么玩意!糊人脸上了! 若非脖颈处还有擦拭过后的血痕,众人还以为刚刚那惊鸿一瞥的血手印是假的。 齐六跟小鬼下意识就看向旁边相安无事站着的宿聿,隐隐约约间少年的衣袖处似乎还残余着一些血迹。 顾七擦完,垂眸看着袖子上的血迹,怎么擦,那股萦绕在唇齿间的腥气始终没散。 他还记得先前那一瞬的暴|动,甚至都做好了完全妖化的准备,只是完全没想到的是,这股一直以来引起他妖血动荡的血气,在关键时刻竟然能将那暴|动不已的妖血彻底压下,从南坞山至今闷痛许久的经脉如缝甘泉,就像是暴|动许久的血脉得到了安抚。 连神医谷都未能做到的事情,就因为那个人的一口血。 宿聿静静地看着顾七,看着他体内逐渐收敛的妖气,他的血能压制顾七体内的妖气。 幻象乃是不见神明依靠他们的记忆诞生出来,本质还是受限于他们本身,本身越强,幻象越强。 同样的,幻象的弱点或者特质,在真身上也有所作用。 在看到幻象因为他的血而灵气凝实的时候他就有所猜测,他的血对很多妖兽乃至墨兽这样的上古异兽都起作用,看来不仅仅只是因为血味非比寻常,而是因为他的血本身对它们就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 宿聿却觉得这口血给得值,不然他跟其他人就没那么容易从巨人树以及幻象中逃离了。 顾七深深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他低头,惊雷剑的剑鞘上全是血痕,先前断开的白色禁制带上,全是那个人的血。 城西宿家别院的门口寂静,众人看着远处巨人树的波动未平,一阵心有余悸。 齐衍:“如果这样,我们直接再弄个巨大的巨人树阵法,巨人树跟不见神明互相撕咬不就好了。()?()” 宿聿闻言看向齐衍,诧异说道:“你有那么多灵石吗?()?()” 众人一顿,突然想到齐衍丢给宿聿一袋灵石全是上品灵石,就那袋灵石就炸了城西某个街道一个窟窿。 而天元城有多大,那恐怕要齐家少主带着十几个齐家钱庄来填,才能把整个天元城布满巨人树了。 宿聿想到此处却心思稍沉,其实是能力的强弱。 他至今所有布阵之法,全是借用的外到底就是实力太弱了。假若当时齐衍不在场,他调动布阵就得靠本身的精纯之气,无法随心所欲运用的东西,没有一种实在的力量感。 不该是这样的……宿聿越来越有这种感觉。 从绘刻阵法,到如今布阵,他所感觉的阵修,应当是更加地随心所欲。 “里面好像已经有人来了。()?()” 小鬼警惕地看着宿家别院的门口。 就看到了宿家修士往前走来,推开别院大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看向众人:“诸位侠士这是??[(.)]???%?%??()?()” 先前被幻象追了一波,看到幻境里的人,众人不禁警惕几分。 反倒是顾七上前:“叨扰,前来拜访。” 老者没有像其他幻象那样直接动手,听到顾七此话,便道:“原来是客人,厅里已经有几位客人,几位请。” 别院的门打开,周围都是宿家的修士,各司其职地站着。 齐衍跟齐六头一回这么大摇大摆进宿家,前不久他们进自己家门都被赶出不出的感觉。但是进入到这城西别院,他们却发现这里面很多陈列装饰都格外老旧,一路走来的回廊上,皆有破损却未曾修缮的痕迹……院内的修士很多,可陈旧之感,给他们带来一种过分诡异的感觉。 很快,就到了正堂。 正堂内正坐着好几位修士,先前在漩涡中被撞飞的各个高阶修士此时全**在此处。 高阶修士们进入天元城后,第一想法也是找到宿家禁地,先行前往宿家以及宿惊岚相关地方。 结果一踏入城西,他们就先后遭受围堵,尤其是遇到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幻象,费劲气力才斩杀掉对方,却也受了伤。一行人状态算是良好的只有戚老与那位散修盟修士,其他修士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修为算低的宿弈满脸苍白,玄羽庄修士更是半只手臂全都是血。 看来不久前,他们也遭受了幻象的埋伏。 宿聿循着扫视了一眼,先前还游刃有余的修士,体内的灵气后继无力,疲惫不堪,似乎都经历了一场鏖战。 对比起来,他们这边受的伤不值一提。 见宿聿几人状态良好,其他修士更是重重地看了宿聿一眼,眼睛神色复杂,似乎各有想法。 “我们得破了这重阵法。”阵师盟的副掌事朝宿聿微微拱手:“此地尚且安全,外面的幻象无法进来。” 这话一说,就是关键的地方他们找到了。 第三重万相人间的破阵点,果然在与宿惊岚有关的别院里。 众人正欲交谈,外边别院的院子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各位稍候片刻,外面来了新客人。”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宿家修士微微颔首。 “怎么还会有人来?”齐衍扫了一眼,先前在漩涡幻境见过的修士,全都在这。 怎么还会多了一个。 听到这话,修士们脸色谨慎。 这宿家别院奇怪得很,外面那么危险的环境,可到了这里,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进来。 被宿家修士迎进来的,是两位模样看似中年的修士。 齐六看到那两人,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堂内的阵师盟副掌事,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新进来的两人身上,穿的是与副掌事相似的阵师袍。 先前这里的修士都与天元城内的幻象交过手,大多数他们看到的人都是陌生幻象,只是看着这个刚走进来的阵师,脸色最先变的就是阵师盟两位副掌事,他们特意与宿家合作做交易来此,就是为了查清天元城内阵师身死的真相,可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两位阵师……就是在天元城内死于不明原因的五阶阵师! 阵师盟副掌事几乎就要走上前去,宿聿却微微蹙眉,稍微侧身,似乎在观察那两位阵师。 注意带这点的散修盟修士收回目光,伸手拦住前方的阵师盟副掌事:“等等!” “诶,副掌事,您怎么也在这边?”中年阵师道。 副掌事脸色一僵,“好巧,你来这是……” “与宿三长老有点事商谈,委托我办点事。”中年修士颔首作揖,“这里人还挺多的,那我就不打扰掌事了,我先去找宿三长老。” 两个修士与副掌事道别就走,副掌事正欲跟上去,散修盟修士却反手将他拦住:“你跟上去没用。” 眼见着那两个阵师走远,散修盟修士话罢,看向站在顾七身后的宿聿,“你刚刚退后了半步,看出什么了?” 不见神明的幻象只会将人内心记忆倒映出来,像进入别院里一路走来,路上很多修士都是单纯的幻象。 这种幻象只有一击之力,只是不见神明根据他人记忆虚构出来的假象……可眼前这两个阵师,不是那种一打就散的幻象,凝聚在他们身上的灵力格外的深厚,甚至比他们先前遇到自己的幻象还要深厚。 “是死在这里的人。”宿聿道。 死在这里的人?那两个阵师绝无可能无故出现在这个地方,想到方才那人话中所说的宿三长老,阵师盟副掌事猛地一转头,看向一众修士中仅剩的宿家长老。 宿家长老被众人的目光看得退后数步,口中直呼不清楚,“我是跟着宿三长老进来,我真不知道……” 宿弈也看向宿长老,他脸色苍白,但也死死摁住宿长老的肩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见神明是根据人记忆生诞生这满城的幻象,两个死在此地的人,还有与宿家这突如其来的交谈与委托。 死亡的阵师受过未知事主的委托,一个个接连身死,只剩下尸体,却始终找不到魂魄。 事到如今,再想到那个宿三长老死前所言模糊之话,不难猜出天元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元城阵师之死与宿家有关。 宿长老面对周围人的目光,知道现今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任何作用,犹豫片刻开口:“是,宿三长老与阵师委托,委托他们来秘境破阵。” 话一出,在场所有修士脸色都沉了下来。 宿长老仓皇解释道:“但是…但是那些阵师来此之前,都是与我们约定过,我们也告知过风险。” “只是我们没想到,整个虚妄山林秘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们也是守在秘境门口,没有等到他们出来,只是等来了他们的尸首。” 虚妄山林吞噬他们的魂魄,然后尸首在秘境再度开启时,已经被丢在山林了。 宿长老道:“我们也只是将其放在附近义庄,本想联系其亲友,却没想到尸体被盗,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满城风雨了。” 接连死几个阵师,还未等宿家与阵师盟交涉,事情就已经传开。 届时宿三长老又很着急拿到虚妄秘境里的东西,才转而选择与阵师盟交易。 “所以宿家主就欺瞒阵师盟!?”副掌事气得脸色泛红。 阵师与事主做交易身死,确实是交易双方的事,可宿家明知此事,也明知真相,却没有告诉他们,反倒是利用唤魂铃来跟他们做交易,再次引他们进入此地,打着利用他们找到那个什么“生灵果”的算盘,一群人都被宿家**于鼓掌之中。 人群中,散修盟修士忽然开口:“所以唤魂铃的事也是假的?金州镇的巨人树,也是你们宿家的手笔?” 提到金州镇,宿聿与顾七 闻言看向对方,这人不是冲着阵师的事来的,而是查金州镇? “唤魂铃确实在这里,但金州镇之事,真与我们无关。”宿长老说到这里不敢再有半点隐瞒,“金州镇的刘长老是宿家里一位掌管外事的管事,虽是异姓,但这十几年来在宿家中也是尽心尽责,南坞山出事后,家主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接少主,我们事后调查才发现,灵舟种种安排,全是刘长老一人所为,我们根本不清楚巨人树一事。” “刘长老原先,也是金州镇附近门派的长老,十几年前才来的宿家。” 一个异姓长老,与金州镇周围灭门的门派有关,巨人树又在金州镇,且十几年前才到的宿家。 接连起来说,确实不无道理……只是这些尚无定论,宿家口中是真是假,既然唤魂铃还在这,那就只能破此阵的同时,将唤魂铃找出来,才能找出原先的真相。 听完了全程的张富贵小声问:“他们招什么魂啊,金州镇的魂不都在我们这吗?” 宿聿:“……” 他看着万恶渊里那个已经与镇山碑完全融合的灵脉碎片,以及满渊乱跑的小鬼。 “哎你放心,他们找不到我们头上的。”墨兽说道:“唤魂铃那东西,招魂也得魂应允才行,到时候他们招哪个,叫那群小鬼别应就行了。就是这些人找也没用啊,这群小鬼记忆里根本没有金州镇的事,魂都蠢成这样了,我扫过他们的记忆,半点东西也没有。” 要知道金州镇的布阵者,知道的修士可能早就魂飞魄散了。 或许风岭的师门知道一二,但他们师门的残魂未必还在。 宿聿原先也疑虑,能布下那样绝杀的巨人树,布阵者真的只是一个化神初期的刘长老吗? 而且方才这个宿家长老所言,尸首被盗才会引起满城风波,这其中关系到的只有一个宿家? 张富贵看向身后的那几个先前在石铃林中看到的魂魄,转头又看向宿聿:“道长,这几个新来的,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也是阵师袍。” 几个野鬼浑噩,衣服破烂,宿聿的幻眼只能看到不见神明造就的幻象,无法看到万恶渊内的景况。 听到张富贵与墨兽这么说,那几个跟着小鬼进万恶渊的鬼,莫不成是阵师盟的修士……还是说几百年前那群入内破阵的修士。 “现在不是议论此事的时候。”散修盟修士提醒道:“想办法破阵,找到唤魂铃,把人带出去,宿家做过多少事,一问便知。” 正堂里几个修士,得知此况后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们得把宿长老带出去,才能揭露宿家的不义之举。 而现在当务之急是破阵,只是他们到了这边之后,就没有再有后续的修士过来,看去外面走廊或者巡逻的修士,似乎完全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也无任何破阵的信息。 “分开找线索吧,如有问题,来此地集合。” 宿聿几人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后方的修士看着他们都带着一点莫名的感觉。宿聿不去看他们的目光,而是偏头看向身边的小鬼,小鬼先前就一发不言,对其他人的事不感兴趣,可偷尸这件事,怎么想都与他相似。 小鬼:“我没偷那些尸体。” 齐衍:“是吗?” “但那个宿长老没说错,天元城的阵师尸体确实是出现在一些莫名显眼的地方,似乎是有人故意放过去的。”小鬼走在众人的身侧,边走边道:“既然要破阵,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这时候,久未说话的顾七道:“宿惊岚的住处。” 既然这里是宿惊岚常住之地,必然有宿惊岚的住处,要点就是找到此地。 顾七却没动:“这个地方有点奇怪。” 整个天元城都是不见神明利用所有人的记忆组合起来的地方,会出现该出现的人……但此地种种太过老旧了,为什么宿三长老与死亡阵师交易的记忆,会被不见神明还原到此处?若他没记错,这里应当是宿惊岚的住所,房子很少修缮说明来人不多,不太像是作为接待客人的地方……而此地的修士未免也太多了。 宿聿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 这地方不对! 轰——身后传出来一声巨响,往前走的众人脚步一顿,一扭头就看向原先高阶修士所去的方向发生剧烈的战斗,在那刹那间,走廊里,院子里所有站立不动的修士像是突然醒过来,一个个的眼睛全都看向他们这边的,齐六害怕地退后一步,“不会吧?” 小鬼当机立断地想要去拽住旁边的人,只是他伸手刚向宿聿的时候,后者却被另一个往后拉退数步。 他看到是那个剑修,立刻反手去拉齐衍跟齐六。 顾七正想带人上去,宿聿却伸手挡住了他,“等等。” 少年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见过那淬过金丝的模样,再看现在这双眼睛,总有一种少了什么的感觉。 顾七见着对方抬头看向高处,似乎在观察着……他能看到什么? 这时候,在小鬼带人往上冲的时候,像是撞在 一堵看不开的墙上,被撞得弹了回来! 高处像是有一处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所有想纵飞离开此地的人。 “果然上不去。”宿聿道。 齐六闻言震惊:“老大,你知道上不去怎不早说啊!” 宿聿疑惑:“不试怎么知道那是什么?” 众人:“???” 几人摔进了修士堆里,宿聿甩出了一个藤蔓卷轴,卷轴最多只能落到屋檐上,枝条完全不能延展到更高的地方,上面是无形的屏障,在这个宿家别院都被封起来了!他们现在完全被困在宿家之中。 几道剑诀迅猛落下,将小鬼以及齐衍身周的幻象铲除。 只是人群中出现了好几个穿着宿家服饰的阵修,他们往前几步,就中了缚身阵,被困在了原地。 “这些修士怎么会突然攻击我们!?”齐衍不解,明明刚刚才好好的,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不对,他都没跟这群修士说过话! 宿聿:“因为你没乱动手。” 最开始在天元城街道上,因为他捅了那个幻象小鬼一刀,才引发后续修士的攻击。 而齐衍跟齐六,是进不去齐家,起了冲突。 从刚刚死亡阵师出现就已经不对,如若刚刚那个阵师盟副掌事没有被散修盟的修士拦住,那他们在正堂内就会与那个死亡阵师有所交涉,以阵师盟的对阵师死亡真相的愤怒程度,很有可能与那个死亡阵师或者其他修士产生不必要的冲突,或者形成不该发生的情况。 根本不是这个宿家别院安全,而是别院与外面分为两地,他们入内后没引起幻象攻击而已。 宿 第 58 章 傀儡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仅差一步的洞虚强者,擅长操控战斗。 这两点说起来,哪一点都不算是弱,宿聿想到此处,不禁看向远处的散修盟修士。 万恶渊里,墨兽见这人对傀儡之道感兴趣,不由得说道:“傀儡道说强其实不太强,这种对修士神魂要求很高,才能一心多用地操控各种各样的傀儡,这种修士遇上强劲的对手,一旦失去方寸,就是满盘皆输。” “不过对面那个神魂修得不错,能修到化神巅峰,此人心神心性都很不错。” 张富贵提醒道:“越来越多了。” 宿聿正思索着,忽然被顾七拉退了一步,就看到此地的走廊边缘,全都是幻象。 后方的幻象过来,顾七指尖稍动,惊雷剑在他手里散成无数虚影,化作剑影落在走廊周围,形成半大的圆,挡住了后方来袭的幻象。 幻象一涌过来,双方修士被围成了一团。 前后夹击,高处还不能飞,不但没能解决问题,还把彼此的路给堵**。 “你们宿家的地方,就没一个什么小路能走吗?”齐衍问道。 宿弈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先前受的伤还没好,现在宿家一堆事情全与他所知的完全不一样,“城西别院是旧地,自从我姑姑出事后,此地就很少有宿家人过来,平日里都没有多少人。” 这个别院里会有这么多修士看守,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事。 就像是不见神明把一堆人的记忆杂糅在一起,凑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宿家别院。 白使也没想到拐个弯就会碰到那群修士,他身边还带着两个人,与后面那波幻象撞在一起那就是完全的死路。他将宿聿与另一个炼器盟的修士往后一推,手中凝结的符咒变多,一个个往前一飞,勉强抵挡住往前突进的幻象。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之中的宿聿,之后落在正后方的剑修身上。 剑修的脸同样遮得分毫不露,可方才一扫而过的雷系剑光,让他不禁凝神看向对方的剑器。 他早知道对方,在金州镇时曾出手护过齐家的修士,只是见面时,他没从对方身上判断出什么,因为对方收敛得很好,可现在这人身上那把包裹严实的剑器禁制带已经全断了。 “小心!”有人喊了一句。 “麻烦!”白使回过神,扭头就看到逼近的攻击,他只得丢出去几个木偶小人,小人落地的时候就变成与他一样虚影,分开抵挡住了四面八方而来的幻象。 前往此地时,他在路上遇到自己的幻象,对那种使用蛮横灵力的幻象,他的**与之交手并没有像炼器盟修士那么轻松,虽然最终将幻象击溃,却也消耗了大半。 而进到此地,他才发现宿家之内的幻象,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见神明是核心阵法,那用的就是秘境的底基小灵脉,那他们与其相比,不过是以卵击石,要是不能在所有修士灵力耗尽之前将第三重的阵眼破坏,或者找到阵法的出路,就算是他,也得折在这里。 只是这群修士……未免也太乐观了吧! 宿弈拿出一个卷轴,是先前的替身卷轴,“之前三长老留在我这的卷轴没用,高级卷轴应当也能拆成十几块。()?()” “灵石管用吗?()?()” 齐衍掏出了身上仅剩的两袋灵石,“你看能不能在这边再挖出一条路来。()?()” 齐六马上否决:“不行啊少爷,这边炸了,我们飞不出去,你不就得陪在这吗??[(.)]???.の.の?()?()” 白使:“……” 少年站着一动不动,那双眼睛明明没什么波澜。 但白使却有种说不出直觉,他感觉到对方正在看他,或者在看他的手。 这种感觉格外的奇妙,白使微微凝目,一路走过来这少年看似修为不高,而破阵却有格外独特的见解,第二重的石铃林到漩涡幻境,对方总能在不知不觉中找到破阵的关键点,与他想找的某个人不谋而合。 忽然间,少年似乎看到了他,“你的傀儡有多少个?” 白使反应过的就是他丝线所操控的傀儡……只是他的丝线,常人不可见,这人怎会……?白使敛去心思,有意从此人身上挖出更多的细节,以便确定是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傀儡丝,多少傀儡丝就能操控多少傀儡。” 化神强者的操控之术只局限受控的傀儡,就像先前漩涡,他的探路傀儡只有五个,便只能五个,可若是像这样的普通纸傀,他就能操控更多。 “你有破局之法?”白使偏头:“若需要我帮忙,可以直言。” 听到白使这句话,旁边的齐衍跟宿弈脸色一顿。 连远处操控剑诀的顾七,都难得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有厉害一点的傀儡吗?”宿聿问。 白使单手抵御着四周靠近的幻象,反手就是好几个傀儡落在地上。 旁边众人没想到这位散修盟修士这么爽快,一下就丢了好几个傀儡,傀儡上附着着灵 气,给人的威压不低于金丹期。 还未等众人从这位修士的慷慨中反应过来,就听他问出下一句话:“这些可以吗?你需要什么类型的傀儡?” 一出手就是金丹期的木傀,这散修盟的修士比炼器盟的修士慷慨太多了! 炼器盟修士见到其他人注视,他们千锤百炼的灵器,跟这几个木傀能比吗! 齐六偏头看向齐衍:“少爷,不是说散修都很穷吗!” 齐衍看着自己手里两袋灵石,沉默不语。 小人参也清醒了,只是体型没能恢复过来,似乎注意主人的落寞,蹭了蹭对方,身上仅剩的几个铃铛根本摇不响。 “还能多给几个吗?”宿聿问。 白使疑惑,这有什么难的,他除了几个本命傀儡没法给人,其他的傀儡都是随灵力驱使的纸傀或者木傀。 傀儡其实在这个秘境中没多大用处,傀儡多半都是灵力与他的咒法聚成,不像炼器盟修士的灵器,拆卸之后幻象难以复刻其实质,而傀儡是可以被复刻的。 因为纸符与卷轴纸没多大区别,木傀又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那几个金丹期的傀儡不过是他提前注灵,比纸傀好 用一些,也不那么脆弱,就不知道这人破阵用不用得上。 ?李温酒的作品《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域名[(.)]???。?。?? ()?() “你需要帮忙就直说。”白使:“不用跟我客气。”()?() 宿聿没想到遇到这么主动的人,“我一会可能需要你帮忙布阵,可以吗?”()?() 白使爽快应道:“当然。”()?() 其他人:“……?” 齐六看向齐衍:“少爷,当时你在金州镇的时候也这样。” 齐衍手里还拿着灵石袋,“?” 他什么时候不积极了! 十几个木傀摆在宿聿的面前,宿聿拿出了灵墨与几张中阶卷轴纸,白使与旁边的炼器盟修士见到此状微微讶异。 这人破阵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出卷轴纸来现场炼阵。 去齐家前找铺子买的中高阶卷轴纸不多,宿聿很少拿出来用,卷轴拿出来之后他完全铺平,齐衍灵石跟宿弈给的卷轴全都放在旁边,他只是粗粗扫了一眼,手上动作完全没慢下来…… 顾七看到这里,知道少年衣袖以及手上那些墨迹是哪来的。 只是他没有时间去观察那么多,**在他们周围的修士已经完全靠近过来,“有东西过来了。” 声音落下,其他人纷纷偏头,走廊本就没多少位置可供活动,他与散修盟白使一人挡住了一边,但还有其他幻象通过的别的途经进来。 其他几人下意识就保护中间正在画阵的人,可高处或者从地面出现的幻象俨然超乎了他们的认知! “怎么还有遁地出来了!”齐六一把火将幻象打飞数步。 宿弈沉声:“此地有很多修士是阵修。” “往后退几步!”炼器盟修士屈指御器,四个小型的灵器落在周围,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覆盖过,从地底窜出来的幻象顿然停止。 齐衍意外:“什么东西?” “屏阵锁,能小范围地拦截阵法攻击。”炼器盟修士额间露出细汗:“这里的幻象阵修很强,我只能看住地面,高处交给你们。” 外面的修士大部分只是单纯的记忆,一打就散,这轮到这宿家别院内,普通的幻象很少,更多的都是难以一次驱散的假象,死在虚妄山林里的修士很多,三百多年前那批修士,恐怕更多的都**在宿家的别院内……此地有多少难缠的幻象,就知道三百多年前冲进虚妄山林的修士有多少。 宿弈心情异常沉重,这个秘境以往只是长辈口中的禁地。 而且这其中的修士里,还有一些是他曾在宿家见过的长者…… 再这样长久下去,他们的灵力就要耗空了! 高处几个修士,齐六三人勉强能解决。 小鬼则是在找路,这里还是别院的回廊,如若要去宿惊岚的住处,至少要用两次以上的缩地成寸。前提是他们面前这些幻象不成阻碍,他微微偏头看向正在炼阵的宿聿,不见神明背后仰仗的是整个秘境的灵力,他们的灵力太少,先前那种巨人树的破阵法能用,却无法与整个不见神明抗衡……而他现在要画阵,到底是要画什么阵? 万恶渊里,张富贵跟活尸也在旁边严 阵以待。 墨兽嘱咐他们一定不要从万恶渊的禁制范围冒头?()_[(.)]???#?#??()?(), 以免被不见神明窥探到万恶渊()?(), 可这样他们能帮道长做的事就屈指可数。 宿聿还在绘阵()?(), 他闭上了一只眼睛()?(), 仅凭灵眼看着卷轴上的阵纹在画阵,灵眼在频繁的调动下已经突破了墨兽的障眼法好几次,忽 明忽灭的眼底能看到那些诡异的淬红金丝如蜘网覆盖着少年的瞳孔。而宿聿却充然不闻,想要对付已经诞生灵的上古幻境确实没有对付金州镇的巨人树轻松,彼时巨人树只是未成的阵法,而不见神明已经是成熟,甚至能给修士设局的幻境。 想要对付它,就只能就地除根,用更干脆的办法。 宿聿画好卷轴,正欲去拿齐衍的灵石袋,身侧的攻击震动几乎要掀飞他铺在地上的东西。 灵石袋跟灵墨滚了出去,没有拉紧的储物袋倒出了不少灵石,宿聿皱眉,正想让张富贵捡回来,就看到刚刚清醒的小人参,用嘴巴叼着灵石袋,几步地冲了过来,殷勤地将齐衍的灵石袋放在了宿聿的手边。 “这饭桶挺机灵的啊!”墨兽道。 宿聿:“比你好,会叼东西。” 墨兽:“?”我堂堂镇山兽,是干那种活的兽吗? 只是话未说完,就看到宿聿将画好的卷轴纸连同几块灵石包裹在一起,全都捆在了白使所给的木傀上,不多不少,数下来刚好是七个金丹木傀,而其他的木傀只是简单地缠绕,似乎没有更多的作用,正当墨兽不解的时候,宿聿顿然划破了自己的指尖,在傀儡上涂抹了血迹。 指尖刚破的瞬间,身后的顾七一下注意到,偏头看去。 墨兽:“!” 宿聿涂完血迹,旁边的小人参凑了上来,像是要咬他的指尖。 想到先前这血对某个半妖的作用,在伤口愈合前,宿聿朝小人参的鼻子上抹了一道。 小人参得到一点血味兴奋地用舌头卷了一圈,刚将血舔进去,前爪踉跄地原地打滚。 墨兽:“你怎么给它血!” 它都没有! 宿聿抹完血,偏头的时候看到顾七正在看这边。 他不解地抬头,远处的人已经收回了目光,似乎把面罩拉得更紧了。 哦,狗鼻子。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动静,白使疑惑,就看到那少年将几个傀儡丢到其他人身边,“自己放点血给傀儡。” 时间不太允许他们犹豫,见宿聿已经先放过血,其他人纷纷跟上,只是他们的血抹上傀儡时,就看到那傀儡身上似乎有层异光一闪而过。 白使疑惑地看着宿聿,就看到他将已经将一堆傀儡丢到了他这边,以及一个替身卷轴。 替身卷轴他用过,但是他不解的是这捆着卷轴纸的傀儡有什么用……最主要的是其他所有人都需要抹血!为什么他不用!所有人都拿到傀儡,而他看到只有丢在他身边的这些弄好的傀儡。 诡异的是,他敏锐地感觉到,那几个应当是无息无魂的傀儡上,竟然罕见地附着了其他人的气息。 白使忽然有种不好的 预感, 在他观察这些傀儡的时候, 周围其他的修士已经不知不觉中靠近了那个少年, 连原本与他一起在最外围抵挡幻象的剑修, 也在放了几个威慑力强的剑诀后,退到了少年的身后。 “老大,靠这么近吗?” “嗯,一会别出声。” “我第一次,就这么站着就行吗?” 两边,白使像是被孤立地,单独站在一边。 其他人像是在商量什么,白使问:“你们凑这么紧作甚,**什么?” “你用灵力操控傀儡。”宿聿道。 灵力操控傀儡的瞬间,白使先前感受到那股气息顿然加深,只见原先的木傀在他的面前变成了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与其本质相同的气息,若非自己的傀儡丝连在其上,他很难去分辨这些傀儡与**的区别,他一下就反应过来,刚刚捆在傀儡上的卷轴纸以及人血,应当是那少年所绘的某种能模拟气息的阵法 ……方才那个姓齐修士所给的灵石似乎已经全都捆在了他的傀儡上,而捆在上面的灵石有何用?在强化傀儡上的灵气?让金丹期的傀儡能产生元婴期修士的错觉? 操纵傀儡之后呢?白使抬头,看到原本应当站在他面前的一众修士……原地消失了!? “你愣着干什么,往西边跑。” 傀儡上,传出来了宿聿的声音。 白使偏头,看向了身侧的傀儡,顶着那少年面孔的傀儡,说出了话。 还未等他什么,就看到远处剑修的剑诀碎裂,原本被挡住的幻象,在一瞬间朝着他倾涌而来—— 白使:“……” “!!!” 所有幻象朝着一个人冲,这种压迫力,白使几乎在瞬间就丢出了好几个纸傀抵挡,一个翻身撞破走廊之上瓦片,朝着西边的方向兀地跑了过去,所有的傀儡在随着他身动的时候,依靠着傀儡丝的操控,全部跟上了白使。 走廊的原地,其他所有人站在原地,看到那眨眼之间,就被白使轰轰烈烈引出去的一众幻象,怔愣当场。 他们在原地不动,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辆板车,那板车上面的阵法相似被人划掉了, 此时上面贴着一张中阶卷轴纸,原本属于板车的隐形阵法似乎经过短暂的修改,恰好能笼罩住了围在板车周围的修士。 “老大这板车连人都能隐形啊!”齐六问。 宿聿道:“时间来不及,改了一张贴上,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要报废了。” 炼器盟修士迟钝了许久,“这不是天元城那个吗!卖低阶卷轴的那个!” 齐六:“前辈,行业秘密都告诉你了,出去要多光顾我们的生意。” “你偷偷做生意不告诉我?”齐衍。 宿弈:“……” 顾七闻言看向板车表面,上面七零八碎地画着各种各样的阵纹,全都是他没见过的阵纹。 而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这辆板车,是在不见神明的眼皮底下隐形的。 “你在不见神明的幻境里跟它玩幻术?!”小鬼怔愣,他也 发现了问题,那可是上古幻境不见神明! “我的隐形阵法,也是上古的阵法。?()??.の.の?()?()” 上古万恶渊禁制改良版隐形阵法。 宿聿知道不见神明的底细,但不见神明连万恶渊最外层的禁制都没看透,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个灵还没成长到能看透上古万恶渊禁制的地步。 墨兽呲牙:“不要拿我跟那偷血贼无赖鬼对比!不足 第 59 章 小孩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傀儡最后还是到了白使的手中,甚至宿聿交给他的时候,周围不明所以的修士还试图看清那傀儡是什么,只有跟着白使跑过一圈的炼器盟修士退后一步,顺带拉着自家长老,离热闹离得远远的。 顾七认出那个阵法就是当时毁了城西街道的巨人树,只是每次见到的巨人树都与金州镇的有所不同,城西时用的是灵石布阵,到这边的时候,对方已经将阵法与卷轴灵石结合,用在了小小的傀儡之上。 他精通变阵。 其他修士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可前院没有幻象跟就是好事一件。 一进入后院,他们才发现此地比之原先的前院,要更加萧条一些……一眼望去,似乎没有其他幻象的存在。 经过这么几重秘境,现在他们已经完全不敢轻视不见神明,每次当他们以为有所进展的时候,却变成了不见神明给他们设的局,整个幻境诡谲又奇特,与其说他们是在破幻境,更像是他们在与这个幻境博弈。 “这阵法就跟活了一样。”有个修士道。 阵师盟副掌事道:“不排除活了的可能,宿家不是说,他们先前入此秘境,没有这么多事吗?” 听到此处,其他人看向旁边紧紧跟着众人的宿家长老,先前与他们说的指引等等,似乎都与这个秘境对不上。 而且这个幻境竟然会出现天元城……这是阵师盟副掌事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按理说这个不见神明布阵的时候应当是千年前万宝殿崩塌后,陨落的洞虚强者布下的阵,那时候的天元城也就是个小城,此阵若是千年前所布,绝无可能会出现这么繁华的天元城。 “你说这阵,是近百年所布?”有个修士问道。 阵师盟副掌事摇头:“我听说过上古阵法存续时间过长,很有可能会诞生灵智,也就出现阵灵……如若只是简单的上古幻境,那我们现在看到的东西应该是那位洞虚强者让我们看到的,可是没有,见到的是熟悉的天元城。” 这样的状况,根本无法用典籍所记载的上古幻境不见神明去理解。 只能推断……此地的上古幻境,或许已经强大到生出灵智,它才能如此自由地组合他人的记忆,诞生一整座幻象天元城。 “若是这样,我们破阵岂不是更难。”炼器盟修士越听越迷糊:“不见神明想变就变,破都破不了。” 副掌事说道:“确实如此……如果是这样,我们想要破阵的阵眼应该就是不见神明本身了,要找到不见神明的阵灵。” 墨兽听到这里,摆了摆尾:“还别说,这些修士是有点本事的,没见到灵,却能推出灵,这么快就找到关键点了。” 它说完,发现宿聿又没理它,正欲叨叨两句,就看到宿聿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正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宿聿偏头看向四周,其他的记忆假象,在被他们摧毁后就已经消失了,可唯独蜃楼天元城还在缓慢地修复着,就仿佛此地与那些假象完全割裂开来。在前面两次摧毁幻象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见神明确实很特殊,但它也没 强到无法抑制的程度。 小鬼说过,不见神明想要自由,但这个秘境就是它最大的束缚。 秘境里还有其他东西……因为这个东西的存在,不见神明才会想方设法地阻止他们。 “你在想什么?()?()” 墨兽问。 宿聿回过神:“想宿惊岚与这个秘境是什么关系。()?()” 宿家,宿惊岚,沉虚葫以及不见神明。 “你们应该快要找到不见神明了。?()_[(.)]???.の.の?()?()” 墨兽趴着,漫不经心道:“你们进入宿家别院后,它好像就一直跟着你们。()?()” 宿聿:“?” “我确定不了它在哪。” 墨兽嗅了嗅鼻子,“但应该离不远,它快没有手段拦住你们了。” 一群人走进后院,后院的修士幻象仅有零散几个,众修士想到刚刚阵师盟副掌事所说的话,看着周围景况不敢掉以轻心,私闯他人后院……这后院乃是宿惊岚的院中,该不会还有幻象吧?! “大小姐身边有护卫,但是不多。”戚老闻言说道:“她不太喜欢被人跟着。” 那就是后院里即便有幻象,应当也是不多的! 其他人:“……” 再多能多多少啊!前院那一群幻象,说没就没了! 安静的荒院里,走起来有种诡谲感觉,其他人没有停留,循着院子寻找宿惊岚的住所。 走的时候,他们特意避着后院中出现的修士幻象,前院因为被幻象记忆注意的经历他们还历历在目,不是万不得已,不宜再惊动院中这些没有主动攻击他们的幻象,以免另生事端。 “按理说我们都走到别院的后院了……宿惊岚的住所不就在这附近吗?”齐六巡视四周看着,似乎他们走过好几个院子,周围的景况似乎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齐衍道:“可能又 有幻象了,这次要是再来幻象,我们也没得东西去消灭幻象了。” “等等?那是小孩?”有修士注意到什么。 其他人望过去,这个宿家别院里出现什么他们已经不惊奇了,不见神明简直就是把所有死在此地之人的记忆杂糅在一起,组成幻境,就算是见到宿惊岚本人,他们都不奇怪。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这里见到一个小孩!?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年纪最小的小鬼。 小鬼否认:“那不是我。” 他的幻象应当已经在天元城的时候被毁掉了。 那是一个小孩,穿着衣物老旧破烂,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上带着稍许的青紫,像是磕绊所至的伤,他像是没看到周围修士的存在,静静地站在半人高的杂草边上,静静地,仿佛是在看着这边。 齐衍一顿:“这后院中怎么会有小孩?” “宿家的孩子?”齐六问道。 宿弈不解地看着,试图从记忆中找到些许踪迹:“我在宿家没见过这个孩子,可能是旁系的小孩。” 顾七看着那个孩子,注意到了杂草之中,紧紧握在孩子手上的东西—— 棍子……?不对,像是盲拐。 盲眼的小 孩?顾七一顿,看向身边人。 10李温酒的作品《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域名[(.)]10?10????10 ()?() 万恶渊里,墨兽看到那小孩的脸,惊愕道:“小子,那不是你记忆里……”()?() 宿聿看着那个小孩的脸,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郁气。()?() ……这是他记忆里,那个小孩的脸。()?() 小孩站的地方离他们还有段距离,所有修士都没敢上前,在这秘境,一个小孩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行人中一路来寡言不多话的戚老,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孩子,浑浊的眼睛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愕意,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那个小孩的面容……稚嫩的孩童面孔苍白,额发凌乱,脏着灰迹的面容精致,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昳丽张扬,与他记忆中某张面孔尤其相似。 “不该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一行人中,唯有宿家的长老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个孩子。 其他修士正对他的话生疑的时候,一向稳重的戚老却反手掐住了对方的脖颈,“你说什么?你知道这个孩子。” 戚老突然的发难,让周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一路上戚老几乎都是顺着宿家人举动而行,也没有反驳过宿家的长老,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到这位好脾气的老先生,脸色这么难看。 “戚老先生?” 戚老没理其他人,而是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脖颈。 而宿长老见到戚老的神情,隐隐生出一些惧怕之意,“放…放开我。” “戚老先生,你这么抓着,他也说不了。” “是啊,戚老先生,有什么事,先让他说清楚。” “旁系的一个孩子。”宿长老捂着脖子,目光闪躲:“家主他,经常将这孩子养在别院里。” 散修盟白使凝目看向他:“一个旁系的孩子,会让不见神明特意幻化出来?” “我知道的真不多,我只是三长老属下一个外门管事之人,见到这个孩子,也只是与三长老道:“每次三长老都会带着这孩子去见家主,之后又让其他人将其送回别院,关在…别院的后院里。” 宿家城西别院,宿惊岚的旧居,可此刻展现出来的景况却不如外人所知那样。 院中处处皆有杂草,前院老旧未曾修缮,说明这旧居已经少有人居住,这样的环境,住着一个年幼的小孩? 宿弈皱眉,揭穿宿长老的说法:“在天元城,无论主家还是旁系,幼年时应当都去过宿家的学堂,我对宿家的同辈人都有印象,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修士们看向宿长老的眼神中带着不信任,对他的话存疑。 宿长老是真没说话,他害怕其他人把他丢下,急忙将自己所知的情况说出,“早年是上过学堂的,后来才被送到旁系那边,因为这孩子眼盲,三魂残缺……是个傻子。” 这件事是他转到宿三长老麾下时才知道的,那时候他刚刚接触到的这个孩子,这孩子尚且年幼的时候,在宿家无人管顾,瞎子还三魂残缺,普通凡人都无法自理生活,家主却只是让几个老婆子看着他,似乎 是放任这孩子自生自灭。后?*?*??()?(), 家主突然又对他关心起来()?(), 先是找人查他的眼睛()?(), 又是细查他魂魄一事()?(), 医师说这孩子难医,家主才将这孩子遣送到别院。 只是每年总会有几次,宿三长老将这孩子带到了宿家祠堂,隔日才送回来。 至于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这个级别的长老能知道的…… 宿 长老这一路来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了,宿家利用修士的事,他一出去也将会受到来自四方的谴责,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为何这里的记忆中会出现这个小孩,他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这孩子应当已经不在宿家别院了……宿三长老前些时间还大发雷霆,因为这孩子失踪了两个多月了。” 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戚老,见到对方的眼神阴沉得可怕。 四周的修士听完他所说,各自疑惑,宿家后院的事就不是他们外人能探究。 而现在问题是……这个小孩出现在这里很奇怪,若这孩子出自宿三长老或其他人的记忆幻化,那与这秘境有什么关系? “诶等等!那孩子是不是要走了!”炼器盟的修士喊道。 一句话,让止步不前的修士骤然停住了商议,纷纷看向那站在院中的小孩,见他转身欲走,其他的修士一下反应过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得跟上那个孩子! “他或许跟这个幻境有关系!”阵师盟副掌事急声道。 “不见神明究竟在搞什么,他怎么偷窥你的记忆造出那个幻象的?!”墨兽作为一个宿聿丹田的常驻民,都不知道那么多事情,还有这个幻象跟宿家人有关,“你真是宿家人!?” “它既然能杂糅那么多记忆幻象出来,这里**那么多宿家人,想要在记忆中拼凑出这样一个小孩来,对它而言不是难事。”宿聿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看到那个小孩的时候,他内心格外地平静,从南坞山坠崖之后他的记忆有空缺这件事他一直都很清楚,从心底里压抑不住的对宿家的厌恶感便可得知他与宿家这个庞大家族有分不开的关系。 只是没有预料到,不见神明会窥探他的记忆,造出这样的幻象。 其他修士见状,一个个急忙跟上去。 顾七原本正欲往前,一偏头却看到宿聿还停在原地,对方的眼睛似乎还在“看”着远处越走越远的小孩,过分平静的脸色没有任何情绪,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鬼的一句话打乱了顾七的思绪,一回头就见小鬼几把小刀飞了出去,拦住了齐衍几人。 远处,小孩刚刚走过回廊口竟然在无声无息中变成了一堵墙,连同那些跟在小孩身后的修士全都随着回廊消失了,一时间留在此地的,仅有没来得及跟上去的齐衍与宿弈。 “幻象,不见神明故意的,它在分散我们!” 小鬼一把将齐衍几个人拉回,一拉回来,四周景况似乎在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顾七看向前院的方向,原先被宿聿利用傀儡摧毁的景况似乎在缓慢地恢复着:“它在拖延时间。” “那我们应该到他阵眼附近了。”小鬼厉声道:“他在拖延时间,好让前面的幻象恢复。” 若是他们没有快点找到宿惊岚的住所,那群要人命的幻象可能会卷土重来。 “宿惊岚的住所在哪?”齐衍问。 宿弈:“后院的地形发生改变了,我没办法很快确认。” “我知道在哪。”小鬼知道宿惊岚的住所,可偏偏现在地形受幻象影响,他无法区分出正确的路,按照记忆中的路去走,未必也是对的! 叮铃——一个清脆的铃响。 声音宛若仙乐,像是敲击在众人的耳边,小鬼内心的焦躁随着这一铃声被扶平,他愣然抬起头,哪来的铃声。 这铃声不像是前面所见的古铜铃,而是更温柔的,仿佛一下就敲到众人的心中。 “这边。” 说话人正是宿聿。 原本焦躁的众人回过神来,见到少年已经走到了墙边。 少年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话,站在墙边时,他的手上凝聚着一股无形的阴气,触碰墙面时,从墙面穿了过去。 在他穿过墙面的时候,院中的杂草似乎随着那声短暂的叮铃声开始疯狂生长,疯了似的朝着众人的方向冲去,小鬼几把小刀割裂了疾冲而来的杂草,只是院中的杂草比他们预料得还要多:“墙是对的!不见神明在阻止我们!” 齐六把自家少爷往后一推,双手一凝,近距离的阴火朝着疾驰而来的荒草冲去。 阴火火舌迅猛,眨眼就将周围杂草吞噬。 “你这……”齐衍惊讶。 齐六:“少爷你快跑!” 跟人远距离斗法,齐六着实不太行,在万恶渊里经由这段时间的修炼,他每天耳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训斥,就是镇山兽骂他,既然他无法控制火系灵力精准进攻,为何要跟正统的道修那样去修**精确的术法,这种抑制不住的火气外泄,一个拳头打出去的攻击要远比他原地搓个哑火术法要更实用。 撕开幻象的墙壁所用的阴气要比宿聿想象中要多,一只手撕开墙壁,便能感到四面八方涌来的灵气,重如千钧压得他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力气,就在这时候,他的手被身后的人拉住,几道剑诀从间隙的地方冲过,将他的手从那重如千钧的墙面中拔了出来。 一闪而过的间隙里,顾七看到宿聿的单只眼睛 中的图腾似乎越来越显,那只眼睛像是能洞破一切虚妄。 洞悉幻象的眼睛……顾七明白过来了,此人会洞悉术。 顾七的手格外稳重,他将宿聿拉后一步,两手凝立的剑诀非常快,在墙面撕开的缝隙缝合前,剑诀已经将裂口完全撕开。 “你找,我来开。”顾七道。 宿聿偏头看他,“我不给你付酬劳。” 顾七一顿,似乎才意识到此人所说的酬劳是指什么,“……不用。” 顾七体内妖气稳定后,剑诀凝立的速度非常快。 散修盟白使是个化神巅峰,而眼前这个剑修,也是个化神巅峰。 有人帮忙,宿聿没必要浪 费体内的阴气,当即退后一步,把开路的活给了顾七。()?() 远距离的杂草被小鬼的兵器割断 第 60 章 记忆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阁楼内,黑暗的侵蚀似乎在宿聿掐住那个小孩的脖颈时停住了,小鬼站在黑暗里,听到宿聿所问出的话时神情一怔,他匆匆看向小孩的方向,只见它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里,唯独一张脸格外清晰,那是不久前在后院将其他修士引开的小孩,小鬼记得当时宿家人所说,那是宿家一个旁系的小孩。 “这是你小时候?” 小鬼记得当时这个小孩与少年唯有的共同特征就是眼盲,其他容貌不像,姓名不是,身世经历似乎没有共同点。不见神明一直以来幻化出来的幻象,皆都是与他们的容貌相差不大,更是实力最强的时候,先前庭院内的小孩气息弱到极点,一眼看去就是个灵力也无的普通人,所以当时其他人包括他才没把那小孩与眼前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而现在是什么意思? 不见神明幻化成他人的小时候? 这张脸就是眼前少年的小时候? 万恶渊里,张富贵呐呐开口:“镇山兽大人,那道长是……” 墨兽紧紧地看着四周,兽瞳之中倒映着皆是对不见神明的敌意。 黑暗中,“小孩”被人掐住脖子面色未改,他一双眼睛像是活了过来,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宿聿,宛若审视地观察着。悬在周围幻化出来的利刃漂浮着,却没再推进半步,而是紧紧地盯着宿聿的眼睛,“你的灵眼,还真的碍事。” 声音是自黑暗中响起,被掐住的小孩身形渐渐淹没,再次出现时就已经站在了宿聿的面前。 小鬼想往前几步靠近宿聿,只是他刚走近几步时,无形的虚空中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步伐,他停住了脚步,意识到拦截他的上前的似乎是少年身边那具隐形着的活尸。 “我从未见过一个凡人的记忆像你如此干净。”不见神明依旧顶着小孩的脸,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身体悬浮在黑暗中,“想要窥探复刻你的幻象,几乎没有……我原以为复刻不出你的幻象,原来才发现,你的记忆是空的。” 宿聿的脑海里有多少记忆,作为常驻民的墨兽最清楚,当时它想用南坞山幻境对付宿聿的时候,半点记忆也未曾窥探到,更何况这人体内还有一个灵眼图腾,连它都拿灵眼没办法,区区一个未足千年的灵,怎可能窥探到此人的心思……果然是如此,不见神明注意到宿聿之后,从吞噬着的宿家人记忆里,找到了有关宿聿的记忆,才可重塑出眼前这孩童。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凝形。 墨兽:“小心!” 不见神明几步越到宿聿的面前,身周黑暗中利刃席卷冲去。 在抵达宿聿面前的时,被万恶渊禁制藏着的活尸挡在了宿聿面前,幻象利刃碰上活尸的臂膀全被扫开破灭。 “你很奇怪。” “我看过很多人,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一个人。” 不见神明从这一批人修进入虚妄山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自多年前那上千修士后,近百年来接连闯入的修士只多不少,唯独这人的气息是它作为幻境见到的修士以来最奇怪的一个,修为低到极点,却有种它很喜欢的味道:“你本可以不帮那些修士破阵,在第一重的时候,保持沉默不是很好吗?” 不见神明看着他,又看向周围四周,“直到我吃过你的血,原来你身上还有宿惊岚的味道。” 听到宿惊岚时,远处的小鬼蓦地看向宿聿,什么意思,宿惊岚? 一个人身上会有另一个人味道……?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宿惊岚的孩子……?” 不见神明这时候看向此间里另外的人,见到小鬼的样貌时,他微微偏头:“你身上有沉虚葫的记忆……哦对,你是那女人收的徒弟,真好啊,她借宿惊岚的阵法轻而易举就从这囚笼里出去,跑到了人间,还收了个徒弟。” 小鬼脚步顿住,“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很多事,完看向宿聿,它此先没见过这人的记忆,直至它从宿家其他身死之人身上看到关于此人片刻的记忆,在那些记忆里,它看到这个人过往十八年的人生,被人欺辱,被当成傻子,明明是宿惊岚的孩子,却在那个宿家过着那样可悲的生活,它看向宿聿:“你知道那些宿家人来此是要拿到什么吗?” “你说可笑吗?他们想拿到秘境里宿惊岚留在这里宿家传承的秘藏……这些人把此地当成宿家的禁地,以为宿惊岚将关乎宿家传承的东西放在这里,仿佛只要进来了,就能拿到此地的东西。” 不见神明歪着头,指向还没被淹没的阁楼四周,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像是一个寻常房间:“宿惊岚确实留下了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从不是宿家所求的传承……只不过是她为了阻止外界人进入,留下保护沉虚葫的阵法。” 宿聿听着这眼前顶着他脸的阵灵,宿惊岚破阵入此地,发现了沉虚葫,后将此地列为宿家的禁地。 其实并非他人以为的禁地,只不过是她为了阻止其他宿家人入内的借口,她真实的目的是想要保护沉虚葫。 “别听它说的。”小鬼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 ,试图摆脱周遭的黑暗:“不见神明是那位洞虚强者布下的阵法,它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保护沉虚葫,若是毁了沉虚葫,它就会受到影响。” 不见神明听到此处,一抬手就是无数的刀刃朝着小鬼冲去。 小鬼双手掐诀,他的身周再次出现无数的刀刃,与黑暗中的幻象利刃抗衡。 “兵器库……”不见神明皱眉:“沉虚葫连这东西都教给你了?” 小鬼艰难道:“是啊,她教我一身本领,就是怕有朝一日,宿惊岚不在了,虚妄山林再次暴露在人世时,我能成为执行的刀刃。” 不见神明面露怒色,它看向未被黑暗吞噬的沉虚葫。 残剑与其一起,处处都留着她与宿惊岚的算谋…… 小鬼看向宿聿,若他没身死,他便有机会强行毁掉沉虚葫,可他现在阴气不足,魂体也将要消散……兵器库只够全力一击,他需要帮忙,得让眼前这个人帮他。 不见神明察觉到这点,它看向旁边的宿聿:“你想知道宿家跟宿惊岚的事吗?” 它想起来这人脑中几乎空荡的识海,“或者你儿时的记忆,你若想知道,我都可以告诉你。” 黑暗中,随着不见神明话语的咄咄逼近,四周黑暗中凝成的利刃越来越多。 墨兽一下注意到不见神明的动向,冷声道:“别听它废话,它跟你们说话是在拖延时间!” 这无赖东西在外面就已经被修士跟宿聿削弱过一回了,现如今只顶着这小子样貌出现,说明他的实力在前几重幻境被破时遭受折损,现在它有时间在这跟人废话,只是想拖延时间好让它的实力恢复。 一旦它的实力恢复过来,以这小子现今的能力,很难赢过这个该死的阵灵。 不见神明见宿聿停着未动,认为他受到了动摇,“你想从哪听起,你小时候,还是宿惊岚的事?” 墨兽再喊一声:“宿聿!” 宿聿利用着那只受到不见神明雾气影响的眼睛,仔细地看着这个普通的房间,想要从中再看出宿惊岚的痕迹,好像从一点点痕迹里,就能看到那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在这里站过,或者摇过窗边的铃铛。 这里是幻象,这里也是秘境重塑出来的是宿家别院阁楼。 再多的,就没有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宿聿忽然开口。 不见神明自喜的脸色兀地一顿,“什么意思?” “为何要听着你慢慢说?”宿聿移开目光,单只灵眼中的诡异的金丝,已然全部爬满,他用那只眼睛看着不见神明,轻声道:“把你从阵法里剥出来,将记忆挖出来,岂不更容易?” 不见神明忽然察觉到什么,它正欲几步退后,就发现黑暗当中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气息正在攀爬着。 小鬼神色稍动,他低着头,似乎注意到黑暗中有更森凉的气息一瞬而过,地上有东西! 作为阴魂,小鬼对这种气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阴气? 这地方哪里来的阴气!? 这时候,不见神明猛地退后数步,随着它的后撤,所有的黑暗如潮慢慢消退。 潜藏黑暗中,不易被察觉到的精纯之气正在万恶渊的禁制中疯狂地攀爬着,顺着宿聿的脚底,沿着四周迅速蔓延出去,似乎以他为中心,在所有阴气阵纹组合形成的瞬间,脂白色阴气完全显形! 整个阁楼内全都是阴气所成的阵纹! 自万恶渊中延伸的精纯之气带着绝非凡气的特殊力量,以一顶三的精纯之气所成的阵法不亚于用灵石所布的阵法,更何况此阵法所有的力量的来源,是拥有着源源不绝阴气的万恶渊! “宿聿!!!”墨兽一瞬炸毛,这人竟然用这么多阴气布阵:“败家子!!败家!!” 张富贵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就抱住了想要往外冲的墨兽,“镇山兽大人!冷静!冷静!!” 不见神明:“这是什么阵法?” “自然是……抓你的阵法。”宿聿道。 不见神明哪能留在场地任此人差遣,若不是考虑到外界还有别的修士围在阁楼外,它不会这么有耐心地与此人周旋,只要毁掉此人的灵眼,外面的修士根本无需忌惮……但它还是大意,现如今也顾不得外面的修士,阁楼禁圈破就破了,无论如何得先让这个小子重伤! 不见神明目光稍沉,打算从秘境中小灵脉调动灵气,而就在这时候,它忽然间察觉到四周的灵气正在消失……原本应当环绕在它周围的无尽灵气,正在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消失。 这个阵法!? 是隔绝灵气的阵法!? 刹那间,无形中有什么东西迅速靠近,不见神明后退的步伐稍顿,就感觉到了一股劲风从侧面袭来,强大的挥击力将其往前一扫,他凝成的幻象真身一下就被扫飞出去。 而就在这时候,宿聿几步靠近了他,阴气凝聚的手腕一下就抓住了不见神明的颈部,握住的瞬间,他将不见神明往地面重重一贯,近乎贯穿的冲击力在阁楼的地面砸 出了一个碎屑的洞来,一下从阁楼打落到地面。 一种直观,却近乎暴|力的攻击方式。 不见神明急急从他手下化作幻影逃去,可它一脱离,才发现此人的阵法覆盖的不只是上层的阁楼,如蛛网的阵纹从高往下,脂白色的纹路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整座阁楼,完全没有一点缺口。 这时候,活尸的身影出现在不见神明的身后,它依旧是用着臂膀的力量,但似乎是在这个阵法中仿佛获得了更强大的支撑,臂膀扫击带来的破风将屋内的桌椅一下击碎。不见神明急退之后看到了这个一直潜藏在暗处的活尸,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不输外面修士的气息,尤其是地方的识海里,几乎没有记忆,空壳得只剩下一身的蛮力。 可偏偏这种无所谓的蛮力,才是不见神明最害怕的东西。 它的灵力正在消失,如若不能在这个时候压制他们…… “在看哪呢?” 不见神明走神片刻,另一只手靠近了他。 宿聿无声中抵达了他的身后,覆满阴气的掌心盖在它的身周,只是一息,再次将它狠狠地贯在地上。 宿聿站着,衣领之下, 似乎随着此间越见强大的阴气,几道裂开的红痕在苍白的肌肤上逐渐爬升着。 不见神明这才明白,最开始对方问他那句玩够了吗?其实已然是此人脾性的边缘,他根本不会在意记忆与否,或者容貌与否,这个人连同行的修士都能利用去诱惑摧毁幻象,就算顶着与他幼时相同的脸孔,也不会动摇此人的半分心神,因为这个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 * 秘境之外,天元城附近的修士全都齐聚此地,不断蔓延的雾气已经突破了城郊山林,隐隐逼近了满是凡人修士的天元城,一时间天元城各大势力的人都到了此处,若是普通的秘境倒不至于让他们如此警惕,可万一放任虚妄山林覆盖天元城,那这里所有势力的驻地乃至整个天元城,都会进入无休止的雾海幻境中。 “阵修能进去,但我们从外围进去,只能从第一重开始破,宿家给我们残卷中写着的秘境消息,与我们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全场最头疼莫过于阵师盟的掌事,他是现今天元城周围级别最高的阵师,但面对虚妄山林这种幻境,若给他足够的消息,他或许可以找到阻止雾气蔓延的办法,可是宿家给的消息一点用都没有,这虚妄山林在几百年前可是折损那么多阵修,仅凭他一人,想要在没有任何消息提供的情况下阻止雾气,至少也得要两日时间。 “去散修盟请黑使了吗?”阵师盟掌事问道。 齐家修士道:“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请了,黑使在金州镇回来的路上,至少也要一日才能赶回。” 阵修,阵修,天元城最近的阵修都因为阵师身死的事跑了。 他的两个副掌事现在还被困在秘境里,想从外界阻止,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为何这么警惕,如若实在不行,我们就采取强硬的手段封掉。”炼器盟的副掌事走过来。 “此地不能毁。”说话的人正是宿沧,宿家的阵师也在帮忙破阵,在其他修士想要强硬封锁虚妄山林的时候,他是唯一持反对意见的人,“莫要忘了,几百年前,虚妄山林就没封住,是破阵之人拿到虚妄山林的控制权,一切才缓解下过,此地的洞虚强者,是天虚剑门的修士。” 那位洞虚强者,居然是天虚剑门的人。 提到万宝殿,在场的修士没一个不警惕,要知道千年前那场万宝殿崩塌的浩劫,所损毁的是东寰修道界一界的灵脉气运,大量强者陨落身死,彼时的天下第一宗门天虚剑门更是直接落幕消失,能从千年前留下来的强者,现今已经是整个修道界最顶尖的存在。 若此地的洞虚强者,是天虚剑门的阵修,那就麻烦大了。 天下第一宗门,现在多少门派宗门,门中奉为至宝的典籍都来自这个宗门。 宿家的修士道:“诸位,里面还有我们宿家的少主,这秘境要封,也得等我们少主出来。” 其他修士皱眉,远处的神水镜上,其他修士的生机还没消失。 说明里面的人还活着。 宿沧沉目看着眼前的雾气幻象,这个秘境不能毁,宿惊岚留下的东西一定藏在那个秘境里,值得她这么认真保护的东西,就是宿家的东西。 在他没拿到手之前,这个秘境必须留着。 “他可不是会为了宿弈那孩子而保护秘境,秘境里应当还有他更想要的东西。” 齐家少主齐则稳坐在轮椅上,**到此地的齐家修士越来越多,他却一双眼睛直直看着秘境。 护卫道:“那小少爷……?” 提到齐衍,齐则的脸色稍稍沉了一分:“那两人与他一同消失,要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撕开秘境,也把齐衍带出来。” 这时候,远处有个修士匆匆跑来:“掌事,是散修盟盟主传来的信。” 听到散修盟盟主,周围的修士纷纷看去,散修盟主 孟开元,是现今东寰修道界的十大强者之一。 “散修盟主!?”掌事面露欣喜:“他现在在南界?” 他急忙接过对方的信件,而在其中,只写了两个字—— “静待。” 覆盖在山林间的雾气似乎越见薄弱起来,正在破阵的阵师盟掌事见状稍顿:“不对,不见神明正在削弱……雾气的蔓延停止了!” 不见神明在削弱……? 入内的人在破阵! 阵师盟掌事打开了那封来自散修盟盟主的信件,对方仿佛洞悉了此间的什么。 一纸信件,道破玄机。- * 阁楼之内,源源不断的阴气支撑着整个以万恶渊为核心的阵法,不见神明的阵灵在此之中被渐渐压制,它本身就是阵灵,以阵为核心才是它对付这些修士的手段,被隔绝掉灵气与外界感应,它凝聚出来的幻象利刃越来越少,也无法调动外界的幻象来对付这小子。 更何况,此地还有宿惊岚留下的秘境禁制,连同这小子的阵法一起,完完全全地将他控在了此地。 可为什么……明明是个筑基期的修士,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张富贵看到了血,“道长的身上,怎么在流血……” “他的□□没有那么强大!”万恶渊里墨兽正对着不断被调用万恶渊阴气发愁,它看得出这小子在干什么,以万恶渊为核心,那就是所有布阵的阴气经由之处,全都是这个人的身体,源源不断的阴气被他从万恶渊里调出,再覆盖在这层阵法上,宿聿的躯体就是唯一的媒介。 张富贵越看越慌:“ 第 61 章 解除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阁楼的幻境如潮水退去,阁楼一层地面深坑里的少年浑身浴血。 不见神明的阵灵停止动弹,于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女人,宿聿冷静中看向她,余光瞥见脚边的葫芦,这么近的距离他才看清原先他看到的那把断剑,原来是挂在葫芦之上,断剑剑身锋利,未断之前是一把好剑。 宿聿的身躯微微起伏着,身上的裂痕没有愈合。 他随手松开了不住颤动的不见神明,偏头看向出现在身边的女人。 不是宿惊岚,是天元城街道上,跟着幻象小鬼的女人。 “杀了它,整个秘境就会立刻坍塌。” 女人说道:“你跟你的朋友,都会死在这。” 虚影明灭,她的手搭在宿聿的染血的指尖,像是有一股平和的气力。 这时候,高处的唤魂铃叮铃一声响,宿聿才想起这个女人的声音为何耳熟,远在石铃林时他听到的那声催促他往里走的声音,就是这个女人的声音……他偏头看向女人,或者是看向女人的魂体。 万恶渊里,墨兽忽然说道:“这是那葫芦的器灵。” 女人身上呈现出来的气前所未见,远比精纯之气更加凝练……甚至比万恶渊里的小灵脉更凝实复杂。 宿聿见过那么多的灵或者魂,这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魂体。 沉虚葫的器灵……? 高处,小鬼跪伏着,身后是无尽的刀刃。 见到这个女人,或者听到她的声音时,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就像是回到多年前的街道上,他流落在街头,背着葫芦的女人走过他的身周,撑着伞,为他挡去了片刻的风雨。 小鬼是认识之后,才知道她是一个器灵。 因受阵修宿惊岚的相助,得以从一个封闭的秘境借阵现世,去看人间的风景。 小鬼看着她,喃喃道:“师父……” 女人微微仰头,看到高处的小鬼,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心疼。 小鬼注意到对方的眼睛,像是感受到什么,他从高处跌跌撞撞下道:“我有很好地听你的话,我也…也来履约了。” 沉虚葫看着她,眉眼中带着无尽的温柔,指尖轻拂,像是扫去了小鬼脸上的污痕,一张女孩子的脸孔逐渐清晰:“这样漂亮多了……” 小鬼脸上的污垢除去,发丝落下。 宿聿:“?” 万恶渊里,张富贵已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先是听到小鬼喊葫芦师父,再看到面前这张清秀漂亮的脸:“等等!?这小鬼魂是女的?!” 墨兽偏头看向张富贵,不就是个女的吗?为何如此震惊:“怎么,你有偏见?” 张富贵:“……” 齐六的尸首还放着,那岂不是女鬼上了齐六的身!? 男女不是授受不亲吗!鬼不讲究这个吗? 宿聿看着沉虚葫,脚边的葫芦上禁制深刻,他见过不少灵器,但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灵器身上布满如此繁复的禁制。 他余光 瞥了眼远处的不见神明,见对方没有动弹后再抬眼看向沉虚葫:“为何破阵,秘境会坍塌。” “此地是我的友人布下的阵法,在他布阵之初,便设下自毁阵法。不见神明必须护我,一旦有一日不见神明完全被毁,那与不见神明接连在一起的秘境,就会完全坍塌。” 沉虚葫看向葫芦上的碎剑,飘在葫芦上的灵体无惊无澜,像是在说着一件很寻常的事,“直至数百年前,虚妄山林第一次面世,无数修士闯入……当时唯一来到此处的人是宿惊岚。” 百年前,宿家大小姐宿惊岚是唯一闯入到这里的修士,她看到了虚妄山林中唯一的秘密,得知洞虚强者倾尽所有临死前布下的阵法,其实为了护早已坍塌的万宝殿灵器沉虚葫,万宝殿灵器沉虚葫不得面世,一旦面世就会引来无数的灾祸。 于是在那个时候,她没有强破不见神明,而是利用毕生所学,在不见神明阵法的第三重布下了天元城蜃楼,于秘境之外布下了宿家的枷锁,将此地列为宿家的禁地,往后所有的宿家人,不得窥探此间秘密,也替代原有境主,保护沉虚葫不得面世。 宿惊岚多次来秘境里看她,还以阵借灵,带沉虚葫的器灵去往人间。 这样的日子本该持续下去,直至不见神明因为蚕食太多修士魂魄,产生了恶念之灵。 产生恶念的不见神明想得到自由,想获得更多的力量,从此秘境中逃出去……彼时宿惊岚只得前往西界,想寻两全之法,既能镇住不见神明又能维持好此间秘境不影响人间……只是十几年,她一经离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从闯入此地的宿家人记忆中,不见神明知道惊岚身死,它撕毁了与惊岚的约定,试图诱惑更多的宿家人进入此地。” 一个木盒子随着沉虚葫举手间,缓缓落在了宿聿的面前,平静地说道:“我无法阻止它,我的力量受限在一隅之地,受到禁制影响我无法自毁,只能依靠外力来破坏我。” 宿聿看着木盒子,先前他拿到过一个木盒,现在又拿到第二个:“这是什么?” “宿惊岚留在此间秘境的东西,该交予你。”沉虚葫柔声道:“你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宿惊岚的孩子,宿聿拿着木盒子有种奇怪的感觉。 对于生身父母他没有记忆,宿惊岚更是在此秘境中才听到的名字……但只是听到这名字,他的耳际仿佛能听到许久之前在耳边的哄声,是与沉虚葫不同的声音,没那么温柔,却字字句句认真平和的声音。 “我不记得她,连她的所有也无印象。”宿聿说道:“这东西,你应该交给她更亲近的人。” 沉虚葫摇头,“只能给你。” 木盒子朴素,表层似乎是他人写下的禁制,上方覆盖着一层特别的阵法。 墨兽一靠近,“看着像是有好东西啊!” 张富贵也觉得,但有这种感知后他顿时停住!他什么时候看到一东西就开始分辨好坏了。张富贵急急避开目光,这时候他看向阁楼的周围,不见神明的黑暗退去,阁楼内两层楼层在战斗中被破坏得面目全非,这时候,他忽然看 到阁楼墙壁上,一道裂痕在骤然加剧。 下一瞬,一声清脆的咔嚓响。 高处的横梁骤然断裂,小鬼神色微变,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倒在地上没有动弹的不见神明。 覆盖在阁楼内的万恶渊阵法在阵纹断裂后完全匿迹,展露出阁楼原有的模样,不见神明依旧没有动,只是趴伏在地上的阵灵似乎带着恶念,与之不同的是,整个阁楼在不知不觉间摇摇晃晃,震动的坍塌像是预示着什么,小鬼急声喊道:“师父。” 外面的动静影响到阁楼内,沉虚葫抬头看到高处的唤魂铃剧烈地晃动着:“看来没时间了。” “早在你们到来此地之前,不见神明已经将秘境捅破,幻境也已经蔓延到山林之外。” 张富贵害怕地说道:“啊,不是已经打倒不见神明了吗?” 墨兽看着周围,有气无力地说:“你把不见神明揍成那样,它可是阵灵啊,如同秘境的阵眼,它现在半死不活,外面的不见神明不失控才怪!” 宿聿皱眉:“这么不耐揍?” 墨兽:“……!”你用万恶渊隔绝它的灵气,不让它操控幻境,还将那么多精纯之气往它脸上砸。 本身没有多少攻击力的幻境之灵撑得住才怪! 宿聿感受到原本能视物的眼睛正在混乱,眼前的光景黑一片白一片,原先被他强留在眼睛中的幻象之雾正在以一种很快的速度消失,不见神明的虚弱,它所掌控的事物也在消亡塌毁,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接连调用着体内的阴气去布阵,他可以感受到体内的经脉应当已经裂开,浑身的骨头每动一下就有说不出的疼痛感。 麻烦,万恶渊的愈合速度没跟上。 沉虚葫在看着他,这种目光与原先不一样,不像是先前那种平静的目光,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也停留在他身躯因为过度调动阴气产生的裂痕上。宿聿眼前昏暗,不解地看向她,不知道她这眼神中到底有何含义。 这时候,宿聿脚底的土坑出现了裂痕。 活尸动作飞快地将他从坑里捞起,他们看到阁楼被他砸出坑的地底中,露出了更加精纯的灵气。 这些灵气现在隐隐震动着,像是受到了周围震荡的影响,不间断地往外冒着灵气。 “这……”墨兽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这阁楼底下是整个秘境的小灵脉啊!这小灵脉与不见神明是连在一起的,那个洞虚修士所布的阵法是与此地相连的。” 宿聿道:“什么意思?” “灵脉会跟着塌毁!不见神明就是一个该死的引子,破坏了它,这个引子就燃了。”墨兽看向沉虚葫的目光中带着一份谨慎,这万宝殿的灵器到底会带来多大的祸端,这个秘境的布阵者的打算,是打着保护不了,就全毁了的心思啊!“保护不了就全灭,这个秘境是个死局,破阵的人只会跟这秘境陪葬,幸好你刚刚没把阵灵揍死,这一**,我们就赔在这了。” “而这秘境既然已经被捅破了,塌毁的力量会很强,千年前天虚灵脉塌毁,陪葬了多少大能者!” “这个 灵脉要是毁了,方圆百里,哦不对,这附近乃至天元城,可能都会被瞬时摧毁。()?()” 张富贵看着远处的不见神明:“……?()u?$?$??()?()” 可那个样子,也快**啊! 沉虚葫看向宿聿,认真说道:“不见神明已经开始塌毁了,从此地出去,天际的豁口,就是秘境的出口。()?()” “我会给你们拖延时间,趁此机会,尽快地逃出去。()?()” “你呢?”宿聿看她。 沉虚葫摇头:“我无法出去,葫芦上带有禁制,万宝殿的灵器面世,会举世皆知。” 墨兽见到以她为身周,无数的灵气似乎在她的指引下循去,正在修补秘境的边界:“这器 灵在补秘境,她想把灵脉的塌毁控制在秘境之内,我们得在秘境完全塌毁前跑出去。” 与此同时,阁楼之外,深陷在诸多幻象中的修士们注意到什么,猛然抬起头。 蜃楼天元城的边缘天际,像是被捅破了一处虚空,远远看去,能看到幻象之外茂密的山林以及另一座天元城的轮廓,内外相比,有种极其诡谲的感觉,就像是两方世界。 “天破了?”齐六问。 齐衍:“这是阵破了,还是天破了。” 顾七目光中带着一分凝重,宿家别院内的幻象没有完全消失,所有的幻象就像是失去了掌控,不分敌我地破坏着周遭的一切,他步履稍变往后退了数步,将尚且还在看热闹的齐衍等人拉退,就在这时候,小院中地面裂开了数道裂痕,裂痕中深不见底,像是会吞噬的獠牙大口。 “飞起来!”顾七喊了一句。 小人参率先起飞,带起齐衍之后,一口叼起了宿弈。 齐六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围,“等等!?这也是幻象吗?” 顾七看着周遭,又看向外面,不见神明的阵法幻象正在混乱,或者说是塌毁。 以现在的状况,他们再不离开此地,所有人都得栽在这! “老大还在里面!”几人看向阁楼,门已经紧闭不开。 齐衍扭头看着在地崩摇摇欲坠的阁楼,“这有什么难的,小人参,踹门!” 宿弈:“那门硬得跟墙似的,怎么——” 话还没说完,小人参已经带着身上两人,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 轰地一下—— 门开了! 宿弈:“!!!” 门外几人一下闯入了此地,顾七看到了浑身都是血的宿聿,看到了位于深坑之内飘在葫芦上的女人,以及地上不省人事的灵体。他的目光只是稍顿,正欲向前的时候,少年被一股力往后一推。 他几步向前,接住了人:“没事吧?” 沉虚葫看着他们:“你们该走了。” 所有人像是被一股气力带着,刚刚踏进门内几步,就被往后一推,推出了阁楼外。 齐衍:“?!” 我家小人参好不容易撞开的门!!! 高处的唤魂铃落下,一路落在了宿聿的掌心里。 “此铃可以护住你们的心灵,不受幻象影响 ,往天边走。” 一道声音出现在宿聿的识海内,沉虚葫的声音像是变得悠远,眼前的门轰然一关,声音阻截。 虚妄山林的塌毁,早在她的友人为她布下此阵时,就已然告知了她这个结局。 她碍于作为万宝殿灵器的身份,这一生都无法自毁,宿惊岚也是因为此,才会前往西界,想试图解除她身上禁制,想将她真正地带往人间,可惜她没等到宿惊岚,这漫长的人生,似乎也终于要等到了尽头。 “您自毁不了……灵器上的禁制会保护你。” 小鬼没走。 沉虚葫看着她:“徒儿,你该走。” 小鬼苦寻许多阵修,就是为了给沉虚葫解禁制,说道:“师父,我学了兵器库,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 她目光坚定,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她学了兵器库,至少能破第一层禁制。 阁楼的门被一下关闭,所有人都被挤在了外边。 里面的景象与声音全部隔绝,齐六走前还想拉小鬼一把,“等等!还有一个在里面啊!” 宿聿在这时候看向天边,远处的豁口非常大,不见神明捅破的篓子远要比他想象中大。 眼前的场景正在坍塌,像是因为受过不见神明雾气的影响,灵眼与幻眼交错着,宿聿疲惫的大脑中思绪快速掠过,他看向天边,“来不及。” 顾七不解他的话,“什么来不及。” 秘境的修补来不及,失去阵灵掌控的不见神明还在持续破坏着秘境的周边,这个速度太慢了。 宿聿偏头,眼睛已经快要看不见了,但紧闭的阁楼门内,那个葫芦的动静一点也没有。 他想到的是最后葫芦看他的眼神……以及房间里的那副刻画着万宝殿的话,鬼使神差地,他在此刻往后退了半步。 墨兽龇牙咧嘴:“你管他来不及啊!自保啊!” 宿聿道:“但我感觉很亏。” 门紧紧闭着,宿聿身体疲惫,推不开门。 “要撞门吗!”齐衍一眼看到宿聿的动作,“小人参!” 小人参此刻就凑在宿聿旁边嗅着他的血,听到主人的命令,扭头就是撞门。 顾七见他,“你想干什么。” 宿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破阵。” 门被推开的同时,四周的幻象也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房门再次被撞开时,顾七没有拉住对方的手,就看到对方一个倾身从小人参撞开的裂缝中冲了进去。 “不是刚出来吗!”齐衍道:“我要再撞开一次吗?” 顾七看向天边,“不用。” 更外边,不见神明的塌毁还在继续。 秘境中其他人也在匆忙间赶到此处,见到其他几个修士安然无恙,阵师盟的副掌事立刻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地方,这个不见神明感觉不止是上古幻境那么简单,阵法塌毁我们所有人都会折在这。” “恐怕不止如此……你们看天边。”玄羽庄的长老说道。 天边豁口还在,隐隐约约间像是有大量的雾气正 在往外泄()?(), 不见神明在这样的情况下塌毁?()█?+?+??()?(), 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外界。阵师盟副掌事道:“这样下去不是我们逃不逃得出去的问题()?(), 这不见神明塌毁()?(), 幻象外泄,天元城里面太多凡人了……得想办法把这豁口变小,这样才能降低不见神明对外界的影响。” 宿长老急于逃命:“能跑出去就可以了!你还管其他人!?” 他急忙看向旁边的戚老:“你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有灵舟术吗,把你的灵舟放出来,带我们出去。” 戚老没说话,他的目光循着看向周围的人,看到守在阁楼口的剑修:“那个叫万一的少年呢?” 顾七偏头,余光透过门缝,“破阵。” 破阵!?阵师盟副掌事一愣,这时候,他仿佛看到天边豁口边缘似乎在缩减。 他一下反应过来,“他在修复秘境!” 已经被遭受破坏的不见神明!?还能够修复!? 其他修士的脸上带着震惊,但想到那个少年的阵法天赋,一个 第 62 章 收获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天元城城郊,天际破开的裂口大量的雾气往外泄出,笼罩在山林间的雾被无形的风吹着,源自虚妄山林秘境里的震荡席卷开来,处于天元城城郊四周的众势力修士先是看到雾气不受控地外泄,城郊的上空那先前成型的蜃楼天元城竟然在一点点崩塌,灵气往外席卷,狂风一下吹倒了周遭山林中的树木。 宿家人惊愕地看着上空,幻象的瓦解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们急忙看向脸色阴沉的宿家家主,而宿家家主宿沧却怒然看向了一边还撑着的神水镜。 神水镜中展露着修士们的生机,而随着幻象雾气的消失,神水镜似乎有更明显的东西显现出来。 在层层坍塌中,摇摇欲坠的宿家别院阁楼,蜃楼之内的宿家禁地以更快的速度在神水镜中崩毁,千钧一发间灵舟骤起,有两个人身影似乎从阁楼前跃起,周围众多势力的修士不禁看向那两个身影。 宿沧不由自主地往前,看向神水镜中宿惊岚的住所。 目光更是紧紧地锁定了两个修士……是谁,谁从宿惊岚的阁楼出来了!? “家主!”宿家长老喊道。 宿沧不得不退后,“去虚妄山林入口,看着是谁活着出来!” “什么情况!?” “虚妄山林正在坍塌!” “雾气正在往外泄露!” 阵师盟掌事手中还捏着那纸来自散修盟盟主的信件,纸上静待两个字再迎合眼前的景况,他心中顿然一紧:“里面阵破了!所有人抵御!!!不能让雾气冲向天元城!” 四周的修士纷纷动了起来,雾气与风缠绕在一起,高处的蜃楼坍塌而进,混乱之中有一艘巨大的灵舟从那高空蜃楼最大的风口中冲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艘灵舟,那是宿家的灵舟! 只是刹那,在灵舟从高空蜃楼冲出来的瞬间,身后的无数幻象裂缝开始聚拢,像是被另外的操纵者操控着,将寸寸的幻象回笼缝合,宛若塌裂的天际正在缝合消失。 “不对!所有人快往后退!”阵师盟掌事喊出已经晚了。 巨大的冲击力在天际豁口缝合之际倾泄而出,撞在高空的灵舟以及周围的修士,灵舟以不可控的冲击力栽入天元城的城郊,灵舟上的防御阵法被冲破,处于其中的修士被风荡起,摔入了天元城城郊各处。 宿聿栽落入林间的时候,身体内后遗的痛感密密麻麻地涌起,先是强撑阴气引起的经脉碎裂,再是丹田之中无法压制的森冷之感,眼前的幻象已然全部退去,能见人间的眼睛重归虚无,过度使用的灵眼酸涩难睁,识海中更是震荡未止的疼痛。 他根本无暇顾及强吞小灵脉的万恶渊情况如何,丹田中的痛苦接连着正中间的灵眼,识海在刺激与疼痛之中,在这样的痛苦当中,他竟然能感觉到灵眼图腾正在轮转着,有些东西似乎顺着灵眼,逐渐地冲入他识海之中。 于是,他看到宿家的别院。 ‘二少爷,大小姐在秘境中出了事……’ ‘这孩子是?’ ‘大小姐的孩 子()?(), 出生不过三月()?(), 大小姐没告诉任何人。’ ‘大小姐特意嘱咐我等()?(), 若她出事?()???.の.の?()?(), 一定要将这孩子交予您。’ 冰冷的雨天,寂静的夜晚,宿聿看到的是屋内摇曳的烛火。 他稍稍低头,就看到襁褓中的孩子被一个披着黑衣的修士抱着,修士浑身都是伤,雨水侵蚀着他的伤口,而在修士面前站着的中年男人面色沉俊,不似宿惊岚那边惊艳张扬,他的容貌要更肃然一些,只是眉眼间隐隐的相似。他看到那个被称为‘二少爷’的男人从修士的手中抱过孩子,眼中毫无情绪。 宿聿飘在孩子的身后,见到这一幕,自出生起沉寂的记忆似乎渐渐复苏。 他想起来了,在他尚且弱小的时候,宿惊岚出事,是宿惊岚的下属千里迢迢地将他送至宿家人手中。 幼年时他仅仅见过宿惊岚几面,而后再也没有见到宿惊岚。 等他回到宿家的时候,宿家已经不是宿惊岚所在的宿家,而是被血洗过一遍的宿家。 无数的记忆在触碰到这一缺口时像是层层涌来,连同从不见神明阵灵中抽出来的东西汇集在一起,像是组成更深层的记忆,断断续续地组成他的幼时记忆。 送他来宿家的修士再也没出现过,他被丢进了宿家城西的别院里,看守他的是几个哑巴老婆子,四周再无熟悉的身影,渐渐长大几岁,老婆子发现他是个瞎子,宿家的修士测灵测出他是魂魄残缺的孩子,于是他从一个需要被层层看管的环境中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他是废物这件事,对于那时的宿家来说,像是一件如释重负的好事。 然后,他第一次走出宿惊岚的小院,遭受旁人的嘲笑与冷眼。 彼时他飘在小孩身躯的后面,光怪陆离的记忆似乎寻到源 头,他忽然想起来,其他人所以为的魂魄残缺,不过是他生而主魂强大,主魂无法入主孱弱的幼儿身躯,只能如同背后灵,看着身躯的懦弱与愚钝,看着小孩饱受冷眼与欺辱…… 直至他从南坞山的悬崖之上,被人推落。 思及此处,丹田中的灵眼图腾像是被什么东西再次激发,宿聿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匍匐在地的身躯颤动着,他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移动他,略有霸道的灵力涌入他的丹田中,森冷的感觉得以缓解。 顾七身上沾了不少血,坠落山林之后他与少年距离相距不远,远远走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少年满身是血地倒在杂草丛中,远远地,那股腥重的血气摄人心魄地靠近他,布满禁制的面罩都挡不住那股诡异的血气。 靠近他之前,顾七封锁了身上七处关窍,才勉强不受此血气的影响。 对方紧闭双眼,沾血的脸孔平凡如初,靠近时,他才看到少年浑身的伤口。 对方的伤口自行愈合的状况他是见过,连惊雷剑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都能快速愈合消失,而这才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受到如此重的伤,这些血来自他躯体皮肤上裂开的痕,那些痕到处都是,似乎顺着对方的经脉寸寸裂开,顾七将他胸前的衣领撕开,看到源自丹田腹部的裂痕最为明显 ,一寸寸地爬至他的胸口,顺着脖颈,最后到他的侧脸耳后。 “万一,能听到我说话吗?()?()” 谁的声音?墨兽? 不对,不是它的声音。 谁叫万一啊? 宿聿压在心头的一口血喷了出来,抱着他的人似乎僵硬了片刻。 疲惫致使宿聿睁不开眼睛,丹田中的灵眼闭了起来,像是缓和下来……他的眼前昏暗一片,没有数多的气,重归虚无的寂寥,他这才想起来这人的声音是谁。 听到外界的声音,识海里的记忆才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源自丹田的疼痛,他想挣扎地坐起来,发现真没什么力气,果然还是在对付不见神明的时候强行调动太多的阴气了,这具筑基期的身体不崩大抵是丹田里灵眼跟墨灵珠维持下来的结果。 各处感官的回笼,宿聿察觉到此时他好像是躺在某个人怀中,他不习惯地想要驳开身边的人,沾满血的手抓在身侧的臂膀上,靠在他的身后的人更僵了,连着涌入宿聿的体内的霸道灵力断断续续。 “别动了。()?()” 声音冷冷,却带着一种熟悉感。 宿聿回过神来,“顾七?()?()” 宿聿放弃移动,没有灵眼的窥探,他分不清周围的情况。 他试图从他人身上起来,胡乱抓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摸到了对方温热的手腕。 顾七的手上有伤口,对方的血碰到的伤口的瞬间,他压制住的关窍差点没控住。 血似乎与他体内的妖血碰合,他立刻压下识海中涌起的强烈念头,“别动了。?()?[(.)]???╬?╬?()?()” 宿聿挣扎的力气停住,他忽然想到什么,抬手嗅了嗅,闻到了自己满身的血气。 他问:“你不是喜欢这些?” 顾七:“不喜欢。” 狗鼻子还这么嘴硬,喜欢血直言便是,明明对血的反应如此激烈,还特意避之不及。 宿聿想到了闲暇时齐六与张富贵的碎语,似乎将这种修士说是正人君子,不趁人之危。他心里没有这种正人君子的看法,若是他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必然是要想方设法去得到。 顾七看着他,“既然好了,自己起来。” 宿聿道:“没力气。” 他确实没力气,若不是周围情况不明,他困倦得想要睡上一觉。 识海中的墨兽没有回应他,他知道现在的情况还不便松懈。 忽然之间,林中似乎有声音匆匆袭来,宿聿顿然警惕,耳朵稍动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脚步声。 “灵舟落在这边!” “还有人,快来几个医修。” 守在虚妄山林之外的修士赶来,前不久他们看到秘境虚妄山林的幻境的坍塌,就看到这艘灵舟从其中冲了出来,大量的雾气外泄差点冲至天元城,诸多大能修士齐力阻止才勉强没让雾气冲进,但周围的雾气还是影响他们寻人,在残留的雾气中找了半天,才找到自灵舟中掉落下来的修士。 宿聿听到修士的声音,第一时间注意到就是身周的血。 麻烦了,这里应该没有嗅觉灵敏 的妖兽吧? 他只是这般想,远处便有一只妖兽跑了过来。 小人参体型缩小至人膝高大小,远远地带着齐衍几人跑过来,靠近宿聿的时候它纵身一跃本想跳到人的怀间,临至跟前的时候被一只手挡落摔到在地。 顾七抬手拦住妖兽。 宿聿感觉到一件带着对方气息的外衣盖在了身上,挡住了想不断往前拱的小人参。 齐衍看到周围的血迹,心中一紧,急忙呵止:“小 人参,不许闹!()?()” 齐六不敢在外界其他修士面前冒头,缩在齐衍跟小人参身后,“老大这是怎么了!()?()” 齐衍注意到周遭其他修士的靠近,喊了一句小人参,小人参的体型变得巨大,一下挡在几人面前,“我已经用传音铃联系我哥了,他马上就到——()?()” 而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有几股强劲的灵力靠近。 灵力的靠近带来强劲的风,周围的修士都被迷得睁不开眼,顾七却一把将外衣拉上,挡住了怀中人的眼睛。 远处的地方,宿家家主宿沧落在灵舟附近。 顾七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了过来。 在宿家家主的身边,此时正站着一个宿家长老,正是那位从虚妄山林秘境中逃出了什么,宿家家主的眼睛一下往齐衍几人的方向看来。 与其说是在看齐衍,更像是在看被齐衍跟小人参挡住的顾七跟宿聿。 “父亲!14()?14@?@?14()?()” 宿少主宿弈正欲喊住对方。 宿沧却几步走上前,想要靠近藏在妖兽后的人。 忽然之间,一个木傀儡挡在了宿家家主的面前,散修盟白使站在远处倾倒的灵舟之后,手中的傀儡丝不断外延,两具木傀走出,挡在宿家家主的必经之路上。 “宿家主,这么急?”白使看向宿沧:“不妨先解释解释唤魂铃一事?” 在白使的话出之后,宿沧偏头看向周围,这才发现从秘境中逃出来的修士已经渐渐**到了此处,所有人的身影中,不见另外两位宿家长老的身影。 想到先前神水镜上消失的两个生机,宿沧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进去那么多修士,眼下都出来了,唯独宿家两位长老死于非命,不止如此,现在虚妄山林秘境幻象崩坏,他尝试去感应秘境,却发现虚妄山林秘境已经完全与他断开了联系。 损失了两个化神期修士,宿家与虚妄山林秘境的关系还彻底消失了。 宿沧脸上不显,心中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而周围逃出来的修士,已经等着与他发难,随着阵师盟副掌事的靠近,炼器盟以及玄羽庄的人都来了。东寰阵师、器师最多的阵师盟炼器盟,**四海散修的散修盟以及一山四门中的玄羽庄。 事情不该是如此,宿沧不知道这些人怎么闯入的第三重,“各位在说什么?” “宿家主,你身边那位长老已经把该说的事都说了,天元城阵师一事,唤魂铃骗局,把我等**到此地,宿家主莫不是想把这一切都撇清干系?!”阵 师盟副掌事道。 “唤魂铃,确实在秘境当中,各位莫说看不到。入秘境之前,我也与诸位说过风险与否,这秘境是我宿家的秘境,开秘境的是我,请求入内的是诸位,所有事情,皆是各自意愿,从未有过强迫。”宿沧镇静地说着,“至于天元城阵师,我与阵师交易也说过风险,至于满城风雨,我确实不知道诸位在说什么。” “而现在,宿家有要事要处理。”宿沧看向被外衣挡住的宿聿,说道:“对面那位小友,可能拿了我宿家的东西。” 这时候,一个护卫顿然挡在了宿沧的面前。 无声无色的攻击落至宿沧面前时,宿沧不得已退后数步,定睛一看,发现是齐则身后的护卫。 齐家修士无声无息中靠近了此处,齐则的轮椅被人推着,他缓慢地抵达了齐衍身边。 “宿家主,你宿家丢了东西,你没有证据,反倒将矛头指向我齐家的贵客。”齐则说话不紧不慢,温润的眼睛中带着几分深意,“你口口声声说这位少年拿了你的东西,口说无凭,可问问在场的诸位,这少年可否真拿了宿家之物。” 玄羽庄的长老最先不屑,“那破秘境中什么都没有,幻境一堆,你们宿家哪来的东西?” 宿沧面露怒意。 “各位,方才幻象倾倒之事,在座的各位应当都看到了吧。” 阵师盟副掌事出来说话,“这位小友修为尚浅,却在秘境将倾天元城时出手相助布阵,宿家主若要提及此时,那先得过我阵师盟这边。” 散修盟白使没动,木傀却俨然没退,代表了散修盟的态度。 其他未明情况的修士见状,纷纷看向那个修士。 天元城涉及到各大势力的利益,眼下一个年轻的阵修缓解了秘境幻象坍塌的灾难,在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修士的实力不凡,眼下阵师盟与宿家的表面和平已经完全撕裂开来,就单单宿家算计各大势力这件事,各大势力还真不怕与宿家正面相碰。 少年藏于外衣之中,露出了一只无神的眼睛,那只眼睛平静自然,周围更是血迹。 唯独那只眼睛,明明没有任何波澜,却像是在平静地看着他的笑话。 顾七注意什么,低头再去看的时候,少年已经闭上眼睛。 呼吸平缓,只是沾血的颈侧,原先裂开的伤口似乎在缓慢地愈合着……顾七眸光稍怔,他看到少 年额间垂落的发丝,落手时是触目惊心的白。 “宿家主,还有一事。” “虚妄幻境中惨死的修士,好像还不止你说的那么简单。” “还有金州镇一事,还请宿家主解释清楚。” 宿沧心中一紧,从那只眼睛中恍过神来。 不对,那人一定是知道什么,一定拿到过东西! 这时候,高处其他势力的修士落下,宿家于其中,再无优势。 宿沧无言以对,没有任何意义的辩驳意味着宿家只能吃下这个亏。 没有证据,秘境无法再次打开,知情的宿三长老已死,唤魂铃不见踪迹……总总所 有,皆成了他无法解释的哑口无言,最重要的是,宿家算计这么久,在这场秘境从什么都没得到,现在还要承担来自各方势力的怒意! 是满盘皆输的败局。- * 闭上眼睛睡觉的时间似乎过去很久。 没有灵眼的纷扰,没有其他的声音,他好像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至他听到了耳边不断摇晃的铃铛声,铃铛声变奏很快,叮铃叮铃,像是吵了无数遍,直直在他的耳边对着摇。 “镇山兽大人,这真的管用吗?” “怎么不管用!你就死命摇着!!这可是唤魂铃!这小子睡了三天,再不把他摇醒,这魂都要跑没了!” “要不问问齐六吧,他不是找来医修了吗?” “喊他作甚,赶紧让他把殉葬品要回来,让他跟他少爷培养感情去!” “我就闭关不到半月!他是怎么弄到这副模样的!他天元城有仇人吗?” “ 第 63 章 雷劫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全本免费阅读 [] 天元城城郊之中,弥漫的雾气还没完全消散,来自各大势力的修士还在其中探寻。 “啧,一点也没留下是吗?”黑衣人垂目看着雾气,从地上拿起一块碎石,从碎石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灵气,他五指一合石头变成了粉末散去,不见神明既然都已经将秘境捅破了,就差临门一脚,明明是这么好的一块地方…… 旁边的修士恭敬道:“这个不见神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这还是千年前奚云平布下的阵法,如今看来,不过是刚刚长灵的废物,亏我们还为它引来这么多恶魂,结果连个天元城都没推平。” 黑衣人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不见神明就这么简单?” 作为上古幻境,不见神明强大与否取决它的成长,这种幻境接触的人或者魂更多,成长的速度就更快。 虚妄山林毕竟是个封印秘境,就一个灵力支撑,都足以让不见神明吞噬数多修士的恶魂,假以时日让它成长,那才会成为真正的上古幻境。 修士见状,急忙擦了擦汗,小声道:“是宿家那个姓刘的给的消息还不够,让小的对此事失了判断。” 金州镇巨人树被摧毁,原以为可以借着宿家之手将心生恶念的不见神明放出,却没想到万事俱备,偏偏不见神明之阵被破,浪费了大人原先的一番布局。 黑衣人眉眼阴鸷,闻言冷笑道:“奚云平处处谨慎,这虚妄山林中或许有我们没查到的东西。宿惊岚藏那么深的东西,宿沧未必知道多少。” 奚云平,千年前天虚剑门的阵修,洞虚巅峰强者。 在坐化之际,布下的虚妄山林三重镜。 若非宿家那个姓刘的修士,他们也未必知道数百年前宿惊岚拿下的秘境,居然是阵修奚云平的秘境,甚至还布下上古幻境不见神明……已经失传的幻境,若是加以利用,分明是一盘稳胜的棋局。 结果一番下来,风声那么大,就吐出这般雾气。 黑衣人掌心合上,看向远处的天元城:“只是可惜了……明明是这么好的养料。” 修士问道:“大人,那我们还留在南界吗?” 金州镇的巨人树失败了,几十年的布局毁于一旦。 本想利用不见神明,却没想到虚妄山林秘境也被这群修士化解……他在东寰南界几十年来的布局颗粒无收,他怎可能回去复命。 “既然这么多人将要来南界。” 黑衣人眸光深沉,多了另一份算计:“我怎可能走。” “自然是要让这南界彻底乱起来。”- * 天元城内,齐家院中,寂寥的院里带上几分凉意。 风大了不少,瑟瑟地吹进别院之中。 墨兽的耳中只剩下那两个字,投奔! 它听到小鬼所说之话时都愣了,不见神明还想着跟它打架往外逃,居然还有主动送上来的鬼,它急忙催促道:“收啊!这小鬼还背着葫芦呢!” 葫芦?宿聿看不见,只能感受气息。 顺着墨兽所说,他似乎是看到了小鬼身后一团未散的气。 小鬼背着葫芦,站在庭院里气息弱到了极点。 听到小鬼的声音,宿聿眼中看到了微弱的气,比先前见她时更胜了一分,但还是个苟延残喘的小鬼。先前在虚妄山林之中,显然在先前的秘境坍塌的震荡中,没将她最后一口气打散。 “投奔我?”宿聿倚在窗边,“我不养闲鬼。” 小鬼与此人相处不过几天,已然了解其脾性:“我是个器修,能干活。” 院子里安静,小鬼说完就没再说了,投奔说得真切。 宿聿没说话,她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送上来的劳工,确实没有拒绝的道理,宿聿微微推开窗,“进来。” 小鬼一愣:“我可以在外边守着你。” 宿聿:“我不说第三遍,进来。” 小鬼身形微动,化作一缕鬼气进入了宿聿的房间内,她口上不停,将她这两日潜伏在此地的情况说清楚:“这里是齐家的别院,四周修士甚多,再过半个时辰,齐家的修士会过来看你的情况——” 话未说完,房间里出现了一些雾气。 万恶渊的禁制收敛起来,秘境中见过的明灭黑洞再次出现在小鬼面前,当时她协助此人将秘境中的小灵脉挖走,只是这一次展开的黑洞带着些若有若无的雾气,看起来似乎有一点熟悉的影子。旁边的宿聿没动,小鬼似乎明白了什么,带着葫芦一下踏入那个黑洞当中。 这一进入,眼前的光景恍然一变。 从原先的房间,变成一片广阔的山野……她下意识地去找宿聿的所在,未等她看清,就看到眼前,数不尽的鬼影。 在秘境中见到此人所率领的鬼群,她其实就早有了解,此人可能是修行偏门的驭鬼使,只是未曾想原来那成百上千的鬼众并非收纳在此人的驭鬼袋或者其他的灵器中,所见居然是这样的光景……这人竟然有随身的洞府,还在洞府中养了这么多的鬼众。 “这里是万恶渊。”宿聿道。 小鬼怔然抬头:“万恶渊?” 墨兽摇着尾巴自我介绍:“鬼居住的地儿,小爷我是此地的镇山兽,以后你见我,要喊我一句镇山兽大人!” 此地的阴气,充裕过头了吧…… 小鬼自死后,在天元城飘荡了许多年,生前修为所凝练的阴气早就在她的不断使用中消解,若是没遇到师父,她在使用完最后一招兵器库后,身上的阴气应当已经完全消完,本该是魂飞魄散。可一进入到此地,她能感受到周围充裕的阴气正在往她身上**,以一种她能感知到的速度,似乎在快速地巩固她的魂体。 她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再往前。 “一看就是一个死后没吃过细糠的鬼。”墨兽啧啧两声,“就入口这点阴气,都看得晃不过神了。” 进了万恶渊,宿聿能清楚感受小鬼身上的气。 此鬼之气,在外界掩盖得很微弱,现如今在渊里细看,也没比原先好到那处,勉勉强强维持着魂体,再放任三月半年的,有可能已经在外面消解了。 墨兽:“你莫不是忘了万恶渊的效用,此地能助鬼修炼,也能巩固魂体。” “张富贵那样的小鬼在南坞山之后都能活下来,这小鬼生前也是个化神期,留在这,她魂要是能散掉,我这万恶渊就改名了!” 小鬼停在原地,她的到来,让渊里其他的鬼众纷纷地围了上来,一个个脸上似乎都带着好奇。 她不是一个喜欢与人共处的鬼,见到其他鬼过来,下意识就往后地退了几步。 “你别害怕,它们只是好奇来了新人。”张富贵恰好走过来,伸手帮小鬼挥退了周遭的小鬼,其他小鬼就已经跑开了,各自身上都背着点东西,或是木材,或是杂草,一点点地往里搬。 小鬼看着张富贵,修为不高,魂却格外地凝实。 张富贵不在意小鬼的打量,指使着其他人继续干活。 “沉虚葫呢?”宿聿问。 小鬼回过神来,偏头看向身后的沉虚葫。 虚妄山林的秘境本要将塌,师父费尽气力稳住了整个秘境,让秘境彻底消失在天元城郊。小鬼知道,虚妄山林秘境是师父的友人,千年前一位实力强劲的阵修所布,既是保护师父的地方,也是那位阵修的坐化之地。 在这件事之后,那处秘境将无人打扰,也是唯一的安息之所。 “师父说,不想让后人去打扰那位阵修先生。” 小鬼摸了摸身后巨大的葫芦,“她断了秘境与宿家的联系,让它从此神隐世间,但消耗的灵力过多,她本因千年前浩劫有所残损,现今需要沉睡休养。” 宿聿没说话,他能看到身后所背葫芦其中的气。 气有所削减,灵力也没有先前盛然,只是在那个葫芦之中,他隐隐能感受未曾散解的魂灵。 也是,当时他都把灵脉挖了,沉虚葫能阻止,必然是用她本身的灵气。 葫芦上的禁制已经被灵脉之力消解,世间再无人能探寻到葫芦的气息。 小鬼彼时寻此人解阵的时候,她想的是找到一个能解禁制的人,可以帮助她彻底毁掉葫芦,却未曾想有朝一日禁制能够解开,她可以带着师父重新回到人间。 “道长!这镇山碑附近的作坊都被砸塌了,风岭问要不要重建。”张富贵搬着不知从哪来的木材。 宿聿出去半会,这些鬼已经勤勤恳恳开始干活了:“你看着弄。” 张富贵扭头看风岭:“道长让你看着弄。” 风岭一阵沉默,胸口闷痛,血气上涌,任谁闭关半月,一睁开眼灵田被砸,渊里还多了稀奇古怪的作坊,他才知道万恶渊这群鬼连同它们的渊主不止是薅了一个秘境那么简单,甚至还趁着他这个阵修不在,搞了所谓的阵法拓印作坊,用着取之不尽的灵脉灵力,干着搅乱天元城的活计。 听到张富贵的话,他远远地看向宿聿。 此时,风岭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催生阵法被灵脉搞失控了,薅秘境没帮上忙,连老大都自己研究好了阵法赚钱,低阶阵法都能做到倾销天元城的地步,而他,闭关这么久,归来一事无成。 张富贵安慰:“没事,你阵法起效了。” 不然他们哪来这么多树木,现在杂草树木砍都砍不完,比贫瘠的时好太多了。 而就在这时候,小鬼忽然走了几步来到了正在搬运的建材边上,她随手从地面上捡起了已然断裂卷轴纸,“你需要这些卷轴纸吗?” 宿聿看向她,而小鬼却微微抬手。 下一瞬,大量的卷轴纸当着众鬼的面倾倒出来,一整块地面一下就被放满了。 墨兽:“?” 张富贵震惊地看向对方。 纵然是宿聿,看到这么多卷轴纸的气也不禁诧异挑眉,他随手拿起了一张,一经感知,发现这卷轴纸上熟悉的气息:“这些卷轴纸你炼的?” “是我。”小鬼坦然承认。 天元城卷轴纸 风波几乎是跟阵师死亡之事一同起的,宿聿原以为卷轴纸与宿家离不开干系,却没想到这些卷轴纸竟然是出自小鬼的手。 “卷轴纸我做过手脚,一方面能警惕天元城里部分阵师,提醒他们天元城的古怪。另一方面也能筛选阵修,若有人能在我的卷轴纸上布阵,我也能在死前更快地找到有望破解我师父禁制的阵修。” 只是当时情况特殊,阵师盟与宿家合作……当时她其实也注意到宿聿,她潜伏在阵师盟附近,阵师盟残卷板被破的消息她清楚,所以在见他们因她偷尸追来的时候,才会特意引他们。 见其他人没说话。 小鬼深知先前做的有些不对,“引你们入内确实是我不对,这件事我向你们道歉。” 她低着头,看向脚边的卷轴纸:“这些卷轴你们还需要吗?我身上只剩下这些,如若需要,我可以再炼。” 张富贵:“!” 怎么可能不要!这得省下多少钱啊! 小鬼放完卷轴,看着周遭有点混乱的景象,鬼众是多,却一切杂乱无章,连着地面的建材都胡乱地摆放在一起。 她看到了所谓的‘拓印工坊’附近的镇山碑,碑上几个字写着万恶渊,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一种被从头看到脚的感觉,她急忙移开目光,才发现浑身凉意,一避开,看到丢在镇山碑附近,各种各样的器具建材。 一看就是各种半成品,随便用的木板,拓印的模具用的中阶卷轴,随便寻来的石头简单刻了一个阵就当底基。 她的头顿然一痛:“陨铁石刻阵,千年阴木用来垫石头,你们这是……” “这么大块的陨铁石,锤炼能造出残卷板,比中阶卷轴更好持久好用!” “还有千年阴木,这是高阶卷轴纸难求的材料……你们用来垫脚。” 怎么会如此浪费,她循着看向周围,发现好像就这个叫‘风岭’是一个阵修,阵修是这样的,懂的材料都是那些布阵的材料,根本没有注意这些被器修奉为珍宝的器具,千年阴木在布阵的时候用不上,容易与灵力相排斥,可却能造器。还有这些石头,确实能作为刻阵的底基,可这些能至少能造出中阶乃至更上一层的灵器,只要细细打磨,都是炼器的佳材啊! 张富贵看向墨兽:“可镇山兽大人说,这些就是随处可见的小石头。” 墨兽:“……!”它没说错啊,它们上古,这些都是废物啊,哪知道现在的修士连这点废材都关注。 宿聿:“……” 风岭在这个时候看向小鬼,听到对方种种话术:“你是炼器师?生前品阶如何?” 小鬼看着这些鬼暴殄天物,就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她随口道:“没考过,但你需要的灵器或是材料,我都可以炼。” 墨兽忽然反应过道:“等等!这小鬼有用啊!她是能炼出兵器库的炼器师!” 兵器库,是器修的**中最传统的一道,或者说是最艰难的一条路。 器修以控器炼器为主修,普通器修是在修为见长的过程中去炼更多的兵器,但是修兵器库的器修不一样,他们起初不修灵力,而是如同凡人铸造炼器那样,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炼器,锤炼灵器法器,与器交心共鸣,几乎把器都刻入骨子里,最后从炼器锤炼中入道。 “上古时期都是这种器修,但这一道太难走了,人寿命不长,不入道,就难长生,更无时间去锤炼灵器。” 墨兽先前没去想这事,这会突然想起来,“这小鬼的师父,就那个沉虚葫,引人入道让她修兵器库,是看这小女娃有天赋啊!” 宿聿对器修没有概念:“如何讲?” “能炼兵器库,就什么都能炼,百般兵器信手拈来。” 墨兽心里开始打着算盘,它原先以为这小姑娘的兵器库是胡乱吹嘘来的,眼下见是真正的兵器库,那还得了,就现在东寰这灵气衰落的境况,能修成兵器库的修士,估计得是强者级别了吧! 这还是个兵器库胚子,要是能成,就是万恶渊麾下的大将! 墨兽:“好事好事!这小姑娘能成兵器库,那她师父估计是更高之上的器修。” 听到墨兽说此话,宿聿看向小鬼身后的葫芦,器修? 一个器灵……是一个器修? 宿聿想到当时沉虚葫所讲之事,以及沉虚葫之上的禁制。 那层层禁制连同阁楼中万人朝拜的万宝殿,带着一种他所不适的恶感。 他突然有很多事情想问,可惜沉虚葫已经沉睡,若想问,只能等她魂力恢复清醒了。 万恶渊边缘,无尽的雾气之中坐着一个小孩。 小孩呈着阵灵的状况,没有再顶着宿聿那张脸,而是另外一张脸孔。 “我现在又没顶着你的脸!”不见神明见对方看着它,不觉退后半步:“你还想干什么。” 宿聿:“现在顶着你自己的脸?” 不见神明一顿,想起来此人是个瞎子:“是,你还不信啊!” 宿聿只是靠近 ,灵眼周围呈现出一点雾气。 他认出这是不见神明的幻象,那只被不见神明影响过的眼睛渐渐呈现一幅光景。 然后他看到了不见神明的脸,那张脸稚嫩,比小鬼还要嫩。 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眉眼之间却隐隐有些熟悉之感,但只是晃眼,他眼前的幻象就骤然被打空。 “看到了吧,没用你的脸。”不见神明谨慎道。 宿聿却道:“你的脸,面熟。” 一个瞎子,有什么面熟的?不见神明忙道:“你认识这张脸?你见过奚云平?” “我都说没用别人的脸了。”不见神明抱腿坐在雾中,心情纳闷:“奚云平,是虚妄山林的主人,创造我的人。我是他创造出来保护沉虚葫的,阵灵诞生的时候,会自然而然与他相似。” 宿聿哦了一声:“奚云平是你爹。” 不见神明:“……” “你这幻象,能给我当眼睛吗?”宿聿问。 不见神明:“你丹田里有东西,我幻象进去会折我阵灵之力,那是比我更强大的东西,我打不过它。” 不见神明是上古幻境,哪怕是一个小阵灵,阵法的强大是立在那的。 现在却害怕灵眼,宿聿皱眉,也是,灵眼也是墨兽惧怕的东西。 从不见神明的记忆中,他得到了一些关于宿家的事,勉强从他人的记忆中看到了自己既往的人生,但当时剥削出来的记忆有所缺陷,只是大致还原了一些,有一些事情还没看清楚。但现在这情况,毕竟不见神明阵法已经毁了,眼前就是个小阵灵,再掏它一次意识,估计这阵灵也就没了。 宿聿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