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一卦,认罪又伏法[香江九零]》 1 第1章 “糖水妹,醒一醒。” “哎呀,阴功咯(可怜),这些古惑仔下手没轻没重。” “打晕人就跑,他们会遭天雷公劈死。” 九龍庙街,车水马龙招牌林立,音响店放着Beyond的光辉岁月,BGM穿过这条香江最热闹的街,贩卖杂物及小食的摊档,一摊接一摊。 下午五点,临近香江市民下班,最是生意红火的时候。几个档主却顾不上生意,围在一起,看着糖水摊档昏迷的女孩着急。 “醒番,醒番!”张记茶餐厅的老板喊了一声。 楚月柠缓缓睁开眼,声音嘈杂喧嚣。她看着头顶上方一个个凑过来的人头,大脑空白了一瞬。 这是哪里? 她明明记得上一秒还在帮助国家镇压鬼气,阻止鬼物复苏,为了彻底关闭鬼气,她和玄门的师兄妹们,最终献身大道。 难道说她没死? 不等楚月柠疑惑太久,她很快就接收到了一段记忆。 原来这是一本关于香江的言情小说,书名叫《香江大佬的甜蜜专宠》,原主并不是什么有份量的角色,连路人丙丁都算不上,并且就在这一刻炮灰下了线。 原主是湘城人,母亲去世后,带着妹妹投靠在香江创业的父亲,却发现父亲背着母亲早已在香江有了另外一个家。 原主不认父亲,带着妹妹离开,却因为诸多原因留在香江。为了养活妹妹,原主开始进酒楼打工,攒了几个月钱,听人说摆摊很赚钱,又带着酒楼学到的糖水技术出来摆摊。 这不,刚给妹妹交完学费没多久,房东又过来要房租。如果今晚还交不出房租,两人就会被赶出房子流落街头。 原主期待着今晚卖糖水的钱能够交上一半房租,哪想遇上一帮古惑仔收保护费。钱被抢,争夺期间,原主被推倒伤到头部这才殒了命。 张记老板见楚月柠半晌不说话,非常担心:“是不是跌傻啦?不然送去医院看看?” 对方说的是粤语。 楚月柠模模糊糊也将话听了明白,摸着裤兜里仅剩的十块钱,听到要被送进医院时,她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唔去,我没事。” 生怕被送进医院付医疗费。 她也不敢再躺着,手脚并用站起来,冲围观的几个档主露出一笑,“大家看看,我真没事。” 楚月柠说完,又原地蹦跶两下。 “没事就最好啦。”张记餐厅老板确认楚月柠没事,才挥手让大家散开。 “散开罢,大家继续做事。” 几位档主这才陆续回到各自的档口。 场地空了以后。 楚月柠才看到满地的狼藉,制作糖水的番薯、木瓜、牛奶等材料散落一地,花费大功夫熬煮的香芋也被踩的一片狼藉,大块的粘在水泥地上。 为了凑更多的钱,原主买了比平日更多的糖水食材,通宵才准备妥当,目前连三分之一都还没卖完,要交房租的钱也被拿走,楚月柠捂额觉得异常头疼。 难道今晚真的要睡大街? “真没事?”说话的是隔壁档口卖奶挞的林家桦,他扯正歪了的红黄条纹围裙,银色眼镜下顶了一团青黑,这是帮原主一起抢钱被飞仔们打的。 “没事。”楚月柠将被糖水浸湿的T恤下摆拧干,和张记老板借了扫帚,把地面的材料扫起来倒进垃圾桶,扫完后依旧心事重重。 “不过,糖水有事糟糕过我有事啊。” 林家桦和楚月柠年纪相仿,又是邻居档口,素来关系不错,知道楚月柠为房租困扰的事,他从塑料筐里拿出零散的港币。 “我这里有一百五,你顶住先。” 楚月柠把推车台上的糖水擦干净,摇头拒绝:“算了,你屋子里也有一家人等着吃饭。” 原主找遍全香江最便宜的房,只有深水埗(bu)的房子经济实惠,二十平方,也要足足千五一个月。 一百五杯水车薪,还不如让林家桦留着。 林家桦想了想,坚持把一百五塞给楚月柠,帮着想办法,“不如这样,你拿钱再去进点货,晚上人多,不一定卖糖水,卖点小朋友的玩具啊。我今晚的营业额也给你。” 糖水准备材料需要时间,小朋友的玩具便宜,现进现卖。如今这个关头,能赚一点是一点。 楚月柠明白林家桦的好意,不过,进的玩具就算翻一番卖,赚的钱也不够付房租的一半,倒是老本行…… 她好歹是玄门天才,算命风水,在21世纪她就算翘楚。没道理换一个地方,世道就能饿死她。 楚月柠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睛亮着看向林家桦,“阿桦,你档口有没有放笔?” “笔?当然有。”林家桦转身去档口,弯下腰翻找终于举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他递给楚月柠,有点好奇,“你要做什么?” 楚月柠来不及接话,手脚快速地将糖水小摊车擦干净,又将车底下的瓶瓶罐罐都放在制作台上,把原先垫食材罐的纸板取出,放在地上,打开记号笔盖。 刷刷刷—— 她在纸板上写下两个大词:算命、风水。 林家桦不可思议地探头看:“你会算命风水?都没听你讲过。” “略通。”楚月柠原本想着多少客套一下,后又想起算命风水最忌讳摇摆不定,现在不是前世在玄门时需要谦虚的时候了,她又挺起胸膛马上改口,“不,我是很会,非常会。” 女孩自信的模样感染了林家桦,他原本还担心楚月柠一蹶不振,看来对方比他想的更坚强。 “好哇,那祝你今晚收获满盆。” “谢。” 楚月柠把纸板靠在推车旁,又走到街对面确认字体够大够醒目,才走回档口坐下。 车来车往,音响店放完Beyond又放刘德华,下班的香江人经过一撮又一撮。 原本冲纸板过来的人,看到楚月柠年轻的面庞后,他们摇摇头又走了。 楚月柠从小就是玄门世家的翘楚。前世,她算一命值百万,布一风水局更是可抵千万。从没缺过客源,还没尝试过这种挫败。 “重头再来,真的好难啊。” 楚月柠仰头叹息。 突然一道吆喝声引起她的注意。 “坚叔、芬婶,出来买野(东西)?” 楚月柠寻着声音看过去,一对中年夫妻相互搀扶着站在对面车仔面的档口,中年男人的背佝偻着,宽松的条纹衬衣下荡着枯瘦的手,闷着一把声音,“来两份车仔面。” 楚月柠不由多看了两眼,脑筋转动。 车仔面是地摊小吃,衣着体面的两夫妻怎么会在饭点吃这么便宜的快餐? “坚叔是我的老街坊。”林家桦见楚月柠盯着两人看,自顾自地说起来,“你别看坚叔现在这幅模样,年轻的时候很威很有型嘅,他曾是九龙重案组的警察,年轻时锄强扶弱,破获过不少大案件,做过不少慈善事。退休后有退休金,日子也算好过啦。谁能想到……” 楚月柠接过话:“谁能想到,他女儿被杀了。” “咦?”林家桦吓了一跳,“你又知?不过他女儿不是被杀,是意外身亡。” 坚叔接过打包好的车仔面转身。楚月柠这才看清楚他双目无神印堂发黑,随着他走的方向,黑气一点点蔓延,很快吞没两夫妻半边身子。 路过糖水档口时。 楚月柠忽然问了一句。 “坚叔,你晚年本应享尽女儿福,儿孙绕膝,如今落得这步田地,想知道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2 第2章 摊档不少认识坚叔的人,见楚月柠把人拦下,尤其看到纸板上写的大字后,都以为楚月柠是缺钱缺到想当骗子。 “坚叔的女儿是意外身亡。” “咩就是,糖水妹不要旧事重提,在人伤口上撒盐啦。” “你想搵钱还是走远点,坚叔是个好人来的,别刺激他。” 甚至乎有人说:“坚叔啊,我知你心中痛苦,白头人送黑头人。如果有机会,阿娟都不想看到你们这个样,好好生活,让阿娟安息罢。” 坚叔却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声音,木然看向楚月柠,“你知我女儿是怎么死的?” “不如坐下详细聊聊吧?”楚月柠从摊车下拖出一张小木桌,林家桦过来帮忙打开,又摆了三张小木凳。 坚叔带着神情恍惚的芬婶坐下后,忽然,一把扯住楚月柠的胳膊,手颤抖着仿佛找到救命稻草:“大师。” “大师,你告诉我,我们的心肝宝贝到底是怎么死的?目击证人都说,阿娟是坐游轮的时候,翻下护栏掉进大海。我不相信,我从前是CID的警察,好担心有仇家报复,阿娟被我们教的小心谨慎,她绝对不会粗心大意靠近任何有危险的地方。” 坚叔天生有着警察的敏锐,接到阿娟死亡信息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事情不对,托着关系让接手案子的同僚上心,结果查来查去就是没有任何凶杀的痕迹。 所有人都告诉坚叔,阿娟就是意外身亡。 坚叔不信。 楚月柠是唯一明确说,阿娟是有其他死因的人。 楚月柠趁坚叔走神的时候抽回胳膊,她观察了坚叔的面相,两手交叉轻握。 开始算命看风水前,她都会先算往事,往事对上了,对方愿意相信她,她才会继续往下算。 “不着急,坚叔通过你面相看,你前半生运势不好,中年的后半段人生运势才渐渐兴旺。天中下部隆起,15至35岁,事业运途都一般,35岁后你事业步入正轨,迎来了升职。是与不是?” 坚叔无力点头:“没错,我就是在这一年当上沙展。” 楚月柠继续说,“综合你们夫妻的面相看,虽然子嗣不丰,后半生却是享女儿福的命。女儿孝顺带来的孙子也异常敬爱公公婆婆。” “现在你子女宫却一片黯淡,便是说明,你的独女被人强行止住命数,已经遭遇不测。” 坚叔急忙问:“可不可以算出杀人凶手是谁?” “阿娟的生辰八字能给我一下吗?”楚月柠相面只是第一步,算生辰八字才是真正的下一步。 坚叔报完生辰八字。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女儿一生善良,好事做的不少,不犯小人也从未有过仇家。不过……” 她拧眉,不知道能不能讲下去。 坚叔着急地问:“不过怎么样?” “不过,她命里应该是有二婚,一婚没有子嗣,二婚却能得一儿一女,寿终正寝到90岁。从命数上看,仇恨纠葛最多的就是一婚的丈夫。且这人原本是清贫的命数,从阿娟八字上看,她死了以后,丈夫却发了一笔横财从而改变了命运。” 楚月柠虽然没看对方的八字,但是夫妻本为一体,阿娟还没和对方离婚,所以也能窥探一点。 “我就知道!”坚叔语气激动,他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就要去找对方麻烦,“叶天良突然叫阿娟出海游玩肯定没安好心,阿娟肯定是他蓄谋杀死。” 车仔面阿强连忙过来拦着坚叔。 “坚叔冷静一点,这个糖水妹来庙街一个月了,天天都是卖糖水,今天突然就说什么会算命风水。你别被她骗了。其他人不知道叶天良,我还能不知道?” “我从小就认识他,学习成绩特别好,人又孝顺父母。阿娟在的时候,叶天良对你们也不错啊,就和亲生儿子一样。” 有街坊也出来帮忙说话。 “咩就是,坚叔我知道阿娟死了,你很愤怒很不甘,但是不能够冤枉好人。天良对阿娟很好的,我们街坊都有眼看嘅。” “你们知道什么!”坚叔愤怒地说,“叶天良肯定是为了阿娟的死亡赔偿金才痛下杀手!叶天良偷偷在阿娟的头骨上钉了一枚棺材钉,他要真不是做贼心虚杀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阿娟?” 棺材钉。 楚月柠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棺材钉是至阴之物,从人头骨直插而入就是困住人的魂魄,好让其不能投胎。 坚叔老泪纵横,“那个畜生想让我宝贝女永世不得超生!他不得好死啊!” 阿强认为坚叔简直疯了,胡说八道,“阿良连鸡都不敢杀,会这么恶毒往阿娟头盖骨上钉棺材钉?不可能,坚叔啊,你还是好好回家休息吧。” “警察都结案说没有凶手。你不相信司法公正,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 其他街坊也附和。 “对啊,糖水妹才20多岁喔,她懂什么?要真信这些,不如好好找个大师啦。” “杀妻骗保?怎么可能有算命师傅能算这么准啊。” “是咯,要骗钱也别这么大胆吧。” 面对所有人的不理解。 坚叔理智回归了一点,他神情麻木,不想再连累旁人,“我当警察一世,却没办法抓住坏人,没办法为她报仇,我愧对阿娟啊。” 破案讲究证据,纵使坚叔相信叶天良一定动了手脚,才让女儿死亡又怎么样?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人,就不能让凶手绳之以法。 警察都没办法。 何况他一介香江平民百姓。 “大师,算命多少钱?我结账。” 楚月柠看着为女儿死亡真相奔波的坚叔,还有已经疯癫的芬婶,她伸手按住坚叔掏钱的动作。 这双手曾经帮香江抓过无数穷凶恶极的凶犯,却没有能力抓到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 “你的单,我接了。” 坚叔掏钱的动作停下,黑色塑料袋里的引爆线跟着晃了一下。他苦笑摇头,“没用嘅,我请了很多风水师想要破局,他们收了钱依旧没成效,阿娟每晚都说头好痛,我要帮她。” 九龙区很多风水师打着旗帜骗人。坚叔病急乱投医花光了棺材本,叶天良却还没得到应有的下场,依旧用那副伪善的面孔欺骗着世人,还用阿娟的赔偿款买了奔驰。 坚叔等不及了。 楚月柠看着已经被死气包裹的坚叔,摇头:“死解决不了问题。” 坚叔心一颤,“你知道我想干嘛?没可能的……” 他为买齐东西跑了旺角几条街,除了专业人士,没有人会知道他要做的事。 楚月柠说:“玉石俱焚,只会连累你们一家的清名,你想阿娟死不瞑目么?” 坚叔沉默下来。 “再等一天吧。” 坚叔从裤兜里掏钱出来,“我只剩两千块,其他风水师一场都是三千,我知道太少……” “够了。”楚月柠从中拿过钱,将钱一张张叠好,认真地说,“先收五百块当做定金,剩下一千五,事情结束再给。” 阿强见坚叔顽固不化,气急败坏:“当年我穷到肚子里饿的一直翻酸水的时候,是谁给了我一碗饭?是阿良啊!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妻!” “你就等着被骗吧,天良那么好的人,我倒是想看看江湖骗子能找出他什么污点。” 坚叔摇头叹气,他没有回答阿强的话,扶着神志不清的芬婶离开。 楚月柠收下钱,看着窃窃私语的旁人,她没理会那么多,等坚叔离开,她才把小桌子折叠塞进摊车的下方。 林家桦过来问:“你打算去帮坚叔破局?要不要人帮忙啊?” 比起其他人都认为楚月柠在骗钱,林家桦倒是非常相信楚月柠。 楚月柠又把制作台上的罐子放到车底下,然后跳上前面的单车,回头看,“没事,搞得定,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黄符?” 林家桦说:“通菜街那边有。” 楚月柠踩着单车,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往后挥手,“好,我先回去,拜拜明天见。” - 庙街离通菜街不远,过条马路就是。 楚月柠把摊车停好,在通菜街找来找去,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一家风水店铺。 都说同行是冤家,不打招呼上门就是砸场。 楚月柠望了望天,这个世界她只是个卖糖水的,算不上什么同行吧? 想完,楚月柠心虚的踏进了风水铺。 老板穿着件黄色的道袍,见来了生意,他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笑脸迎接:“这位客人,转运符转运珠,包括招揽桃花运的摆件,本店都有。不知道需要买些什么东西?” 老板见多了楚月柠这种20多岁的小女生,马上把店内最受欢迎的东西介绍出来。 楚月柠先是围着店铺看了一圈,才说:“不是,我想买符纸。” “哦。原来是符纸。”老板笑眯眯地回柜台拿出一个木匣子,拉开,里面全是横列的黄符。 “符纸也分很多种,平安符、辟邪符……不知你要哪种?” 楚月柠看木匣子里的符纸确实有法力附着,不过却太弱小了,帮助不了她破局。 “我想要黄符纸,没有被画过的那种。” 老板将木匣子关上,“你是想自己画?” “是啊。”楚月柠想了想,又补上,“还要一支毛笔和朱砂。” 老板转身进了里房,过了一会儿,他才拿着沓裁剪后的黄色符纸出来,交给楚月柠。 老板看楚月柠检查符纸,不禁奇怪地问:“现在的后生仔都喜欢画符了吗?” 明明这阵子都是买符买桃花运摆件的多啊。 世道变这么快,怎么做生意喔? 老板忧心忡忡,后生仔都喜欢跟流行,他已经预见一年后店铺倒闭的场景。 楚月柠听出老板话语里小心翼翼的试探,将朱砂捏起搓了搓,打消对方的顾虑,“只是个人爱好。” 危机解除,老板大松一口气,开起玩笑:“如果人人都会画符,我就只能关铺,那真是so bad。” 楚月柠小心忍笑,谨慎的老板如果知道,她不仅在庙街卖糖水还兼职算命看风水,会是什么表情? 她将选好的符纸朱砂递给老板,“多少钱?” “40块。”老板从柜子里找了个袋子帮忙装好,好心提醒,“画符很难,我当初都学足几年。你应该多买点,一沓符纸不够用。” “够了的,我应该不会废纸。”楚月柠接过红色塑料袋,结完账礼貌挥手,“再见。” 新手练符怎么可能不废纸? 别说新手,就连旺角经常上明日报那位很威的天师,每次画符都要浪费一堆啊。 老板不信,望着楚月柠提袋子出铺的背影,双手交握,羡慕感慨。 “后生真是好啊,吹牛都不用打草稿。” 3 第3章 楚月柠先回了深水埗,将摊车停好,老楼年久失修,借着手电筒的光上了四楼,心底有事,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哒哒哒,寂静楼道里充斥着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刚开门。 一道身影惊恐尖叫着扑过来,楚月柠下意识拦住,紧跟着看到一根葱白的手指颤抖地指着坑洼的墙面,暖黄的光线下,一只黢黑的小动物在坑里爬来爬去。 楚月柠眼疾手快,将红色袋子往墙上甩过去,啪的一声,袋子脱离墙面,蟑螂抖了抖腿,尸体掉落下来。 女孩拍着小胸膛松气,踮起的脚跟着放下,“幸好姐姐回来了,差点没让蟑螂吓死。” “不然明天香江就会多一条因惊恐扭曲死亡的尸体,少一个愿意为社会服务奋斗的香江好青年。” 楚月柠翻了翻记忆。 这是原主的妹妹,也是《香江大佬的甜蜜专宠》一文的反派。 原剧情中,原主死亡后,楚怡没多久就辍学进入一家酒吧打黑工。成年后结识了已是商界新秀的男主,两人谈了一场洪烈的恋爱,后来,男主遇见女主,被所谓的天真与善良打动,他与楚怡分手,并愿意为女主金盆洗手,彻底放弃涉黑的商业。 楚怡被甩,不服气也进入商场拼搏,处处与男主作对,后期更是成为了叱咤香江商坛的一名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可惜,小说从来都是邪不胜正,更何况是与主角作对。楚怡最终被设局陷害,破产欠下千亿高债,被货车撞死身亡。 楚月柠回神,楚怡已经坐回桌旁,交叠的白色袜子上全是污渍,桌面摊开一大堆练习册,脸上还带着傻笑哼歌做题。 楚怡…… 商界女魔头? 还……真看不出来。 “对了姐姐,房租你不用担心。”楚怡抽空从练习册里抬头,“我给那个人打了电话,让他把欠款送来。” 那个人,自然就是两人的渣男父亲。 楚月柠没将这人放心上,把钱放在桌边,细心叮嘱:“这里有460块,60块你留着,剩下的400块等会房东来要房租,你把钱给她。告诉她,剩下的明天会给。” 楚怡没问钱哪里来的,抬头惊讶:“我给钱,姐你呢?大半夜干嘛去?”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楚月柠重新弯腰捡起地上的红色袋子,又被楚怡喊住。 “等等。” 楚怡起身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她捧着碗,眼睛盯着水平面小心翼翼一步步挪出来,对着楚月柠调皮笑了下。 “楼下的李师奶送的清补凉瘦肉汤,一直用温水坐着,喝了再出去吧。” 楚月柠也不客气,一下午没有吃饭确实饿了,她两手捧着喝了大半碗,见楚怡一直盯着看,笑问:“你还没吃过?” 楚怡却不在意,“姐姐比我辛苦,更应该好好补身体。” “不过李师奶倒是有点奇怪,说每晚都梦见有人要跟她相亲结婚。”楚怡不想和姐姐纠结一碗汤,聪明地转移话题,“你说好不好笑?李师奶一把年纪,竟然也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楚月柠直觉不对,但也没细想,知道楚怡把一大碗瘦肉汤都留了下来,将还有半碗的瘦肉汤还给她。 “乖乖做功课,明天我们也有肉吃。” “好耶!”楚怡开心地蹦起来,捧过碗又哒哒哒地回到桌前写作业。 楚月柠下了楼,邨屋花坛草丛里的蛐蛐争先恐后叫着。没有浪费时间,她根据坚叔给的生辰八字再次掐算一番,在永隆街道拦了一辆的士。 “石澳村,多谢。” 的士师傅打好表,听到石澳村有些犹豫,从后视镜打量顾客,“十点了喔,石澳村最近不太平,靓女要小心点啊。” 楚月柠压着塑料袋,来了兴趣嘴角弯起:“怎么不太平啊?” “不就是闹那些东西咯。”的士师傅担心吓到她,小声说,“我听送客去石澳村的伙计说,黑麻麻大半夜都能听到女人哭,去找又看不到人,真是可怕。” 路上景色飞逝,越往石澳村走景色就越荒凉。 的士师傅问:“差不多了喔,靓女,石澳村到了,你要去哪个地方?”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再往前一点,好,就是这。” 楚月柠给完车资,下了车就看到一片芭蕉林,顺着路走过山脊小路,没多久就看到遍布楼房的水泥街。 石澳村的土地都是村民所有,家家户户都建了二三层,在寸金寸土的香江,虽然属于农村,也已经非常好。 半夜十一点半,很多村民都已经休息,楚月柠根据算好的方位查看门牌号。 “左边是单号,右边是双号,366号,没错就是这里,和坚叔给的地址一样。” 叶天良的房子有两层,外院有围栏,一棵大树的枝丫伸到了路旁。都不用楚月柠刻意找位置,她就已经看到通天的黑气。 楚月柠根据黑气的位置走到了后院。 一口井吸引了她的注意。 楚月柠脚步停下。 井口处压着一块大石板,铁链紧紧锁着石板插入地里,像是镇压着什么东西,外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符,阴冷的井水顺着铁链往外流。 “阴龙锁魂。” 被害者以棺材钉插入天灵盖封住三魂七魄,棺材又以笔直的方式打入井内,让尸骨浸在阴水里无法脱身。 既不让被害者超生,又让被害者日日夜夜受阴水围困折磨。 等于就是一个人被关着,哪里也去不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月柠表情不太好。 背后做阵的人太过狠毒。 “谁啊?” 楚月柠刚想动作,就听到楼上开窗户的声音,她连忙闪进大树的一侧,站在阴暗的地方。 叶天良探头看半天,没有看到人影就将窗户关了起来,身材丰满的女人刚从卫生间出来,边擦头发边抛了个媚眼,“外边有人?” 叶天良上前抱着女人,“没人,估计是野猫。” 辛迪看着墙壁上的婚纱照,擦头发的动作停下,转头惊讶,“咩原来你有老婆啊?先说好啊,等会办事的时候,要是被你老婆回家撞见,钱没得退啊。” 叶天良亲吻Sindy,将人打横抱起往席梦思上丢,想起亲手推下海的女人,他嫌恶的皱眉,“别提这个丧气鬼,和我好好过日子不行,非要离婚。” “怎么回事啊?”Sindy在他胸膛画圈圈。 “男人在外有三个四个很正常嘛,我经常出去应酬不也是为了家庭好,她崽没给我生崽,还成天发神经。”叶天良想起他背着众人推阿娟下海的一幕,丝毫没有愧疚。 “现在没得闹,死咗很久了。” Sindy被叶天良挠痒,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是不是啊?你说,是我好,还是你那个死鬼老婆好啊?” “还用说?当然是你好,姿势都不知道会多少。” “衰鬼,讨厌……” —— 楚月柠出来,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符,将朱砂捏碎洒在井盖上,朱砂沾上湿气化成红水,顺着井盖流下,笔锋蘸上朱砂液吸水后渐红。 楚月柠提笔,凝气,笔迹落下朱砂液迅速干透,一道破阵符画完,微弱的金光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楚月柠原本想着再画一张,还是停了笔。 画符需要花费大量的精神,精神则和个人功力相关,玄门中人大多都是靠功德修炼,她现在这具是新身体,功力未到。 楚月柠双指夹符,做了一段复杂的手势,默念一段咒语。 破阵符闪着红光飞窜而出,落入井里。 一声爆炸巨响,铁链齐断,棺材从井里露出一角,一根充满煞气的玄铁黑钉破棺而出。 棺材钉悬浮半空。 它在等楚月柠的动作,楚月柠功力太强,一张符就可以破阵,它不敢轻举妄动。 两边你看我,我看你。 楚月柠淡声说:“我只接了破局的单,没收祟物的清理费。” 说完,她中食指并拢拎着红色塑料袋甩了甩,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棺材钉迅速往二楼飞去, 不一会儿,石澳村的夜空传来玻璃碎裂声,紧接着又是男人女人凄厉的尖叫。 - 翌日。 庙街一路,不少路人目光频频看过来。楚月柠看过去,他们又急忙收回视线。她打了个哈欠,将摊车推到交费了的位置。 几个人围在一起,看见楚月柠到了,齐齐挥手。 “来了来了,柠柠过来了。” 楚月柠为了准备今天做糖水要的食材,忙活到凌晨4点才睡下,走到张记茶餐厅前又打了个哈欠,“大家有事?” 张见德神秘兮兮地问:“你还不知道?” 水果档主阿山婆个头不高,拿把桃木做的梳子,边梳又灰又白的头发,边凑过来问,“你真的不知道?” “哇。”茶具档主惊讶的长大口,“你不会还没看报纸吧?” 楚月柠费解,歪头眨了眨眼,“究竟什么事?” 林家桦将一份报纸塞过来,抬手推了推眼镜小声说:“叶天良死了。” 楚月柠打开报纸,一眼就看到头版被打了马赛克的死者配图。 “昨夜凌晨十二点,石澳村一男子在家用棺材钉刺穿天灵盖自杀身亡,失足女目击全过程。男子死亡三个小时后,大新保险公司员工警局自首,承认伙同男子一起杀妻骗保……” 张见德抖了抖,双手齐齐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真是让柠柠讲中,叶天良真是阴毒,简直死有余辜。” 阿山婆也冲外边看了一眼,“阿坚当了一世警察,怎么可能会乱怀疑人?可惜啊,没一个人相信他。现在好咯,真相终于大白世间。” 阿山婆话音落,外边帮叶天良说话的档主都面红,慌忙解释。 “阿山婆,我们又怎么知道事情真相?” “怪就怪叶天良太能装,太阴毒,自己老婆都敢害。” “这样的人害得坚叔一家这么惨,真是遭天雷公劈死啊。” 阿山婆可不听这套,抓着桃木梳挥手,“我都懒得费时间理你们,开档去。” 楚月柠下意识去看车仔面的摊档,发现阿强今天压根就没出摊。 “不用看了,昨天阿强那么维护叶天良,今天就被打脸,我要是他也没面出摊。”林家桦从刚出笼的奶挞里,取出一个给楚月柠,笑了笑,“不如尝尝我新研究的奶挞口味。” “嗯?竟然放葡萄了?”楚月柠接过蛋挞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又滑又嫩,里面的奶挞更是充满奶的浓香,她享受的闭上眼睛,比了个大拇指。 “好吃,手艺真是厉害。” 林家桦开心着拍了拍胸膛,竖了个大拇指:“还用说,庙街奶挞小王子这个称呼并非浪得虚名的嘛。” 楚月柠吃完奶挞,也卷起衣袖回了摊档,她今天特意找了块方巾把刘海区绑住,干活更是方便,先是把摊车底下的冰棍箱搬上台面,揭开后一股冰气冒出,里面除了冰棍,还放满了煮熟的糖水食材。 她又把写好算命、风水的纸板挂在摊车前边。刚整理好摊位,就来了生意。 “老板,麻烦来碗紫薯椰奶西米露。” 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士走到糖水档前。 “来了。”楚月柠马上接单,幻想日后美好生活,她乐滋滋的两眼弯弯。 糖水算命两头抓,就不相信这样还会饿死! 女士抬手,将墨镜架鼻梁上,看向旁边的纸板牌疑惑:“算命、风水?” 她又看向准备做糖水的楚月柠,“你还会这个?” 隔壁的林家桦举起报纸,将上面的大字亮出,指着说:“香江早报看到没?里面的叶天良杀妻骗保,真相就是楚大师帮忙算出来的!” “真这么灵?”女士半信半疑摘下墨镜,“不如帮我也算个吧。” 4 第4章 女士穿着淡黄色的垫肩西装,纤细的脖颈还系了丝巾,一副香江富太太的打扮。 楚月柠望了一眼,想着还是要先说好价钱,避免后期纷争,“算命的话,一百块一卦。” “这么贵?通菜街那边的阿伯阿婆才二十一卦。”何诗菲讶异着将墨镜重新推上去。 楚月柠明白价格区别大,客户有质疑是正常现象,便耐心解释:“一份价钱一份货。好比一件模样相似的外套,通菜街和友邦商厦不仅有两个价格,还有两个质量。” “如果你改变主意,也没有关系的。” 何诗菲摇头:“我经常shopping,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都说便宜没好货,我决定信你一次。” 楚月柠接下一单心情美丽,嘴角都难掩笑容,“你先坐,我做好这碗紫薯椰奶西米露。” 何诗菲也没再说什么,拎着包在逼仄的小桌旁落坐。 楚月柠挽起衣袖,从摊车泡沫箱里取出干净的碗,然后在冰棍箱挖了一勺软糯的紫薯,淡紫色的粉糯再融入一粒粒透明的西米,放入两块冰,最后再冲入浓香的椰奶。 一碗清甜可口的紫薯糖水就做好了。 楚月柠将消好毒的匙羹放入碗里,转身放到小木桌上,“先喝糖水?” 何诗菲点头,她依旧没摘墨镜拿着匙羹尝了一口糖水,清凉可口的糖水进入食道,一扫大早的郁闷心情。 何诗菲不满渐渐平复,转而连声赞,“糖水味道不错。” 楚月柠也拿了张木凳子在对面坐下,何诗菲吃完糖水又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干净嘴角,补上口红,才看向楚月柠。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不过。”楚月柠双指并拢,轻轻搭在太阳穴的位置,“你要把墨镜取下来。” 张见德听说楚月柠又要算命,从茶餐厅赶出来,手里还握了个烟嘴,站到林家桦旁边,吸了一口烟,“点啊?柠柠又要给人批命?” 林家桦因为坚叔的缘故,对于算命一事也充满好奇,推了推眼镜,“刚刚开始,看看先。” 何诗菲把墨镜摘下,众人才看见她憔悴的面容,眼睛又红又肿如核桃一样,难怪要戴墨镜。 何诗菲尴尬道:“开始吧。” 楚月柠双手交握,将何诗菲面相看清楚后才开始。 “你今年32岁,8岁丧母,父亲又要做生意没有空养你,9岁以后,你就跟着姑姑一起生活。” 何诗菲目露不可思议,心底十分震惊。 这些都是她童年的事情,从来没和外人说过,就连一起长大的发小都以为姑姑是她的亲生母亲。 “你调查过我?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人的一生发展都会展示在面容上,我只看一眼就能知道你以前所发生的事。” 何诗菲以为算命都是未来事,准不准以后才清楚,谁想,楚月柠只看一眼就算出了前事。 她心底暗想:一百块就冲这点,也花值了。 楚月柠解释完便继续。 “成年以后,你搬回了家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因为多年的生疏,你与父亲相处并不融洽,但因为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面对父亲的古怪脾气,你也愿意处处忍让他。” “你希望父亲偶尔也能像其他家庭一样,对你表现关心。但是,今天你非常失望。” 楚月柠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因为,你父亲有了新欢,而这个新欢……” “是你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何诗菲表情痛苦起来,她想辩解,张了张嘴又显得无力,只能抽了张纸巾低头擦拭泪水,证明楚月柠全部讲中。 周围人齐齐传来一声哇。 “哇,老夫少妻真的好劲爆。” 林家桦不解,“既然父亲早已丧妻,找个女朋友怎么不行?” “你都是傻的。”张见德斜看他一眼,指了指何诗菲,右手拉起西装背带弹在大肚腩上,“她闺蜜嘛,肯定和她年纪差不多。她父亲将关爱都给她闺蜜,谁来关心她?都说人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嘛。” 不知谁接了一句,“老夫少妻也有真爱嘛。” 阿山婆拿着桃木梳梳头发,周围凑热闹的人多了,她仗着身板小往前面又钻两个位置。 “咩真爱?要我说,那个后生女肯定是贪图钱才会和大年纪的男人在一起,不然图什么?图麻勒佬(猥琐男)一身老人味啊?” 何诗菲痛苦摇头:“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阿娴?我已经和父亲讲过,有阿娴就没我,有我就没阿娴。只要他们两个还选择在一起,我就一天也不会回家。” “不过,好在,我失去父亲也还会有丈夫的疼爱。我已经做好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我有丈夫就够了。这次,我主要就是想算算,我和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够生下小孩。” “小孩?”楚月柠听着摇头,“你和你先生不可能会有小孩。” 何诗菲这一瞬连哭都忘记了,愣在原地,“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丈夫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在外面有人。”楚月柠刚说完,就被何诗菲反驳。 “不可能,我丈夫很爱我的,他绝对不可能出轨。” “你不如给生辰八字给我。”楚月柠得到何诗菲的八字,掐指算了算,“你们是不是唱卡拉OK认识的?” 何诗菲回忆当初,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褪去,不由笑了起来。可以看出,何诗菲觉得这段恋爱关系非常美好。 “是啊,我经常约阿娴去卡拉OK厅。每次都那么巧,我都能碰到他,他那时候真的好靓仔,整一个翻版刘德华,还是上市企业的副总,又礼貌又谦逊。” 楚月柠将算到的说出,“可惜,如果这真是一场缘分就好。你们的相遇是他一手制造的,他早已调查了你很久,看上的不过是你有钱的身份。” 何诗菲当初是做国际化妆品生意的,年纪轻轻就有不少资产,是不少底层男士眼中的香饽饽。 何诗菲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不怎么开心,“不会的,阿远不可能骗我,他说过他对我是真心的,就连结婚,他也没有减少对我的热情。” 楚月柠继续将算到的结果一一说出:“从八字上看,你马上就会破大财,这几天是不是陪你丈夫签了一些合同?” 何诗菲惊讶:“这你也算出来了?昨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很有心的,特意准备了烛光晚餐,晚餐过后,他就拿了几份合同让我签,说是他要拿去做生意用途。” “你没看合同?” “两夫妻嘛,互相信任还是要有的,再加上我喝了酒迷迷糊糊,就顺手签了名。” 何诗菲被楚月柠的一番话说的越来越后怕,她强颜欢笑,“放心吧,阿远不会这么做的。他如果设局拿走我的公司股份,我会背上一大笔债。” 楚月柠点头,“所以,你后半生都生活在穷困潦倒之中。你先生所有的背景都是假的,精心设计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骗你的财产。你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他,下半生也因为错信男人郁结在心,最终郁郁寡欢。” “真……这么严重?”何诗菲迟疑。 何诗菲满头乱糟糟,六神无主,先是闺蜜坦白因为恋父情节和父亲在一起,紧接着来算命,什么事都算对了,却说她爱人骗婚。 何诗菲怕楚月柠算错,又怕她算对了,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办。 楚月柠放下手,正色道:“如果我是你,第一时间是去把存款转回来,该拿的东西都要先拿回来。” “还有,你先生现在一人带三女在半岛酒店开了房,六楼西方向,在最尾一个房间。” “多谢。”何诗菲急忙付了钱,拿着包快速离开。 算命结束。 楚月柠伸了伸早已僵直的腰,回头见张见德揽着林家桦的肩调侃打趣。 “一男三女喔,不知道真不真啊,那个人吃的消吗?” 茶餐厅的员工恰好看完整个经过,他想着虽然何诗菲先生出轨的事情不知道真不真,不过也算对了大半,就拿着写满号码的白纸走向糖水铺。 “楚大师,能不能给我也批个命啊,就算我这一铺能不能找个好彩头?” 张见德看着自家的员工,摇头,“甜筒辉,你又要买六环彩啊?收手吧,马有失蹄啊,别哪天不经意,整幅身家投进去啊。” 甜筒辉笑眯眯露出一排牙:“老板,我有内幕消息喔,不买才傻啦。” 六环彩是香江唯一的合法彩票,也是少数准许合法的赌博途径之一。 虽然合法,但是风险也是非常之大。 楚月柠没有休息好,精神不够用,摇头拒绝了甜筒辉,不过还是善意提醒了一句。 “甜筒辉,劝你一句,今天不要买六环彩,不然必定破产。” 甜筒辉原本想着楚月柠不管算的准不准,都可以讨个好彩头,哪知道人上来就说他会破产,脸色黑了不少。 “我呸,大吉利士。我有内幕消息啊,已经知道哪匹马会赢,有钱不赚才是昂龟龟(愚蠢)啊。” 甜筒辉说完就赶时间去下注,完全没将会破产的事摆上心。 “良言难劝该死鬼。”楚月柠摇头,将冰棍箱盖起靠在上面数起了钱,算命一百块,糖水七块,加起来是一百零七。 “还有坚叔没送过来的一千五,共有一千六百零七块钱。” 楚月柠打算今晚摊档收晚一点,多赚点钱才是人生正途啊。 “柠柠。”林家桦也收档招手,“走,去张记茶餐厅食中饭。” “来了。” 楚月柠将用过的糖水碗放进桶里,就和林家桦进了餐厅。 张见德叼着个烟壶嘴,亲自过来递菜单,“想吃咩?” 楚月柠接过菜单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上面的红润大块肉,抬头:“阿德哥,我要一份隆□□脚饭。” 张见德夸赞:“柠柠真是会点啊,德哥这里的厨师就是隆江的NO.1,保管你吃一遍还想二遍。” “柠柠吃猪脚饭,我就要一份咖喱鸡排饭。”林家桦将菜单还给张见德,“多谢德哥。” “好。”张见德收回菜单,十分开心,“一人再加送一份老火靓汤,龙骨足足煲了三个小时,好东西宜你们哦。” 楚月柠两眼弯弯,“多谢德哥。” 出餐很快,先是两例汤上桌。 楚月柠刚拿起匙羹尝了一口,餐厅门就被人推开。 茶具档老板进来,气喘吁吁语气又极度兴奋。 “好赛雷(厉害),半岛酒店门口,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被靓太拿刀劈了出来啊!” 6 第6章 庙街是油麻地出了名的夜市,清朝时中段建有一座天后庙,因此得名。午饭刚过,还是休息的时候。档主们没事,有的聚在一起聊天,还有的戴着眼镜在看香江的娱乐八卦报刊。 楚月柠一路打招呼回摊档,抱着还剩一点点的奶茶杯,抬头就看到坚叔戴了个草帽站着在烈日下。 “坚叔?” 坚叔应该等了蛮久,戴着草帽的脸又红又都是汗水,见楚月柠回来,他严肃的脸上终于展露笑容。 “楚大师,你回来了。” 说完,他将一沓钱交过来,“这是剩下的钱。” 楚月柠接过钱数了一遍,足足有三千块,她数出一千五将剩下的钱还回,“说好是两千块,就是两千块。” 坚叔着急,手挡着钱,“楚大师,你就收下吧。丧天良死了以后,警局接到大新保险员自首,查清楚案件后,将赔偿金给了我们两夫妻。” 坚叔无法表达对楚月柠的感激。 那天晚上,他已经买好了制作炸、药的工具,拉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妻子,打算抱着叶天良一起死。 是楚月柠接下这宗风水单,才让他们避免了悲剧,还让真相水落石出。 坚叔早已不像年轻时只信奉科学。 警署根据失足女的口供,转述当晚叶天良好像是撞了邪,双手握着棺材钉,自己把自己杀死。 虽然结案时,撞邪这个词被划掉。 但坚叔心底明白怎么回事。 “如今,淑芬恢复了神智,阿娟托梦也说很感激你,这笔钱请一定收下。” 楚月柠还是拒绝,“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这单已经报过价,报多少拿多少。” 林家桦出主意,“不如这样,超度一下阿娟,让她早日投胎,下辈子过上安乐日子?” 坚叔一听,觉得有道理,“对啊,楚大师,这还是我一块心病,阿娟之前被棺材钉插头骨,我很担心有影响。” 楚月柠想了下,还了一千给坚叔,留下两千,“超度五百就够了。” 她将钱放进裤兜里,又掐指算了下,“下周一日子很好,宜入殓移柩,下午三点,由阳入阴,阳气式微,阴气大盛,是超度的吉时。” “一切都听楚大师安排。” 送走坚叔,楚月柠又开始营业。随着时间流走,到了下午,庙街的客流量也多了起来。 期间,陆续有来找楚月柠算命想试试的人,楚月柠都一一微笑拒绝。 “今天不能再算,可以明天来找我,我暂时只能一日一卦。” 玄门的人都靠功德修炼。比如像阿娟被棺材钉镇压永世不能超生,她本人又没有做过大恶,解救之后就会有功德。 功德可以积累,会消耗。 功德积累的越多,能力也就越大。 楚月柠暂时法术能力还不够,所以只能一天一卦,不过,她有感觉,再过段时间,就能多算两卦了。 “老板,来一碗绿豆海带汤。”男子说完就径直坐到小桌上等,低着头拿Call机回信息。 他不满意对面回复的信息,皱眉叨咕:“都说工地出了事,要加派人手,点解(怎么)无法沟通?” “即刻来。”楚月柠把奶茶杯放在摊车上,弯腰从下方的盒子里拿出碗,然后去揭冰棍箱。 很快。 绿豆沙海带糖水放到桌上。 钟国明也没抬头,嗡声回了一句多谢,又拿着Call机打字回复信息。 喝着喝着。 烦躁的心被冰凉清爽的绿豆沙安抚下来。 他目光炯炯的夸赞:“好好味。口感和其他家的糖水不一样,更滑更甜,老板都用了什么材料?” 楚月柠将冰棍箱盖上,手托下巴回忆了一下,“绿豆、湿海带还有冰糖,好像都是一样的材料。” 如果真要找不一样。 楚月柠眨了眨眼。 好像是她? 毕竟她是修道人,前世偶尔做一次饭好像也能带点灵气? 钟国明喝完,没急着付账而是问,“老板,你有没有卡片?” “卡片?什么卡片?”楚月柠懵逼。怎么卖糖水还得兼职做卡片? 又卖糖水又算命的已经很累了喔。 钟国明见楚月柠误会,挥了挥Call机,笑着解释,“一般饮食行业不是都会印卡片?卡片上有招牌菜还有联系方式,可以方便顾客点外卖。” “有座机吗?” 楚月柠摇头。 钟国明拿着Call机扬了扬,“这个呢?” 楚月柠还是摇头。 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落伍,她决定还要存钱买个Call追上潮流,尴尬的挠挠后脖颈。 “不好意思,我没有。” “真是可惜,不然我在工地还能点到糖水。”钟国明叹息,不过也只能低头拿出荷包结账。 就在钟国明准备离开的一刻,他的面相陡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清朗的印堂顷刻被浓郁的血色笼罩。 “等等。”楚月柠眨了眨眼,一时间以为犯了老花眼,觉得颇为奇怪。 按理来说,人的命运不会陡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啊? 钟国明以为楚月柠想推销生意,他早就看到摊外纸板上写着的算命、风水两个大词,想也不想就拒绝:“是不是想说给我算一卦?抱歉,我不信这些。” 九龙、旺角算命的并不少,钟国明每每遇到热情似火、常常拖着他腿不让走的算命师傅,都感到头痛。 “不会后悔?” “不会。” 楚月柠也不勉强,“你可以不信。不过,等你摔断腿还想活下去的那一刻,愿意相信的话,欢迎再来。” “好。我到时候再来喝糖水。”钟国明没介意类似诅咒的话,Call机响了,他看了下信息赶紧离开。 糖水已经差不多卖完。 楚月柠送走最后一位顾客,拿扫帚准备收拾摊档离开,心底盘算着去农贸市场是先买些肉,还是先补西米露的货。想来想去,肉铺应该会先关门,便决定收摊后直接去买肉。 她刚将印有楚记糖水的围裙摘下。 一道奚落的笑声传过来。 “妈咪,你看这位是不是很有骨气离家出走,却交不起房租的楚家大小姐啊?” 楚月柠抬头,有两位衣着华丽的母女站在了前边。 年轻的短发女孩打扮精致,浅紫色的香奈儿格子套装裙,还戴了一顶白色小圆帽,先是打量一遍糖水的摊档。 糖水摊档位置很小,透明的玻璃箱架在自行车上,虽然收拾的干净整洁,但看到许多瓶瓶罐罐,方佳佳还是难掩厌恶。 她从来都不会吃路边摊。 毕竟路边摊都是留给穷人吃的东西。 “昨天楚怡打电话说你们没钱交房租,真的吗?” 楚月柠心中有数,这对母女就是方经国的妻子和女儿。她看着一旁同样精致的贵妇,把扫帚放下,拍了拍手,淡笑。 “谢谢,我的事不用你们关心。” 方佳佳耸了耸鼻尖,得意的笑:“妈咪,我都说过姐姐不会领情……” “等等。” 楚月柠抬手打断,“我只有一个妹妹,麻烦你不要跑出来乱攀亲戚。不过,既然你们已经过来,是否已经将欠我们楚家的七千块钱拿来?” 原主的父亲叫方经国,70年代的时候和母亲结婚当了上门女婿。婚后不到半年,方经国就提出要到香江闯荡的想法。楚家就拿出了七千块钱支援他。 谁知。 钱就这么一借,再没了下落。 田玉娥掩下眉间的讥讽,心平气和的扭曲事实,“月柠,七千块已经算是一笔大钱。无凭无据,谁都不会随意拿出来。” 说着,田玉娥也不想让楚月柠开口。 “不过不要担心,你没份正经工作,还要供妹妹上学,我看着也心痛,就算你阿爸狠心,我也不狠心。” “还是和当初的条件一样,只要你愿意叫我一声妈,我即刻劝你爸,让你们搬进东区的大平层。” 7 第7章 田玉娥看着楚月柠漂亮的脸蛋,掩下掩过恨意。正房又怎么样?没命享福死的早,辛苦生下的女儿还不是要喊她做妈? 俩赔钱货刚从内地过来时,田玉娥就让她们改口,谁能想到两姐妹骨气那么硬,竟然敢掉头就出了方家大门,一走就是一年。 如今,田玉娥愿意开出一层房的条件,傻子都知道选。 田玉娥等着楚月柠服软。 俄顷,她没等到那声妈,却等到了一声嗤笑。 田玉娥笑容僵住。 “东区?” 楚月柠觉得人肯定傻了,上辈子她了解过香江不少房产信息,区区一个东区想让她认贼做妈? 做梦呢吧。 “连中西区都不是?你就好意思想做我妈?再者我妈已经去世,你想做我妈,不如先去地府同我妈商量商量。” 中西区是香江的“富贵区”,是香江的地区中心,随便一套房就是几千万。和中西区相比,简直一个天一地。 方佳佳两眼睁大,像是听到笑话,“痴线(神经),中西区是爹地的房,未来是留给我二哥的财产,你算咩东西也敢伸手要?有东区的房给你就已经很不错。” “你二哥的财产?算起来,方经国发财的时候,启动资金就是楚家提供的七千块钱。”楚月柠毫不上火,伸出手打算和她们细细掰扯。 “照这么算,方家财产不就是楚家财产?毕竟没有那七千块,他也发不了财,我不过只是要一套中西区的房哦?这么舍不得?” 田玉娥看向楚月柠,“我知道你恨我。” “不过你要想清楚,我和你爸挨苦受穷的时候,你妈在哪里?我和你爸在香江吃馒头的时候,你妈又在哪里?东区的房子值几百万,做人要知足。” 楚月柠越听越冒火,原主母亲被哄着在内地等人,要抚养两个幼女,还得照顾两个家庭的老人。 方经国父母年龄大了,母亲端屎端尿没一句怨言,现在却被小三质问,她勾搭人丈夫的时候,正房在哪? 楚月柠转身提起小桶里的脏水往地面泼去。 方佳佳尖叫,“你眼瞎?对着我鞋子泼,你知不知道一双华伦天奴几贵?” “纠正一下你,我正在收摊,你挡在我前边不走,到底是你没腿呢?还是你没眼睛?”楚月柠将桶放下,解气微笑。 “慢走,不送。别逼我拿屎尿泼!” 方佳佳见楚月柠真转身,生怕真的端尿出来泼,拉着田玉娥就要走。 离开前,方佳佳看到纸板上的字嘲讽:“算命、风水?真是可笑,几百万的房不要留在这当骗子,随你啊!” 走远后,方佳佳才抱怨,“妈咪阿,都话懒得管她们,你还要给东区的那层楼给她们,我怎么办?就应该让她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你啊……”田玉娥看着天真的女儿万般无奈,“就算我不找她们,楚怡电话都已经打上门,爹地知道我来处理才放心,不然等他出面,看两姐妹过这么惨,心软了搞不好会给她们一半财产。” “她们收了东区的房子才好,这样我能给你爹地一个交代,她们也再分不走你们三兄妹的财产。” 方佳佳终于明白田玉娥给一套房的良苦用心,被脏水泼鞋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幸灾乐祸起来。 “楚月柠现在不要东区的房,态度还这么坏,我一定要回去和爹地说。” “没错,佳佳也终于长大懂事。”田玉娥摸了摸方佳佳的短发,卸下刚刚的强势挂上慈爱的笑容。 母女俩上了停在牌楼的私家车。 方佳佳好奇:“妈咪,这么晚,我们还要去哪里?” “不就是爹地公司的事?”田玉娥精致的美甲抵着太阳穴,轻轻揉。 “最近公司出了问题,走了不少合作单,风水出了问题,爹地被闹得很烦。” 方经国从开始做生意就非常迷信,田玉娥想讨他开心,决定去旺角找一位很出名的风水大师。 方佳佳想起糖水档的纸板,窝在母亲怀里不安:“楚月柠好像也会看风水?” “风水?”田玉娥压根就不相信楚月柠有本事,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香江哪位风水大师没家族传承?楚月柠不过就是为了凑钱下海的江湖骗子。” - 楚月柠被闹得有点郁闷,不少档口早已经收了摊,她把小木桌收好放摊车底下,骑着车走太子西道往九龍城街市赶。 夜晚的香江更加漂亮,霓虹灯招牌全部亮起,让人好像置身未来的朋克世界。晚风轻抚,空气中仿佛还有维多利亚港的海水味。 楚月柠驼着重重的摊柜穿梭其中。 红灯亮起。 她按住刹车,一脚踏在地上,风将发丝吹起,她双手往后拨了拨,沉思,“借据到底放在了哪里呢?” 没错,方经国写了借据。 要知道70年代还有万元户的说法,7千块钱在湘城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楚家担心方经国在外面乱来,为了给女儿一个保障,所以双方就写了一张借据。 来香江时,两姐妹特意找到借据带了过来。楚月柠决定回邨屋好好问问楚怡。 方佳佳一双鞋子都要几千块,田玉娥的举动分明就是不想还钱。 她一定要找到借据,让方家哑口无言。 街市灯火通明,楚月柠将摊车停门口,刚走下楼梯就进入一个甬道,顷刻被繁杂的粤语包裹。 “六块钱三把青菜,要唔要?” “新鲜的濑尿虾,闭市便宜卖。” “靓妹,来睇下?” 商贩们为了卖货,卖力的吆喝着,楚月柠先找到猪肉贩秤了两斤猪肉,才又去卖杂货的商铺。 小店门口摆放着好几个米袋,依次是红豆、绿豆以及西米。 楚月柠抓了一把西米,问,“老板,帮我称五斤西米。” 五斤西米已经够用几天,邨屋房间不大,厨房更是狭小,囤货不宜太多,够用就好。 老板在里面打电动游戏,应了声,“就来。” 说完,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游戏机过来帮忙装西米打包,顺便推荐自家来的新货。 “缅甸来的雪燕,老板要不要买点回去试下?” “雪燕?”楚月柠眼睛亮起,来了兴趣。 老板边给西米打秤,边从店里拿了点雪燕出来给楚月柠查看。 “是喔,野生雪燕白白的很得意的喔。” 楚月柠接过看了看,确实不错。 雪燕取自苹果树的木隋,类似桃胶。而缅甸食用雪燕有千年历史,古时候专供皇宫,后世也有不少女子食用为了美容养颜。 后世有不少雪燕做的新品糖水,非常好喝。光听名字,她就已经联想到几个菜品的做法。 “给我称点试一下。” 楚月柠欣然决定研发新产品,卖不动的话,自己也可以吃的嘛! “还有桃胶、绿豆红豆,都给我各称十斤。” 楚月柠买完东西,才推着摊车出了街市,没走多远就看到很多军装警在街巷拉黄条,旁边佝偻着背的阿公吓得全身发抖,很快就被军装警扶走。 不少市民街坊窃声讨论。 “阴功咯,又发生命案。” “听讲尸体被分尸装在彩色胶袋,还没了皮。” “没皮?人皮?那会去哪里?” “鬼知咩,凶手真是丧心病狂。” 楚月柠看着街巷里冲天的黑气,推着摊车与熄火停下的警车擦身而过。 砰的一声,警车门被重重关上。 四个人跳下车,为首的男人即时掏出警察证件给军装警看,修长的手提起警戒线,弯腰进入命案现场。 其余三个男警探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林sir。”男人先和维护现场的冲锋队警长对打了个招呼,“现场是个什么情况。” “周sir。”林sir见重案组的伙计赶到,不由松气,带人往潮湿的巷子里走,“今日也不知走什么运,带着一班手足巡逻,马上交接班还碰到人报案。” “据捡垃圾的阿公复述,他打开胶袋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块排骨,以为是街市里猪肉佬丢掉的坏肉,准备拖回家喂狗,结果看到底下还有一整颗头颅。” 林sir说着,已经带男人走到现场。 男人眼底带着很高的警惕,先是观察街巷环境,才将目光转向潮湿肮脏的垃圾桶旁装着尸体的彩色胶袋。他从口袋取出白手套戴上,“法医来咗没?” “马上就会到现场。”林sir汇报完毕,就把现场移交给了CID的同僚。 三个警探也跟过去看,大家戴好手套,周风旭将拉链打开,当看到彩色胶带里被斩成一块块的尸体,他们神情猛变。 整条尸被扒了皮,就像劏完的猪肉,脂肪肉质层层鲜明。 最边的甘一祖没忍住,跑到巷尾去呕。 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罗七忠则摇头,“真是可怜,整条尸都没有一块皮,是不是又一宗鬼杀人啊?” “鬼杀人?”呕完回来的甘一祖拿包纸巾擦嘴,不知所云。 施博仁解释:“前天你放假不知,我们接了一宗棺材钉致死案,死者手持棺材钉。” 施博仁双手一上一下紧握对着头顶,模拟手法,“从头顶贯穿而入,七孔流血,开始以为是谋杀,查来查去又根据目击者口供,结果确定是自杀。” 施博仁又把叶天良棺材封井的事说完。 “死者用棺材钉刺穿亡妻的头骨,后来又发癫一样自杀,不是鬼杀人是什么……” 周风旭打断,“让你查井边的脚印,进展如何?” 施博仁愣住,脖子跟着缩回,嘟囔:“又没监控又没目击者,只有井边一堆人脚印,点(怎么)查哦?” “你也知人脚印?有人怎么会出现鬼?”周风旭盯着彩色胶袋里的尸,不忘叮嘱施博仁,“叫法证科把脚印信息留好,对方迟早会露出马脚。” 他从不相信什么鬼杀人。 有犯罪,就会有真相。 棺材钉自杀案太过诡异,他一定会找出线索,把疑问衔接上。 法医提着箱子到达现场。 大家停止聊天。 蹲着的三个人陆续起身,开始勘测现场…… 8 第8章 楚月柠将摊车停进邨屋楼下,刚打开门换好鞋。 卫生间门打开,楚怡弯腰扒墙出来看,蓬松的头发盖脸,眯蒙着眼含着牙刷蹦出一句粤语。 “家姐,又这么迟回来?” 楚月柠晃了晃肉,“你看这是什么?” 只听楚怡一声尖叫,紧跟着传出自来水哗啦啦的声音,厕所门再度被打开。 楚怡的小丸子睡裙前襟因为着急被自来水打湿一大块,她杏仁眼里含着兴奋的光,两手交握抵着下巴,“你真的买了肉啊!” “啊啊啊!我要吃辣椒炒肉!” 香江粤菜清淡,楚怡是湘城人喜辣喜重口味所以一直吃不太习惯。 “呜呜呜……姐姐,你太好了。房租都交不起,我们竟然还能吃上肉。” “谁说交不起房租啊?”楚月柠将肉递过去,打趣,“既然这么开心,一定不介意亲自下锅的吧?” 楚怡眼泪汪汪瘪嘴,“姐姐……” “毕竟,工作一天也很累啊。”楚月柠只一句话,楚怡二话不说提着快速窜进厨房,睡裙的摆子像涟漪在空中滑出弧度,急匆匆丢下一句话。 “给我十分钟。” 厨房门关上,里面很快传来锅铲的动静。 楚月柠收回视线,将提进来的货放在八仙桌上,漆红色的木桌掉了不少漆,东西刚放上去四肢就摇晃,她又将木桌往墙壁推近,轻微砰一声,坑洼的墙面就簌簌掉落墙灰。 楚月柠扬手将灰尘挥开。 千五块的房租总面积不到12平方,房间只有小小一扇玻璃窗,通风全靠它,热天又闷又潮湿。 上辈子,她住的卧室都不止这点面积。 楚月柠无比怀念的浅叹,“还是得多赚钱啊。” 说完,她又将目光投向房间唯一的木柜,搭了把木凳,踩上去翻找从湘城带过来的行李。 结果是翻找半天,都没有翻到借据的踪迹。 她能力都消耗在破风水局那,新积攒的功德也还要维持客源。不然,也无妨掐指算一算。 “阿怡,带来的借据知不知道在哪里?” 楚怡刚好端着香喷喷的青椒炒肉出来,歪头回忆了会儿,小脸皱起,“柜子里没有吗?” “没有。”楚月柠从木凳上轻跳下,担心吵醒楼下的居民,把木凳轻手轻脚到八仙桌旁。 反正暂时不急。 她也没再翻找。 楚怡将菜放八仙桌上,装了碗白米饭递过去,不解,“怎么突然要找借据?” 楚月柠将方家母女不肯还钱的事说出。 楚怡生气极了,咬着筷子,“简直无耻,那个人明明就和外公借了七千块。” “你会讨厌我拒绝了东区的套房吗?足足有百多平方哦,比起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简直像豪宅。” 毕竟,东区的房要给她们的话,楚怡也有份。 楚怡有权利知情。 “才不要。”楚怡埋头扒饭,皱眉挤脸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谁要她们的臭房子。” “对了。” 楚月柠想起刚进门口摆着的皮鞋,“你皮鞋开口了吧?有时间带你去买双。” 香江学校统一都是穿白袜+皮鞋。 楚怡只有一双,还已经坏掉。 “不用。”楚怡完全不在乎,“我拿胶水粘住就好。” 楚月柠惊讶:“我看皮鞋上已经有过胶水的痕迹。” “不影响。每天粘就是,几百块一双呢,丢掉太可惜。” 楚月柠还是决定有时间去买一双,也没过多纠结,两人吃完饭,楚怡收拾桌子洗碗。 楚月柠则从衣橱拿衣服进浴室冲凉,打开花洒,水珠喷、洒,她伸手将玻璃镜上的水雾擦干净,见到镜子里的倒影时,愣了下。 镜子里的女孩肌肤白皙,狭长的荔枝眼,齐腰长发,鼻梁旁一小粒黑痣带着淡淡清冷。 这幅相貌除了皮肤干燥些,竟然和上辈子的她长相一模一样。 楚月柠不再看,水雾冲上镜面,她拿过洗手盆上早已空的香波瓶,努力挤了点液体快速洗头。 - 一夜过去。 天渐亮,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邨屋的地板,邻居老式唱片机缓缓播放着港乐,与泼水声、街坊打讲声交缠一起。如沸水般,深水埗的街巷渐渐苏醒。 楚月柠睁开眼,看着墙上泛黄的四大天王海报,缓了一下大脑,等彻底清醒,她才掀开被子,攀上两节梯子去看上铺,女孩盖着花色薄被还在闭目歇息。 周末时间。 她没吵醒楚怡,快速进卫生间洗漱,出来时看到窗外的金色曦阳,不由心旷神怡、斗志满满。 可惜没找到借据。没关系,慢慢找就是。 楚月柠握拳默默打气:“好,做好糖水的用料,再去找房东补足房租!” 三个小时后。 楚月柠把剩下1100块港币交给房东。 房东头发全用滚筒绑起,牙签挑了挑牙齿,单手举起将一沓港币撒开对着阳光照了照,笑容满面,打开抽屉将钱塞进去。 “妹妹仔,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我统共就两间屋也是想讨生活,下次交租要早点,香江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好。” 楚月柠听着房东的碎碎念,心底暗暗吐槽。 决定赚到钱一定要换个大房子。 告别房东,楚月柠驮着满满一车糖水出了元洲屋邨,刚出门口就看到拿着把桃木梳梳头的小老太。 “阿山婆?”楚月柠眼眸含着惊喜,刹车停下,“你不是住在九龙塘?” 阿山婆右手挎着个背包,笑着解释,“是呀,玩的好的姐妹住在这嘛,打电话说这段时间她睡不好觉,我过来陪陪她。” 话音刚落,阿山婆布满皱纹的单眼皮看向摊车,“就出摊啊?” 楚月柠听着阿山婆夸奖勤力,两眼弯弯着微笑,“早做早赚嘛!” “又是。”阿山婆若有所思的交代,“骑车慢点啊。” 楚月柠两眼弯弯,踩车回首,“知啦。” 阳光洒在女孩白皙的脸上,画着大力水手的卡通T恤被扎进灰色中长休闲裤里,一截白袜搭配着回力球鞋踩着脚踏。 阿山婆见摊车消失在街巷,感慨,“真是靓过海报上的女模特,柠柠生的这幅模样,不去竞选TVB港姐太可惜。” 感慨完,阿山婆才挎着包袱往邨屋走,好不容易找到是哪栋,老眼昏花的眼忽然找到一抹光,寻了过去。 邨屋旁边的草丛里,竟然有个盘头发的阿婆跪在地上祭拜土地公。 李师奶在地上摆了三大叠水果,双手合十跪在地上,眼袋耷拉乌黑,一道道波浪皱纹的脸上满是憔悴,讲话都有气无力。 “土地公公啊,我是想有人陪伴没错,我也确实想要相亲。但是……对方总得是活人,是唔是?全都是死人,是不是过分咗啊?” 李师奶生无可恋,“昨晚和我相亲的竟然就是前三天被车撞死的三叔公,唉,我们是亲戚嘛,乱,伦搞死人喔。求你啦,土地公,保佑我别再发噩梦。” “红梅?”阿山婆健步冲上前,将人拉起惊讶,“你怎么在拜土地公?” 李师奶愣愣的被拉起,她见是阿山婆,冰冷的手忙抓住对方不停打着哆嗦,“山花啊,我好怕,好怕啊。” “别急,慢慢说。”阿山婆扶着李师奶在草丛旁的石阶坐下,“究竟怎么回事?” 李师奶苦不堪扰,“我每晚都梦见和人相亲啊。” “咦?”阿山婆面色正经,“你孤身寡人,好事喔。” “好咩鬼啊,我催(呸),全部都是死老头。见过阎王爷的人来和我相咩鬼亲啊!他们想娶,我都不想嫁。”李师奶被折磨的瘦了大圈,“害得我每晚都不敢睡觉。” 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阿山婆也没留几个好姐妹在世上,见李师奶满面憔容,心也扎扎跟着痛,帮着想办法。 “每晚都做噩梦,有可能是中邪,去找大师看看吧。” 李师奶叹气:“看大师?阿荣最憎神神道道的事,如果让他知道啊,一准又怪我不相信科学啊。再者,我也偷偷去黄大仙庙拜咗,根本没用,不知道怎么办。” “阿荣不会怪你的,毕竟你是他阿妈。”阿山婆想了想,握着李师奶的手起身,“不如这样,我认识一个后生女,玄学方面我看她很有天赋,让她给你看看。” 李师奶怀疑,“行不行的哦?” “好过你在这里愁容满面求土地公啦。”阿山婆性格风风火火,拉着李师奶就要去庙街。 “等等。”李师奶打转身,“我先去楼上锁下门。” - 楚月柠到了庙街,周末外地游客多,人流量一下大起来,整条街上全部都是人,摩肩擦踵。 好不容易才停好车。 楚月柠费力将小木桌从摊车底下拖出打开,干完事,舒缓松气停了下,又转身去玻璃柜上的小抽屉里拿出三角巾,先把自然卷蓬松的长发绑起,然后用三角巾把刘海三七分往后下绑住。 她从裤兜里拿出巴掌大的小镜子,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发丝掉前边才放心。 “来这么早?”林家桦也推着摊车赶到,将新做的热蛋挞抽出来放台面,看着人流量大起来的庙街,眼镜底下都是笑意,“这么紧张形象?” 楚月柠摸摸鼻子,眼睛向上看,脸颊微鼓,“没办法啦,饮食行业要多注意卫生嘛。客人要是看到糖水里多一根头发,怕不是要把我摊档拆掉。” “夸又夸张了点。”林家桦从车上搬了个烤箱出来放在摊档的桌板上,弯腰去插电插座。“不过,今天人多,希望你和我都能多些营收。” “希望如此啦。”楚月柠刚接话,听到对面砰的一声,两人停止聊天看过去,发现是车仔面阿强沉着脸,把一堆塑料碗砸地上骂着做事的伙计,看起来怒火爆天,目光还频频看向糖水档。 林家桦顿感不妙。 阿强曾经是黑社团的成员,虽然已经金盆洗手,但是杀气还是很重,看这幅仇恨的模样,应该是叶天良死了,他心有不满。 “叶天良对他算是有救命之恩。如今人死了,要小心他来找麻烦。” “没事,不怕他。”楚月柠收回视线,转身去打开冰棍箱,“对了,新研发了一种糖水啊,要不要试试?” 将炖过的雪燕盛进碗里、再依次放入脆爽的淡红色的桃胶、西米露,最后冲入冰冻过的奶白色椰奶。 她转身端给林家桦,“帮我试试味。” 林家桦不讲客气,接过碗喝了大半碗,两眼放光,“可以喔,桃胶雪燕?香江没人做。” 不似其他糖水档甜到发腻,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清甜,雪燕炖煮过后颜色呈现透明,淡红色的桃胶在奶白的椰奶里沉浮,一望就清新的搭配,在炎炎夏日更是添上一股清爽。 “这个可以做主招牌,打算卖多少一份?” “雪燕进价不便宜,起码都要10元一份。” 楚月柠算了算,除去近三元成本,净利润七元,卖十碗就有70块。 她算过原主一天糖水的销量,最少都能卖30碗,大多是7、8块一碗,一天能赚近300元,除去成本,一个月可以赚5、6千。 要知道香江现在的白领,一个月也才3千多工资。 刚算完,车仔强就过了马路,眼光直勾勾仿佛要把楚月柠撕碎。他开口,声音仿佛宿醉了一夜般嘶哑。 “糖水妹,我要你即刻离开庙街!” 9 第9章 车仔强站在糖水摊前,宽大健硕的身板将纸板遮挡的严实,想买糖水的客人对上横眉冷目的大块头,马上被吓跑。 林家桦将碗放回,上前拦着说理:“做人不可太霸道,都是同条街坊,不要阻碍人做生意啊。” “霸道?”车仔强一脚将写着风水算命的纸板踢远,又伸手推了林家桦冷笑讽刺:“无谓啦,好过庙街多一个骗子拖累名声!四眼仔,我劝你别多事。” 楚月柠看着被踢倒的纸板,扶住差点摔倒的林家桦,眉眼冷淡。 “人恶自有天收,叶天良死有余辜。况且,庙街的摊位费我已经给了一个月,不可能搬。” 不提叶天良还好。 车仔强听到叶天良的名字,怒火更一节高过一节,叶天良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就算真的杀妻,如今也已经伏法。a 他一生最讲义气,害死叶天良的罪魁祸首还日日在对面街摆摊,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当即瞪大双眼。 “糖水妹,你注意一下用词,否则天良半夜不敲你门!我都要来敲!” 楚月柠明白对方就是故意找茬,想要给叶天良出气,不论算命到底真不真,车仔强都会来这么一手,“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车仔强见人上钩,笑了:“你既然不是骗子,那就真的会算命啦,这样,我付钱你给我算一次,算中你留下,算不中就麻溜滚。” 林家桦敏锐找出漏洞,“我们不同意,这样话语权都在你那边。算中,你也会说没算中。柠柠,我们喊差佬(警察),不同无赖过招。” 车仔强就是这个打算。不管楚月柠算没算中,反正他一律说没中,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糖水妹,还有办法在庙街待下去! “你敢不敢算?” 楚月柠一向都觉得这种作法很无聊,不过车仔强挡在这里,也会影响生意。“是不是我算中以后你就不会再来烦我?” 车仔强打定主意赶人:“不止如此,你要是真算中条命,我可以不要下半个月摊租,立马离开庙街。” 反正两个人,一定要有个离开庙街。 游客们见有人吵架,一个接一个过来看热闹。 很快,摊外边就被围了一圈圈人。 游客们听一些街坊的讨论,非常不解。 “怎么说算命的一定输?” 一位知情的街坊解释,“算命说到底都是个人发生的事。准不准,车仔强说了算,旁人又不知。” 另一个人接话,“咩就是,车仔强是铁了心想把楚记糖水赶出庙街。” “糖水妹想要不食亏,难噢。” 讨论完,他们连连摇头。 不用开始,就已经知道楚月柠是必定倒霉的局面。 两人在木桌对立而坐。 楚月柠看清车仔强的面相后,又说,“还要生辰八字。” 车仔强随便给了一个,楚月柠掐指算了算,秀眉蹙起,“八字和面相合不上,这个女八字的人已经死了,你要是想算就给个真的。” 车仔强板着脸,暗想这糖水妹还真有两分本事。本来想让她算的更不准,就给了去世的母亲八字,没想到让她看出来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一口咬定不准就行。 楚月柠算了算新八字,确定能对上才看向车仔强的面相,后边不少人往里边挤,她将凳子往木桌前挪了挪。 “你是父母老来得子,从小骄纵,中一没读完就辍学混社会,黑社团那么多,偏偏眼界小跟了一个没前途的,刚当人小弟没一个星期,社团的大佬就让人劈死在尖沙咀,整个社团还让人端掉。” “第一个社团倒了以后,你不死心又跟一个。这次,你自以为学聪明了,背着大佬私收保护费。” “赚了第一桶金,但是你迷恋上赌博,全部又输光。你需要本金翻身,回家拿钱,你母亲极力劝阻你。” 车仔强不耐烦打断。 “你讲的这些,庙街是个人都知,调查信息谁不知?能不能算些未知的东西?西九龙骗子这么好当,我也去做啊。” 楚月柠下一句话,却让车仔强心头猛的一震惊。 “你母亲良心苦口,你却拿着匕首错杀了她。” 原本隐隐喧哗的环境,陡然静下,静到能清晰听到人的呼吸声。 车仔强的喉结滚动。 这事没可能会有人知道知道。 车仔强矢口否认,嚣张的语调却低了不少,“我不知你算什么。我阿妈是重病而死,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钵兰街找中西大药房的掌柜问,他是否卖过人参给我吊命。” 楚月柠没拆穿他,继续说下去。 “你母亲死了以后,你戒掉了赌博幡然醒悟,不再当反骨仔,听从家里的安排。走之前,你还拐走了大佬的情妇,如今,她已经成为了你的妻子。” “此后你就拜了个师傅,就在庙街一直卖车仔面,虽然发不了大财,但也能养活妻子稳住生活。” 车仔强见楚月柠再没算出什么,转身拉群众票,“痴线,除了我老母的事,其他所有人都知啊,各位街坊是不是?” 人群里还真有车仔强的街坊,连声附和。 车仔强起身弯腰,拳朝下关节嗑响桌面,“收摊啦八婆。” “急什么。”楚月柠十指交叉握着,平静看向他,“你妻子是不是一直没有怀孕?” 车仔强又想否认。 知情人士快马加嘴。 “是啊,他们结婚三年一直没要小孩。” “是不是阿强妻子没得生啊?” “又或者是不是阿强没得生?” 车仔强扭头狠狠瞪了问话的人一眼,“舌头这么长,要不要帮你切了它?” 对方马上噤声。 楚月柠揭穿,“你子女宫呈淡红光,且有一条细纹,按理来说你应该早有小孩。再有,夫妻宫隐有离婚趋势却又安稳如初。你是有三婚的人,怎么一婚都没离?问题不在你身上。” 话音刚落,车仔强就抓住了把柄,犹豫要不要将真相说出。 其实,他与妻子结婚三年,对方一直没有怀孕,两个人去医院检查过,原来他精弱,成功受孕几率很低。 想到叶天良,他咬牙豁了出去:“你又算错了,其实我去医院查过。不管我老婆的事,是我有病,不能生孩子。” “谁说你有病?” “白纸黑字,医院亲自鉴定的结果还能出错?”车仔强虽然也不想大庭广众承认不孕,但为了将糖水妹赶出庙街,他认下了。 “你被骗了。”楚月柠直接指出,“其实你根本没有病,真正的鉴定结果被你妻子藏了起来,它就放在你睡觉的床板底下。” 车仔强冷笑:“实话告诉你,我床垫一早就搬到阳台晒太阳,床板不可能有东西。认输吧,糖水妹。” 隔壁,林家桦把奶挞打包好递给客人,扭头:“空口无凭,肯定要去现场看看。” “去就去。”车仔强把桌上的打火机抓起,麻利起身。 林家桦不答应:“不用你去。如果真找到还不是让你藏起来?我知道你家在哪,喊你车仔档的伙计和我一起就可以。” 车仔强想起家里空荡荡的床,冷笑:“我倒是想看看平白无故,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找出来。” 楚月柠继续算。 “你发现不能生育后,愧疚、不安,所以处处忍让妻子的小脾气。” 车仔强大方承认:“毕竟是我有问题,她不离不弃,我当然要多纵纵她。” 楚月柠看向他,“如果没有这个因素,你还会宠她?” 车仔强想起青年混社团时挥向前女友的拳头,心虚的避开视线。 “可惜,你妻子本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日子久了,她经常抱怨,还说过要离开的话。你没生育,担心再也娶不到老婆。” “于是,为了赚钱。” 楚月柠停了下,才说:“你捞偏门,卖起了白,粉。” 车仔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抬头对上楚月柠那双好像什么都能看清楚的眼睛,心脏激烈如打鼓般跳动,如置身蒸笼般,蒸出一身冷汗。 贩卖毒品被抓到后果很严重。 这件事做的很隐蔽,隔了一条街的楚月柠没理由会知道。 车仔强想也不想即刻否认,双手握拳在桌面捶响,火机被震起来情绪激动。 “你不要含血喷人,卖白,粉要坐监,别想着冤枉我啊!” 楚月柠摇摇头,起身揭开冰棍箱,倒了碗冰冻椰奶桃胶雪燕。 车仔强见楚月柠话不说完,笃定对方没有证据,“如果等下阿宽回来,没有找到所谓的检查结果,你就要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楚月柠喝了一口冰冻椰奶,凉爽压下了逐渐上升的火气,“你至多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车仔强听不懂:“什么三分钟的时间?” 楚月柠没答。 围观的人低头窃窃私语,都在讨论车仔强还剩三分钟是什么意思。 也有不少人在讨论车仔强是不是真的在卖白,粉。 不过,车仔强一天都在卖车仔面,哪里来的时间去卖白,粉? 难道是糖水妹真的故意想要冤枉车仔强。 终于。 不知谁喊了声:“阿桦回来了!” 10 第10章 众人视线看过去。 林家桦从人群中进来。 车仔强见林家桦板着脸,以为他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不禁内心大定,“早说过,床垫下不可能有东西。” 结果。 林家桦却从牛仔服的兜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柠柠,床隔板确实有东西。找的时候,阿强老婆还想阻止。” 车仔强表情僵硬在脸上,下意识去看伙计。 阿宽一脸为难,低头又抬头,“强哥,你还是亲眼看看吧。” 车仔强接过检查结果,展开仔细看着,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越看神色越难看。 “我……真的没有病?” 此话一出,周围一遍嚯声。 隐隐骚动。 车仔强原本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狼狈,一时之间悲喜交加情绪隐隐崩溃。 悲的是,他被一张假检查蒙骗了三年。 喜的是,他原来还能传宗接代。 “点解啊,既然我没病,为什么她要来这么一出?” 楚月柠将真相说出,“你妻子不育,怕你嫌弃也怕你在外面乱搞,所以才隐瞒了你。” 围观的人这才明白为什么车仔强的妻子要这么做。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先用公用电话和你父亲告个别。” 车仔强大动肝火,纸被揉的稀烂狠狠砸向桌面,“痴线啊,我还打电话告别?她害得我年纪轻轻没崽生,我只想问问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他一弹就从凳子上跳起来,捏紧拳头要冲回家和妻子理论。 “等等。”楚月柠喊住人,伸手,“多谢帮衬,算命一百。” 车仔强咬牙,满脑被妻子愚弄的愤怒,哪里还在乎楚月柠说的什么一分钟时间?怒火冲昏头脑,就更没时间理会要不要把这个讨人厌的糖水妹赶出庙街。 他快手从口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给过去,又急忙往家里冲。 谁知。 人刚过对街,车仔强就被两名军装警拦下。 其中一人从警服里面掏出证件,举到车仔强面前,“我们是有组织罪案及三合调查会O记,现在怀疑你和一起贩毒案有关,麻烦你回警署配合调查。” 军装警正言厉色,声音传到了糖水档。一时间,群众直接炸了,他们又惊又怕。O记什么地方?专门打击贩毒涉黑组织。 车仔强竟然真的在卖白,粉! “又中了又中了!” “糖水妹真的有本事!” “哇,这样都能中?” “阿强真卖白,粉?” “还用说嘛?O记都亲自出马,还有假?” “难怪说没时间,判刑坐监肯定没时间啦。” 车仔强瞬间脸色大变,端起装有汤汁的食物格泼向警察,扭头拔腿就跑。 “调查你阿妈啊!” 掏证件的军装警马上拔腿追过去:“别跑!” 庙街一条长街,紧挨的摊档主一个个探头出来看。 车仔强边跑边不顾档主的喊声,拿起一盒盒录音带扔向军装警,“我不跑我才真的傻!” 车仔强一直以为卖白,粉隐瞒的很好,完全没预料到竟然会有人上门抓他,跑路,这次一定要跑路。 之前还想过跑路的时候要带上妻子。 没想到什么都是假的。 害他大好年华没崽生,不砍了那个女人就算好。 可惜,前方也埋伏有便衣警察,一个穿扫堂腿把车仔强打翻在地。 “别动!”施平之将车仔强反手按在地上,迅速将银色手铐拷上,后边同事半蹲双手持枪对准车仔强。 施平之单手拎着车仔强衣领,脚踢了踢屁股,然后用力一拉,“起身!” “阿sir!” 车仔强被力道拉住,看到手、枪吓到双手举起,头往后仰被迫起身,摔在水泥地时膝盖擦走大块皮,痛到龇牙咧嘴,“阿sir,你轻点啊。” “轻点?”施平之一巴掌拍车仔强脑袋上,“见你跑的快过一匹马,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轻点?” 车仔强心灰意冷,“阿sir,也没想到会被抓啊。” 施平之作势又要踢,“还跑不跑?” 车仔强闪避挥手,“不敢不敢。” 施平之扭头,恰好对上楚月柠的视线。 女孩歪了歪头,随后淡定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单纯看了一场戏,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施平之来现场已经蹲了有一会儿,自然看到糖水档的算命风波。 同僚将手,枪别回腰后,奇怪不已:“施sir,她怎么知道车仔强贩白,粉?难道真是算出来嘅?” “我都想知啊。”施平之把反手戴着手铐的车仔强推给同僚,目光又望向糖水档,围观的人散开,女孩又开始卖起糖水。 仿佛刚刚神机妙算的人不是她。 同僚十分费解头痛,“她还说车仔强只得一分钟时间。” “是不是公共科不小心走漏风声?” 九龙警署公共关系部,主要负责面向媒体,向外界传递警署正面消息。平时接受上镜访问的时候,也会面相社会透露一些他们所关心的问题,用以安抚人心。 “没可能啊。”施平之觉得头痛难捱,这次行动是临时起意,准备时间非常仓促,没可能会走漏风声。 “真是光天化日撞大鬼。” 施平之决定不再想,先带人回警署。 车仔强真的被带走。 笃定楚月柠会被赶走的人,也万万没想到这个局面。 靠算命就算出这么多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信啊! - 音响店准时上了班,好听的港乐飘荡在庙街,一间间门面也开铺做生意。 甜筒辉好似丧尸样,头发变成了鸡窝,衬衫的扣子也七上八下,露出一截鸡排,走路左晃右倒。 张见德把卷闸门拉上去,回头见甜筒辉一副衰样,吓得右手的烟壶差点没拿稳。 他赶紧吸了一口,“甜筒辉,怎么好像一副被人打死的样啊?” 甜筒辉茫然若失,不断重复一句:“没了,都没了。” 张见德一想就知什么事,烟壶从嘴里拿出,“知死吧,你昨天再晚半个小时,就可以看半岛酒店三女大战一男的现场啊,非得跑去买六环彩。” 张见德边说边感慨。 “真是第一次见有大师指点,还非要上门送死的。” “大师?”迷茫的甜筒辉好像听见了救赎般,猛地抬起头,“是了,楚大师一定有办法帮我。” 糖水摊。 楚月柠刚将一碗芒果西米丸子打包好,递给客人微笑,“要趁冻吃,迟了就变味。” “楚大师,救命啊!” 收到客人的钱,楚月柠仔细放在围裙外边的口袋,才看向号啕痛哭的甜筒辉,“全输了?” “是阿,早知就听大师你的,坚决不买昨天那铺。” 甜筒辉哭丧脸,低声哀求:“楚大师,你快帮我看看,我哪天适合发财啊?你提前告诉我,我就靠那天回本啊。” “死心吧。”楚月柠甚至都不想浪费精神去看,“你这辈子不可能有横财命。” 甜筒辉愣住,他极度迷信,要是放以前有人说他甜筒辉这辈子都没横财命,他绝对会咒那人一顿。但现在是楚月柠,神机妙算,说破产就破产轮不到他不信。 他一生人,最爱的就是赌博。 不让他赌,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楚大师。”甜筒辉手脚麻利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好像有改命这种事?” “旁门左道。”楚月柠伸了个懒腰,“逆天手段得来的东西都要还,你虽然穷,看着也是长寿样,不要走错路。” 甜筒辉沮丧:“我上有老下有小,没钱真的好可怜,楚大师帮帮我吧?” “没法帮忙。唯一的帮忙就是不再参与任何与赌博有关的事情。”楚月柠断言,“你根本没横财命。” 甜筒辉不死心,还想再求求,“麻雀行不行?” 麻雀就是麻将,楚月柠摇头。 “麻将不行。” “牌,牌总可以了吧。”甜筒辉想找到一个能玩的东西,被过来的张见德打断。 “省省吧。你全身加起来不到4000块钱,不知道还以为你有4000万身家破啊,做甜筒去啦,不要阻碍柠柠做事。” 甜筒辉得知再也不能赌,如被抽了魂的傀儡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阿德哥。”楚月柠打了个招呼,转身去桌旁搬张木椅过来。 张见德挥手,“不用了。” 随后,他把卷成筒状的报纸递过去,“看看。” 楚月柠摊开报纸,打开水壶喝水,头版上面一张何诗菲眉头紧锁,抓着杀猪刀,旁边则是酒店大床,一个重点部分被马赛克的男人和三个用被子包裹的女子。 几个鲜红的大字打在旁边。 ——半岛酒店一男大战三女,真相竟然是算命大师铁口段言? “噗。”楚月柠刚饮下的水差点喷出,她把水壶放下,两眼睁大非常震惊,“怎么回事?” 天塌了啊。 周刊的侧边小字还引用了何诗菲现场说的话。 ——“如果不是去算命,我真是临死到头都不知怎么死的!” 又旁边附录上编写记者总结。 :算命大师算中老公劈腿?是真材实料,还是空口碰巧?请观众持续关注记者的下期揭秘。 “怎么还有狗仔无聊写这种事?”楚月柠将报纸翻过去想找署名,“哪家周刊啊?” “不就是大喜周刊?郭富城的八卦料,就是她们爆的咯。”张见德收回报纸折叠好,打算回家就锁箱子里,“这个记者说话就是过分了点,明明就是真材实料算出来的,我们都有眼看的,怎么能任由对方怀疑作假?” 楚月柠捂脸,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上八卦周刊的一天。 张见德抓着烟壶吸了一口,笑道:“不如这样,我去打电话给大喜周刊,让周刊纠正这位记者的用词。” 楚月柠吓了一大跳,苦着脸摆手,“阿德哥,别开玩笑啊。” 张见德哈哈两声,“知啦,这么怕出名吗?” “人怕出名猪怕壮嘛。”楚月柠叹气,“况且上报纸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出了名,肯定会像动物园的猴子被围观。” “也是。柠柠食过早饭没?”张见德又提起一袋东西,“刚刚朋友请吃早茶,行运大酒楼早茶很出名,我打包很多回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这么好?”楚月柠眨了眨眼,快手提过袋子,“谢。” “德哥什么时候不好啊?”张见德原本同楚月柠也没多熟,自从一起看过现场八卦以后,越想就越觉得妹妹仔性格对胃口。 楚月柠低头在袋子里翻找一会,拿了两个,两眼弯弯开心:“真的好多喔,我就要猪肚烧麦和腊肠卷。” 烧麦色泽光润,糯米饭夹着红枣传来阵阵香气,楚月柠原本吃过早餐,但刚刚给车仔强算完命,肚子又饿的咕咕叫,闻香食欲大动。 张见德在旁边紧张的问:“怎么样?” “正点。”楚月柠咬了一口点赞,“不如下次约着去试试干炒牛河啊。” “没问题。”张见德被认可口味,不知多开心,手抓烟嘴,“德哥的口味从来都是最正的。行,你慢慢吃,我不阻碍你做事。” “拜拜。”楚月柠边咬烧麦,边重新穿上围裙,给车仔强算完命,法力槽感觉快被清空,正准备把写着算命的纸板牌收起,打算今日不再接单。 一道细如蚊子的声音传来。 “老板,请问你有符卖吗?” 楚月柠咬着烧麦看过去。 穿水手校服裙的女孩紧张地捏着背包带。 大量的黑气从女孩身后涌出,逐渐向前收紧,就像是一个被包裹住的蚕蛹。边上环绕的黑气逐渐蔓延到摊档上,在触碰到楚月柠时又像碰到刺痛的荆棘,迅速后退。 楚月柠看着黑气咬了一口烧麦,把纸板放了回去笑了。 “有啊。” 11 第11章 “劳烦。” 女孩声音细小,拽着背包带走近糖水摊而后在小桌旁坐下。她扎着高马尾,白色娃娃领下绑了一根绿色的蝴蝶结丝带,外面搭了一件藏青色的毛线马甲。 楚月柠特意看了一眼女孩校服裙前的校徽,“崇正中学?你在那里上学?” 苏茵茵魂不守舍点了头。 楚月柠也没想到会遇到楚怡的校友,从摊车底下翻出红色塑料袋,转身放到桌面上,一沓黏连的黄色符纸、一支粗糙炸毛的毛笔,还有被装在小药瓶盖边上都染红的朱砂,抬眸。 “想买什么符?” 苏茵茵看着粗制滥造的现场,更加紧张。 她,是不是一不小心误入咩符纸黑工厂? “这样画出来的符会有用吗?” 以往和外公去黄大仙庙,住持用的符纸和毛笔好像都要高级很多。 楚月柠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莫名也心虚。“外观确实……差点,但符的效力肯定没问题。” “哦。”苏茵茵虽然怀疑,不过也没起身就走,想起刚刚楚月柠准到吓人的批命,又问,“买符之前可不可以先算命?” 楚月柠原本已经撕下一张黄符放到桌上,动作停顿了下,又将药瓶打开将朱砂放进盖里,“买符吧,你今天不能算命。” “为什么?”苏茵茵不解。 楚月柠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啦,一定是你今天已经算过一个,功力耗尽所以不能算。”苏茵茵神情忐忑不定,才缓缓说出想买符的缘故。 “最近晚上回家,我总感觉有人跟踪,好朋友却说我疑神疑鬼。前几日长沙湾发现的女尸知道吗?” 苏茵茵也没管楚月柠答不答话,静静地诉说着苦恼,就好像找了一个人倾诉。她家里只剩外公外婆,不想家人担心,所以压力都独自扛着。 “死的是我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读同一所幼稚园、同一所小学。我没兄弟姐妹,她就像我的精神支柱,我们互相扶持约好要考同一间大学,她却突然离去。” “我每晚都梦到她,她一直对着我哭。”苏茵茵紧咬着下唇,眼眶里都是打转的泪水,“她肯定想要提醒我什么,才会一直进梦找我。” “我好害怕,总觉得有人想要像害阿香那样害我。睡不好压力大,已经影响生活。大师,你觉得这种情况,用个安神符会不会效果好点?” 楚月柠听完,将炸毛的笔头浸入朱砂液里,“安神符不行,用平安符吧,出入保平安很适合你。” 一会儿,苏茵茵才点头同意:“那就平安符吧。” 楚月柠凝气聚神,一手将黄符压住,红色的液体浸湿符纸,由上至下,很快一道符画完。 一道微弱的金光闪过。 她讲黄符折成三角形,交给苏茵茵,“洗澡避水,用红绳串好戴颈上。” 说完,她看着渐渐被黑气包裹住面庞的年轻女孩,着重提醒,“一定不可离身,今晚过去,你再找我算命吧。” 苏茵茵不明所以,她接过三角符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一瞬间,贫瘠不安的心好像重新恢复平稳的跳动,身体被塞入一股能量。 苏茵茵深深吐出一口郁气。 “两百块,多谢惠顾。” “两百块?”苏茵茵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会这么贵。 不过拿了符以后确实安心不少。 冲这点,也值。 苏茵茵把未来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全拿出来,并有礼貌的说了一句多谢。 楚月柠收钱,看着苏茵茵离去的背影。 小女孩有了符好像吃了定心丸,开心离开,一改之前怯弱的模样。 “柠柠,刚算命啊?” 楚月柠回神,看到阿山婆便微笑,“是买符的生意。” 阿山婆一听楚月柠还会画符,连连拍大腿,“安安好(刚好),我姐妹最近夜夜做梦同鬼相亲啊,你也画张帮忙镇一下罢。” 李师奶拍开阿山婆的手,“我催,什么叫夜夜同鬼相亲,交代过到外面不能讲,人人都知道,我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摆。” 阿山婆不认同:“我只答应你不说给你那些牌友听,柠柠是自己人,她要帮你看事嘛。” 楚月柠去看李师奶,发现对方一脸死气,皱了皱眉。 明明是长寿的人,为什么会有一副即将暴毙的面相? 李师奶这才看向楚月柠,“柠柠?” 楚月柠微笑回应:“还要多谢李师奶前晚送的清补凉瘦肉汤。” “不用客气。”李师奶不在意摆摆手,因为虚弱,摆两下没力气又放下,“反正一个人是吃,两个人也是吃。” 阿山婆惊讶两人认识,想到早上就在元洲屋邨碰到楚月柠,便又不觉稀奇就没出声阻碍。 “手方便给我看下吗?” 李师奶听话伸出手,没有过多去问楚月柠为什么会风水的事,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李师奶的皮肤很松弛,楚月柠握着她手腕翻转过来,然后轻拍。 霎时间。 原本干净的手陡然出现一条暗红色的线。从手腕尺骨中心往上蔓延,一直到了大手臂的位置。 李师奶从来没发现手上有红线,足足吓了一大跳,身子都差点软倒在地。还是阿山婆扶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 楚月柠看着红线,皱了眉,“你最近发生了什么?” 于是乎,阿山婆安抚受惊的红梅,一边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你说你昨晚在梦里答应了一个男子的求婚?”楚月柠发现事情好像有点难搞哦。 “对方是鬼啊,你答应嫁过去不也得先死一死,才能做上阴间夫妻?” 李师奶虚弱的脸又是羞涩又是无奈,“生的好靓仔嘛,足足小了我二十岁,体力又好。我一晚要同十个人相亲啊,最后一个没把持住。” 醒了以后才发现答应了什么,吓得浑身发抖。 李师奶一早就下楼拜土地公,想要驱邪。 “柠柠,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要先去你家看看。”楚月柠赶紧脱围裙,喊了一下隔壁卖奶挞的林家桦,“我要去李师奶屋里看看,你有没空帮我看看摊?” 林家桦弯腰在打包奶挞,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去吧,我帮你看摊。” - 李师奶将锁匙拧开门锁,“进来吧。” 刚进门,楚月柠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香火味。果然,扭头就看见大厅角落摆着亮着红灯供奉的南海坐莲观音。 观音慈眉善目坐在神龛里,神龛顶上刻着:佛光普照,两旁则分别刻:莲花坐上现如来,紫竹林中觀自在。金色莲花旁上供奉着新鲜的水果。 李师奶将锁匙放下,第一时间点了三根香抵在额上拜了三拜,“请菩萨保佑阿荣出入平安。” 香江风气的原因,这样的神龛基本家家户户都有。 楚月柠悄声问:“阿荣是谁?” 阿山婆也悄声回:“红梅的养子,在学校食堂做事,信奉科学,最憎恨一些神神道道,古古怪怪的事情。就连这座坐莲观音,都是李师奶做了阿荣很久思想工作才请回来。” 楚月柠大概了解李师奶的事情,本人看上去不像是惹了东西的样子,那就是住宅不宁,阳宅的问题。 这也是她要过来的原因。 阿山婆听完,拍大腿,“我都说肯定是家宅问题。” 楚月柠看向发呆的李师奶,“房间在哪?我要全部看一遍。” 李师奶才回神,一间间房打开,“这里是阿荣的房间,这是我以前先生的房,因为他睡觉打呼噜,我们很早就分房睡了,现在收拾出来准备给我二儿子住。” “二儿子?”楚月柠觉得奇怪。 “暂时还没过来。”李师奶叹气,“他是我远方表哥的私生子,那边不想养任由孩子自生自灭,实在可怜,反正我这里有空的房间,不如就接过来一起养,反正有空房间,多一个人吃饭也无所谓。” 楚月柠接连看了几个房间,最后来到李师奶的房间,刚踏进房门,一股阴冷迎面扑来。 阿山婆忽然叫了一声:“哎唷,这个地方怎么起霉了?” 李师奶凑过去看,果然墙角的地方一片潮湿,白色墙面上起了不少霉点,“真是奇怪,明明每天都开窗通风啊。怎么还会有这么重的湿气?” 楚月柠一眼就看到铁窗外散发黑气的桃花,转头就问:“花盆是谁摆在这的?” 李师奶拿块抹布过去擦花瓶,“阿荣啊,他说窗边放花心情都会漂亮很多。” 铁护栏围着的小窗户,正对石峡尾街道十字路口。 楚月柠找到问题所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晚晚都做噩梦了。” “为什么?”李师奶奇怪。 楚月柠指着窗外,“房子位置处于官星位,十字路口连接处就是鬼门口,孤魂野鬼都要从这里进出入,本来邨屋楼高相互阻隔,风水应该也没大问题。” 阿山婆连声问:“既然没问题,红梅又怎么会每晚都做噩梦呢?” “问题就出在这盆桃花上。”楚月柠一眼看穿桃花盆摆的局,“临窗边上刚好就是桃花位,鬼门煞气正对桃花位,主人家一定感情不和,轻则吵架不停家庭不和,重则另一半重病缠身,性命难保。” 李师奶浑身冷颤,不信也不行,“没错,我先生确实病了很多年。” “桃花位上被煞气影响,至多就是影响两夫妻的感情。但是……”楚月柠说完顿了一下,看向被黑气缠绕着的桃花,又看顶上吊着的铃铛,微风吹来,铃铛随着转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只一瞬间。 阿山婆就打了个抖,目光四处搜寻,“红梅啊,这间房怎么没开空调就这么冻?” 楚月柠摇头:“不应该摆桃花和风铃在这。” “对着鬼门摆的桃花叫鬼桃花,加以铃铛催动,更加催涨了桃花的运势。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孤魂野鬼刚出门口,就看你摆这么亮一盏灯,都以为你敞开门口开相亲大会。” “这个局一看就是懂行人设置的。谁想害你?” 阿山婆转脑筋想了想,侧眼去看李师奶,“是不是阿荣?桃花盆他摆的喔,况且现在全香江都没桃花,好端端他放什么桃花?” 李师奶吓了一跳,顶着黑眼圈快速摆手否认,“没可能,我辛辛苦苦将阿荣拉扯大,他没理由这么对我。应该就是撞巧,阿荣一向都相信科学,无心之过吧。” 说完,李师奶还要小心翼翼地问,“柠柠,桃花盆移开就没事了吧?” 忽然。 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十二点, 一道阴冷的煞气逼近。 李师奶表情瞬间变的痛苦,抱着头倒在地上打滚,“好痛啊,好痛啊!” 楚月柠退后一步,神色微变,双指夹符抵在眼前,迅速念动咒语。 伸手一甩。 符纸迅速化成红光从铁窗飞出去。 “破!” 顷刻之间。 窗内的桃花以极其快的速度枯萎,花瓣掉落在台上化为黑色的灰烬。 12 第12章 傍晚时分,天空一片赤红,大地上的光线渐渐暗下。 苏茵茵背着打肉机在巷子里走,砖面凹凸不平,脖间红绳吊着黄符左右甩动,汗水点点滴落。到了地方,苏茵茵才直起腰伸手敲响小门。 开门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的阿嬷,站在门槛边伸手摸索,“茵茵?是不是茵茵回来了?” “婆婆。”苏茵茵进屋将打肉机放在地上,“天黑了,你快回去休息,我还要帮公公去推车回来。” “乖啦。”阿嬷颤巍巍伸手摸苏茵茵的脸,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笑,“婆婆炖了香菜皮蛋鱼汤,回来就有的吃。” “好,阿公最喜欢香菜皮蛋鱼肉汤,回来一定很开心。” 话落,苏茵茵把阿嬷扶进屋里,才又转身出门。 苏茵茵父母前段时间出香江务工,一个人在家又遇上疑似跟踪事件害怕,就搬到柯士甸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外公在尖沙咀卖鱼丸,苏茵茵经常放学就去帮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巷边上亮起微弱昏暗的灯。苏茵茵担心外公摔跤,想赶快路就从九龙公园插、了过去。 公园没什么人,苏茵茵胆子本来就小,她紧抿着下唇,心跳急跳擂动如鼓。 忽然,石子路边的路灯闪烁起来。 苏茵茵不知为什么心底涌起一股害怕,刚想拔腿就跑,后方伸过来一只戴黑皮手套,紧紧捂住苏茵茵的嘴。 “呜呜呜……” 苏茵茵眼睛猛地睁的很大,害怕抓着对方的胳膊闷声尖叫。 对方见她挣扎,一手捂脸,一手胳膊横在她脖颈间,用力将她提了起来。 苏茵茵奋力挣扎,脚面离地面越来越远,就在她快要因缺氧窒息时,脖间的黄符发出亮红光。 对方力道猛的卸下来,暗骂了一声。 苏茵茵掉落在草坪,双腿跪在湿润的泥土上,听到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愣了一下,随后尖叫呼救,快速向前爬起身往公园外跑,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对方穿着黑色卫衣帽子盖住了上半张脸,下半张脸则被口罩遮住,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扭头走掉了。 苏茵茵跑到街边,她害怕到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惧过后,一行行的泪水才滑落。 她后怕的去握胸前的符,感受到原本符的位置一片空荡荡时,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符啊,只剩一条光秃秃的红绳,还有锁骨位置残留的黑灰色的符纸。 她大脑一片空白,猛然想起楚月柠的话。 ——今天不适宜算命。 ——明天过后再来。 苏茵茵想起曾有同学告诉她,真正的玄学大师算命时有三不算,其中一条就是将死之人不算。 阿香全身淤痕的惨死样一幕幕浮现。 劫后余生。 苏茵茵手紧紧捂着残留的符灰,埋进膝盖崩溃痛哭。 不敢想象刚才如果没有成功逃脱,她会是什么下场。 - 九龍城警署灯火通明。 重案D组的四人还在办公室讨论案情。 施博仁对着写满关键点的白板,头昏脑涨,“真是一单未完,又来一单。人皮尸的案还没搞得顶,又来一具长沙湾女尸,这些罪犯真是怎么扫荡,都扫荡不完。” 周风旭看了他一眼。 施博仁轻咳一声,话锋转开,“不过有我们英明神武的旭哥,什么罪犯碰到我们D组都要害怕啦。” 站起来来到白板前指着一个线索,扮做好积极,“黄香是被凌虐致死,颈部位置淤痕这么深,说明凶手一定力气很大,个子也很健壮。” 周风旭眼下一片青乌,他被人皮案已经折磨到两天没有睡觉,原以为可以全力做人皮案时,又出现另外一件案子。 长沙湾女尸困难重重,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除了精、斑,没留下任何指纹。 周风旭穿着白T,修长的手撑着后边的桌子。 目光盯着白板。 “黄香遇害时,曾经有过大量挣扎的迹象,我们一直以为凶手是随机作案。但,我们方向很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忠叔,你那里有什么进展?”周风旭去看另外一人。 “凡是和黄香有过男女之情的男仔,都喊回来审讯过,暂时没什么发现。”罗七忠摇头。 甘一祖看白板上的尸体局部特写照片,没忍住又去旁边抱着垃圾桶呕吐。 罗七忠伸手帮他拍背,甘一祖虚脱从垃圾桶扭头,“多谢。” “新人刚开始是这样,多看点就会好。”罗七忠毕竟是长者,安慰人的角度也会宽容很多。 甘一祖去看,“忠叔,你刚开始当警探也是看到尸体就会呕吗?” 罗七忠当警探几十年,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尸体的画面,“哪个新人不呕啊?又不是冷血动物。” 甘一祖又小心翼翼去看坐中间位置的周风旭,“周沙展新人时,也有这种生理反应吗?” “旭哥又不同点。”施博仁笑着接话,“一向就冷血心肠,他怎么可能有这种生理反应。” “我和旭哥同期,他刚进重案组不知道多威,人肉叉烧包知道吧?抓到凶手时,厨房还有很多没处理干净的人体组织,老警探都不敢进去,旭哥当时是新人,进去都不用提前做心理建设。” 甘一祖听的眼睛都不眨,当即用崇拜的目光投向男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施平之刚从审讯室出来,看到重案D组还亮着灯,推门进来,“哥,怎么还没下班?” 施博仁见是弟弟过来,招手喊他过来,等人过来之后,他伸手搭在施平之肩膀上,笑了,“听Craig说,你刚去O记就帮忙破掉一个贩毒案,可以啊!哥哥以后全靠你了。” 施平之顿感压力好大,“别开玩笑啦,O记升职比CID还难啊。” 周风旭也过来拍了拍施平之肩膀,“别听你哥乱讲,O记面对的都是涉黑罪犯,对面人随时都会开枪,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行,安全最重要。” “旭哥讲的才是人话。”施平之抖动肩膀,将老兄的手摔下去。 甘一祖好奇:“之哥,你今天去抓白、粉仔,有没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有趣?”施平之想起念念不忘,费解整整一下午的事,“有趣倒没,离奇倒真。没抓到白、粉仔之前,他去算命,那个算命大师算出来他卖白,粉,并且还算出我们等着抓他。” “这么夸张?”施博仁不禁联想起上次的棺材钉自杀事件,去看周风旭,“上次坚叔不也是透露去算了个命?” 话音刚落。 办公室角落的电话机响起,离得近的甘一祖接听完后看向沙展,“EV林sir说九龙公园有一起报警案很可能和长沙湾罪案有关,要我们过去一趟。” 发愁的案子又有了线索。 四人到达现场时。 魂不守舍的苏茵茵正被焦急的外公外婆守着。 “现场是什么情况?”周风旭率先发问。 林sir将警署头盔抱在怀里,将苏茵茵险些遇害的经过说完,指着苏茵茵的脖颈,“这里也是有一条淤痕。” 周风旭看到熟悉的淤痕,眸子微闪,向失魂落魄的苏茵茵举起证件,“麻烦你和我们回警署仔细讲一遍遇害经过。” 话落。 周风旭扭头:“博仁。” “旭哥。”施博仁应了声。 “联系鉴证科加班,让他们看看淤痕。” “没问题。”施博仁马上掏出Call机。 - 半夜,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在楼道响起,到达三楼后伸手敲响房门。 开门的李师奶披着件外套,睡眼惺忪去看男人,“阿荣?今天怎么会回来?” 身形高大威武的中年男人留着满脸胡子,“好久没回来看阿妈,又忘记带钥匙,才麻烦阿妈帮我开门。” 说完,李志荣进屋,帮着李师奶掩好外套,面露关心:“怎么样,今天有没有睡好点,还有没有做噩梦?” 养子孝顺,李师奶心有慰藉拍了拍肩膀的手,“没了,今天八点钟就上床睡觉,到现在都没做梦。” 以往情况严重的时候,天一黑,七八点睡觉就会开始有噩梦。 自从柠柠帮她把鬼桃花破了,她还真就没做噩梦,阿山婆见人没事也坐着的士回了九龙塘。 “没了?”李志荣皱眉,又快速反应过来,装出一副放心的样子,“没了就好。我就说不用迷信,心理作用消除就不会再做噩梦。” 养子不喜欢迷信的东西,李师奶十分清楚,所以什么都没解释。 李志荣扶人进了卧室,目光第一时间就去看窗台的桃花,见只剩个盆栽在那里,沉声:“桃花呢!” 声音如平地一声炸雷。 李师奶被恶声恶气吓了一跳。 “桃花枯萎了。” “没可能。”李志荣直接否认。 “真的枯萎了,现在不是桃花的季节,可能和香江的水土不和吧。”李师奶尽量掩饰。 果然,李志荣不说话了。 就在李师奶以为事情过去,准备上床睡觉时。李志荣出去再回来时竟又抱着一株插着桃花的盆栽,他沉着脸砰的一声放阳台上,然后将空盆栽拿起,看向李师奶,才笑了笑。 “这里还是放个桃花才好看。” 李师奶看着神情大变的李志荣,吓到浑身发抖。 阿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李志荣关了卧室的门,原本带着笑容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被丢到桌上。 “呼呼呼——” 他喘着粗气。 黑色的卫衣被丢在地上。 他胡乱推开衣橱,拿了件衣服套上,沉重的身子往床铺上倒去。 啪的一声。 灯光熄灭,夜幕涌来,一切再归于寂静。 13 第 13 章 “同学,要来一碗糖水吗?冰冰凉凉,喝完还能够醒神,猴赛雷的喔!” 崇中学校门口。 学生们都十分好奇看着门口的糖水摊,摊车玻璃柜上摆了芒果、西瓜等水果,以及……一盆单株桃花。 老板颜值爆高,一双素手翻来覆去装出一碗碗糖水。 男同学们窃窃私语,刚抬头就对上楚月柠眉眼弯弯的笑容,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终于,人群里出来一名个高,穿着白衬衫的男同学。 男同学垂眸,来到糖水摊前,他看向贴在玻璃柜上的招牌,他捏着西裤,紧张的说:“请给我来一份椰汁西米芒果,还有冰糖马蹄还有西米银耳羹。” “好哇。”楚月柠系上围裙,看向男同学微微笑了下,“稍微等下,马上就可以。” 男同学耳誆红了起来,听到后边朋友的起哄声,他快速回头扮做凶狠的样子,然后又快速回头站好。 “好了。”楚月柠将三份糖水分开打包,递给男同学,细心叮嘱,“要趁冰喝,常温了就不好吃。” 男同学接过冰糖水频频点头,从西裤兜里掏出一张百元港币塞给楚月柠,急忙转身就跑。 “诶。”楚月柠看着一百元,眨了眨眼,又去看男同学,对方已经将其余两份糖水分给朋友,三人打打闹闹进了校园门。 “三份糖水还不到30元,怎么给这么多?”楚月柠将钱塞进口袋,解开围裙,弯腰伸手搂过台面上的盆栽桃花。 “只好亲自送一趟啦。” 三位同学走的比较快,他们走上楼梯的台阶,进走廊后又拐了弯进了中七(5)班。 两位同学将糖水碗丢进垃圾桶,转身就调侃:“星哥,糖水摊的女孩长得真漂亮,放学拿下吧?” 乔星将朋友推开,找了座位坐下,恼怒:“别开玩笑,我小她很多。” “小怕什么?姐姐长那么漂亮,大几岁也值啊。”朋友贱兮兮凑过来,“喂,你可是乔氏集团的公子哥,什么女人拿不下?” “闭嘴啊。”乔星刚说完,他后背就被人拍了拍,扭头刚好对上楚月柠的眼睛,他蹭的一声站起,以为楚月柠听见他们说话,他脸色通红的道歉:“对不起,你不要听他们乱讲。” 楚月柠好奇:“什么?” 又将目光对准其他两男孩,歪头。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两男孩赶紧摆手:“没没没,我们没说什么。” “哦。”,楚月柠拿着70多块零钱放在乔星课桌上,“三份糖水一共28,用不了一百块。” “多的是小费。”乔星解释,“我一般去餐厅都会给……” 本来想说给服务员小费,但他想起楚月柠是老板,香江……好像真的还没有给老板小费的习惯? “不用啦,我只卖糖水不要小费。”楚月柠抱着桃花盆栽,多嘴问了句,“对了,你们食堂在哪?” 乔星指了个方向,好奇,“你要去我们食堂?” “对啊。”楚月柠看向怀里的桃花,意味深长笑了笑,“还点东西。” - 食堂的员工宿舍,就在学校后山,矮小的平房一间接一间。 “阿荣,等会要快点上工,别迟了学生们的午餐。”同事见李志荣又往宿舍走,生怕他和上次一样迟到,连忙喊了声。 李志荣不耐烦停下脚步,“好烦,不用你说!” 同事碎碎念:“还不用我说,你负责分菜嘛,上次忙到脚不沾地,都以为你已经分好菜,结果一点钟啦,校长才连忙过来问怎么没开餐。” 李志荣像是被点燃引线的炮仗,火气涌上来狰狞着表情,“我都说了不用你管!这么啰嗦小心我杀了你!” 同事被吓到连连后腿,胆战心惊的闭了嘴。 李志荣走到平房,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平房很小,满屋堆满了各种工具和垃圾,打开门就可以看到凌乱的床铺,地面全是散落治疗慢性支气管炎的药盒。 李志荣不发一言走进屋子,他拉开厕所的帘子,又推开摆放在地面上的白色一米多高的大水桶,一块带拉环的铁板漏了出来。 揭开铁板,又从地面上摸出来一把铁制的手电筒,往前一推打开灯,顺着楼梯下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能听到李志荣粗重的喘气声,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亮光。 房间中间摆了一张铁制的平台,上面赫然摆了一具女尸,李志荣用痴迷的目光打量着她,当看到女尸身上的淤痕时,眼神又疯狂起来,抓着女尸摇晃。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女人都要这么贱格?我老婆也是,你们也是!我只是一个食堂的打工仔,我身份如此低微,就这样你们也要向我抛媚眼?” 疯狂完。 李志荣又好像得到一两分钟的清醒,他松开手,随着手电筒的掉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面啜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贱?你们不对我抛媚眼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没事,等我杀了苏茵茵,你们就不敢贱,不敢再随便勾引男人……” “苏茵茵的命,你没本事拿第二次。” 地窖外,响起清脆的声音。 李志荣愣住,慢慢抬头。 随着昏暗的光影推进,女孩抱着盆桃花进来,荔枝眼呛着淡淡清冷,她长发额前带着一块三角发巾,一撮刘海从里钻出搭在鼻梁旁边的小痣上。 李志荣从地上起来,眼睛盯着盆栽桃花,神情渐渐疯狂:“桃花为什么在这里?” 声音带了点漫不经心。 “你是指这盆被人用邪术以鲜血灌养,四季不会凋谢,专用来吸引鬼魂的桃花?” 楚月柠挑眉,看了一眼桃花,随后抛了出去,“还你。” 桃花在半空滑了一道线。 李志荣紧张的将它抱进怀里,赶紧查看它有没有坏。 半晌后,空旷的地道响起低沉的粗气。 “她也全部知道了吗?” “李师奶?” 楚月柠回忆起一大早,天还未亮,李师奶就敲响她的门怀里还抱着盆栽桃花,可怜的师奶,眼底下一片青乌,唇色惨白,吓得浑身不停打着哆嗦。 “柠柠,是阿荣啊,真的是阿荣。” “我虽然不是阿荣亲生母亲,但也亲手将他抚养成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楚月柠代替她将话传达。 “为什么?”李志荣没抑制住想笑,他赶紧捂着嘴,还是没忍住,“她不知道为什么?简直可笑。全天下的女人都贱啊,她虽然是阿妈,也一样啊,被我撞到她在相亲,她那天笑的好开心,和那些对我笑要勾引我的女孩一样。既然她这么喜欢相亲,不如就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成全她。” “没亲手杀死她,已经是我对她养大我最大的报答。” “还有啊,她又收养一个仔,有我就够啦,她为什么又有收养一个?”李志荣冷笑,“她以前说,家里财产都留给我,两个仔她打算怎么分?我最痛恨别人欺骗我,不如趁早去死。” 楚月柠听完,可观评价:“笑都有问题?笑就是勾引你?还真是个变态。” 注意到李志荣包扎的中指问:“桃花阵是你用精血养的吧?” 精血养阵是邪术中的一中,以精血养的阵周而复始,即时当时被破坏,时辰一到又会复原。 所以,必须要用李志荣的精血作为媒介才能真正破阵。 楚月柠打了个哈欠,“害我一大早就要跑崇中来,真是过分啊。” 不等李志荣反应,她两指从裤兜里夹出一张符,两眼凝神,催动咒语。 下一秒。 符纸咻的一声飞出去,泛着红光,围绕着李志荣的中指一圈。 中指包裹的绷带话落,被符纸划开一道口子。 明明是一道细微的口子,却犹如受到了更为严重的利器伤害,李志荣却放开桃花抱着中指痛苦的嚎叫。 一滴鲜红的血从中指滴落在桃花上,原本鲜艳的桃花霎时间枯萎成灰。 楚月柠看着半空的三团黑气,黑气不断壮大,不停向李志荣袭击,快要成功时,又被弹了出来。 就像李志荣身上放了个透明的护照。 她弯腰问:“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李志荣想去抓楚月柠,楚月柠浅往后动了一下,他抓了个空,狞笑。“我杀了人,要真有鬼早来杀我了。” “是吗?”楚月柠闭目念了一段咒语,紧接着李志荣惨叫,他掀开衣服亲眼看着脖子挂着的黄符燃烧。 “既然不信,护身符就别带了。” 说完,她转身出去。 李志荣眼眶发红,感受到身上压迫的力道被解开,他起身拿过铁板面上的匕首,猩红着眼眶,“进来还想出去,迟了!”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便被三团黑气紧紧裹住,一道黑影紧紧勒着他脖子,一道黑影将生前受的凌、辱还给他,一道黑影强迫李志荣拿着匕首干脆利落往下身去。 “啊啊啊啊……”李志荣痛苦大叫。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他承受的全是之前施加在遇害女孩上的手段。当时,他下手的时候只感觉到了快、感。原来那些女孩在哀求他住手的时候,这么痛苦? 鲜血在慢慢流失,大脑却越来越清醒…… 这一刻,李志荣仿佛身在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月宁重新看到光亮时,体贴的又转身将铁板关上,随着板子的落下,通道里的惨叫彻底被隔绝。 蝴蝶飞到她的手指上,张扬着鲜艳的生命力。 而李志荣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倒计时。 14 第14章 一辆警车极速刹车,停在崇中校门口。 CID的四人从车上下来。 楚月柠也刚到摊车,与四人擦肩而过。 周风旭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投向后方,“忠叔你负责后门,别让嫌疑犯逃脱。” “没问题。”罗七忠拍拍肩膀,“我办事你放心。” “天网恢恢,嫌疑犯就算有对翅膀,都不可能飞出去。”甘一祖兴奋着擦手跃跃欲试,他进警署终于也要亲手破获案件啦。 想想等会抓犯罪嫌疑犯的场面,甘一祖就兴奋。 施博仁则四处打量,最终将目光投向离得最近的糖水车女孩,忙喊了一声。 “喂,老板你等等。” 楚月柠推着摊车,还真停了下来,看着过来的施博仁,费解眨了眨眼,“要糖水啊?不卖了,已经收摊。” 施博仁表情逐渐痛苦,他弯下腰抱着肚子,“不是啊,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纸,人有三急嘛!” 楚月柠视线下移,看了看,然后抬起来摇头:“没有。” 施博仁肚子闹得惊天动地,表情石化:…… 不是吧,竟然有老板做饮食不带纸? “那我……怎么办?靓女,借点行不行啊?” 楚月柠从摊车底下拿了张报纸递过去,“这个可不可以?” “有总好过没啊。”施博仁接过,恰好看到报纸上写着一段大字:算命大师铁口断言渣男3P□□。 :…… “你们等埋我啊!”施博仁拿好报纸,焦急看着已经快要消失的三人,只能夹、紧屁股,双手捂着跑过去,边跑边骂:“甘一祖,甘一祖,咁都有一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饮他一杯奶茶毒过喝十斤泻药啊!” 骂完,施博仁又拍自己嘴巴:“叫你贪食,真是抵死。” - 两个小时后,崇中学校门口被围起警戒线,学生们都被通知放学回家,大量媒体抵达现场。 施博仁牛仔裤后兜插了张报纸,和罗七忠讨论案情,语气不免挫败:“本来以为这次有苏茵茵的口供,一定能把凶手绳之以法,谁想到凶手自杀?” 苏茵茵给口供的时候,曾经提过凶手的声音很耳熟,后来通过回忆,才说曾经在食堂大菜的时候听过。 眼看破案在即。 大家熬夜的劳累一扫而空,热情如火,结果凶手自杀就像是一盆水给他们浇灭了。 “换个角度想。”,罗七忠到底岁数在这里,心剔透自然也能看的开:“死了也好,社会少了一个败类。” “坏就坏在,死在伏法之前。最遭的就是旭哥。”甘一祖小心翼翼看了一下旁边沉默的男人,“你没看到旭哥进去看到凶手尸体,脸色变得不知有多差。” 随着三具盖着黑布的担架抬出来,搬运尸体的人才说:“周sir,地道下边真的还有一具白骨化的尸体。” 施博仁觉得奇怪,走过去问:“开始下地道的时候,不是只有一具尸体?怎么又多了一具?” 根据法医初步推测,白骨化死亡时间已有一年。一年前,曾经有人报案说李志荣前妻失踪。 “初步推测是凶手前妻,具体还要等后续的化验结果。”,周风旭修长的手指夹了一支烟,神情冷峻,透过烟雾,他看向旁边给口供的食堂员工。 食堂员工吓得脸色惨白,“阿sir,我平时就觉得李志荣脑袋好像瓜了一样,上午还威胁我要杀了我,还好你们查案够快啊,不然我也会惨遭毒手。” 负责记录口供的同僚,将这段话记录在本上,“麻烦你回忆一下,李志荣回了宿舍后,后面还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员工摇头:“当时我择菜去了,崇中加学生千多个人,要择的菜很多嘛,当时根本没人去关注李志荣。” “好,如果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打电话给警署提供。”同僚结束问话。 周风旭收回视线,将烟头掐灭,喊上边上的三个人,“走,先回警署,收尾工作还有很多。” 几人连忙跟上脚步。 三人刚出校门口,记者上前拦住穿着风衣的男人问:“周沙展,我们收到消息,杀死长沙湾死者的凶手已经畏罪自杀,现场还有另外一具遇害者尸体,请问是不是真的?” 另外一记者也抢着发问:“距离长沙湾女尸过去仅三天,凶手选择畏罪自杀,是否是D组已经找到关键性证据?” “又或者是凶手良心不安决定自杀,我们发现地道一共有两具受害者尸体,其中一条是崇中学校的学生,据法医说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D组的办案效率如果再快点,是不是就不会有枉死的新受害者?” 问话出来。 D组的人面色都不太好。 尤其甘一祖年轻又冲动,当即把记者的话筒推开,“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办案不力?我们三天三夜没合眼睡觉,这些事要不要说给你们听啊!” 记者被推,不满:“你们合不合眼,关记者什么事?办案不力是你亲口说的,我可没指责你们。” “那你意思,你就是故意在这阻止我们办案了?”甘一祖火越烧越高。 “一祖。”周风旭喊停,甘一祖才退回来。他面对质疑没有恼怒,反而是看向提问的记者,“来之前,我们已经掌握确切证据,可以证实李志荣就是长沙湾女尸的作案凶手。公共科很快就有发布会,如果你们还有疑问,可以留着介时再提。” “我这帮伙计个个都熬的很累,抱歉,要先回警署收尾。” 几人回了警署。 一个个累瘫在沙发上。 周风旭把外搭的风衣脱掉,穿着件白T看着墙壁上的时钟,陷入沉思。 施博仁端了杯咖啡给他,“点啊?还沉浸在长沙湾女尸案?法医验过李志荣的尸体,已经通知他养母,确定自杀。” 周风旭接过咖啡,“以李志荣的心态,他既然对苏茵茵出了手为什么不等第二次机会?” “或许人家觉得罪恶,所以不想再杀人?”施博仁找了旁边的沙发坐下,“反正人已经死了,案子也已经结束。无谓再想太多。” 周风旭眸色微沉,“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他为什么要杀第二个受害人?” 话音刚落,D组办公室门就被敲响。 甘一祖拿了沓照片进来,递给周风旭,“旭哥,从地道里面找出来先前受害者照片,奇怪的是,苏茵茵的照片上写了个3,另外一个女孩则写了个4。” 证据可以证明,李志荣的犯罪道路还没停止。 施博仁顿时哑口无言,将咖啡放到台面上,尴尬地看向周风旭,“是噢,他为什么没杀完第三个第四个,就自杀身亡?” 周风旭推测:“所以,我怀疑,有人和他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才让他终止计划选择自杀。” 他陷入沉思。 这个人到底是谁? 对方有什么企图或者目的? 突然,有同事推门进来—— “有两名崇中学校的学生爆料,说是李志荣死之前,有个人去见过他。” 三个人齐齐变了面色。 原来,李志荣自杀之前真的见了另外一个人? —— 楚月柠一路骑着摊车到庙街,刚将车停稳,张见德就冲过来。 “柠柠,又上报了!” “又上报了?”楚月柠接过报纸看,只见大喜周刊上的头版标题写了诺大的几个字——算命大师帮抓白,粉仔。 文章写的正是楚月柠算车仔强卖白、粉的经过。 楚月柠瞠目结舌。 这记者是不是干脆直接在庙街住下了? 不然怎么解释,昨天刚算的命,今天就上了报纸? “何止上报。”张见德吸了一口烟,又点了点报纸的右下角,“简直就是无间道,像是敌特潜伏身边啊。” 右下角是香江读者的反馈信息,全部都是要求报社公开算命大师具体身份,及算命位置。 许多读者都想亲自来验验,算命大师是不是真像报纸上写的那么神。 “要是这些读者都来,你生意不知会变得多好。”张见德感慨。 “人多有什么用?我一天也至多能算两个啦。” 楚月柠将报纸折叠好,还给张见德,又扭头去看街上,想要找出一直在庙街蹲点的记者。 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她没再顾虑这些,伸了个懒腰,然后将小木板桌搬出来打开放好。 “柠柠。”李师奶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过来,打招呼的手拿着一个长形钱包。 楚月柠起身,笑了笑:“李师奶,气色不错啊。” “多亏你啊,我才能睡一个安稳觉补足气血。”李师奶打开钱包从里拿出一张支票,递过去,“讲好的两千元,快点收好别掉了啊。” “多谢。”楚月柠接过支票放在专门装钱的小包里。 李师奶想起让月柠拿走盆桃花的事,仍然心有余悸,“还好你没事,今天警察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 讲着讲着,李师奶就眼泛泪花,“我从来都把阿荣当足亲生孩子养,没打没骂,真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一个穷凶恶极的杀人凶手。” 李师奶收养阿荣时,阿荣才几个月大,她尽力教养却没想到养出来一个杀人犯。 想起无辜惨死的女孩们,想起教育上的巨大失败,李师奶愧疚到心痛。 “我都不知还能不能养好这个细蚊仔。(小孩子)”李师奶叹气,摸了摸男孩的发顶。 “别想太多,有些人天生坏,谁教都一样。”楚月柠安慰完她,从冰棍箱拿出一支菠萝雪糕递给小男孩。 小胖墩不敢接,看了一眼李师奶,直到李师奶让他拿。 他才伸出虚胖的手接过雪糕,撕开纸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多谢姐姐。” “不用客气。”楚月柠一眼就看尽小胖墩的面相。 十岁前孤苦无依,原是一生清贫没有作为的命运,在李师奶决定领养他的那一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后也是名动香江的成功人士。 她伸手摸了摸小胖墩的头,弯眼含着笑意。 “要听话,不要惹李师奶生气啊。” 15 第15章 “知啦,姐姐。”小胖墩声音细声细气。 李师奶脸上还是挂满担忧。 楚月柠看出她的心事,安慰:“放心吧,只要引导正当没事的。” “真的?”李师奶浅松一口气,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帆帆,和姐姐拜拜。” 帆帆摆了摆手,然后跟着李师奶离开。 张见德和林家桦靠在一起,见小胖顿时时刻刻扶着李师奶,不禁感慨。 “还算小帆帆有孝心。” “怎么看,怎么都比他大哥有出息。” “真是催(呸),好端端提杀人犯干什么?保佑小帆帆千万不要走杀人犯的老路啊。” 楚月柠弯腰拿起抹布,仔细把玻璃柜擦干净,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楚大师。” 楚月柠放下抹布,起身看去。 对街泊车位置,停了一辆红色法拉利,下车的女士烫了个大c卷,戴着猫眼墨镜,还穿着一套红色的西装裙,又靓丽又时髦。 “哇。”张见德顿时眼睛一亮,抓着烟嘴打趣:“来个靓女真是庙街的空气都不同,活脱脱一个火玫瑰欧阳海潮啊。” 火玫瑰是香江最近的一档热播剧,女主欧阳海潮穿着打扮极为潮流,刚播出就创下超高的播放率。 尤其张见德,夜夜追连载。 “靓是靓,不过……”林家桦忙捅了捅张见德心口,“好像有点面善,认不认识?” “咦?你别说,还真有点面善。” 张见德话音刚落。 女士就走到摊前,摘下墨镜,面带笑容:“楚大师,好久不见。” 张见德看到对方长相,忙咳几声,抓着烟嘴将林家桦的头转了个圈,低声,“一男P三女的女主角啊。” “何靓太。”林家桦惊讶,“怎么气场变化这么多?” 何诗菲先前完全是一副香江贵妇的打扮,本来家境也不穷,用度都是名牌,但就好像一尊空花瓶,没有主心骨。 眼下的何诗菲却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原本哭到红肿的眼睛充满了神采,就像一盆已经枯萎的玫瑰花被重新注入生机。 何诗菲听到两人讨论的声音,微笑着解开他们的疑惑,“多亏楚大师,我才能走出迷窟重获新生。” “你能想通就好。”楚月柠让人坐下,有点好奇,“后面的事你处理好没有?” “都已经处理好。”何诗菲坐下,非常感激,“如果不是你提前帮我算出前夫转移财产,我也没办法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或许,下半辈子我真的只能穷困潦倒。” “不过也好在,我最终清楚男人不可靠。” 何诗菲说完,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楚月柠,“追回前款后,我重新开了一家化妆品公司,主要经营亚洲的化妆品,最近日本很火的化妆品,全香江只有我也有。如果楚大师喜欢这个牌子,可以来我公司挑一挑。” “只是挑化妆品,不用干别的事了?”楚月柠挑眉。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何诗菲笑着回,“如果时间够,还想你能帮我去看看公司风水,价格方面好谈。” 楚月柠还答应要帮坚叔的女儿超度,“那得过几天了。” “没问题。”何诗菲起身,“那我就先回公司了。” 何诗菲过了马路,有人追过来将她拦下。 大婶看了一眼红色的法拉利,就知何诗菲有钱,算盘打的飞快。 “既然楚月柠没空,为什么不找其他厉害的风水师?我侄子就是风水大师,很厉害的,介绍给你啊?” 只要成交一单,大婶也能从中捞到不少介绍费。 何诗菲摇头。 香江不是没有出名的风水大师。 她一开始也怀疑过楚月柠的能力,但结果可想而知。 “多谢,不过,我想香江没人可以比的上楚大师。” 毕竟,谁能做到像楚大师这般看透人的命运? “实话讲,如果不是楚大师来帮我看风水,我公司的风水宁愿不动。” 何诗菲说完,就上了法拉利。 唯独剩大婶去看楚月柠,她刚从窝打街搬过来,自然没看到何诗菲算命的现场,鬼鬼祟祟念叨。 “没人可以比的上?这么高的评价?” “都是神神道道骗人,有什么不同?我就不信什么糖水妹就能吹出花来。” - 楚月柠不清楚有人想挖单的事,时间到了正午,她先收摊去了黄大仙庙旁边的长生店。 长生店原本售卖的都是棺材、殡仪用品,并提供殡仪服务的店铺。 她原本也不清楚,坚叔怎么约在这个地方。 但人踏进长生店后,看到满墙的密密麻麻的骨灰坛,她才懂了点。 坚叔早已等候在此,主动解释:“香江地贵,墓地就更贵,人人都在等公家龛位。我们只能先寄放长生店。” 香江寸土寸金,自然也造成墓园位置紧张,公墓的位置和公屋一样需要等待,长生店自然也扩展了业务,专门辟出一块地方供客人的无处孤魂安放。 坚叔叹息:“也不知阿娴的龛位什么时候才能排到。” 楚月柠掐指算了算时辰,“时辰到了,我们开始吧。” 坚叔闻言小心翼翼将阿娴的骨灰堂从墙上搬下来。 楚月柠将早已准备好的往生符烧燃,然后闭上眼默念超度咒文,一道旁人看不见的白光盘旋绕着骨灰堂一直打转转。 等忙完,天色已经渐黑。 楚月柠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庙街,内心决定等会要去风水铺再进点货,买点道具辅助一下,不然光靠念咒超度,人不累死也得渴死。 还没等她到风水铺,就有一批军装警将她请到了九龙城警署,美名其曰配合调查。 审讯室里。 施博仁看着对面白白净净、油盐不进的女孩,烦躁的头发都快脱了一大把,两手撑着桌子,身子探前。 “姑奶奶,拜托你讲点实话,你说李志荣给他养母种了鬼桃花,为了解煞你才搬着鬼桃花去找他?” “这种天方夜谭的鬼话,你骗骗李师奶就算了,差佬(警察)你也敢骗?又不是拍玄学电视剧。” 旁边白白净净的甘一祖,也帮着吓唬,“对啊,欺骗警察罪名很大,影响办案搞不好要判一个帮信罪坐牢的。” 灯光昏暗,一盏泛黄的灯搭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上,她安安静静坐着,狭长的荔枝眼映射着光,即使进了警署也面容清冷。 一点都不怕事。 施博仁审讯过无数次犯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软硬不吃的对象。若是其他同年龄的女孩,吓一吓早就招了。 他神情隐隐崩溃。 “你讲实话啊。呐,我顶多看在你借张报纸给我擦屁、股的份上,不怪你这次撒谎啊?” 楚月柠长叹一口气:“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周风旭站边上,修长的手拿过桌上的照片,两指夹着放到楚月柠面前,俯身:“照片上的人认不认识?” 楚月柠看了一眼,点头,“认识,苏茵茵。” “你和她是通过什么途径认识的?”周风旭继续问。 “我卖了一张平安符给她。”楚月柠抬眸,面对周风旭带着压迫性的提问,丝毫不紧张,“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那张符的作用是什么?” “保她一命。” 这话说出来时。 在场人都微微愣住。 毕竟,苏茵茵的情况只有他们警局的人了解,外边的人都以为她只是受了一场袭击。 当苏茵茵做完淤痕鉴定后。 鉴证科的人说,就凭淤痕的力道和深度,苏茵茵没有当场死亡真的是一场奇迹。 可能吗? 一张符就能救下一条人命? 在场人都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周风旭却淡声说:“我只相信科学。” “谢谢,我只会玄学。”楚月柠微笑,“如果你想,你可以来庙街找我算命。” “至于这宗案件,李志荣的死是咎由自取。如果你们考察了现场,应该可以肯定,他身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的手笔,也就是说不关我事。” 周风旭眸色深沉。 鉴证科根据信息判断,李志荣确实是自杀。 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且和面前这位卖糖水的老板有很大关联。 不过,直觉并不能当证据。 “李志荣还没能杀苏茵茵,他的目标没有死亡,为什么要自杀?” 楚月柠歪头,荔枝眼渐渐浮起笑意,“或许,他不过就是单纯良心发现或者幡然醒悟?” “幡然醒悟?”周风旭冷声,“罪犯如果有良知,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楚月柠非常认同。 “砰砰。” D组的督察madam敲了敲门,示意时间已经到,没有证据证明对方是凶犯,警署就要放人。 D组再不愿意,也只能遵守法律。 楚月柠看着沉默的周风旭,表情诚恳。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配合警察调查是香江人民该尽的责任,周sir日后如果还有疑问,欢迎再来庙街。” 说完,楚月柠又去看一边的施博仁,不忘好心衷告。 “施博仁先生,一个小时后,你将会进医院,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拿屁、股对着大门。” 说完,楚月柠便离开了警署。 见人已经离开。 甘一祖奇怪,看着还在沉思的周风旭没打扰,去推施博仁,“仁哥,你说糖水档老板为什么会知道你名字?” 施博仁没好气:“还用问?肯定是我平时锄强扶弱、为人仗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为人给香江市民留下深刻的印象。” “唉。”施博仁仰头叹气,“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苦恼,走到哪都有人认识。真是求求老天找个人帮我分担一下罢。” 甘一祖:…… 话音刚落。 施平之就急冲冲进来打断:“刚刚从审讯室出去的女孩,就是算命抓到白、粉仔那个啊!你们是不是审问她了?有没有问她都是依据什么来算的命?” 施平之也不信玄学。 所以理所应当的也想要个答案。 周风旭这才将两人联系起来,神情若有所思:“她就是你说算命很神的那个?” 甘一祖挠了挠头:“如此看来,她找李志荣真的只是为了破鬼桃花?” “真是索索嘚(傻傻的)。”施博仁站起身,两手撑着门背对走廊,“有鬼我就信,算命我就真不信啦,顶多就是炒一炒名气,故意找人作怪。” “仁哥,之前坚叔那宗案是你说的鬼杀人的喔,你一点都不信?”甘一祖疑惑。 “我们是警察嘛,最重要的就是信奉科学。”施博仁见甘一祖真的这么天真,不由用怜爱的目光看他。 “随便就信鬼杀人,案子不用破了咩?” “今天要是真进医院,我施博仁的名字倒过来写。” 同一时刻。 走廊另一间审讯室的嫌疑犯冲了出来,对方拆了一根木椅腿,上方还连着好几根铁钉,神色狰狞拿着木椅腿冲着人群挥打。 “我没犯事,你们快放我出去!” 突然。 嫌疑犯踩了不知是谁丢的香蕉皮,一个趔趄,就在即将摔在地上的时候,木板往前一拍。 生锈的铁钉噗嗤一声扎入肥润的屁、股。 紧接着是施博仁杀猪般的惨叫。 16 第16章 嫌疑犯看着痛叫的人,手一哆嗦,木板就松开挂在施博仁屁、股上。 实在太痛了,施博仁痛到额头冒汗,手握拳头先指了指嫌疑犯,才将木板缓慢拔出。 “在警署你都敢袭警!一祖,抓他坐牢,不坐够十年不准放出来!” 甘一祖立刻上前,踢了嫌疑犯一脚,然后将人反手按在墙角。 嫌疑犯脸侧贴在墙上,哭诉:“阿sir,用不用这么严重啊?不过一块木板。” “一块木板?”施博仁捡起木板,作势要拍在嫌疑犯脸上,嫌疑犯吓得瑟瑟发抖,哀声求饶。 “可惜这块木板没到你脸上。”施博仁才恨恨把木板丢地上。 生锈的钉子上还挂着一点鲜血。 甘一祖看着就痛,嘶了一声,去扶施博仁:“仁哥,要不要去医院挂个号?” 糖水档老板的算命,简直不要太准了吧! 说要去医院,就真要去医院。 不去都不行。 施博仁痛的龇牙咧嘴,一手捂着屁股,心底又痛又慌。 痛的是这钉子真他妈锋利,慌的是去医院他是不是得换姓了? 老施家最后的血脉敢换姓,远在江城省埋着的老祖宗们会从土里翻出来,翻山越岭,淌过大海也要收拾他吧? “巧合……一定是巧合。” “人生中真是充满巧合与意外。” 施博仁强颜欢笑,双手合十朝空气拜了拜,“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周风旭捡起地板上的香蕉皮,扔进过来收拾的清洁阿婆的垃圾桶,目光下移,看了伤口后拍拍施博仁肩膀,“去医院看看,钱找我报销。” 施博仁感激到泪眼汪汪,顺棍就往上爬,提出已经心心念念很久的问题。 “旭哥,你对我真是好啊,不如看在我伤了的份上,晚上一起请我们到欢乐吧喝酒啊?” 周风旭看了他一眼,笑了:“如果你再提欢乐吧,这次的事情麻烦你自己掏腰包。” “明白。” 施博仁捂着屁股,委委屈屈的闭嘴。 督察办公室被打开。 女人短发穿着军装,不苟言笑,她先是看了一圈走廊的人,见施博仁捂着屁股,饶有兴趣的看着:“做咩啊?” “没事,不小心擦伤。”施博仁气不喘脸不红就撒了一个谎。 开玩笑,在同事面前丢人就算了。 在女士面前还是要保持风度。 “多注意安全。”石玉冰讲完,目光投向旁边站着没出声的男人身上,点了点头。 “周sir。麻烦你进来下。” 办公室很大,墙上挂满了石玉冰年轻时候在警队的照片,还有各种体能项目的金牌。 石玉冰弯腰拿过桌面上的文件,“随便坐。” 周风旭靠边上的沙发坐下,石玉冰将案件报告递过去, “长沙湾女尸案已经告破,先恭喜你,上头对D组这次高速破案给予高度肯定。” 周风旭翻开报告,案件已经告破,石玉冰不会无缘无故找他,便又将报告合上。 “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 石玉冰才没有拐弯抹角:“你知道最近重案组大家破案都很紧张,尤其A组一反常态,已经连续解决了好几单积案。” 积案都是一些线索太少,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没找出凶手的陈年旧案。 A组最近接连破了三个,可想而知是多么风光。 反覌D组,虽然没有什么积案,但前阵子却多了一个惊天大案——人皮案。因为凶手作案手法残忍,先将人拨皮再分尸,造成了香江巨大的舆论影响。 关键是,没有皮的尸骨能保存下来的线索极少,到如今连受害者信息都没有确认。 案件侦破困难重重。 放到哪一组上都是惊天大雷,石玉冰都不知道有多头痛。 她心烦意乱的敲了敲桌,“上头催的很紧,现在全香江人都盯着D组,不尽快破案,如果出现第二个受害者,舆论将一发不可收拾,香江民心也会很恐慌。” “我不希望这宗会变成积案,周sir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周风旭站起来,将案件报告递还,“D组一定会全力以赴破获这宗案件,madam可以放心。” - 楚月柠出了九龍城警署后,并没急着回庙街,而是拦停一辆出租车后去了‘如意’风水铺。 黄老板见小姑娘又来,人还没到店内,他就放下报纸扬起招牌笑容,顾客就是上帝,他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精神和一百分的服务来迎接顾客。 “靓女,需要什么东西?” “我要买一个罗盘。”楚月柠环视了店内一圈,除了风水行业要用的一些工具,店内还卖很多摆件。 比如各种菩萨、财神、甚至还有招财猫。 黄老板穿着道袍,将宽大的袖子提起,他就去柜台上取了几个盒子下来,一一摆在台上。 “小店罗盘从几百块到几千块都有,不知你想要些什么价位的?” 楚月柠逐个拿起看,罗盘很重入手冰凉,她双手捧起一个,疑惑看向老板:“都是金色,没有其他颜色了吗?” 且一个个好像都没法撑在法力的样子,又土又没用。 “好的罗盘肯定都是金色啦,你真是好眼光,拿的这个六千六,是旺角大师的同款,他曾经上节目的时候带过的。” “六千六?” 楚月柠马上将罗盘放下,“又贵又没用。” “你刚入行不懂,很正常。贵价罗盘和低价罗盘,虽然外表看起来区别不大,但真正内行人用起来区别就大了。”黄老板没有怪楚月柠,想起她初学者的身份,便说,“如果你不喜欢金色,我有个黑色的你可以看看。” 黄老板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抱着的东西,慢慢打开,“这个罗盘就不是金色,如果你喜欢一百块卖给你。” 反正留在风水铺也是压箱底。 根本就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罗盘。 楚月柠接过,与其他很大的罗盘不同,它很小,一个手就刚好能握住,东西分量很重,材质感觉比铜还要坚固,除了刻着的文字时辰是金色,整个罗盘呈现黑灰色。 她往里面注入一点法力。 发现里面远远比外表看着的要大。 “确定一百?” 黄老板笑着说,“收进来八十,多赚你20块,不怕老实告诉你。这个东西刚收回来时,我也是想着凑数,谁知它和其他罗盘一点不搭,还影响我卖价,干脆就收起压箱底,你不要啊,我也难得卖出去。” “不过有一说一,用起来有质量问题,我不包换的啊。” “行,就要它。” 楚月柠痛快给了钱,要走的时候,黄老板拿起报纸,拍了拍上面的头版,问:“最近有一个算命大师很火啊,看了没?” 楚月柠不解,“咩啊?” “喏,就这个咯。”黄老板将报纸递给来,“算命算出客人卖白、粉,在场人都以为假的啦,谁知O记真在现场抓人。” 楚月柠嘴角抽了抽,报纸也没看又递回去,“你怎么看?” 黄老板一片嘘声,“肯定是假的啦,虽然不知这个算命大师怎么能让O记的人陪演,但要是真的这么准,还算什么命,不如直接找个庙宇当菩萨,香客日日上供赚的比地摊多啦。” 刚好,铺内小彩电播放香江新闻,放了一张李志荣的照片。 “呐。”黄老板指了指电视,“如果真有这么灵,这种凶手就会早早伏法啦。掐指一算,就知对方是罪犯,怎么可能。” 楚月柠眨了眨眼。 黄老板又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就是凶手。” “你认识?”楚月柠觉得奇怪。 据所知,李志荣社交圈并不广。 “认识,之前来店铺买过东西,还问过我鬼桃花怎么种。”黄老板虽然贪财,但是职业道德还是有。 “阴间鬼桃花是邪术嘛,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他啦。现在看来我想的没错,这个人十足的恶人。”黄老板摇头。 楚月柠却陷入沉思。 原本以为李志荣会邪术,既然他并不是行家。 那……鬼桃花,是谁帮他摆的呢? - 天色漆黑,西贡灰窑里起楼盘商厦的工地还是灯火通明,机器运作的声音轰隆不停,工人们都在努力搬运水泥。 虽然已经立秋,但天还是很闷热。 工人们个个汗流浃背,一人担着两担水泥放到钩子上,绳索慢慢拉动,水泥桶很快被拉上二楼。 钟国明戴着安全帽,往外看了一眼,叮嘱后边的工人,“最近出了很多事,死了好几个工友,为了生命着想你们还是多注意安全。” 后边的工人拉过绳索,拎起水泥桶,无奈叹气:“有什么办法,就算死也要做啊,不然哪有的食。” 说完,工人看向其他几人,“你们说呢。” 其他工人异口同声,“是啊,就算危险也要做。” 一人则小声问:“明哥,工地上都死了好几个人,老板怎么还不请个风水师来看看,很邪的喔。” “邪?现在科学世界,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钟国明不仅回忆起买糖水时,那位漂亮女孩说的一番迷信话。 “况且,西洋老板什么事都是科学为上,请风水师?他宁愿多查查是不是建筑设计图纸有缺陷。” 钟国明话音刚落,腰间的call机就响起来,他低头去拿,忽然腿部失去力气,就好像力气全部被抽走,踉跄着连退两步,一步踏空,后仰摔下楼。 失重感让钟国明惨叫,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落地结束。 钟国明下半身涌出大量鲜血,即将昏迷时,忽然回忆起,女孩眼眸含笑说的一段话。 “等你摔断腿还想活下去的那一刻,愿意相信的话。” “欢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