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死重生,嫁禁欲皇叔被宠疯了》 第一章 剜眼重生 大年三十,上京城落下大雪。 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长乐宫。 “剜了她的眼睛,本宫瞧着碍眼!” 一身华服的方与乐带着四个宫女进来了。 两名宫女控制住林听晚,剩下的两个一个把着她的脸,一个手中拿着尖锐的匕首。 “放开我,我是皇后,你们可知谋害皇后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林听晚试图挣开几人的控制,却是徒劳。 “你贵为皇后又如何,陛下还不是夜夜入我帐中。”说罢,方与乐冷笑一声。 那尖锐的匕首刺了过来,剧痛席卷全身,须臾之间,两颗眼球滚落到地上,被宫女捡起,奉给方与乐。 “拿出去喂狗。”方与乐捂唇娇笑。 林听晚虚弱躺倒在地上,不甘道,“方与乐,皇上不在宫中,你竟敢弑后!” 方与乐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姐姐你可莫要怪我,这可是陛下赐给你的。” “还有你那寄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儿子,早就死了,这么多年你都被蒙在鼓里罢了!” 林听晚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裴晏礼同她说,宫里不太平,才把团子送到太皇太后身边教养。 所以她这么多年才没去看一眼。 是她害了她的孩子! 方与乐捂唇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对了,今日晌午,边关的捷报传来了,林将军的尸首找到了,可惜……” “只找到了林将军一只胳膊。” 林听晚身子再次下坠,匍匐在地面上,眼眶里不停地流出血水。 突然,方与乐伏下身子,用力抓住林听晚的发髻,扯的她头皮生疼,“姐姐,你可知林将军通敌叛国的信件是谁送给了我哥哥,我哥哥又献给陛下的吗?” 林听晚咬着银牙,已经猜到了答案,她林家满门忠烈,竟出了一个白眼狼! 方与乐娇滴滴的笑笑,道,“是你好妹妹林棠宁,让她爹送来的。” “方与乐,你们方家与狗皇帝如此对我林家,你们不得好死!” 林听晚用尽全身力气咒骂,浑身不住的颤抖。 方与乐丝毫不生气,起身朝宫女示意,“姐姐,你一生最爱喝银耳莲子羹,陛下特意赏姐姐一碗银耳莲子羹,让本宫给姐姐送来。” 说罢,便端起银耳莲子羹便往林听晚嘴里灌。 一碗下了剧毒的莲子羹咽下,林听晚的意识渐渐模糊。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双目的疼痛和身体撕裂的疼痛让她蜷缩着身子。 父亲、母亲、哥哥,团子,我来找你们了…… …… 林听晚猛然睁开了双眼,鬓角处浮现出一层薄汗。 红木雕花大床极其鲜艳,被绸缎覆盖在床塌上,红色锦缎包裹着林听晚。 床塌边紫金条案上摆放着一盏香炉和书卷,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山水葱茏,一片青青之色。 林听晚愣住,迷茫的打量着四周,这屋子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自五岁开始生活了整整十年的林府。 可她方才明明死在了长乐宫,又怎会在此处?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绿衣丫鬟瞧见林听晚坐起身子,连忙快步走到床塌前,“等会便要用晚膳了。” 林听晚看着眼前的玉竹,神情茫然了片刻,脑袋里嗡一声。 玉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双颊微红,约莫十七八岁年纪, 元建十三年的时候,南蛮攻打永晋,当时是她嫁给裴晏礼的第三年。 这场战役,裴晏礼有如神助,势如破竹,无人能挡,南蛮很快便被逼上梁山,狗急跳墙。 竟打起了拿捏裴晏礼软肋的想法。 说起来林听晚觉着可笑,不知那蛮人从何处知晓裴晏礼同她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日日把她放在心尖上。 南蛮派出在上京之中的细作劫持林听晚,以威胁裴晏礼之用,却不曾想到,裴晏礼并不在意她的生死,反而率领大军大举进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日便是玉竹假冒了太子妃的身份被那蛮人掳了去,最后南蛮大败,林听晚找到玉竹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多时,因生前被蛮人泄愤,身上甚至没有一寸好皮,死相凄惨,身下已经撕裂开来。 “玉竹,你站在此处做甚?还不快给小姐更衣?”连翘端着鱼洗缓缓走了进来。 林听晚有些迷茫的望着连翘。 连翘在林家被传通敌叛国之时,为了出宫给林将军传消息之时被裴晏礼的人发现,竟将她放在蒸笼里活活蒸死,当时林听晚就站在一旁,能清晰的听见连翘的尖叫声,而她却被禁锢着,无能为力。 也是从那以后,林听晚夜夜都会梦到连翘和玉竹,再没睡过一个好觉。 玉竹和连翘都是为她而死。 林听晚的眼眶霎时间便红了。 可她两人早便死了,她还能见到两人,莫不是,她重生了? 快步走到铜镜前。 只见铜镜中的女子明艳容颜,螓首蛾眉,美目盼兮,皓腕凝霜雪,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自从林家出事儿以后,她便整日日日寡欢,药石无医,人也是愈发消瘦,到她死时,已然瘦的没有人样了。 林听晚怔怔的望着铜镜,她瞪大了眼睛,转头死死望着连翘和玉竹,道,“今夕是何年?” 两人对视一眼哑然失色,但玉竹还是开口道,“小姐,如今是元建六年。” 元建六年,她记得清楚,此时她刚十五岁,她此时还随着爹爹和哥哥在凉州。 若是玉竹还活着,那么爹爹和哥哥呢? 林听晚扬声道,“更衣。” 换好衣裙,林听晚快步走到院内。 白雪飘飘,冬日寂静,脚下的雪很松软。 院内种植着大片的松柏,厚厚的雪覆盖在它们的枝叶上,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竟是如此。 此时已到了傍晚,宅院里开始点亮了灯,灯光泛黄,照亮着一间间屋门。 林听晚快步行至正厅,可厅内却不见林明谦和林钺鸿的身影。 林听晚焦急看向站在一旁的丫鬟问道,“老爷和公子去了何处?“ 第二章 终见父兄 还未等丫鬟说话,林听晚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阵雄厚的声音。 “你哥哥去兵营巡视了,等一会便回来了。” 林听晚听到声音,瞬间红了眼眶,只见林明谦身上穿着厚重的常服,裹挟着冬日的严寒,缓缓走进屋子,棱角分明,粗眉大眼,身上带着戾气,却在瞧见林听晚的那一秒,面容立马变得柔和。 林听晚快步上前,扑进了林明谦的怀中,他笑呵呵的接住林听晚,打趣道,“都多大人了,还要爹爹抱。” “不论多大都是爹爹的女儿。”林听晚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很小声的说。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郎,他长眉凤目,高高的颧骨微微隆起,脸上英气勃发,身穿玄青色锦缎长袍,故作不悦,开口道,“泱泱当真不公平,只抱爹,不知晓过来抱抱哥哥。” 林听晚微微一笑,从林明谦的怀中退出来,走向少年郎。 少年郎瞧见她的动作,还不等她有反应,便上前一步,抱住了林听晚,转了几圈,“若不是明日除夕,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泱泱。”说罢,他狠狠的剐了林明谦一眼,道,“都怪爹,非让我宿在兵营中,都不允我回府。” 林明谦轻哼一声,道,“你今年十九了,该建功立业了,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早便带兵打仗了,别像个离不开妹妹的黏虫一般。” “爹,你属实有些过分。”林钺鸿气呼呼的,说罢他小声嘀咕,“你那会是什么时候,这会可是太平盛世,怎比的了,我就算想打仗也没得打。” “你小子说什么?”林明谦抬脚故作要踹他。 林听晚眼里漾出笑意,时隔多年,能再次听到父亲和哥哥拌嘴,对她而言,是天大的幸事。 前世父兄为那狗皇帝驰骋沙场,却都失了性命,这一世,她不想再失去父兄! 林听晚拉着两人三人一同坐在了八仙桌上,林明谦坐在正位,中间,林听晚和林钺鸿两人一边坐了一个。 林明谦挥挥手,对管家道,“上膳。” 很快,丫鬟们训练有素的端上来了各种膳食,摆满了整个八仙桌。 林钺鸿长叹一口气,望着她,问道,“前几日你娘亲送信来,想你想的紧,泱泱,你可想回上京。” 就是从这开始,林听晚五岁时便随着林明谦来了凉州,间隔好几年的除夕才能回上京一次,她同宋映月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眼瞅着周围的孩子都同娘亲形影不离,她很是羡慕,便毅然决然的回了上京。 那上京城就像一座牢笼,是一切悲剧的开始,林听晚就好似被皇权圈禁在其中的一只鸟,再出不来。 林听晚咬咬唇,重来一次,她想试试不一样的选择,摇摇头,缓缓开口道,“爹爹,我想留在凉州。” 林明谦颔首,他一直很宠爱林听晚,既然她不想回,他便不会逼迫她。 林钺鸿瞧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惊讶道,“今日这菜式比往年要丰盛多了,爹,咱们府换厨子了?” 林明谦笑道,“泱泱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便要出嫁了,你娘亲派了几个嬷嬷让她们来教泱泱规矩,今日的晚膳,便是她们做的。” “难怪。” 凉州地处边关,城外便是南蛮的大漠荒沙,粮食蔬菜皆没有上京富饶,菜肴更同上京比不了。 上辈子并未提起过这几个嬷嬷,林听晚歪头想了想,难道是因为当时她同意去上京了? 父女三人其乐融融正要用饭,只见一女子扭动着腰肢走了进来。 女子身着一件湛蓝软缎短袄,下面是绛紫拖地长裙,头梳双鬓,带着花钗,一双丹凤三角眼,娇笑着走进来,高声道,“叔父——” 林钺鸿不怎么高兴,问道,“你怎会在此?” 林棠宁笑眯眯的望着他,道,“我听叔母说要差人来凉州,便自请跟着来了。” 林听晚神色一紧,怎么是林棠宁? 前世林听晚拿林棠宁当亲妹妹,所以当林棠宁说要入宫嫁给裴晏礼之时,并未让林棠宁进宫,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林听晚看的太多了。 可不曾想就是这样,招来了林棠宁的记恨,最终林棠宁求到了方与乐的头上,进宫以后,明里暗里的给林听晚下绊子。 林明谦通敌叛国的证据便是林棠宁让她父亲送给了林家的死敌,方家的。 林明谦颔首,面色祥和,道,“既然来了,便一块用膳。” “谢谢叔父。”林棠宁脸上的笑容过分灿烂,坐到了林钺鸿的身旁。 此时林听晚心底却有些乱,前世林棠宁并没有来过凉州,可如今这般又是怎么回事? 林棠宁的声音甜腻,转头望着主位上的林明谦,道,“叔父,今日我来还给您带了一个惊喜。” 林明谦好奇,启声问道,“是何惊喜?” 林棠宁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高声道,“祖母!” 大门打开,丫鬟搀扶着老太太一步步的走了进来,她微微勾着腰,满头银发,皱纹纵横的脸上带着岁月的印记,双眼却透出一股浑浊。 林明谦大惊,连忙站起身来行礼,“娘。” 随着他的动作,林听晚和林钺鸿也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来行礼,道,“祖母。” 林老太太看向林明谦和林钺鸿时是面容慈祥,瞧见林听晚时却黑着一张脸,她缓缓走到了林明谦的位置上,在主位坐定。 林明谦神色有些不自然,“娘怎么来了?” 林老太太轻哼一声,不满道,“怎么,你这凉州我这老太太来不得?” 这话一出,林明谦一下便慌了神,带兵打仗他行,可这说话的弯弯绕绕他是一概不懂。 林听晚唇角一勾,笑容却不达眼底,道,“祖母,爹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凉州离上京路途遥远,是忧心您的身体。” 林老太太眼神冷厉,猛的一拂桌子,桌上的碗筷掉了一地,发出了瓷器碎裂的声音,高声道,“长辈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道理?” 说罢,她指着那一地瓷器碎片,“跪下!” 第三章 林老太太(上) 林听晚眸光微闪,却没有动作。 林老太太生了三子,却是林明谦最有本事,年过四十便官拜从一品骠骑大将军,振兴了整个林家,可就算如此,林老太太最疼爱的还是那十五年前便死了的小儿子。 先帝还在的时候,曾有过一次宫变,林明谦自边关赶回,长驱直入,入宫护驾,先帝念其护驾有功,刚好当时林夫人生了林听晚。 先帝便下旨,给林听晚和裴晏礼这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赐了婚。 只是老太太的第三子死在了那场宫变中,老太太便觉着是因为林听晚克死她的小儿子,觉着林听晚是踩着林云涛的尸骨当上同皇孙定亲,故而一直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林听晚这些年一直随林明谦在凉州,和老太太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每次都是恭恭敬敬的,老太太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今日她一直没有动作。 林老太太怒气冲冲,瞪大了双眼,转头望着林明谦,“当年我便说了不让你娶那宋映月,你非不听,你瞧瞧她生出来的这赔钱货!” 林棠宁忙站起身子,缓缓走到了林老太太的身后,轻轻的拍了拍老太太的背,“祖母莫要生气,堂姐许是在这凉州待久了,不懂这上京城里的规矩,更何况……叔母不在堂姐的身边,叔父平日里军务繁忙,许是没有时间教养堂姐。” 前世,林老太太教训她的时候,林棠宁也总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当时林听晚还满心都是感激,重来一次,她才听出来林棠宁不过是在落井下石,拱火罢了。 果不其然林老太太听了这话眼里凶光毕露,扬声道,“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既然没人教养,老妇我便替她好好教养教养你。” 说罢,她怒气冲冲道,“拿戒尺来!” 林听晚面带不解,抬头望着林老太太,“祖母此言差矣,当年我娘亲是要随我爹一同来凉州的,不过是您说身边没个人侍候,娘亲这才留下,怎的今日又是我娘亲的不是了。” 林老太太轻哼一声,不屑道,“宋映月那一身小家子做派,若不是这些年在我身边伺候,哪儿有什么将军夫人的气派,她能伺候我,是她的福气。” 顿了顿,林太太拍了拍桌子,怒气冲冲道,“更何况,她作为我的儿媳妇,伺候我不该吗?你以为我稀罕她伺候我?” 林听晚捂唇惊道,“祖母你一直不喜娘亲,这留在您的身边不也是徒惹您不痛快。” 林老太太眼神微微眯起,她倒是没想到,林听晚会这么说。 林听晚话锋一转,“我记得二婶不是一直在上京城,您一直喜欢二婶,不若让二婶伺候您?” 林棠宁微愣,连忙开口道,“堂姐,我娘亲向来孝顺,自然是愿意去照顾祖母的,只是她这几年身子越发不适,恐难以胜任。” 林听晚只觉得好笑,林棠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就是说她不孝顺,宋映月不孝顺。 林听晚垂头,故作忧心,“可我娘的身子这几年也越发不好了,若是因身子不好便不必照顾祖母的话,不若堂妹你去照顾祖母,你身子好,又一直在上京,祖母平日里最是疼爱你了,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林棠宁皱眉,不可置信的望着林听晚,平日里她这堂姐最是没脑子,今日这是怎的了? 余光瞧见林老太太探究的目光,她连忙开口,“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我同祖母来上京的时候,叔母还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怎的便突然身子不好了,姐姐快细细讲来,叔母平日对我也是极好的,我很担心叔母。” 话毕,林棠宁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林听晚和宋映月母女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她心里清楚,林听晚平日里一听到宋映月对她好,便会乱了分寸。 林老太太也转头望着林听晚,恶狠狠的瞪着她,不满道,“你没规矩便也就罢了,事关你娘亲,你可不能乱说。” 可林听晚到底不是之前的林听晚了,自然不会让她们如意。 林听晚一脸委屈,道,“这寒冬腊月的天儿,您的衣物都是娘亲在井水边为亲手为您清洗的,每日天还未亮娘亲便要在院子中跪着等着您起身,侍候您用完膳后回院子里才能用上一口早膳,您若不用完膳,娘亲也用不上一口。” 顿了顿,林听晚语重心长,道,“便是这般,娘亲的身子怎会好,便是铁打的也受不住啊祖母。” 林老太太面色僵硬,“你莫要胡说,我何曾不让宋映月用晚膳了?我堂堂骠骑将军府,怎会连晚膳都克扣。” 林听晚却觉着可笑至极,老太太自己都说了是骠骑将军府,却这般对待将军夫人,当真是可笑。 林棠宁余光瞥了林明谦一眼,心道不好,刚想开口却被林听晚打断。 “是孙女记错了,是你自是不可能克扣娘亲的晚膳,不过旁的……” 林老太太气急,捡起手边的长筷便往林听晚的身上扔。 林明谦一个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望着老太太的双眸晦暗不明。 林老太太的眼神透露着一丝心虚,扬声道,“怎么,我怀胎十月生下你,你如今便这般对我这老婆子?你良心何在?” 林老太太一辈子都自诩讲规矩,上辈子林听晚在凉州长大,林棠宁说的没错,此处的确不同上京一般,她的确是不懂规矩,便真的被林老太太哄住了。 当了几年皇后以后,她才知道林老太太有多可笑,她讲的规矩,同那山野村妇没什么区别!蛮横无理,专横跋扈,简直就是泼皮无赖。 “你们先出去,泱泱留下。” 待几人走后,林明谦望着林老太太,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娘,当时我走的时候,你说你绝不会苛待映月。” 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身上不免带着杀气,林老太太却丝毫不惧,冷哼一声,“我何时苛待她了?难道她孝顺我不该吗?我怎的生了你这等逆子!” 第四章 林老太太(下) 林明谦深吸一口气,“娘,不论如何映月都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儿们的娘亲,你不该如此待她。” 林老太太手掌拍打着桌子,“怎么?儿媳妇伺候婆婆有何不对?从古至今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莫非那宋映月就偏偏比旁人金贵?” 说罢,她冷笑一声,眼中全是轻蔑,“她爹不过是一个落魄秀才,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要娶她,这会子她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受苦,如今能进我林家,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是不是同你告状了?” 林明谦眉头紧皱,“映月并未同我说过什么。” 林老太太突然转头看着林听晚,咬牙切齿道,“那便是你这个丧门星了,当年克死我的云涛,如今又来挑拨我同我大儿的关系,当年就该摔死你!” 林听晚双眸微眯,冷冷道,“祖母,平日里我不愿同你计较,但你得清楚,不论如何我都是未来的太子妃,大不敬之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或施以绞刑,祖母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林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你可听见你这好女儿说了什么?她说要杀了老妇!” 林明谦不耐道,“娘,泱泱说的没错,这是在家中我们不同你计较,可若是出去了,被有心之心听去了,连我都讨不到好。” “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帮着外人欺负我老婆子了是吧!”林老太太一脸哭相,“若是云涛还在,定然不会看着我老婆子被你们一家子欺负!” 林听晚瞧着林老太太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她向来如此,蛮横不讲理,歪曲事实,动不动便会破口大骂,这些都没用的时候,便会装可怜。 上辈子她看的是够够的了! 可惜,她这水准,同宫里那些争宠的妃子们相差太远了! 林听晚瞬间便泪流满面,拿出锦绣手帕,纤细的手指轻轻拭着泪珠,哽咽道,“都是泱泱不好,若不是因为泱泱,三叔也不会带人闯进皇宫被那些子逆臣给……” 林老太太瞧着林听晚的做派整个人都愣住了,之前不论她怎么辱骂她,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只是闷闷的站在那。 林明谦平日里最是心软,老太太方才那个样子不过是吃准了他,此时林听晚一句话却让他清醒了过来。 “娘,我早便同你说过了,老三当年是因为急功急利才被埋伏的,这事儿同泱泱没有任何关系。”顿了顿,他抿唇道,“泱泱和映月都不是外人。” 林老太太恶狠狠的望着林听晚。 林明谦低垂着头,并不去看林老太太,低声道,“除夕过后,我会差人给映月送信,让她来凉州,娘便让弟媳侍候吧!” “你敢!”林老太太一拍桌子。 林明谦作揖道,“天色也不早了,军中还有要事,娘舟车劳顿一天了,用完膳也早些歇息。”说罢他给林听晚使了使眼色。 后者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福了福身子,“泱泱告退。”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林老太太站起身来把桌上所有的膳食都掀翻在地,咒骂道,“小贱皮子。” 瞧见两人出来,林棠宁连忙迎了上去,“叔父。” 林明谦颔首,瞧了瞧周围,“钺鸿呢?” “方才有人来报好似是有什么事儿,哥哥便着急忙慌的走了。”林棠宁乖乖巧巧道,“对了,哥哥方才还说让我同您说,军中有要事,让您速去。” 林明谦眉头紧皱,“你在府中好好玩,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便让你堂姐带你去买。”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着林听晚,“泱泱,回去让东厨给你做些吃的,莫再难过了。” 林听晚点点头,“我省得了,爹爹快去。” 待林明谦走后,林棠宁凑近林听晚,想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姐姐,咱俩许久未见我好生想你。” 林听晚轻应一声,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动作。 林棠宁眼珠子一转,“我们许久未见了,不若今夜棠宁同姐姐一起睡吧?” 林听晚黛眉微皱,前世林棠宁也经常会同她一起住,但不过是为了她屋里的衣裳,首饰,东西罢了,林明谦和林钺鸿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好东西都往她屋子里送。 当时她也是个蠢笨的,想着是自家妹妹,她要什么便给什么。 “我前些日子得了风寒,今儿还未好全,怕把病气过给你,等我大好了再说。” 林棠宁瘪瘪嘴,瞧着不太开心的样子,若是往日这个时候林听晚早便送好东西哄她了,此时却跟没瞧见一样,转身便走了。 “我有些乏了,便先走了。” 林棠宁用力的跺跺脚,“拽什么拽。”下一秒,她便又变成了最开始那副乖巧的样子转身进了屋子。 瞧见林听晚回来,连翘忙迎了上来,脱下了她的斗篷,“小姐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可是少爷还未回来?” 林听晚摇摇头,“祖母和林棠宁来了。” 连翘愣了一下,平日里林听晚同林棠宁关系最好了,都是宁宁,宁宁的叫,她犹豫了一下,“小姐,可是林小姐欺负您了?” “你为何会这么说?”她疑惑的看着她。 连翘咬了咬下唇,“是前年我瞧见林小姐把小姐送给她的兔子摔死了。”顿了顿她瞄了一眼林听晚的脸色,“奴婢是怕小姐知道了伤心,便没说。” 林听晚记得清楚,那年她是给林棠宁送了一只兔子,过了几日她跑来跟她说兔子丢了了,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上辈子林听晚瞧见妹妹这般难过,大冷天的背着弓箭去为她抓了一只,野兔昼伏夜出,她愣是在山上蹲到大半夜才等到,第二日便发了热病,在床塌上躺了好几日。 原来那么早开始林棠宁便恨她了。 林听晚自嘲笑了一声,怪她眼拙,识人不清。 “往后若是再有这等事,你直接同我说便好了。” 连翘一脸激动,小姐终于清醒了,“是。” 第五章 流民求救 因今日是除夕,林听晚身着胭脂红花软缎榴花纹丝棉短袄,下着天青团花纹皱裙,外披大红哆罗呢面银狐皮里斗篷,瞧着喜庆无比,步步生莲,华容婀娜。 只见院内,白雪皑皑,静谧宁和。 院门高高挑起,两边的墙上挂满了灯笼,银装素裹,映衬着雪花,格外妖娆。 低低的房檐上,除雪的奴仆欲向林听晚行礼。 林听晚唇角微微勾起,笑道,“不必多礼,你们几人小心些,莫要跌落下来。” “谢小姐。” 林听晚颔首,继续往前走。 刚走几步,便瞧见林棠宁站在那处颐指气使,“你们怎么这般笨?连个雪人都堆不好?” 蹲在地上的丫鬟们身上就穿着中衣,地上铺了一地的棉衣,她们的手被冻的通红,瑟瑟发抖,有几个瞧着马上便要晕过去了。 “这个若是再堆不好,便把你们的中衣也脱了!” 林听晚黛眉微皱,快步走上前去,“林棠宁你这是作甚!” 林棠宁恶狠狠的瞪了几个丫鬟一眼,转头乖乖巧巧对着林听晚笑道,“我都说了今日天寒,便不要出来了,这几个丫鬟非说我是从上京来的,没瞧见过雪,要堆雪人给我看。” “今日是怎么回事,你们如实招来,莫要忘了,谁才是林府的主子!” 林棠宁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可是都信林。” 林听晚面色冷淡,“这林,是将军府的林。” 小丫鬟们的年龄都不大,没见过什么世面,都被林听晚这幅严肃的样子哄住了,最后还是一个胆子大一点儿的,开口道,“奴婢今日本在院中扫雪,林小姐来说让奴婢们为她堆雪人,若是不从,便要把奴婢们统统发卖。” 林棠宁紧咬下唇,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姐姐,这贱婢竟敢污蔑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奴婢不敢!求小姐明察!” 林听晚却看也不看林棠宁,“你们把衣裳穿好快回去暖和暖和,莫要冻着。”说罢,道,“棠宁,今日的事我会如实告诉父亲。” 林棠宁大惊,林听晚从不是个爱告状的性子,林明谦身居高位,日后还得依仗他,“姐姐——真的是她们定要为我堆雪人的,多半是想趁机讨些奖赏,姐姐莫要被这贱婢蒙蔽了。” 林听晚颔首,“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今日你便陪祖母待在府中。”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马车穿梭在白茫茫的街道上,‘嘎吱’一声,马车猛的停下。 林听晚抬手捂住撞的生疼的额头。 玉竹焦急拿下了她的手,瞧着只是红了并未肿起,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扬声道,“小姐还在车内,你们怎么驾的马?” “小姐恕罪,只是这街道被堵住了,奴才实在也是没办法。” 林听晚皱眉,掀起车帘,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流民,她们的身上穿着单薄的衣物,有的还勉强站立,有的却已经躲在雪地中。 “起来,你这刁民怎可拦在我家小姐车前?”车夫高声道。 林听晚歪头向车前看去,只见那里躺着一个男子,他脸上是不知在何处沾染的灰尘,黑乎乎的一片,只能瞧出来脸庞线条是流畅的,那双黑沉沉却没有任何温度的双眸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她。 男子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却遮掩不住他那与生俱来的贵气。 林听晚双眸微微眯起,前世她这个时候已经做回上京的打算了,街边到底有没有这么多流民她不清楚,但是,眼前这男子,绝对不单单是一个流民这么简单。 车夫旁边还跟了个小厮,林听晚道,“你回府找些人来把这些流民安置了。” “是,小姐。”说罢,小厮便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走——” 马车没走几步,却又突然停下了,林听晚皱着眉探出头来,只见那男子竟伸手扒住了马车的轮子。 “救救我——救救我——”男子低哑的声音响起。 林听晚有些不耐烦,扬声道,“我说走,听不见吗?” 车夫只觉后背一凉,却再也不敢管别人的生死了,连忙驾着马车向前疾驰而去。 玉竹皱着眉头,不忍道,“小姐,方才我瞧着那男子甚是可怜……” 林听晚摆手,制止了玉竹接下来的话,“方才那么多流民,路上那么些人,为何只有他拦住了马车,又为何只拦住了我们的马车,平日里你最是聪慧,怎的今日犯糊涂了?” 玉竹听的一愣一愣的,林听晚最是心善,若是换做以前,定然会救下那男子,“是奴婢愚钝了。” 兵营里,士兵们正在排练操演,刀剑声不绝于耳。 林钺鸿身穿厚重的铠甲,头戴兜鍪,手持长枪,站在一旁,目光坚毅,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凌厉之气。 林听晚快步走上前去,“哥哥。” 林钺鸿惊愕的看着林听晚,面庞一下便的柔和,“泱泱你怎的来了?” 林听晚凑到他的身旁,小声道,“我昨夜做了个梦,特别真实,今日南蛮会趁着除夕之夜大举进攻。” 听罢,林钺鸿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怀疑,却是面色坦然,震惊道,“你这梦做的倒是好,这都能梦见?” 林听晚眉头微皱,这下轮到她怀疑了,“你早便知晓了?” 林钺鸿颔首。 “这怎么可能?”林听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记得清楚,前世便是除夕这一天,南蛮人趁着守卫疏松半夜偷袭,边关守卫死伤惨重,林明谦还因不查之职被罚了军棍。 林钺鸿轻笑一声,道,“正好你来了,带你去见个人。” 林听晚将信将疑的跟在林钺鸿的身后走进了营帐。 一少年站在林明谦的面前,他背着光,身形挺拔修长,身着玄色长袍,气度不凡。 同少年不知在说什么的林明谦瞧见了林听晚,笑道,“泱泱!” 少年闻声回头。 林听晚睁大眼睛看向少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大脑一片空白。 第六章 见裴晏礼 那张令林听晚无比熟悉的面庞如今尚且稚嫩。 瞧见她的那一刻,少年的嘴角扬起笑意,面部线条分明,眼底闪烁着静谧的光芒,鼻梁高高挺起,唇红齿白,玉树临风。 “泱泱,许久未见。” 林听晚僵住,心底就像坠入了冰窟一般。 裴晏礼!这个狗皇帝为何会在此,想起最近这几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林听晚有些疑惑,为何本该在上京城的他们会出现在凉州? 林听晚强压住心底的恶心,福了福身子,“太子殿下。” 裴晏礼的目光停留在林听晚的身上,眼底是深深的怀念。 林听晚心中一跳,恐怕被察觉出什么,幸好此时林明谦合时宜出声问道,“泱泱怎么来了兵营?” 林钺鸿刚想开口,却被林听晚打断,“今日是除夕,昨日见您火急火燎的走了,怕你和哥哥今日忙忘了。” 林钺鸿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多想,道,“爹,太子殿下和祖母都来了,既然都已经部署好了不若今夜您便回府?我在这盯着便好。” 林明谦歪头心中有些踌躇,裴晏礼笑道,“既然如此今夜便劳烦中郎将了。” 太子殿下都开口了,谁还敢有异议?林听晚便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随着两人回府了。 永晋民风虽不算开放,但未婚夫妻坐在同一马车内是可行的。 裴晏礼歪头看着不远处的林听晚,一身红衣显得她更加明艳动人,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近来可好?” 林听晚愣愣抬头,“臣女近来一切都好。 “听说林老太太从上京来了?” 林听晚颔首,“昨日傍晚祖母便随堂妹到了府中。” “她可有欺辱您?若是有,你同孤说,孤替你教训她。” 他们二人五岁前是曾在一起玩耍过,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每年她回上京也还是待几日罢了,两人虽是未婚夫妻,但是也仅限于点头之交。 前世两人成婚以后才渐渐熟络起来,其实刚成婚的时候,两人是有一段琴瑟和鸣的时候,但那也仅限于方与乐进门前,林听晚想不明白为何裴晏礼会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她呆呆的望着他,这一瞬间林听晚觉得眼前的少年十分陌生,她好似从未看懂他。 “未曾,殿下莫要忧心。” 眼瞧裴晏礼还想再说什么,林听晚连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近日来可还好?” 裴晏礼此人最重规矩,极其讲究孝道,上辈子,就算是后来当了皇帝,他还是被禁锢在世俗的条条框框之中,林听晚实在是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 裴晏礼唇角微微勾起,“宫中生活一如既往,虽没什么波澜,但胜在太平。” “如此甚好。”林听晚接话接的极快,其实是她不想听裴晏礼说话,上一世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可尽管如此,她见了他还是要卑躬屈膝,恭恭敬敬,林听晚只觉得恶心! 她一个字都不想同他说,于是在裴晏礼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道,“臣女有些乏了,歇息一会,殿下请自便。”说完林听晚便靠在马车壁上假寐。 却不曾想,裴晏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那炽热的目光让她退无可退,林听晚只好强忍着不适,假装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良久,马车停下。 林听晚睁开眼,却瞧见裴晏礼的手伸了一半,看样子是准备叫醒她,瞧见她醒了,他笑道,“到了。” 林听晚颔首,两人一同下了马车,却在裴晏礼和玉竹同时伸出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把手搭在了玉竹的手上。 此时林棠宁搀扶着林老太太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望着马车,瞧见太子驾到,连忙跪地行礼,“老身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无事,是孤不好,突然来叨扰。” “殿下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能来那是我们林家蓬荜生辉才是。”林老太太笑眯眯的,两只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林听晚在一旁瞧着,只觉得可笑,那狗见了骨头都没有见了骨头都没有林老太太这般的神色。 她眸光一转,却见林棠宁娇羞的望着裴晏礼,原来他们林棠宁这么早便瞧上他了,倒是自己上辈子多管闲事了。 林老太太忙迎裴晏礼进门,却是瞧也没瞧林听晚和林明谦好似没有他们二人一般,倒是裴晏礼转头看着她,柔声道,“一同进去。” 只见林老太太趁着裴晏礼不注意的时候,用恶狠狠目光看着她。 她就说方才在马车上怎的那般好心,说要为她出头,原来是在这等着,便就是让她变成众矢之地,不愧是裴晏礼,不管多大,内心都阴暗无比! “好。” 裴晏礼坐到了首位,林老太太笑眯眯的,瞧着倒是慈爱无比,“棠宁快去给殿下倒茶。” “是。”林棠宁连忙站起身,从丫鬟的手中拿过了茶壶,只见她双颊微红,缓缓走到了裴晏礼的身旁,动作温柔,只是林听晚瞧着却只觉着她扭捏无比。 谁成想,裴晏礼却直接端起茶杯,道,“不必了。”说罢,转头看向林听晚道,“泱泱,听闻林将军在种了一院梅树,带孤去转转可好?” 林棠宁委屈极了,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林老太太,后者了然,“是啊泱泱,带殿下转转也未尝不可,刚好棠宁也才来,你顺便带着棠宁也熟悉熟悉。” “好。”她答应的十分爽快,倒让林老太太有些惊讶。 待几人走后,林明谦不满看着林老太太,“娘,您这是做甚?”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她林听晚如今还不是太子妃尾巴便扬到天上去了,若是日后做了这太子妃,还不知如何欺辱我老太婆呢!” 林明谦皱眉,“娘,不论如何泱泱都是未来的太子妃,况且,泱泱不会这般,是你对她偏见太重了。” “我瞧着你是被这对母女迷了心智了!”说罢,她扬头道,“我瞧着棠宁便是最好的。” 第七章 上京下过雪 院子里,红梅数枝争发,红蕊上亦然覆盖着白雪。 裴晏礼站在亭中瞧着,低声道,“想不到林将军竟还有这等手艺?” 提起父亲,林听晚的脸上也不由的浮现出了笑意,“这梅树是父亲一株株在集市上选的,一株株亲手种下的。”说罢,她似有所指,“若是父亲日后不做将军了,做个花匠倒也不错。” 裴晏礼轻笑一声,“这可不行,若是林将军去做了花匠,这凉州谁来镇守。” 听罢,林听晚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冷,需要父亲时,一切都好,南蛮平定之后,父亲便替代了南蛮,成了那眼中钉,肉中刺! 帝王!当真凉薄至极! 林棠宁故作娇憨的声音响起,“殿下,您怎的突然来了凉州?” “有事。” 瞧见面对她时,态度明显冷淡了的的裴晏礼,林棠宁愤愤不平,笑道,“方姐姐也不同我说一声,若是早些知晓殿下要来,还能一起,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裴晏礼皱眉,“你能照应孤什么?” 林棠宁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她完全没想到裴晏礼会这么说。 转头裴晏礼望着林听晚,“开年你可要回上京?可以同孤一起回去。” “殿下,不必了,凉州甚好,我想再在凉州待几年。” 闻言,裴晏礼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棠宁惊讶道,“姐姐你不回去吗?叔母想哥哥想的紧,还想等你回去了问问哥哥的近况呢!” “瞧我,说话没个分寸,姐姐你莫要多想,是棠宁的不是,叔母定然也想姐姐的,只是上次同我说的时候,忘记提起了。” “无事,我不在意。”林听晚瞥了她一眼,眼中无忧无喜。 林棠宁心下震惊,林听晚之前听到她这么说,定然会一脸哭相,然后殿下瞧着倒胃口,心中厌烦她才是。 裴晏礼皱眉,不满的看了林棠宁一眼,“泱泱,林夫人甚是想念你,知晓孤来凉州,还特意把给你绣制的衣物让孤给你捎来,等会孤便让人送到你院中。” “谢殿下。”林听晚福了福身子。 几人说话间,雪花纷飞,片片如羽。 裴晏礼抬头望着这银装素裹的院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棠宁一脸笑意,“殿下,这凉州的雪当真漂亮,在上京时,竟从没见过这种景色。若是上京也能下雪便好了。” “上京下过雪。” “殿下说什么?” 裴晏礼的声音很小,林棠宁没听清,但站的离他很近的林听晚听见了,她错愕的看着裴晏礼,林棠宁说的对,上京城不下雪,唯一的一场雪,还是她死的时候。 林听晚揉了揉额角,“殿下,昨夜我未歇息好,这会儿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 裴晏礼担忧的望着她,皱眉道,“孤送你。” 林听晚摇头,“不必了,殿下在这赏雪便可。”说罢,她福了福身子,不等裴晏礼反应转身便走了。 身后传来了林棠宁娇俏的声音,“殿下,快到用膳的时间了,您可有什么忌嘴的东西?” 风雪太大,林听晚加快了脚步。 …… 刚进院门,老远林听晚便瞧见林棠宁的贴身丫鬟红豆站在院中。 得势的时候,有的是人巴结你,一但失势,便是人恨人恶,上辈子她被圈禁在长乐宫,身边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唯有红豆偷偷去给她送饭。 她念着红豆的好,忙走上前去,“你站在此处做甚?” 红豆瞧见回来的是林听晚,支支吾吾的却是什么都不说。 “可是林棠宁让你站在此处?” 红豆连忙摇头,“不是,奴婢是在这里等二小姐的。” 林听晚将信将疑,林棠宁惩治下人早便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么冷的天,你快些回屋,莫要在这站着了,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好?” 红豆咬咬下唇,眼中一闪坚定,竟直接跪在了雪地中,“二小姐从外面救回来了一个男子,他身上烫的不行,这会人已经迷糊了,恐怕是不看郎中熬不过去了。” 林听晚皱眉,林棠宁何时有这般好心了,“玉竹,快去把张郎中请来。”说罢,道,“你带我去瞧瞧那男子。” “是。” 男子昏迷在床塌上,双眸紧闭,眉头却微微皱着,肤如玉脂,面若桃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通身气派瞧着,便是个世家公子。 林听晚这会倒是省得为何林棠宁会突然发好心了。 红豆担忧道,“大小姐,你瞧瞧这脸都热红了。” 林听晚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莫要着急,待会郎中便来了。” 红豆点点头,“他身上全是伤,方才给他换衣物的时候,吓了奴婢一跳。” “是你给他换的衣裳?”林听晚皱眉,“林棠宁当真是胡闹!你一个尚且还在闺阁中的女子,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以后可如何嫁人?” “大小姐莫要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儿。”红豆笑眯眯的,瞧着很欢喜的样子,“大小姐当真是心地善良,还会为奴婢着想。” 林听晚长叹一口气,红豆如今不过十二岁,比她还小两岁,前世便经常被林棠宁欺负,动辄便是非打即骂,瞧着令人心揪。 就在此时,玉竹带着张郎中来了。 “你快给他瞧瞧。”林听晚指着床塌上的男子道。 张郎中颔首,快步走上前去,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又掀开被褥,那穿在男子身上紧绷绷的中衣暴露在了林听晚的眼前。 “那可是你的中衣?”林听晚小声道。 红豆点点头。 林听晚这才打量了这屋子,明显是给下人住的,这是红豆的屋子,这林棠宁算盘打的可真响,人是要救的,可却同她没有任何关系,功劳却是要她领。 张郎中看完伤口后却是一脸严肃,走到林听晚面前,拱手道,“小姐请屏退左右。” 林听晚摆摆手,张郎中从前是随军郎中,后来年岁大了,林明谦不忍他老无所依便将其留在了府中,如今这般定然是有要事。 张郎中一脸严肃,“小姐,不知此人从何而来?” 第八章 救下流民 林听晚想了想没有把林棠宁说出来,若是她狡辩,便会把一切都推到红豆身上。 “城中近日涌入了许多流民,我瞧着他可怜至极,便救了回来。” 张郎中皱眉,道,“小姐还是小心为妙,他的身上有鞭伤,手脚上还有镣痕,一瞧便是被严刑逼供过的,此人身份不简单,绝不是普通的流民,还请小姐早些禀报将军。” 林听晚皱眉,此时也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颔首,道,“我会尽快禀报父亲。” “属下还需要回去准备些伤药,请小姐稍候。” 林听晚想了想一直把男子放在红豆的屋里总归也不是事儿,颔首道,“待会你直接去哥哥的院子里。” 张郎中连忙称是,退下后林听晚唤来了玉竹和几位府中的侍从,几人一起把男子放到了春凳上,向林钺鸿的院子里去。 屋外,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男子躺在春凳上,紧闭双眼,薄雪落在他的面庞上,很快便在白皙的肌肤上融化,留下水痕。 方才玉竹被她差去找林明谦了,林听晚歪头看了一眼身旁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红豆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用油纸伞遮挡住了纷飞的雪花。 后院,地面上堆满了鹅卵石,春凳开始上下摇晃起伏,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不适眉头紧紧皱着,手不由自主的拉紧了棉被。 尽管一身疼的都快裂开了,但长时间的戒备还是让男子睁开了一条缝。 女子站在身旁,油纸伞遮住了他,但女子另一边的大半个身子还在外面,白雪落在殷红的肩头,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只片刻,男子便再次昏了过去,没了意识。 …… 林听晚坐在外间,手中抱着汤婆子,神色自若。 红豆在她的身旁来来回回渡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了,林听晚不免觉着头疼,道,“行了,莫要再转了,张郎中医术高明,定然不会有事儿。” 红豆踌躇了一下,站定,垂下头,语气低落,道,“奴婢省得,不过就是有些担心罢了。” 张郎中快步走了出来,焦急道,“小姐,这男子身上的鞭伤极其严重,需要把身上的腐肉切除,属下一个容恐怕不行。”说罢他转头看着红豆,“小姑娘,你可愿帮我看着他?” 红豆怔怔的望着张郎中,磕磕绊绊道,“我……” 林听晚知晓红豆胆小,于是开口道,“张郎中,我随你去。” “这恐不合规矩,小姐。” “正所谓医者仁心,不必在意太多。”林听晚神色淡淡。 张郎中想了想,颔首,道,“小姐请随我来。” 饶是上辈子见过大世面的林听晚都被惊了,男子四肢被麻绳绑在床塌的四角,精壮的身上各种伤口深深的,鲜血不断涌出,除此之外,伤口红肿无比,有些已然发黑。 林听晚不由想起了清晨男子在地上爬着拦住马车的场景,那时她还当是男子居心叵测,不曾想,竟然真的只是想活命。 一时之间,林听晚心里复杂无比。 他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满脸痛苦之色,屋子里弥漫着腐肉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林听晚强忍着吐意。 张郎中拿起剪刀道,“小姐,你看好他的,莫让他咬了舌头。” 林听晚神色严肃,颔首。 张郎中开始缓慢的剪去腐肉,顿时间血水淋漓。 男子猛然睁开了双眼,身上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一直盯着他的林听晚马上便发现了,开口道,“张郎中,他醒了。” “这位公子,你身上伤的太重,要剪去腐肉,你忍一忍。” 男子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就在此时,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息,纤纤玉手拿着一团白布递到了他的嘴边,女子婉转的声音响起,“咬着。” 男子愣了愣,张开了嘴,一口咬住。 疼痛随着剪刀的动作,不断袭击着他,他的胸口不断起伏着,随着张郎中结束的动作,男子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张郎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道,“此男子绝非一般人,这样的忍耐力,是军中将士都不曾有的。” 林听晚看着男子惨白的脸,陷入了沉思,“这件事你不要同任何人说起。” “属下省得,不过,他身上有很多旧伤,似是刀剑所致,属下断定,这男子应当也是位战场上的好儿郎。”张郎中的眼里充满了倾佩。 林听晚颔首,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可她总觉着这男子通身的气派倒是像世家公子。 “这位公子当真是命大,那心脉处有南蛮匕首所伤,若是再偏半寸,这位公子便不一定能活着了。” “南蛮匕首?” 张郎中颔首,“南蛮人使用的匕首同我们永晋是不同的,他们的刀刃是弯曲的,留下的伤口同我们永晋的不一样。” 林听晚皱眉,问道,“你瞧这男子可是南蛮人?” 张郎中摇摇头,“南蛮人骨相普遍较扁平,脸偏圆,因终日日晒风沙,脸色偏黄,他应当不是南蛮人。” 不知为何,听到张郎中这么说,林听晚松了一口气。 永晋同南蛮世代为敌,若是这男子当真是南蛮人,混入凉州,那自然是留不得。 说罢,张郎中长叹一口气,“但他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他的造化。” 就在此时,林明谦浑厚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小姐呢?” 红豆磕磕绊绊道,“小姐在里面。” 紧接着门便被打开,林明谦担忧道,“泱泱?” “爹——” 林明谦快步上前来,上下打量了林听晚一番,“你没事儿吧泱泱?这屋子里怎的这般有这般重的血腥味?” 林听晚摇摇头,“我无事,是那男子身上的伤。” 林明谦不由了一口气,“没事儿便好,没事儿便好。”他皱着眉缓缓走到了床塌边,待看到那男子脸的时候,明显惊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转头看着张郎中,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九章 流民身份 “这位公子伤的太重,很是凶险,属下已经做了基本的救治,但是什么时候能醒来,能不能熬过今夜便不得而知了,若是能熬过今晚,便好。” 林明谦伸出手探了一下男子的鼻息,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转头道,“今夜你便在这看着他,不论用什么办法,定不能让他有事儿。” “是,将军。” 林明谦神色严肃,看着林听晚,道,“你同我出来。” 林听晚此时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跟在林明谦的身后,两人一同去了林钺鸿院子里的书房,关上了房门。 “你在何处救的这男子?” 林听晚正色道,“这男子是林棠宁带回来的,但我曾在街上瞧见过他,同一群流民混在一处。” 林明谦紧皱的眉头没有松懈,道,“你记着,这男子已死,若是棠宁问起,便这么说。” 林听晚不解,试探问道,“这男子可是什么大人物?” 林明谦勾唇笑了一下,算是安抚,道,“是曾经一同征战沙场的……故人之子。”说罢他捏了捏眉心,“我那故人的身份比较特别,今日之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林听晚虽还有怀疑,但并未再问,颔首道,“我省得了,爹爹放心。” 林明谦颔首,“这几日你便多盯着些,若是有什么事儿定要速速同我说。” “是。” “还有,今日的事儿,绝不能让太子殿下知晓。”林明谦特意开口提醒。 林听晚连忙应下。 话刚说完,白管家便过来了,恭恭敬敬道,“小姐太子殿下唤您。” “我省得了,这会便过去。” “别忘了爹说的话。”林明谦叮嘱道。 林听晚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省得。”说罢,才同白管家一同离去。 裴晏礼还站在上午那个亭子中,不同的是此时林棠宁不在他的身旁。 瞧见林听晚过来,他唇角微微勾起,“过来坐下。”他看着自己身旁的凳子。 林听晚冲着裴晏礼福了福身子,过去坐下,“太子殿下唤臣女来所谓何事?” 裴晏礼轻笑一声,“怎的,无事便不能叫你?” “自然不是。” 瞧着林听晚皱眉的样子,裴晏礼也不好意思再调侃她,笑道,“那会儿孤不是同你说了,林夫人拖孤为你带了几件衣裳,方才忘了给你,这会子刚想起来。” 林听晚左右瞧了一眼,并没有瞧见衣裳的影子。 “毕竟是女子的衣物,孤也不好带在身边,用完晚膳差人给你送去。” 听完,林听晚只觉得一阵头疼,本来这会儿便不必见面,既然如此,这事儿晚膳后说不就好了。 林听晚点点头,没有说话。 裴晏礼瞧着她,问道,“孤来的时候,听林夫人说了,你要回上京的,为何这会儿又不回去了?” 她直直的看着裴晏礼,道,“臣女是怕回了上京以后,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凉州了。” 裴晏礼愣了一下,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什么时候想林将军了,来凉州便是,怎会回不来了?” 林听晚摇摇头,她的声音好似在风里一般,“臣女也不知晓,为何会回不来了。” 裴晏礼垂下头,声音低沉,“泱泱,你变了好多。” 听完,林听晚忍俊不禁,笑道,“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哪儿有人一成不变?” 裴晏礼猛地站起身,道,“孤还有要事处理,便先行一步。”说罢,逃也似的走了,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裴晏礼却没有走远,站子不远处的石上旁瞧着亭子中坐着发呆的林听晚,“长风,你可有觉得泱泱和往日不同?” 长风垂头想了好一会,“属下愚钝,并未瞧出来林小姐的不同。” 裴晏礼也不由觉得自己多想了,这个年纪,他同林听晚相隔千里,本就不熟,她在凉州时是什么样子,他其实也并不清楚。 不一会,林听晚便听到身后轻巧的脚步声响起,她还以为是裴晏礼又回来了,便没有在意。 “姐姐你怎的在这?”林棠宁娇俏的声音响起哦。 “这里是林府我怎的不能在这。”林听晚并未回头,却是通身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你是知晓的,我没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自小有些嘴笨罢了,还请姐姐莫要怪罪。”说罢她走上前去,把手搭在林听晚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按着肩膀。 “太子殿下回去了。” 林棠宁眼珠一转,“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方才瞧着这院子里的风景甚好,想再来瞧瞧罢了。” 林听晚轻应一声,再没说话。 “今日我才发现,太子殿下同姐姐当真是般配,上京中的那群人都没多余瞧过姐姐,便说姐姐配不上殿下,当真是胡言乱语。”林棠宁愤愤不平道。 林听晚却毫不在意,随口接道,“她们愿意说便让她们说。” 林棠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那可不行,她们说姐姐,便是同我过不去,尤其是那个苏含烟,一个劲儿的带头诋毁姐姐,当真是过分。” 上辈子林听晚也是听信了林棠宁谗言,本来小时候她同苏含烟的关系还算不错,便就因为这个,她同苏含烟的关系渐渐疏远。 她当上皇后的第二年,苏含烟受封为妃,也进了宫,却是比她死的还早,不过在宫中三个月便香消玉殒。 苏含烟死前来见了她一面,让她往宫外送了一封给情郎的信,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那时候她才知晓,原来之前她在上京城时,一直在帮她说话。 那在背后污蔑她的人竟是林棠宁! 不过她心里清楚,林棠宁的身后定然有那方与乐,她林棠宁便是方与乐的一条狗! 当真是不要脸! 瞧着林听晚没什么反应,林棠宁眯了眯眼,心中不甘,道,“姐姐你是不知,那苏含烟还在污蔑您同余世子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这不是赤裸裸的胡说八道吗?若是让殿下听去可如何是好?” 第十章 除夕之夜 听到这个,林听晚有些好奇,道,“她们怎么说?” 林棠宁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她们说您早便同世子私定终身,还做了……做了……”说罢她跺了跺脚,“姐姐,我一个姑娘家可说不出口,我嫌臊得慌。” “没有夫妻之事,却行了夫妻之事。” “她们就是这样污蔑姐姐的。” 林听晚轻笑一声,“这般胡说也不怕烂了嘴巴,就该把她们的舌头割了。” 林棠宁只觉得嘴里一凉,但还是接话道,“是,姐姐,不能心软,就该割了她们的舌头。” “你竟也这样想,那感情好。” 林棠宁一头雾水,不知晓林听晚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听见她道,“好了,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你快回去陪祖母。” 林棠宁唇角勾起,“姐姐也一同去吧。” “不必了,祖母不喜我,若是我去了,她莫气的吃不上饭。” 林棠宁洋洋自得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我们都是祖母的孙女,祖母待我们都是一样的。” 林听晚淡笑,并未言语,转身先行一步。 …… 夜幕降临,雪花飘飘,整个府邸都笼罩在其中。 院门两旁挂着一串串红色的灯笼,灯笼下面是红底金字提的春联。 走进堂屋,屋里的八仙桌换成了红木圆桌,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扑鼻而来。 屋子四周摆放着许多精美的盆景,倒是显得喜庆,屋子里除了两位男子身上皆穿着红衣。 瞧见林听晚来了,林老夫人不满道,“你怎的才来?我们这些长辈等你倒无妨,怎能让太子殿下等你?” 还不等她回话,裴晏礼先道,“无妨。” 这一下给林老夫人憋住了,不上不下的。 林老夫人讪讪道,“殿下,这女子可不能宠,尤其是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子,若是不好好规制,日后嫁到夫家那是会惹人笑话的。” 裴晏礼扭头,神色阴沉,“怎么,孤的太子妃,这天下谁敢说,孤拔了她的舌头喂狗。” 林老夫人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再不敢说话。 林听晚瞧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可笑,倒是个欺软怕硬的,竟挑她同她娘亲这种软柿子捏。 裴晏礼倚着靠背,瞧着林听晚忽的笑了,挥了挥手,“泱泱过来。” 林听晚慢慢挪到了他的身旁坐下,他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下午孤同林将军去打了几只野兔,这会儿正在烤,等会你尝尝。” 林明谦笑道,“臣可不敢居功。”顿了顿,“泱泱,今日这野兔可都是殿下亲自为你猎的。” “谢过殿下。”林听晚听了却没什么感觉,她知晓,他对她暂时的好,也不过是因为父亲手里握着兵权罢了。 林棠宁羡慕道,“殿下对姐姐可真好,若是日后棠宁能寻得一个如殿下一般的男子便好了,哪怕是为妾,棠宁都愿意。” 这话说出来到底是让人不喜,林明谦转头看着她,却瞧见她一脸天真的神色,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林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裴晏礼,问道,“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裴晏礼颔首,“看在泱泱的面子上,若是日后她瞧上了哪家男子,孤可以去找父皇为她赐婚。”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想为妾,孤也可以帮她。” 林老太太一下便愣住了,林棠宁脸上的颜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林听晚听着,最后实在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她。 “棠宁这下该欢喜了,有殿下的话在这,若是你日后想为妾,我相信二叔和二叔母也不会阻拦。” 林老太太阴阳怪气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可是巴不得棠宁为妾?你这做姐姐的怎打的这样的主意。” 林棠宁轻笑一声,转头看着林明谦和裴晏礼,道,“殿下,爹,你们可要为泱泱做主,方才可是棠宁自己说的,若是为妾,她也愿意。” 说罢,她又委屈巴巴道,“若不是殿下和爹今日在,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旁人还以为泱泱见不得棠宁好。” 裴晏礼颔首,转头看着林老太太,道,“林老夫人,泱泱说的对,若不方才孤在,知晓实情,今日这黑锅便是泱泱背了。” 林老太太愣了一下,讪笑道,“殿下您这说的什么话,她们俩都是我亲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老太太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裴晏礼定定的看着林老太太,良久才开口道,“希望老夫人日后能记住今日说的话。” 林明谦在一旁瞧着裴晏礼替林听晚说话,是越看越满意,身为人父,他只希望林听晚能寻得一个良人。 婚事虽是先帝赐下的,但是他到底还是希望林听晚能好好的。 “时间也不早了,先用膳吧。”林明谦看着裴晏礼,问道。 裴晏礼颔首。 不一会丫鬟们便井然有序的端上来了一桌子饭菜。 林明谦笑道,“殿下,这膳食不如宫中丰盛,还望殿下多多担待。” 裴晏礼摆摆手,“这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才有年味儿。” 林老太太慢悠悠道,“殿下喜欢便好,就是可怜了我那乖孙,这除夕还被他那狠心的爹安排在兵营,连顿团圆饭都不能用。” 裴晏礼挑眉,道,“中郎将是孤安排在城楼上镇守的,不知林老夫人您有何异议?” 浓郁的恐惧笼罩着林老太太,她的身子不由的微微颤抖着,她今日也不知是怎的了,一直惹得裴晏礼不快,可她想了想,那先帝在世的时候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裴晏礼又算什么东西,于是她马上便神色如常。 “既是殿下的吩咐,老身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 裴晏礼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这老太太是林听晚的祖母,是林明谦的母亲,他真想让这不知所谓的妇人好看! “将军,大事不好,那南蛮攻城了。”白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林明谦和裴晏礼猛地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第十一章 南蛮攻城 半个时辰前。 高大的城墙漆黑一片,城墙下方亦然一片漆黑。 林钺鸿身穿铠甲斜靠在城墙之上,手里紧紧攥着腰间的配剑。 孟大牛巡逻了一圈回来后瞧见他紧张的样子,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道,“中郎将,这都什么时辰了,那批蛮人还没有动静,今夜应当是不会来了,不若您回去用团圆膳,这城墙我来看着?” 林钺鸿神色严肃,道,“蛮人狡猾,你莫要轻敌,城墙外的山脉之中,可能便隐藏着蛮人。” 孟大牛不甚在意,摆摆手,道,“我看您同将军就是太过紧张了,那南蛮被咱们将军的威名吓得可谓是屁滚尿流,断然是不敢再来。” “你们说是不是!”孟大牛大喊一声。 “就是,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回去好好用个膳。” “今日是除夕,光在这城楼上喝风。” “那群南蛮人应当是怕了,知晓咱们将军在,怕来了尸骨无存,要我说啊,还不如我老家那田里的耗子胆子大!”说话的是军中有名的兵痞李雷。 城墙之上爆发出了阵阵笑声。 孟大牛离林钺鸿最近,自然瞧见了他微沉的表情,作为狗腿子,他立马开口道,“好了好了,军令如山,既然如此我们便好好守着这城楼。” 众人散开。 王江在李雷耳边小声道,“那孟大牛当真是不要脸,贯会溜须拍马,分明您才是那战时的好手,倒让他巴结上中郎将了。” “可不是,方才带头的是他,这会子又成了咱们的不是了。” 李雷不屑的撇撇嘴,“天生一副奴才相。” “你们还不回到各自的位置!”孟大牛语气不善道。 众人转身走了,谁都没有理会他。 黑夜中号角铿锵有力的响起。 林钺鸿立马便站直了身子,“点火!” 一时之间,高大的城墙上闪烁着明亮的火光,弓箭手们手持弓箭对着下面的蛮人。 蛮人却丝毫不见退缩,手中旗帜高举,大喊,“杀!杀!杀!” 林钺鸿快步行至战鼓旁,一时之间,战鼓震天响。 弓箭手们纷纷拉弓,霎时间,箭如雨下,一声声惨叫声响彻云霄,血腥味儿充斥着所有人的鼻息。 南蛮却没有丝毫退意,势有种攻不下凉州不罢休的劲头。 在号角的声音下,南蛮人搬着长梯,放到了城墙之上,一个个好似不要命一般,前者的尸体掉落,后面便有人补上,前仆后继,好似杀不完一般。 昨夜做准备之时林钺鸿只以为同往常一样,只会是小规模的袭击,事实上,林明谦和带来这个消息的裴晏礼也这样以为,却没想到…… “中郎将!咱们准备的箭马上便要用完了!再这么下去他们早晚会攻上来!”孟大牛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林钺鸿眉头紧皱,南蛮人生性残暴,烧杀抢掠,欺辱妇孺,无恶不作,若是他们攻进城来,后果不可设想。 “你快回城通知将军!” “是!” 林钺鸿拔剑,高喊,“同我出城迎敌!” 城门大开后马上重新关上,林钺鸿骑在马上带领着将士们攻向南蛮人。 刀剑相交,盾牌相击,战鼓声和号角声交织在一起。 林钺鸿从马上一跃而下,长剑舞动,一名南蛮士兵随即倒下,他不断闪躲,身法矫健,不一会身旁便倒下了一堆人。 不远处李雷高举战斧,大喝一声,“受死吧!”随即不停的向敌人砍去,气势汹汹。 刀斧声不绝于耳,尖锐的箭矢划破天际,地上血流成河,南蛮却没有丝毫退意,一批接着一批的冲上前来。 林钺鸿和李雷被一众蛮人围困在了一起,两人背靠背,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跃跃欲试的蛮人。 “中郎将!我杀出一条血路,你快些回城!” 林钺鸿眼神坚定,没有一丝退意,“我绝不会抛下你们,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好!能在中郎中手下这么长时间,我李雷,死也无憾!”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大笑一声,“兔崽子们!爷爷今儿就让你们好看!”说罢,他冲上前去,猛烈的劈砍着眼前的蛮人。 在长剑和战斧的配合下,几名蛮人相继倒地,可迎面而来的敌人却越来越多,两人不断闪躲,把背后交给彼此。 林明谦和裴晏礼赶到的时候,城墙上已经上来了不少蛮人,众人正在奋力杀敌。 林明谦拔刀劈向那些蛮人。 裴晏礼拦下了林明谦的动作,道,“林将军,您快去城内调兵,这孤来看守。” 林明谦神情复杂,道,“殿下,若是您在凉州出事儿,我没法同陛下交代,这样,我把兵符给您,您去调兵。” 裴晏礼摇头,道,“孤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众人皆知,林家军认人不认兵符,事关凉州百姓,还请将军莫要推辞。” 林明谦咬咬牙,“保护好殿下!”他转身下了城楼。 众人围成一团,护住了裴晏礼,他不悦道,“孤不需要你们保护,你们去迎敌!” 众人踌躇不前,眼看同僚倒在自己眼前的感觉并不好,可将军方才下了令,让他们保护殿下。 裴晏礼脚尖点地,从众人的中间一跃而起,到了一个蛮人的身旁,拔剑开始迎敌,众人想再围上去,却被蛮人绊住,无奈只得先杀蛮人。 城墙上下血肉横飞,两帮人马都在奋力厮杀,他们的身后是他们各自的百姓,他们不能退! 好在爬上城墙的蛮人不算多,很快便杀干殆尽。 “中郎将!中郎将!”孟大牛高声呼喊,他随即拉住了身旁的一个士兵,问道,“中郎将呢?” “中郎将他……出城迎敌了。” 裴晏礼快步走了过去,问道,“中郎将何时出城的?” “有三个时辰了。” 裴晏礼转身走到城墙边站定,下面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可下面的厮杀声却愈发小了。 裴晏礼心感不妙。 前世,是他没护好泱泱的家人!这次绝不能再让泱泱伤心!林钺鸿,绝不能出事! 第十二章 林钺鸿不见了 林听晚虽坐在桌上,眼中却是满满的担忧。 林老太太夹起一块鱼肉放进来林棠宁的碟子里,讽刺道,“当真是没规矩,在这膳桌上拉着张脸给谁看呢?晦气!” 林听晚眉头紧皱,此时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对林钺鸿和林明谦的担忧,完全不想和林老太太耍嘴皮子。 眼瞅她没反应,林老太太更来劲儿了,轻笑一声,“你娘便是天天一张死人脸,你们二人当真不愧是母女。” 林听晚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道,“我随同娘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知晓我娘亲是一个顶好的女子。” 林老太太摔了手中的筷子,扬声道,“怎么,你的意思是宋映月好,是我不好了?” “祖母,我没这个意思。” 林老太太却不听林听晚解释,道,“好你个林听晚,我儿和太子殿下一走,你便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是吧!” 林听晚一脸无奈,道,“白管家一向是个稳重的,方才那般着急来寻殿下和父亲,定是出了大事,祖母不若往上京的方向走走,避避风……” 林听晚话还没说完,林棠宁便道,“姐姐,叔父这般厉害,是我们永晋的大英雄,不过是一批蛮人罢了,又怎会是叔父的对手,姐姐怎能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棠宁说的对,你就是个扫把星,你莫要在这胡言乱语!” 林听晚对这两人算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她站起身,冲着林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我还有要事处理,便先走一步。”说罢,也不管两人是何反应,转身便走。 “你站住!你今日若是敢踏出这一步我定让你好看!”林老太太扬声道。 红豆瞧见林听晚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小姐。” “何事?” “那男子醒了,说有要事找将军,但他们都说将军不在,奴婢没法子,便来寻您了。” 林听晚皱眉,都这会儿了,她本不想理会那男子,但转念一想,林明谦让她好好瞧着他,“快些带我过去。” 男子唇色苍白,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病态,他双眸低沉射寒光,公子如玉,仿若画中人。 只是不知为何,林听晚瞧着,总觉着他的眉眼似曾相识。 男子瞧见是她的时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颔首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林听晚柔和呢喃道,“救你的是方才一直守着你的那丫鬟,我不敢居功,只是不晓得公子唤我来有何事?” 男子呼吸低沉问道,“那南蛮今夜可有攻凉州城?” 林听晚不由一愣,慌忙点头,道,“不知公子如何得知?方才我父亲慌忙去了城墙镇守。” 男子神色严肃,眉眼间透出几分冷厉,道,“南蛮这是狗急跳墙了,今夜恐怕是场恶战。”说罢他缓缓起身,却是体力不支最终倒在了床塌上。 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 “公子如今身子尚未恢复,莫动了,你有何话同我说,我去寻父亲。”她的声音很认真。 一道审视的目光投来,“今日蛮人拿命在博一道活路,城墙上很危险。” “我会武艺,更何况,我是林家的女儿,父兄皆在同南蛮拼命,我又怎能苟活后方,若是公子信我,今日这话,我必定带到。”林听晚的目光同男子对上,轻柔的嗓音透着坚定和诚恳。 男子神情凝重起来,定定的看了她好半响,挥了挥手,林听晚附耳上前。 林听晚神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公子放心,我定快马加鞭,将消息带到。” 林听晚一路小跑至马厩,寻了一匹马,不顾身后马厮的叫喊一跃而上。 月亮高悬天空,挂在上面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 越接近城门,便越发安静,可就是这份寂静,让她不免越发焦急,她不由的更加用力的挥鞭。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城墙上的人不由的探头望了过来。 “是不是将军带援军回来了?” “不是,怎的是个女子!” “是大小姐!” 裴晏礼闻声快步行至墙边。 城楼上的火光照亮着街道,只见林听晚身披大红斗篷,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驰骋在宁静的街道上,她的眼神如鹰一般犀利坚定,好似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裴晏礼愣住,他从不知晓林听晚会骑马,也从未见过这般英姿飒爽的她。 林听晚翻身下马,快步向城墙上跑,守城的将领都见过她,并未有人阻拦。 城墙上满是残尸断肢体,鲜血顺着台阶往下流淌,染红了林听晚的秋香色棉履。 她的眼神透露出一丝恐惧,正巧这时裴晏礼迎了上来,“泱泱,你怎的来了?” “我爹和我哥哥呢?” 裴晏礼嗓音低沉道,“你放心,林将军回城内调兵了,中郎将他……”他眸光一闪,不敢直说。 “我哥呢?”林听晚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裴晏礼闭了闭眼,“中郎将他出城迎敌了,还未归。” 林听晚脸色苍白,双手不停的颤抖,快步走到另一边,可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清楚,“我哥去了多久了?” “回大小姐的话,有三个时辰了。”孟大牛的声音很低。 林听晚身形晃了晃,却推开了裴晏礼伸来的手。 前世南蛮虽有奇袭,但只是小规模夜袭,不过几个时辰便被打退。 方才那会用膳之时,白管家来寻林明谦,她便觉着有些不对,不曾想到,林钺鸿竟不见了! 孟大牛上前来,小声道,“大小姐放心,中郎将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林听晚回首看了一下众人。 他们满身伤痕,衣甲长枪上染满了鲜血,更有甚至断了胳膊,靠在墙根站不起来,可他们的脸上满是坚定。 “大小姐!下令让我们下去!我们定会寻回中郎将!” “是啊!大小姐!让我们下去杀这些蛮人一个措手不及!” 孟大牛坚定的看着林听晚,“是啊大小姐!我们虽死无悔!” 第十三章 林听晚深入敌营 林听晚向众人鞠了一躬。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担当不起啊大小姐!”众人焦急一片。 林听晚身材本就瘦小,站在一群整日练武的将士中更甚,但她却丝毫没有胆怯。 她眼眶微红,眼神却坚定无比,“泱泱在此谢过诸位,哥哥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私心里我是想让诸位下去寻哥哥的。” 顿了顿,林听晚话锋一转,铿锵有力道,“可我们守的是凉州的百姓!若今日诸位去了,下一波南蛮的攻势便无人阻挡!若凉州失陷,我们身后的明州,宿州又该如何?我们永晋千千万万的百姓该如何!” 说罢,林听晚又重重的向众人鞠了一躬,“我相信,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泱泱在此请求诸位,守好凉州!” 裴晏礼神色复杂的看着林听晚,林明谦亦然顿住了脚步。 片刻后。 “誓死保卫凉州!” “誓死保卫凉州!” 城墙上,喊声震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毅和勇气。 林听晚转头看着这一圈将士,这都是林家军的好儿郎!前世是她对不起他们,让他们战死沙场! 林明谦神色严肃走了过来,扬声道,“大小姐说的很对,现在我们最该做的便是守好凉州!今夜南蛮来势汹汹,定然不会这般简单便退了,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一场恶战!大家原地休整!” 说罢他转头看着林听晚,道,“泱泱,你随我来。” 两人一同走到了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 “爹——”林听晚神色严肃,道,“白日救回来的那男子醒了,他说,此次南蛮是为了粮食。” 林明谦皱眉,“南蛮冬日应当有囤积的粮食才对,为何今日这般拼命,就好似不想活了一般。” 林听晚余光瞧见裴晏礼在往这边看,凑近小声道,“那男子同我说,前些日子,草原上出现了一批人,烧了南蛮的储备粮。” 霎时间,林明谦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南蛮本就骁勇善战,这次又是为了活命,待天亮后定然会拼尽全力,以凉州现存的兵力,抵不住三日,从明州求援,大军开拔最快也要六日。” 她目光闪了闪,道,“为今之计,唯有送粮,此时南蛮后方百姓家中存粮定然撑不了多久,在前方的将士为了妻儿老小,定会不要命的攻城,若是从根源解决问题,至少可以为援军拖些时日。” 林明谦若有所思,还不忘叮嘱林听晚,“这是那男子的计策绝不可让旁人知晓,尤其是太子殿下。” “我省得了。” 林明谦招手,叫来了几个亲信,林听晚顺势退到了一旁。 林听晚在城墙边站定,眸底深深的悲凉浮现出来,令人感到恶心的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她不停的在心中祈祷林钺鸿平安。 裴晏礼缓缓走到了她的身旁站定,“泱泱,中郎将不会有事的。” 林听晚点点头。 “你……方才同林将军说了什么?”裴晏礼眸光闪了闪。 林听晚垂下眼眸,“没什么,不过是宽慰父亲,莫要太忧心哥哥的事情罢了。” “太子殿下——”林明谦走了过来,“我方才的得到线报,南蛮的储备粮被烧,所以今日他们才会狗急跳墙,我想同南蛮洽谈一下,送一批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裴晏礼的眼眸接连闪烁了一下,“将军这消息从何处来?能否确保其真实性?” 林明谦颔首,自信满满道,“是我在南蛮的线人带回来的消息,殿下您也也知晓,臣镇守凉州这么多年,自然是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吴副将率领凉州城内三分之一的将士去了江州增援平叛,如今城内的守卫,恐抵不过蛮人这般不要命的攻城,城破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我们能解了南蛮的燃眉之急,定能拖延一段时间,舍小取大啊太子殿下。” 裴晏礼摩挲着手指,眉头微蹙,“即是如此,此计可行。” 林明谦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臣还有一事相求,臣想亲自去同南蛮将领洽谈,蛮人狡诈,若是旁人的话,南蛮不会信的。 裴晏礼眉头紧皱,“将军,林家军离不开你这个定海神针,不若便由孤去。” “殿下您身份尊贵,此事万万不可啊殿下。”林明谦猛然睁大了双眼。 裴晏礼摇摇头,道,“正因为孤的身份,若是南蛮不敢动孤。” “此事凶险万分,臣断然不能看着殿下涉险。” 就在两人争执不前的时候,林听晚凌厉清冷的声音响起,“殿下,爹,不若让我去,我是林家的大小姐,我说的话,他们定然会信。” “不行!”裴晏礼斩钉截铁拒绝。 “殿下,我同哥哥曾一起击退过蛮人,我相信,南蛮军中定然有人认识我,更何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一个弱女子,带个话罢了,他们又能奈我何?” 说罢,林听晚便直挺挺的跪下了,“我虽是一女子,可我是林家人!若守凉州太平,小女此生不悔!求殿下,将军成全!” 林明谦抬起头,哽咽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但那双幽深的眼眸却早被血丝覆盖,他跪下,“求殿下成全小女——” 随着林明谦跪下,城墙上所有的将士都直挺挺的跪下了,虽然他们并不知晓为何跪,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将军做什么,他们便要做什么。 裴晏礼看着众人,双眸漆黑比这夜色还寒上几分,他伸手扶起了林听晚,神色复杂,“泱泱,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孤等你。” “谢殿下。” 裴晏礼心中虽不愿,但他知晓,林听晚说的没错,如今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招招手,“长风你跟着林小姐,一定要护她周全。” “是,殿下。” 林听晚转身看着众人,高声道,“你们中间愿意同我一起去蛮营的向前一步!不论生死!” 城墙上,没有一个将士后退,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是家中独子,爹娘年过六十,家中有妻儿得后退一步!”林听晚大声喊道。 第十四章 神秘面具男子 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殷红,林听晚身穿银甲战袍,腰间别着长剑,同士兵们一起翻身上马,出了城门。 林明谦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别开眼,不忍再看。 余光一瞥他却愣住了,皱眉上前把来人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不是随小姐出城了,怎的会在此处?” 那人垂下头,“方才属下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小姐她们的踪影了。” 林明谦心头一跳,方才出城的的确有十人,那么方才混在其中的人会是…… ! “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有旁人替你了。” “是,将军——” 山中静谧,唯有蹄铁的敲击声回荡在山谷之中,众人的脸上却满是戒备。 长风驾马紧紧的跟在林听晚的身后,不敢有一丝大意。 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蛮人,他们身形高大,骑在马上,手上拿着马弓对准这林听晚几人,好似随时会要他们的命。 林听晚对王江使了个眼色,后者扬声大喊,“我们是驻守凉州的将士!林将军有要事同贵军相商,带我们去见你们将军!” 几个蛮人对视一眼,带头的不知同身旁的人说了什么,那人骑马越过了几人,好一会后才回来,“将军,后面没有埋伏。” “把你们身上的利器统统交出来!” 几人纷纷转头看向林听晚,见她点点头后,才将身上的兵器交出。 蛮人连忙骑马上前,围住了几人。 “跟上。” 林听晚等人全程都很配合,驾马跟在那带头人的身后。 前方的山坡上摆满了帐篷,数量之多让人目不暇接,不远处还有一批蛮人,整装待发,瞧见他们的到来,众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恨,纷纷握紧手中的弯刀,好似随时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林听晚等人却丝毫不见慌乱,神色自若的翻身下马跟在跟在带头的那个蛮人身后去了最大的那个帐篷前。 蛮人回头,语气冷傲,“你们在这稍等片刻。”说罢便转身进去。 站在帐篷前的两个守卫恶狠狠的瞪着几人,王江等人不甘示弱,也恶狠狠的瞪回去。 麻子脸侍卫气极,举起弯刀,便支到了王江的面前,“你们这些下作的永晋人来我们这做什么?” 王江都愣住了,指着自己,“下作?我们永晋人有胆有识,什么时候同下作扯上关系了?你们这群野人莫要胡说。” 麻子脸气的脸红脖子粗,南蛮地处草原,此处粮食短缺,又风吹日晒,蛮人平日里食牛羊肉,身形高大,又无固定住所,时日长了便得了这个称号。 但对所有蛮人来说,野人一称都是对他们的侮辱! 蛮人举起弯刀,刀光闪烁不停,王江空手自然不敌,只好跳跃腾挪,不让那锋利的弯刀砍到自己。 另一个蛮人哈哈大笑,“原来你们永晋人就这点儿本事。” 不知何时,此处围上来了一圈蛮人将士,听了这话,众人都开始大笑。 林听晚眸光一闪,刚准备上前去,便被一个带着玄色面具的男子挡住,他幽深的眼眸里,泛着清冷阴郁的光。 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我来——” 王江一脸懵,退到了林听晚的身边,小声问道,“大小姐,这谁啊?” 一旁的长风暗暗打量着这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出城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他了,这男子身受不在他之下,开始他只以为是林将军派来保护林小姐的,如今看来众人对他都陌生的不行。 林听晚瞧着这男子也觉得陌生,林明谦身边信得过的将领,她都见过,可这男子瞧着倒是眼生的很,一时间她眼里满是戒备。 麻子脸瞧着这男子虽身型高大,却没有方才那王江壮实,不由轻哼一声,“你们永晋人是吃不起饭吗?” “哈哈哈哈哈……” “奥日格勒让他瞧瞧我们南蛮勇士的厉害!”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男子却自始至终宛如一棵青松,屹立不倒的站在众人中间。 奥日格勒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手中的弯刀招招都是致命招数,却始终无法劈中男子。 男子身法诡异,没有任何规律,仿佛四肢无骨,还时不时的挥拳打到他的身上。 时间长了,奥日格勒不免有些慌了,他感到手中的弯刀越来越沉重,动作也慢下来不少。 终于,男子找到了他的破绽,一个猛冲,迅疾的一脚踢在他的胳膊上,一阵疼痛席卷全是,弯刀也落在了地上。 男子捡起弯刀,握在手中,横在他的脖子上。 奥日格勒脸色黯然,颓废的长叹一口气,“我输了。” 围观的将士大骇,能守卫将军帐篷的无一不是身手好的勇士,可还是输给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永晋人,不由的众人有些受挫。 男子颔首,把刀扔给了奥日格勒,转身回到了林听晚的身旁,却是不骄不躁,安安静静。 林听晚眯了眯眼,尽管心有疑惑,但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赞赏道,“做的好。” 男子眼中闪过惊叹,作揖道,“谢大小姐夸赞。” 就在此时,帐篷里传来了爽朗的笑声,男子掀开帐帘,他身形高大,皮肤呈现古铜色,浓眉大眼,鼻梁英挺,下颚上一圈胡茬。 南蛮将士瞧见男子,立马把手放在胸前,齐齐弯下了腰,“大将军——” “不好意思了诸位,方才有紧急军务要处理。”说罢他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带面具的男子,道,“这位将士倒是好身手。” 林听晚心里清楚,他早便知晓两人在外比试,不过是借此机会看看林家军的真实实力罢了,当真是老狐狸。 男子不卑不亢道,“大将军谬赞,我林家军每人都有如此身手,方才那位不过是不善空手作战罢了。” “早便听闻林家军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说罢他转头看向林听晚,故作惊讶道,“这位是?” 林听晚抱拳道,“林家小女林听晚见过大将军。” 第十五章 同南蛮做交易 大将军上下打量她一番,“林小姐当真英勇,孤身入敌营。” “大将军此言差矣,我的身后是永晋千千万万的百姓,将士。” 大将军眸光一闪,打量了林听晚一番,颔首道,“你们二人随我进来。” 他说的是林听晚和那戴面具的神秘男子。 长风皱眉,“我同小姐进去吧。” 林听晚摇摇头,既然男子是跟着她们一起的,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选择相信他。 “绍布好好照顾这些凉州来的客人。”他是对带众人来的那个领头人说的。 “是,大将军。” 两人跟在大将军的身后进了帐篷。 “请坐——不知林小姐来有何事商议?”大将军自顾自的坐下面色和善问道。 林听晚淡笑问道,“我没有旁的意思,不过此时兹事体大,不知大将军能否做主?” 大将军觉得有趣,挑眉,“我南蛮将士各个衷心,我是手中有可汗的军令,自然可以做主。” “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林听晚直勾勾的盯着他,忽然笑了,“林大将军知晓你们昨日攻城不过是因为储备粮被毁,无可奈何之举,林大将军愿把城中粮食赠与南蛮。” 大将军浓眉一挑,顿时来了兴趣,“若是我们将凉州打下来,城里的粮食依旧是我们的,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同林大将军做这个交易?” 林听晚面色平静,“此时正值冬日,南蛮后方的妇孺正是饥寒交迫的时候,你们在这驻扎的将士能等,可他们的妻儿等不了。” “据我所知,你们城内兵力一分为二,若我军全力以赴攻城,城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林听晚的脸上却丝毫不减慌乱,唇边浮起一抹笑,“大将军的情报没错,但我军已在回凉州的路上,林家军在凉州驻扎数十载,我相信您心里也清楚,我们林家军中无一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是整个永晋数一数二的好儿郎!” 大将军面上带着少见的肃然。 “若是这城,我们林家军想要守!便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让你们轻易踏进凉州,大将军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大将军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你威胁我?” 林听晚勾唇一笑,“我绝无此意,不过是些妇道人家的看法罢了,若是我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大将军是大英雄还莫要同我小女子一般见识。” 这话一出,大将军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蛮人生来便比永晋人高大,林听晚瞧着瘦瘦小小的,他只当是个小姑娘,同她计较,传出去自然无法自处。 “大将军还请好好考虑考虑,我父亲出口向来一言九鼎,今日既说了愿意赠粮,便定然不会使诈。” “自然,林大将军的人品本大将军是信的。”顿了顿,他道,“此处地势险要,这几日天又不好,就劳烦林小姐在这待几日了。” 林听晚面色从容,“自然。” 大将军仿佛无意,低声问道,“听闻林大将军有一子,有勇有谋,怎的今日不是小公子来的?” 林听晚粲然一笑,若无其事,“哥哥也是想来的,不过这几日家中有些琐事,父亲顾不上军中,还需哥哥在军中指挥,实在是腾不开空。” 大将军目光锐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昨夜我们俘虏了几个林家军,还以为小公子在里面,想着林小姐来了便可将他们带回去,没曾想竟是我多想了。” “虽然哥哥不在其中,但我希望大将军还是能让我们将他们带回,他们都是我永晋的功臣。”林听晚笑意盈盈。 话虽如此,但她的心里却忐忑无比,方才大将军是在给她下套试探她,若是那中间当真有林钺鸿,以他的身份,便不会轻易放他回去,她生怕被瞧出点儿什么。 “他们可杀了我们不少将士。” “此也是无奈之举,不知大将军是否知晓,去年父亲抓了想混入凉州的蛮人,并未苛待,过了几日便送出城了,不知他们是否平安的回到了南蛮?”林听晚意有所指。 大将军自然是知晓的,那还是一群不过十岁的孩子罢了,却被有心之人妄想送进凉州刺探军情。 大将军郑重点头,“此事我知晓。” 言尽于此,林听晚没再多说,跟在奥日格勒的身后去了让他们休息的帐篷。 绍布看两人走远,连忙走了进来,“大将军,不若我们便应下那林大将军的交易?” 大将军瞧了他一眼。 绍布连忙解释道,“我绍布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那位林小姐说的对,将士们这几日都很忧心家中,最近一直下雪,若是长时间没有粮食,我怕她们扛不到我们回去。” 大将军的脸上略带一丝迟疑。 “天下都说我们南蛮好战,其实我们心里清楚,我们拿刀不过是为了身后的家人,粮食如今才是重中之重,大将军,不如我们将粮食先送回去,来年开春再来攻这凉州?” 大将军一拍桌子,“蠢货,开春凉州兵力充足,我们拿什么攻城?” 绍布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你先退下。” “是——” 帐篷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桌子,一个火炉。 “你是叫奥日格勒吗?”林听晚唇角微扬,见他点头,她继续问道,“你可知道方才同我们一块来的那些人去了何处?” 奥日格勒憨瞧着憨厚无比,道,“你放心好了,他们被绍布将军带去了别的营帐,但定是安全的。” 林听晚颔首,“我自然相信大将军的为人,想必也不会对一群连武器都没有的将士做什么。” 奥日格勒点头道,“我就在门外保卫二位的安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叫我就好。” “谢过。” 待他走后,林听晚表情严肃,转头看着男子,一脸防备,“你是谁?” 男子笑意直达眼底,作揖道,“我自然是林将军手下的将士。” 林听晚眼神坚定,“你不是。” 男子轻笑一声,摘下了面具。 第十六章 贺十一 男子身穿最简单的衣甲,却是眉眼如画,人面如玉,只见他唇角微微勾起,瞧着矜贵无比。 “是你?” 林听晚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林明谦好似对他信任无比,既然如此,她也信他,哪怕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男子颔首,“昨夜我跟在你的身后上了城墙,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林听晚皱眉,“你伤势未愈,不该来的。” “无碍。”只是刚说完,他便吸了一口凉气,明显是方才同奥日格勒的打斗扯到了伤口。 “我去唤人为你准备些伤药。” 男子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过一瞬,便好似触电一般收回,“不可。” 林听晚侧目,只见男子神色冷沉,摇了摇头,“我是牢中逃出来的,若是蛮人的医士瞧见了我身上的伤口……” 言尽于此,但两人都明白,若是被蛮人发现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是我莽撞了。” 男子摇头,安抚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愧是林将军的女儿,小小年纪,足智多谋。” 林听晚皱眉,不满道,“有志不在年高。” “是我有失偏颇了。”男子作揖道,“在下在此给林小姐赔不是了。” 不知为何,林小姐三个字再平常不过了,平日里所有人都这么唤她,但不知为何,这话从他嘴里出来,便觉着说不出的怪异。 “林听晚。” 男子愣了一瞬,“贺十一。” 闻言,林听晚黛眉微皱,这贺十一瞧着便不是一般人,可前世到死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联想到林明谦的话,故人之子,林听晚心中有了盘算。 贺是上京城中的大姓,可贺家的结局并不好。 她嫁给裴晏礼的第二年,贺太尉被查出有不臣之心,一夜之间,贺家全族被屠杀殆尽。 贺太尉是三朝元老,最终却得了这样的一个结局,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贺十一瞧见林听晚良久不语,“我在家中排行十一,故而唤贺十一。” 林听晚明显是不信,有谁起名会这般随便,但她不在意,父亲的话说明此人可信,如此便够了。 贺十一神色高深,“方才大将军已经动摇了,最多两日,他便会应下林将军的交易。” “如此甚好。”林听晚担忧道,“只是如今哥哥不见了,不晓得他说的那批俘虏里面会不会有哥哥。” “你且记好了,如今中郎将还好好的在凉州城里,被抓的是林家军的将领,不论大将军怎么问,你都要这么说,哪怕是刀架在中郎将的脖子上。”贺十一神色严肃,一字一句的叮嘱,“若是他知晓中郎将可能在里面,便不会轻易放人。” “我省得。”林听晚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们得快些找到他们,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以免暴露。” 话虽如此,但这毕竟是敌营,奥日格勒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开,林听晚等了好一会,才掀开帐帘,“我要如厕。” 正巧此时,绍布走了过来听到了林听晚的话,道,“奥日格勒你带林小姐去如厕,我在这守着。” “是。” 贺十一此时也探出头来,他的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正好,我也想去,不若便一起?” 绍布颔首,“自然可以。”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他却一直跟在两人的身后,他转头看着贺十一,随口问道,“你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之前打仗的时候,脸上受了伤见不得人,怕吓到旁人。”虽这么说着,但贺十一的语气一直是淡淡的。 绍布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大笑道,“你们永晋人便是太讲究了,在我们南蛮,伤疤是勇士的图腾,是要受到众人尊崇的!”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问道,“我瞧你身手很好,不如来我们南蛮?定然封你个一官半职!” 林听晚在前面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此时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竟然只是招募而已,她以为是探听林钺鸿的事,既然是贺家人,便不会轻易投敌。 果不其然,贺十一意有所指道,“我兄长便是死在你们蛮人的刀下。” 绍布僵了一瞬,“奥日格勒茅厕怎的还不到?” “将军别急,到了。” 说是茅厕,不过也是用较小的帐篷搭起来的,林听晚先进去了,三个男子等在外面。 林听晚咬咬牙,方才她同贺十一商讨的是她将奥日格勒引出来,他身手好,趁机去找那些人,可千算万算没算到绍布会突然出现。 她在帐篷里转了一圈,手上没有利器,想划开帐篷逃走断然是不可能的,无奈林听晚在里面待了一会便出来了。 瞧见她出来贺十一同她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瞬,贺十一的眼里闪过一丝安抚之意。 绍布瞧着可一点儿都不像个将军,他摆弄着匕首,懒洋洋道,“林小姐,既然来了,不如我便带你逛逛这军营?” 林听晚面色如常,疏离一笑,“被敌军窥探可是军中大忌,这般恐怕不合规矩吧?” 绍布微微歪头,吊儿郎当开口道,“若是林将军来了,我倒是真不敢带他乱逛,但再怎么说林小姐都只是个娇娘子罢了!我们南蛮还能怕你不成?” 林听晚忽地笑了,来了兴趣,“既然将军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推辞,那便去瞧瞧。” “好!林小姐果真是爽快人!” 这会儿贺十一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林听晚挥挥手道,“跟上。” 绍布却有些犹豫了,林听晚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可贺十一到底是武艺高强。 林听晚挑眉道,“怎么,将军是怕了?将军放心便好,他不过是林家军的一个小卒,武艺是高强了些。”突然她话锋一转,挥挥手,“算了你回去,我跟着将军便好。” 绍布咬咬牙,若他真的不一般,那早就该听过他的名讳,不过是一无名小卒罢了,“好,那便一起去瞧瞧。” 几人跟在绍布的身后,林听晚不时的打量着四周。 前方的一幕让她瞳孔微微一震。 第十七章 这是谁的铠甲 那男子双手被绑在木桩子上,他上身赤裸,身上全是鞭痕,他此时低垂着头,林听晚瞧不清楚他的脸。 林钺鸿的铠甲扔在他的脚下。 蛮人挥舞着鞭子,皮肉中时不时的传出骨头破裂的声音。 男子抬头,他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滴落在他的身上,同身上的血融在一起。 尽管如此,男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哀嚎,反而冲着鞭打他的蛮人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劲儿不够!有能耐今日你便打死我!” 等待他的是再一次的鞭挞。 林听晚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指节,她黛眉微皱,“绍布将军这是何意?” 绍布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是我不好,忘了今日他们在这问话了,林小姐可是吓到了?那咱们这就走。” “这是刑讯逼供!”林听晚的眼底划过一丝凉意,“这是我林家军的将士!” 绍布故作惊讶,“林小姐怎么得知?” “他脚边的铠甲是父亲命人专门为有军功的兵士打造的。” “这般好的铠甲只是兵士用的?”绍布挑眉笑道,“林小姐不在前线征战应当不知这铁可是上好的铁,可不像是一般兵士用的上的。” 林听晚嗤笑一声,“早便听闻南蛮什么都缺,不过是块铁罢了,怎的将军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将军喜欢,我回去让父亲送你五十套如何?” 绍布本想发怒,但听到她的后一句话,眸光闪了闪,“林小姐当真是爽快人!既如此,我们便这样说定了!” 话毕,他挥挥手,让人放开了木桩子上的男子,他被拖着,地上一道血印,不知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能坐到将军的位置,绍布便不简单,不会这么简单便糊弄过去。 林听晚瞧着他眼底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大将军同我说过这些俘虏,似有放他们一马的意思,绍布将军可要将士们知会一声,莫要太过分,惹了大将军不快便不好了。” 绍布淡笑道,“林小姐放心,他们心中有数。”说罢他转头瞧了贺十一一眼。 他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好似不存在一般,却不知为何,相比于林听晚,更让绍布心存芥蒂的便是这带面具的男子。 绍布看了一眼天色,道,“这会也到了午膳时分了,我送二位回去。” 进了帐篷,林听晚便径直坐在了床塌之上,脑海里全都是林钺鸿那沾血的铠甲。 贺十一却行至桌旁,席地而坐,摘下了面具,拿起来桌上的烤羊腿便开始啃。 林听晚眉头紧皱,瞧着他,不由的对她的眼光产生了怀疑,这会瞧着他好似也不像是十分靠谱的样子。她缓缓行至贺十一的身后,轻轻的踢了他一脚,“那是哥哥的铠甲。” “我知道。”他面色如常,说完又啃了一大口羊肉,“你今日做的很好,只要他们不说漏嘴,绍布他们怀疑不到中郎将的身上。” 林听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在瞧什么稀罕玩意儿,“如今我们不在一处,怎能串供?” “今日随你而来的,都是林将军逐一挑选过的,没有笨的,你镇定些。”说着他拿起另一只羊腿递到林听晚的手边,“尝尝,油而不腻,不柴不膻,烤羊肉的这人手艺一绝。” 林听晚接过,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贺十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有小姑娘的样子,你这少年老成的模样我都以为你与我同岁,要不是。”说罢他看了一眼林听晚的头顶。 虽然上辈子林听晚没见过他,可不知为何,两人之间总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就像此时,贺十一的未尽之意不过是说她矮罢了。 她白了贺十一一眼,坐到他的对面不再看他,前世她可是长到了五尺一,已经不想同没眼光的人说话了。 贺十一也不恼,抬手将羊奶推到了林听晚的面前,“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她却不喝,瞧着他,眼底有种示威之意,却不曾,马上便被噎住,她咳嗽了几声后伸手端起羊奶喝了一大口,好一会才缓过了,想到方才做了什么,林听晚的双颊染上一片好看的红晕。 贺十一低垂下头,嘴角却微微勾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 绍布快步行至大将军的帐内,道,“大将军,我带那林小姐去瞧了那铠甲,没瞧出有什么不对。” 大将军歪头看着他,“她怎么说的?” “同那群俘虏一样,说是林将军所赐。” 大将军敲了敲桌面,好一会才开口道,“不是还有一帮人吗?你去问问,永晋人鬼的很,将他们分开询问。” “是,大将军——” …… 绍布拿着那铠甲按例询问了每一个人,他们的口径一直,“是将军赏赐的,我们都有一件,只是今日来没穿。” 到了长风时,绍布拿出铠甲,“你可知这是什么?” 跟了裴晏礼这么长时间了,长风自然不是个愚笨的,淡淡道,“铠甲。” 绍布愣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逼近长风,眯眼道,“我知道这是铠甲!我是问,这是谁的铠甲?” “不知。” 这是第一次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绍布不免有些兴奋,“你为何不知?你的同僚们可都已经告诉我了。” 长风颔首,“既然将军已经知晓了还问我做甚?” 绍布直接被气笑了,他抬手道,“既然不说,便鞭刑伺候。” 谁成想这林家军倒真是硬骨头,同每个被鞭刑过的将士一样,长风眼眸都没眨一下。 这不是战场上的俘虏,常言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绍布是懂这个规矩的,他拿起长鞭,蘸了一下盐水,威胁道,“这鞭子上身,一鞭便会皮开肉绽,你可要想清楚了。” 长风皱眉。 绍布不解看着他,“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那铠甲将军赐给了太多兵士,我真的不知这套铠甲是谁的,反正没赏赐给我。” 绍布愣住,气极甩开了鞭子,指着长风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第十八章 贺十一梦中女子 夜幕降临,整个山林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帐篷里点亮了火堆,火光照应在林听晚的脸上,她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坐在对面烤火的贺十一。 却不曾想被贺十一抓了个正着,她颇为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贺十一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问道,“你看我做甚?” “没什么——”林听晚干巴巴说。 贺十一却好似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道,“不早了,你上床塌上歇息,今日我守夜。” “你是病人,我怎能不管你。”她小声嘀咕,顿了顿,她大声道,“今夜我守夜,你睡去,别多想,我不过是怕明日有什么事儿,你武艺高强,我还需要你的保护!” 贺十一憋着笑,打量着面前这个有些别扭的小姑娘,也没有拆穿她,其实他还发着高热,身上的伤口每时每刻也巨疼无比,却是担忧凉州百姓,这才强撑着跟来。 此时他也不再推脱,颔首站起身子缓缓走到了床塌旁边,直挺挺的躺了上去。 这波操作可给林听晚看迷糊了,在她的预想里,贺十一应当同她推脱一下才对,却没想当径直就上了床塌,等林听晚反应过来以后,床塌上的人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了,明显是睡熟了。 “好好好!”林听晚拿起一旁的柴火便扔到了火堆里,“我堂堂一国之母,竟沦落到了给人守夜。”说罢她伸出拳头,冲着贺十一的方向一阵挥拳,直到觉得舒心了才放下手。 林听晚听着火光微弱的响声,一只手捂着嘴打着哈欠,一只手抓着柴火一根根往里添。 不多会她便开始摇头晃脑,昏昏欲睡,可她还是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火发出温暖的光芒。 贺十一醒来时,额头上满是汗珠,双眸微微有些泛红,他呼吸急促,有些恍惚,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很小的时候便一直重复做着一个梦,梦中是一个身着宫装的艳丽女子,他瞧着她成婚,瞧着她怀孕,瞧着她扑进一个男子的怀里,瞧着她的孩子被人掐死,她却被蒙在鼓里。 画面一转,她家破人亡,被男子的妾室剜了眼睛,喂了毒药,死在了那个宫殿里,每每到这里,他都会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他的心便像是被针刺了一般。 他开始以为是先帝宫里的哪个妃子,可直到元建帝登基,这么多年了,他都没见过这个梦中的女子。 直到那天,他从南蛮逃了出来,混进凉州城里的流民中。 微风拂起了林听晚的马车,她的眉眼像极了那梦中的女子,他不由的伸出手向她求救,却被拒绝,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 林听晚好似已经睡着了,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贺十一扫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笑容里带着几分兴味。 眼瞅她马上便要挨上火光了,贺十一连忙跑了过去扶住了她,他长叹一口气,将林听晚单手夹在手臂下,将她放到了床塌上。 林听晚一个翻身,双手握紧身旁的被子,脸上满是疲惫,显得异常娇弱。 贺十一站在床塌边盯着她的眉眼,瞧了良久。 …… 李雷紧咬着牙,身上的鞭伤这会还流着血,整个人像是泡在血泊中一样,明明困倦已经来袭,但他始终不敢闭上双眼,因为他知晓,这一闭便再也睁不开了。 “进去——”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清楚是蛮人往关押李雷的帐篷里扔了两个人,却也只是模模糊糊。 三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良久,李雷实在是忍不住了,痛呼一声。 一个人影试探开口,“雷哥?” 李雷愣了一瞬,“孔国胜?” “是我!是我!”两人连忙走了过来,在李雷的身旁坐定。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听到林钺鸿的声音李雷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为难我,你们可还好?” “我们没事。”孔国胜笑眯眯的,“就是不知为何他们一直问我们铠甲的事儿。” 李雷冷哼一声,“恐怕是这蛮人没见过好东西,对了,孟大牛,我记得将军也赏赐了你一件,你昨夜怎么没穿?” 林钺鸿双眸微眯,马上便反应过来了,接话道,“昨夜来的急,放在营地里没来得及穿。” 孔国胜也是个聪明人,只一瞬便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你说说你,若是你昨夜穿上,腹部又怎会中了一箭,往后可莫要这般性急了。” “我省得了。” 三人沉默良久,孔国胜年纪小,自然比不上两人沉稳,坐了一会便耐不住性子了,“雷哥,你说咱们三还能回凉州吗?” 李雷的声音坚定,“今日我见到大小姐了,定是来接我们的,说不准明日睡醒我们便能回去了!” 孔国胜的眼睛瞬间亮了,“我就知道将军不会不管我们的!” 林钺鸿的心却乱了,他担心林听晚的安危,这可是蛮人的地盘,蛮人并不会因为她是小姑娘便手下留情。 他拉住了李雷的手,却摸到了一手黏腻,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顿住了动作,李雷拍了拍他的手,张开了掌心。 大小姐可还安好? 林钺鸿在他的手心写下这句话。 “我们将军自然是顶好的!”李雷重重的说了好这个字。 林钺鸿这才松了一口气。 “雷哥,等大小姐接咱们回了凉州,我还想同你去吃城东沈婆婆做的羊杂汤。” 想到了方才摸到的那一手黏腻,林钺鸿猜到了这会李雷不过是在硬撑罢了,道,“别麻烦雷哥了,我同你一起去。” 孔国胜瞬间有些僵了,救命,这可是中郎将,可望不可及,但想到了说不准隔墙有耳,他还是笑道,“好啊大牛哥,到时候我同你去吃一次,再同雷哥吃一次,咱三再吃一次。” 李雷对孙国胜可是喜欢的紧,他有个弟弟同他一般大,总觉着亲切的很,笑道,“行!只要咱们这次能回去,我请你们!” 第十九章 交易达成 林听晚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朦胧中瞧见一面具男子坐在不远处,她伸了个懒腰,迷离的眼神扫过男子的身影,意识渐渐回笼。 “你大清早戴个面具做甚?” “不早了,已经午时了,大将军已经派人来请了好几次了。” 闻言林听晚一下子变清醒了,连忙坐起身子,垂头看了一眼,竟连鞋袜都未脱,“你怎的不叫醒我?” 贺十一皱眉,脑海里全然都是方才他唤一声,便挨一巴掌的景象,“那也得叫得醒。”他没好气的说。 林听晚讪笑两声,她已经两夜没睡了,头一晚是因为死而复生激动的,第二晚是南蛮攻城担忧的,故而睡的沉些倒也不奇怪。 “等会儿。”说罢贺十一便转头出去,不一会便端着鱼洗回来了。 林听晚走了过来,伸出手试了一下,温热的,她洗了把脸,却对一头乌发犯了难,在凉州时她身边有玉竹和连翘,后来两人去了还有宫女,她从未自己绾过发。 贺十一伸手接过她的发簪,他伸手动作轻柔的擦过她的发间,神色专注,不多会儿一个简单的高马尾便好了,他低头打量了一下,倒是尽显英姿飒爽。 林听晚伸手摸了摸,惊了一下,“我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手艺。” 贺十一的嗓音低哑,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我前些年一直在外征战,战场上可是要自立自足。” 林听晚歪头想了一会,近几年永晋兵力强盛,很太平,好似没什么大的战役,但若是在边关的话,小的摩擦应当也是有的,她只当贺十一同父兄一样是镇守边关的将士。 她的双眸微微眯起,前世她未曾在凉州城瞧见过他,林棠宁来,亦无人将他带回林府,若是无人救他,他的伤势那般重,林听晚不禁怀疑,他前世死在了凉州的街巷里。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去寻大将军。” 说罢,两人在奥日格勒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将军的营帐。 烤羊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奥日格勒正襟危坐冲着两人颔首,道,“二位应当还未用过午膳,来一起。” 林听晚虽心中着急将林钺鸿带出去,可此时万万不能露出马脚,毕竟,现在急的应当是这群蛮人,他们后方的妻儿如今可是杯水粒粟。 更何况,凉州剩余的兵力正在调遣回来的路上,他们耽搁的越久,林家军的胜算便多一筹。 大将军勾唇冷笑,“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我们南蛮是什么情况,两位也清楚的很,除了这羊肉,倒真没什么旁的能招待二位的了。” “早便听闻南蛮的羊,肉质鲜美,肥而不膻,这两日倒是让我大饱口福。”林听晚勾着丝丝浅笑。 大将军用力的点了点头,“既然林小姐喜欢,那今日便多用些。”说着拿起一串放到了林听晚的盘中。 “多谢大将军。”林听晚拿起羊肉串,用力的咬下,紧接着又是一口羊奶。 “林小姐当真是豪爽!你这个朋友我恩和交了!若你往后想吃这羊肉了,随时来我们南蛮做客!我定然会好好招待一番。”大将军大笑道。 贺十一眸光微闪,“您便是恩和将军?” 恩和将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挑眉,问道,“怎么,你认得我?” “早在永晋便听说过将军的名号,骁勇善战,实乃良将,今日能得见是在下的荣幸。” 恩和却是不显山不漏水,道,“这位……面具人,当真是谬赞了。”他看着贺十一的面具,眼神幽深,不知为何,他总觉着眼前这个人不简单。 瞧着他一直盯着贺十一看,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林听晚连忙岔开话题,道,“不知昨日商谈之事将军考虑的如何了?” 恩和故作沉思,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七。 林听晚摇头,坚定道,“凉州没有那么多存粮,我们最多能拿出来五百担粮食,寒冬马上便要过去了。” 她本以为两人之间会再周旋一会,却不曾想,恩和竟然直接应下了,“五百担便五百担。” 林听晚愣了一瞬,颔首,“大将军,那些被你们俘虏的林家军……” “自然是林小姐一并带回去了。”恩和将军唇角弯了弯,“我们可是诚意满满,我相信林将军自会遵守约定,还希望林小姐回凉州以后催促一下,尽快将粮食送到城外,到时我们会在那接应。” “那是自然,家父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应下了,自会送到,这点将军大可放心。” “如此甚好。” …… 离得老远林听晚便瞧着林钺鸿被搀扶着过来,只见他身上穿着衣甲,上面却沾满了鲜血,昨日那个受刑的男子身上穿着他的盔甲,林听晚马上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尽力压下了心中的担忧,给身旁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自然都认得林钺鸿,在场的人却面色如常,上前接过了三人,搀扶他们上马。 “多谢大将军!”说罢林听晚翻身上马,“将军,我们先行一步。” 众人纵马离去,飞起一片黄尘。 大将军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的背影,“绍布。” “在。” “带几个人在后边偷偷的跟着他们,若那三个人里面当真有林小公子,拦住他们,将他们带回来。” 绍布犹豫了一下,“可是将军,咱们不是已经答应了林小姐放他们回去吗?” 恩和将军瞪了他一眼,“我早先可是问过林小姐,她可是说这小公子不在里面,可若这小公子在里面,便不是五百担粮食能解决的问题了。”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将林小姐留下,让林将军拿出更多的粮食来换?”绍布不解问道。 “他们永晋一向重男轻女,今日林将军敢让这林小姐孤身入敌营,估计便也不在意她的生死,若是我没记错,这林小公子可是这位林将军唯一的儿子。” “是,将军。”绍布带着一群人翻身上马,奔着方才林听晚他们消失的方向去了。 第二十章 回到凉州 马儿上下颠簸,李雷不由的闷哼一声,带他的正是王江,他担忧道,“雷哥,可是蹭到了你的伤口?” 林听晚黛眉微蹙,高声道,“放慢速度——” 众人听令,立马便放缓了马速。 林听晚掉头到了李雷的身旁,担忧道,“你可还好?” 李雷嗓子低哑,“我无事,大小姐不必忧心,此地不易久留,还是快些回凉州为好。” 孔国胜皱眉,大声道,“雷哥,如今你的身上可是一处好皮都没有,这会你逞什么能。” 林听晚余光瞧见林钺鸿面色惨白,她很是担忧,可此时到底还是蛮人的地盘,她也不敢上前去询问,只好高声道,“加快速度,快些回凉州!” 李雷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他方才便怕林听晚妇人之仁,如今瞧着倒是十分有魄力。 林钺鸿坐在贺十一的马上,强压着疼意低声问道,“你是何人?你不是军中之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贺十一淡淡道,“不过是林将军派来保护大小姐的罢了。” 林钺鸿还想再说什么,却疼的说不出话,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痛苦。 众人快马加鞭到了凉州城门,城墙上的人瞧见时林听晚他们回来,立马唤人打开了城门,高声喊道,“将军!大小姐回来了!” 接着便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林明谦快步走到林听晚的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毫发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头却瞧见林钺鸿汗水不断的从额头滴落,快步上前去从贺十一的手中接住了他,刚刚放松的眉头又重新蹙起,担忧问道,“你受伤了?” 林听晚也转身快步行至林钺鸿的身旁,他的衣甲上的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鲜红,身上也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味,她担忧的拉住他的手。 林钺鸿却冲两人摇摇头,“快,找医士救李雷。”说完这句话他便昏了过去,幸好一旁的林明谦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他招招手,一群人上前来便将三人带走了,他转头看着众人,“此次辛苦大家了,便回去好好歇息三日。” 一时间众人纷纷散去,只剩下了林听晚,贺十一和长风。 林明谦看着长风,“太子殿下在兵营,你快些回去复命。” 长风踌躇了一下,他觉着这戴面具的男子有些可疑,但转念一想,既然林将军都没说什么,说不定真是林家军中的人,于是他作揖后便离去了。 林明谦小声道,“你们二人随我来。” 三人一起上了城墙,那日的血战仿佛不存在过一般,城墙上早便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可林听晚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便是那一地的残骸,那都是英勇将士们的血肉! 她转头看着城墙外,山峦屹立在不远处,苍穹澄清,天空湛蓝,仿佛和那座山脉互相映衬,一切瞧着都那般宁静。 可她心里清楚,那里现在便驻扎着大批蛮人,随时准备攻进凉州,斩杀所有林家军中的人。 林明谦挥挥手,周围的守卫散去,“泱泱那蛮人要多少担粮食?” “五百担。” 林明谦有些错愕,他不禁夸赞道,“泱泱当真厉害,竟比我说的还少了五百担。” 这下贺十一都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林听晚。 林听晚颔首,“我只是想着把损失降到最低,却没想到,那蛮人当真便同意了。” 林明谦长叹一口气,“南蛮种植粮食本就不易,或许这五百担于他们而言已经很多了。” “那位恩和将军说,这几日便会差人在城外接应这些粮食,另外我应下了他们五十套哥哥身上穿的铠甲。” 林明谦震惊的看着林听晚,“你哥身上那盔甲是之前你祖父为他准备的,工匠和铁都是整个永晋最好的,我可弄不来五十套。” 林听晚低垂下头,“是我冲动了,早知昨日在蛮人营中便不说大话了。” 林明谦长叹一口气,“无事,我多给他们加二百担粮食,便算抵了这盔甲了。”说罢他拍了拍林听晚的肩头,“泱泱,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莫要多想,你先回去歇息,看看你哥哥。” 林听晚抬头,却还是一脸歉意,“我省得了,爹,我往后不会再这般了。” 林明谦揉了揉她的头顶,“泱泱,爹不怪你,凉州的百姓亦然不会怪你。” 林听晚用力点了点头,“我先去看看哥哥。”说罢她转身离去。 林明谦神色严肃看着贺十一,准备跪下行礼,却被他伸手拦住,“林将军,我可是瞒着众人来的你这凉州,可莫要在此处露了马脚。” “是,此次小女前去南蛮营地,多亏了您在一旁相护,感激不尽。” 贺十一带着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我没帮上什么忙,都是林小姐聪慧,还有那铠甲,是林小姐为了护住中郎将才应下的。” 林明谦长叹一口气,“此次若不是泱泱,不知晓小儿还能否回来。”说罢他神色复杂看着贺十一,“太子殿下如今在这城中,若是您不嫌弃的话,便可用我亲卫的身份自居。” “将军不可,若此事让太子知晓,那你们林家唯恐会被扣上不臣之心的帽子。” 林明谦语重心长道,“既然您在凉州,我便要护您周全,您是永晋的英雄,护您是我们的职责,您放心便好。” 贺十一沉思了一会,颔首道,“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将军。” 林明谦颔首,“如今小儿受伤,不若您便守在小儿身旁,若有人问起,便说是我让您去护他周全,您可宿在小儿的院中,不知您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说罢他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高山,声音低沉,“这蛮人狡猾,这次定然不会这般简单就结束,待他们解决了温饱问题,往后依旧会想方设法攻下凉州,还望将军小心为妙。” “这是自然。”林明谦也转身看向高山,两人沉默良久。 第二十三章 林棠宁照顾哥哥 裴晏礼缓缓走出来,一脸严肃,呵斥道,“长风!怎能这般无礼?”说罢他转头一脸歉意的看着林听晚,“泱泱,是孤管教无方。” 长风讪讪收回了手,“林小姐,是属下失礼了,还请小姐责罚。” 林听晚却是瞧也不瞧他一眼,不想同他一般计较,她心里清楚,长风就是裴晏礼身边的一条狗,若是没有他的命令,长风也不敢如此。 “太子殿下,臣女告退。”路过贺十一的时候她歪头看了一眼,“还不跟上?” 瞧着俩人远去的背影,裴晏礼眸光深沉,脸色难看,“进来。” “可看清楚了?” 长风低垂下头,“方才林小姐出来的太快了,属下不过是试探了几个招式,但应当不是那位。” 裴晏礼冷哼一声,“应该?这般重要的事儿你便这般敷衍孤?” “属下不敢。” “待回京便去领罚。” “是。” 上了马车,林听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一旁的贺十一,“他同你动手你不会喊我?” “毕竟是太子身边的人,属下不想让您难办。” 林听晚冷哼一声,“如今他们裴家还需要我父兄,不论如何他们都不敢跟我动手,若是往后他们再寻你的麻烦,你便来找我。” 贺十一自然听出了她对皇室中人的不满,不解问道,“早便听闻小姐你是未来的太子妃,为何我觉着您好似对太子并不感兴趣?” “不过是长辈们的玩笑话罢了,怎么做得了数?” 瞧着她神色淡然的样子,贺十一错愕道,“竟还有人对这太子妃之位没兴趣,我今日倒是见识了。” “井底之蛙。” 贺十一:“……” …… 清晨静谧,阳光洒满大地,林听晚刚踏进林钺鸿的院子,便听见一阵哭声。 她不由的有些慌乱,快步的跑了进去,却瞧见是林棠宁站在床塌边惺惺作态,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林老太太正坐在床边,瞧见她后狠狠的瞪着她,“你这个丧门星!你做来做什么?还嫌克你哥哥克的不够吗?” “祖母!您怎么能这么说泱泱!”林钺鸿虚弱的声音传来。 林听晚面色如常,从身后玉竹的手中接过了药盅,缓缓走到了床塌边,并没有理会两人,径直走到一旁,舀起一勺喂到了林钺鸿的嘴边。 还不等他咽下去,林老太太便伸出手,一把抢过了药盅,“你离我孙子远点儿。” 说着她便小心翼翼的将勺子支到了他的嘴边。 林钺鸿瞧着一旁形单影只站在一旁的林听晚,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林老太太好言好语哄了两句,却见他还是那般,站起身来将药盅摔到了她的手里,气冲冲的到一边的桌旁坐下。 林钺鸿这才微微张开了嘴巴,顷刻间汤药便被喝了个干净。 林听晚瞧着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她顾虑他的伤势,唯恐服药不当,良久瞧见他没什么不适,林听晚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林老太太才阴阳怪气道,“你们二人是一家人,就我这个老婆子是个外人是吧?”说着她伸出手,“棠宁,既然这里没人待见我们,咱们回上京。” 作势她站起身便要走。 林钺鸿脸色带着细微的疲惫,“祖母,您这是什么话?您能来凉州陪我们,自然是我们的幸事。” 林老太太作势一脸哭腔,“钺鸿,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多好,那是冬日怕你冻着,夏日怕你热着,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个老太婆的。” 就在此时,林明谦姗姗来迟,一来瞧见的便是林老太太的这幅样子,他无奈的长叹一口气,知晓今日不会太平了。 他转身逼着你想走,谁知林老太太开口,“明谦,你这儿女若是教不好,那便我带回上京去,老太太我来教。” 林明谦颇为无奈,“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钺鸿如今是中郎将,轻易离开营地那是要按逃兵处理的。” 林老太太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怎的,竟开口道,“你是大将军,为你儿子开个后门怎么了?” “娘,正因为我是将军,所以我才最该以身作则,若是人人都同我一般,那这凉州城还不乱了套了?” 林老太太一直唯我独尊习惯了,此时自然也听不得大道理,不屑的冷哼一声,“瞧你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好似多厉害,如今一瞧也不过如此,若是云涛还在定然比你有本事!” 闻言林明谦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林听晚却听不下去了,重来一次,她再见不得林明谦和林钺鸿受委屈了,哪怕这个是林老太太。 “爹爹如今是从一品的官位,要我说,就算是三叔如今还在,也不见得能当的上正一品的官,祖母您觉着呢?” 林老太太顿时面红耳赤,弥漫着嗓门极高的嚎叫和咒骂声,“林明谦!你听听你这好女儿说的什么?” 林明谦低垂着头,却用余光瞥了林听晚一眼,眼底全然是赞赏,有些事儿他不能说,但是她可以替他说。 “娘,钺鸿如今需要的是好好歇息,不若您便先带棠宁回去?”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好好好,你们父女两人是一个鼻孔出气,我倒是个外人了。”顿了顿,她看着林听晚,眼神怨毒,“这扫把星照顾钺鸿我不放心,让棠宁来照看。” 林明谦皱眉,不满道,“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钺鸿是泱泱的亲哥哥,泱泱还能害他不成?” “那可说不准。” 林明谦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听晚拉住,“既然祖母不放心,那便让棠宁照顾哥哥。” “算你识相。”林老太太冷哼一声,站起身便走了,独留下了林棠宁。 “哥哥,你可有什么想吃的?被褥暖不暖和?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林棠宁喋喋不休的问着。 林钺鸿却不为所动,转身面朝里,瞧都不瞧她一眼。 自己的哥哥什么样子林听晚最清楚不过了,旁人在他手里,讨不到任何好处。 第二十四章 让贺十一当太监 林棠宁不过照顾了林钺鸿半日便受不住了,他是理都不理她,就跟屋子里没她这个人似的。 小厮端来了午膳,放到林钺鸿的床榻跟前,林棠宁想接手给林钺鸿喂饭,却被小厮避开,她一下便恼了,无奈林钺鸿就在一旁,她只好咬牙忍下。 眼瞅林钺鸿用晚膳,她柔声问道,“哥哥,快到喝药的点儿了,我这有些蜜饯,你若是怕苦,等会一边吃了吧。” 林钺鸿其实自小便不喜欢林棠宁,瞧着她便是心术不正的,在长辈面前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之前是瞧着林听晚喜欢她,他从始至终给的是林听晚的面子,如今妹妹明显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他也没必要给林棠宁留什么脸面了。 “出去,我要睡了。”林钺鸿声音冰冷。 林棠宁脸上的笑一僵,“那哥哥好好歇息,我在院里候着,若是有什么事儿,唤我便好。” 等了好久却不见林钺鸿反应,她只好讪讪退下。 一出门她却被眼前这青面獠牙的鬼脸吓到了,她惊呼出了声,好半响才发现不过是个面具罢了,她深吸一口气,张口便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戴着这东西吓本小姐?” 贺十一转过身背对她,却是理都不理她。 林棠宁有一瞬的恼怒,方才林钺鸿不理会她便就罢了,如今一个奴才都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高声道,“你给我将面具摘了!” 贺十一却不为所动。 “好啊!你这个狗奴才,竟敢不将我放在眼里!”说着她抬手便想将那面具摘下,却被贺十一的大手紧紧攥住,力道越来越大。 “松手!松手你这个狗奴才!信不信我将你送进宫让你当太监!” 那力道不松反紧,林棠宁张口不停的嚎叫着,整个胳膊都形成一种扭曲的角度。 “这是怎么了?”林听晚的声音响起。 “姐姐,这狗奴才竟敢欺负我!”林棠宁这一瞬间就仿佛看到救星一般,连忙开口高声道。 听到她的声音,贺十一瞬间松开了手,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方才碰到过林棠宁手腕的每个地方都细细擦拭了一遍。 林棠宁在一旁瞧着,脸都气绿了,快步行至林听晚的身旁,指着贺十一,道,“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这个狗奴才竟想欺辱我?” “欺辱?” 林棠宁用力的点了点头,“方才我从哥哥的屋里出来,他瞧着我花容月貌,竟想对我动手动脚,我誓死不从,他竟拉着我的手不让我动!意行不轨之事!” 林听晚转头,怪异的看着贺十一,“你是真的饿了。” 这一下彻底给贺十一气笑了,“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我看起来有这么饥不择食吗?什么货色,还我行不轨之事?” 林棠宁的一张脸都涨红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贺十一,“你说什么呢?你什么意思?” “话里的意思。” 林棠宁重重的跺了跺脚,“姐姐!你看他,不仅觊觎我的美貌,还死不承认,你要为我做主啊姐姐!” 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这种腌臢事情她看的多了,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她自然也不会相信,她颔首道,“你先回去,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姐姐,将他送进宫当太监!”林棠宁洋洋自得的看着贺十一。 “好好好,送进宫当太监。”如今她只想将她弄走,太过聒噪,吵得人头疼。 贺十一只觉得下身一凉。 不多会林棠宁便被林听晚糊弄走了,她看着贺十一,柔声道,“这几日你小心些,她瑕疵必报。” 说罢她便打开门帘走了进去,玉竹跟在她的身后,手中端着药盅。 不多一会,林听晚便出来了,冲着贺十一点了点头便姗姗离去。 …… 方才在林钺鸿院中发生的事儿,都一字不差的传进了裴晏礼的耳朵里。 他眼神深不可测,犹如一潭深邃的湖水,“上京中可有那那位十一皇叔的消息?” 长风低垂下头,恭恭敬敬道,“恭郡王抱病在王府,已有三月未露面,据说病情严重,已然命不久矣。” 裴晏礼冷哼一声,“孤那十一皇叔最是机警,如今这么长时间未露面,孤可不信他是真的病了,定然是在背后谋划着什么,去派人再探。” “是。”长风退下。 裴晏礼紧盯着桌上的美人图,画卷之中,林听晚的容颜比如今要成熟许多,一袭柔红嫁衣,飘逸如履云,长发如瀑布般披肩而下,腰肢轻启,通身一副女儿家的柔美姿态。 他时不时的伸出手轻轻的抚过画卷上女的的面庞,眼中满满的都是怀念之色。 “泱泱……” …… 晚膳时分。 今日因为裴晏礼在,林老太太倒是安稳了不少。 林棠宁则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尽管垂着头,却时不时的抬头瞧他两眼。 然而自始至终,裴晏礼的眼神都在林听晚的身上,没有看林棠宁一眼,她不由得有些挫败,但却不敢有什么表露。 林明谦试探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您什么时候回上京?” 裴晏礼淡笑道,“怎么将军?这是不欢迎孤?” “老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殿下离开上京太长时间,难免陛下担忧,更何况如今凉州算不上太平老臣这是担忧殿下的安危,还望殿下明鉴。” 裴晏礼轻笑道,“林将军放心,孤自然知晓你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这凉州的百姓也是永晋的子民,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孤又在能抛弃百姓独自回上京,孤相信父皇也会支持孤的这番决定。” “永晋能有殿下这位储君是我们的幸事,只不过老臣还是希望殿下能深思熟虑考虑清楚,毕竟储君只有一位。”林明谦神色严肃道。 “林将军此言差矣,孤并不觉得储君比百姓高贵多少,常言道,民为贵,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爱民如子才是长久之道。” 林听晚听着他这番话却只想笑,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他们林家就不是这永晋的子民吗? 可最后却落得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第二十五章 臣子不可得民心 闻言,林明谦赞赏的看着裴晏礼,“殿下看的如此通透,是将士们的福气,是永晋百姓的福气!” 裴晏礼定定的看着他,“若是林将军心中真的这般想,倒是孤的福气。” 一时之间桌上暗流涌动。 林听这几日林听晚对他很冷淡,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林听晚忙出来打圆场,站起身来用公筷为裴晏礼布菜,众人愣住,纷纷转头看着她。 “殿下尝尝,府中厨子的手艺还算不错。” “好。”裴晏礼有些呆愣,夹过菜肴便喂到了他的嘴里。 这几日林听晚对他很冷淡,他还以为是他做错了什么,忧心不已,如今她又像往日那般,令他松了一口气。 裴晏礼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林明谦了,满心满眼都是跟前的林听晚,“泱泱夹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林听晚愣住,上辈子她嫁给裴晏礼那么多年,不由自主的便记住了他的喜好,方才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却不曾想好似让他误会了。 但眼看目的达到她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他。 一顿简单的晚膳却吃的林老太太心惊胆战,虽说林听晚是先帝定下来的太子妃,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同太子之间也未曾见过几面。 她便以为两人就算成婚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却不曾想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两人之间似乎没这么简单。 林老太太心想,绝不能让林听晚嫁给太子,她若是不得宠便罢了,若是得宠,到时候吹吹枕边风便没她好果子吃。 待几人走后,林老太太唤来林棠宁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棠宁,你想不想嫁给殿下?” 林棠宁双颊微红,低垂着头不敢看林老太太,喃喃道,“祖母你说什么呢?殿下是姐姐未来的夫婿,况且身份高贵怎容我痴心妄想?”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她这婚约怎么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若是你三叔还活着,这等好事绝轮不到大房身上,她林听晚,不过就是运气好点罢了,她有哪一点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林棠宁心中暗喜,老太太说的话一直是她心中所想,只不过如今位高权重的是林明谦,她自然不敢说这些得罪大房一家的话,可如今老太太帮她说了,那便没什么顾虑了。 “祖母这话以后可莫要再说了,这几日叔父一家本就忙碌,若是今日之事再传到叔父的耳中,定然要同您发一通脾气,棠宁不忍瞧见你们母子二人这般生疏,我受一点委屈没什么,但您不能受委屈。” 林老太太一脸感动,柔声道,“还是棠宁你最孝顺。那丧门星跟你压根没法比,你放心便好了,那林明谦再怎么位高权重都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他还能翻了天不成?若是他敢!我便上皇帝那告他去。” 林棠宁的声音有些犹豫不定,咬了咬下唇一脸羞涩,“我其实自小便爱慕殿下,不过殿下是姐姐的未来的夫君,我便只好歇了这份心思。” 林老太太,眯了眯眼,“棠宁你放心便好,此事我会助你。” “那棠宁在此便谢过祖母。” 林老太太摆摆手,“一家人便不必说两家话了。” …… 这几日南蛮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 林明谦也在规定时间内将粮草送出了城交到了蛮人手中。 他在凉州城驻扎十几年,在凉州城的百姓眼里,他便是守护神,哪怕是陛下也排在他的后面,所以就在得知林明谦将粮草送给蛮人之后,百姓依旧毫不介怀,他们知晓,大将军定然是有苦衷的。 怕军中将士粮草不够,百姓们竟然,纷纷拿出了家中的粮食送到了驻地来。 林明谦对此下了军令,不得收百姓一粒粮。 可谁知百姓们的心中不这么想,竟然趁着夜色偷偷将粮食从围栏处扔到了军营当中,将士们想物归原主却也无处寻其主人。 这一切裴晏礼都看在眼里,林听晚不免有些担心,帝王家最忌讳的便是,臣子得民心。 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当年培高祖便是得了民心以后揭竿而起推翻前朝。 林听晚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好似知晓为何上辈子裴晏礼将林家当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了。 她的心中忐忑不已,刚好今日林明谦轮休,她忙跑到他的书房里。 林明谦瞧见她的时候还诧异了一瞬,“泱泱你平日来可从来不来我这书房。” 军机政务多半都在军营之中,但林听晚还是从不来此,林明谦如今身居高位,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掉下来,她自然不能让旁人抓了把柄。 “爹,我有要事要同你说。” 瞧见她神色严肃的样子,林明谦了然,挥挥手,“都下去。” 很快,书房内便只剩下父女两人了。 “太子如今在凉州,父亲切记同凉州百姓保持距离,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林明谦勾唇笑道,“太子殿下深明大义,心胸宽广,又怎会将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 他一直是这般,就算是用血肉之躯,也要护住君主,护住君主的子民,可他从不知,他用命保护的君主,早已将他看作威胁。 林听晚黛眉紧皱,“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我不信爹爹会不清楚,历朝历代有多少文臣良将都死在这句话上爹你数的清楚吗?” “泱泱,话虽如此,可我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应当会是个明君,断然不会做这种不仁不义之事。”顿了顿他无奈笑道,“怎么?在泱泱的心里,爹爹便这般傻吗?” “爹爹,你平日里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可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帝王心术,你当真看得透彻吗?” “恭郡王在北襄来犯之时,他便是骑马征战的将领,永晋安稳无虞时,他便是被陛下囚禁在上京中的闲散郡王,亲兄弟尚且如此,君臣之间又当如何?” 这位曾经威风凛凛的恭郡王前世的结局甚至比林家还惨。 第二十六章 恭郡王的结局 北襄在被恭郡王击溃以后,的确是安静了好长时间。 前世,永晋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调去同南蛮征战,可就在此时北襄大举进攻永晋北侧,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北襄人奸诈,旁人同他们对战,讨不到好处,但多年前,他们曾被恭郡王带兵击溃,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陛下只好拿出了恭亲王这个他并不想用的杀手锏。 恭亲王一如以往,用兵如神,不过月余,北襄便被击溃,不过却是卸磨杀驴罢了。 恭亲王回上京之后,等来的不是陛下的封赏,而是一旨诉状,恭亲王同北襄皇室有勾结,出卖了地形图,陛下念在两人之间的手足亲情,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恭亲王最后被圈禁到了亲王府中。 陛下死后没多久,他便也因病去世了,但林听晚觉着定然没这么简单,说不定陛下是为了裴晏礼清除障碍。 恭亲王死后没多久,府邸便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无一人生还,怎么看都是杀人灭口。 话毕,林明谦愣住,垂头想了好一会,才缓缓抬头,“泱泱,爹是臣,陛下是君,君臣有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日后当真有这么一天,爹甘之如饴。” 林听晚定定的看着他,“可若是有朝一日陛下让我死,让哥哥死,爹又该如何?” 良久他没有说话,好半响林明谦才颔首,道,“你今日说的,我这几日会好好考虑。” 林听晚知晓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她和哥哥,只要这般说了,他定然会好好思虑一番。 林钺鸿的身子,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了。 林听晚一同往日一般端着药盅前往他的院子,却不曾想瞧见的是贺十一在院中舞剑。 他迈开脚步,手中的长剑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起来,掀起一片飞扬的剑光,一声闷响,他身前的木桩被劈成了两半。 顷刻间,剑光越发迅速,剑光交错,剑气纷飞,如同一场狂风暴雨一般,他的身形一转,长剑在空气中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 林听晚跟随林明谦学过几招,但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罢了,这贺十一的一招一式才是真正的高手。 良久,他缓缓停下了身子,将剑收回,他早便瞧见了她,快步行至她的身旁,瞧着林听晚呆呆的样子,他不解问道,“瞧什么呢?” 林听晚眸光一闪,若是她有这般高强的剑术,就算是回京了,断然也不会让那群上京中的小姐欺辱,前世她吃亏便吃亏在当日练武怕累,学了个皮毛,后来用时方很少。 “你能不能教我剑法?” 贺十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会想起来学这个?” “为了保护自己。” “有林将军和中郎将在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听晚神情低落,“可爹和哥哥不可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像此次深入南蛮敌营一般。” 贺十一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点了点头,道,“好,我教你。” 林听晚霎时间喜笑颜开,“哥哥可在里面?” “他方才去军营了。” 林听晚眉头微微皱起,“他身子还没好全,怎能这般胡闹。” “中郎将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整日圈在屋里定然是无聊的紧,这会出去逛逛也好。” 林听晚颔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定定的盯着贺十一腰间的长剑。 “想学?” 林听晚重重的点了点头。 贺十一从屋里拿了一把长剑递给了她。 两人手持长剑,站在草坪上。 阳光映照在他们的身上,闪闪发光。 贺十一剑招神健,步法灵活,劈,斩,刺,强烈的破空声响成一片,如疾风一般,只留下一道残影。 待他停下了来,林听晚挥舞着长剑,有样学样,一时之间竟然将贺十一的动作学了个七八成像,饶是他都惊了一下。 贺十一挥舞着长剑,教她接下来的动作,不过一个下午,她便将这套剑法的动作学会了。 “动作会了没用,你力度不够,明日你来找我,练练你的力度和下盘。” “好。” 夕阳染红了半个天边,林听晚同贺十一告别以后便回了她的院落。 玉竹瞧见她手里提着长剑,杀气腾腾的回来,吓了一大跳,忐忑开口问,“小姐,可是有人惹你不快了?” 林听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未曾。”话毕,她便转身进了屋。 …… 不过半日,凉州城内的风向便变了。 不知裴晏礼在城里的消息为何会暴露出去,百姓口中英明神武的林将军变成了太子殿下。 南蛮是太子用计诈退的,太子殿下精明无比,有他是永晋的福气,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听到长风汇报的时候,裴晏礼眼底的神色越发幽深,眉头也越发皱紧。 他不是个愚笨的,这消息是从何处而来他心里门清,不过他也清楚,林明谦并不是有这般计策的人。 他的身后定然有高人指点。 若是此时在这的是他的前世,他心里不免会多想,可上辈子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里也清楚,林家从来就不曾通敌叛国,叛国另有旁人。 林家对裴皇室一直是忠心耿耿,所以他并不会多想,只是这幕后之人,多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晏礼神色复杂,“长风,你去查查,近日来,林将军都见了何人,说了何话,还有凉州的那些流言,查查是出自谁手。” “是。” 此时南蛮也不太平。 凉州有不少蛮人的细作隐藏在城内,裴晏礼在的消息也不免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恩和大将军同绍布将军两人免不得被众人声讨。 若是他们趁着凉州兵力不足,一举攻进凉州,此刻永晋的太子便是他们的刀下亡魂了,实在不然用他换粮草,定然供他们吃好几个冬季。 对此,恩和和绍布两人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或许他们早就忘了,几日前,他们在南蛮连一口米都吃不上。 第二十七章 裴晏礼辞行 自从知晓太子殿下在凉州城以后,军营周围便经常围绕着许多百姓,众人都想一睹太子殿下的风采。 毕竟凉州地处偏僻,不比上京城,平日里是瞧不见这等身份尊贵的人。 可这样一闹,裴晏礼倒也不日日宿在军营中了,若是百姓中混进了蛮人,后果不堪设想。 这几日裴晏礼都宿在林府当中,每日林听晚同他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一长,林听晚也不免的有些烦躁,毕竟仇人日日在自己眼前逛悠,这种感觉恐怕换谁谁都不好受。 于是,林听晚想个法子,每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便出了府,一直到快要宵禁的时候才回来,饶是裴晏礼想寻她,却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林听晚这几日一直跟着贺十一练习剑法,在他的悉心教导之下,她的力量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现在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是对付两个会点皮毛功夫的小厮倒是可以。 太子不愧是太子,权势滔天,虽然他碰不上林听晚,但是他有法子让林听晚主动来寻他。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林听晚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 裴晏礼连忙站起身来,想将她搀扶起来,却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攥紧。 林听晚的身上穿了一件白色裟,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头上一个发簪挽起了她的秀发,除去那张还透着婴儿肥的脸,倒是显得英气无比,不由自主地裴晏礼被她吸引了目光。 “你这是做什么了?” “我以为殿下是知晓的。”林听晚诧异的看着他。 裴晏礼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她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就算如此,他也定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以林听晚对裴晏礼的了解,他习惯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他的手中,林听晚对此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霎时间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了,“泱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几日孤同你并没见过面。” 林听晚低垂下头,此刻她也不想拆穿他的谎话,只是颇为配合的点了点头,“臣女这几日对剑术有些感兴趣,一直在练习。” 她没必要跟裴晏礼说谎,毕竟这普天之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裴氏的眼睛,倒不如实话实说。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林听晚,“你什么时候对练武感兴趣了?孤记得你一向只对漂亮的首饰和精致的衣裙感兴趣。” “殿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看着她狐疑的眼神,裴晏礼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他们尚未成婚,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并不算长,“孤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两样了。” “殿下,你也说了,这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林听晚定定的看着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裴晏礼不免有些心慌,“话虽如此,可孤知晓泱泱并不是喜新厌旧之辈。” 闻言,林听晚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殿下此言差矣,我不过也是个俗人罢了,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我并没有觉得这边有何不对。” 前世,她嫁给裴晏礼以后他娶了许多女人,可她从未放在眼里过,因为她知道这就是男人的恶劣根,喜新厌旧,妻妾成群,被各种女子簇拥着。 “我不信泱泱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听晚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殿下同我并没有见过几年,你我之间虽有婚约,但不过是先帝的旨意,我们之间也从未有什么男女私情。” 裴晏礼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好似完全不相信她竟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殿下今日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臣女等会儿还有要事要忙。” 裴晏礼定定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孤,明日便要回上京了。” “殿下一路小心,一路平安。” 裴晏礼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没有什么话想同孤说吗?” “一定要安全回到上京。” 裴晏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林夫人很想你,泱泱你当真不回上京吗?” “臣女想在这陪着哥哥和爹爹,还望殿下成全。” 半响,他才哑着声音道,“好,那泱泱在这也要好好的,孤等你回来。” “是,太子殿下。”林听晚福了福身子,还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让人挑不出来错误,只不过裴晏礼瞧着,却总觉着两人之间有隔阂。 “臣女告退。”说罢,林听晚便走了,身后的裴晏礼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离裴晏礼越来越远,林听晚才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和他共处在一起,她的脑海里总会想起上辈子那些悲惨的回忆。 那一桩桩一件件,对她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她恨不得一切从未发生过。 …… “钺鸿,太子殿下明日便要启程回上京了,你保护殿下回去,到了上京以后,将你娘亲接过来。” 林钺鸿皱眉,“陛下不是不许娘亲离开上京吗?” 林明谦白了他一眼,“你脖子上面长的那是个什么?” “脑袋。” “你不会偷偷将你娘亲接过来?” 林钺鸿不赞同道,“若是让陛下知晓,以为我们林家有二心可如何是好?” “明日送太子殿下回去的时候,顺便将你祖母和林棠宁送回去,她同你二叔一家在上京,陛下虽会多想,但到底不会对林家下手。”说罢,林明谦长叹一口气。 “可若是……” 林明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都这么些年了,你怎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怎的还不如你妹妹聪慧?” “好好好,妹妹是你和娘亲亲生的,我是你们从护城河里捡的。” “你心里清楚便好,倒不必说出来。” 林钺鸿:“……” 好,你清高。 …… 林老太太知晓林明谦明日便让她回上京的时候。 哪怕带来这个消息的是她平日里最宠爱的孙子,她还是发了怒,“你爹是不是疯了!竟然敢赶我走!” 第二十八章 裴晏礼遇刺 林钺鸿好言好语劝慰道,“祖母,爹并不是赶你走,近日凉州不太平,南蛮蠢蠢欲动,爹是担忧您的安全。” “怎么?你爹这是被那个扫把星说服了?就连赶我走的说辞都同她一模一样?” “祖母你这是说什么呢?泱泱是我的妹妹,她不是扫把星!”林钺鸿不满的看着她。 他是看着林听晚出生的,从一个被抱在怀中的小团子,变成了现在的少女,她有多好,他是知晓的。 林老太太一脸怒气,愤愤不平道,“好!你们是一家人!只有我是这个外人,我就不该来这凉州,好!既然你们都盼着我走,用不着明日,今日我便走。” 说罢,她便挥手让一旁站着的下人去给她收拾东西。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林老太太的行囊。 “祖母,你莫要生气了,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你实在不想回上京,我同爹说,你愿意在这待多久便待多久。” 林老太太冷哼一声,“可别了,再在你们这凉州待几日我便让你们父子三人气死了,我今日要带着林听晚一起回去。” 林钺鸿眉头紧皱,“祖母,泱泱不愿回……” 话还未说完,林老太太便冷笑一声,“怎的?她说想在哪便在哪?若是她想要那天上的星星,你们父子二人是不是还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林钺鸿不解,他想不明白这林老太太怎会说出这种话,“泱泱并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自然也不会提这种无理要求。” “就算泱泱想要天上的星星又如何?我自然会想办法帮她摘下来。”林明谦打开门道。 “你便好好娇惯她吧!老身倒要瞧瞧日后她会变成哪般模样!” “不论泱泱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女儿。”林明谦神色严肃。 “我要带她回上京。”林老太太知晓这般说定然会被他不着痕迹的拒绝,眼珠子一转,“宋映月想她这个女儿想的紧,她照顾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便做件好事儿,将林听晚带回去。” 林明谦神色严肃道,“此事便不劳烦母亲了,过些日子,我得空了会亲自将泱泱送回去。” 准备把宋映月接过来的事情,他定然不能让林老太太知晓,不然不知她还要做什么妖蛾子。 林老太太轻笑一声,“怎么你不信任我?我是你娘,林听晚是我亲孙女儿,难不成我还会害她不成?” “您知晓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日太子殿下同您一起回去,泱泱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虽说同太子殿下有婚约,但是这般大摇大摆的一同回上京,实在是不合规矩,还不知旁人要如何诟病我们林家。” 话毕,林老太太的注意力完全被裴晏礼吸引走了,转头不满的看了林钺鸿一眼,“既然明日太子殿下同我一起你为何不早说?” 林钺鸿听见她这么说都有些懵了,他不知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丫鬟此时刚好收拾完了东西,过来小声道,“老夫人行囊已经收拾好了。” “你们这群丫鬟当真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难怪一辈子都是个丫鬟。”林老太太冷哼一声,继续道,“先放到那,今日先不走了,将棠宁唤来。” “是。” …… 裴晏礼的身影,渐行渐远,众人目送着他离开。 凉州的百姓神色凝重,不时地冲他离开的方向磕头,将士们也纷纷跪地,为他送行。 太阳才刚刚升起,拍眼里便要赶回上京,前路漫漫,百姓的眼中满是不舍和祈福。 林听晚看了眼手里的白玉镶金镯子,一时之间出了神,这是方才裴晏礼走的时候塞到她手中的,林听晚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这个举动是在百姓和所有的将士面前做的,不由自主的她现在觉着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好似带着崇敬又好似带着巴结。 林听晚不敢深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待同林明谦告别以后就去找贺十一了。 贺十一手持长剑,身体时而倾斜,时而快速旋转,他的身姿优美而稳定,每一剑都有着惊人的速度,一袭黑色的锦缎长袍在微风中不断飘扬。 贺十一每一次挥舞长剑都带着一股强劲的剑气,渐渐刀锋所经之处,皆有一股凉意。他的目凌厉,仿佛可以冻穿一切,他的双眸中带着杀意。 林听晚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眼瞅他好似心情不好的样子,林听晚一时之间不敢出声,只好站在一旁。 良久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胸口微微起伏,因为他戴着面具,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来了?”贺十一好似才注意到她一般,“你们今日不是都出城,恭送太子殿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太子殿下已经走了,你放心便好。” 贺十一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太子殿下在也好,走了也罢,同我有什么关系?” 林听晚心想,当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虽然她不知贺十一同裴晏礼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每次一遇见裴晏礼的事情他便不再淡定。 所以她猜测,两人之间定然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贺十一冷哼一声,“既然来了,便开始练剑。”说罢他便将手中的剑扔给了林听晚。 林听晚接手,一股寒光划过,如风卷残叶一般将周围的一切都划开。 …… 裴晏礼刚出凉州不久便遇见了一群黑衣人,接着就是一场激烈的打斗,烟尘弥漫,刀光剑影闪烁,裴晏礼虽身披锦袍,但却没有丝毫惧意。 林钺鸿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弧线,斩断了好几个黑衣人的头颅,他的手下也不甘示弱,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 裴晏礼拿起长剑,一跃而起便出了马车,手中的宝剑舞动起来,光芒闪耀,眼疾手快跃起数丈高,双手横扫。 黑衣人们眼瞅打不过,围成一圈,手指一弹,飞出一堆飞镖,只见那上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第二十九章 林听晚的担忧 那些飞镖上都涂满了毒药,如果被擦破一点皮,毒药就会进入体内,两个时辰内若是没有解药,定然会中毒身亡。 霎时间有数十枚飞镖都飞向了裴晏礼所在的位置。 林钺鸿很快便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将裴晏礼扑倒,大声喊道,“大家都不要被飞镖击中!” 今日能来护送裴晏礼回上京的人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手。 护卫们身法灵活,宛如鬼魅般躲闪着,成功躲避了所有飞镖,长风一个踮脚跃起,冲着不远处的黑衣人便是一脚,那人瞬间被震飞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黑衣人们看事情不妙,对视几眼纷纷撤退。 那个被长风踹开落单了的黑人,瞧见同伙纷纷逃跑。他视死如归高举起长刀冲向拍裴晏礼便冲了过来,长风一个闪身用长剑挡住了他的刀,却并没有想杀他。 此时所有人都逃跑了没了线索,这黑衣人如今便是这批刺客唯一的破绽。 眼瞅刺杀失败,黑衣人咬破口中的药包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口吐白沫,林钺鸿想上前去将药包拿出来,却不等碰见他,便发现他已经毒发身亡。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这不过一日便碰上了这样的事,回上京有上千里的路途,定然是危机四伏。 林钺鸿在裴晏礼的身前跪下,“陈臣未探查清楚,便带着太子殿下走了这路,还请殿下恕罪。” “中郎将此事同你有何关系?”说罢,他转身看着方才,黑衣人们腾空而起出来的地方。 那些人在地上挖了深坑,人都躲在里面上面铺满了草垛,来探路的人没注意到下面藏了人,刚才他们一走进那,这些黑衣人便腾空而起。 回过头裴晏礼却瞧见林钺鸿依旧跪在地上,他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方才中郎将救了孤一命,孤应当感谢你才是,此事莫要再提。” “是太子殿下,臣遵旨。” 林老太太和林棠宁的马车在队伍的最后,方才的声音她们是听见了的,但她们躲在马车里没敢出来,如今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才姗姗来迟。 林老太太快步上前来,一脸担忧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儿吧?” “多谢,林老夫人关心,孤没事。”他神色淡淡的。 林老太太不由松了一口气,虽说此事同她们毫无关系,但若是裴晏礼出事,她们定然都没有好果子吃,况且这护送的人还是林钺鸿。 躲在她身后的林棠宁缓缓走了出来。 林老太太笑着打趣道,“若不是我拽着,方才这孩子便跑出来保护您了,我心想她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又不会武功,贸然跑出来岂不是给殿下添乱,便拽住了她。” 林棠宁双颊微红,双眸中还微微凝固着泪水,瞧着倒是楚楚动人。 谁曾想,裴晏礼竟然直接开口,“林老夫人,这事做得对,刚才得亏她没出来添乱。” 此话一出祖孙俩的表情都有一瞬间凝固,她们没想到,裴晏礼竟然这般不解风情,霎时间氛围有些尴尬。 林钺鸿恰到好处开口道,“祖母你先带她回去吧,这会儿我们还要处理这些刺客的尸体,别吓着你们。” 果然这话一说,林老太太拿出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那我们二人别先回去了,太子殿下定要注意安全。”说罢她便走开了。 林棠宁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裴晏礼。 …… 林听晚练完剑以后便匆匆同贺十一告别。 刚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刚才练武时掉在地上的手帕没拿,于是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夜幕笼罩,她站在一处黑暗的角落,刚要上前,突然之间一个黑衣人,从墙边一跃跳了进来。 林听晚看见那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冲着贺十一行了个礼,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 信上面应当写了很重要的东西,贺十一看过信后神色凝重。 她隐隐约约听到两人低声交谈,她好似听见了裴晏礼的名字,她心中一动目光微闪静静的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良久,那黑衣男子冲着贺十一行了行礼,便又反身从墙上一跃而下不见了身影,贺十一神色严肃快步的走向屋里。 林听晚不敢多待,快步走出了院落,可方才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路过后花园,她碰见了着急忙慌的白管家。 林听晚不解问道,“您这是做什么?” 白管家神色严肃,“小姐,方才太子殿下在路上遇刺。” 不知为何,林听晚的脑海里浮现了刚才看见的场景,方才,两人好似就是在谈论裴晏礼,想起那黑衣男子鬼鬼祟祟的样子,又想到贺十一对裴晏礼那副奇怪的态度。 他目光微闪,此事不会同贺十一有关系吧? 太子殿下,如今如何? 白管家长叹一口气,“倒是没什么事儿,可毕竟是在离凉州不远的地方遇刺,恐怕同将军脱不了干系。” 林听晚愤愤不平,贺十一那般聪慧定然不会想不到此事林明谦会被连带,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为何如此?说明林明谦的生死,林家的生死他压根就不要在意。 林听晚突然替林明谦感到不值,这几日他对贺十一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自从林钺鸿走了以后,他便成了那院子的主人,林明谦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连带着她都要对贺十一恭敬几分。 名义上他虽然保护林钺鸿的侍卫,可实际上比他们这些主子还要值价。 林听晚试探问道,“你们可查出来这件事是何人所为了?” 白管家摇摇头,“那些黑衣人知晓刺杀失败的事,立马便隐秘撤退,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我们也不知这事是何人所为。” 林听晚虽然怀疑贺十一,可她却不准备将此事告诉林明谦。 裴晏礼死不死的,她心中并不关心,甚至哪怕他死了,此事只要不会波及到他们林家的头上,她还会拍手叫好。 第三十章 贺十一的身份 贺十一这几日在林府中待的有些无聊至极。 他的关门弟子林听晚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寻他了。 他不由得在心中编排了林听晚一番,刚开始没有教她剑术的时候,她说的到时候定然会不辞辛劳,风雨无阻,不怕累,不怕苦。 只不过才过了几日便再也找不到人影了。 贺十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另一边林听晚也没有闲着,她现在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才合适,便没去寻他。 可剑术这东西几日不练便会生疏,于是他找到了林明谦的头上,让他教她剑法。 林明谦虽然心中诧异,但是只要林听晚想做的事情,他一般都会尽力满足,此时也毫不例外,不过是想学习剑术罢了,又不是杀人放火,他有任拒绝的理由。 林明谦同贺十一的剑术差距很大,若是说,贺十一的建树像是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只为给敌人致命一击。 那林明谦的剑术就像是刚刚被放出笼子的猛虎只想斩掉敌人的首级。 林听晚认真的跟他学习,一步一步的将他的传授记在心里,然后模仿他的动作练习着。 林明谦在一旁看着又惊又喜,他不知道林听晚跟贺十一练习过剑术,他只觉得林听晚天赋异禀。 瞬间林明谦化身一只猛虎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向林听晚挥去。 林听晚不退反进用高超的技巧反击,而且越来越伶俐,短短时间内,她便融合了贺十一和林明谦两人教他的技巧。 很快林听晚便败下阵来,一剑刺向了地面。 林明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满是赞赏,“泱泱你当真聪慧,爹爹我都甘拜下风。” “爹爹谬赞了,我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罢了,是爹爹的手下败将,可别给我戴高帽了。”林听晚有些羞涩的笑笑。 林明谦哈哈一笑,“泱泱你当真是谦虚了,你这天赋倒是比你哥哥高得多了,如果你是男子,爹爹定然带你征战沙场,你定然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林听晚笑笑没说话,其实相比于保家卫国,她更希望家人平安喜乐,这便足够了。 她试探问道,“我听说太子殿下在路上遇刺了,他没事儿吧?” 林明谦自然说道,“没事儿,周围那么多人护着殿下能有什么事儿?” 听到林明谦说出这个消息,林听晚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儿便好。” 谁曾想林明谦竟然误会了她,笑着打趣道,“太子殿下在这儿的时候你平日里爱答不理,这会儿走了,你倒是关心的紧。”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因为护送殿下回去的人是哥哥,我怕殿下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哥哥会受到牵连。” 林明谦长叹一口气,“你放心便好,就算太子殿下有什么事,以我们林家的功绩,此事也定然不会牵连到你哥哥的身上。”他轻声宽慰。 林听晚不知晓林明谦这般信任他的君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晚膳时间,林听晚瞧到了许久没有见到的贺十一,他的依旧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不过他脚下的步伐略显焦急,林听晚觉着有些奇怪,转身进了屋子。 却瞧见应该在军营里的林明谦竟然在屋内坐着,神色也是一脸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瞧见林听晚,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泱泱。” 林听晚眯眯眼,“爹,我方才,在外面瞧见贺十一匆忙走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儿要处理。” “他明日便要走了。” 这倒是林听晚没想到的,不过转念一想他走了到底是好事,免得日后再有什么事儿,东窗事发牵连到他们林家。 只是她颇为不解问道,“爹他总是要回家的,既然要走便让他走吧,您为何是这幅不忍的表情?” 林明谦看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贺十一是个可怜人,被兄长抢了家业,如今在家中举步艰难,如履薄冰,还不知晓我能不能在回到上京以后瞧见他。” 林听晚却觉得有些奇怪,林明谦同她说是故人之子,如今贺家当家人,他也不无可能是他的友人,可他分明在贺家当家了几十年,按年龄来算,根本不可能是贺十一的兄长。 林听晚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如若这般算,那贺十一应当不是贺家人,那他究竟是谁? “罢了,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也不是你我能管的但愿他能顺利。”顿了顿林明谦挥挥手道,“泱泱快来用膳。” “好。” 只不过这顿晚膳吃的确实复杂,父女俩人虽面对面,却心思各异。 林听晚一向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尤其是在这种贺十一的身份,可能会影响到他们林家安危的时候。 用完晚膳,她便去了林钺鸿的院子里。 此时的贺十一正在收拾院子里的东西,自从林钺鸿走了以后,院子里的下人也被林明谦调走了。 或许是怕他们嘴上没一个把门的暴露贺十一在此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自打理的。 林听晚神色复杂,“我听说你明日便要走了?” 贺十一轻应一声,还在打扫院子里的杂草,却没有转头看她。 林听晚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贺十一你到底是什么人开始,我以为你是上京贺家的人,如今看来并不是。”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语气冷淡无比,“我是哪儿的人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林听晚神色有些激动,“怎么同我没关系,你在凉州住了这么长时间,你以为我们林家还能脱开和你的关系吗?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此事你莫要担心,我知晓林将军对我好,就算来日我出了事也同你们林家没有任何关系。” 林听晚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怒气冲冲,“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说!”说罢她转身离去。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第三十一章 贺十一赠剑 林明谦长叹一口气,面露忧愁,“回了上京一切小心。” “林将军放心,我省得。”贺十一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阳光下他的轮廓显得分外挺拔,他身下的马儿一跃而起,奔跑在平坦的大道上,他身穿白色长袍,飘摇似仙。 林听晚躲在城墙上看着贺十一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不可置否,他是个好老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会的东西和他保命的手段都教给了她。 她从心底里是感激他的,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顾林家的生死。 林听晚长叹一口气转身下了城墙,林明谦和贺十一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所有人都走了,府中倒是乐得清闲,林明谦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日日瞧不见人影,府中便只有林听晚一个主子。 不过她倒也没闲着,日日在府中排查可疑的下人,她从白管家那要来了所有下人的卖身契。 上辈子那么轻易那帮人便将通敌叛国的罪名嫁祸给了林明谦,定然是府中有内应。 而且那个人能接触到林明谦的书房,和里面机密的东西,在府中定然还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经过好几日的排查,倒真让林听晚找到几个可疑之人,但这几个人,到底是陛下的人还是裴晏礼的人她还没有搞清楚,在此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玉竹和连翘这几日瞧着林听晚,觉着她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小姐,咱们的院子里哪儿用得上这么多伺候的人?” 林听晚将所有可疑的人都调到了他的院子里,这些人要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放心。 “怎么?你小姐我不能要这么多人伺候?”今日林听晚心情好,同她们开玩笑打趣道。 玉竹慌忙开口道,“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您自小便是我们二人照看的,换了旁人您定然不习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林听晚神色淡然,“就让她们在院子中做些杂事就可以,我身旁还是你们二人侍候便好。” 这下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她们还以为是她们照顾的不好,让林听晚厌烦了。 林钺鸿生怕在路上会再出什么差错,这几日是带着队伍快马加鞭的往上京赶,不过十日便赶了林老太太来时走了十五日的路。 老太太年纪大了,一直以来都没吃过什么苦,这般长途奔劳她自然是受不住,她抚着胸口,喘着粗气,“棠宁,你去找你哥哥说说,让他们慢些。” 林棠宁不免心中有些厌烦,觉着林老太太矫情的不行,这车队里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包括她,但是所有人都忍着,只有她受不了这苦。 但这话她到底不好当面同林老太太说,于是她点了点头,一脸乖巧的笑道,“祖母,我这就去找哥哥。” 林钺鸿坐在一块石头上,神情肃穆,身穿铠甲,手中一直握着腰间别着的长剑,警惕地看着周围。 不远处的护卫则在打着瞌睡,有的在修整装备,一片休憩的氛围。 林棠宁左右打量了一番,没有瞧见裴晏礼的身影,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缓缓走到林钺鸿的身旁,小声道,“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到上京?” “再走十日便到了。” 林棠宁有些欲言又止。 林钺鸿不耐的看着她语气严肃,“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功夫在这陪你绕圈子,有什么事儿,你便直说。” “这几日舟车劳顿,有些累累,不知哥哥能否带着他们走慢些?” 林钺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们此次的任务是保护太子平安回到上京,一切定然要先紧着太子,若是我们耽搁个几日,遇上了刺客可怎么办才好?你去同刺客缠斗?” 林棠宁脸上的笑意不免有些僵,“哥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会武,又怎么可能是那些子刺客的对手?您莫要再开玩笑了。” “你知道便好,我不会让我手下的人做无谓的牺牲。”林钺鸿打量着四周,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若是林小姐觉着累,不如孤派出几个护卫在后面护送你们回上京?我们便先回去了?”裴晏礼的声音传来,林棠宁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的马车竟然就停在不远处。 “是臣女考虑不周,还望太子莫要怪罪。”林棠宁连忙福了福身子,这几日裴晏礼在休息的时候都不在车队旁,不知去了何处,她这才赶来问林钺鸿,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这般点背。 裴晏礼摆摆手,毫不在意道,“就这么定了,中郎将,你等会给林小姐找几个人跟着她们,定要让她们平安赶回上京。” “太子殿下放心,臣定然好好安排,保证万无一失。” 两人一唱一和,完全没有给林棠宁任何说话的机会,她不由的有些挫败。 …… “小姐——”玉竹快步行至屋内,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子,做工精致,不知晓盒子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林听晚诧异的望着她,眼中满是不解。 “小姐,这是白管家送来的,说是公子的侍卫在临走前送给小姐的。”说罢,她抬起手,将这同她一般高的木盒子捧到林听晚的面前。 她不解伸出手打开,里面是一把长剑,剑柄上镶嵌着白色的雪花纹路,上面还镶着璀璨的宝石,剑身通体银白,能瞧出是一把好剑。 她诧异的挑挑眉,拿起长剑,握在手中轻巧无比,倒是刚刚好,她挥舞了两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盒子中的一张纸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贺十一:林小姐大可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是那句话,不论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我都不会牵连林将军和林家。 还有一事,林小姐万万提醒林将军小心身旁的吴副将。 祝好。 吴副将? 林听晚眉头紧皱,前世这吴副将便是为了救林钺鸿而死的,为林家鞠躬尽瘁,他怎么会有问题? 看完之后,林听晚便将纸条烧掉了。 第三十二章 三年后 寒来暑往,若白驹过隙,转眼间便过去三年。 上京城宽阔的街道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商铺,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林听晚在马车内看着这一切,觉着熟悉,又觉着有些陌生。 前世,她曾在上京城待了二十年之久,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不陌生。 这次同前世不一样的是,她在凉州多待了三年,及笄之后才回来,林钺鸿瞧见她探出头来,驾马行至她的身旁,“泱泱,许久未见娘亲,你可是有些害羞了?” 三年前,林钺鸿将太子殿下送回上京之后,本想偷偷将宋映月带回凉州先斩后奏。 可却碰见了林棠宁一家,说到底他二叔也是朝廷命官,以陛下的名义硬生生将宋映月拦住。 林钺鸿见事情败露,只好独自回了凉州。 本该阖家欢乐的三年却被拆散,林明谦自小跟他这个二弟关系很好,因为此事却也产生了隔阂,林听晚却乐见其成,反正她晓得她这二叔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将军府外站了一群人,瞧见林钺鸿骑着高头大马,接连迎上前来,将他围住,便开始问东问西。 林听晚下了马车以后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但她心中毫无波澜,这些人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左右不过因为她是个女子,自小不得林老太太宠爱。 后院里的妇人哪儿见过什么大世面,她们虽住在林将军府,可林明谦常年不在上京城,做主的都是林老太太,就连这将军夫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不过林听晚这个未来太子妃的身份还是让众人不免想上去巴结一下。 但到底她们是住在将军府,不论怎么巴结林听晚,待她嫁进东宫以后,便是那太子的人了,身份再高贵到底也是个外人。 林老太太在这儿,众人自然也不敢太过热络,恐怕惹恼了她将她们轰出去。 林听晚打量了一圈却是没有瞧见宋映月的身影,她眉头微微皱起。 “二小姐,你是在找夫人吗?”一直跟在宋映月身边的嬷嬷问道。 “我娘亲在何处?” “夫人今早发了高热,怕将病气过给您跟公子便没来,说等身子好利索再来看你们。” 这时林听晚才反应过来,怎么府中什么时候来了个大小姐,她怎的成了二小姐了? 嬷嬷话刚说完,林棠宁开口解释道,“姐姐,您是不知,咱舅爷爷家出了事儿,祖母便将舅爷一家接了过来,这会儿您可不成了二小姐了。” 话毕,她捂唇笑道,“倒也好,咱们多了三个姊妹两个兄长,如今家中倒是热闹的紧。” 林听晚,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这舅爷一家人上辈子她倒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这怎么还在她前面登堂入室了? 瞧见她许久未说话,林老太太太冷哼一声,“当真是没规矩,见到你表婶和你大姐姐也不知晓来见礼。” 话毕,林听晚才瞧见她身旁站着个同她一般年纪的女子,瞧着倒是温柔,她体贴开口道,“姑奶奶,您可莫要这般说,二妹妹是这府中的主子,同我见礼这到底是不合规矩。” 她这话说的倒是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劲儿,明明林听晚还什么都没对她做,却好似欺负了她似的。 林听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到底是在宫中同那些女子争斗过的人,她这点小伎俩压根就不够看。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第一次见面,这位表姐便对她敌意这般大,但她也不甚在意,这般小家子气的伎俩,左右不过见招拆招罢了。 “表姐此言诧异,这是将军府府中的主子自然是我爹和我娘了,我哪儿算得上什么主子?”说罢,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瞧瞧你这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料子,这衣裳可是娘亲为你准备的?由此可见娘亲定然喜欢极了你,瞧在娘亲的面子上,我是该跟你见礼的。”说罢林听晚走上前去。 “话虽如此,可我到底是未来的太子妃,平日里同家中长辈见礼是我该做的,可表姐您到底同我是同辈,我怕此事传出去会遭人诟病。” 林听晚赫然一幅为她着想的模样。 这几句话明明白白地说了,这将军府的主人是宋映月同这林明谦,她瞧的也是这两人的面子同那林老太太毫无关系。 在场站着的无不都是人精,怎会听不出她话其中的言外之意,不过众人一个个都低垂着头,不敢看她们。 是了,她们当真是糊涂了,林听晚再怎么说都是未来的太子妃,说不好日后哪一天会母仪天下,为了林老太太同她作对,当真是拎不清楚。 待众人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后冒了一层冷汗,连忙从林老太太身旁退开,围到了林听晚的身旁站了一圈。 “是啊,林大小姐说得对,你身份高贵,在场的谁能受您一拜,这当真是不合规矩的紧。” “是啊,是啊。” 林听晚瞧了下身旁的人,这些人她都不认识,都是生面孔,联想到方才林棠宁说的话,她心里有了盘算,这些人恐怕都是那位舅爷爷家中的人。 只不过这么看起来,她的这位表姐好似也不怎么受待见。 这话说完,林老太太可不乐意了,“林听晚!不过三年未见你当真是翅膀硬了,如今都敢同我叫板了?怎么那些教养嬷嬷,可是没教好你规矩?” 提起这个林听晚便来气,那些教养嬷嬷不愧都是林老太太送来的人,一个个眼高于顶。 她看在林明谦的面子上才答应同她们学上几日,没想到那几个嬷嬷来可不是为了教她规矩的,是为了给她立规矩的。 话里话外教她的都是要听林老太太的话,她说东她便不能往西。 这般规矩学了又怎样?左右不过变成林老太太手中的傀儡罢了。 “祖母此言差矣,我这要学自然也是要学宫中的规矩,那些嬷嬷教的那些,可是想让孙女日后见了贵人掉脑袋不可?” 第三十三章 表叔一家 闻言,林老太太的眼神不免有些躲闪。“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亲祖母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林听晚嘴角微微勾起,神色莫测,“祖母,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从未说过你会害我,不过这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那些嬷嬷哪儿懂得这些?” 眼看林老太太落了下风他身旁的另一个妇人上前来拉住了林听晚的手,“林小姐,我是你舅爷的儿媳,早就听姑母说小姐您生的花容月貌,如今一见倒真比你表叔新娶的小妾还艳丽上几分,今日得以相见,倒是我的荣幸。”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的诸位表情都有些奇怪,林听晚看在眼里,估摸着这表叔新娶的小妾,应当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身份。 林听晚似笑非笑,“表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些东西可不是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 闻言,她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林小姐可别放在心上,我这小便没念过几本书,也不识得几个字有好些子事儿都不知晓。” 林老太太怒吼一声,“好了,你没听见你表婶说的话吗?左右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做甚这般上纲上线?” 林听晚还未说话,林棠宁便反驳道,“祖母,大姐姐这也是为了表婶好,大姐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表婶却将她同一小妾放在一起比较,还是那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若是改日传到陛下和太子的耳中,此事断然不会这般简单。” 林听晚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往日林棠宁都是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还从未真心帮她,说罢,她转头看着那母子俩,看起来林棠宁是没少受这俩人欺负。 这俩瞧着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句句话都在给人挖坑,不过是暂住府内的,两人却连点眼力见都没有,虽是第一次见面可林听晚心中也厌恶她们厌恶的紧。 “瞧我这嘴,这祸从口出,都出在我这张嘴上了,是我的不是,还请林小姐莫要怪罪。” 林钺鸿在一旁看着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若是放在往日,他定然会站出来为林听晚出头,可是回来的路上,她再三叮嘱,这后院的争斗不让他插手。 林听晚勾唇淡笑道,“棠宁这话,话糙理不糙,以我同表婶的这般关系,我自然不会怪罪于你,不过这以后说话,可是要在脑海里好好想想再说!” 她脸上的笑意有一瞬僵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我不好,林小姐教训的是,下次说乎,我定然好好想想清楚再说。” 教训一词,可轻可重。 永晋一向以孝道治天下,哪怕她说的再难听,都是林听晚的长辈,教训长辈可谓不孝。 林听晚可不会吃什么哑巴亏,也不会惯她毛病,“表婶您这话说的倒是有失偏颇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罢了,何时教训于您了?” 林棠宁闻言在一旁接话,颇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表婶你也知晓这祸从口出的道理,您方才才说过,这会怎的便又说这不合时宜的话了?” 林棠宁自小到大最讨厌的人便是林听晚了。 但说到底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罢了,她长得好看,一出生便得了那高尚的位置,身份尊贵。 她暗地里给林听晚使了十几年的绊子,只为同她比个高低,可林棠宁倒是没什么坏心眼,不过是想看她吃瘪欺负欺负她耀武扬威罢了。 可如今她有了更讨厌的人,连带瞧着林听晚都顺眼了不少,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虽说她同林听晚不可能变成真正的朋友,可是先站在同一战线上对付这俩没脸没皮的倒是可以。 林老太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棠宁,老二比不上这林明谦,林棠宁从小到大又是个同她有缘的,一直是乖巧听话,她便将她接来了将军府。 她做事一直也是规规矩矩的,招人怜爱,可从未像今日一般过。 林老太太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失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拉着林钺鸿便进了府内。 林听晚和林棠宁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在最后。 “方才祖母看你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善。” 林棠宁冷哼一声,也不准备在林听晚的面前装了,自从她三年前从凉州回来以后便想清楚了,估摸着这林听晚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清醒了,再把她当傻子骗,也没什么意思了。 “祖母这些年年纪大了,越发老糊涂了,将舅爷爷家接进上京就罢了,还带进了这将军,舅爷到底是有罪在身,祖母这般可当真是不顾叔父的死活。” 闻言林听晚不解地看着她,“舅爷一家怎么了?” “克扣劳工的粮食闹出了人命,虽然不是他杀的,但到底跟他脱不了关系,那汴州自然是呆不下去,便来了这上京寻祖母。” 说罢,她满脸都是厌恶,“那表叔好女色,娶了十三房小妾还不够,这来了上京就看上你烟花之地的一女子,打着叔父的名号将人抢到了将军府,差点儿又闹出了人命。” “还有这等事?”林听晚震惊的看着她,“天子脚下竟敢这般,那表叔可是被衙门关押了?” “叔父是从一品大将军,如今同南蛮一战又打了胜仗,这些官员想巴结都来不及,又怎会触霉头,左右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女子,谁又愿意管这闲事?” 林听晚眉头紧皱不满道,“此事,我们在凉州为何不知晓?” 林棠宁冷哼一声,“我瞧着祖母如今是被那母女俩勾了魂魄了,一点道理都不讲,她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这表叔又是舅爷唯一的儿子,叔父刚正不阿,自然不会包庇他,那断然不敢让叔父知晓。” “你是不知晓,那求叔父办事儿的官员都求到我爹的头上了,况且这表叔还住在将军府,关系定然不一般,外边那些人又不知实情,巴结他倒是巴结上瘾了。” “所以你这是厌恶那表叔一家抢了你的风头才帮我的?”林听晚打趣的看着她。 第三十四章 舅爷送金镯子 闻言,林棠宁神色有些不自然,“你可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我不过是看她们不顺眼罢了,我何时帮你了?” 林听晚失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这刚回来,好多事还不知道,那些人本事大着呢!你早晚得在她们身上吃亏。” 林听晚对这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若是她今年当真十八岁可能真的会在她们手上吃亏,可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了。 “那我倒真想同她们试试。” 林棠宁诧异的看着她,那眼神好似在看一个疯子,“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之前你可是能避便避。” “有句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且不说你我二人这都多久未见了。” 两人跟在众人的身后走进屋内,只见她们已经坐好,主位上一旁坐着林老太太,另一旁坐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老人,他身上穿着一袭白衣,衣襟上已经泛黄,似乎已经穿了好些年了。 林听晚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眼前这个老人定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舅爷了。 她打量了一圈,却不见那位表叔的身影。 按照规矩,林听晚和林棠宁俩人还是乖巧的上前同那舅爷福了福身子。 方舅爷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些慈爱的意味,“这便是泱泱了吧?早便听你祖母提起过你。” 说罢他伸出手,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金手镯,递给了她,“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是舅爷的一点儿心仪,莫要嫌弃。” 林听晚一瞬愣住,眼前这方舅爷瞧着说话这意思倒是真心实意的,她有些搞不懂这一家人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她还是伸手接过,“谢过舅爷。”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林老太太在一旁却有些不高兴,她冷哼一声,“哥哥,你将这东西给了她,可不是糟践了好东西?” 方舅爷不满的看了林老太太一眼,“我早便跟你说过,泱泱到底也是你的孙女,你怎能如此说她?” 兄长的话林老太太还是听的,她冷哼一声,虽然看向林听晚的表情不太友善,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方舅爷脸上始终挂着慈善的笑意,冲着林听晚点点头,“我这几日腿疼的厉害,方才才没去门口迎你们兄妹二人。”说罢,他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林钺鸿。 “中郎将刚打了胜仗回来,陛下定然要赏赐许多好东西,不过这到底是我的一点心意,就算是你我二人第一次见,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的见面礼。” 林钺鸿有些惊讶问道,“我竟从未和舅爷见过吗?” 方舅爷笑着点了点头,“泱泱刚出生的时候,我倒是见过,当时你刚好不在。” 林听晚眯了眯眼,对于见过这方舅爷一事,她实在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倒也说得过去,毕竟那会儿她年纪还小,记不得倒也正常。 这方舅爷好似身子不好,跟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瞧着便乏得不行。 林老太太担忧的皱了皱眉,“好了,如今这人都迎回来了,便散了吧。” “是。”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林听晚和林钺鸿兄妹二人走在一处。 林钺鸿拿着那块玉佩在手中把玩,林听晚接过瞧了瞧玉佩,料子算不上最好,可做工倒是不错,能瞧出来是个好东西,不过瞧着却没她的这个金镯子好。 这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这么些年过来,除了林明谦就连宋映月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林钺鸿。 一时之间,她对这位方舅爷的做法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林钺鸿看了一眼天色道,“这天色也差不多了,爹怎么还不回来?” 虽说林听晚知晓陛下心中对林明谦有所隔阂,但到底他刚打了胜仗,陛下并不会对他怎样,想到此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 林明谦在书房外,已经站了许久了,一直没有等到陛下召见,但他早便有了准备,心中倒是一点不着急。 他身后的吴副将却有些愤愤不平,小声嘟囔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咱们都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还不召见我们?知道的,咱们是打了胜仗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被那蛮人抢了城池。” 林明谦不满的看着他,“这话莫要再说,若是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今日便不是奖赏了。” 吴副将不以为然,冷哼一声,“我就不信陛下能耐我何?” “这么多年,若不是将军你在边关为这裴皇室鞠躬尽瘁,他怎能这般平稳的一直坐在这皇位之上。” 林明谦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此处,这才松了一口气,“日后莫要让我再听见你说这话。” 话刚说完,赵公公便走了出来,掐着嗓子喊道,“林将军,吴将军,陛下召你们二人进去。” 赵公公虽然是一个阉人,但这些年备受陛下信任,林明谦早便听闻过他,瑕眦必报。 林明谦对他颇为恭敬,对赵公公作揖道,“劳烦公公了。” “林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咱家可不敢当,您如今这可是陛下眼中的红人。”他讨好笑道。 “公公谬赞,还多亏了您在陛下身旁照顾才是。” “将军莫要再恭维咱家了,还是快些进去为好,陛下在里面等着呢。” 吴副将却同林明谦不同,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些阉人了,一个个贯会吹耳边风,历朝历代不知这些阉人害了多少忠臣良将。 吴副将路过赵公公的时候冷哼一声,径直走向了御书房瞧都没瞧他一眼 两人同时跪下,向着陛下作揖行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身着龙袍,头戴龙冠,器宇轩昂,他嘴唇微微上翘,“快快起来,两位将军可是等急了?” “回禀陛下,陛下日理万机,今日能得见圣颜,是臣等的荣幸。” 陛下抬头哈哈大笑道,“多年未见林将军还是这般能言善辩。” 说罢,陛下微微皱眉,神色担忧,“刚得了消息,这望州发了洪灾,朕是忧心不已。” 第三十五章 阖家团圆 吴副将一脸诚恳,“陛下莫要太过忧虑,龙体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皇帝长叹一口气,“朕只要一想到这望州百姓日日要经受这胆战心惊的天灾,朕便夜不能寐。” 林将军连忙接话道,“陛下爱民如子是我永晋百姓的幸事。” 陛下长叹一口气,“朕倒是希望这望州的百姓能安居乐业。”突然他话锋一转,“不知二位将军对此事可有何妙计?” 林明谦开口道,“臣不过就是一武夫,这带兵打仗战场厮杀尚且可行,可这抗洪之术,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闻言陛下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点了点头,“你们二人先退下,朕还要好好思索思索,这抗洪良计。” 两人径直出了宫,从头至尾陛下都没有说过赏赐之事,这给吴副将整了个措手不及。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林明谦问道,“我刚才在外面说的话,陛下是不是听到了?今日这态度怎么瞧怎么都不对?” “如今这望州有了这灾事,陛下心中定然再无其他想法,再说这镇守凉州本就是我们的本分,有无赏赐又能如何?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 吴副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小声说道,“我说的是这升官之事,将军您如今打了这么一个胜仗,替咱们永晋做了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事!陛下怎能不言不语当无事发生?” “好了,这是我们的本分,你家中妻儿应当也等了你良久了,快回去瞧瞧。”说罢,林明谦便翻身上马,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吴副将回头,不满地看了一眼身后这奢华的皇宫,他们在前线出生入死,这陛下却在里面享福。 旁的不说,今日他们刚回上京陛下,没有赏赐便罢了,还让他们在外头站了那么久,当真是不可理喻! 林明谦已然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宋映月了,一回到府中,便直奔宋映月的院子。 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声,他眉头微微一皱,快步走向屋内,只见宋映月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手帕,不知在绣些什么,瞧着清瘦了不少。 宋映月听到脚步声,惊讶的抬头,快步扑进了林明谦的怀中,“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 林明谦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你知晓我今日回来也不来迎迎我?” 宋映月又轻咳两声,“我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两个孩子,便未去城门口迎你们,还望将军恕罪。” 林明谦失笑道,“那俩孩子如今身子骨比我都好,又不是小时候了,你这病气怕是过不到他们的身上。” “将军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钺鸿也就罢了,泱泱到底是个女孩子家,身子骨弱,这刚回上京就染了风寒传出去多不吉利?” 林明谦诧异地看着她,他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前些日子林听晚偷偷瞒着他出现在了战场上,一抬手便是蛮人一个头的场景。 “泱泱这些年跟我练武,身子骨也好了不少,这会儿可谓是身壮如牛,你可莫要担心她了。” 闻言,宋映月却不高兴了,轻轻的捶了一下林明谦的胸膛,“哪有做父亲的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你当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泱泱自小到大便是文文静静的,同那牛有何关系?” 林明谦左思右想怎么都将文文静静四个字同林听晚联系不到一起。 “等你见见她你便知晓了。” 若说林钺鸿她三年前还曾见过,这林听晚可是实打实的好些年没有见过了。 瞧着宋映月一脸希冀的表情,林明谦伸手拉住了她,“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他们刚回来应当在收拾院子,刚好闲着,我带你去瞧瞧他们二人。” 两人最先去的是林钺鸿的院子。 这些日子在林钺鸿可谓是担惊受怕的,好不容易回来能享享清福了,林钺鸿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好不惬意。 就连两人的到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林明谦有些不满的冷哼一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钺鸿连忙起身从躺椅上蹦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声音洪亮,“见过大将军。” 宋映月狠狠的瞪了林明谦一眼,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了林钺鸿的手,“快让娘看看受伤了没有?” 其实这也不怪林钺鸿,前些年他刚进军营的时候,便觉着自己是大将军的儿子,自然能得一些同别人不一样的待遇,便整日高傲的不行。 可现实却将他残忍的打回了原形,林明谦狠狠的教训了他一番,自此之后,迎接他的便是比旁的将士更加严厉的训练。 可以说中郎将这个位置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同林明谦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在军营中,从不是父子,林明谦就是他的将领。 这么多年,两人之间早已习惯将士之间的相处方式,方才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林钺鸿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宋映月,“娘亲你是不知晓爹这些年是怎么欺负我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这一出给林明谦都弄得一愣,他没想到林钺鸿这厮第一反应竟然是告状。 宋映月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你快跟娘说说你爹是怎么欺负你的?娘亲你做主!”说罢她还狠狠的瞪了林明谦一眼。 “你放心大胆的同娘亲说,若是你爹再敢做什么,娘定然不让他好看!” 林明谦挑了挑眉,有些无措说道,“夫人,你莫要听他在这挑拨离间,我可什么都没对他做。” “也不知晓你说这话晚上做梦的时候良心疼不疼。”林钺鸿下意识反驳道。 林明谦恶狠狠的瞪了林钺鸿一眼,转头却是一脸笑意,看着宋映月,“夫人,你是知晓我的,我怎么舍得难为自己的亲儿子?” “哟,这会儿想起来我是你亲儿子了,我还当我是你在哪个战场上捡的呢!” 林听晚进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阖家团圆的场景,她不由唇角微微勾起,淡笑着看着一切,看见她的时候,宋映月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第三十六章 消失的衣裳 很小的时候林听晚便同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最愿意做的事便是粘着娘亲。 可林老太太不待见她,林明谦又要去边关,宋映月护不住她,也是无奈之举林明谦将林听晚一并带去了边关。 刚去的时候林听晚也日日又哭又闹念叨着,“要娘亲。” 可到底不过是小孩子,时日一长她便忘了宋映月了,只依稀记得娘亲很好。 她的心里到底还是念着宋映月的,不过因为两人分开的时间太长,母女俩人一直不知晓怎么同对方相处。 宋映月在林老太太的手下其实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好,时间一长她便失了她的本性,成了林老太太眼中规规矩矩的儿媳妇。 林听晚瞧着宋映月整日板着一张脸,便以为她不喜欢自己,时间长了两人之间便无形的有了一层隔阂。 在加上林钺鸿比林听晚要大几岁,虽说同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是总归是有亲疏,林钺鸿同宋映月之间要更加熟悉,两人相处的要更加自然,亲密。 时间一长,林听晚便觉着宋映月同那林老太太一样不喜欢她。 前世她一直这样觉着。 开始她独自回了上京,她以为她会得到娘亲的宠爱,可母女两人除了用膳的时候,旁的日子半月见不了一面,时间长了宋映月便歇了心思。 后来,林钺鸿死了,她在宫中悲痛无比,也不知裴晏礼是良心发现还是怎的,便特许她回林府一趟。 当天夜里母女俩聊了许多曾经从未提及过的旧事,也就是这时候林听晚才知晓宋映月从来只是不知晓要如何对她好罢了。 两人的误会,好不容易解开,可是林听晚回宫的第三日林府便传来了宋映月自尽的消息。 又过了不多些事,从林府中翻出了林明谦通敌叛国的证据,一时之间宋映月的死也被人灌上了不一样的内幕。 那时上京城内传言宋映月是不小心知晓了林明谦通通敌叛国后才被杀人灭口,但林听晚知道这一切都是陷害!赤裸裸的构陷! 这么多年林明谦对宋映月有多好,她都看在眼里,那是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又怎舍得对她动手! 还有那通敌叛国的事,林听晚相信林明谦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满心满眼都是永晋的百姓。 在她死的时候,方长乐同她说了所有的真相,事实证明她的信任没有错,从始至终都是陷害!所有的一切都是陷害! 眼瞅着林听晚在门口站了许久,宋映月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拉拉拉林明谦的衣角。 “泱泱你站在那儿做甚?还不快进来。”林明谦冲着林钺鸿使了个眼色。 林钺鸿马上便懂了他的意思,上前一步拉住了林听晚的胳膊将她拉了进来,“你怎的回来之后就傻了?” “你怎么跟妹妹说话呢?”林明谦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林钺鸿哀嚎一声,上千拉住了宋映月的衣袖,“娘亲,你跟我说实话,我到底是不是我爹捡的?” 宋映月宠溺的笑笑,“怎么可能?娘亲保证你当真是你爹的亲儿子。” 林钺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为何爹对妹妹那么好?瞧见我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连对他手下的将士都比对我好!” “你妹妹是女孩子自然要娇宠些,怎么你堂堂一个八尺男儿?难道要我日日叫你抱在怀中?”说罢他冷哼一声,“若是你想这般,明日开始我便走哪儿便将你抱到哪儿,你可愿意?” 林钺鸿联想到林明谦将他抱在怀中的样子,不由得抖了抖身子,“谁要你抱?你平日里欺负我就罢了,你可万万不许恶心我。” 闻言林听晚不由的捂唇憋笑,别瞧着林钺鸿在外边人模狗样的,在家中便是这幅活宝欠揍的样子,也不知晓这上京城中恋慕他的女子要是瞧见了他这副样子是不是该后悔了? 宋映月瞧着憋笑站在一旁也跟着捂唇,不过没忍住轻咳两声。 林钺鸿闻言转头担忧的看着她,“娘亲你可喝药了?” “喝了的,你放心便好了。”宋映月语气柔和道。 担忧的话到嘴边可林听晚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也不知是为何,最后她只好别扭的说了一句,“多穿些。” 宋映月震惊的看着她,两人之间的相处虽算不上陌生人,但不过也就是见面寒暄几句的关系,可如今林听晚确实实打实的关心她了。 宋应月扭头一脸无措的看着林明谦,这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已经惊呆了她。 “泱泱真是长大了,如今知道关心娘亲了。”林明谦说完一个劲儿地给宋映月使眼色。 后者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林听晚,“是啊,泱泱长大了。”说着她打量了一下林听晚。 “不知我前些日子给你送过去的衣裳可还合身?娘亲好些年没见过你了,竟不知道你长得这般高了,比娘还高。” 闻言林听晚微微皱眉,“娘亲说的什么衣裳?” 宋映月微微楞住,不解的看着她,“是一件桃红色的长裙,还有月白色的短褂,我前些日子差人送信给你爹的时候顺带捎过去的。” 林明谦皱了皱眉,“你给我写的信和给林月红做的鞋我们都收到了,可泱泱的衣裳我们并未见过。” “怎会如此?”宋映月焦急道,“我分明让那人一同捎去给你们了,怎会唯独少了泱泱的衣裳?” 林听晚眯了眯眼察觉出了不对劲,“娘亲你都何时给我送过衣裳?” 宋映月垂头想了一会儿,“每年除夕我都会差人给你送衣裳,这过年便是要穿新衣裳。” “三年前娘亲可是让太子殿下捎带过?” “是太子殿下,当时正好殿下要去凉州,又正好快过年了,我便让殿下捎去给你了。” 林听晚歪头想了一会儿,“这件衣裳我倒是收到了,可这么多年以来,我就只收到过太子殿下捎带过来的这一件衣裳罢了。” 第三十七章 质问林老太太 闻言宋映月一脸震惊的看着她,“怎会这样?”说罢,她拉住了林明谦的手像是在寻找一个主心骨一般,“那我给你送的信,给钺鸿送的衣裳可收到了?” 林明谦神色严肃,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收到了,可唯独少了泱泱的衣裳。” 林听晚的看着宋映月问道,“娘亲寻的何人给我们送东西?” “是府中的仆人。” “可是一人?” 宋映月摇了摇头,“是兄弟两人交替着送。” 林听晚此时却觉得心中无比难受,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她从不知晓宋映月竟然每年都会给她送衣裳。 小小的她瞧见林钺鸿每年都能收到从上京送来的娘亲亲手做的衣裳,她都羡慕不已,她等啊等,等啊等,可从未等到过她心心念念的那件衣裳 回来过年时她倒是收到了,不过同样是衣裳在林听晚心中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件就好像是宋映月给家中所有人准备时,顺带捎带了她的一件罢了,而林钺鸿那件才是她心心念念千里迢迢送去的。 这在林听晚的心中一直是个隔阂。 原来从头到尾都有她的衣裳,只是她不知晓罢了。 闻言林明谦眉头紧紧皱起,“是何人送的东西?你带我过去,我今儿非要瞧瞧是谁竟然这般胆大包天竟敢偷我女儿的衣裳!”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虽说衣裳林听晚没有穿过,可到底是是女儿家的衣物,若是传了出去,定然有损她的清誉。 他话刚说完,林钺鸿直接拿起长剑,别到了腰间,“走,爹我同你一起去。” 他这副样子吓了宋映月一跳,连忙拉住了他,“钺鸿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竟敢拿我妹妹的东西!我定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明谦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好小子,如今知晓保护妹妹了。” 父子俩人昂着头便往外走,林明谦还伸手拉住了宋映月,“走,带我们去找他们。” 眼瞅这两人这副样子便是要闯祸,她又劝不住,只好回头无措的看着林听晚,眼中全是恳求。 “哥哥,将剑放下!”她语气严肃。 父子俩人不由的顿住了脚步,林钺鸿的声音不由有些慌乱,“怎么了妹妹?” 这倒是不怪他,怪只怪林听晚在对战南蛮的战场上靠着蛮人名声大噪,他自然也是知晓的,可别说它那副脸上溅满鲜血杀人如麻的样子,不由的让他都有些微微颤抖。 “剑放下。” 这会儿林钺鸿倒是乖乖听话了,将长剑扔到了一旁。 “咱们走。” 林听晚快步走到最前面,林钺鸿怪怪的跟在她的身后,瞧这这一幕,宋映月不由觉着有些奇怪。 之前一直是林听晚跟在林钺鸿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如今这怎的还反过来了。 她拉住了林明谦的衣摆,两人一同放慢了脚步,“泱泱和钺鸿这是怎的了?”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过些日子你便知晓了。” 林听晚没去寻什么兄弟两人,反而直接往林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身后几人的脸上满是不解,林钺鸿问道,“泱泱,不应该去找那兄弟二人吗?为何要去祖母的院子里?” “你跟着我走便好。” 几人进来的时候,林棠宁正跪在院子里,头上还顶了一个茶杯,林听晚都不用走过去看,便知晓里面定然装的有水。 “将军—”一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瞧着几人,便过来冲着林明谦福了福身子。 林听晚眯了眯眼,这女子她在熟悉不过了,上辈子她成功的爬上了林明谦的床榻,成了这府中唯一的一个妾室。 期间这女子作了很多妖,若不是林明谦的心里只有宋映月,这林府便乱了。 林听晚不着痕迹的上前挡住了女子的动作,“祖母可在屋里?” “在的,老夫人在屋里盼了老爷许久了。” 林明谦上前,带着几人走进了屋内,林听晚慢了他们一步,走到了林棠宁的面前,“你这是受罚了?” “祖母嫌我碍了她的面子。”说罢她怒气冲冲的看着林听晚,“你不会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她好似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冷哼一声,“我可没你那么闲。”说罢,她转身进了屋子。 林老太太拉着林明谦的手,脸上挂着慈爱的笑,“这次陛下可赏赐了你什么?你表哥想在外买个宅子,你瞧你是不是该帮他些?” “陛下什么都没赏赐。” 闻言林老太太满脸的不信任,“怎么可能?你每次回来陛下都会赏赐你许多好东西,你是不是就是不愿意被你表哥?” 林明谦长叹一口气,心累无比,“娘,我没有必要骗你什么,这次殿下真的并未赏赐给我什么,如若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府中的下人可有收到宫里送来的东西。” “我才不问,你女儿回来便说了,这是将军府,你是这府中的主人,我不过是个客人罢了。”她阴阳怪气道。 林明谦眉头紧皱,“娘,泱泱定然不会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误会了。”虽说他当时不在一旁,可他知晓林听晚的性子。 “哟,你们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日后你别再唤我娘亲了。”她冷哼一声。 “祖母,我娘亲都会给我送衣裳到凉城,你可知晓那些衣裳在何处?”话毕,林听晚定定的看着她。 林老太太横眉瞪眼道,“你的衣裳我怎会知晓去了何处?”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林老太太被她看着,心里不由的突突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说了我不知晓便不知晓,谁知道你娘到底给没给你做。”她眼珠子一转便将这件事推到了宋映月的身上。 宋映月一脸无措的拉住了林明谦的手,“我当真给泱泱做衣裳了,而且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亲手绣的,泱泱是我的女儿,不过是件衣裳罢了,我又何苦便你们?” 林明谦拍了拍她的手。 第三十八章 母女温情 林听晚自然不会吃这闷亏,旁的可以忍让,可此事不行! 这不单单是几件衣裳,而是几十年间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的挥之不去的疙瘩。 “既然祖母说此事同你没有关系,那不如便唤来那两兄弟,咱们一问便知。” 林老太太定定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半响,轻笑一声,“不必唤他们来了,此事就是我安排的。” 林明谦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娘!左右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你何苦要做这样的事儿?” “不过是个丧门星罢了,她穿,浪费了那上好的布料了。”她的头高高的昂起,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娘!你怎么做这样的事儿!泱泱是你亲孙女!”林明谦,一时之间气得脸红脖子粗手紧紧的攥着。 这些年,林老太太不待见林听晚,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一直都是口头上说两句,再加上几人见面的时间也不长,他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他却没想到,背地里这林老太太竟然会这般,如今是衣裳,过些日子又会是什么! 这么多年了,不管林老太太做了什么事,他都未曾跟她红过脸,如今这般倒是让林老太太惊了一番。 “怎么?难道因为一件衣裳,你还想将你娘送去官府不成?” 林明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之前虽然知道林老太太偏心,但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等事。 “送去官府自然不必,娘您说得对,左右不过是只是泱泱的衣裳罢了,但此事也断然不会就这般算完,娘你好好算算你苛扣了泱泱多少件衣裳,您便多少年莫要再买新衣裳。” 耻辱!这对林老太太来说是赤裸裸的耻辱!自己的亲儿子竟然为了一个扫把星敢这么对她,“好!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敢对你娘亲不敬!我倒要看看,这是哪儿来的道理。” 林明谦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但看着林老太太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娘,您好好歇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说罢她便拉着宋映月走了。 林听晚没走,她定定的站在原地。 “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林老太太冷嘲热讽道。 “那些衣裳去了何处?” “自然是烧掉了,那般不吉利的东西我留着做甚?” 林听晚气的脸色发红,拳头握紧,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回忆前世在这个老太太手上所受的委屈,她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 她眉眼间满是寒意,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怒火,林老太太不由心中突的一下,却瞧见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 此时,林棠宁还跪在外面,能瞧出来她脸上的神色严肃,她看着她问道,“你都知道了?” 林听晚轻应一声。 “祖母不是个善茬,今日在这你让她落了面子,来日她定然会想办法针对于你。” 林听晚定定的看了她好长时间,良久才收回视线,“多谢。” 其实她同林棠宁之间,一直以来都是小打小闹,上辈子她其实知晓林棠宁看不惯她,但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她便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后来她竟然将林明谦通缉叛国的证据给了方与乐,这件事林听晚最开始知道的时候是十分震惊的。 她的确刁蛮跋扈,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又牵扯这么多人,林棠宁的脑子不笨,按理说是不会做出这等事儿的,可她不仅做了,还做的这般狠戾。 林听晚怎么都想不通。 “棠宁,你说你会在什么情况之下,将可能会致我爹死于非命的东西献给陛下?” 闻言,林棠宁抬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林听晚,“你没事儿吧?虽说叔父不是我亲爹,可到底是我叔父,况且我如今身上穿的,屋里用的哪个不是叔父的?” “你别说叔父不可能犯错了,就算是犯了错,我也定然会将那东西毁掉,交给陛下?陛下会保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吗?” 林听晚沉默了好半响,她心里清楚,这才是林棠宁心里真正的想法。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她一走,林棠宁这才开始呲牙咧嘴,她已经在这跪了几个时辰了,腿疼的厉害,但她绝不会在林听晚的面前示弱,俗话说的好,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 只不过如今她觉得这林听晚当真是有病,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还要问她一遍,不知是不是在凉州被那风沙灌了脑子。 她出来以后便瞧着宋映月等在院子里,瞧见她过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宋映月站的离林听晚极近,但不知为何,她想了一会儿,便又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再次拉远了。 “泱泱,此事都是娘亲不好,这么多年娘亲都没有察觉,让泱泱受委屈了。” 宋映月的心中满是酸楚,这到底是她的女儿,她的心里怎么会不念着? 不过这么多年,这个女儿同她之间的关系都不算亲密,她便也不好贸然的打扰,于是她便一直刻意同林听晚保持距离。 林明谦方才都跟她说了,每次过年的时候,林听晚总是站在一旁羡慕的看着林钺鸿穿上她亲手做的衣裳。 宋映月一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心中酸涩无比。 她的女儿正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因为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娘亲无事,如今真相大白,我断然不会再多想了,您放心便好。” 宋映月郑重的点了点头,女儿这般懂事,她的心中,其实是开心不已的。 “这些年辛苦娘亲了,年年都为我同哥哥准备东西。” “不过是些针线活罢了,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话虽这么说,但宋映月的眼圈却红了。 “我见过娘亲给哥哥做的衣裳,一针一线都精细无比,想必费了娘亲您不少的功夫。” “您们能穿上,娘亲便是满心喜悦的,只不过……”宋映月欲言又止。 林听晚知晓她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算了娘亲,我还小,娘亲可以再给我做好些年的衣裳!” “是!” 第三十九章 贺家没贺十一 清晨,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又夹杂着清晨的清新。 林听晚的手中拿着长剑便去了林钺鸿的院子。 林钺鸿此时口中哼着歌谣,正在浇花,瞧见她拿着剑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刚回上京几天,你能不能消停消停?知不知道我很累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莫要荒废时光,哥哥你要时刻记得是一个将士。” “这将士我不当了行不行?你来行不行?你来做这中郎将。”林钺鸿嘟嘟囔囔的,脸上写满了不愿意。 林听晚听完并不想反驳他,只是上辈子他死在了战场上,当时林听晚就想,若是他武功再高些再高些,若是能将那些人通通杀死,他是不是便会活下来了? 这好似在林听晚的心中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废话少说!看剑!” “又来?” 这么多年下来,林钺鸿早就习惯了林听晚时不时地偷袭,她手中的长剑划出一片银光,虽是女子,但剑法却十分犀利,如同潮水般通推进。 林钺鸿身子一晃,一拳轰出,拳风呼啸直逼林听晚的门面,她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急忙挥舞长剑,直接奔着林钺鸿的胸口去了。 他的手伸出,一瞬间便成了爪,他闪身一躲,便抓住了林听晚的脖颈,“妹妹,虽说你剑术不错,但跟哥哥比还差好些,还需多练练。” “省得了。” 林听晚并不气馁,她是半路出家,之前不过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同林钺鸿这从小练武的自然不一样,但能在他手下坚持这么多来回,她的心中也是欢喜的。 她从一开始便知晓自己不会胜,但她不过是为了让林钺鸿每日多活动活动身子,作为他的妹妹,她自然是知晓林钺鸿的懒惰,她就怕他日后碰到了武艺高强的敌人吃亏。 这一切都被前来送早膳的宋映月看在眼里,她惊讶地看着两人,准确地来说是她惊讶的看着林听晚。 林钺鸿瞧见她不解的问道,“娘亲,你去屋里,一直站在这儿做甚?” “方才,我瞧见你们兄妹二人在比武,心下想瞧瞧。”顿了顿,她提着食盒柔声道,“泱泱,方才娘亲去你的院子里,都说你来了钺鸿这,我便来寻你了,这燕窝凉了便不好了,快些来喝。” 说完,宋映月便进了屋子,冲着两人挥挥手。 林钺鸿打开食盒,曾想里面只有一碗燕窝。 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映月将碗放到了林听晚的面前,他皱眉不解问道,“娘,您怎的就准备了一碗?” “这是美容养颜的,专门为你妹妹准备的,你一个男子喝这做甚?” “娘你怎么回事?这爹才回来你就将他这偏心学去了十成十,我不过才回来几日,现在连喝这个我都没份了。”说罢,林钺鸿故作生气的撇过头去。 宋映月瞧着他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听说林听晚在这儿的时候,她没有多想便直接来了,却没想到竟然忽略了林钺鸿的想法。 “是娘亲的不是,我这会儿回去再给你端一碗可好?” 宋映月平日里都是一本正经的,自然不知晓他此时在耍宝,但林听晚心里却清楚得很。 “你不必管他,他就是这副样子,凉城也有燕窝,他嫌弃这是燕子的口水从来不喝。” 自己竟然就这般被这个妹妹拆了台,林钺鸿撇了撇嘴,“就你多话,就你什么都知道。” 林听晚冲着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娇俏可爱的模样,宋映月在一旁看着兄妹二人的交流,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做母亲的怎会不希望儿女关系和睦,在她的膝下承欢。 瞧着她一口气都喝完了,宋映月才松了一口气,“这是好东西,女孩喝了对身体好,往后日日娘都给你送一碗。” 说罢,她站起身来,“你们二人有事便先忙吧,娘亲便不叨扰你们了。” 两个人站起身来,向宋映月行了个礼,瞧见她走了才又坐下。 “那贺家的事儿,我给你打听了,贺家并未有什么叫贺十一的人,泱泱你是不是记错了?” 果然他不是贺家人,林听晚摇了摇头,“没事儿,哥哥寻不到便罢了,或许当真是我认错了。” 她只是想找到他,问问那吴副将到底有什么问题。 林钺鸿颔首,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过些日子是贺家的老太爷大寿的日子,应当会来邀请爹爹同我,若是你实在好奇不如我带你进去,你自个儿找找看。”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不屑的倾笑一声,“怎么你们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用得上时是哥哥真好,用不上时就是别跟我说话,是可怕之极。 “哥哥,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泱泱的心中定然是有你的,无论你帮不帮我都是我的好哥哥。” “这话你说呗,一说一个不吱声,你可莫要自己信了。” “我晓得了,你放心吧,我自个儿是绝对不会信的。” 闻言,林钺鸿气急,“你当真是好样的,日后你可别想让我再帮你了” 林听晚听完就笑笑,不说话,林钺鸿是什么样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 …… 回到院子里的宋映院怒气冲冲的回了卧房,此时的林明谦还躺在床榻上与周公下棋。 她伸出手一把便掀翻了被褥。 林明谦被吓了一跳,慌忙跑下了床,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是不是南蛮又来了?给本将军拿剑,待我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闭着的宋映月撅着嘴,轻笑一声,“将军,夫人来寻你了。” 林明谦好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睁开了眼,瞧见站在自己眼前的宋映月,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你这是做甚?昨日我不是跟你说好了今日我想休息休息,莫要来打搅我吗?” “你为何教泱泱练武?” “泱泱她想学,况且她有这个天赋,我寻思着练武不是坏事便教给她了。” 第四十章 溜进贺府 宋映月皱眉不赞同道,“泱泱若是平常女儿家便罢了,可她是未来的太子妃,若是让太子知晓这娇滴滴的女娘身手便是锋利的长剑,往后泱泱在东宫该如何自处?” 林明谦回忆了一下平日里裴晏礼对林听晚的态度,他眉头微微皱起,“殿下好似很喜欢泱泱,应当不会因为这便就苛待她。” 宋映月不赞同地看着他,“太子殿下到底是一个男子,哪有男子喜欢自己的妻子如男子一般彪悍?” “太子殿下不是这般肤浅的人。” “你就这样吧,等你日后后悔了你便知晓了。” 林明谦轻笑一声,将手搭到了宋映月的肩膀上轻轻的按了按,“你放心便好了,就算泱泱日后嫁不出去,不是还有我们吗?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先帝的赐婚就算太子殿下不乐意又能怎样?我是怕泱泱嫁过去不得殿下的宠爱,在东宫受委屈。” “好了,你莫要多心了,殿下不是那般的人,他们裴家向来出多情种,你瞧瞧陛下之前还不是叱咤朝堂,如今还不是被皇后娘娘管得像猫儿一样乖巧?” 宋映月轻轻的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就不怕让陛下知晓了?这种话怎么敢说出来的。” 林明谦闷闷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 清晨,翠绿的竹林中透着一丝轻雾。 林听晚的身上穿着丫鬟的服饰,她垂头摆弄了一下衣袖,“哥哥,你确定这般爹不会看出来吗?” “你等会儿低着头。”林钺鸿神色严肃给她出谋划策。 说罢,林钺鸿围着林听晚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你放心便好了,爹又不是什么火眼金睛的人,你都打扮成这样了,他若是再能瞧出那倒是真的奇了怪了。”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便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贺家虽然位高权重,但却同当今圣上的关系有些微妙,林听晚是名义上的未来太子妃,她是站在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不适合同贺家离的太近。 所以一般有关贺家的宴会,林明谦都不会让她参加,只为让她明哲保身。 街道上,林府的马车格外显眼,在道路上疾驰,马车之中,林明谦正襟危坐,身着青色长袍,一旁的宋映月同他穿的是同色系长裙。 马车所经之处,百姓纷纷跪下行礼,他们敬重的是这刚击败了南蛮的林将军。 到了贺府门口,两人一同走出马车,林明谦直接随着众人进了府中。 宋映月同一众女眷一起在一旁寒暄。 林钺鸿压低了声音,“我现在要同爹一起进去,你不要离娘亲太远,若是有什么事儿便唤娘亲救你,她应当不会怪罪于你。” “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话虽这么说着,林听晚却并未将林钺鸿的话放在心上,等他一走,她便随着府中的丫鬟们一起跟在她们的身后进了后院。 宴会上后院是不待客的,但是贺家的人都在这后院,方才她已经看过了前厅,并没有贺十一的身影。 若他真同这贺家有点关系,是他们家的什么远房亲戚,今日是贺家家主的生辰宴,自然会来,有很大可能他就在这后院之中。 林听晚想来碰碰运气。 丫鬟们一个个低垂着头,井然有序往前走着,她身边站了一个人,若是此时离开必定会引人注目,林听晚一直没寻到能偷偷溜开的机会。 她身边的丫鬟瞥了她一眼小声问道,“你是刚来的吗?我怎么在府中从未见过你?还有你这衣裳好似不是我们府中的?” “我是今日管事刚送来的,还没给我衣裳,刚才我瞧着你们这边着急,以为有什么事儿便跟着来了。” 幸亏这丫鬟看着年纪不大,好糊弄,“这可不行,我们等会儿去伺候的可是贵客,你这若是让管事知晓了,定然会罚你月钱的。” “什么贵客竟然这般重视?”林听晚一脸单纯故作好奇问道。 “我也不晓得,反正说是贵客,咱们得罪不起,不如你快些去寻管事,让她给你身衣裳,免得惹了那贵客不悦挨罚。” 闻言林听晚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 这刚想睡觉,便有人递了枕头,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队伍中走了出去。 周围的庭院四周花草疏疏密密,宛如一幅壮美的山水画卷,再往里走一簇簇桃李花竞相开放,清香扑鼻,假山水榭曲径通幽,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饶是上辈子在宫中瞧见过各种奢靡建筑的林听晚都不由得震惊了一下。 这贺府当真是奢华无比,难怪陛下会对贺家下手,这般高调早晚会引来杀身之祸。 “你是何人?”说话的是一个女童,穿了一身红,瞧着好似那年画娃娃一般喜庆无比。 瞧着就她一个人,林听晚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瞧着她这身打扮,应当也算的上是这贺府的主子。 “我是府中的丫鬟,这几日刚来,这府中太大了,也不小心迷了路。”林听晚态度诚恳,恭恭敬敬。 闻言女童矜贵的点了点头,“正好,我这有份差事,你来帮本小姐,做完以后重重有赏!” 话已至此,林听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 那女童一个闪身便露出了身后的一个做工精致的盒子,“将这个抬起来跟我走。” 左右不过是个盒子罢了,林听晚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不过她在心中白转千回,只想着等会儿如何糊弄这个女童。 林听晚将手搭在盒子上想将它提起,却被这个盒子拽了一下,她垂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心中惊叹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竟然这般沉! 红衣女童有些不耐烦,“快些拿着跟我走。” 林听晚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才将这个盒子拎了起来,抬头怀疑这小丫头是不是往盒子里装了石头?怎的这般重! 无奈,只好将它提起紧紧地跟在女童的身后。 两人穿过一道连廊进了一间屋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袍,男子背对着两人。 第四十一章 又见贺十一 屋子里宽敞亮堂,男子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石刻的雄狮,骏马,剑戟等各种东西。 “表哥!” 女童瞧见男子的身影便马上忘记了身后的林听晚,快步跑了过去,一下扑到了男子的怀中。 “祖父说你来了,我便猜到你定然在这,果不其然让我猜中了。” 男子伸出了他修长的手,宠溺的刮了刮女童的鼻梁,“好好好,数你最机灵。” 女童瘪嘴,“你上次说了得空便来看我,都三个月了,若不是祖父的寿辰,我估计你今儿都不来。” 说罢,她更加委屈了,“我说我要去找你,祖父和爹爹都不让。” 男子长叹一口气,他声音清冽,好似那山泉水一般,“是我不好,委屈我们念念了。” 听到两人的交谈,林听晚猜出了女童的身份,是贺司空最小的孙女,贺念。 当时贺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贺念不过才十岁,林听晚上辈子没见过她,对贺家也不熟悉,只不过后来听林钺鸿提起过,那孩子那天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眼睁睁的看着她所有的家人死在她的面前。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便也人头落地了。 当时林钺鸿就在现场,描述的是声情并茂,林听晚听着也是唏嘘不已。 贺念哼了一声,娇俏道,“那我这次便原谅你了,不过只有这一次!若是表哥以后再糊弄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好,念念说什么便是什么。” 贺念这才高兴起来,挥了挥手,让林听晚过来,“将盒子打开。” 林听晚缓缓走了过来,将盒子放到了桌子上一抬头却瞧见了贺十一那张熟悉的脸。 他俊美的一如往昔,只是面庞比三年前看着更白了,好似许久未晒过太阳一般,是那种病态的白。 贺十一看见她的时候也明显的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低头轻声哄着怀中的贺念,“你给哥哥准备的什么呀?” 贺念从贺十一的怀中起来,掀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墨色的石头。 林听晚看着不由的撇撇嘴,她怎么都没想到里面竟然真的装的是石头,好好好,现在送礼都这么送是吧? “哇——”贺十一轻呼一声,轻轻的摸了摸盒子中的石头,“这是念念从哪儿找到的?表哥一直在寻这样的石头都没找到,还是我们念念厉害。” 贺念昂头,一脸骄傲,“那是表哥你太笨了,这石头是我在祖父的院子里找到的,我知晓表哥你肯定会喜欢,便将这石头搬了过来。” “祖父可知晓。” 贺念不以为然,“祖父对我最好了,不过就是块石头罢了,难不成他还能因为一块石头骂我一顿怎的?” 贺十一憋笑,用力的点了点头,“念念说的对,祖父定然不会在意的。” 小孩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她拉着贺十一说了好一会儿话,后者耐心十足,也一句一句的轻声哄着她。 “念念,时间不早了,前厅的宴席应当快开始了,今日外祖父定然准备了好些好吃的,你不去瞧瞧吗?” “那我要表哥同我一起去!”提起吃的贺念的眼睛都亮了。 “表哥还有些要事要处理,等会儿我去找你可好?”贺十一耐心十足,轻声哄着。 好在贺念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知晓他是真的有事儿后便点了点头,“那表哥你要快些,免得他们都将东西吃完了,等会儿你来便不剩下什么了。” 说吧,她转头看着林听晚,“你同我一块回去。” “哥哥这儿还有些东西要整理,不如念念便高抬贵手,让她在这儿给我整理东西?” 贺十一都这般说了,小姑娘自然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你好好伺候哥哥不要惹表哥不开心。” 叮嘱完,她便转身走了,“表哥别忘了赏赐她些好东西,我答应她了的。” “好,我知道了,念念放心便好。” 她一走,屋里便只剩下贺十一和林听晚两人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林家大小姐,还有着扮成别人府中丫鬟的嗜好?”贺十一打趣道。 林听晚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好意思,“我是来寻你的。” 贺十一挑挑眉,“那你这运气倒真的不错,这府中的人寻了我半日了都没找到,你这碰运气便找到了。” 此时屋内也没有别人,林听晚不想再跟他装蒜了,她坐到了贺十一的对面,“三年前你留下一封信说吴副将有问题,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什么?我不知道。” 林听晚眉头紧皱,“那不是你给我的吗?” 贺十一瞧见她这般着急的样子,一时之间来了兴味,“信是我给你的,但这信中的内容我早便忘了,毕竟已经三年过去了,你说呢林小姐?” “你莫要再逗我玩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对我们整个林家来说都很重要。”林听晚一脸焦急。 “林小姐,有些话不能多说,你我二人之间便最好不要刨根问底,这样对你没有好处,您觉着呢?” “或许你说得对,可这件事对我们林家来说真的很重要,还请贺公子告知于我,让我早做准备,无论最后是怎样的结局,会给我带来什么,我都甘之如饮。” 顿了顿,林听晚认认真真道,“若是贺公子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我都会尽力满足于你。” 贺十一定定的看了她好久,良久没有说话,“当真是什么都可以吗?” 林听晚紧咬下唇,“什么都可以。” 贺十一神色陡然一变,“我竟不知晓林小姐为了林家竟然能做出这种牺牲,若是我今日难为于你,你会应下吗?” “我同你相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知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贺十一轻笑一声,“有时候,林小姐还是莫要太自信为好,以免害了自己,今日之事我便当没听到,还望林小姐以后莫要再同陌生人说这般话。” “你是担心我爹的,是担心我们林家的。”林听晚斩钉截铁道。嗯 第四十二章 被发现 “可我想不通为何你会这般拒我为千里之外?拒林家为千里之外?”林听晚眉头微微皱起,不解地看向他。 他在她的面前表现得一直都是十分冷淡的模样,好似林家的生死同他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可是私底下他却又送来这样一封信,林听晚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十一避开了她的目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林家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林将军是救了我一命,救命之恩我会回报于他,可你别想挟恩图报,我不会同你们林家扯上任何关系。”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便不会再难为你,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能将这个消息告诉我,若是以后你有什么需要能用得上我的地方随时找我。” “你放心便好,不会有那一日。”贺十一的语气坚定无比,好似真的同林家不会扯上任何关系一般。 言尽于此林听晚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今日之事是我莽撞叨扰了,还请贺公子不要怪罪。”说罢她福了福身子便出去了。 贺十一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林听晚长大了,同他梦中的那个女子越发相似了。 其实说来也奇怪,自从三年前他在南蛮人的营地,做过那个梦以后,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梦见过那个女子了,甚至他都快将那位女子忘的一干二净了。 可今日林听晚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恍然顿悟,原来他竟然从未忘记过,只不过一直埋藏在他的心底深处罢了。 可那女子到底是不是林听晚? 等待林家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个梦中无脸的男子到底是不是裴晏礼? 这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未可知。 对他来说都像是解不开的谜团,贺十一并不是个愚笨的人,相反他十分聪慧,可唯有这件事他左思不得其解。 林听晚怒气冲冲地冲出了院子,她是好心,却没想到会被那人这边严厉的拒绝。 “你在这儿站着做甚?还有你身上穿的这衣服是从何处来的?” 一个满脸皱纹的妇人语气不善的看着她。 林听晚的心中咯噔一下,但眼瞧着眼前这人衣着的做工应当不是这贺家的主子。 “我是这几日刚来府中的丫鬟,带我的姐姐还未给我衣裳,我这会穿的是我之前主家的衣裳。” 她眉头紧皱定定地看着林听晚,“不论你之前在哪当差,如今你入了这贺府便是贺府的人,同之前那些事儿,那些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可晓得?” “是——以后我定然为主子马首是瞻。” 闻言,那人才点了点头,满意的看着她,谁会不喜欢这样嘴甜的小丫鬟。 “今日这事儿便罢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换衣裳。” 不多会儿林听晚便穿上了桃粉色的丫鬟服,头上也戴着贺府统一发放的银簪。 由此可见贺府应当从不苛待下人,一个丫鬟的穿衣打扮都这般好。 “夫人那边刚好缺个伺候的人,你跟我来。” 林听晚心感不妙,但她也没什么旁的办法,只好垂下头跟在那人的身后,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只希望不要被林府的人认出来。 大厅之内,坐满了人,她们头戴金钗,银钗,身着各种锦料的衣裙。 今日能来到此处的无一不是当家主母,她们的言行举止相当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典雅之气。 林听晚端着茶水低垂下头,唯恐被人认出来她缓缓走到了坐在正位上的贺老太太面前。 贺老太太身着金线绣花长袍,头戴翠玉璎珞,手中拿着一把红木拐杖贵气逼人。 她语气和善接过林听晚手中端着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好了,此处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是——” 也就因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引起了宋映月的注意,她方才离得远远的,她就觉着这丫鬟的身形同林听晚有些相似。 这会儿说话的声音竟也有些耳熟。 她心中不免有些怀疑,今早出府的时候,宋映月便没瞧着林听晚的身影,这贺司空的生辰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今日这林老太太都站在门口亲自送他们了。 可林听晚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宋映月只觉得是她懒散懒散,可能还未醒,如今想来倒是有些蹊跷。 等那小丫鬟出去之后,她故作难受的,按了按太阳穴。 身旁的妇人果真问她,“林夫人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有些头疼罢了,不碍事都是老毛病了,我先出去缓缓,等会儿若是有人问起,还麻烦您帮我同她们说一声。”宋映月语气柔和笑道。 “不碍事,既然难受便快些去。” 宋映月点点头,便缓缓走了出去,那小丫鬟此时正跟在一个妇人身后,一直低垂着头,宋映月瞧不清她的容貌。 “你在这候着便好,若是里面有人唤你进去帮忙,你便进去”那妇人好心好意,一字一句叮嘱。 “是。” “见过林夫人。”妇人瞧见宋映月,冲着她福了福身子,看出她疑惑的眼神,她缓缓开口道,“老奴是这贺府的管事。” 闻言,林夫人点了点头,视线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小丫鬟。 管事心中一片骇然,“林夫人,可是这小丫鬟得罪了您?您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她这几日才进府,可能对府中的规矩还不太熟悉。” 宋映月勾唇笑笑,“我身边的丫鬟方才出去帮我取东西了,这会儿身旁缺个人伺候的人,我瞧她挺聪明伶俐的。” 能混到管事这个位置的,自然不是什么愚笨的人,言尽于此,她立马便懂了宋映月的言外之意,她推了推小丫鬟一把。 “如今林夫人能瞧上你是你的荣幸,你快些跟着林夫人去侍候她,学机灵点儿。” 林听晚的心中忐忑无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宋映月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了。 第四十三章 林钺鸿的报复 林听晚紧紧地跟在宋映月的身后,两人走到了一个无人的池塘边。 宋映月神色严肃,“你怎么回事?你爹不是说了不让你来这贺府吗?”说罢,她上下打量了林听晚一番。 “还有你为何穿着这贺府丫鬟的衣裳,你来做什么?” 如今已经被她认出来了,林听晚便不想再佯装什么了,“我从未来过贺府,心中有些好奇,今日瞧见你跟爹都来了,便混到了丫鬟的队伍中随着她们一起来了这贺府。” “你当真是胡闹!”宋映月的语气有些不善,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语气柔和,道,“泱泱你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他突然不会害你,你今日不该来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虽说亲密了不少,却还是有一层无形的隔阂,宋映月不敢对她说什么重话。 “娘亲,我知道错了。”林听晚低垂下头,表情有些低落,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宋映月也不好将她怎样,只好长叹一口气,“等会儿你同寒梅换身衣裳,拿着她的腰牌出去在马车上等着我和你爹。” 左右林听晚想找的人都已经找过了,如今再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意思,“好。” …… 大厅之中,贺司空坐在首位。 两侧的桌椅上坐着几十位大臣,他们互相交谈,笑声不断。 时不时的有人站起身来向贺司空敬酒,众人尽情畅饮,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在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好似放下了在朝堂之上的党羽之分,但是是否当真放下了,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太子殿下到——恭郡王到——” 随着太监的这番叫声,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臣等恭迎太子殿下,恭迎恭郡王——” “平身,好了今日是贺司空的寿宴,不必讲究这么多虚礼。”说话的是裴晏礼,他声音柔和。 贺司空恭恭敬敬,“太子殿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自古以来礼不可废。” 裴晏礼转身,将这个问题扔给了裴今安,“不知十一皇叔怎么看?” 裴今安神色平淡,“贺司空说的有理,理不可废。” 裴晏礼大笑一声,“既然十一皇叔都这么说了,那孤也便不推辞了。” “太子殿下请上座。”贺司空恭恭敬敬的垂下头。 “十一皇叔是孤的长辈,要坐也该他这个长辈上坐,哪有孤这个晚辈什么事儿?” “太子殿下此言不妥,您是储君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王罢了,又怎能坐在您的上头?这不合规矩。”裴今安声音轻柔,让人听不出他话语中的任何情绪。 闻言裴晏礼也不再推辞,“既然十一皇叔都这么说了,那孤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两尊大佛坐下以后,诸位大臣才纷纷坐下,因为两人的到来大厅内此处已经不见了什么欢声笑语,气氛更是严肃无比。 裴晏礼觉得有些奇怪,“方才我同皇叔在屋外时听着你们挺热闹的,如今怎的我们一来你们便这般了,莫非是孤同皇叔来的不是时候?” 笑话,这普天之下谁敢顺着裴晏礼的话往下说?众人纷纷摇头,“自然不是太子殿下和郡王的关系,您二位今日能来此处臣等觉着荣幸之至。” 这话刚一说完,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贺府,不是在他们的府邸之中,这贺家当家人贺司空还未说话,他们便这般说,属实是不合规矩,众人踌躇地看着贺司空。 倒也不是他们愚笨,只是现在眼前坐着的这两个人实在是谁也不能得罪,也只好只能难为难为贺司空了。 柿子一向挑软的捏。 果然贺司空并未同他们计较什么,“是太子殿下和恭郡王能来贺府参加老臣的寿宴,是老臣无上的荣光。” 林明谦坐在下首偷偷地打量着裴今安,两人已经好些年没见了,如今看他除了清瘦了一些之外,瞧着精气神倒是不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钺鸿压低声音,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问道,“爹,上次瞧着二人之间的相处还算是融洽,今日这是怎的了?” 林明谦闻言瞪他一眼,“这是什么地方?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别给你爹我找事儿,没事儿干就多吃点,堵住你那张破嘴。” 林钺鸿撇撇嘴,报复性的吃了一口眼前的糕点。 行,不让我说话是吧,让我吃糕点是吧,今天我就在这贺府当个饿死鬼,让你颜面全无。 接着,林钺鸿便是一阵风卷残云,好似真的没有吃过东西一般。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想到便要做到! 裴晏礼突然话锋一转,转到了林明谦的身上,“林将军当真是英勇无比,竟将那南蛮打得落花流水,孤在上京看着凉州的捷报,那是心中是畅快不已。” “太子殿下谬赞,臣不过是一时运气好罢了。” 裴晏礼摆了摆手,“林将军当真谦虚了,你可是忘了三年前南蛮攻凉州的时候孤也是在场?南蛮人的狠戾不要命,孤见识过的。” 他突然转头看着裴今安啊,“十一皇叔您觉着呢?” 他神色平淡,好似只是在回答什么最平常不过的问题一般,“蛮人凶狠我略有耳闻,这林将军能大胜南蛮定然是英勇无比。” 裴晏礼突然定定地看着他。“话说三年前孤在那凉州见了一个人,同是十一皇叔是像极了。”他转头看着林明谦,“便是那个保护中郎将的侍卫,不知道他可还安好?” 林钺鸿刚想接话便被林明谦狠狠的踩了一脚,“那是侍卫在此次战役中已经牺牲了。” 裴晏礼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钺鸿,“那当真是可惜,中郎将莫要哀伤,这生死之事乃是人之常情。” 林钺鸿的表情有一丝狰狞,“太子殿下,您说的是。” 那贺十一分明是走了,压根没上战场,林明谦这分明是在糊弄储君。 他不由的在心中一遍遍的祈求,这贺十一千万不要再出现,不然林明谦这就是蒙骗储君的大罪。 第四十四章 可恶的林钺鸿 林明谦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 他怒气冲冲地走在前头,理都不理会身后的林钺鸿。 林钺鸿瞧着他这样子便知道玩笑开大了,讪笑讨好道,“爹爹——你是我亲爹,你我之间这关系,你跟我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提起这个林明谦就来气,他现在都怀疑林钺鸿是不是他的孩子!是不是出生的时候被旁人抱错了,他跟宋映月两人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你别叫我爹!以后我不是你爹!你是我爹!离我远一点,赶紧滚!” 闻言,林钺鸿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若是您实在想当我儿子,我当然也不拒绝。” 林明谦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林钺鸿一下撞到了他的身上,“爹你干什么?谋杀亲生儿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 林明谦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老子嫌晦气。” “爹,我错了,我当真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林钺鸿弯着腰,紧紧的跟在林明谦的身后。 “别跟着我!再跟我打断你的腿,离我远点儿,别让人认出来你是我儿子!” 说完,他转身走了。 宋映月此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爷俩了,瞧着两人现在的表情就知晓一定是闹了矛盾。 她上前拉住了林明谦,“你们父子二人这是怎么了?” “别跟我提起那晦气的人。” 宋映月哑然,“好好好,你说不提咱就不提。” 心里却忍不住觉着这俩父子跟个小孩子一样。 两人上了马车,林明谦还是一幅怒气冲冲的模样。 “钺鸿怎么惹你生气了?气大伤身,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林明谦冷哼一声,“你知道方才他让我在宴会上有多丢人吗?” “能有多丢人?”宋映月踌躇了一下开口问道,其实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就差那么一点就吃光了桌上了所有的东西!狼吞虎咽的,就好似咱们在府中就没有给他吃饭一样,饿了十天的狗都没他那么狼吞虎咽。”他一字一句语气中全是对林钺鸿的不满。 闻言宋映月松了一口气,“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孩子饿了就让他吃呗,你如今怎么连他用膳都要管?” “什么饿了?他就是故意的!让我在那些同僚面前没面子,你说我铁骨铮铮一个大将军老了老了这张脸全都丢在儿子的身上了,我这找谁说理去?” 说着林明谦拍了一下面前的小桌板,“当时生他干嘛?有泱泱一个我看就挺好!真搞不懂他们非要找儿子做什么,除了一天惹我生气他还能干点什么?” “你先看看你宝贝闺女今儿都做了些什么。”宋映月捂唇笑道,“我觉着你听了得被气死。” 林明谦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可能!泱泱那么乖巧懂事,再说有钺鸿那个王八犊子在前面不管泱泱做什么事我看着都挺顺眼。” 宋映月笑了两声,“你那宝贝闺女,今儿装作那贺府的丫鬟不知溜进贺府去干什么了?被我撞了个正着,还给那贺老夫人送茶呢!” “什么?”林明谦一脸惊讶,“回去我就用家法好好伺候伺候林钺鸿那个小王八羔子。” 宋映月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这是做甚?这溜进贺府的人明明是泱泱,你怎的这般不讲理?再说了,你儿子是小王八羔子你是什么?” “泱泱一直是乖巧懂事,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儿,我瞧着这事儿就是钺鸿在后边调唆的。”林明谦冷哼一声。 宋映月长叹一口气,“我只想你平日里溺爱泱泱比较多,但你这办事要讲究是非分明,这泱泱要是不愿意,她如今这么大个人了,莫非钺鸿还能逼她去不成?” “我看林钺鸿那小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小时候就天天欺负妹妹,还不知晓这次又是怎么忽悠泱泱的,我这次一定要让他看看这个家里是谁说了算!” 宋映月叹一口气,“好啦!你消消气,等会儿去找两个孩子问问清楚,你这会儿先别急,若是林钺鸿跟这事儿没关系,咱们先说好了!你可不许把火撒在他身上。” 林明谦一梗脖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发火了?这么多年钺鸿挨揍,哪次不是他调皮捣蛋我教训他?你这说的跟我多么不讲理一样!” “是是是,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宋映月轻笑着哄道。 另一边。 林钺鸿刚上了马车就看见了林听晚,她坐在那里神色低落。 “哟!怎么着?看你这样子是被发现了?”林钺鸿打趣道。 林听晚点了点,“被娘亲发现了。” 林钺鸿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你怎么回事?我不是都同你说了要小心娘亲吗?你怎么还被她发现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若是你被府中的哪个下人发现了,我还能替你隐藏两句,但这被娘亲发现了咱们该如何?” 林听晚长叹一口气,“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便顺其自然吧。” “你顺其不顺其自然都无所谓,但你绝对不能把我扯进来知道不?我方才刚惹了爹不开心,若是此事再跟我扯上关系,他非揍我一顿不行。” 顿了顿他念念叨叨道,“我都多大人了,若是再让爹揍,我这面子还要不要来?” “好哥哥,你放心吧,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种人吗?” 林钺鸿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人你心里最清楚,从小到大你没让我给你少背过黑锅,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这话?”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些什么开口问道,“你今日可见到那贺十一了?” 林听晚点了点头,“见到了,不过瞧着他那个样子好似准备假装不认识我们,不想跟我们林家扯上关系。” 闻言林钺鸿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以后莫要再找他了,也不许再跟他见面,今日的宴会上太子问过她,爹说他死了,若是再出现了,被太子认出来那便难办了。” 第四十五章 裴晏礼的试探 林听晚心中不由有些疑惑,贺十一是什么身份是怎样一个人?才会被裴晏礼这般注意。 他的身上又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林钺鸿讨好的笑道,“泱泱,问到咱俩打个商量,等会儿你先同爹说你去贺府的事儿。” 林听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才不,若是娘不跟爹说那我这不就是自投罗网?我跟爹说了有什么好处?” 林钺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泱泱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给你准备许多好处的,你先往枪口上撞,爹要是揍你我肯定会拦着的,再说了,爹对你那么好,什么时候动过你一个手指头?” 说罢他掩面擦了擦那本就不存在的眼泪道,“但哥哥就不一样了,爹每次打我不是往死里打?你忍心看见哥哥在战场上没事儿,回来被爹打死吗?” 林听晚冷哼一声,“你可别给我画饼了,从小到大你忽悠了我多少次了?你还好意思说?我看爹打你都是轻的。” 林钺鸿气极,一时间瞪大了双眼,“你摸摸你的良心,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了?良心疼不疼!” 林听晚眯了眯眼,阴测测的看着他,“你良心不会痛吗?你还记不记得我四岁的时候你……” 林钺鸿立马伸出了手捂住了林听晚的嘴,“好妹妹,好妹妹,这事儿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别再提了,哥错了还不行吗?” 四岁的时候,林听晚跟着他一起溜出府玩,不,应该说是林钺鸿怕被林明谦责罚,拿着一根糖葫芦将林听晚哄骗了出去。 当时林钺鸿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事,嫌弃林听晚腿短跟不上他们,便又在街上买了一根糖葫芦哄骗着让她站在路边等着几人回来。 林听晚当时是哥哥身边的小跟班,哥哥说让她等着她便也真的等着。 当时正好是冬日,林明谦找到她的时候小脸已经冻的通红了,前面还站着一个男人,弯腰不知在跟她说什么,瞧着便不是个好人。 林明谦不知晓那男人跟林听晚说了什么,但林听晚到现在都记得,那男子让她跟着他走带她去找爹和娘,当时林听晚都已经蠢蠢欲动了,幸好林明谦来了。 如若不然,她这会在何处还不一定。 林明谦和宋映月每次想到这件事都觉得后怕不已,孩子一旦被带出上京可就找不着了。 林听晚轻哼一声,“你刚才都说了爹在生你的气,我才不触这个霉头,你看该咋处理就咋处理吧,反正我不管。” “好好好,亏着我这么多年这么疼你,你就这么背刺我是吧?” 林听晚垂头摆弄着衣袖没有理会他。 “哥哥求你了,我的好妹妹,你就帮帮我吧,就是一次,我发誓真的只有这一次。” 林听晚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让我帮你也可以,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但说无妨,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哥哥都在所不辞!” “我想同太子殿下解除婚约,你帮我。” 林钺鸿瞬间瞪大了双眼,“你疯了吧你?你怎么想的?太子对你又好,太子妃那也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林听晚有些不自在的地垂下头,“我不喜欢他。” 这会儿换做林钺鸿又嫌纳闷了,“不是,你小时候不还经常跟我说最喜欢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比我好,你们女人都变得这快吗?” 林听晚眯眯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不信你问问爹,问问娘,看你是不是这么说过,还天天嚷嚷着怎么还不长大要嫁给太子哥哥。” 林听晚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你都说了这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能做数?” “你可别祸害你哥了,你说旁的事儿便罢了,这可是先帝他亲自赐的婚,你这是想让你哥死呀?” 说罢,他摆摆手,“行了,我不要你帮忙了,我宁可被爹揍一顿,你看哪尊大佛能帮得上你,你找谁去吧,这事儿我就当没听着,以后别再提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林听晚听罢也没有气恼,她知道林钺鸿说的是对的,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只是如今离那成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若是在此之前,还是不能解除同裴晏礼的婚事。 她怕最后的结局同上辈子一样。 …… “皇叔,最近父皇还提起过你,今日正好赶巧,不如你同孤进宫去看看父皇?”裴晏礼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似笑非笑的看着裴今安。 “我这几日风寒还没好,怕进了宫将病气过给陛下,陛下的龙体最重要。” “太医可去瞧过了。”裴晏礼眉头微微皱起,一脸担忧。 裴今安的声音清冷,“已经瞧过了,是老毛病了,让太子殿下忧心了。” “皇叔这事儿说来也奇怪了,之前皇爷爷还夸过您天生神力,这两年你这身子是怎么了?”裴晏礼一脸好奇不解地看着他。 裴今安轻咳两声,“这话殿下说的可不对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怀念,“父皇已经走了多少年了,我这身子骨自然不能同那时候相比。” “皇叔莫要这般说,孤瞧着你就是在那府中待得时间太长了,若是再让您去军营里带兵,说不准这病便好了。”他定定的看着他,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这会儿天下太平,我能日日在府中待着自然是欢喜不已,如今我对这带兵一事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裴今安语气清冷好似真的不在意一般。 “既然不是心病,莫非是因为皇叔这么多年没有成婚?”裴晏礼眉头微微皱起,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想来也是,如今皇叔已经二十有五了,后院就连一个侍妾都没有,是父皇不好,这么些年都忘了为皇叔择妃了。” “皇叔你莫要担心,孤这回去便同父皇说,等皇叔您后院有了几个孩子冲冲喜这病或许便好了。”说罢他神色严肃的看着裴今安,“您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