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驾到:安陵容重生后不想宫斗》 第一章 归来 残月如沟,灯苗如豆。 老旧的客栈,隔音极差,楼上楼下的鼾声高低起伏一片,间或还夹杂着几声梦呓。 初秋的天气,热气一阵阵蒸腾,闹得人心烦意燥,晚间睡觉时所盖被褥恨不得越薄越好。 安陵容身上盖的却是条半新不旧的厚棉被,被窝里还塞了个汤婆子,尽管这样,她还是被冻得直打寒颤。 旁边照看的妇人看她半夜病情又发作起来,神色急迫将手伸进被窝中,摸摸汤婆子的温度后,转身又从行囊中找出几件稍厚点的外套压在棉被上,拿起桌上的药,火急火燎的开门外出。 一路楼梯“蹬蹬”响,引得一片骂声。 妇人来到大堂,轻轻推了推守夜的伙计,满脸堆笑卑微哀求,终于让伙计开了厨房门,借个炉子连夜熬药。 躺在床上的安陵容被浸骨的寒意激得思绪恍惚,自己不是吃苦银杏仁死了吗?怎么会这么冷?难不成她来到了传说中的地府等待审判不成? 她这一生,想得多,做得多,错得更多,原以为一死万事空,谁料竟还会有善恶审判。 安陵容冻得一阵阵抽搐,心里不停催促审判她的人来早一点,她有好多问题要问问这世道。 她的一生,卑从心中起,万般不由人。 她出生时,父亲还是一个走街串巷的香料商人,幼时她就得跟娘亲苦练绣艺帮衬家里,父亲谋得官职后,又得帮着众姨娘照看弟弟妹妹,还得兼顾半瞎的娘亲不被姨娘们欺负得太狠,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出错,父亲就将她跟母亲撵出家门。 进宫后,更是沦为她人争宠的棋子,皇后手中害人的利刃,皇帝眼里随意轻贱的玩意,宫里那些算计争斗倾轧,稍有不慎,轻则送命,重则连累全家,她每天都活在惶恐惊惧中,她的生活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危机满满。 她太累了,多年的宫廷生涯熬干了她的心血,让她变得疲倦,变得麻木,变得阴狠,她想问问,易地而处换个人,如她这般,要怎么才能活得好,给自己和母亲求一个安身之处? 她咬牙等着,等到的是一股带着苦味的暖流,缓缓流进身体里,这股暖流短暂的驱散身体的寒意,让她变得更加昏昏沉沉,彻底昏睡过去。 等她再有意识时,身上满是黏腻汗水,嗓子极度干哑,她扯着嗓子轻喊了声: “水。” 一直守在床边的妇人,忙不迭的端了杯温热茶水喂进她口里。 茶是寻常解渴用的粗梗茶,茶味苦涩寡淡,带着粗粝感流进安陵容嗓子里。 苦涩的茶水,让安陵容激了个神,她细细挣扎一下睁开眼睛,挂着两个乌青眼睛的萧姨娘映入她的眼中。 萧姨娘见她醒来,白胖的脸上满是惊喜: “大小姐,您可以终于醒了,您要有个三长两短,老爷不得生剥了我哟。” 萧姨娘!安陵容震惊得四处张望。 简陋的房间,破旧的地板,看不出颜色的门窗,还有屋外各种声音嘈杂入耳。 这是十年前她上京选秀时所住的客栈!安陵容心下惊疑不定,挣扎着起身: “姨娘,我这是怎么啦?” 萧姨娘听她能开口说话,喜得一拍大腿: “大小姐,大夫说您感染了风寒,好在已经好了。” 说话间,萧姨娘找出套干净衣裙给安陵容换上,安陵容心里存着事任由萧姨娘动作。 “姨娘,现下是什么时候?” “大小姐,您病糊涂了,今天是七月二十,再有一个月就得殿选。” 殿选!安陵容心下震惊,她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要不要再去选秀? 庄严肃穆的紫禁城,四方周正的宫殿,一堆女人为家族,为荣宠,为子女,温言软语间全是阴谋算计,嫣然巧笑下手段层出不穷,光鲜亮丽的宫殿中埋着累累白骨,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熬得心血尽损,斗得满面皆输,争得丧失尊严,再进宫就一定能赢吗? 可不进宫,安陵容想到父亲上司不怀好意的肆意打量的目光,落选后就得被父亲送给他做妾。 前世,她看不透父亲的凉薄自私,一直心存孝意,为此做了种种错事。 宫廷倾轧一世,攒着苦杏仁等死的日子,她终是怨上了自己的父亲,她在宫中的种种不堪,都来自身后的父亲。 重来一世,她有能力挣脱父亲给她造的枷锁,一人逍遥快活,可母亲怎么办?她若走了,父亲会将所有怒火发在母亲身上,到时母亲又该怎样存活世间? 安陵容低头陷入沉思,萧姨娘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殿选,开口安慰她: “大小姐,您别担心,总归时间还充裕,您将身体调养好,到时一定能够入选。” 安陵容正想回答,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萧姨娘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朝安陵容露出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容,转身去开门。 进门的是客栈老板,长着一副斯文相,说出的话却无比势利: “我说安家大小姐,我们小店小本经营,可经不起您这样拖欠房费,今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陵容沉声打断: “放肆!谁让你闯进我房间的,你现下滚出去,我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客栈老板见一向唯唯诺诺的安陵容竟敢呵斥自己,一下呆在原地,等他反应过自己竟被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唬住时,顿时恼羞成怒,用手指着安陵容: “这是我的客栈,要滚也是你滚出去,也不看看你一副穷酸样,天家选秀怎么会选你这样的破落户,也不怕沾了晦气。” 安陵容看着破口大骂的掌柜,轻轻开口: “萧姨娘,你现下去顺天府报官,客栈老板妄议天家之事,欺辱前来选秀的秀女,让顺天府的官员好好主持一个公道。” 客栈老板怔住了,他一时嘴快,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真到了顺天府,自己绝对吃不了好,眼看萧姨娘真的听了安陵容的话往外走,吓得客栈老板一下跪倒在地开口求饶: “大小姐,千错万错是小人的错,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小人这回。” 安陵容靠在床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不停求饶的老板。 第三章 人手 萧姨娘闻听此言,不解的看着安陵容,灯影摇曳之下,安陵容莹白的脸上气势惊人,萧姨娘生咽了几口唾液,才开口问: “大小姐何出此言?” 安陵容一双杏眼似会说话,定定望着萧姨娘: “姨娘,你说女人一生最怕什么?” 还没等萧姨娘回答,安陵容又自顾自的说道:“怕生不由己,怕身不由己,怕颠沛流离,怕辗转成泥,姨娘我说的可对?” 安陵容每说一下,萧姨娘脸上苦意就浓一分,她出身农家,幼时定亲,临成婚时男方意外身亡,未婚夫家族说她克夫,打上门来要她家给说法,她父亲为了护她,被人失手打死,留下弱母幼弟,一家三口相依为命,族中有人心生恶意,撺掇里长夺了她父亲所留下的田地,守完父孝后,家中再无余粮。刚好新来的县丞夫人要为夫君寻一房好生养的良妾,为了给老娘幼弟寻一方庇护,她进了安家,可她样貌寻常,不得安比槐的欢心,又怎么可能生下儿女,要不是她有几分管家之能,只怕早被安比槐赶出安家了,思及此,萧姨娘直接问: “大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安陵容看了她一眼,冷冷开口: “姨娘,你觉得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萧姨娘不防安陵容竟这样问,她斟酌着开口: “老爷他醉心前途,又想要安家枝繁叶茂。” 安陵容轻嘲一声: “姨娘不必为他开解,单看他怎么对我娘就知道他的为人,以前在安家,为了我娘我处处忍让,可我一旦入选,为了我娘我也得处处筹谋。” “我父亲的为人,若我在宫里不得宠,我娘日子会更难过,我若得宠,我娘不见得好过,但他必会仗我的势做出非法之事,到时我又要如何自处?” 安陵容的话让萧姨娘的心“砰,砰”跳,在家里一向胆怯柔顺的大小姐竟对老爷存着这么大的怨念,她的话里话外之意竟是想让自己随时跟她传递消息,甚至是钳制住老爷!可她怎敢保证一定入选? 安陵容见萧姨娘还在迟疑,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递在萧姨娘手上: “姨娘,你家小弟很有读书天赋,既是如此就不该在乡间蹉跎,松阳书院历来人才辈出,可以让你弟弟去试一试,若有真才实学得遇良师求得功名,甚至想再往前走,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姨娘也有个依靠。” 萧姨娘拿着银票只觉烫手,想拒绝但又想到家中情况又舍不得大好的机会就此浪费,安陵容见她意动又接着说道: “这钱,姨娘且安心拿下,安家是什么情况,姨娘也清楚,但求姨娘多照应我娘一二,让她能安生度日。” 安陵容多方劝说,萧姨娘终于心动将银票收下,她是个爽快人,收了钱就得办事,直接问安陵容有什么安排: “大小姐,您打算怎么做?” 安陵容面上带笑,眼神却很冰冷,柔声开口道: “我觉得我父亲做个县丞挺好的,抄抄文书,整理库房之类的蛮适合他,需要劳心劳力的差事,就不用麻烦他了,姨娘你也看见,今日我单凭香方就有进账,以后这样的进账还会有,我必不会让家中少了钱财,姨娘可清楚了。” 萧姨娘将安陵容的话细细思量了一番,点头应下。 安陵容心下一松,时间太急,她很是缺人,萧姨娘确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有她在安家看着,想必今生安比槐很难再掀起什么大风浪来,不过光一个萧姨娘还不够,她还得再给安比槐安排点其他人。 “姨娘,明日你再去一趟牙行,我得再买几个丫鬟。” 现下萧姨娘对安陵容的任何安排都不会再质疑,她问道: “大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丫鬟?” 安陵容想了想:“不拘样貌,聪明伶俐自然是好,但忠诚厚道更是难得。” 第二天晌午刚过,牙婆再次来到安陵容住所,带着二十个十多岁的丫鬟一溜烟进门,站在庭院中等待安陵容挑选。 京城牙行,调教丫鬟自有一套规矩,安陵容每叫一人,都有人低声应答,将年龄,籍贯,来历说得清清楚楚,其中不乏容貌身段佼佼者。 安陵容将所有人过了一遍,思及昨晚所想,优先挑出两名窈窕美人,一名锦雯,姿容拔尖,身段玲珑有致,眉间颇有风情,一名锦佩,明艳大气,说话颇为爽利,会算术,擅长厨艺。 牙婆见安陵容将她手里最优质的两人挑出,当即喜笑颜开,直言二人身价略高,每人要作价五百两。 安陵容自然明白,牙行培养这样的人为的就是攀附高门大院富家子弟所用,当下也不还价,点头让萧姨娘交付银两。 剩下十八人,安陵容犯难了,相处片刻,要挑到合她心意的人还是太难。 “小姐,求您买下奴婢吧!”一个略带粗犷的女声突兀响起。 安陵容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皮肤微黑,长得还算周正,大眼睛厚嘴唇,只是个子比一般人高,身型也比一般人壮实,看上去有一股野性。 带头的牙婆听到她喊叫,走过去狠狠拧了她几下:“出来时的嘱咐你又忘了,你再嚎叫吓着主人家,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姑娘被牙婆拧了也不说话,面色都没改,就这样直愣愣的望着安陵容,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安陵容被她的眼神打动,这样的眼神她以前也有过,连忙制止牙婆的行为,开口问:“这人怎么回事?” 牙婆点了点头回答说:“小姐,她叫大丫身家清白,干活是一把好手,只是生得不是很好,来牙行半年了,一直找不到主家,因此心急才喊出的。” “她作价几何?” “三十两!” 安陵容示意萧姨娘付钱,并让萧姨娘跟随牙婆到官府办理三人的卖身契,等萧姨娘带着人回到住处,安陵容让萧姨娘带另外两人先下去,将大丫留下,沉声问: “说吧!为何一定要跟着我?” 第四章 医书 大丫“噗通”一声赶紧跪下,不停磕头,口中却只说: “求小姐别赶奴婢走,求小姐别赶奴婢走。” 安陵容冷声打断她的求饶:“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你若有苦衷尽管说出来,能否相帮我自会斟酌,但你若打量着瞒着我做点什么,就趁早死了这心,我会放了你的身契,你尽早离开吧。” 大丫见自己的心思被揭穿,抬头对安陵容说道: “多谢小姐肯给我机会,奴婢确实有所隐瞒,奴婢跟着您是想有一天能够借势报仇。” 安陵容自是不信:“我一个待选秀女,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能被选中?” 大丫再次给安陵容磕了个头,继而说道:“奴婢不确定,因奴婢生得丑陋,高门大户的小姐们都不愿意买下奴婢,只有小姐心善收留了奴婢,奴婢心里自是希望小姐中选,这样奴婢报仇有望。” “我若不中选呢?” “奴婢自会尽心伺候小姐,报仇一事,奴婢再慢慢找机会就是。” 安陵容见她说的坦然,慢慢放下戒心继续问:“你仔细说说你有何仇?” 大丫眼里顿时含了眼泪:“奴婢家中原是秦岭一带的猎户,奴婢有一妹妹生得花容月貌,一日父亲带妹妹在山里收拾猎物时,刚巧碰到了一波从城里来打猎的公子哥,他们见色起意当即给了父亲五十两银子要强买妹妹回家做妾,奴婢父亲自是不肯,那群公子哥竟指示手下将奴婢父亲生生打死,后来又要强掳奴婢妹妹,奴婢妹妹拼死抵抗,竟被那群畜生活活凌辱。” 大丫抽噎了一下继续说道:“等奴婢找到时,父亲早已气绝多时,奴婢妹妹仅存一口气,她给了奴婢一块衣角碎片后就含恨而逝。” 安陵容心中不忍,但还是出言问出了心中疑惑:“你当时并不在场,怎么知道仇人是谁?” 大丫呼了口心中长气:“奴婢自小跟随父亲打猎,自有追踪查迹的手段,奴婢跟随马蹄踪迹,一路到了洛阳城,又细细打探一番,找到其中一户仇家,可恨他家高门大户,守卫森严,奴婢一时不好下手,奴婢就去报了官,可官府却说,仅凭一块衣角不足为证据,说奴婢污人名声,将奴婢打了一顿后赶了出来,奴婢多方求告无门,反而惊了仇家,再无近身可能。” 安陵容还有疑惑:“想必所有仇家你都已找到,看你本身也是有身手的人,为何不蛰伏等待机会,反而要卖身为奴?” 大丫苦笑:“小姐,若仇家只是一二富商还好,可若有官府庇护呢?奴婢不是旗籍连宫女遴选的资格都没有,奴婢无法只好自卖自身,进得宫中总有一二机会。” 安陵容还是不松口,继续问道:“若你进宫后,只能为奴为婢,一辈子都无法面见天颜,又怎谈报仇?” 大丫决绝道:“小姐所说奴婢自然想过,奴婢卖身前已交代家中两位弟弟苦练本领,若奴婢不得大仇为报,待弟弟们长大成人,再行法子报仇。” 安陵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模糊的想法,想法来得快去得快,她只好继续问:“你家中弟弟多大?” 大丫:“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 安陵容听她说完,轻叹一声:“你所说之事,我自会派人到你家中落实,今后你就改名忍冬跟在我身边即可。” 大丫大喜,连忙磕头道谢:“小姐,忍冬是金银花的意思吗?” 安陵容轻声道:“霜雪却不妨,忍冬共经腊,你既要报仇就得忍受世间的风霜雨雪,以后在外人旁却不可现出你的本领,你的事,你知,我知,记住了吗?” 忍冬连连点头,再次给安陵容磕头道谢。 安陵容将她从地上拉起,又再三叮嘱一番后才让她退下,继而转身走进书房。 她租的房子,是个老翰林家的偏院,十分雅致清净,更难得有一个小书房,里面存书不少,白天慌忙张乱来不及细看,眼下可仔细找找是否有可用书籍。 她虽是官家小姐,可父亲不重视,自然无从得到先生系统教导,所识的几个大字,还是她娘亲以前所教,进宫后看着别人满腹诗书出口成章自是羞愧。 今生能重来,她不求满腹经纶,最起码能听懂旁人所说经义,能答之一二就行。 安陵容在书架上细细翻找,经史子集都找了一遍,抽出几本准备抱到卧室去看,她将书本抱在怀中刚走两步,叠在最上面的书本突然掉落地上,安陵容只好停下,弯腰将书捡起。 忽然她的目光一滞,盯在书架的最下层,最下层一排书都是些难懂的杂学,很少有人翻动,好些书本上都积了薄薄一层灰,最右边的一本厚厚的书籍灰尘落得更厚,已经掩盖了书本原有的颜色,安陵容忽然福至心灵,伸手将它抽了出来,轻轻抖了抖书本上的灰尘,翻开来看。 是本手抄本,前几页所写不过是一些地方游历,言语乏味平淡,安陵容见状有些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往下又翻了几页。 这书,可害人,可救人。 原来这本书是位医者所留,书里汇集了疑难脉学脉像,各类药方的相生相克,药材炮制制丸之术,药膳饮食调理相关,有些难见药草还贴心绘制了图案。 书的最后一页写道:老夫一生偏爱各种疑难杂症,名气日盛,终为权贵鹰犬,做下不得已之事,老夫无后,临终前将一生心血所书,所见者,或留或焚全凭人心,救人害人全凭己念。 安陵容翻完,心潮久久难以平复,随后郑重的将它放回书架上。 第二天,安陵容让萧姨娘去了趟回春堂,请了位老大夫为自己把脉调理身体,并让大夫给自己开了几道药膳方子。 等大夫走后安陵容拿起药方及药膳方子去了书房。 将方子跟书上的一一对比,良久后,安陵容望着窗外阳光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这书,她知道怎么用了! 第五章 殿选 八月好天气,鸿雁高飞时。 满蒙选秀已过,现下是汉军旗的秀女在等待。 安陵容带着忍冬静静的站立在角落,没有前世的仓皇失措,她此时就像一个看客一样,看着各人的命运就此揭开序幕。 夏冬春还是一样的招摇,被一群汉军旗的秀女围着或是夸赞,或是迎合,她的笑容明媚骄傲,很是享受众人的恭维。 重来一世,安陵容很喜欢这样的夏冬春,她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比起那些佛口蛇心之人,她是整个紫禁城里最好应对之人,今生她会拉夏冬春一把,让她逃过一丈红,毕竟宫里人多才热闹,至于后面夏冬春能走多远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安陵容又将目光移到携手笑谈的甄嬛沈眉庄身上,她们二人,一人生得姿容瑰丽温柔慧黠,一人仪态天成端庄大气,二人家世相同,又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总归要比旁人更亲厚,从前是她看不透,总想强求,徒惹烦恼跟轻视,也给了皇后离间的机会,导致踏入深渊再不能回头。 重来一世,安陵容不再奢望宫中姐妹之情,前世沈眉庄的死跟她有直接关系,手上沾了血,再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对沈眉庄她会尽力补救,偿还前世罪孽。 至于甄嬛,前世牵绊太深,今生唯求远离,以后后宫争宠,各凭本事,前世她敏感自怜,将那点尊严看得比命还重,每一天都活得很累,直到在养心殿里她将自己所有的不甘,愤怒,不喜全朝皇帝说出时,那时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人,那一刻的轻松是她上辈子唯一自在时候,今生她再次入宫,所有的尊严自怜她都可以放下,为的不是争权势,为的是时机成熟时,她可以换一个身份光明正大的走出这座宫殿,过她想要的自在生活。 “传安陵容、易冰清、江如琳、戴莹、刘莲子、戚思琴,六人觐见。” 体元殿外,庄严华丽,六位参选秀女,听从太监指令,一一下跪觐见。 “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安陵容从容行礼,声音微微下压,听起来有七分像当年的纯元皇后。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听到声音微微一怔,垂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安陵容没有说话。 一旁时刻关注着皇帝的太后开口了: “仪态端正,声音清亮,想必是个懂规矩的。” “八月流金,难免燥热气盛,你今日穿着倒是素雅,让人神清气爽,既如此,就留下吧!”皇帝顺着太后的话开口。 安陵容今日所穿,正是她当初赴死时所穿的苏绣。 旁边的太监赶紧唱贺:“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 安陵容心中毫无惊喜,面上却一派欣喜跪下谢恩。 前世她能入选一直以为依靠的海棠花的作用,可后宫沉浸多年,她窥视了一丝皇权中心最顶端三人的秘密,才明白,当时自己能留下,不过是皇帝跟太后互相给对方台阶下罢了,自己原就是可有可无之人,所以刚入宫时别人都值得被拉拢,唯有自己无人问津。 今生想要当选,就得另辟蹊径,素雅的妆容迎合了皇帝的喜好,跟纯元皇后七分像的嗓音,能勾起皇帝的探究,为何不用十分像,太像就显得刻意,平白让皇帝疑心,还会引起皇后警觉,这样就挺好。 回到住处,宅门口鞭炮声声,萧姨娘早就带着两个丫鬟在等待,见到马车来,立忙下跪:“恭迎小主。” 安陵容平静的将萧姨娘扶起,一行人随后进入宅内,安陵容让萧姨娘打赏了丫鬟们,随即坐在主位上,轻声开口: “眼下我已当选,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宫,有几件事需要尽早安排。” 众人连忙跪地:“请小主吩咐。” 安陵容看了锦雯,锦佩一眼:“你们二人可愿跟随萧姨娘前往松阳?” 锦雯,锦佩一愣,她们原以为以自己的容貌,说不定会被小姐挑中带入宫中,怎么反而要她们离开呢? 安陵容见二人不说话,明白她们的心思,接着开口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主子的陪嫁丫鬟生死都得跟主子在一起,福祸难料。你们返回松阳,安心听从萧姨娘安排,十年后我自会放了你们身契,做个自由人,若不愿意,也不勉强,我也不耽误你们的花容月貌,让萧姨娘重新给你们找个富裕人家就行。” 两位丫鬟一听吓得连忙表态:“奴婢听从小主安排。” 安陵容让萧姨娘再次拿出二十两银子打赏二人:“在安家你们做得好,我自会知晓,到时还有奖赏,若打量着我不在,就偷懒耍滑,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二人连称不敢,安陵容让两人先退下,转过来对忍冬说:“我想让萧姨娘将你家人接来京中。” 忍冬不解为何要这样安排,但既然安陵容开口,她自是应下:“奴婢但听小主安排。” 安陵容压低声音道:“一则,你贸然寻仇,已惊动仇家,只怕他们存心报复;二来,我们在宫中,诸事都有不便,若外面有自己人关键时候跑跑腿总是好的。” 忍冬从未思量到这层,闻言立即表示感谢:“多谢小主为奴婢一家思量周全,奴婢定粉身碎骨报小主庇护之情。” 安陵容:“不必说这样的重话,日久见人心,等你家人到京后,寻个武馆让你两个弟弟好生学武去,至于银钱你不用担心。” 安陵容话还未说完,忍冬“梆梆”又给安陵容磕了几个头。 安陵容将她扶起,问她要了根银钗做信物,仔细叮嘱萧姨娘找个靠谱的镖行即日前去接人。 第二日传旨太监到了,封位跟前世一样,安陵容笑脸盈盈的接旨,让忍冬打赏太监,照例听到了关于夏冬春的抱怨。 随后,传旨太监介绍教导姑姑:“这位是常姑姑,接下来小主就由她教导规矩礼仪。” 安陵容打量了一眼周身严肃凌厉的常姑姑,只见她嘴角紧闭,一看就是不好相与之人。 安陵容心下疑虑,这个常姑姑她以前在宫中从未见过,教导姑姑虽说受人敬重,但总归是皇家奴婢,该说的名字还得说,为何这位就只让称呼姓氏? 第六章 秘密 安陵容压下心中疑虑面上不显,大方向常姑姑行礼:“常姑姑好。” 常姑姑快步一闪,避开安陵容的礼,然后一板一眼对安陵容行礼:“奴婢见过安答应,小主吉祥。” 安陵容伸手想拉起她,再次被常姑姑避开,声音严厉道:“礼不可废,还请小主谨记。” 安陵容双手落空。自然的将手下垂:“谨遵姑姑教诲。” 一旁传旨的太监见状,连忙笑着告退,眼神却示意了一眼忍冬。 安陵容:“公公辛苦,忍冬送公公出去。” 屋内一时只剩安陵容跟常姑姑,常姑姑几次用眼神锐利的打量安陵容,见她都是一副娴静的做派,留下一句“明日辰时开始教导。”就自顾离开了。 忍冬送太监回来,看看周围无人,低声跟安陵容说道:“小主,刚才的公公告诉奴婢,常姑姑原先是准备到夏常在家教导的,谁料夏家听说她过于严苛,提前走了关系换了个教导姑姑。” 安陵容笑笑,还没进宫,宫里就有人开始布局,假如她还是上辈子的安陵容,定会记住夏家的不是,可现在她却对忍冬道:“忍冬,你记住,宫里人说的话做的事,永远都是有所图的,你要慢慢学会分辨她们背后的意图。” 忍冬若有所思告退下去。 次日开始安陵容开始接受教导,前世她生活了十年,宫中礼仪可谓刻在骨子里,可以信手拈来,可在常姑姑眼里安陵容的规矩总有不合格的地方,不是步伐大了,就是眼神飘忽了,连笑容都被嫌弃不真诚。 一次次重来,累得安陵容每晚倒床就睡,忍冬心疼得抱怨常姑姑太过严苛,被安陵容出言制止。 半个月后,常姑姑不再挑剔安陵容的规矩,开始教授她一些宫中生存之法,最开始讲的依旧是华妃跟皇后分庭抗礼,后来又传授了一些各宗亲间的忌讳,这个安陵容前世没有留心过,问得难免细了一点,又招常姑姑一顿好说,安陵容依然笑脸相迎。 如此又过了几天,离进宫只剩五天时间,萧姨娘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宅子里现在有常姑姑,萧姨娘怕不便于安陵容后面做事,晚间悄悄到她房间问:“小主,您让我带的人现在住在客栈里,您是否方便见一见?” 安陵容明白她的担忧,不过藏着掖着反而不好,她直接说:“见,明天让他们直接到宅子里来。” “那常姑姑?”宫里有规定,入选了的小主已经是皇家的人,凡是见外人都得有姑姑陪同,萧姨娘因此一问。 “让她陪着就行。”安陵容不当一回事。 第二日,日常教导过后,萧姨娘带着忍冬家人进门,为首的妇人身形瘦小,看着已年过四旬,后面跟着两个健壮的少年,三人来到安陵容跟前,规规矩矩的磕头问安。 安陵容先抬头望了一眼跟前的忍冬,又低头看了看跪着的三人,见他们一家四口在久别重逢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分寸,心里暗暗放松下来。 安陵容中规中矩的问了几句路上是否辛苦,在京里是否习惯的场面话后,就准备离开,离开前她朝常姑姑行了个礼: “常姑姑,这三人乃是我陪嫁丫鬟的家人,此番进宫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见,还请姑姑宽容片刻。” 这次常姑姑受了安陵容的礼,眼神盯了三人一会,冷冷出声:“就一刻钟。” 等萧姨娘帮着忍冬一家在京城安好家后,就到了安陵容进宫的日子。 这天傍晚,常姑姑难得不跟在安陵容跟前,萧姨娘拉着安陵容的手不断垂泪:“大小姐,常听人说宫里凶险,您要照顾好自己。” 安陵容见她伤感,心下也是戚戚,不过她还有事情交代萧姨娘:“姨娘,我记住了,明日进宫后,家中一切都得托姨娘照料,姨娘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萧姨娘点点头,安陵容接着道:“姨娘,我们俩写信的方式你记住了吗?” 萧姨娘再点点头,安陵容继续:“姨娘,我看锦佩心中颇有成算,我打算在松阳盘一间小的香料铺子,就由锦佩来打理,姨娘定期查账就行,至于锦雯,她心性软弱,就得劳姨娘安排了。” 说到正事,萧姨娘终于打起精神:“铺子要盘多大?香料从何而来?锦雯用不用让她,让她......” 安陵容朝她轻笑:“铺子不用太大,一两人能打理就行,我写了点常用香方,你让锦佩练练,以后就出售这些,姨娘,锦雯帮了我们,我们也不能负她,真有孩子就让她好好养着。” 前世她依附在皇后手下,没有孩子是她一生的痛,今生她让锦雯前去照料安比槐,她做不到剥夺锦雯一生的希望与依靠。 萧姨娘又陪安陵容细细说了会话,事无巨细全部交接清楚,才依依不舍从房间离开,前去忍冬房间交接事情。 还有三个时辰就要进宫,安陵容压根没有睡意,她思绪千头万缕,正胡思乱想中,传来了敲门声,她起身开门。 常姑姑! 安陵容错愕,这深更半夜的她来做什么? 常姑姑看着安陵容突兀开口:“安小主,老奴没看错人,您确实能忍。” 话音才落,安陵容心中震惊:难道自己的身份被她看穿了?是了前世分明没有她,今生怎的突然就出现了?不能慌,她没有证据,且看看她说些什么。 安陵容冷静开口:“多谢姑姑夸赞。” 常姑姑轻哼一声:“能忍是好,能忍的都成了大事,小主不好奇老奴前来何事?” 安陵容依然冷静:“姑姑要说时自会告知。” 常姑姑扯起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看着和善的笑容:“老奴来告诉小主一个秘密。” 她说完见安陵容并不接话,又自顾问道:“小主您不问问是何秘密?” 安陵容心中不断盘算她的目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姑姑曾教导在宫里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陵容一直谨记在心,不敢忘记。” 常姑姑阴恻恻的说道:“这个秘密能让小主一直得宠,小主也不想听吗?” 安陵容沉默。 第七章 进宫 东方即白。 安陵容辞别了萧姨娘等人,坐着一顶小轿,边上几位陪同一起往紫禁城出发。 天光大亮时,轿子落在顺贞门偏门口,忍冬扶着安陵容下轿。 安陵容抬头看着红色宫墙,她又回来了! 常姑姑将安陵容交给接引太监后,朝安陵容行礼告退:“小主,奴婢走了,愿小主在宫内平安喜乐。” 安陵容脸上带笑,声音轻柔:“常姑姑慢走,也愿您能寿享期颐。” 常姑姑眼神凌厉盯了安陵容一眼转身就走。 安陵容目送常姑姑离开,远远看见一前一后两顶轿子,甄嬛跟沈眉庄到了。 安陵容朝一直在等待的太监开口:“烦劳公公往前带路。” 依然还是延禧宫,还是西偏殿,牌匾都没变。 “乐道堂。”安陵容轻声念出。 “小主,这名可好了,是逍遥常乐的意思。”随行的小太监谄媚笑道。 安陵容被他逗笑了,朝忍冬使了个眼色,忍冬将一个素面荷包递给小太监,里面有十两纹银,小太监喜笑颜开的接过连连道谢。 安陵容前世不知道,在宫中存活阶级分明,小太监小宫女要想得到好差事,需提前打点管事的大太监们,前世接新小主入宫是项美差,底下小太监们争得厉害,自然孝敬给大太监的也不能少,其他小主人人都有打赏,就安陵容身无分文,一开始就在下人们心里留下穷酸的印象,以至于后面屡次被刁难。 “小主吉祥,奴婢宝鹃给小主请安。”穿着绿绸旗装的宝鹃出现的很及时。 宝鹃啊!安陵容让忍冬将她扶起,一起走进乐道堂。 进到屋内,宝鹃带头领着两个小丫鬟给安陵容行礼问安。 延禧宫没有嫔位,但富察贵人位份最高,是以她居住主殿,满宫的宫女太监都得听她调遣。 安陵容只分到三个宫女,宝鹃、宝鹊,宝鸢,其中宝鹊、宝鸢不过十三四岁,还当不得大用,两人呆呆的等着给安陵容行礼。 安陵容端坐主位,安心受了礼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不多言,日子久了,该怎么伺候你们自会知晓,你们什么脾性能否当用到时自见分晓,忍冬看赏。” 几人心中直犯嘀咕,这新来的小主一时让人看不清,别人训话都是恩威并施,偏她训话就一句,三人不敢多想赶忙低头领赏。 见她们接了赏赐后,安陵容继续说道:“我喜欢清净,身边事情不多,一切贴身事务依然由忍冬负责,其余的你们自行安排。” 三人低头称是,安陵容让她们先行退下,开始静静等待,如果她没料错,今生因为她殿选时的表现,等会皇后跟华妃都会有赏赐给她。 不出一会,太后的例行入宫赏赐到了,跟前世一样是两批织花缎子,安陵容让忍冬收起来。 又过了一会,华妃,皇后的人开始在延禧宫内穿梭,先得赏赐的是富察贵人,然后才到夏冬春跟安陵容。 华妃娘娘的赏赐可谓珠光宝气,尽显家世与荣宠。 皇后的赏赐别出心裁,最显眼的竟是两批素雅洁净的苏绣缎子,其余的不过是日常佩戴的簪花发钗。 不管是谁的赏赐,安陵容都笑着道谢,等人走完后,她吩咐忍冬到门口站着。 果不其然,夏冬春从延禧宫东偏殿内亲自送剪秋出来,看到忍冬静静站在门口,忍不住过来嘲讽:“她们说这里住的是个从偏远地方来的答应,果然是小门小户,连个周正点的丫鬟都没有,长得跟个野人似的,也好意思带进宫。” 安陵容听她说话,快步从屋内出来:“夏姐姐好。” 夏冬春傲慢撇嘴:“谁是你姐姐,我可包衣佐领家的千金,你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女也敢攀附。” 安陵容面色依然带笑,重新行礼:“夏常在安。” 夏冬春见她识趣,很是得意,伸头瞟了一眼屋内堆起的赏赐。 安陵容立马开口:“陵容出身微寒,原是不配使用这些贵重物品的,反倒是常在您明媚漂亮,不如陵容借花献佛,这些赏赐常在尽管挑选。” 夏冬春一听脸都气白了:“你当我是眼皮子浅的人吗?会贪图你那点赏赐?穷门小户的果然上不了台面。” 安陵容一副说错话的受气模样:“原是陵容说错话了,请夏常在千万别生气。” 夏冬春咬牙伸手指了指安陵容,气鼓鼓的拂身离开,径直进了东厢房。 这么一打岔,剪秋已经离开了延禧宫,周宁海也准备离开,夏冬春再也没有说出“要用皇后娘娘赏的料子赶制衣服”这样的话。 前世夏冬春被赐“一丈红”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公然依附皇后,又在合宫觐见的当日长街闹事想擅用私刑,两件事情都踩在华妃的禁忌上,华妃自然要用她立威,被打也不冤枉。 安陵容也带着忍冬回到屋内,宝鹃端上一杯刚沏好的茶给安陵容。 忍冬将茶接了放下:“小主历来只喝白开水,你去烧一杯来。” 安陵容前世被毒毁了嗓子,今生谨慎起见,她告诉忍冬自己只喝白开水。 宝鹃心里诧异,白水一股土味有什么好喝的?但还是依吩咐下去烧水。 休整片刻后,安陵容带着忍冬前往主殿拜见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对安陵容的到来,显得淡淡的,安陵容略坐了坐,送上自己亲手绣的四季扇套后就离开了,日子还久慢慢来。 晚上,安陵容躺在床上,开始默默背诵医书,那本医书所留内容太过骇人,不能留半点笔墨让人发现端倪,所以安陵容用了个笨办法将整本书逐字逐句慢慢背诵下来,每晚临睡前重复记忆一遍,力求将整本书刻在骨血里,至于原本,在她将整本书背诵下来时,世间再无原本。 第二天一早,安陵容例行到富察贵人处拜见,这次得到桑儿端来的一叠糕点,安陵容当着富察贵人的面将糕点全吃了,终于得到富察贵人一个笑脸。 下午时分,夏冬春依旧去逛了御花园。 安陵容则乖乖窝在乐道堂内安心绣花。 夜里,安陵容轻轻推醒了睡在塌边的忍冬。 忍冬立马清醒,安静的等着安陵容吩咐。 安陵容将一个纸包轻轻塞在她手里,伸手指了指夏冬春住处,忍冬瞳孔大张呼吸急促,但还是将纸包攥在手里,郑重点了点头。 过了一刻钟左右,忍冬回来了,朝安陵容点点头,神色间带着担忧,想问又不敢问。 安陵容本想跟她解释,但促狭之心又起,只是挥手让忍冬下去休息。 明天,可是合宫觐见皇后的日子,不知道这一世都会有些什么好戏上演? 第八章 觐见 天还未亮,延禧宫各宫室早已灯火通明,都在为觐见皇后做准备。 忍冬看着各色衣裙,一时有些为难,她并不擅长梳妆打扮。 宝鹃伶俐见忍冬为难,立即上前为安陵容挑了身淡蓝色裙装,嘴上甜甜说道: “小主您冰姿玉骨,穿素雅的颜色最衬小主。” 安陵容看着镜子里自己,里面的女子肌肤白皙,偏脸颊红润,似天然胭脂,一双杏眼波光粼粼,有着说不出的娇态,让人望之怜爱,与前世刚进宫时瑟缩卑微判若两人,看来她一个多月的费心调理还是见了成效的。 安陵容笑着对宝鹃说:“宝鹃的建议不错,不过今日要觐见皇后,太素净了就显得不够尊重,忍冬,将紫色那套拿来给我。” 女子之间最恨楚楚可怜的做派,她若真听宝鹃的话必成靶子,以后再难安生。 安陵容按照前世装扮好,带着忍冬前去富察贵人处等待。 安陵容自进宫后,每日准点到富察贵人处请安,其余时间一直窝在乐道堂看书绣花,几天下来,富察贵人对安陵容的乖巧懂事很是喜欢,今日见她穿着略显老气,便开口说她:“你看看你,阖宫觐见的日子怎穿得如此老气横秋?你正是鲜花一般的年纪,合该打扮得娇俏才成,我宫里的桑儿最懂装扮,得空让她好好教教忍冬。” 安陵容愣了一下,富察贵人竟是如此直白干脆之人?她旋即脸上带笑:“多谢富察姐姐指点,陵容原是不懂这些,既如此以后就麻烦桑儿姑娘了,只是现下再重新梳妆,恐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 富察既然投之以桃,安陵容自会相报,她心里琢磨,富察贵人出身高贵,学识见识自是有的,观她现在的为人也颇有涵养,为何前世有孕后会如此轻狂?还有富察贵人的家世背景会不知道“人彘”的故事吗?为何被甄嬛三言两语就给吓疯了? “你说的也是,给皇后请安要紧,走吧。”富察贵人过来轻拉了一下安陵容,两人相携往外走。 “贵人姐姐等等妹妹。”夏冬春在后面大声喊叫了一下。 富察贵人微微皱了下眉后,又快速恢复了淡定的表情,她轻轻对安陵容说: “总归是一个宫里的,别让人看了笑话,还有以后她再欺负你,你不用理她,直接来找我就行。” 富察贵人着句话算是将安陵容拉入了自己的阵营。 安陵容真心实意的朝富察贵人笑笑,点头应下。 夏冬春没穿前世的衣服不过打扮得也确实是花枝招展,满脸骄纵的瞪着紧挨着富察贵人的安陵容,安陵容见状轻轻低头,富察贵人立即瞥了一眼夏冬春,夏冬春马上规矩了,三人共同往景仁宫出发。 忍冬细细看了看夏冬春,见她脸上即没有出红疹,人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一时想不明白昨晚小主让她吹进夏常在卧室的药粉到底有什么作用? 景仁宫内,皇后端坐主位,眉眼柔和满脸笑容,像及了画像上低眉垂眼慈悲为怀的菩萨。 安陵容却满身冷意,对皇后的惧怕深刻在她灵魂深处,皇后布局从来都是伏线千里,绵密细腻无孔不入,这次所有新进宫的嫔妃,说不定皇后早已埋下了眼线及后招,自己需得慎之又慎小心应对,若没有把握一击就中,万不能引起皇后的半分怀疑。 华妃照例晚到,她一出场当真是艳光四射,满室妃嫔都不及她风情万千。 觐见跟前世一样,皇后端庄贤德让众人早早起身,华妃盛气凌人一开始就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 众人行完礼之后,华妃开始挨个挑人找敲打,她漫不经心的用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开口:“有一位夏常在听说很是能干......” “华妃娘娘…啊欠…万福金安…啊欠”夏冬春赶忙行礼,一则她用了宫中奴婢之礼,二则她行礼时呵欠连天,如此作态顿时满堂讥笑。 华妃见状:“夏常在好规矩,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失仪。” 夏冬春再蠢也听出华妃的怪罪之意,连连告罪:“啊欠…华妃娘娘恕罪…啊欠…嫔妾不是有意的,嫔妾想忍也忍不住,想是昨晚太晚入睡…啊欠…” 华妃看着她因为打哈欠眼泪涟涟的样子,顿时觉得没趣,呵斥一声:“闭嘴,真真是个蠢货,还不退下。” 夏冬春羞得眼泪汪汪赶紧退往一边。 安陵容低头默然,夏冬春丢丑总比丢命强,华妃今天见了夏冬春的丑样,短期内是懒得跟她眼里的蠢人再次计较了。 华妃对沈眉庄的刁难如期而至,甄嬛还跟前世一样出言维护沈眉庄,她不卑不亢伶牙俐齿间就堵得华妃脉脉无言。 华妃在甄嬛身上吃了瘪,又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我听说还有一位安答应,声音清脆悦耳堪比黄鹂,走出来让本宫瞧瞧。” 华妃话一出口,以她为首的丽嫔、曹贵人纷纷拿帕子遮嘴轻笑,颂芝更是直接笑出声,其余妃嫔也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身份低微之人谈何尊严!安陵容早已看透,是而面上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朝华妃恭谨行礼: “嫔妾答应安氏,参见华妃娘娘,华妃娘娘万福金安。” 华妃上下打量了一下安陵容,见她衣饰妆容都不起眼,样貌也被厚厚的刘海挡住了一半,只剩苍白的脸颊,整个人看着怯懦胆小,她开口轻讽:“蓬门小户的出身,规矩倒是比其他人强,别的就差强人意,也不知怎的就入了宫来,既然太后夸过你懂规矩,在这宫中你可得守好了自己的本分。” 安陵容将姿态放得更低:“华妃娘娘您是倾世名花,陵容身份卑微如路边野草,今生能入宫来已是天大的福气,万不敢违忤华妃娘娘教导。” 安陵容的卑微让华妃很是受用,见今日目的已达成,冷哼一声让安陵容起身,借口乏了轻慢的向皇后行礼后就要告退。 华妃刚才的示威,皇后视而不见一直面带笑容默不作声,反而在给所有新人赏赐时,还单独给华妃一份贵重赏赐,落在新人眼里自是华妃嚣张跋扈,皇后隐忍贤惠。 众人带着赏赐拜别皇后,夏冬春走得尤为急切,她今日在景仁宫出了丑,只想早点躲回宫里免得被人再次讥笑。 安陵容看着走在前面的甄嬛跟沈眉庄,轻声跟富察贵人说:“富察姐姐,我听宝鹃说从景仁宫绕道到御花园的景色很是美丽,不如去看看。” 回宫也没什么事,富察贵人自是应下。 第九章 撞见 安陵容又望望前方,表情为难跟富察贵人道:“富察姐姐,陵容想着总归都在宫里,有心想请前面的沈贵人和莞常在一起同游,又担心身份卑微,不敢贸然开口。” 富察贵人转念一想,才进宫和气为贵多结点善缘总是好的,她朝桑儿吩咐一声,桑儿快步上前让二人留步。 富察贵人携安陵容上前说明来意,甄嬛自是笑容满满:“丹枫万叶碧云天,早就听说御花园里枫叶红透半边天,与这秋日的蓝天格外相衬,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富察姐姐别嫌妹妹们絮叨。” 沈眉庄在些许小事自来都是听甄嬛的,当即也笑着点头应允。 安陵容心里算着时间,故意将脚步放慢了点,其他三人都以为她身体弱走不快,也就随着她的步伐慢慢前行,四人一路赏花看景谈天说地有说有笑好不热闹融洽。 在安陵容的刻意引导下,四人来到当年撞见小太监的地方,甄嬛看着眼前的景色出口夸赞:“此地清幽,果真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富察贵人刚想附和几句,从前面小径上连滚带爬跑出一个宫女,她面色惊恐看到四人连行礼都顾不上,只顾埋头往前走,随后跟出来一个小太监也是同样姿态,甄嬛出手将他拉住,小太监俨然吓得不轻:“禀小主,前面,前面水井里,,”因犯忌讳小太监不敢再说。 甄嬛见小太监不敢说,当即要过去看看,安陵容一把拉住了她:“莞常在,人多好壮胆,不如嫔妾跟你一起过去。” 富察贵人见状立马道:“既是一起游园,前方若真有龌龊东西,我们一起也好有个见证。” 听她这样说,沈眉庄表示赞同,当即四人带着随行丫鬟结伴前往,到了井边四人相互用眼神示意一下,一起探头往井中看查看。 几声尖叫同时响起,哪怕安陵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水中的福子吓得脸色巨变。 她慌忙用手轻抚心口,同时快速观察了一下众人表情。 沈眉庄花容失色却还顾得照顾被吓得面色惨白的甄嬛。 富察贵人先是慌不迭的退后几步,然后深吸几口气平复慌张的心绪,立马转身吩咐桑儿:“不要惊动旁人,速去报给皇后。” 这样沉着应变的人,怎么可能被吓疯?看来前世富察贵人发疯,甄嬛只是其中的推手,幕后另有黑手。 富察贵人见三人还在害怕,忙开口道:“几位妹妹,不如我们先行回宫,这里的事情自有皇后娘娘处理。” 甄嬛跟沈眉庄一口应下,各自回到宫中。 翊坤宫宫内,欢宜香散发着浓烈馥郁的香气,华妃端坐主位下首两边分别是丽嫔及曹贵人。 “今日这几人你们怎么看?”华妃把玩着手上护甲漫不经意的问两人。 丽嫔抢先回答:“那夏冬春空有容貌,实则是个草包,不值一提。” 华妃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呛她道:“那你还提她干嘛?” 曹贵人不慌不忙开口:“娘娘,依嫔妾看,甄嬛貌美聪慧颇有心机不得不防,沈贵人身具傲骨,只要找到时机最好对付,富察贵人家世容貌皆有亦不可小觑,至于安答应虽说出身差了点,但好拿捏。” 华妃咬牙:“都是不省心的贱人,本宫自有手段收拾她们,那安陵容一副畏缩的小家子气,凭她也配本宫拉拢,叮嘱敬事房给本宫盯紧了,我倒要看看都有谁跟本宫抢皇上。” 二人连连应下。 延禧宫内,富察贵人安排桑儿去请了太医为安陵容把脉,直言今日之事太过骇人,需得好好看看才行。 太医为安陵容把脉后只说她受惊心悸,开几副安神静气的汤药就行。 安陵容自是感激:“有劳周太医,还请周太医也为富察姐姐开几副汤药调理一下。” 富察贵人刚想说自己无碍,却又听安陵容说道:“富察姐姐还是让周太医看看吧,这样妹妹也好安心。” 富察贵人无奈,也让太医把了把脉,太医回答自然还是心悸,开了一样的药方留下。 周太医准备离开时,夏冬春冲了进来:“贵人姐姐,妹妹中毒了,求姐姐让太医好好为妹妹诊治一番。” 富察贵人大惊,今日怎的那么多事?如果夏冬春真有个好歹,她作为延禧宫品阶最高之人也难辞其咎,当即就让周太医好好看看。 周太医不敢怠慢,当即就问夏冬春可有不适的地方:“常在小主,您说中毒可有什么症状?” 夏冬春:“我早起还好好的,在景仁宫中请安时,突然呵欠连连原以为是想睡觉,可回到延禧宫后突然又好了,我平素从不这样,定是中毒了。” 富察贵人恨不得上去堵住夏冬春的嘴,她这话如果传到皇后耳中又得生一场风波。 安陵容扶额,夏冬春能想到她是中毒说明还不是太笨,只是她那药粉是算着时间下的,过了时辰神仙都查不出来。 周太医听夏冬春说完一时错愕,他细细看了看夏冬春的气色发现并无异状,为求把稳又仔细诊了脉,也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便哄着夏冬春道:“秋日气盛,容易脾虚,脾虚则难以神安,小主大抵是犯了秋困,只需晚间早点入睡就行。” 夏冬春见没人相信她顿觉委屈指着周太医道:“你个庸医,明明是你医术不精,就拿话搪塞我,打量着我好欺负不是?” 年过半百的周太医,宫中行走多年第一次被妃嫔骂“庸医”,脸都气白了,他哆嗦着说道:“夏小主的要求实在过分,从来是有病治病,从未见过无病求有病的,周某医术平平伺候不了您,以后还请夏小主另请高明。”说罢撩起衣摆大踏步走人离开。 富察贵人跟安陵容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无奈,同住一个宫殿,她们能做的就是让夏冬春以后少出去丢人现眼。 夏冬春一闹,两人很快从福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不久药抓来了,安陵容看了忍冬一眼,忍冬下去煎药。 半个时辰后,忍冬将药端了上来。 第十章 侍寝 “福子死了?”皇后微微皱眉。 “在井中发现时已经被泡得发肿了。”江福海如实回答,惹得剪秋给了他一个凌厉眼神。 “华妃竟如此嚣张,也怪福子太不中用,剪秋,拿点银子给她的家人,江福海你到华妃宫中去问问,本宫赐给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井里?”皇后用手轻揉着太阳穴连声吩咐江福海。 江福海退下后,皇后继续闭眼揉着太阳穴,似跟剪秋随意聊天般开口:“明日新人就要侍寝了,这宫里也该有其他花朵绽放了,剪秋,明日让人好好给牡丹培培土,让它来年开得更好点。” 安陵容看着面前的两碗汤药,微微皱了皱眉:“富察姐姐,你先喝吧。” 富察贵人用手指点点安陵容的眉头:“小促狭鬼,你定是怕苦,我才不上你的当。” 安陵容被拆穿心思顿时不乐意了抬起汤药说道:“谁怕苦,喝就喝。”说完一饮而尽。 汤药微酸带苦,安陵容现在空有满腹药方理论,但想从汤药中尝出异常还是很难的,喝完后,她拿出帕子擦擦嘴唇对富察贵人说道:“我帮富察姐姐尝过了,不苦。” 富察贵人第一次看到如此豪爽的喝药方式,只觉安陵容坦率可爱,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药一饮而尽。 忍冬将药碗收走,过了一会再次回到安陵容身边,冲她点点头。 安陵容起身跟富察贵告别:“今日事情太多,富察姐姐太过耗神,喝了药还是困一下,养养神总是好的,陵容也回去睡一下。” 富察贵人笑笑:“我出身武将家,闲时还跟随我阿玛骑马打猎,今日这点事谈不上累,倒是你体子单薄,是该好好养养,快去吧。” 回到乐道堂忍冬看周围无人,轻轻跟安陵容说:“小主,奴婢看富察贵人待小主还算真诚,这样一来总好过小主孤身一人。” 安陵容感慨道:“是啊,人心换人心,一个宫殿的总归要相互扶持,其他人再好,总归不同心同德,更何谈同路?” 前世她真的不懂人情世故,才一进宫就跟甄嬛沈眉庄抱团,从来没有用心到富察贵人处请过安,如此不敬重比自己品级高的富察,别人后面给自己刁难也是应该的。 忍冬又瞅了一眼四周见确实没人,悄悄递给安陵容一个包。 安陵容问她:“没引起别人怀疑吧?” “奴婢不小心打碎了药罐,药渣自然是奴婢来收拾。”忍冬回道,接着又问:“小主,您是担心有人在药里下毒吗?” 安陵容一边翻捡药渣分辨药材,一边跟忍冬说:“立竿见影的毒只有蠢人才会下,怕的是药材中有相克之物,天长日久慢慢渗透,自然也能害人。” 忍冬很是聪明,没有问安陵容为何会懂这些,她静静垂手站在一旁认真听着。 安陵容仔细检查几遍后都没发现问题,她将药渣交给忍冬:“这些药才熬过一次,虽失去了部分药性,但还有用,你将它妥当收起来。” 说完,安陵容环顾了一下乐道堂,轻轻说道:“这地方还是太小了。” 乐道堂由三间小屋打穿而成,外间是个小小的餐厅,里间休息处跟寝室相连,放点东西屋子就被填满,更何况住人。 忍冬宽慰安陵容:“小主,万一明日小主拔得头筹,说不定就能换个宽敞点的住所。” 安陵容轻笑一声:“枪打出头鸟,有家世背景第一个获宠,都会被各方算计,若无家世背景敢抢先得宠,只不过是为这宫里多添加一具白骨罢了。” 忍冬见她说得凶险,眉间担忧更浓了问道:“小主,如果您真是第一个侍寝那该怎办吧?” 安陵容朝她笑笑:“傻姑娘,你放心怎么轮都不会是我,你去将太后赏赐的织花缎子找出来,今晚我们做两个暖炉套。” 安陵容回想起前世,新进妃嫔可以侍寝的当天,甄嬛病了,病得真巧,不然依她的那副容貌定是第一个侍寝的人,前世的今天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情,其他让甄嬛觉得恐惧并超出了她能掌控的事情,所以她才病了。 第二日午后,宫里果然传来甄嬛生病的消息,富察贵人主动找到安陵容:“安妹妹,莞常在定是昨日惊吓过度,你我一起去探望一下。” 安陵容自是求之不得,带上忍冬跟随富察贵人一起前往碎玉轩。 “两位小主吉祥,感谢两位小主前来探望,只是我家小主现在高热不断,太医说了现在时气不好忽冷忽热,怕感染其他小主的贵体,因此需要隔断静养,还请两位小主随奴婢到小花厅喝茶。”浣碧站在庭院中对二人礼节周到,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让两人不用进室内探望。 富察贵人不在意的说道:“是我们来得冒然,你家小主正发病症,我们就不打扰了。” 安陵容在旁边也客气说道:“还请浣碧姑娘代我们向你家小主问好,等莞常在好转了我们再来探望。” 浣碧福了福身:“奴婢等我家小主醒来定会转达,两位小主慢走。” 富察贵人并不将甄嬛的病放在心上,才出碎玉轩,富察贵人就对安陵容道:“从这里回去,要经过长春宫,我家跟齐妃娘娘家中有旧,不如你随我一起去她宫里喝杯茶。” 听话听音,安陵容是聪明人自是拒绝:“富察姐姐,陵容昨晚新学了个花样子,今日正想将它绣出来。” 富察贵人看了安陵容一眼心中了然,带着桑儿抄近道前往长春宫,安陵容则带着忍冬原路返回延禧宫,路上两人紧挨着轻声聊天。 “忍冬,你看出什么了吗?” “碎玉轩的秋海棠这个时节一个花苞都无,海棠花盆的周边还有一些未扫净的碎泥土。” “你是说秋海棠下曾经埋过东西,只不过现在被发现了?” “应该就是如此,不然也用不着那么多的桂花来掩盖气味。” “这段时间,你就多关注点碎玉轩。” “奴婢记下了。” 才吃过晚饭,敬事房的太监满脸笑意的带着司寝嬷嬷来了乐道堂,开口就是道喜:“恭喜安答应,今天晚上皇上翻的是答应您的牌子,这些新进宫的小主里皇上的恩宠您是头一个。” 安陵容懵了一下,怎么会是她头一个侍寝? 第十一章 皇帝 “哎呦,小主这是高兴坏了吧,别怕,让司寝的刘嬷嬷先给您讲讲规矩,过一会凤鸾春恩车就要来接小主去养心殿了。”太监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 安陵容马上回过神来,换上一副害羞的表情,低声唤了一声忍冬,忍冬连忙将一个荷包递给传旨太监。 那太监是当差当老了的,荷包过手立马摸出里面是张银票,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小主还是赶紧准备吧,奴才告退。” 忍冬赶忙将人送出乐道堂。 司寝的刘嬷嬷则指挥着众人抬来热水,伺候安陵容香汤沐浴。 景仁宫里,剪秋正在伺候皇后脱妆卸发,她有些不解问道:“娘娘在皇上面前提起沈眉庄是因为沈自山的缘故,可安答应家世一般,娘娘为何要特意提起她?” 皇后用梳子轻轻梳着一缕头发低声道:“皇上第一个问的是莞常在,可见是将人放在了心上,可莞常在病得不是时候,既然如此,本宫多提两个人选,皇上要宠谁可不是本宫能左右的。” 剪秋轻笑一下:“也不知第一个承宠的福气,安答应接不接得住?” 皇后放下梳子:“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翊坤宫内,华妃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咬牙道:“竟是安氏那个贱人得了先机,瞧着低眉顺眼的没想到也是个狐媚子” 两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赶紧跪下请华妃息怒,华妃怒火非但没减,脸上反而更加冰冷了,宫女太监更是吓得不敢说话。 抱着温宜的曹贵人,温声开口道:“娘娘犯不着发那么大的火,依嫔妾看,那安答应今日能侍寝定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否则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寒酸女子,又怎会让皇上第一个想起她来。” 华妃侧目:“你是说皇后那个老妇想拉拢安氏那个贱人,来跟本宫作对?” 曹琴默摇头:“嫔妾认为,皇后娘娘此举有两个用意,一是将安答应作为靶子,安答应出身卑微,却能抢先得宠,自然是会有人不满到时皇后只需在暗中轻轻拨动一下,安答应的日子绝不会好过,皇后在其中反而能收获一批人心。二来,如果安答应在后宫真的到了举步维艰的时候,皇后在适当的施与援手,安答应至此都会听从皇后的。” 华妃不耐打断她:“你说了那么多,想告诉本宫什么?” 曹默琴耐心道:“娘娘,此时正是拉拢安答应的时候,您率先出手,不管安陵容得不得娘娘所用,能提前毁了皇后的棋总是好的。” 华妃眼神森然:“这件事就由你来办。” 安陵容浸泡在热水中,心里在一遍遍推演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前世她单纯的以为沈眉庄能第一个侍寝一是家世好,二是运气好,可伴驾多年后,她隐隐明白皇帝对妃嫔的宠爱,跟前朝有着莫大关系,讲究一个多方博弈制衡,后宫也是如此,今晚自己的侍寝估计也是帝后之间的一场较量。 安陵容轻呼一口气,既然皇后已经出招,自己只能见招拆招。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皇上半靠在床榻上眼睛微闭,手指随意拨动着翡翠串珠,莹绿的翡翠光泽衬得他脸色讳莫如深。 安陵容被太监轻放在床上,皇帝未见其人先闻到一股清新飘逸素雅恬静的香气,他顺着香气将被子一揭,少女肌肤白皙娇嫩,触手如上好的羊脂玉,一双盈盈杏眼,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谊,这样的眼神让皇帝心神一震,似回到了潜邸时与纯元皇后新婚夜的时光。 “皇上。”安陵容似羞带怯轻轻喊了一声。 皇帝被安陵容相似纯元皇后的声音吸引,低头在安陵容颈间轻嗅调笑道:“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你好香啊!” 安陵容听出皇帝的调笑之意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娇柔喊道:“皇上。”她的声音娇媚入耳,似有勾子喊得人心痒痒。 皇帝心情愉悦满脸笑容俯身而上。 养心殿的夜极是安静,静得能听到屋外烛火燃烧之声,皇帝已经沉沉入睡,安陵容没有半点睡意,出神的盯着明黄的帷帐顶。 她想起入宫前常姑姑的话:“当今太后虽是皇上的生母,可九子夺嫡时,太后支持的却是皇上的胞弟十四爷,为此差点母子反目,皇上刚登基时乌雅氏甚至不愿接受太后尊称,后来为了保全小儿子才勉强同意坐镇寿康宫。” “为何支持小儿子?因为当经皇帝是被孝懿仁皇后抚养大的,乌雅氏觉得大儿子跟自己离心离德,只有小儿子上位才能保证家族荣耀。” “奴婢教小主一首歌谣,您只要侍寝时唱给皇帝听,自会荣宠不断。” “奴婢为何要告诉您这些?奴婢办完这躺差后,就会出宫荣养,自是盼着小主恩宠不断,届时也好照料奴婢一二。” 如果前世安陵容得到这样的秘辛,自会按照常姑姑所教唱出那首:“快睡吧,好长大......”的童谣来获得荣宠,可伴君十年,她深知帝王的心机如海,这样的秘辛当事人是万不希望被外人所知,这关系了帝王的颜面尊严,即使他一时沉迷虚假的温情中,可等他反应过来有人用他的童年渴求争宠时将会是滔天之怒,安陵容可承受不住这样的后果。 再说,安陵容不敢相信常姑姑,她跟常姑姑仅有教导之情,对方为何会将此等秘辛告知,怕是将自己当作了好拿捏的棋子,先下饵再掌控,也不知常姑姑的背后都有什么人? 今生安陵容想得清楚,她在宫内最大的依仗是皇帝,要想活得好就得哄好他,但要想达成心中所想,就得做一个对皇帝有用的人,在关键时候能说得上话就行。 天还没亮,皇上起身上朝,舒展筋骨间只觉身体的困顿减轻了许多,有着说不上的神清气爽,看着低眉顺眼为他更衣的安陵容,朝苏培盛开口:“答应安氏,柔顺恭谨,着赐封为常在。” 安陵容赶紧跪下谢恩,封赏虽如上一世,只不过等会她得一人面对众多刁难。 第十二章 羞辱 妃嫔第一次侍寝后,都得到皇后处正式请安听从教诲。 因今日皇帝起得比以往晚了一刻钟,安陵容不敢耽误时间,早膳都没用就想往景仁宫走。 小夏子上前一步给安陵容请安:“安小主,奴才的师傅交代给您备了辇轿,奴才这就差人送您到景仁宫。” 坐辇轿去请安,从养心殿一路招摇过市还嫌她现在不够抢眼吗? 安陵容朝他轻轻摆手:“多谢苏公公好意,只是时辰尚早不着急,走走也能活动一下筋骨,就不用劳烦。” 小夏子见她拒绝也不勉强,但执意要亲自送安陵容。 景仁宫内,皇后今日穿着甚是华贵,端坐在上首抬着茶盏轻闻香茗,她的下方是齐妃,敬嫔,富察贵人,沈眉庄,欣常在,夏冬春。 右侧首座华妃满脸骄横的看着给皇后行礼的安陵容,下方是丽嫔、曹贵人。 安陵容恭恭敬敬朝皇后行礼:“嫔妾安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满脸笑意,温声开口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须行此大礼,皇上既赐了你位份,说明你服侍得很是周到,以后侍驾需得更加用心,早日为皇家绵延子嗣为好,到时本宫定有重赏。”话是如此,却不让安陵容起身,只吩咐剪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赏赐,一堆金银珠宝衣料首饰,其中一块玉如意,取整块籽料雕刻而成,玉质莹白温润,观之就是珍品。 齐妃打量了一堆的赏赐阴阳怪气开口:“安常在真是好福气,一进宫就得了皇上的宠爱,皇后娘娘还如此重视你,若日后真的有孕,不知还会得到何种荣宠?” 富察贵人眉头皱了一下冲齐妃轻轻喊了声:“齐姐姐。” 齐妃看了富察一眼,朝她道:“本宫是在祝贺安常在晋级之喜,也是在提醒她莫忘了本分,说她两句是为她好。” 安陵容依然保持对皇后的行礼姿势,只好侧身朝齐妃福了福身:“嫔妾谨记齐妃娘娘教诲。” 一直在旁边满脸不耐烦的华妃突然出声“哼!安氏,那日你还说不敢违逆本宫教导,怎的今日又要谨记齐妃的教诲,难不成那日你是在敷衍本宫?” 曹贵人看到华妃开口,眼神微微闪一下,明白华妃虽说会拉拢安陵容,但对她能第一个侍寝心中还是有气,若不让她将气发出来,等回到翊坤宫遭殃的就是自己,让她发作也好,让安陵容明白自己的处境后更好拉拢,因此什么都没说。 “华妃娘娘您协理六宫自有教导妃嫔之职责,但有所遣所教陵容不敢不从,是以不敢违逆娘娘,齐妃娘娘教导就如家中姐姐教诲妹妹一般,是以陵容谨记。”安陵容斟酌着开口。 “原来本宫看走眼了,安常在也是伶牙俐齿之人,这宫中能言善辩之人可真多,这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热闹,皇后娘娘,嫔妾还有宫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华妃站起来朝皇后浅浅行礼,朝松芝使个眼色,就施施然准备离开。 安陵容再次侧身准备恭送华妃,不料颂芝却脚下一崴身形一偏朝安陵容扑来,安陵容一时无法躲闪,竟让颂芝兜头扑下,生生做了颂芝的肉垫子,砸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安常在,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的鞋底松了,安小主的衣料太滑,奴婢不小心踩到衣角,一时没站稳,连累小主摔倒,还请安常在恕罪。”颂芝挣扎着从安陵容身上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 这一变故惊得众妃嫔目瞪口呆,她们没想到华妃竟让贴身丫鬟当众如此羞辱安陵容,真真是一点都不避讳。 富察贵人跟敬嫔率先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将安陵容从地上拉起,看她皱了衣服,乱了发髻,顿时不满的看着颂芝。 华妃眼中含笑嘴里却在训斥颂芝:“糊涂东西,怎么走路的?安常在现在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你一个本宫的家生奴才行事竟然如此不稳妥,自己摔倒还连累安常在跌在地上,你就跪在这里好好给安常在赔罪。” 皇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先是关心了一下安陵容:“快传御医来看看安常在可伤到哪里?”继而话音一转:“妹妹此言差异,颂芝是不是鞋底真的松了,找人一验自会知晓,若不然就是蓄意谋害嫔妃,需交由慎刑司好好严查。” 颂芝一听,吓得不停的朝皇后磕头:“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安陵容心中了然,皇后是借机将事情闹大,如果能将颂芝送到慎刑司为难华妃一把自然是好,如果不能,能博得自己及众妃嫔对皇后的好感,更加坐实华妃嚣张狠毒的名声,她们二人将自己作筏子打擂,不管哪一方输赢,自己都没好日子过,日子还长,她不争也不恼,总归会还回去的。 华妃扶了一把鬓边的钗环:“都说皇后娘娘最是宽和,怎么到了本宫奴婢这里就要喊打喊杀送进慎刑司,娘娘的规矩可是专门针对嫔妾一人,既然如此妹妹就到皇上处求一个公道。” 华妃的态度让皇后瞬间冷脸:“正因为是妹妹你的陪嫁丫鬟,才更该查清楚,免得不长眼的小人四处说这丫头仗着妹妹得宠,就敢肆意欺辱妃嫔,岂不是白白坏了妹妹名声。” 华妃笑意更盛:“有没有小人端看娘娘怎么处理,再说本宫从不怕这些小人伎俩,不然皇上就不会将协理六宫之权给本宫,颂芝今日无意撞到安常在,本宫自会给安常在一个交代,颂芝,你行事鲁莽罚你将半年例钱给安常在调养,皇后娘娘可满意妹妹的处置?” 华妃句句都在提起皇上,皇后一时不好应对,只好笑着将问题抛给安陵容:“安常在,你可有受伤?若有本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安陵容忍着疼痛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景仁宫内地毯软绵,嫔妾只是跌坐地毯上并未受伤,不用劳烦御医跑一趟。” 华妃嗤笑一声:“皇后娘娘,安常在都说了她没有受伤,本宫也罚了颂芝,现在妹妹可以走了吗?” 皇后无奈只好让华妃离开,一众妃嫔也纷纷告退,富察贵人搀着安陵容从景仁宫中出来。 忍冬早在景仁宫外等待,见安陵容一身狼狈,立刻过来从富察贵人手里接过安陵容。 才走两步,后方传来夏冬春的声音。 第十三章 拉拢 安陵容昨夜需打起精神应对皇帝,今日一早滴水未进,在景仁宫内又连番被羞辱,早已精疲力尽,听到夏冬春喊叫,心里极是不耐,但碍于在长街上不好发作,只好驻足听她说。 “你个不知羞耻的狐媚子,从进宫我就看出你不安分,果然你就按耐不住勾引了皇上。”夏冬春满嘴污言秽语指着安陵容骂。 “慎言,夏常在,你我同为天子妃嫔,伺候皇上乃是本分,何谈勾引,你这样说将皇上的圣明置于何地?又将众多姐妹的清誉置于何地?”安陵容沉声道,她将脸一板自有一股气势,夏冬春一时被她唬住,旋即又觉得丢脸,她出身比安陵容高贵,安陵容怎么敢呵斥她? 夏冬春脸色一变还准备再闹,富察贵人陡然提高声音:“桑儿,去皇后宫中,将夏常在的话原样禀告给皇后娘娘。” 夏冬春错愕,富察贵人对她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时有过这样的疾言厉色?她一慌拉住富察贵人想求情:“贵人姐姐,姐妹间闹着玩的,姐姐又何必惊动皇后娘娘。” 富察不为所动:“大家同住一个宫室,你都敢信嘴胡说,今日就得教会你谨言慎行,免得以后连累我们,甚至祸及家中。” 最后,夏冬春被皇后以口出无状为由,禁足一个月。 安陵容皇后赏的玉如意供在寝殿里,然后挑了支皇帝赏的金满池娇荷叶簪前去给富察贵人致谢。 “富察姐姐,陵容身无长物,只好借花献佛,这支簪子华丽贵气与富察姐姐很是相符,还请富察姐姐笑纳。” 富察知她性子,爽快将簪子戴在头上左右端详:“妹妹好眼光,这簪子果然不俗,说吧,巴巴的给我送礼是为了什么?” 安陵容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揭穿,不再掩饰直言道:“一则是,感谢富察姐姐今日帮陵容解围,二则是,陵容骤然得宠,担心富察姐姐生气,以后跟陵容生分了。” 富察微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这样说,随后拉起安陵容的手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选择进宫就知道,皇上不会单独为某个人停留,没有你就会有旁人,今日你得宠我很是开心,你得宠至少不会害我,可换了旁人就不一定,陵容,你骤然得宠,今日华妃的品性你也清楚,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安陵容见她真诚,心下动容:“富察姐姐尽管放心,过几天皇上定会招你侍寝,说不定到时妹妹还得仰仗你过日子,华妃势大,非我能对抗的,今日之辱以后还会有,陵容受着就是,日子总归能熬得出来。” 富察见她通透疼惜的拉起她的手:“华妃气盛,以后当避则避,若她实在过分,皇后娘娘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皇后?安陵容心中哑然,皇后伪善功夫一向做得极好,新进宫的嫔妾人心无不向着她,以后富察这里她得多上点心,防着她被人害嘴上却说:“皇后娘娘自是周到公允,不过娘娘需顾及的事情太多,华妃再跋扈,无外乎多受点委屈,陵容能应对的,倒是富察姐姐别尽操心我,也得想想你若得宠后该怎样自处才好。” 富察一时没听懂她的玄外之意,见她屡次提起侍寝之事,羞得直接上手捂住安陵容的嘴,两人一时打闹起来。 往后七天,皇上连翻了安陵容三次牌子,一时间后宫侧目,内务府流水般赏赐抬进乐道堂,各宫娘娘见状也纷纷送来厚礼结交,其中华妃娘娘的礼物最为贵重。 安陵容猜想华妃是想出手拉拢她,只是不知她何时开口? 这日,从景仁宫出来时,齐妃叫住了富察贵人,安陵容只好一人回延禧宫。 长街上,曹贵人含笑喊住了安陵容:“安妹妹自入宫来,一直深闺简出,做姐姐的几次想登门拜访,又怕扰了安妹妹清净,今日天气正好,御花园千秋亭是个赏秋景的好地方,不知安妹妹可否赏脸同游?” 安陵容自是答应。 一路上曹贵人都在跟安陵容套近乎问家常,安陵容应对她时自是万分小心,此人太过聪明,稍有不慎就得落入她的言语圈套中。 两人在千秋亭坐下,透过门窗,只见秋日的御花园,金桂飘香,红枫层层,木芙蓉温柔而热烈的绽放着。 曹贵人盯着安陵容柔声开口:“安妹妹,此景倒也符合现下,粉白娇花,红枫黄叶自有一番韵味。” 安陵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轻轻开口:“曹姐姐当真是个雅人,在陵容眼里这些自然是美的,可想不到如何形容,经姐姐这一描述果然不同。” 曹贵人心里暗骂安陵容滑头,她一路上多番试探,都被她圆滑挡过,半点口风都未露出,尽管这样她面上不显,依然挂着得体的笑容将话一转:“这景当下自然是好,只是深秋一过就是寒冬,到时霜雪来临,路边花草无可避寒挡风之物就得凋零,如此娇艳的花朵,只开一季自是可怜。” 安陵容装傻依然不接她的话:“陵容不是很懂花草,想来御花园之物自有匠人贴心照料,必不会叫这些花草随意凋零。” 曹贵人眼神幽幽将话音提高:“虽有匠人,但照料的都得是名贵花木,路边的花草要想过冬,除非依附大树底下,否则只有自取灭亡,宫中生活也是如此,安妹妹还不明白吗?” 见曹贵人终于将话挑明,安陵容也直接表态:“大树强大更需要阳光雨露,曹姐姐可留心看哪棵大树下有长势喜人常开不败之花?路边花草虽然孱弱,可经历风霜后一遇春风就能再现生机。” 曹贵人讥笑一声:“只有霜雪未见春风,妹妹又当如何?” 安陵容直视她的眼睛,面色淡然道:“任他风雪凌厉,受着就行,再说四季总有轮回之日,霜雪总有化开之时。” 曹贵人见安陵容拒绝的坚定,明白拉拢安陵容失败,不再跟她多言,起身道:“那就愿妹妹得偿所愿,我出来时间太久,温宜想必饿了,就先行告退。” 安陵容也跟着起身,朝曹贵人道:“今日曹姐姐好意,陵容铭记心中,陵容也有一肺腑之言赠与姐姐。” 曹贵人愕然,安陵容要跟自己说什么? 第十四章 说话 安陵容直率开口道:“曹姐姐拳拳慈母心,妹妹想说的正是关于温宜公主的事。” 涉及女儿,曹贵人的眼神一下变冷,警惕的盯着安陵容。 安陵容看着曹贵人的神情从柔和变得凌厉,自然一笑:“曹姐姐,你看,我不过随嘴一提姐姐就如此防备,曹姐姐是怕我加害温宜公主?” 曹贵人当即冷声道:“你敢?” 安陵容面色从容笑意不减:“陵容自是不敢,陵容想说的是若有一日,有人利用曹姐姐的慈母心,处处给予好处施恩,让曹姐姐放松警惕,然后再迎头痛击,曹姐姐你说你妨得了吗?” 曹贵人此时心里以为安陵容指的是华妃,心里暗道安陵容挑拨离间的手段太过浅显,因此出言反讽道:“我当安妹妹是多聪明的人,想不到竟如此急不可耐行离间之举,安妹妹放心,姐姐我不会让那日发生的。” 安陵容知她自不会信,她要的只是提前让曹贵人多疑心一点:“曹姐姐如此自信自然是好,但是世事无绝对,就拿今日来说,曹姐姐作为主场为华妃娘娘游说陵容,可曾想过陵容会跟曹姐姐说这番话?我知曹姐姐自是不信我,但求姐姐以后真遇到时三思而行,陵容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说完悠悠离开,独留曹贵人沉凝不动。 安陵容这几日带着宝鹃出门,一则是不让皇后察觉,她已经知晓宝鹃身份,二则是更方便忍冬外出盯梢碎玉轩,宝鹃她会好好留着,皇后能用她,自己为何不能用? 安陵容远远看到忍冬前来御花园找自己,想来是碎玉轩的事情有了眉目。 她带着宝鹃朝前走,路上轻轻感慨了一句:“秋日风景是好,可过段时间就是寒冬,到时天寒地冻又去哪里欣赏这等美景?” 宝鹃讨巧笑道:“小主,这有何难,奴婢听说内务府新得了一批刺绣精美的四季桌屏,小主喜爱秋景,奴婢即刻前往内务府为小主寻一块秋日桌屏就行。” 安陵容心动却又面带难色:“还有如此巧的心思,到是得见见,到时也好自己做一块,只是既然放在内务府,会不会不方便讨要?” 宝鹃道:“那桌屏又不是什么珍稀物件,本就是要送给各小主的,奴婢前去只是取回属于小主您的罢了,想来内务府不会为难的。” 安陵容当即吩咐她前去内务府,并叮嘱如果内务府为难万不可强求,宝鹃看到忍冬已经走近,有心在安陵容跟前好好表现,当即就往内务府方向走。 忍冬上前朝安陵容微微点头,安陵容佯装继续逛园子,待寻得四周开阔地后,便开口问她:“碎玉轩之事可有眉目?” 忍冬再细细观察一遍周遭,谨慎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布包:“小主,这是奴婢从碎玉轩桂花树下得到的药渣。” 安陵容看着的布包疑惑道:“如何得来?” 忍冬低头道:“奴婢半夜潜入碎玉轩挖出来的。” 安陵容骇然,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与我细细说来。” 忍冬继续低着头,但语速却极快:“温太医日日为莞常在诊病,所需药材均由浣碧领取,但从不见药渣倒出,奴婢不敢贸然到太医院翻找药方,只好出此下策。” 安陵容知她有千里寻仇的本事,但难免还是担心:“此举太过冒险,一旦被人发现,你我都是大罪,以后万不可如此。” 忍冬低头告罪,旋即又道:“奴婢自是知晓小主的担忧,可宫里禁卫森严防的外面,内里总有松懈的时候,是以小主放心。” 安陵容细细一想前世发生的很多事情,确实如忍冬所说后宫禁苑守卫真的是外紧内松。 安陵容放心下来,仔细分辨布包里的药材,里面都是些辛温解表的药材,正好用来医治时气变化引发的时疫,不过,安陵容用手指挑起针尖细的卷曲叶牙,直接放进嘴里,入口微甜过后苦涩,是银杏芽。 忍冬在旁边急得低声喊:“小主,您怎么吃进嘴里?这要是有毒可怎么办?” 安陵容将银杏芽轻轻吐出:“是有毒,这点量顶多让人头晕乏力面色苍白,看起来如生重病一般,停药后开点滋养方子调养一段时间,就跟常人无异。” 忍冬:“小主,您是说有人给莞常在下毒,要不要报给皇后?” 安陵容摇头:“这药是莞常在自己开的,你将这包药渣晒干藏好” 前世,安陵容一直以为甄嬛真的是生病,现下什么都明白过来,甄嬛定是察觉到宫里危机重重,刻意开药装病避宠,不然以她那副容貌定是第一个得宠的,到时所有算计刁难都得冲她去。 安陵容轻叹一口气,甄嬛集美貌心智谋略为一身,自然可以以退为进,可她不行,她若籍籍无名,在宫里无用之人会死得更早,她只能迎难而上。 回到乐道堂,周宁海早在等待,一见安陵容皮笑肉不笑请安道:“我们娘娘差奴才前来请常在小主,到翊坤宫说话。” 来得好快!安陵容也不拖沓,直接带着忍冬就准备随周宁海前去。 “周公公,我今日做了玫瑰酥,正想让华妃娘娘品尝一二,不如我跟安妹妹一起前去?”富察贵人带着桑儿及时出现。 周宁海上下打量了一下富察贵人似笑非笑道:“我家娘娘规矩严,没有交代的事情奴才可不敢擅作主张,富察小主若真有心拜见我家娘娘,不差这一时三刻的,眼下娘娘还等着安小主说话,还请富察小主让让。” 富察还想再说,被安陵容开口阻止:“富察姐姐,华妃娘娘气度高华,妹妹学得一二也好,富察姐姐宽心,妹妹去去就来。” 翊坤宫内,欢宜香的味道醇浓芬芳,华妃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安陵容保持着行大礼的姿势过了一刻多钟时间,华妃才缓缓睁开双眼轻慢道:“安常在起身吧。” 安陵容双腿如万蚁啃咬,她忍着难受面色如常起身垂手站在华妃榻前,听候吩咐。 华妃想到曹贵人的禀告,再一看安陵容一副低眉垂眼的做派,冷笑一声:“在本宫面前收起你那副俯首帖耳的假姿态,本宫可听说,你很是能干,既如此本宫刚好有件事交由你办。” 安陵容依然顺从道:“且听娘娘吩咐。” 第十五章 绣经 华妃仔细盯着安陵容慵懒开口: “入秋后,太后娘娘身患小恙,本宫很是忧心,只恨不能为她老人家做点什么?安常在一手苏绣技艺精湛,连宫里最出色的绣女都自愧不如,就请安常在为太后她老人家绣九幅经幢,绣好后供奉在潭柘寺中为太后娘娘祈福消灾,不知安常在意下如何?” 九幅经幢,每幅八个面,上有华盖,下饰流苏,还有特制的规格,最是费时耗神非短时间能完成。 安陵容顺从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问道:“不知华妃娘娘想要绣什么经文?” 华妃声音依旧慵懒:“既是为太后消灾祈福,就绣《药师经》,皇家做事历来讲究气度,这经幢每幅不能低于一丈,该有的莲台绣饰也不能少,若粗制滥造本宫可不依,安常在可明白?” 安陵容脸上为难之色更重,但依旧恭谨问道:“嫔妾感念太后娘娘恩德,一直无缘面谢,华妃娘娘既看得上嫔妾的些许小艺,嫔妾自当尽力为太后绣经祈福,万不敢松懈,只是不知娘娘何时查验?” 华妃娇媚一笑:“这是个精细活,安常在先绣出一幅来,本宫验过可行后,再绣其他。”竟连个准确时间也无。 安陵容终于维持不住脸色,语带不忿抬头反问:“嫔妾遵循华妃娘娘叮嘱,敢问娘娘,嫔妾是在翊坤宫内绣还是回乐道堂?” 华妃将安陵容的神色尽收眼里,她收起笑脸声音也变得冷冽:“翊坤宫内本宫每日要处理无数宫务,绣经讲究平心静气,本宫会让内务府在延禧宫内为你腾出一间空余宫室,你就在里面安心绣经就行。” 安陵容眼神里满是失望,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低头称是。 华妃似乎看穿她的打算,朗声道:“周宁海,安常在要为太后虔诚祈福,你到敬事房去一趟,告诉他们撤了安常在的绿头牌,不能因为侍寝坏了安常在的一片诚心,另外安常在一日三餐安排素食即可。” 华妃说完,安陵容难掩怒色不可置信的望着华妃,嘴唇抖动了几下仿若有无数委屈想说。 华妃轻蔑看她一眼,骄矜道:“本宫还有事,安常在退下吧。” 安陵容无法,满心不甘的带着忍冬告退。 “娘娘,华妃让安常在为太后绣九幅一丈高的经幢。”剪秋伺候刚写完书法的皇后净手,顺道禀告了宫内之事。 “一丈高,绣的什么经文?”皇后不经意问。 “《药师经》,另外安常在很喜欢娘娘赏赐的玉如意,时时拿在手中把玩。” “难得安常在一片孝心,剪秋,你去转告安常在,本宫念她绣经辛苦,免了她每日请安。” 内务府的人很是麻利,很快在延禧宫主殿后方找到一间原用来给宫人居住的宫室,三两下将它布置成一间绣房。 “安常在,奴才们知道您要为太后绣经幢祈福,一刻不敢怠慢,紧赶慢赶给您拾掇出一间屋子,安常在看看可还满意?”黄规全笑眯眯的问。 富察贵人望着四处漏风的屋子,刚想发作,被安陵容轻轻制止,安陵容仔细检查内务府送来的丝线、针具、布料、绣架后朝黄规全客气道:“黄公公做事很是周全,若是再添加几个可以上锁的樟木箱子就更完善。” 黄规全:“安小主要箱子有何用?” 安陵容淡笑:“华妃娘娘对太后一片孝心才安排嫔妾绣经,可此地物件散碎,万一有蛇虫鼠蚁咬坏经幢,岂不是对太后大不敬。” 黄规全小眼睛一眯,暗道安陵容厉害,若不按她说的办,真有差池今日所有人都是人证,到时一个对太后大不敬的罪责扣下,内务府难逃其咎,他只好道:“谢安小主提醒,奴才马上叫人送来,那樟木箱子奴才保证四角俱全,钥匙就交由小主亲自保管。” 安陵容再次笑着道谢。 “娘娘,您让安常在回延禧宫绣经?”曹贵人不解,华妃为何不按她们事前商量好的将安陵容扣在翊坤宫内,到时绣得怎样?绣到几时?还不是全凭华妃说了算。 “哼!安氏那个贱人,贯会装柔弱扮可怜,皇上随时会来本宫宫里,到时让他看见安氏楚楚可怜的样子,还不是又得心疼,本宫可不会做为安氏做嫁衣的事。”华妃明媚的脸上满是妒色。 曹贵人还再劝:“娘娘,翊坤宫空置宫室众多,随便找一间安置安常在就行……” 华妃瞪了曹贵人一眼:“她一个大活人,本宫还能堵住她的嘴,打断她的腿不成?只要有心,她总会找机会在翊坤宫见到皇上,别忘了福子。” 曹琴默一时有点恍惚,华妃有着美艳无双的样貌,父兄都是战功赫赫之人,还拥有皇帝的盛宠,可曹默琴却想到“水满则溢”,她生生打了个寒颤,连忙转移话题,重新奉承起华妃来。 内务府的人走后,富察贵人再次看着简陋的绣房:“马上就到十月,你是不知道北京的冬天有多冷?这屋子连个地下火道都没有,又四处漏风,这不是糟践人嘛!” “富察姐姐,小心隔墙有耳,华妃让我做的可是为太后祈福之事,可不敢有半点不敬,就算到了冬天,还有富察姐姐照料陵容,总会挺过来的。”宫里的夜有多冷有多长,安陵容自是清楚,冬季围着微弱炭火双手冻得发僵还得刺绣的苦楚,她跟她母亲也都经历过,熬一熬就过去了。 忍冬见状,悄悄溜了出去,夜里从废旧的宫殿中带回一包长短不一的窗棱,将破旧的地方钉上又糊了一层明纸,屋子漏风问题总算解决。 至此,安陵容每日辰时起亥时休,安心绣经,热闹一时的乐道堂开始沉寂。 十天内,皇上宠幸了沈眉庄和富察贵人,其中沈眉庄尤得皇帝看重,让她跟着皇后开始学习宫务处理。 这日,忍冬从外面回来,告诉安陵容华妃为了一盆绿菊在翊坤宫发了好大的火。 安陵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晚饭后,安陵容用外出明目散心的借口,带着忍冬出了延禧宫。 第十六章 端妃 西六宫,延庆殿。 已近黄昏,整座宫殿内只有主殿有灯光,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安陵容两人走在院内,时不时踩到风吹过来堆积起的落叶,发出“咔擦,咔嚓”的声音,除此以外整个宫殿一片寂静。 “小主,这里怎么不见宫人?”忍冬忍不住低声问。 “忍冬,你到主殿去通传一声,就说延禧宫常在安氏求见端妃娘娘。”安陵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忍冬踩着落叶来得主殿门口,正想开口,门从里面打开了。 吉祥举着一支蜡烛,将两人迎接屋内。 外间会客间布置简陋至极,进到寝殿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外,再无其他家具,端妃正靠在床头低低咳嗽。 安陵容上前给端妃行了个大礼:“嫔妾延禧宫常在安陵容,给端妃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 端妃有气无力道:“安常在请起,我这地方偏僻,难为你找来。” 安陵容听懂端妃的试探,开口道:“嫔妾久坐绣经难免困顿,一时闲走娘娘宫殿外,想着进来讨口水喝,还请娘娘别嫌嫔妾打扰。” 端妃脸上带上一丝极浅的笑容:“为太后绣经祈福你孝心可嘉,吉祥,给安常在上杯茶。” 安陵容面上一松朝吉祥道:“我喝惯了开水,劳烦吉祥姑娘。” 端妃听到这话眼里带上探究,但她没问而是说了其他:“宫中添了新人,太后,皇上,皇后近来身体可好?” 安陵容低垂眼睑:“嫔妾入宫后尚未有福气到太后娘娘处请安,皇上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免了嫔妾每日请安,想来应是一切都好。” 端妃听出安陵容的暗示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点:“本宫这里冷清,平时有人说话也是好的。” 安陵容眼神一亮:“嫔妾出来时间太久,得回去了,等嫔妾下次再闲逛时,再到娘娘宫中请安。” 端妃含笑让吉祥送两人出去。 “娘娘,安小主所来为何?”吉祥虽然聪慧,但安陵容跟端妃说话云山雾罩的,一时无从判断安陵容真正的意图。 “看我跟她一样在宫里都孤苦无依,想着说话罢了。”端妃轻声道。 “安小主是想依附娘娘?”吉祥追问了一句。 “谈不上依附。且看她能拿出什么?”端妃说话间又连连咳嗽起来,吉祥赶忙扶她躺下。 长街上,忍冬看着四周无人,也在低声问安陵容:“小主,为何端妃娘娘的宫殿只有一人伺候?” 安陵容反问她:“忍冬,若你有强大仇敌,但你又困于一方不能报仇,你手下的人你会怎么安排?” 忍冬:“放出去混入其他人中,一可迷惑敌人,二来可收集情报。” 安陵容小声说:“端妃亦是如此做。” 前世,众人都说华妃当年小产是因为喝了端妃递来的安胎药,后来华妃灌给端妃一碗浓浓的红花毁了她的身体,让她终身缠绵病榻。 可今生回过一想,其中疑点重重,若真是端妃害得华妃流产,皇上登基时端妃家道已经中落,不可能再凭家世恩宠封妃,唯一的可能是因功封妃,这功就是当年华妃小产之事。 端妃这样的棋子高位之人用一次就行,所以后来华妃才有了欢宜香。 华妃对端妃的打压摧残,后宫有着至高无上权势的人,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不过他们不会出手相帮,毕竟得给华妃一个交代,得对年家瞒好真正的真相,得维持至高无上的皇权尊严。 为什么端妃能够越级晋升皇贵妃?多年来华妃一直压迫残害端妃,加上端妃终生无法生育,皇帝觉得愧对她,抚养温宜公主是补偿,升皇贵妃也是补偿。 皇帝的怜悯跟愧疚能够让任何女人在后宫站稳脚跟甚至活得更好。 端妃是最好的猎人,她不着痕迹的利用了皇帝的愧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今生,若是有更好的给她,想必端妃会将这份愧疚用得更得心应手。 又过了十天,安陵容终于绣好了第一幅经幢,叫上两个小太监抬着箱子前往翊坤宫。 曹琴默正在劝导华妃:“娘娘,皇后抬举沈眉庄想要跟您分庭抗礼,您实在无需过度忧心,一则沈眉庄根基不稳,这宫里当差的她能调动几人?二来沈眉庄为人清高傲气,处理宫务最讲究人情世故,按沈眉庄的性子,她可做不到面面俱到,自会有她出错的时候。” 华妃还是怒目圆睁:“本宫如果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让人觉得本宫好欺负?” 曹琴默耐心道:“娘娘,对手最得意的时也是最放松时,到时再出手可将沈氏彻底打下。” 华妃细细思索后灿然一笑:“就依你的办法,不过本宫得先做点什么,让沈氏放松警惕。” 两人说话间,周宁海进来通报安陵容来了。 曹默琴见华妃心情尚可,再次劝她:“娘娘,嫔妾还是觉得将安常在放在翊坤宫刺绣最为稳妥。” 华妃朝她挥挥手:“本宫绝不会让任何人在翊坤宫内勾走皇上,眼下要盯紧的是沈眉庄,且传她进来。” 华妃站在箱子旁居高临下朝箱子内一瞥,又用手摸了摸绣好的经幢,经文细密,莲花栩栩如生,华盖制作精良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二十天,本宫以为安常在能将这经幢绣得多考究,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安陵容听出华妃挑刺之意,连忙弯腰行礼告罪:“嫔妾愚钝,每日紧赶慢赶,可经幢制作不易,故而时间上无法再快。”绝口不提绣得不好的话。 华妃漫不经意道:“辛苦?能为太后她老人家绣经是你的福气,除夕夜前本宫要见到九幅绣好的经幢,少一幅本宫就按大不敬治你的罪!” 安陵容吓得连忙跪下:“娘娘,还有两个多月就到除夕,嫔妾实在无能为力啊!还请娘娘明察。” 华妃朝她瞥了一眼:“时间很是宽裕,安常在就不用浪费口舌了。” 安陵容还想再为自见多争取点时间,华妃直接让周宁海半扶着安陵容将她赶出了翊坤宫,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安陵容会心一笑。 华妃给她的时间绰绰有余,除夕前她想做的事想来没什么问题。 第十七章 药方 是夜,碎玉轩内,浣碧一脸急色跑进内室,甄嬛坐在梳妆台前轻轻瞄了她一眼,浣碧立马佯装镇定为甄嬛铺床。 崔槿汐见状,识趣的说要去查看值夜之事连忙告退。 “说吧,这么火急火燎的可是闯了什么祸?”甄嬛笑着问浣碧。 “小主,奴婢埋在桂花树下的药渣被人挖走了。” “怎会这样?可知道是什么人挖的吗?”甄嬛知道一旦这药渣被有心人获得,她欺君避宠之事就会暴露,到时恐会连累家里。 “奴婢每次都是分不同的地方埋药渣,桂花树下只埋过一次,奴婢今日准备再倒点药渣进去,趁人不注意挖开一看,里面的药渣被人挖走了,小主这可如何是好?”浣碧急得直扯绣帕。 甄嬛心下一沉转而冷静下来:“你连夜去请温太医。” 浣碧慌不迭的连忙外出。 第二日午后,安陵容端坐在屋内刺绣,宝鹃在一旁伺候帮忙理线,忍冬从内务府领了月例银子回来,像平时一样讲一讲各宫的新鲜事。 “小主,奴婢听说碎玉轩连夜找了太医,今早碎玉轩的人禀了皇后,说莞常在时疫虽已大好,但体内湿热郁结,皮肤失养全身长了疹子,需要重开药方调理医治。” 安陵容手里一顿继而接着下针,甄嬛好快的反应,为了掩盖开药避宠一事竟不惜先自毁皮肤,如果此时有人用药渣一事做文章,甄嬛大可反咬是调理时疫的药里被人下了毒,才导致她缠绵病榻甚至毁肤,瞬间可以扭转局势,不过她让忍冬留下药渣时,并没想到要用它来做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喜欢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天气变化反复,莞常在不适应也是有的,忍冬你看看库里可还有清淤的药材,给碎玉轩送点。”安陵容说话间眼神都没抬,依旧在潜心刺绣,可忍冬却明白了她的意思,那包药渣不用再留了。 等忍冬走后,安陵容用手轻抚着刺绣好的《药师经》经文,有温太医在,甄嬛又怎会真的患病?不过是些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剪秋,这莞常在真是不当用啊!自入宫三灾两病的从未断过。”皇后清淡说道。 “娘娘,想来还是莞常在福薄,倒是沈贵人颇为稳重。”剪秋应和。 皇后若有所思:“夏常在,还有几天解禁?” 剪秋微笑:“还有三天。” “到时,找人好好教教夏常在规矩。” 这天傍晚,苏培盛过来传旨,晚上皇上会到富察贵人处歇息,延禧宫内一片热闹准备迎驾,安陵容带着忍冬再次悄悄出门。 延庆殿内,端妃笑着看向安陵容:“本宫想着你总该来了。” 安陵容了然于心,端妃面上不问世事,可宫内大小事情她知道的门清,想着富察贵人侍寝,自己总归得空,当下开口:“娘娘心明眼亮,自是什么都知道。” 端妃无奈道:“弱势之人,只求一活,都是些不得已的保命手段。”这是承认各宫都有自己的眼线了。 安陵容昭然一笑:“身弱可示软,可若一直耗损太过补充不足,又何谈以后?” 端妃想不到安陵容眼光如此之毒,看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郑重:“本宫何曾不想身强力壮,可本宫被人残害,太医院众人均不敢得罪于她,给本宫开的药不过是一些太平药方,吊着命罢了,本宫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为的只是活命罢了。” 安陵容上前一步屈膝道:“娘娘坦诚,陵容也不该隐瞒,嫔妾略通医理,娘娘若信嫔妾,嫔妾有一方子可调理娘娘身体,且从形上看与现下无疑。” 端妃久久端详着安陵容,她的话诱惑力太强,既能让她摆脱沉疴疾病,又能掩盖身体生机,让她继续以柔弱示人,端妃想不通安陵容所做为何? 安陵容似是知道端妃所想慎重开口“娘娘,嫔妾今日所做,并非不求回报,娘娘是潜邸旧人,想来总得皇上敬重,陵容自入宫来,一直小心生怕一个不慎,为自己更甚者是家族招来祸端,然周围竟无陵容信赖之人,才求到娘娘这来,只求来日陵容无力自保时,请娘娘在皇上面前为陵容周旋一二。” 端妃看似温和的双眼带上一层审判:“你何以见得本宫得皇上敬重?” 安陵容毫不畏惧说道:“若真如传闻般,想必世上早无娘娘。” 端妃惊惧安陵容的大胆敏锐,这等大不敬之话也敢讲,同时暗叹她洞察人心之准,沉吟良久终是说道:“本宫如何相信你的药方?” 安陵容见她松口,面带自信道:“嫔妾会分三个时段为娘娘调理,第一个时段为时一个月,月余后娘娘自见分晓。” 端妃沉吟良久,最终想拥有健康身体的渴求战胜了对安陵容的防备,同意一试,她不怕安陵容耍心机提要求,只要有所求,只要是利益交换她总能给到。 天色已不早,隐约可见星光,安陵容仔细为端妃把脉后,带着忍冬匆匆往延禧宫赶。 “小主,您真能治好端妃娘娘,且还能让人看不出来?”忍冬对安陵容越来越敬仰,觉得她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安陵容对上忍冬的眼神有点心虚,端妃虽说被灌了一碗极寒的红花,但当时只要开些温补养气血的方子,配上饮食得当,修养过半载左右自会无碍,偏偏坏就坏在当年在王府是华妃管家,入宫后华妃又协理六宫,自然就缺衣少药,加上端妃有意示弱,她的病才会越来越严重。 安陵容前段时间得宠,内务府送来了很多温补的药材,她一一验过并未不妥,给端妃用刚刚好,到时候再配上药膳更是事半功倍,实在当不得忍冬如此敬仰,因此她快速说道:“我在家跟人学过,不是什么难事。” “小主,快看是皇上的车驾。”忍冬眼尖远远看见明黄的仪仗。 皇上不是宿在富察贵人处了吗?怎么会在西六宫出现? 安陵容避无可避,只好上前见驾。 第十八章 问话 皇帝车驾位于东西六宫交汇的长街处,往前是翊坤宫及御花园,皇上端坐轿辇上,脸上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眼神却很锋利: “朕听闻,你在为太后绣经幢祈福,怎会四处散逛?” 延庆殿紧挨雨花阁,雨花阁中有几株木芙蓉靠墙生长,花开极盛,从延庆殿出来时,端妃硬要吉祥给安陵容摘了几枝,现在看来端妃是未雨绸缪,定是料到万一安陵容漏夜行走遇到什么人时好有个应对的借口。 安陵容站在长街交汇处低头行礼:“皇上万福金安,臣妾想采点木芙蓉叶,做清凉膏用。”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悦耳,一开口如暗夜幽兰,让人不自然沉醉。 皇上扫了一眼忍冬抱着的大把木芙蓉花枝将眼中锋芒敛去温声问:“清凉膏作何所用?” 安陵容依然着头柔声开口:“将木芙蓉叶捣碎,覆在太阳穴可舒缓双目胀痛。” 皇上面色淡淡开口:“容儿,朕从未知晓你竟懂药理?”他的话语中不辨喜怒,安陵容却不敢轻心,药可救人可害人,帝王身边可不能出现心怀叵测之辈,她态度恭敬语调却明朗:“启禀皇上,臣妾幼时体弱经常寻医问药,后来跟一游方郎中学了点皮毛,便于照料自己,只是街头游医行医时缺少药材,行的都是偏方,臣妾这点杂学可不敢在皇上面前献丑,免得皇上笑话臣妾。” 皇上被她的小女儿状态逗笑,但依旧追问:“那跟朕说说,都学了什么?” 安陵容终于抬起头,她娇俏回道:“臣妾爱美,跟老游医学得用四时花卉做花露滋养肌肤,臣妾的娘亲终年刺绣,臣妾还学了舒筋推拿之术,除此以往就是些头疼脑热的便宜偏方,清凉膏就是其一。” 皇上不再追问转而关心道:“朕知你绣经辛苦,眼睛不舒服记得找太医,别再用偏方杂药,更深露重,朕让人送你回去,小夏子!” 安陵容一听皇上要自己走,眼神巴巴的望着他,似在不舍相处时间太短,她的目光太过浓烈,皇上被她看得心软,破天荒解释道:“华妃连连心悸梦魇,朕得去看看,你得空可到养心殿伴驾。” 安陵容做依依不舍状拜别皇上,由小夏子护送着回延禧宫。 “苏培盛,御花园中木芙蓉开在何处?”皇上坐在轿辇上沉声问。 “回皇上,千秋阁一带是有几株木芙蓉花,眼下开得正是热闹时。”苏培盛小心答道。 “今晚这事,就不要对外说起,免得世兰又使小性子。”皇上随口吩咐,苏培盛连连称是。 小夏子一路很是恭敬,在路上还贴心跟安陵容聊起了天:“安小主,今个皇上才说要歇在延禧宫时,翊坤宫差人来了三次,直说华妃娘娘不舒服,万岁爷这才不得不去。” 安陵容知道这话其实是让自己回去安抚富察贵人用的,她诚心向小夏子道谢:“多谢小夏公公提点,不然陵容冒然回去不好向富察姐姐交代。” 从第一次侍寝开始,安陵容每次见到小夏子都称他为“公公”,这让小夏子倍觉尊重,不像其他妃嫔“小夏子,小夏子”的轻慢喊叫,做太监的求财是其一,可求尊严才最重要,有了尊严就活得像个人,因此小夏子特别喜欢跟安陵容相处。 进到延禧宫安陵容直奔主殿看望富察贵人。 富察贵人满脸悲愤的坐在外间,桑儿小心在旁边说笑,可富察贵人丝毫没有听进去,依然独自伤心,见到安陵容进来,她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滑落:“安妹妹,明日这宫里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呢?” 安陵容当然清楚这种被临阵换人的羞辱对人的打击有多深,她经历过完璧归赵途中与得意高歌的余莺儿擦车而过的羞辱,经历过满心欢喜等侍寝皇上却召了甄嬛伴君的难堪,以前她将这些视为耻辱,经历生死后她看得很淡,皇帝多情也无情,后宫荣宠最是无常,皇帝来时她扮演好郎情妾意,皇帝不在时她取悦自己就行,犯不着为了虚无缥缈的情意毁了本心。 “富察姐姐,宫里的日子从来如此,你若自伤就不缺笑话之人,可你若自得反而会让她们畏惧,今日之事错不在姐姐,端看皇上的心在哪里?皇上跟华妃多年情谊,自是事事迁就她,可韶华易逝,姐姐正值芳龄何愁不有机会。” 富察贵人闻言将泪水擦了擦:“只是一想到明日请安时众人的脸嘴,我这心里还是不舒坦。” 安陵容拉起她的手安慰道:“这才是华妃的主要目的,富察姐姐明日若窘迫,她自然乐得看笑话,可姐姐明日若是自如,她也就觉得无趣,旁人也不会看轻了你。” 富察贵人终于破涕为笑,她将安陵容的手紧紧攥住真诚说道:“以后万一圣驾还要歇在延禧宫,安妹妹你不用避出去,你我姐妹二人,无需如此避嫌生分。” 安陵容想不到富察贵人会这样误会自己的外出,有心想说出外出真相,又怕害得她担心,只能顺着富察的话应承下来。 夏冬春解除禁足后,每日请安后都被皇后留在景仁宫教授规矩。 安陵容每隔三天偷偷外出一次,开始为端妃开方治病,期间她还给皇上绣了个香囊,让忍冬送到养心殿,里面放了点静心安神的花草,皇帝很是喜欢,让小夏子端了一堆赏赐给安陵容。 立冬后,皇上终于翻了夏冬春的牌子。 延禧宫东配殿,夏冬春一脸喜色,不停的指挥着宫人进进出出为侍寝做准备,她的侍女丹霜正将一盆皇后赐的玉台金盏抬进夏冬春寝殿。 “小主,这是花房培育的水仙名品,玉台金盏,皇后娘娘特意赐给你,恭贺小主今晚大喜。” “皇后娘娘自是对我极好,拿近点,这花香气不错,我多闻闻,也叫身上沾沾味。”夏冬春喜不自胜。 凤鸾春恩车一路叮咚作响将夏冬春拉到养心殿。 一个时辰后,一顶小轿静悄悄的将夏冬春抬了回来。 第十九章 操控 延禧宫东配殿内噤若寒蝉,满屋的宫人没人敢上前劝说夏冬春。 夏冬春满脸愤恨不甘嘴里喃喃道:“让你不争气,让你抖,让你抖......”手上不停用针扎着自己胳膊,露出的一截胳膊上已经渗出血迹,都这样了,夏冬春好像感觉不到疼,还在一下下针刺自己,似是要将满腔羞愧发泄出来。 富察贵人跟安陵容一进门就看到夏冬春这副模样,她看了两旁的婢女一眼,脸一冷厉声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扶住你家小主。” 丹霜连忙应声,上前一把拉住夏冬春的双手,夏冬春抬眼看着两人苦笑道:“你们都来看我笑话,对吗?” 富察贵人对她的遭遇颇为同情,但一想到她素日为人颇是莽撞蛮横,又将那点同情收起,冷声道:“妃嫔入宫,一身一物皆是皇家所有,你这样不自重,若皇上知晓,定以为你心怀怨愤,到时责罚下来,延禧宫谁都讨不了好,我来只是劝你安分点,若你不听劝,我只好禀明皇后再好好教教你规矩。” 夏冬春听到规矩二字,生生打了个寒颤,在景仁宫的那几天,对她来说是噩梦,她可不想再回去学规矩,立马将手里的针扔下哭求道:“贵人姐姐,我再不闹了,还请贵人姐姐原谅我不懂事,妹妹只是怕过了今晚,皇上再也记不得我,那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得宠。” 她服软的模样跟以前的张扬判若两人,富察贵人终是心软:“你也不必垂头丧气,你还年轻总还有机会。” 夏冬春听到这话黯淡无光的眼神一下亮起来,像抓到希望一样一直说:“贵人姐姐,我真的还有机会吗?对,我还年轻,皇上定不会忘了我,还有机会。” 她自顾说完,转眼看到安陵容,脸上瞬间带着不耐道:“多谢安常在前来探望,我现在好得很,你可以走了。” 安陵容对夏冬春的话置若罔闻,她一进门就敏锐的听到夏冬春说“抖”,一下子回想到当年第一次侍寝时的情景,她当时满心喜悦与期盼,可香汤泡浴后身体却控制不住的颤栗,当时芳若说她是太过紧张导致的,后来躺在龙床上更是哆嗦得不能自已,皇帝靠近时,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叫出“皇上”两字,当皇上说不喜欢勉强时,她想张口倾诉,想让皇上知道自己的欢喜,可颤栗的实在厉害,生生错过机会,就这样被抬了出来,过后她一直自责,原以为是自己出身卑微过度紧张导致皇上不喜的。 可夏冬春,虽是包衣出身可家中富贵,她为人又颇为骄矜,侍寝时怎么可能会紧张到瑟瑟发抖? 安陵容抬眼四望,眼神突然紧紧盯着夏冬春寝殿中在灯光下摇曳开放的水仙花。 一花双色,外瓣洁白如玉,花芯色如鹅黄,是花房精心培育的水仙名品--玉台金盏。 安陵容疾步上前,用力嗅了嗅花香。 富察贵人看出安陵容的反常,紧跟在她身后,看到她的动作,脸色微怔,难道这花有问题? 夏冬春生怕安陵毁了她的花,急得直叫:“安常在,那是皇后赐给我的花,你要是敢毁了它,皇后娘娘定不饶你。” 水仙花近闻浓烈,远嗅却清冽,花香没有问题,只是有人将水仙球茎里的汁液剖开,细细涂抹在花叶中,放在室内闻得久了会有头晕目眩感,可若是再碰到其他醇浓花香,两者结合就能让人神经受损,身体会控制不住颤栗。 前世,她侍寝前的香汤里加了玫瑰花露,今生想必夏冬春的香汤里也有这东西。 安陵容心头巨震,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扯出一抹惨笑:“夏常在,陵容只是从未见过这花,一时着迷就想多闻闻花香,陵容失礼了,还请夏常在勿怪。” 夏冬春向来看不起安陵容,此时却被她惊悚的笑容吓了一跳,她咽咽口水不自然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安常在要喜欢,只管抬到自己屋里就行。” 安陵容看着富察贵人探究的眼神,努力稳住心神客套道:“多谢夏常在,陵容不便夺人所爱,只是这花香得太过浓烈,放寝殿恐晚间睡得不安。” 夏冬春见安陵容竟敢拒绝她送的花,心里顿时不虞:“我自是知晓,不劳安常在提醒,大晚上的我也累了就不留安常在说话了。” 富察贵人听闻此言脸色微怒,这夏冬春真是不值得同情,她拉起安陵容就往外走。 “贵人姐姐,我没说你。”夏冬春在后面喊了一句。 富察贵人只当没听到,安陵容手冷得扎人,她想到那盆水仙花,直觉不对,径直将安陵拉回了自己寝殿。 回到寝殿后,富察贵人将宫人遣退,亲手给安陵容倒了一杯热水,就静静看着安陵容发呆。 热水在手,安陵容回过心绪,原来皇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操控人心如此精准,先给希望再打破,等人低到尘埃时再伸出援手,期间怂恿犯错捏住把柄,至此终身听命于她。 甚至皇后的手还可以伸到宫外,前世自己的父亲押送军粮,十之八九也是皇后手笔。 安陵容喝了几口热水,慢慢将情绪平复,现在可不是她沉浸难过时,她既看穿皇后的布局,就得准备得更充分,同时行事也得更低调才好,羽翼未丰前万不可正面对上。 富察贵人见安陵容神色终于正常,问出心中疑惑:“安妹妹,可是那盆水仙花有不妥之处?” “那花有毒,所以夏常在才会在侍寝时发抖。”安陵容直接说出,吓得富察贵人脸色一变,然后拉起安陵容就想到景仁宫去禀告皇后。 “富察姐姐,你就如此相信皇后吗?”安陵容面色凝重直盯着富察贵人问。 富察贵人几番思量安陵容的话,不可置信:“你是说皇后下的毒吗?” 安陵容轻轻摇头:“富察姐姐,万事不要轻易断定,想让夏姐姐出丑的人太多,我们没有证据找到下毒之人,夏常在只能吃这个亏。” 富察贵人跌坐椅子上叹气道:“真是防不胜防,以后你我都得当心,万不可意气用事着了别人的道。” 皇后的真面目,现在不宜让富察贵人知道,她心思太浅,万一被看出,害的就是她,只能循序渐进让她慢慢提防。 延禧宫的日子过得更加低调了,两天后萧姨娘的第一封家书到了。 第二十章 家书 萧姨娘的信厚厚一叠,家长里短事无巨细什么都写在上面,内务府的人从未见过如此琐碎的家信,细细翻查一番后发现并无异常,遂将书信呈到乐道堂。 安陵容抑制不住心情,拿起书信仔细阅读。 片刻后“啪!”安陵容将书信重重拍在桌子上,胸腔起伏不定,闭上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才将满腔怒火生生压下。 “看小主高兴的,快跟奴婢说说萧夫人都有什么喜讯传来?”忍冬自是看到安陵容脸上的怒容,但看到宝鹃在外间竖起耳朵不得不提醒安陵容。 “家里的姨娘有喜了。”安陵容此时内心汹涌,但面上还是淡淡的,继而吩咐:“忍冬找块柔软的布料来,我得给父亲未出世的孩子做件衣服。” 忍冬翻箱倒柜找出布料,安陵容神色如常带着她裁剪衣服,宝鹃凑上前帮忙理线,三人有说有笑忙了一下午,衣服做好后,安陵容当着两个丫鬟的面给家里回了封信,随后让宝鹃带着衣服和信跑一趟内务府,将东西妥善寄出去。 宝鹃走后,安陵容眼神一片森然冰冷,忍冬无声的站在她旁边陪伴。 延禧宫的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夏冬春外出时,听了太多的闲言闲语,连宫女太监都敢议论她,不得不窝在延禧宫内,整日跟安陵容找茬吵架,又每每被安陵容软绵绵的堵回去,气得她终日窝火。 期间富察贵人又侍寝了一次,华妃便连续七天让她到翊坤宫学伺候皇上的规矩,富察贵人不敢有任何怨言,毕恭毕敬的学了个透。 内务府端看华妃行事,借机克扣了延禧宫过冬的份例,富察贵人好歹有宠,他们只敢稍减一二,可夏冬春跟安陵容屋里分到的都是无法烧透的黑烟炭。 白天还好,富察贵人会带着火炉到绣房陪安陵容刺绣,夏冬春也会跟着过来,靠在火炉边不断找话奉承富察贵人,可到了夜晚,紫禁城冰寒入骨,夏冬春终于忍不住找内务府买了点高价银炭。 忍冬看着安陵容冻得手脚僵冷,还在拼命刺绣,心疼的直掉眼泪,想拿银子买点好炭取暖,被安陵容拒绝了:“我家世卑微,骤然拿出太多银两会被无端猜测,到时又平生事端,再说宫里跟白顶红的,有多少银子都喂不熟那帮人,这些经幢只剩华盖没做了,过几天就好,倒是端妃娘娘哪里,你送些银子过去,让吉祥买点炭,这个冬天万不可让端妃娘娘染上风寒,否则就全功尽弃了。” 自从安陵容告知富察贵人玉台金盏被人下毒的事情后,富察贵人对安陵容的态度更亲昵了,以前对安陵容和善只为交好,现在她心里开始信赖安陵容,见她的乐道堂冷得跟个冰窟一样,硬是将安陵容拉进自己寝殿,与她同塌而眠。 紫禁城的冬天再冷,也终于有人温暖她了,安陵容躺在床上无声的掉了滴泪。 可她终归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萧姨娘来信说,在她们动身上京城后,安比槐就将一青楼女子接进家中做妾,那女子仗着有宠爱,跑到后院欺辱林秀立威,更是日日用言语恐吓她,说安陵容路上遇到各种意外,可怜林秀早就半瞎的双眼,因担忧安陵容生生哭成了全瞎,直到传旨太监将安陵容封答应的旨意传到松阳时,那女人才有所收敛,等萧姨娘带着人回家后,林秀已经病得奄奄一息,而安比槐终日沉溺在酒色中,一眼都没去看过林秀...... 信还没看完,安陵容的心就如坠冰窖,她以为自己重生后只要布置得当林秀半瞎的眼睛就还有恢复的可能,她也得到了杏林高手留下的手书,也让萧姨娘带回去了药方跟银子,可她娘还是逃不过瞎眼的命运,她爹也一如既往地凉薄恶毒。 安陵容越想越愤恨,安比槐对她娘敲骨吸髓,等她娘没有利用价值时就弃之如敝屣,后半生又用孝道压迫了她一辈子,重来一世,她不想背着这个毒瘤前行,原本是想让安比槐久病缠身一生终老县丞就行,可林秀的遭遇终是让她心里起了杀意,这个两辈子从未给过林秀半分爱重的男人,不配在活在世上。 安陵容在信里给了萧姨娘一份药方,可让安比槐先是风寒缠绵,慢慢腰酸无力,最后如纵欲过度一般死去,至于那青楼女子,既得安比槐爱重,就跟着一起去就行。 富察贵人睡得香甜,安陵容却泪如雨下,安比槐自私薄幸,她狠毒无情,真真是一样的卑劣。 除夕将近,安陵容又去了翊坤宫,临近年节华妃有千头万绪的事务要处理,硬是让她坐了三个时辰的冷板凳,才慢慢悠悠让太监们将箱子抬进来,开始查验所有经幢: “安常在,本宫记得你说过需要二十天一幅,怎的现在就绣好了?是你存心欺瞒本宫还是以次充好?” 华妃问得刁钻,如果按照她的设定回答安陵容少不得又得挨责罚,一旁的丽嫔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曹贵人则看不出情绪,只是安静坐着。 安陵容这次没有低头,她抬头仰视华妃,一双眼睛通红发胀里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然后将手掌微微抬起,原来十指纤纤的手,现在肿得如同雪地里的萝卜,竟是长了冻疮。 华妃见她这样原以为她要诉苦,不料安陵容声音平和:“华妃娘娘容秉,娘娘忧心太后身体,想在年前为太后娘娘挂经幢祈福消灾,嫔妾万不敢耽误娘娘一片孝心,自当尽心竭力夜以继日完成娘娘所托。” 安陵容的柔顺让华妃每每对上她都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人不爽快却又无从使力,她恨恨道:“油尖嘴滑的东西,本是刁滑之人偏装一副温顺模样,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本宫,看见你本宫就来气,今日且饶了你,颂芝,将安常在送出去。” 安陵容恭敬行礼准备告退,突然华妃扬声道:“慢着!” 安陵容心里一惊,难道被华妃看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推拿 华妃懒懒的声音从安陵容头上传来:“本宫一向赏罚分明,你辛苦一遭,本宫得赏你,周宁海,本宫有一件白獭兔斗篷,便赏给安常在了。” 宫里所用都有规制的,妃位以上可用紫貂皮,水貂皮,狐皮,其他嫔妃可用银鼠皮,灰鼠皮,猞猁皮等,而兔皮因容易得到,在宫里属于最廉价的皮子,颂芝穿的都比这体面。 若是前世,安陵容肯定自伤华妃轻看了自己,但现在她看着雪白锦缎风毛厚实的斗篷大方朝华妃告谢:“谢华妃娘娘,嫔妾正愁没有可更换的斗篷,娘娘雪中送炭,嫔妾感激不尽。” 华妃看她一幅欢天喜地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顿觉无趣,摆摆手让安陵容快走。 回到乐道堂,宝鹃不知道跑哪里了,安陵容让忍冬泡了盏浓茶,等茶凉透后,她用茶水清洗了眼睛,片刻后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盈盈闪光,再也看不见半点红肿血丝。 “小主,奴婢不明白,您为何非要长冻疮?多遭罪啊!”忍冬看着她长满紫红冻疮的手,心疼得很。 “既然要示弱,冻疮也作假的话,万一被人看出端倪,就别想过安生年了。”安陵容轻摸下手指关节,又痛又痒,再忍忍,等开春后就热闹了,到时自己的日子会轻松点。 “可冻疮每年都得复发,奴婢心疼小主。”忍冬还是难在。 “倚梅园正是梅花盛开时,我们去摘点腊梅花,将它泡在酒里,每日揉搓长疮处,明年定不会再发。”安陵容想到医书里的偏方,想亲自试一试。 寿康宫内,太后的手滑过满绣经文的经幢,眼里带着淡淡笑意跟竹息闲聊:“华妃有心了,绣经的孩子也安静懂事,就让华妃将经幢送到潭柘寺好好供奉,总不能让她一片心落空。” 交了经幢就得请安,景仁宫内皇后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与众嫔妃寒暄:“眼下天寒地冻,各位姐妹过来时沾了寒气,喝杯热茶暖一暖。” 众人自是夸赞皇后体恤,不管喝不喝都会抬起茶杯以示谢意,安陵容也自然抬起杯子。 “呦,安常在你这手怎么长冻疮了?这是皇宫,可不是穷苦人家,哎呦,真是的。”齐妃眼尖第一个发现安陵容红肿的手,立马一惊三叹。 众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安陵容手上,然后又看看臭脸的华妃,都是一副了然等着看戏的表情。 华妃老神在在歪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自己的护甲,一言不发。 果然皇后顺着齐妃的话开口关心:“安常在你太不爱惜自己了,这可是个遭罪的事,每年都得反复,你该早点来告诉本宫也好少受点罪。” 安陵容心里厌烦皇后但遇到点什么事都想敲打一下华妃的作态,打蛇不能打七寸,不痛不痒的言语机锋有什么意思呢?因此她装作听不懂皇后的意有所指开口回道:“嫔妾感谢皇后娘娘怜爱,只是嫔妾这冻疮是自小就长的,每年冬季时都会复发,嫔妾也很是头疼,就是找不到根治的办法。” 皇后神色微怔马上又挂起慈爱的笑容:“本宫这里有润肌膏,治冻疮最是有效,你涂上就不用受这份苦楚了。” 安陵容惊喜道:“谢皇后娘娘赏赐,今日得遇娘娘赐药,真是嫔妾的福气。” 全程冷脸的华妃,听到安陵容的应答,“扑哧”一声笑出声,站起娇笑着开口:“皇后娘娘,这安常在就是个棒槌,您这是媚眼抛给瞎子了。” 以华妃为首的丽嫔,曹贵人也顺着华妃的话低低笑出声。 华妃顺势将腰轻轻一弯:“皇后娘娘,妹妹今日热闹也看过了,妹妹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说完腰枝款款率先离开。 经华妃一闹皇后也兴致缺缺,只好让众人散了。 晚上,皇上翻了安陵容的牌子。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安陵容慵懒的靠在皇帝怀里,皇上拿起她的手指细细摩挲:“容儿,世兰是有些小性子,但本性不坏,你受了苦,朕自有补偿。” 安陵容想到华妃的下场,心里戚然与必死之人有什么可计较的,她抬头嫣然一笑:“华妃娘娘协理六宫,让臣妾做什么的都是应该的,再说臣妾不觉苦,华妃娘娘给了臣妾赏赐的,皇上要是也给臣妾赏,臣妾这个新年过得可就丰盛了。” 皇帝被她一副财迷的样子逗笑:“你这点最好,最是柔顺知足,朕很喜欢,不过朕也有账跟你算,你花了那么多心思给皇额娘绣经,怎么就敷衍了朕一个香囊呢?” 安陵容伸起手掌朝皇上撒娇:“皇上,臣妾的手都这样了,就别让我刺绣了,不过陵容可以做点其他的。” 皇上玩味问:“其他的?” 安陵容嘟囔一句:“臣妾推拿之术非常厉害,就是不知道皇上给不给臣妾机会?” 皇帝意味深长说了句:“那就让容儿试一试,做的好朕有赏,做不好得罚。” 安陵容大着胆子让皇上躺平,轻轻拿起他的手掌,用大拇指按向神门穴,她的动作看似轻柔,但手上自有一股气由轻到重的渗入皇上的神门穴,开始是酸酸胀胀,后来又感觉发热,继而是困意袭来。 皇上懒懒开口:“容儿确实有一手,不知何时练就的本领?” 安陵容娇嗔道:“皇上,臣妾娘亲终年刺绣很是辛苦,臣妾才学了这推拿之术为母亲缓解,臣妾进宫后看皇上每日为国为民的操劳,臣妾心疼皇上想让皇上舒缓点,这样臣妾才能安心享受皇上的庇护。” 皇帝被她服侍得很是舒服,也被她的话取悦了,朗声大笑后让安陵容专心推拿,不一会就传来了他轻微的鼾声。 一个时辰后,安陵容轻抹了额头上的汗,又捏捏酸胀的关节,靠着皇上沉声睡去。 第二日,皇帝醒来神清气爽,多日案牍之累消失无踪,他心情大好,给了安陵容一堆赏赐。 乐极生悲,当晚安陵容生病了。 第二十二章 除夕 “小主,温太医的医术确实了得,小主现在肤色如玉,一点也看不出生过疹子。”浣碧将镜子拿给甄嬛。 甄嬛用手细细着摸脸,自顾照镜不说话。 “小主,您说到底是什么人偷了药渣?”浣碧问出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哼!肯定是不怀好意之人,要不是小主聪明,立马换了药方,说不定就被她得逞了”流朱在旁边快言快语。 “这件事谁都不要再提起,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以后得更加留心,万不能再让人钻了空子。”甄嬛将目光从镜子上收回,认真叮嘱两位婢女。 除夕夜,皇室家宴,乾清宫大殿内,丝竹管弦之调,觥筹交错之乐,一片喜庆洋洋过年氛围。 午后,西北传来捷报,年羹尧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尽获其人畜部众,皇帝格外高兴,当着众人与华妃连饮了几杯,华妃一时面上风光无限。 酒刚三巡,歌舞正热,皇后举杯欲敬皇上。 皇帝抬起酒杯状似随意问道:“莞常在呢?” 皇后眼神一滞随即微笑道:“莞常在身子还没好,天寒地冻,臣妾就吩咐她休息了。” 皇帝扫了下面一圈:“怎么也不见安常在?” 皇后的眼神有点黯淡,但还是挂着得体的笑容:“安常在上次侍寝后,感染了风寒,臣妾让她好好养着。” 皇帝没再说话,将酒一饮而尽,皇后心内苦涩也将酒饮干净。 一缕暗香钻鼻而来,皇帝望着桌上的红梅暗自神伤,独自喝下一杯酒,吩咐众人不要跟着,他要去看凌霜而开的梅花。 “小主,您真是好心肠,前个才泡的腊梅花,转手就给了他人,眼下天寒地冻的,奴婢一人出来摘就行,您还病着呢,这么不爱惜自己。”忍冬絮絮叨叨。 “倚梅园中,梅树众多,我怕你到时错将梅花当作腊梅,采错了可就没有用了。”冬日时,延禧宫内负责打杂、洒扫的宫人们,没有机会进入主子屋内取暖,手脚上都长满了冻疮,安陵容看着不忍心,就让忍冬给每人分了一小瓶腊梅酒,让他们早晚擦拭好缓解痛苦。 “小主,您尽拿话哄奴婢,总之奴婢知道,您大半夜的外出肯定自有道理,奴婢听您的就是。”忍冬不再唠叨,郑重说道。 “忍冬,你到时找个高点的地方躲起来,今晚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安陵容不再与她说笑,正色吩咐她。 “奴婢自有法子躲起来,可小主怎么办?”忍冬担忧安陵容的安危。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相信我。”安陵容冲忍冬眨眨眼。 倚梅园内,银装素裹下露出层层红霞,如美人的胭脂一般好看。 安陵容身着雪白锦缎织暗纹的斗篷,与雪色完美融入一体。 安陵容站的位置是忍冬多次推演出来的,不管人从何来都不会发现她,而她却能将所有人看得清楚, 雪后的世界,格外的安静。 安陵容看见穿着紫色夹袄的余莺儿,拿着剪刀骂骂咧咧的剪花祭神,看见满脸落寞的皇帝在梅园中追思故人,看见甄嬛提着宫灯穿梭在梅花丛里许愿,最后还看见果郡王从梅树上取走了甄嬛许愿之物。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是余莺儿获宠的机缘,也是余莺儿欺君的罪证。 最后所有人走后,忍冬找到安陵容。 “可看清楚十七爷从树上取走的是什么?”雪光太盛,安陵容无法分辨甄嬛挂的是什么。 忍冬摇摇头:“雪光刺眼,奴婢只分辨出是个红色的物件。” 安陵容点点头“今晚的事,你我都得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忍冬做了个封嘴的动作,两人采摘了一篮子腊梅花后也悄然离去。 延禧宫内,安陵容早一步回到乐道堂,一刻钟后,富察贵人面带怒色带着醉得东倒西歪不断闹腾的夏冬春回来了。 夏冬春白皙的脸上有个青紫的手掌印,想来掌掴之人很是用力。 安陵容觉察不对,立马上前询问:“富察姐姐这是怎么啦?” 富察贵人还来不及说话,夏冬春先吵起来:“放开我,我要找皇上,皇上您看看我啊!我是包衣佐领夏家的姑娘......” 富察贵人朝四周看热闹的宫人怒喝道:“还不堵上的她的嘴,还嫌今晚不够丢人的吗?赶紧去小厨房给她熬醒酒汤,灌也得给她灌进去。” 安陵容看着胡言乱语的夏冬春,了然问道:“她又出丑啦?” 宫人赶紧将夏冬春拖进东配殿,富察贵人拉着安陵容回自己寝殿,气得三言两语就说出事情大概:“今晚就不该带她去参加宫宴,皇上提前离席后,她就吵嚷着要找皇上,华妃娘娘也喝多了,两人就闹将起来,华妃给了她一耳光,皇后罚了华妃一个月的月例,这个蠢货被皇后禁足三个月。” “安小主,夏常在还连累了我们小主被罚了一个月月例。”桑儿在一旁补充道。 安陵容扶额,这夏冬春真的是蠢得够可以,看来皇后想要磨她,还得费功夫。 余莺儿得宠了,后宫的人都在猜测皇上为何会宠这样一个浅薄的女子。 余莺儿给太后唱了首“永团圆”,被皇上钦封为妙音娘子,皇后淡淡一笑。 余莺儿恃宠而骄,在长街上与欣常在起了争执,竟当着淳常在的面将欣常在送到了慎刑司,皇上对此不置一词,太后出面剥夺了她妙音娘子的封号,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像前世一样禁足半月。 余莺儿跪在养心殿外唱昆曲求皇上原谅,后宫都等着看笑话。 此时,苏培盛来延禧宫传旨,皇上让安陵容到养心殿伴驾。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皇帝靠在榻上,闭眼养神,任由安陵容为他轻轻推拿头部,手指随着余莺儿的唱腔轻打拍子。 缠绵婉转的游园惊梦一遍遍唱进养心殿内,皇上在安陵容的按摩下沉沉入眠。 余氏声音嘶哑还在唱,字字泣血,声声下泪。 安陵容手里拿着本东坡诗集在慢慢翻阅,看见皇上醒来赶紧上前服侍。 皇上瞥了一眼安陵容放在茶几上的书,面上微微一笑转而问道: “容儿,你觉得余氏唱得如何?” 第二十三章 生日 安陵容心里一顿,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等余莺儿的事情败露,自己今日的回答会不会让皇上疑心?她只好斟酌着如实说:“臣妾不懂昆曲,听着极为用心。” 皇帝点头一笑:“嗯,用心,用心就好,你先回去,朕过几日再召你。” 安陵容从顺如流准备告退。 “这本东坡诗集,你且带走,朕得空会抽查你读得如何?”皇上将茶几上的书塞给安陵容。 安陵容皱皱眉头,嘟囔一句:“皇上,臣妾都长大了,怎么还兴查功课啊?” 皇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学得好,朕有奖,学不好,朕就罚,你且去吧。” 安陵容从养心殿内出来,一直跪在地上的余莺儿将头微微低下,掩住了眼中的恨意。 余莺儿复宠了,在宫内气焰更是嚣张,连一直荣宠不断的沈贵人都得避其锋芒。 皇帝这段时间迷上了边听昆曲边享受推拿的惬意日子,时常将安陵容跟余莺儿一起召来伴君。 这日,皇帝又传召,安陵容带着一瓶梅花露,一个装着干梅花的香囊,进了养心殿。 皇帝看着她带着东西进来,眯起眼睛问:“容儿,又给朕带了什么?” 安陵容瞥了一眼站立在皇上侧边的余莺儿,双眼含笑道:“江南无所有,赠君一枝春,皇上您打开闻闻。”说着将手里的香露瓶递给他。 皇帝闻言轻嗅一下:“清冽幽香,沁人心脾,容儿能将雪夜梅景装入这小小瓶中,当真是心灵手巧。” 余莺儿听见皇上夸安陵容,脸色顿时不是很好,却还是恭敬现在一旁伺机伺候。 安陵容继续笑着:“皇上,臣妾还给您做了个香囊” 皇帝伸手接过安陵容递出的香囊,打量了一眼,明黄的锦缎上一簇梅花傲然开放,薄薄一层霜雪下一枝嫩叶破冰而出,香囊晃动间幽幽花香随风飘荡,皇帝心情顿时愉悦:“梅花入梦香,这一枝春确实好,读书使人明理,容儿学得不错。” 安陵容脸色郝然心虚道:“臣妾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了,臣妾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皇上就别取笑臣妾了。” 皇帝让安陵容将香囊系在他腰间,拉起安陵容的手正色道:“你何须妄自菲薄,朕不能白收你的礼物,朕记得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朕送你。” 安陵容心中一动,皇上用了“送”而非“赐”,看来这段时间的心思没有白花,等甄嬛获宠后,自己也能在皇帝心里留个印象,日子就不至于太难过。 安陵容顺着皇帝的话认真想,而后娇声道:“臣妾现在什么都有,臣妾想求皇上给臣妾写幅字,到时臣妾将御笔挂在床头,就像时时看到皇上一样。” 皇帝亲昵的拍拍安陵容的脸,笑着应道:“这有何难,笔墨伺候。” 小夏子手脚麻利的将笔墨准备好,安陵容轻轻研墨,皇帝垂眸思索,唯有余莺儿手脚无措窘迫的站在一旁暗自羞恼。 皇帝将笔放下,让安陵容靠近点:“容儿看看,可还喜欢?” 安陵容轻声念道:“今年见,明年重见,春色如人面。” 念完后,安陵容抬眼望着皇上,她的眼中泪光闪烁满是欢喜情意,冲皇上含羞道:“皇上想着臣妾,臣妾喜欢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臣妾唯愿皇上此生健康常乐,做个人间长寿仙。” 安陵容说得情真意切,皇帝心中动容,后宫女子无数,唯有华妃跟她如此信赖仰仗他,只要她以后不犯大错,总归得保她一个平安喜乐。 余莺儿见安陵容得了皇帝手书,心中忿忿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皇上的字写得真好,臣妾也想厚颜求皇上给臣妾写一幅。” 皇帝看了局促的余莺儿一眼,面色淡淡道:“这是容儿的生辰礼,怎么你也想要?” 余莺儿再浅薄都听出了皇帝的不喜,当即跪下谢罪:“臣妾一时说错话,还请皇上原谅。” 皇上神色不明让她起来,示意她可以开唱了,然后靠在安陵容怀里开始闭目养神。 安陵容看着合眼假寐的皇上,知道他心里已经疑心余莺儿了,只是暂时还不想打破雪夜梅园的旖旎,就当个玩意似的先宠着。 安陵容手上动作温柔轻缓,不久皇帝就进入了梦乡。 余莺儿见皇帝沉沉睡去,用眼神狠狠挖了安陵容一眼,安陵容平和的朝她笑笑,余莺儿吃瘪,气呼呼的走到外间,眼睛咕噜乱转,先是看向桌上的核桃,又将眼神瞄向垂手等待伺候的小夏子。 她溜猫逗狗般招手:“小夏子,你来。” 小夏子赶紧上前听从吩咐。 余莺儿在榻上落座转眼一笑,用手一指面前的核桃:“小夏子,你来给我剥核桃,用手剥。” 小夏子一愣,但对上余莺儿狠厉的眼神心中无奈,拿起核桃就准备剥。 安陵容用手指轻按了皇帝耳后一下,皇帝轻咳一声,小夏子立马机敏的爬起身,轻脚轻手来到里间,垂手等吩咐。 安陵容将眼神落在皇帝身上,小夏子会意,立马找了条薄被给皇帝盖上。 安陵容又瞄了一眼茶碗,小夏子立即拿起茶碗外出,一会又重新沏了杯茶进来。 随后安陵容眼神瞟了眼侧边,小夏子就静静站在一旁等待伺候。 余莺儿从外间怒气冲冲进来,面目狰狞恶狠狠的盯着小夏子,小夏子眼观鼻鼻观心站立不动。 余莺儿将眼神转到安陵容身上,眼光凶狠似要吃人,安陵容停下按摩的手,神色专注轻拍皇帝后背,一个眼神都不屑看余莺儿。 半个时辰后,皇帝准时醒来,看着安陵容被靠皱的衣服扬声道:“苏培盛,苏州新进贡了几件浮光锦,全找出来给安常在。”然后大踏步向外走去,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余莺儿。 安陵容心满意足让忍冬拿上赏赐,准备回去。 “安常在姐姐,你可真是厉害,又是诗词,又是字画衣服,你既已得到那么多,为何还要处处与妹妹为难?”余莺儿拦住安陵容,怨恨开口。 安陵容轻笑道:“我这两句诗词,不过是从旁人处听来的罢了,当不得什么。” 余莺儿脸色猛的一白,安陵容怎会知道? 第二十四章 杏花 安陵容看着余莺儿惨白的脸,柔声道: “我原是随口一说,怎么反而吓着余妹妹了呢?” 余莺儿咽咽口水,不自然道:“安常在姐姐说笑了,妹妹只是一时身体不适,又怎会是吓着呢?” 安陵容意有所指继续说:“身体不适就该好好待着,免得冲撞了其他人,到时妹妹可担不起。” 说完也不管余莺儿作何反应,带着忍冬扬长而去。 回到乐道堂,安陵容让人将皇上手书送到内务府装裱起来,然后拿起两件浮光锦的衣服去了富察贵人处。 富察贵人用手轻轻抚摸着波光粼粼的布料:“真的是浮光多面,色彩斑斑,穿上身想必是极美的,太贵重了,安妹妹这个我可不能收。” 安陵容轻轻用手按住富察贵人,开口道:“富察姐姐,陵容进宫后一直得你照顾,这是陵容的一点小心意,姐姐就不要推脱了。” 富察贵人只好收下:“听说浮光锦水泼不湿,等下雨时我们一起穿上试试,桑儿,将我梳妆台上的匣子拿来。” 富察贵人将小巧的描金匣子打开:“明日是你生辰,安妹妹你生得玉骨冰姿,这对翡翠的耳环极为适合你,不妨戴上试试。” 水滴状的耳环,不似寻常翡翠的浓翠色,反而像雪后初化的冰块一样晶莹剔透,耳环上方镶嵌了两粒饱满的珍珠,让这清冷至极的耳环带上了一层温暖光泽,安陵容将它带上,行动时耳间如有流水在晃动,极好的珠光将她的肌肤衬得比雪还白。 安陵容很是喜欢,这种喜欢不是面对皇帝时的刻意讨好迎合,而是发自内心的诚挚道谢:“富察姐姐,这是陵容收到最喜欢的生辰贺礼,陵容得想想穿什么样的衣裙才能配上这种水极佳的翡翠。” 富察贵人很喜欢安陵容的反应,她精心准备的礼物起到她想要的作用,心里很是满足,当即拉着安陵容前去挑衣服配首饰。 春和景明时,杏花迎风绽放。 安陵容带着忍冬穿梭在粉白的杏林中,她要采集杏花用来洁面。 一阵如诉如泣的萧声从层层杏花中传过,安陵容苦学过音律,自然听懂了萧中的思乡之情,她顺着萧声往前走了几步。 “小主,是安常在。”忍冬个子高看得远,轻声提醒安陵容。 “不过去打扰莞常在的雅兴了,我们先走。”安陵容带着忍冬朝旁边的小径上走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安陵容本能的带着忍冬拐进了旁边的假山里。 是皇上,他穿着常服寻着萧声的方向不断向前。 等他看到一身粉衣坐在秋千上怡然自得吹萧的少女时,神色一顿,他的目光透过少女仿佛看见故人归来,他满目哀伤站在原地静静听曲。 一曲毕,甄嬛睁眼看到站立在秋千外的男人,面带疑惑微微行礼:“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皇上一怔反问道:“你猜猜?” 甄嬛迟疑了一下:“你不会是皇上吧?”见对方不说话又问道:“你是王爷?” 皇上不自然的接话:“听说过果郡王吗?” 竟是这般认识的!前世,安陵容问过甄嬛怎的突然就破例晋升,甄嬛只说是在御花园里偶遇皇上。 原来竟有这么多的前情,曲有误,周郎顾。 可要想周郎顾,必须曲有误,以安陵容对甄嬛的了解,这场因萧寄情的偶遇估计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等待。 一曲“杏花天影”,两人互为知音,只怕过不了几天,皇帝就会按捺不住揭晓身份。 两人前后走远,安陵容带着忍冬从假山里走了出来,四顾无人后离开了秋千架旁。 是夜,富察贵人侍寝,安陵容带着忍冬再次去了延庆殿。 端妃常年苍白的面容终于带上了血色,她精神奕奕的招待着安陵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医求竟如此精湛,要不是亲身体会,本宫都不敢相信,本宫以为自己一生都要缠绵病榻,将来哪怕大仇得报,也得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过一世,现在本宫重现生机,全是你的功劳。” 安陵容不敢居功笑着说道:“那是娘娘身体底子还在,才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陵容只是挑了个好时间卖了个巧,这是另一味药方,娘娘可酌情服用。” 端妃喜她知情识趣,用手轻轻拍了下安陵容手掌:“本宫承你医治之情,你但有所求,本宫自当尽力。” 安陵容摇摇头:“端妃娘娘,陵容现下无所求,今日来是想说,宫里该热闹了,以后陵容会少来,还请娘娘爱惜好自己,等陵容真有所求时,自会登门。” 端妃松开她的手,眼神灼灼:“你且去吧,我省得了。” 皇上一连几天都没有召任何人伴君侍寝,后宫开始猜疑不断。 春雷惊动,细雨绵绵。 夜里,皇上偶感风寒,传了华妃,沈贵人,安陵容三人侍疾。 一连三日,三人都待在养心殿内,华妃历来对皇上事事为先,端药喂水,净手擦身从不假手他人,还处处用言语挤兑二人,沈眉庄傲气,脸上难免带点情绪,安陵容低眉顺眼任由华妃排挤。 皇帝看在眼里,任由三人服侍。 第四日,皇上的病终于好了,他盯着窗外阳光惆怅开口:“春光如许,朕倒有些辜负了。” 华妃在一旁意有所指道:“正是皇上贪恋春色,才会在御花园着了风寒。” 皇上自然说出:“听太后念叨御花园的花儿朵儿,本想尽点孝心到花园里亲自去给太后选些好看的花,谁知春雨含潮,竟伤风了。” 华妃明显不信,轻笑一声:“知道的呢,是说皇上您的孝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御花园的花儿朵儿成了精勾了皇上去呢。” 皇上转过头轻声数落她:“这话就数你小气,读书不多,顶嘴倒快,好了这几天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安陵容跟沈眉庄两人惊叹华妃说话的大胆,更是亲眼看见皇上对她的宽容,心里对华妃更加敬畏。 华妃不情不愿的行礼告退,二人紧随其后出了养心殿。 才走出几步,就遇到余莺儿过来找华妃,她二人嘀咕一阵后,华妃灿烂一笑,对着周宁海耳语几句,然后带着安陵容她们去了御花园。 第二十五章 揭穿 “哼,莞常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家禁苑里私会男子。” 华妃盛气凌人走在最前面,后面跟随沈眉庄,安陵容,曹贵人,丽嫔及余莺儿。 景仁宫里皇后闻言,也匆匆赶了过来,身边是爱凑热闹的齐妃。 两批人先后到达,一时间秋千架旁都是人,华妃先声夺人高声斥责甄嬛。 面对华妃的指责,甄嬛立马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华妃娘娘万福金安,嫔妾不知华妃娘娘所言何事?嫔妾只是带着婢女在这里赏花罢了,又何来私会外男一说?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还臣妾清白。” 皇后被华妃的人着急火燎的从景仁宫请出来,周宁海只说甄嬛在御花园内不规矩,请她来主持公道,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现下一看秋千架旁就甄嬛一人,何来的不规矩?她冷声开口:“华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妃盯着地上的甄嬛,一脸快意道:“皇后娘娘,别急啊,臣妾有人证,余答应,你出来细细说。” 安陵容心里暗叹,果然还是余莺儿,前世她应该也是发现了点什么,才有恃无恐折辱甄嬛,结果被皇上英雄救美。 今生,自己说那两句话,原本是想让她安分下来,只要她还活着,多一人总能分散皇后的注意力,对自己才有利,没想到余莺儿竟学会了借力打力。 安陵容理解余氏的急迫,毕竟顶着别人身份得来的恩宠,总担心会暴露,还不如放手一试。 余莺儿跪在地上声情并茂开口:“皇后娘娘容秉,五天前臣妾在御花园遇见莞贵人,当时莞贵人就站在这里,一直说他没来,他没来,他一个王爷,下雨天之类的话,臣妾觉得奇怪,后宫妃嫔,怎么会口口声声说起外人,臣妾唯恐冤枉了莞常在,当晚就想去碎玉轩查个究竟,谁知道在碎玉轩门口,听到有人弹奏山之高,臣妾更奇怪了......” 甄嬛心神剧动,手指不自觉的抓了抓地面,自己竟如此大意,让一个外人窥见了内情,好在对方没有真凭实据,只要咬死对方诬陷,无非就是受点苦楚,绝不会牵连到他人。 沈眉庄听着余莺儿越说越离谱,心知再这样下去甄嬛的名节必定受损,当即往地上一跪高声打断余氏的话:“皇后娘娘,余答应蒲风捉影之事,怎能当真,眼下众人都看到,御花园里只有莞常在一人,妃嫔清誉岂容他人诋毁,还请皇后娘娘明正法典,严惩诬陷之人。” 华妃自是不依,她今日兴师动众的过来,这顶不规矩的名头她就得给甄嬛带上,立马骄横呵斥沈眉庄:“沈贵人,你闭嘴,你与莞常在,情同姐妹,谁知道会不会沆瀣一气,莞常在不规矩,你也不见得好,且一边待着,本宫待会再收拾你。” “你要收拾谁?”皇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众人马上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甄嬛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旋即眼神里快速闪过一丝笑意,也跟着低头行礼。 华妃见皇上出现,有过一丝的慌神,但马上镇定下来,朗声道:“皇上容秉,臣妾接到余答应的告发,说莞常在疑似在御花园私会外男,臣妾协理六宫,眼睛里自然容不得沙子,自是要过来查一查的。” 皇上不辨喜怒反问她:“现在查得怎么样?” 华妃心里有依仗,依旧娇笑着说:“余答应言之凿凿说莞常在五天前在大雨中,失魂落魄的自语,他一个王爷,他没来,他没来,莞常在却说余答应诬陷,依臣妾看,事关皇家清誉,就将莞常在的贴身婢女打入慎刑司,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皇帝脸上的表情一时很是精彩,像是开心又像是想到什么陡然阴沉下来,低声训斥道:“朕来告诉你,莞常在那日约的人是朕,你今日不辨是非,就急着给莞常在定罪,朕很是失望,还有你,皇后,朕将后宫交给你,你就这样管理的?余氏,屡犯口舌,污人名节,着降为官女子,迁出钟粹宫,住到朕看不到的地方去。” 皇上说完将甄嬛从地上拉起,接着开口:“你们也都起来罢,今日一场闹剧,都散了吧。” 华妃看着甄嬛的手直觉刺眼,再一看甄嬛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更觉难在,她扯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臣妾知错了,臣妾就说皇上怎么这段时间老往御花园跑,还感染了风寒,感情唱的是才子佳人花园会的戏,今日更是来了一出英雄救美,是臣妾多想了,给皇上和莞妹妹赔罪。”说完深深施了一礼,甄嬛想回礼,但皇上紧紧拉住了她的手,生受了华妃一礼。 皇上不防华妃当众将自己的小心思揭穿,脸色很是难堪,但华妃才刚侍疾完,自己又理亏在前就不忍过多苛责,只好冲还在围观的众人发火:“今日这事,谁再敢妄议,朕定严惩。” 皇后望着甄嬛略有所思,随后带着众人行礼告退。 华妃此时眼中隐有泪光,她倔强的看了皇上一眼,又深深望了眼甄嬛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瘫在地上的余莺儿,被小夏子拖走。 众人一走,甄嬛立刻挣脱皇上的手,跪下来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再次将甄嬛从地上拉起:“朕隐瞒身份,并非本意,实在是宫里的人见到朕都很拘束,朕在这宫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朕不想让你也怕朕,事出有因,你多见谅。” 甄嬛想不到一国之君竟会对她解释那么多,当即含羞开口:“臣妾听闻皇上偶感风寒,现在可好了吗?” 皇帝见她不再提起假冒身份之事,心里一松开口问她:“朕听她们说,那日你也来了,你身子弱,回去可有不适之处?” 二人在御花园里互诉衷肠,更觉交心,皇上更是一路将甄嬛从御花园抱回了碎玉轩,一时合宫轰动。 景仁宫里,皇后想静心写几个字,却一直心烦意乱,她将笔往桌子上狠狠一甩,轻叹一口气道: “剪秋,陪本宫去给太后请安。” 第二十六章 流言 碎玉轩内,皇上跟甄嬛还在腻歪,此时的甄嬛在皇上眼中乃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重新照进心房,他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瑰宝都给她。 皇帝先是嫌弃碎玉轩人手不够,又嫌弃碎玉轩布置简陋,一下午内务府的人在碎玉轩内进进出出。 皇帝甚至冲动的想给甄嬛提升位份,但又想到御花园那一闹,只好将这个想法暂时压下,一切等她侍寝后再说。 皇上走后,甄嬛在寝殿内焦灼不安:“槿汐,我害怕,今天这一闹,以后就得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了。” 槿汐安慰她:“小主,为今之计,要尽快得到皇上恩宠才最重要,有了恩宠,您才算在宫里真正站稳了脚跟,如今皇上看中您,您可得早做打算。” 甄嬛还是面带忧色:“本是闺中秘事,竟闹得人尽皆知,皇上现在自然相信我,可众口铄金,只怕以后为今日之事还会生出波折。” 槿汐一语中的:“小主,后宫之事从来不是您不争就避得开的,入了宫生死祸福有时候自己没得选的,小主要做的就是将恩宠劳劳抓在自己手里,这样她们才会畏惧您。” 甄嬛点点头,转而开始担心起沈眉庄来:“我明白了,只是今日,眉姐姐在御花园为我求情,只怕华妃会迁怒于她。” 槿汐接着安慰她:“小主,沈贵人很得皇上看中,想来华妃不会太为难她,您现下得打起精神,筹谋未来之路,这样您与沈贵人才能互为依仗,相互扶持,在宫里才再无人敢欺。” 甄嬛颔首:“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你去找温太医来,看看我的身体什么时候能痊愈?” 晚膳时,寿康宫内,皇上在陪着太后聊天。 “哀家老了,只希望皇帝的后宫能一团和气,妃嫔们尽心伺候皇帝,为大清延绵子嗣。” 皇上当然明白太后的意有所指,温声开口:“是儿子的不是,甄氏一事,是儿子一时兴起捉弄所致。” 太后明白他现在正在兴头上,说得太难听反而不美,只微微道:“你得明白,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皇上脸色微微一沉,太后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今日之事,甄氏确实让人钻了空子,但物议沸腾,就让甄氏在碎玉轩内为哀家闭门抄经一月吧。” 这是要禁足了,皇帝心头不悦准备说情,太后不轻不重接着说:“后宫之事,最忌一碗水端不平,安氏连续为哀家绣经三个月,也没见皇帝说什么,怎么到甄氏时就不行?” 皇帝心里清楚太后这是恼了甄嬛,若再为她求情,日后她在太后处更难自处,随即道:“就依皇额娘所说。” 景仁宫内,剪秋轻轻上次告诉皇后甄嬛被太后禁足的消息,皇后会心一笑:“还是姑母疼本宫。” 翊坤宫内,华妃已经怒火冲天,将碗筷重重一拍厉声道:“往日皇上就算不来用晚膳,也会叫人来知会一声,今日竟是半点音讯也没,那甄嬛真真不要脸,在御花园内换着花样的勾引皇上,还给本宫好大的难堪。” 颂芝瑟缩在一旁不敢大出气,唯恐华妃将火气转到她这里。 “娘娘,大喜。”周宁海跛着脚,连声喊着进了主殿。 华妃冷眼看着他,周宁海不敢耽误立马说:“太后传了懿旨,让莞常在为她老人家抄经一个月,这是禁了她的足啊。” 华妃冷声一笑:“皇后终于拿出点气度来了,吩咐下去,莞常在诚心为太后抄经书,一应份例从简就行,膳食更得清淡。” 周宁海暗道,听这意思竟还不如当初安陵容的份例,也罢,谁叫甄嬛惹得娘娘如此生气。 碎玉轩从清冷到喧嚣再回归寂静,只用了一天时间,内务府以莞常在要诚心抄经为由,将昨日搬进来的东西一一撤出,甚至还搬走了很多以前的装置,碎玉轩一下显得空荡荡的。 “小主,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出不去,温太医,沈贵人也不能进来,一日三餐都是御膳房送来,所需物品也得经过内务府传递,您还生着病呢,这可怎么办?”流朱急得乱转。 甄嬛却跟崔槿汐对视一笑,槿汐开口安抚流朱:“傻丫头,小主的福气在后面呢,这样一闹,皇上跟小主就彻底是一条心了,等小主解禁时就是小主荣宠之日,眼下这点苦算什么。” 流朱,浣碧均是一喜,随即又担心问道:“可是太后娘娘罚了小主啊。” 甄嬛不说话,槿汐接着说:“是罚,可也是护,眼下小主正在风口浪尖,我们碎玉轩暂时避开一下也好。” 两个丫鬟这才放下忧虑,重新收整起碎玉轩来。 皇上虽传了口谕不让妄议今日御花园之事,但一股流言还是在各宫中蔓延。 延禧宫内,富察贵人拉着安陵容,想细细询问今日之事,安陵容一脸郑重:“富察姐姐,今日御花园之事,姐姐还是不知道为好,皇上下旨不让议论,太后又禁了莞常在的足,这流言来得稀奇,怕是有心人在混水摸鱼。” 富察贵人见她说得严重,马上也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开口:“桑儿,将所有人集起来,我有事要交代。” 延禧宫没有嫔位,满宫宫女太监共二十人都得听从富察贵人调派。 富察贵人站在台阶上眼神凌厉声音严肃:“找你们来,只交代一件事,管好你们的嘴,不该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能说,不管是谁,若是有一丝风言从延禧宫传出,到时慎刑司就是你们的归宿。” 众宫人连忙跪下称不敢,定当谨言慎行不会给延禧宫招惹半分事端。 流言愈演愈烈,内容传得越来越不堪,无一例外都是说甄嬛如何不检点,竟敢在御花园私会外男,还曾夜半弹琴抒发情意,被当众揭穿后,竟凭着一张倾城祸国之脸蛊惑圣心。 皇后几次三番下令申饬,流言竟不减反增,大有向前朝蔓延之势。 整个后宫一片风雨欲来。 第二十七章 祸首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满宫的流言蜚语,牵扯多人清誉,事关皇家尊严,如按惯例甄嬛会落得一个暴病而亡,背后之人出手狠厉,只是算错了一事,若是其他嫔妃,舍了就罢,可甄嬛,皇上舍不得她死。 天子之怒,总得有人承受。 安陵容心中不寒而栗,她原以为自己有着重活一世的经验,足以应对宫中局面,可御花园一事,让她意识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后宫波云诡谲每个人都是棋子,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不断操控,要想求得安生还需更加谨慎低调才行。 碎玉轩的众人,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小主,御膳房太过分了,这都是什么菜啊,怎么吃?”浣碧看着桌上的白菜馒头稀饭开口抱怨。 “一些素食罢了,别人能吃我也吃得,不打紧。”甄嬛温声安抚浣碧。 浣碧皱皱眉:“小主,奴婢们自是不打紧,可您大病刚愈,尽吃这些身体怎么受得了?” 甄嬛出言制止浣碧:“我身体已无大碍,这样的话别再说了,免得传出去又被做文章,碎玉轩如今只能低调,只是连累你们一直跟着我过苦日子。” 槿汐忙道:“小主,哪里话,小主为人宽和,奴婢们跟着您很是安心,只要咱们上下一心,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崔槿汐的话很得甄嬛之意,她伸手拉住几人:“现在就是到了上下一心的时候,来,你们也一起吃。” 几人忙道不敢,甄嬛假装脸一板:“谁要是不听我的话,就罚她连续守夜七天。” 几人方才坐下,与甄嬛一起用餐。 养心殿内,皇帝板着一张沉声道:“苏培盛,你的差当得越发出息了。” 苏培盛心里一惊,皇上这是动怒了,他赶忙跪下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该死,此事皇后娘娘已经差人在查,奴才就疏忽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抬眼瞅了他一眼:“你去查,不管是谁,把人给朕揪出来,朕的后宫容不得这样心思阴沉之人。” 苏培盛领旨下去。 东西六宫,人心惶惶,苏培盛已经将不少太监宫女收进了慎刑司,延禧宫已经够低调了,还是有个小太监被叫走问话。 富察贵人有点拿不定主意迟疑问道“安妹妹,你说小留子会不会故意攀扯?” 安陵容心里也有点慌,这是前世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延禧宫跟景仁宫仅一墙之隔,里面的宫人指不定就有皇后的钉子,如果此时皇后示意让他乱说点,事关甄嬛,皇上盛怒之下说不定会迁怒延禧宫,甚至引来责罚,不过她不能将心里的焦虑显现出来,她镇定自若的安慰富察贵人: “富察姐姐且放心,皇上让苏公公去查,就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咱们没做过的事,怎么查都一样。” 富察贵人不再追问,两人坐在主殿一同等结果。 翊坤宫内,苏培盛走后,华妃一把推倒了桌上的茶杯,恨声道:“本宫从不屑这些鬼蜮伎俩,没想到皇上还是连本宫身边的人都要查,好一个甄嬛,自己不检点,还容不得别人说,更是怂恿得皇上对本宫起疑心,好得很。” 颂芝看着华妃撑在桌子上的手青筋暴起,知道她是气得狠了,不敢上前开口说话,只暗示其他宫人赶紧将茶杯碎片收起。 “周宁海,给本宫好好盯着碎玉轩,甄嬛禁足期间,碎玉轩里一只蚊子都不能飞出。” 华妃尤不解气,扬声道“去把沈贵人叫来。” 咸福宫,存菊堂,周宁海一脸傲慢催促沈眉庄: “沈贵人,咱们娘娘性子急,可等不得您更衣上妆的时间,还请您随奴才即刻过去吧,晚了娘娘又该生气了。” 沈眉庄心中明白华妃是为了御花园之事要发作自己了,心中惴惴跟随周宁海来到翊坤宫。 此时华妃的脸沉得能滴水,端坐主位等着沈眉庄见礼。 “华妃娘娘吉祥,不知娘娘召臣妾来,有何吩咐?”沈眉庄行礼后直接开口询问。 华妃冷哼一声:“近日宫中,是非众多,沈贵人颇有才情,就为各宫各抄写一卷女论语,让后宫女眷恪守女范,注意谨言慎行,别招惹祸端。” 沈眉庄垂敛恭谨问道:“不知娘娘什么时候要?” 华妃冷声道:“今日就要,本宫要整顿后宫不正之风,这女论语就是最好的范本,沈贵人就辛苦一下。” 沈眉庄无奈只能答应,女论语一卷十二章,千字有余,各宫都要,想来得熬一个通宵了。 一夜点灯熬油,沈眉庄抄得头晕眼花,拿笔的手一直在颤抖,终于在华妃给皇后请安完后抄完。 华妃随手翻看,言语尖刻道:“沈贵人果然好才情,希望沈贵人抄写的女论语,能让后宫都警醒,谨记女子立身之本。” 沈眉庄听出华妃处处内涵甄嬛的品德,她跟甄嬛从小一起长大,自知她的人品无可指摘,有心想为甄嬛辩解几句,又担心言语过激放让华妃抓着不放,只好恭谨称是。 华妃又一番言语敲打后,才放沈眉庄离开。 养心殿内,苏培盛小心进殿汇报: “启禀皇上,奴才查出来了。” 皇上没开口,用眼神示意苏培盛继续往下说。 苏培盛躬身道:“是余官女子授意她身边的宫女花云做的。” 皇上眼神一凛意味深长的的“嗯?”了一声。 苏培盛继续道:“余官女子,因不满被降位分,迁怒莞常在,用金银收买花云,让她满宫散布不利于莞常在的谣言。” 皇上望着苏培盛没有说话,苏培盛知道皇上不信这个结果,但他也办法再追查了,所有的线索在余莺儿这里就断了,他只好请罪道:“皇上,奴才无能,奴才确实尽力了。” 皇上这才淡淡开口:“余氏,抗旨妄为,赐自裁,宫女花云,杖毙,所涉宫人交由慎刑司处理。” 苏培盛低头去办。 余莺儿死了,死前一直恶毒咒骂甄嬛,被苏培盛叫人压着她,灌了一杯毒酒。 延禧宫内,被带进慎刑司的小留子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 七日 流言一事,牵连了无数宫人,一时间各宫早早关门闭户,不见半点人影在外逗留。 小留子跪在延禧宫主殿内,不停磕头:“贵人容禀,奴才并非诚心欺瞒,奴才前个确实偷偷外出了,可奴才并没有做任何不利于延禧宫的事。” 富察贵人不耐道:“那你倒是说说,你都出去做了什么?” 小留子面色为难,只不断磕头:“奴才......” 安陵容轻声开口:“富察贵人素来宽厚,你若有为难之处尽管说出,但你要是有所隐瞒,一旦查明,延禧宫内就留你不得。” 小留子将头磕得“梆梆”响:“奴才的老娘病了,家里实在没钱买药,奴才就托人带了点钱回去,还请小主宽恕。” 宫规森严,掌事太监们平时可以凭腰牌进出宫廷,可一般的杂役太监们只能等每年特定的日子才可以隔着宫门见家人一面,日常想给家里带点东西或者带消息之类,属于太监之间的私下交易,就像前世安陵容在圆明园找人给家里寄东西一样,这种私下交易,不遇到事情还好,遇到事情里面可追责的名头就多了。 富察贵人跟安陵容对视一眼,而后开口继续追问:“你托的是谁?” 小留子老实回答:“是采买处的小松子,他跟奴才同日进宫,平时就帮着采买处的公公们跑跑腿,打打杂,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还请贵人明鉴。” 安陵容听他说完心下一动,她正愁怎么跟忍冬的两个弟弟联系,眼下这人倒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当用不当用? 富察贵人没有再问,用眼神示意安陵容还有没有疑问,安陵容接着开口:“你在慎刑司里也是这样说的吗?” 小留子点点头:“是,奴才都是如实上报的。” 安陵容明白了,帮人带点东西收点好处,是宫里太监们的生存规则,如果小留子因为这个被慎刑司定罪,等于挑破了他们历来的规矩,会影响很多人的利益,因此慎刑司才将小留子放回来。 安陵容又看了小留子一眼,富察贵人突然会意:“我且信了你,以后你就跟着安常在,好好当差,若是偷奸耍滑定不饶你。” 安陵容朝富察贵人会心一笑:“谢谢富察姐姐为陵容着想,小留子这名字听起来拗口,你本家姓什么?” 小留子听完富察贵人的话心里大喜,杂役太监跟贴身太监地位可不一样,又听安陵容问他本家,知道这是主子要给自己改名字,遂回答:“回贵人小主,回常在小主,奴才本家姓姜。” 安陵容道:“以后你就以姓为名,改名小姜子,安心跟着我吧。”至于得不得用,试试就知道了。 小姜子喜得直给安陵容磕头。 前朝事忙,皇上一连十多天没来后宫,余莺儿一死,后宫难得一派和谐。 春色正浓,御花园里百花争艳,安陵容每日带着宫女太监,在御花园内不断收集各色鲜花,或蒸或煮,或加入油脂或晒干研碎,或一味芬芳或多味调合,做出无数的花露香膏,合宫上下,每人都有,日子过得好不忙碌。 碎玉轩的日子就不是很尽人意。 “小主,内务府这帮拜高踩低的,等下次皇上来碎玉轩,奴婢定要狠狠告他们一状。”流朱看着日渐消瘦的甄嬛愤愤不平。 甄嬛轻轻皱眉,这段时间华妃示意御膳房克扣了她的饮食,整个人清减了不少,一颦一笑间自有一股风流天成,她开口轻斥流朱:“你也说了他们拜高捧低,既如此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奴婢自是不在意,可他们太糟践小主了,份例一减再减,但凡要点什么总是一堆说辞,累得小主跟着受气。”流朱还在说。 “流朱,越发没规矩了,小主跟前怎容你乱说,没得让小主添堵。”槿汐出言制止了流朱。 “槿汐,不打紧的,为这个真不值得生气,我是怕,我禁足一个月后,外面不知道又有什么算计在等着我?”甄嬛说出她的担忧。 崔槿汐浅浅笑道:“小主,不管她们有何算计,您只要紧紧抓住恩宠就行。” 甄嬛有点不自信,她禁足都快半个月了,皇上没有只言片语传进来,这才是她焦虑的根本,她轻叹问道:“槿汐,你说,皇上会不会不记得我了?” 崔槿汐看着患得患失的甄嬛,眼里有忧色,但嘴上却说:“小主的花容月貌,见之难忘,现在清减下来,小主更是貌若仙子,让人见之忘俗,小主不必担忧,属于您的终归会来。” 甄嬛经她一说,想起皇上看自己的眼神,他的眼光灼热,似是要将她融化,她不禁面上一红,轻轻点头,而后含笑道:“槿汐,把纸笔拿来,今天抄《楞严经》。” 旁边的流朱,浣碧赶紧张罗纸张,取笔研墨,碎玉轩内又是一派忙碌。 又过了三天,皇上终于去了华妃处,压抑了半月的后宫终于活跃起来。 几天后,皇上又召了沈眉庄侍寝。 这日,小夏子来传安陵容到养心殿伴君。 安陵容看着睡得深沉的皇帝,敲了敲自己酸痛的胳膊,前朝事忙,皇上连日案牍劳累,身体关节处处僵硬,安陵容费了很大功夫才将皇上的身体疏解开来,累得自己够呛。 她轻手轻脚走到外间坐下,小夏子机敏的给她端来一杯烧开的梅后雪水,悄声说了句:“安小主,皇上心有所念。”然后站在一旁再不说话。 安陵容明白小夏子是在提醒自己,千万别在甄嬛的事情上触怒皇上半分,她淡淡浅笑冲小夏子点头表示感谢。 半个时辰后,皇上准时醒来,他长长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惬意道:“容儿,你的推拿之术确实过硬,苏培盛,以后每七日就宣安常在来此。” 如果前世,安陵容定会认为皇上只当她是个捶腿捏肩的下人,可今生她想得明白,只要能做对皇上有用的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这日,甄嬛的禁足终于解了。 第二十九章 盛宠 这一日后宫都关注着碎玉轩,纷纷猜测皇上会有什么动作。 皇上一下朝,连朝服都没换就直奔碎玉轩,后宫众人一片心酸。 一月未见,皇上的眼神如钩子一般望着越发清新脱俗的甄嬛,临来之前他有无数的话想讲,等真的见了人开口却只说了一句:“你受苦了。” 甄嬛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跟前,她面上一抹绯红,一双妙目亦是含羞带怯,柔声朝皇上行礼问安,却被皇上一把拉起:“朕不需要你如此生分。” 两人执手间,浓情蜜意无需多言,温存过后,皇上开始问责:“碎玉轩何时变得如此简朴了?” 浣碧上前一步准备告内务府的不是,被甄嬛一个眼神制止了。 甄嬛笑着开口“是臣妾让内务府拿去修整了,这样便合了春日新气象,意头是极好的。” 皇上没有再追问,轻轻拍了拍甄嬛的手:“宠辱休惊,只是委屈你了。” 甄嬛低头轻声细语:“臣妾不觉委屈,只求两心望如一。” 甄嬛的大胆表白让皇上的眼角瞬间柔软,他紧紧握着甄嬛的手:“你的心意,朕视若瑰宝,定不相负。” 屋内情意撩人,让侍候的宫人听得都害羞,几人连忙悄悄告退,好让皇上跟甄嬛独处。 碎玉轩内又开始热闹了,内务府一个月前就挑好的宫人被送了进去。 温太医一连三天上门为甄嬛诊脉,在得到甄嬛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开点滋养气血的药方将养一段时间后,皇上让太医院只管捡好的药材供给碎玉轩。 皇上更是开了自己的私库,各色珍宝首饰,绫罗绸缎如流水般抬进了碎玉轩。 各宫娘娘们也差人送了厚礼上门。 第二日,皇上带着甄嬛去了汤泉宫,赐青鸾汤泡浴。 景仁宫内,烛火通明,皇后身穿一袭明黄寝衣,任由剪秋一下下为她梳发通头: “娘娘,您今日为何不一起去汤泉宫?” 皇后抿嘴一笑:“本宫不去,才好成全皇上。” 剪秋想想也是,皇上将甄嬛放在心上,娘娘跟着一起去,只会给自己添堵,留在宫里反而自在,她恭维道:“娘娘贤良淑德,若是换成她人,今日这事指不定怎么拈酸恰醋呢。” 皇后知道她指的是华妃,轻笑道:“从前她让别人彻夜难眠,今日自会有人让她转辗反侧,这宫里从不缺新人。” 剪秋跟着笑道:“管她是谁,您都是皇后娘娘。” 皇后满意一笑,让剪秋伺候自己就寝。 汤泉宫里,红烛高照,郎情妾意互许终身。 翊坤宫内,华妃仅着寝衣素面长发满脸哀伤倚门远眺,颂芝在她身后看着她孤单的身影顿觉心疼,上前劝说: “娘娘从晨起,腰就不舒服,既然服了药,还是早点歇息吧。” 华妃置若罔闻双眼里隐带了点点泪光,幽怨道:“皇上终于宠幸她了,还是在汤泉宫内,只带了她一人去,这是把她当杨贵妃宠着吗?”说完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颂芝小心安慰道:“那杨贵妃,最后还不是死在马嵬坡了,皇上只是一时兴起,余氏那样得宠,还不是落得过自尽而亡。” 华妃依旧伤心,她幽幽道:“但愿如此,可皇上的心思谁又猜得透呢。” 颂芝一劝再劝终于将华妃拉进寝殿。 沈眉庄也在陪着敬嫔聊天,只是往日善解人意的她,今日说话时总有点心不在焉,敬嫔知她心里不好受,可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光景,劝说的话便卡在了嘴边,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好打发寂寞长夜。 富察贵人带着桑儿,去了长春宫找齐妃,安陵容在乐道堂内看书。 “小主,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忍冬说着就想将烛火移走。 “忍冬,我将这首背下来就睡。”安陵容出手拉住了忍冬的手。 “什么有趣的湿啊干啊的,小主也不怕伤眼睛。”忍冬身手好,还善于隐藏追踪,为人机敏大胆,但就是一看书就犯困,安陵容每次压着她看书学字,她都极为抗拒,因此出言调侃。 安陵容笑着回道:“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 忍冬也笑了:“小主,奴婢自小就在山里长大,怎会不识山的面目呢,这书就是哄您的。” 安陵容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傻姑娘,这句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忍冬被笑了也不恼,她直爽道:“读书人就是弯弯绕子多,依奴婢说山就是山,水就是水,花那么多心思干嘛。” 安陵容笑意不止哄她道:“对,还得是我们忍冬通达,我这就睡,醒得你唠叨。”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均是一夜好眠。 隔日,皇上还未回宫,但差太监传了旨意回来,甄嬛被晋封为莞贵人。 下午,皇后传来懿旨,明日请安时间更改为未时。 第二日一早,甄嬛带着槿汐回到宫里,按例需到中宫皇后处行礼请安,只是才一进后宫,就遇到了剪秋前来迎接。 剪秋满脸微笑上前给甄嬛行礼:“莞贵人吉祥,皇后娘娘说了,今日是您见礼皇后娘娘的日子,因您刚回宫,可先到碎玉轩休整,未时皇后娘娘及各宫娘娘再受您的礼。” 甄嬛真心向剪秋道谢:“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知晓了。” 碎玉轩内,太监宫女们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在甄嬛进门前将一切安置妥当。 甄嬛才一踏进碎玉轩,就看见一脸喜气洋洋的流朱,浣碧,还有跪了一地的内务府的太监们,为首的黄规全一脸谄媚笑着祝贺:“恭贺小主,椒房之喜,这可是上上荣宠,上上荣宠啊!” 跪了一地的宫人们也齐声开口:“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流朱更是忍不住,急忙上前拉着一脸疑惑的甄嬛往内殿走。 椒房之宠,是皇后大婚之礼。 撒帐之喜,民间夫妻洞房所用。 甄嬛激动得热泪盈眶,皇上竟然将她的话如此放在心上,真真有心了。 一番梳洗打扮后,甄嬛带了浣碧前去景仁宫。 第三十章 落水 甄嬛的请安,是后宫各方势力的一场宣战。 皇后致力于展现中宫的气度,华妃则将威风拿得足足的,各宫妃嫔乐得从中找寻可钻的空子。 甄嬛一人面对众多的言语机锋,心思缜密,言谈得体,硬是体面完成这场各怀心思的请安。 华妃强势的扬威后,率先开口告退。 皇后见今日目的已经达成,大方的让众人离开。 从景仁宫内殿出来,华妃被皇后宫里的牡丹吸引,驻足小看了一会。 甄嬛等人先行出了景仁宫大门。 一出门,各宫等待的太监们,纷纷前往自己小主跟前伺候。 康禄海在等丽嫔,眼尖看见甄嬛跟沈眉庄一起出来,眉眼瞬间活泛起来,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眼光不停的打量着甄嬛。 浣碧用手轻碰了甄嬛一下,甄嬛自是看到康禄海抓耳挠腮的样子,她不做理会,示意浣碧赶紧离开。 才走两步,后面传来一声怒骂:“狗东西,你的眼睛往哪看呢?” 众人都被这粗鄙的叫骂叫停,纷纷停留下来一看究竟。 丽嫔急三火四的从景仁宫大门外出来,指着康禄海骂道:“今个见了你的旧主,自己几斤几两的骨头都不知道了,竟学会摇尾乞怜了,也不看看人家看得上看不上你。” 这一通指桑骂槐,惹得旁人一阵低笑,连华妃都是一副好好看戏的表情。 甄嬛心里自是知道丽嫔所骂,但她不能开口,一开口反而落了下乘,她不打算理会,丽嫔却不放过她,直接走过后对着甄嬛阴阳怪气:“碎玉轩不是才刚进了人吗?怎么莞贵人还要打我这不争气的奴才的主意。” 甄嬛不急不徐道:“丽嫔娘娘误会了,臣妾刚走出景仁宫大门,一句话都未说,各位姐妹均可见证,再说承蒙丽嫔娘娘不弃,把康禄海召去伺候,这是康禄海的福气,既然已经是姐姐的奴才,妹妹再年轻不懂事,也断不会打他的主意。” 丽嫔心里这才好受点,但又看到甄嬛因为荣宠容光焕发的脸,继续不阴不阳道:“莞妹妹还算有规矩,难怪皇上这么宠爱你,本宫也只能望尘莫及了。” 甄嬛淡淡笑道:“皇上不过是可怜妹妹一直生病罢了,在皇上心里自然更看重姐姐胜过妹妹百倍。” 丽嫔被甄嬛几句话哄得下不来台,旁边的曹贵人见状机敏道:“既然是一场误会,丽嫔姐姐跟莞妹妹说开就好,没必要为了一个奴才伤了彼此和气。” 几人之间的对话,康禄海在后面吓得瑟瑟发抖,他在丽嫔宫里并不得用,眼看甄嬛得宠又想起甄嬛的好来,今日是他着急露了相,不知道回去要被丽嫔怎么收拾呢。 曹贵人的劝合,终于让丽嫔有了台阶下,她对甄嬛说道:“本宫的奴才不规矩,冲撞了莞妹妹,本宫回去自会教他懂规矩。” 甄嬛不在意道:“既是姐姐的奴才,姐姐教训就是,妹妹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见甄嬛走了,也相继散开。 安陵容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冲曹贵人笑笑,曹贵人不明所以只好点头示笑。 安陵容回到乐道堂,一直在思索,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小主,喝杯水吧,看您心神不定的,可是有什么事?”忍冬没有跟着去请安,见安陵容回来就一直不说话,担心她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水!她想起了,前世甄嬛盛宠后,沈眉庄被人推进了千鲤池里险些溺毙,那时她已经接受了一生无宠的准备,见甄嬛盛宠还刻意避嫌,日日躲在乐道堂内绣花,没有留意到沈眉庄落水的具体的细节。 今生,得提前防备,可她今生跟沈眉庄交集平平,再说未发生之事让人怎么相信呢? “忍冬,你会水吗?”安陵容只好将希望寄在忍冬身上。 忍冬老实的摇摇头:“小主,奴婢家是猎户,不是渔民,奴婢只能说,不怕水。” 安陵容思索了一番还是吩咐忍冬:“这几天晚间,你多留意翊坤宫附近,如有意外,见机行事,还有翊坤宫守卫森严,注意别被发现。” 忍冬点头道:“小主放心,奴婢已经摸清了后宫守卫的交班时间,绝对不会出差错,还有一事,小主,奴婢觉得小姜子不错。” 安陵容做出倾听状,忍冬道:“奴婢交代小姜子的事,他办得都很好,奴婢又试探了他两次,小姜子为人机敏,行事稳妥,小主或可一用。” 安陵容自是相信忍冬的眼光,她点头道:“这几天,你就带着他多留意外面。” 此后七天,皇上一直宿在碎玉轩内,后宫内上下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烽烟。 第八日,皇上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得了太后的一顿敲打,原来是丽嫔昨个来找太后告状了。 当晚翻牌子时,苏培盛以丽嫔绿头牌脏了为理由,让敬事房近期不用再呈上来了。 皇上最后翻了齐妃的牌子,半年未见的圣驾的齐妃欢喜接驾。 不到一个时辰,皇上满脸不虞从长春宫出来,碎玉轩门口,一曲湘妃怨如痴如诉,终是弹乱了皇帝的心,他再次进入了碎玉轩。 快子时了,忍冬跟小姜子还未回来,安陵容在寝殿内迟迟不肯入睡。 “小主,沈贵人落水了!”小姜子慌忙急乱的跑进来禀告。 不是已经让忍冬跟小姜子留意翊坤宫附近了,怎么沈眉庄还是落水了? “启禀小主,奴才跟忍冬并没有偷懒,今晚翊坤宫的护卫迟迟不见交班,忍冬我们只好藏了起来,等前班护卫走后,又不见前来接班的人,后来我们就听到了沈贵人喊救命,可翊坤宫一直没人出来,忍冬就跑出去将沈贵人救了起来。” “忍冬现在怎么样?沈贵人有没有大碍?” “忍冬个子高,池塘水刚好到她胸膛,她没事,只是沈贵人受了惊吓,还呛了几口水,忍冬就跟着采月一起送沈贵人回闲福宫了,奴才怕小主着急,先回来禀告。” 万幸,沈眉庄这次没有昏迷不醒,但自己的婢女还留在闲福宫,得将人接回来。 安陵容带着小姜子去了闲福宫。 第三十一章 对峙 存菊堂内,沈眉庄已经换了衣服躺在被窝里,等待御医前来诊治。 深夜水寒,可寒不过她此时的心,她清楚的感受到,她是被人推下水的,若不是被忍冬所救,只怕已经成了水里的一缕幽魂。 华妃想要她的命!她心里在不断盘算着今晚之事,想着等皇上来时如实禀告然后惩罚真凶。 安陵容前脚刚到,还来不跟沈眉庄说几话,皇上跟甄嬛也来了,她忙上前行礼然后避往一边。 看到安陵容也在沈眉庄寝殿内,皇上眼神一顿,随后开口问道:“沈贵人现下如何?” “启禀皇上,沈贵人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只需调养一段时间即可。”江太医道。 皇上点点头:“嗯,你一直负责沈贵人的身体,交给你朕很放心。”说完就去往床边看望沈眉庄。 “皇上。”沈眉庄虚弱的请安。 甄嬛一进来就蹲在沈眉庄床头,情急之下抢在皇上前开口问道:“眉姐姐,你怎会落水了?” 皇上听后,也顺着甄嬛的话问:“怎会如此不小心?左右伺候的人呢?” 小施,采月,忍冬忙跪下请罪。 敬嫔立马开口:“都说仔细点,沈贵人是怎么落的水?” 几人均回答不清楚,皇上脸上带了愠怒:“如此不中用。”随即就想发落几人。 沈眉庄准备开口说清事由,屋外太监扬声通传:“华妃到。” 华妃衣饰华丽妆容精致妩媚,一脸焦急的走进存菊堂。 她一进来皇上的目光自然被她吸引,开口发问:“夜深了,你怎么来了?” 华妃盈盈给皇上见礼:“臣妾听闻沈贵人在翊坤宫前落水了,臣妾不放心过来看看,沈贵人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轻轻挥手:“你去看看吧。” 华妃直奔床边,看到挣扎着给自己问礼的沈眉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继而脸上堆满关切:“沈妹妹快躺下,可怜如花似玉的一个人,竟遭了这样的罪。” 沈眉庄脸色冷冷看着华妃,她心里恨自己不谨慎遭了华妃的道,更恨华妃心狠手辣,她不说话,想看看华妃还有什么后招。 华妃见沈眉庄不说话,动作干脆利索来到皇上身边请罪:“宫中侍卫巡防不力,以致沈贵人落水不能及时被发现,是臣妾协理六宫无方,还望皇上降罪。” 皇上看了她一眼:“侍卫夜巡自有班次,若真降罪于你,皇后也难逃罪责。” 华妃闻言心知皇上是不会降罪她了,心里一松但面上依然带着忧色疾声呵斥跪着的几人道:“糊涂东西怎么侍候你家的小主的,皇上这些奴才不当用,留在沈贵人身边也是累赘,不如打发去了慎刑司,再让内务府挑好的来伺候沈贵人。” 地上的小施,采月听到慎刑司立马磕头求饶命,独忍冬心里笃定安陵容定不会让自己进慎刑司。 沈眉庄听完华妃所说,心道,果然来了,她这是要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她冲一直担忧的甄嬛摇摇头,示意甄嬛不用着急,然后提了一口气,瞬间呛出两声咳嗽,敬嫔马上在旁边关心问道:“沈妹妹可是又不舒适了?让太医再来看看。” 沈眉庄冲敬嫔微微一笑:“敬嫔姐姐,臣妾不打紧,臣妾有事情要禀告。”说完不顾甄嬛阻挠,直接从床上挣扎起来跪在地上:“皇上,臣妾是被人推下水的,有人想要臣妾的命,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听完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冲沈眉庄道:“你身子弱,别动不动就跪,起来说话,究竟怎么回事?” 华妃的眼神瞬间有了一丝慌张,旋即镇定下来,且看看沈眉庄会怎么说。 “臣妾在翊坤宫誊抄完账簿后,前往千鲤池喂鱼,往日里鱼食准备充分,偏今晚就不够,小施才离开,颂芝来了,说华妃娘娘赏赐了几块好墨忘在了翊坤宫,臣妾就让采月随颂芝去了,片刻后臣妾就被人大力推进了水里,臣妾在水中高声呼救,并不见侍卫前来,得亏有忍冬赶到,臣妾才得救,还望皇上明察,严惩作恶之人。” 沈眉庄说完,安陵容心里就暗道遭了,如果是她会诉苦示弱,先让皇帝心软下来,再含糊点说发生的事情,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定会多想,今晚就算达不成目的,埋个种子也是好的,而且还能利用皇上的怜悯得到其他好处。 可沈眉庄为人太过端方,她一板一眼陈述问题的姿态就像前朝大臣跟皇帝汇报朝政一样的严肃,皇上自然就会拿出对待臣子的态度来审视今晚之事。 果然,皇上听完沉默了一下继而问:“你可看清推你之人?” 沈眉庄摇头:“天色太黑,臣妾只看到一个人影窜入旁边的小径。” 皇上又将眼光看向华妃,转而问道:“华妃,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华妃立马一脸委屈开口道:“臣妾是思量不周,今晚留沈妹妹学账薄是时间久了点,所以臣妾过意不去,想着库里有几块好墨想赠给沈妹妹,才让颂芝追了出去,可臣妾怎么也想不到沈妹妹会深夜前去喂鱼啊!” 华妃不愧是久伴君上的,一番话说得皇上心里开始起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沈眉庄为何敢只身一人留在千鲤池? 华妃继续道:“皇上,若是这样臣妾就有嫌疑的话,那安妹妹的宫人怎的来得就如此巧。” 皇上看了安陵容一眼,安陵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开口回道:“臣妾说出来不怕皇上跟华妃娘娘笑话,臣妾见千鲤池的莲花打了花苞,臣妾看古书说,子夜莲花调出的香露格外清冽,臣妾就想试试,才让忍冬带着小姜子前去千鲤池采莲。” 说的是风雅之事,一字也不提救了沈眉庄的话,安陵容心里很清楚,在她能自保的情况下尽可能的补偿她前世的罪孽,可如果因为补偿让自己陷入险地,那就得不偿失了。 皇上脸上终于带了淡淡笑容对安陵容道:“也亏得你喜欢满宫乱窜摘花弄草,沈贵人今晚才逃过一劫。”随即又道:“天不早了,沈贵人你好好歇着,落水一事,朕自会让人查明。” 华妃眼角带上了笑意,沈眉庄不甘心想继续开口,被甄嬛用眼神制止,沉默了一晚的甄嬛终于开口。 第三十二章 风波 甄嬛声音和婉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点头让她说。 “眉姐姐落水一事可慢慢查实,可今晚护卫救护不力是事实,千鲤池紧靠翊坤宫,这帮侍卫都敢如此松懈,今日眉姐姐落水没有大碍,可若是来日他们因怠慢伤及了华妃娘娘,那如何是好?” 华妃立马急道:“适才皇上才说,侍卫夜巡自有班次,今晚事发突然,护卫们赶到也需要时间,今夜之事刚好给他们警醒一下,以后当班才会更加当心。” 甄嬛听完朝皇上柔柔笑道:“皇上,华妃娘娘千金之体,翊坤宫是半点纰漏都不能有的。” 皇上抬眼认真看了甄嬛一眼,沉声道:“莞贵人所说有理,翊坤宫守卫太过松懈,明日让苏培盛重新给你换一批精干的,朕也好安心。” 华妃狠狠瞪了甄嬛一眼,今晚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沈眉庄不仅没事,她哥哥暗中安排来守卫翊坤宫的护卫,还被甄嬛三言两语给替换了,以后她进出翊坤宫,就多了一双皇上的眼睛,心头怒极,但面上还得带笑朝皇上福了一礼: “臣妾多谢皇上挂心,臣妾还给沈妹妹带了两支上好的山参,压惊补身再好不过。”说完让颂芝将备好的礼盒拿上来。 皇上打量了她一眼叮嘱道:“有心了,你成日操劳六宫,还是早些歇息吧。” 皇上的关怀让华妃喜笑颜开,她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珠钗柔声开口:“臣妾谢皇上关怀,只是皇上明日也要早朝,臣妾来时,让人炖了东阿阿胶桂圆羹,皇上及众位妹妹都去用些吧。” 皇上自是夸华妃心细,当下就要前去翊坤宫吃宵夜,其他人等又怎会给跟去给华妃添堵,纷纷找借口推辞。 皇上起身时看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忍冬,转头对安陵容说:“你的婢女勇气可嘉,该赏。” 安陵容喜得赶紧拉着忍冬谢恩,忍冬能得皇上一句夸奖,就不枉她费心安排这一场。 皇上带着华妃走了,甄嬛脸上有点失落,但马上将情绪收起,转而再次向安陵容道谢:“今晚多亏了安妹妹,不然眉姐姐就要遭大罪了。” 从进宫后,就合宫觐当天,安陵容设计四人一起游园时,她跟甄嬛相处了片刻,余下的日子两人再未有交集。 此时见甄嬛为了沈眉庄谢自己,安陵容心里还是酸酸的,她们三人,从来她都是多余的,不过既已决定分道扬镳,又何须再伤怀。 安陵容面上带着一丝浅笑:“莞贵人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沈姐姐现在好点了吗?” 沈眉庄靠在床上真诚道:“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忍冬姑娘救了我,我有点心意给忍冬,还请妹妹能够接受。” 安陵容眼里的笑有点暗淡,她们这样是世家,人情往来自是圆滑,能用金银补偿的从不肯亏欠,免得落人口实。 “沈姐姐客气了,忍冬能得姐姐赏赐,是忍冬的福气,我代忍冬谢过沈姐姐。” 沈眉庄笑着让采月给忍冬抓了一把金瓜子,一匣子珠花头钗,两批衣料缎子。 安陵容带着忍冬谢过沈眉庄后,起身告辞。 “嬛儿,是华妃,华妃要置我于死地!”存菊堂内沈眉庄遣退了左右服侍的人后,再也控制不住拉着甄嬛战栗说道。 甄嬛拉着她的手急迫道:“眉姐姐可是有什么证据还未向皇上说明?” 沈眉庄摇摇头:“就是苦于没证据,可除了她还会是谁,宫里的人虽然面和心不和,却也不至于要我性命这般歹毒,能这般下手的只有华妃,可千鲤池离她的翊坤宫如此近,她这般做就不怕皇上疑心她。” 甄嬛苦笑:“眉姐姐,今晚你也见了,她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撇得干净,抱的就是有恃无恐,兵行险招,她料定谁都想不到她敢在自己地盘如此撒野,所以才会在你宫里如此做作。” 沈眉庄面色凄然:“她见你得宠,又怕我二人羽翼渐丰,怕日后难以掌控,就先除掉一人,好让你孤单一人,她好狠辣的手段。” 甄嬛心知眉庄说得是实情,只是没有证据她们确实奈何不力华妃,她也只能劝道:“眉姐姐,你我二人如今势单力薄,华妃一家独大,很难跟她抗衡,不如先忍下来再徐徐图之。” 沈眉庄咬牙道:“我自是知道,我如今奈何不了她,可不见得一辈子都奈何不了她,嬛儿,后宫多风险,仅凭我们二人实在力薄,得早点扶植人手才行,你觉得安常在如何?” 甄嬛一愣旋即反问:“眉姐姐是想用她?” 沈眉庄摇摇头:“谈不上用,只是观她行事并未像表面柔弱可欺,能在华妃打压下还能分得皇上几分宠幸,想来是个有谋算的,我们也算同病相怜,多个盟友总是好的。” 甄嬛想了一下反对道:“眉姐姐,她既有成算能谋得皇上宠爱,想必所图不小,只怕你我二人未必能给得起她所图,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贸然结盟万一反被她利用,反而不好。” 沈眉庄想想也是,二人不再提起拉拢安陵容之事,只细说起宫内琐事。 “小主,沈贵人蛮和气的,究竟是什么人要害她啊?”忍冬将得到的金瓜子分了一半给小姜子后,回到安陵容寝殿忍不住问她。 安陵容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忍冬,郑重嘱咐她:“忍冬,你记住,今晚这事没有任何害沈贵人,她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忍冬今晚也看到了黑影,只是在闲福宫内不好开口,听到安陵容的回答脸上一时不解,安陵容早当她是心腹,耐心说道:“你且过两日看,沈贵人落水之事,只会不了了之,皇上不会再问,皇后也不会问,这就是宫里,一件事牵扯太多时,总得讲一个平衡。” 忍冬似懂非懂,一连过了多日,沈贵人落水一事确实是风过无痕。 不过,后宫又热闹起来,碎玉轩的莞贵人中毒了。 第三十三章 黑手 碎玉轩内甄嬛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被皇上抱在怀里。 皇帝脸色阴沉的询问温实初:“嬛嬛到底中的什么毒?” 温实初身上满是冷汗,他怎么都想不到他开给甄嬛益气养血的药里竟会被人加了钩吻,他小心翼翼回答:“启禀皇上,是钩吻,幸好莞贵人得天子隆恩眷顾,仅尝了一小口就觉察不对,否则莞贵人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 皇帝听完脸色沉得能滴水,他怒极反笑道:“朕的后宫中竟藏有如此蛇蝎之人,将碎玉轩所有奴才细细审问,务必找出背后之人。” 苏培盛听命下去。 甄嬛听完温实初的禀告后无声落泪,她哭得如梨花带雨,皇上看得愈发心疼,低声哄她:“嬛嬛,别怕,有朕在,朕定会找出伤你之人狠狠严惩,以后不会有人再敢害你半分。” 甄嬛露出一个无力的浅笑道:“臣妾自是相信四郎会护好嬛嬛,只是嬛嬛自入宫后从不与人起纷争,怎的就惹来了杀身之祸?四郎找到幕后黑手时,嬛嬛定要好好问问,还请四郎恩准。” 这样的要求皇上自是应允,恰好此时太医剪了药来,皇上小心的给甄嬛喂药,然后等她沉沉睡去后,才将苏培盛喊了进来。 今日皇后头风又犯了,听闻甄嬛中毒吐血时,强忍着头疼带着后宫嫔妃前来探望,被皇上以人多嘈杂不方便太医诊治为由全留了花厅喝茶。 众人等得不耐时,小夏子进来传旨:“皇上旨意,莞贵人汤药中被下了钩吻,为了各位娘娘的安全,请各位娘娘稍作等待,等事情查清了再离开。” 皇后头疼得钻心,正用手一下下锤击脑袋,闻言只是轻轻点头:“知道了,告诉皇上,本宫会约束好众人。” 华妃却闹将起来:“皇后好性子,皇上这样做,是说我们都有嫌疑了吗?本宫偏要找皇上说个清楚。” 小夏子躬身道:“华妃娘娘您多虑了,皇上的旨意只说让众娘娘稍等,还请华妃娘娘别为难奴才。” 华妃还要再闹,被皇后一声喝断:“华妃,稍安勿躁,皇上是怕背后之人趁乱生事,你要懂得皇上的苦心。” 华妃看了众人一眼,见各人脸上都带上猜测的眼光,顿觉心塞,她朝众人翻了个白眼道:“妹妹是为皇后娘娘着急,您还犯着头风呢,何苦来这一趟,再说,妹妹不急,急的是下毒之人。” 欣常在语带嘲讽道:“莫非华妃娘娘知道谁是背后主使?” 华妃知道欣常在的嘴,无事都能说出点什么来,瞪了她一眼道:“皇上不是让人查了嘛,你急什么等着吧。”说完自顾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跟她说话的模样。 欣常在见华妃不理她,脸上一点也没恼,反而转过头小声安慰起淳常在来。 安陵容跟富察贵人对视一眼,眼下这样的情况说什么都没用,关键是得早点找出下毒之人,也只好静静等待。 不过安陵容心里惊惧不已,前世甄嬛中的是慢性毒药,怎的今生会换成了剧毒的钩吻? 前世甄嬛中毒的主使是余莺儿,余莺儿背后是华妃,可今生余莺儿早被皇上下旨处死了,这次又会是谁做的? 苏培盛将碎玉轩的宫人仔细审了几遍后,小心进到寝殿内躬身回话:“启禀皇上,碎玉轩一众人等,包括莞贵人的贴身之人,奴才都细细审查了一遍,均无问题,不过奴才疏忽,跑了一人。” 皇上看看因喝了清毒药剂还在熟睡的甄嬛,示意苏培盛继续说。 “跑了个小宫女花穗,奴才已经差人去找了,花穗原先是在余氏跟前伺候的,余氏被贬为官女子时,她被遣散回了内务府,后来内务府又将人送了进来。” 皇上眼里寒意四射:“你是说,有人早早的就想要莞贵人的命?” 苏培盛头低得更低了,他谨慎回道:“一切都要等奴才找到人再说。” 皇上冲他挥挥手:“你且去,朕就在这里等着。” 傍晚时,苏培盛找到花穗了,她被人勒死在御花园的假山里。 碎玉轩里,皇上一直守着甄嬛,听到苏培盛汇报,他开口说道:“被灭口了,花厅里一切可如常?” 苏培盛斟酌一下回道:“除华妃娘娘闹将了两句外,其他娘娘都很安静。” 皇上沉声道:“她就那样的性子,让她们都散了吧,花穗一事你再追查下去。” 夜幕降临后,甄嬛终于醒转过来,槿汐忙上前将她扶起。 甄嬛四顾看了一眼没发现皇上身影开口问道:“皇上呢?” 槿汐轻声道:“皇上守了小主一天,现在在花厅里处理公务。” “可查出是谁下毒的吗?”甄嬛急切问道。 “是花穗,她原是余氏的宫女,余氏因为御花园一事抗旨被杀,花穗就怨上了小主。” 甄嬛自是不信,追问道:“她人呢?我有话要问她。” 槿汐低头道:“她被人灭口了,皇上已经下旨让苏公公彻查,定会给小主一个交代。” 甄嬛心中明了这事只怕再难有结果,只吩咐槿汐去禀告皇上自己醒了。 皇上当夜一直留碎玉轩陪甄嬛,第二日因要落实井田一事是否可行,要离宫几日,临行前特意下旨,宫内谁也不能打扰甄嬛修养。 皇后从碎玉轩回来后,头风发作的更厉害了,妃嫔们想去侍疾,被皇后用头疼喜静打发了。 皇上一走,皇后又在病中,一时间各宫都松泛起来。 富察贵人想约安陵容一起到宝华殿,为皇后诵经祈福,被安陵容以身上来了月信不便进入佛堂为由拒绝了。 以富察的家世,皇后及华妃都不敢明着对她做什么,安陵容要防的只是暗地里的手段就行。 只是没想到,富察还是出事了,她从宝华殿祈福回来的路上,被一白衣鬼魂吓得晕倒。 后宫闹鬼的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 平时与富察贵人交好的妃嫔齐来探望。 安陵容看着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富察贵人,心头怒火直起,是她疏忽了,原以为这一世余氏已死,花穗又被灭口,甄嬛再不用让小允子装鬼钓背后之人。 只是,既要开擂台,就该找嫌疑最大之人,富察贵人连言语都未与甄嬛有任何冲突,杀鸡儆猴也不该拿她开刀。 安陵容眼神一片冰冷。 第三十四章 拿下 “你是真的看见了?”齐妃坐在富察贵人床边,好奇的问她。 富察贵人犹在害怕,她靠在安陵容身上轻轻打颤,安陵容握着富察的手,轻轻揉按着她的内关穴,此穴能让她心神安宁下来。 淳儿在旁边一脸单纯问道:“贵人姐姐,会不会是你祈福诵经到半夜,眼看花了。” 富察贵人惧怕的摇摇头:“你们要不信,可以问桑儿,她也看见了。” 桑儿像是还沉浸在现场般开口描述:“真的,那是个女人,一脸惨白,舌头伸得老长,一身的腥臭味,是死人的味道。” 安陵容给富察揉按的手一顿,她轻声呵斥桑儿:“胡言乱语,你家小主都这样了,你还在吓她,还不闭嘴。” 富察贵人还在帮桑儿说话:“别怪她,她也是吓傻了。” 安陵容还想再说几句,被欣常在出声打乱:“对,我听说有个小太监也看到了,活活的吓出一身病来。” 屋里的几人都被欣常在刻意压低的声音吓着了,浑身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 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恐怖的气氛,早被解禁的夏冬春一脸不屑道:“欣常在姐姐,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鬼,多的是装神弄鬼之事,欣常在姐姐就别在这里吓唬富察姐姐了。” 欣常在用一脸小孩子家懂什么的表情看着夏冬春:“这么多人看见了,还听到她哭了,怎么可能是故弄玄虚,我听说只有枉死的人心里有怨气才会出来找人。” 齐妃被欣常在神叨叨的话吓得一激灵,开口说道:“枉死之人?莫非是前几日死在御花园的花穗?” 夏冬春见齐妃越说越离谱,不耐打断道:“齐妃娘娘,臣妾都说了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娘娘怎么不信呢?” 安陵容听着心念一转,她朝齐妃道:“齐妃娘娘,各位姐姐,就算是花穗,可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又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怕她做什么?” 富察贵人一直靠在安陵容身上,闻言一愣是啊,她又没害人,怕什么呢?再说那鬼也没对她做什么,不是转头就走了吗?想清楚后,她心里也没那么惊恐了。 夏冬春见她说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反而是她历来看不上的安陵三言两语就安抚了大家,心头火起疾声道:“哼!只有无知妇人才会相信鬼神之说,姐姐们别听安常在吓唬人。” 夏冬春一句话得罪了所有人,她仍然不自知继续冲安陵容道:“像安常在这样的小门小户,就喜欢危言耸听,以此来聚拢人心。” 安陵容被夏冬春再次拿出身说事,顿时也来火了,她朝夏冬春讥讽道:“夏常在言之凿凿说是有人故弄玄虚,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只会跟陵容逞口舌之能算什么本事?” 夏冬春被呛白,气得脸色一变指着安陵容就想说话,但一转眼又看到众人戏谑的目光,明白过来,这屋里就没有人会信她更没人会帮她,她咬着牙红着眼硬是将一口气咽下,然后低声朝众人告退。 安陵容眼带深意的目送夏冬春离开后,转过头来继续轻声安抚众人:“齐妃娘娘和各位姐姐都是霁风朗月之人,何须怕那魑魅魍魉,再说后宫有皇上龙气庇护,等皇上回来任何鬼魅都不敢造次,姐姐们不妨安心。” 齐妃一听心头的惧怕立马松懈下来:“是这个理,我们先回去,等皇上回来一切牛鬼蛇神自会现行。” 闹了一晚上的延禧宫终于安静下来。 只是,后宫闹鬼一事并没有止住,反而越传越离谱恐怖,有不少宫女太监都坚称看见了那东西,或哭着说索命,或笑着说冤枉,整个后宫被吓得人心惶惶。 五月初一,皇后的头风终于好了,例行拜神后,华妃向她禀告了后宫闹鬼一事。 皇后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为了安抚人心,还是让宝华殿的法师在后宫做了一场超度法事。 一场法事过后,后宫的惊惧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转为更加汹涌的暗流,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皇上不在,不用侍寝,后宫就得早晚到皇后处请安。 这日晚饭后,皇后的景仁宫里妃嫔众多,身体刚痊愈的甄嬛也跟着沈眉庄一起前来请安。 皇后一脸怜惜的看着又清瘦了的甄嬛:“你身体才刚好,日子还长不用这样巴巴的过来。” 甄嬛乖巧行礼说道:“皇后娘娘怜惜臣妾体弱,已经免了多日请安,臣妾心里感念不已,臣妾好了就想来跟娘娘说说话。” 皇后笑得很是慈爱:“快起来坐下,别动不动就行礼,你一直都不太好,本宫也不忍你跑来跑去。” “那是,早上出来还好,如是晚上出来撞见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怎么好?”华妃抢着皇后的话对甄嬛说道。 像是要印证华妃的话一般,一道道惊雷伴着闪电突然响起,照得景仁宫里忽明忽明,众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敬嫔连忙道:“皇后娘娘打这么大的雷,恐怕一会有大雷雨呢。” 皇后看了一眼窗外道:“已经夏天了,下雨就不好在外行走,时候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都从椅子上起身准备行礼告退,一声尖厉的嗓音从屋外传来: “皇后娘娘,臣妾抓住他了!” 皇后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循着声音向外看去,只见夏冬春头发散乱,衣服上满是灰尘,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却一脸喜笑颜开跑进来,冲皇后行了个礼后大声说道: “皇后娘娘臣妾捉住那个鬼了!” 皇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华妃率先开口问:“夏常在,你说你将那鬼抓住了?” 夏冬春一脸得瑟:“哪有什么鬼啊?臣妾早就说了,是有人装神弄鬼,你们偏不信,臣妾以前跟阿玛外出时就遇到过这样的事。” 皇后终于明白过来,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夏常在,你既抓住了他,人在哪里?” 夏冬春脸上的得意一直都没褪去她扬声道:“那人有些功夫在身上,臣妾让人将他押在殿外,娘娘尽管提审。” 安陵容下意识的看了眼甄嬛,只见她用手紧紧的抓住椅子,眼神里有一抹强撑着的镇定,旁边的沈眉庄神色间也带上了慌乱。 皇后冷声开口吩咐:“将人提上来。” 第三十五章 原来 “这个时候,本宫倒是不着急知道这鬼是谁了?皇后娘娘,妹妹更想听听夏常在是如何抓住这鬼的?” 华妃看着被押进来跪在地上一身白衣长发掩面之人,突然起了戏弄之心,左右不是她的人,她乐得看别人提心吊胆。 皇后似乎知道华妃所想,竟没有开口反驳,而是吩咐众人先坐下,又让绘春给人重新上了热茶热水,才慢慢开口: “夏常在,既然华妃想听,你就好好说说。” 夏冬春从进宫到现在一直没能获得圣宠,又随时犯错被禁足,已经受够了冷眼和嘲笑,此时闹得满后宫都胆寒的“鬼”被自己擒获在手,她心中多日的郁积被一扫而空,扬眉道:“皇后娘娘,臣妾是小时经过这事,所以富察姐姐被吓的当天,臣妾就说了这是有人装的,可没有人信臣妾,臣妾才想着抓住这个罪魁祸首,以正视听。” 两旁的嫔妃们都露出看戏的表情等着夏冬春说完,安陵容心里也在暗叹,后宫残酷,连夏冬春这样鲁莽之人都开始学起了谋定而后动。 华妃脸上的嘲弄之情越来越浓,她猫捉耗子般看了一眼甄嬛惶遽的神色,娇声笑着夸夏冬春:“本宫就说夏常在是个能个的,果不其然夏常在一出手就镇住了某些想借牛鬼蛇神兴风作浪之人,夏常在继续说,说得好本宫有赏。” 夏冬春得了华妃的夸赞脸上笑意更浓了,不过她还记得在景仁宫里学会的规矩,朝华妃轻轻扶礼:“当不得华妃娘娘夸奖,臣妾只是看不得有人存心作乱欺瞒皇后娘娘罢了,所以臣妾就每天晚上在后宫蹲守这个鬼,可这东西确实狡猾,几次三番都被他逃过,臣妾就去找了绊马索跟绳网。” 夏冬春故事讲得极好,关键时候竟然学会停顿,齐妃正听到兴头上,赶忙催她:“你倒是快说啊!” 夏冬春见有人捧场,立马晃动着双臂做出抓捕样继续说:“今晚臣妾发现,他竟然一直在长街上晃荡,臣妾就让丫鬟将他引到臣妾事先做好埋伏的地方,一举将他拿下,这家伙想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臣妾将他从绳网里拎出时,他突然将臣妾扑倒在地,臣妾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制住。” 皇后听完心情舒畅开口称赞夏冬春:“夏常在不愧是出身武将世家,有勇有谋,堪称我辈表范,你今晚立了大功,剪秋,蜀锦局新进了几批蜀锦,拿给夏常在做衣服穿,等皇上回来,本宫还会如实禀告你今晚的功绩。” 夏冬春乐呵呵的向皇后娘娘谢恩,华妃眼眸一转也开口道:“夏常在此举确实有功,至少宫里的人都能睡个好觉了,皇后娘娘赏了你,本宫不添点什么,显得本宫小气一样,来拿着,这是本宫赏你的。”说着将手上累金丝镶红宝石的手镯赏给了夏冬春。 华妃给完赏后,紧接着用手一指跪在地上还在不断反抗的人说:“皇后娘娘主理后宫,一向赏罚分明,这赏完了,咱们就来审一审这狗东西究竟是被谁人指使的,狗胆包天敢在后宫兴风作浪!” 甄嬛此时呼吸急促心如鼓擂手心里全是冷汗,她跟槿汐几人私下商议好的计策,怎么会败露了呢?地上的人到底是不是小允子?她要怎么做才能保得下他,她想说点什么阻止这场审判,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时想不到任何好的理由来制止,只能眼看着皇后让江福海掀开了白袍人一直掩面的长发。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在一起,白袍人的长发被掀开直至耳后,众人终于看清了她的样貌。 是个清瘦的女人,脸颊虽然凹陷了进去,但眉眼间的轮廓看得出来以前是个美人。 甄嬛的心情从极度紧张到完全放松,她跟沈眉庄同时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小允子。 安陵容将两人庆幸的表情全收在眼里,她朝甄嬛淡淡笑了下,前世她一直被人操控,今生她想自己执棋,丽嫔她还有用,可不能就这样让甄嬛给吓疯了,只能用移花接木这招破了甄嬛的计谋。 口中的布团被拿走,一直安静的女人刹那间癫狂起来她用力想挣脱压制着她的双手,声音嘶哑狂喊道:“杀了你们,杀了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皇后看着地上疯癫的女子,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微微怒气开口道:“江福海,将芳贵人送回冷宫去,她的癔症又犯了,找人守好了她,别让她又跑出来吓人。” 华妃本来以为能用此人生点事情,结果计划落空,她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地上挣扎的芳贵人,没好气的道:“有些人疑心生暗鬼,亏心事做多了竟被一个疯子给吓住了,闹得合宫都不得安宁,真真是看了好大一出闹剧。” 富察贵人楞了一下,原来世上无鬼,自己竟被个疯婆子给吓住了,说出来还是自己不够沉稳,竟然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 齐妃傻愣愣的道:“不审她了吗?” 华妃抢白她道:“你是傻的吗?这是个疯子,怎么审?正常人谁会跟疯子一般计较。” 皇后面色很不好将众人说了一通:“子不语怪力乱神,皇上一直反对鬼神之说,你们身为妃嫔却以讹传讹,助长流言的滋生,将整个后宫搅得鸡犬不宁,现在可看清楚了,所谓闹鬼不过是个疯了的贵人,经此一事各位要谨记凡事不可过度揣测,当信眼见为实,传本宫旨意下去,闹鬼一事实属无稽之谈,乃是冷宫贵人作祟,各宫人各司其职,谁再敢妄议半分,一律按宫规处置。” 众人听出皇后警示的意思赶紧跪下称是,皇后又敲打了一番才让众人先告退,一场荒诞的闹剧就此结束。 甄嬛一晚上心绪大起大落从地上起身时险些摔倒,被蹲在身后的安陵容不着痕迹的扶了一把,出门后甄嬛悄悄朝安陵容答谢,安陵容给了她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长街上众人都在笑谈今晚的闹剧,甄嬛心里存着事,与沈眉庄一起匆匆赶回碎玉轩,才进门崔槿汐一脸焦急的迎上前请安: “小主,小允子出事了。” 第三十六章 惩罚 “小主,您还是太仁慈,依奴婢的脾气,那个害人的小允子,就该让他一辈子站不起来。”乐道堂内忍冬还是不忿,认为给小允子的惩罚轻了。 安陵容将头发放下和声道:“他也是听命行事。” 忍冬轻梳子着她的头发说:“可他不该存心吓富察贵人,更不该蓄意吓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好几人都被他吓病了,要不是小主让奴婢偷偷给他们送了药,他们就得被挪出去生死由命,他真要给自家主子出气,找谋害他主子的人去啊,糟践别人算什么本事。” 安陵容知道忍冬的脾气,她最见不得欺凌弱小,当初颂芝将她压倒在地时,忍冬就想以牙还牙,还是安陵容给她分析了一波利弊后她才肯罢休,所以安陵容拍拍她说:“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好好收拾他一顿,也好让他收敛点,今晚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你也为其他人出了气,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然后安陵容话音一转问道:“小姜子那里没出什么纰漏吧?”这是安陵容第一次让小姜子通过采买处的小太监给她从外面带东西进宫,少不得多问点。 忍冬立即将小允的事情抛在脑后轻轻回道:“小主放心,小姜子机灵着呢,他让小松子采买的药材器物,市面上都常见得到,没有违禁之物。” 安陵容点点头又继续问:“宝鹃那边怎么说?” “还是每隔几日见那人一次,说的都是跟小主外出之事,小主夜里制药之事她没发现。” 安陵容放心下来,乐道堂真不是个好地方,她想做点什么只能半夜带着忍冬在寝殿里悄悄进行。 “以后我外出后,就让宝鹊好好看着屋里。”前世宝鹊忠心,听了她的话去惊了沈眉庄的胎,自己死前被落得杖毙,今生能护就护她一把。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番话后才歇息下。 碎玉轩内,甄嬛一脸惊愕的看着被躺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在昏迷的小允子,惊慌问道:“这是谁做的?” 崔槿汐一脸茫然回答:“小主,小允子是一个多时辰前被人五花大绑,扔在碎玉轩门口的,奴婢们听到声音跑出去,没看到人影,小主现下怎么办?” 甄嬛稳了一下心神轻声道:“先将人泼醒,弄清楚缘由后再去请温太医来。” 沈眉庄看了看外面,补充问道:“你们将人拉进碎玉轩内时,有没有人发觉?” 槿汐摇头:“沈贵人放心,碎玉轩偏僻,奴婢保证绝无外人看到。” 沈眉庄心里还是担忧,今晚的事情太过蹊跷,她凝重说道:“从现在起,碎玉轩许进不许出,等嬛儿查清缘由后,宫里的奴才都得好好筛选一遍。” 崔槿汐赶忙回答:“奴婢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将新来的宫人全拘在一起了,就等小主拿主意。” 这时被泼了水的小允子幽幽醒来,一见甄嬛就急着从地上爬起想跪下请罪,不料牵扯到了伤处痛得冷哼一声。 甄嬛关切道:“你是不是还有伤?现在不是讲究礼节的时候,你且坐下慢慢说。” 小允子一脸羞愧道:“奴才有负主子托付,奴才是被人打晕的。” 甄嬛一脸不敢相信:“你可看清是什么人?” 小允子赧颜汗下:“他出手极快,奴才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他打倒,他砸碎了奴才的三个脚趾头后,又将奴才弄晕。” 沈眉庄急得开口直接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全程一言不发。” 甄嬛跟沈眉庄惊惧的看着对方,两人心思急转,最后甄嬛强做镇定下来朝小允子开口:“等会温太医来,让他好好给你看看,不拘用什么药,总会让你康复的。” 小允子摇摇头:“奴才谢小主恩典,只是奴才知道,骨头全碎已经治不好了,奴才只求小主到时候别嫌弃奴才瘸了就行。” 甄嬛心中隐痛,她此番出师不利不仅没达到原先的目的,被人抓住了把柄,自己的掌事太监还被对方弄残,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过当下她得安抚好小允子,好让其他下人也安心,她温和的开口:“说什么傻话呢,你跟浣碧她们一样都是我的得力助手,等会温太医来了,让他先开药,这段时间你且好好养着,好了后可得赶紧来上差,我可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你。” 小允子感激不尽的给甄嬛道谢,然后被槿汐浣碧带下去休息。 看人走后,甄嬛拉着沈眉庄忧愁说道:“眉姐姐,今晚之事太过诡谲,我们谋划之事竟被对方完全看破,让芳贵人搅了好一塘浑水,筹谋多日一朝落空。” 沈眉庄眉头紧锁:“嬛儿,我也实在猜不透背后之人所求何事?如今你正是盛宠之时,若是一般人抓到小允子,定会将他交给皇后,以求治你的罪,从而可以分掉你的宠,为何反而将小允子痛打一顿,就这样轻轻放过?” 甄嬛脸上的愁色更浓:“眉姐姐,从御花园之事开始,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做什么对方都能知晓,还有花穗之事,苏公公追查了多日,依然一无所获,这些都让嬛儿觉得害怕,总觉得下一个不明不白死的就是我。” 沈眉庄经过落水一事心里早就明白后宫的残酷,她劝慰甄嬛:“嬛儿,刀已经架在脖子上,我们总不能洗颈就戮,该打起精神筹谋下一步才是真的。” 甄嬛听她说得严重,这才收起心神细细与沈眉庄商量起来。 “娘娘,您真的不再查闹鬼之事了吗?”剪秋想不明白为何皇后娘娘将今晚之事轻轻放下。 皇后轻笑道:“有心人做局,自有人破局,做局之人漏洞百出,本宫才不会做为她人做嫁衣的事,留着她们分了华妃的宠也是好的。” “奴婢还是想不明白,芳贵人怎么就跑了出来?” 皇后继续浅笑道:“自然是被人引出来的,对方手段无迹可寻,倒是难得。” “凭她们怎么闹,也逃不过娘娘的法眼。” “不过,莞贵人中毒,还有宫女花穗惨死,以及今晚的闹剧,倒是要跟太后好好说说。” 夜深了,各宫的算计全埋在了黑暗里。 两日后皇帝终于回宫。 第三十七章 规劝 “后宫风波频生,皇帝你也不好安心朝堂之事,此番后宫中有人竟借鬼神之说,意图生事,亏得皇后平定了谣言,依哀家看后宫还是让她主理吧。”太后跟前来请安的皇上字斟句酌开口。 皇上心里还是偏颇华妃的,他想了个名正原顺的理由反驳太后:“皇后头风时有发作,华妃做事果敢刚毅,也无甚大错,无端被剥夺宫权,怕心生不满。” 依照往常太后早已妥协,不过这次牵扯到了人命太后就格外坚持:“雷厉风行的手腕确实能震住人,不过也有失宽和,宫中接二连三有宫女枉死,难免失了天和,再说年家包衣出身,所得皆仰仗皇恩,如何敢心生不满?” 皇上心念转了转还是松口了:“如此就依皇额娘,儿子会让华妃做好交接,只是以后皇后再难清闲了。” 太后伸出手跨过着小茶几轻轻拍了拍皇上搭在茶几边的手掌,面上带上和蔼的笑容:“哀家知道你心疼皇后头风之疾病,哀家看沈贵人极为稳重,有些事可交由她办。” 皇上反手将太后的手握住,也笑着开口道:“都依皇额娘的,伺候儿子的甄氏极为聪慧,儿子想带她来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想拒绝,她心中对甄嬛极是不喜,认为后宫风波皆来源于她,但现下母慈子孝也不好冷了皇帝的心,只好说:“那就都见见,哀家也好跟她们嘱咐几句,好让她们更用心服侍皇上。” 皇上见太后同意,心内也是一松,前朝事忙,后宫之中难免顾及不到,如果甄嬛能得到太后一二庇护总是好的。 下午宫中传来懿旨,华妃被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以后皇后主理宫权,沈眉庄分管了部分宫务。 乐道堂内,安陵容听到消息,苦笑一声,皇后总是善于摘桃子,她辛苦那么久,结果最大的赢家还是皇后,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不管是皇后掌权还是华妃得势,她依旧得学会藏而不露,默默蓄势。 翊坤宫内,华妃发了好大的火,还将丽嫔跟曹贵人叫来狠狠斥责了一顿: “你跟丽嫔出的馊主意,什么死士之计,连累本宫被夺了宫权。” 丽嫔不经脑袋说了一句:“皇上不是没查到嘛!” 华妃闻言怒火更甚,她眼睛一瞪直接冲丽嫔咆哮一句:“你个蠢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管好你的嘴,不然本宫第一个将你扔出去。” 曹贵人心中暗恼丽嫔说话不着四六,又惹了华妃生气,只好开口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华妃被气得气塞:“喜从何来?” 曹贵人不急不缓说道:“碎玉轩之事,皇上从未疑心娘娘,这就是喜,让皇后主理六宫的懿旨是太后下的,为的不过是堵住悠悠之口,也是给甄嬛一个交代,想必皇上哪里也不会再查下去了。” 华妃经她一点立即笑了:“是这个理,若真查出来跟本宫有关系,你们两人也不会毫发无伤,就是死无对证,太后才用皇后平定谣言有功,夺了本宫之权,这笔账本宫自会跟皇后算。” “不过该收拾的尾巴,你们收拾干净了吗?” 丽嫔抢先道:“康禄海那家伙,在我宫里急于立功,勒死花穗可是他动的手,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曹贵人还是不慌不忙:“花穗的家人早在一个月前就拿着银子搬离了京城,苏培盛怎么也找不到人的。” 华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点,她转身对丽嫔道:“康禄海几易主子,死了才让人放心,等风波过后,想办法让他暴毙吧。” 丽嫔还想说什么,被曹贵人一把劝住:“丽姐姐,您就听娘娘安排就是,这背主之人可万万不能再用,您一时心软,他保不准就会刀口向您。” 丽嫔终于点头同意会处置康禄海。 碎玉轩内,甄嬛卸了钗环身着一袭淡绿寝衣托腮坐在窗边见皇上进来时,她喜悦道:“四郎,您可终于回来了。” 皇上心存愧疚,她无辜被人下毒,下毒之人又被灭口,苏培盛往外查时,花穗举家都已搬迁,可见害她之人筹谋之深,他竟没办法查出真凶为她报仇,只是真个真相不能告诉她,免得她终日担忧,皇上面上不显,亲昵的牵起她的手一起坐下,开口问道: “想朕啦?” 甄嬛害羞的点点头柔声道:“嬛嬛惦念皇上,外出巡视一定很辛苦。” 皇上握着甄嬛的手就没放下过,他放轻声音道:“朕在外面也甚是挂念你,时常在想你睡得好不好,进得香不香,更是写信催促苏培盛早日找到投毒之人,免得你在宫里提心吊胆。” 甄嬛面带期冀道:“四郎可是找到真凶了?” 皇上的眼神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很镇定的说:“你可记得余氏?” 甄嬛不解问道:“余氏不是抗旨被赐死了吗?” 皇上面不改色道:“此女心思阴沉,御花园之事她被朕降为官女子,从此心里就恨上了你,她将朕赏赐的金银给了曾经侍候她的宫女花穗,让她伺机对你不利,内务府不查竟让花穗进了你宫里侍候你,花穗已死,华妃也被罚了,你可安心了。” 甄嬛想不到竟是这么个缘由,不过她还有存疑的地方:“花穗是被灭口的吗?” 皇上想到今天下午苏培盛处置了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就继续道:“你刚中毒时,碎玉轩一片慌乱,花穗趁机跑了出去,在御花园漏了财,被侍弄花草的太监尾随夺财,二人起纷争下,花穗被失手勒死,那小太监已被处置。” 甄嬛设想了无数个原因,没想到根子竟然还在余莺儿身上,她心里极为不舒服,御花园之事余莺儿妄议君上,当场赐死都可,要不是皇上念旧情,只罚余莺儿降位,后续也不会连累自己受这些罪。 可旧情本就是余莺儿偷来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让皇上从此对自己更加怜惜,甄嬛随即从塌上起身,在皇上跟前缓缓蹲下将头放在他膝盖上,柔声开口:“多谢皇上为臣妾追查真凶,嬛嬛在除夕夜时曾到倚梅园中许愿。” 皇上急切追问道:“你许的什么愿?” 第三十八章 浣碧 甄嬛将除夕夜所遇一一对皇上说起,皇上心神荡漾,激动之下脱口而出: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他将甄嬛拉起来,自己也从榻上起身,与甄嬛对立而望。 他看甄嬛眼神热烈滚烫,原来他跟她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了,原来真的是心有所盼,玉汝于成。 “余氏,死有余辜,那日在倚梅园中与你对话的是朕。” 甄嬛一脸不可置信,眨着眼睛问皇上:“四郎,所说可是真的?” 皇上一脸深情的看着甄嬛:“君无戏言,你那日许愿可有什么心爱之物。” 甄嬛一阵心慌,不知怎的竟开口搪塞而过:“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四郎若喜欢,嬛嬛再给您做一个。” 皇上自是喜欢,他将甄嬛紧紧抱在怀里,良久无语。 甄嬛在皇帝怀中暗自欣喜,她跟皇上果然情缘深厚。 碎玉轩内,是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其他宫殿则是,深宫寂寞凭谁诉。 夏冬春抓住闹鬼之人后,在宫里得意了几天,她满以为皇上一回宫就会召见自己,毕竟合宫之中再也没有像她这样英勇的女子了,可皇上回宫都好几天了,一直都是莞贵人侍寝,压根没有提她一句,她又去了皇后宫中两次,每次都见甄嬛跟沈眉庄妙语连连将皇后逗得很是开心,她只会呆站在旁边,别人越是伶俐,就越发显得她笨嘴拙舌,前几天有多风光,这几天她就有多失落。 特别是从主殿里听到安陵容跟富察贵人的谈笑声,她更觉难在,柴门小户的人都比自己过得好,她在殿外徘徊良久,最终满心不甘的挂上笑脸进入主殿里,开始耐着性子尝试跟安陵容交谈: “安常在你跟富察姐姐在说什么呢?” 安陵容惊诧夏冬春竟能够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不过转念一想世事催人变,夏冬春也不例外,她此举不过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开始笨拙地尝试自救罢了,如此一想,她朝夏冬春浅笑道:“我跟富察姐姐在讨论制香露之事,夏常在可有喜欢的花?” 夏冬春见安陵难得没软绵绵的阴阳她,连忙小心陪笑道:“贵人姐姐跟安常在都是雅致的人,我在家中最喜骑马打猎,对侍弄花草半分不懂,不过倒是特别喜欢玫瑰花的热烈。” 富察贵人对夏冬春的态度一直都是,一个宫里的别给她惹事就行,因此对夏冬春,面子上过得去即可,今日见她终于肯跟安陵容和气相处,她乐见其成,多个人总是多个助力,因此也对夏冬春笑道: “玫瑰炽热挺衬你的,别站着过来坐下,让安妹妹一起教我们。” 夏冬春脸色一喜,脆生生的应声坐下,硬是收起浮躁的心跟着安陵容仔细调弄花草。 日落日升,又是一天,富察贵人带上安陵容跟夏冬春前往宝华殿,她前段时间为皇后祈福诵经,后来被吓得不敢出门,只好手抄了无数经书,今日是十五,刚好可以让宝华殿的师傅在佛前焚烧。 三人还未走近宝华殿,就看到一身穿碧色衣服女子挎着个篮筐从台阶上下来,与她们相隔不过几步的距离。 是浣碧,只是她仿佛没看到三人一般,径直就往前走。 夏冬春脾气虽说收敛了不少,可面对浣碧的无礼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前面的是哪个宫里的婢女,见到我们为何不行礼?” 浣碧好似刚听到喊叫一样将脚步一顿,笑着转身朝三人走近几步,弯腰行礼:“奴婢碎玉轩浣碧,参见三位小主,三位小主吉祥,奴婢刚才着急回碎玉轩交差,一时没看到三位小主,还请见谅。” 富察贵人自是不在意这点小节:“原来是浣碧姑娘,你既有差事,自去忙就行。” 浣碧正准备行礼告退,突听安陵容问话:“莞贵人也是有佛经需要烧吗” 浣碧一愣巧笑回道:“是,我家小主说近日宫里不安生,烧些佛经保平安,奴婢这才过来的。” 安陵容看了浣碧紧紧抓着的竹篮一眼,赞许道:“莞贵人有心了,你先忙去吧。” 浣碧眉间神色一松,轻快的朝三人告别。 看着浣碧走远,夏冬春想到自己的际遇愤愤不平开口:“一个丫鬟,穿得比一般小主都好,莞贵人真宠她。” 富察贵人转头瞅了她一眼:“她主子盛宠,她自然穿得光鲜,你就别操没用的心了。” 夏冬春马上收起表情朝富察贵人陪笑。 安陵容却将夏冬春的话听进了心里,前世,浣碧嫁给果郡王为侧福晋时,她心里就有无数疑问,只是那时她疲于应对,后来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更是将这些疑问抛之脑后,刚才她看浣碧挺紧张那个竹篮,就有心试探了一下。 浣碧的回答跟前世大差不差,不过再没有要为余氏烧纸的话,既如此为何还如此紧张竹篮?除非竹篮里有其他不能见光的东西。 “走啊!你个呆头鹅,又发呆了。”富察贵人轻轻拍了一下走神的安陵容。 安陵容只好压下翻腾的思绪,与富察贵人一起进入宝华殿里。 入夜后,安陵容还是压不住心绪,她懒懒的坐在椅子上,问了个很随意的问题: “忍冬,你认识浣碧吗?” “认识啊!不过奴婢们跟她都不太来往。”忍冬边铺床铺边随口回道。 忍冬做事自有一股侠气,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很喜欢跟她交往,她的很多信息就是这样收集来的,鲜少听到她不愿来往的人,安陵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忍冬手上动作没停干脆开口“小主们的陪嫁丫鬟,私下遇到时都是客客气气的,唯有浣碧姑娘总是高高在上,似乎看不起奴婢们一样,奴婢们自然就不会去自讨没趣。” “小主,您问这个干嘛呢?” 安陵容托着腮又在思考,是啊!浣碧以前对她也是高高在上,不,她对整个碎玉轩的人都是一副自命甚高的样子,可她一个入了贱籍的婢女,难不成就因为得甄嬛看重,就敢如此轻狂? 不,她必有依仗,安陵容想到浣碧跟甄嬛有几分相似的样貌,轻声又唤了一声忍冬。 第三十九章 薄荷 炎天暑月,火轮高吐,吹来的风里都是热浪翻滚。 一碗从先帝爷时期传下来的绿豆汤是后宫多少宫人解暑的良药。 忽然有一天没了,要折算成银子发给大家,银子没见到几文,中暑的宫人是每日都有。 连妃嫔们的份例都开始减半,每日菜里难见半点油荤。 宫里开始怨声四起,夏冬春在自己餐桌旁口没遮拦开骂: “她惯是会做好人,既然要节省开支为何她还要领取月例银子,金银珠宝也不见她少戴。” 她的贴身婢女丹霜小心劝慰着夏冬春,谁料夏冬春嗓子一扬继续说道:“谁家会克扣下人的绿豆汤啊,她是作践着别人给自己立威呢。” 富察贵人安静的听了一会,没有出言制止,延禧宫小宫人众多,对绿豆汤一事敢怒不敢言,让夏冬春替她们骂几句也好,只要骂得不太出格,她也懒得管。 安陵容感叹这就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前线战事吃紧,国库空虚,皇上早有了缩减后宫开支的想法,皇后惯会揣测圣意,自然想将这事办得完美,可她又深知贸然下旨只会引起各宫怨言,甚至旁生事端,这才借着沈眉庄的口来完成这事,果然骂名是沈眉庄背,贤名是皇后得的。 又一个七日,安陵容去了养心殿东暖阁。 她人到时,皇上还在养心殿正殿中批阅奏折,小夏子照例给安陵容上了一杯烧开的白水:“安小主请稍后,皇上还在忙,莞贵人在陪同。”最后这几个字小夏子说得极轻。 安陵容感激的朝小夏子点点头,然后递了给他两个素面香囊:“小夏公公,这是夏日解暑香囊,劳烦你转交给苏公公。” 小夏子接过香囊一股清凉的薄荷味迎面扑来,夏日所有的燥热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舒缓,他不会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舒服至极。 安陵容给御前之人带点小东西,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所以小夏子安心将香囊收下,在他心里安常在是个有心人,她每次给师傅和自己的小东西,没那么精细讲究,犯不了皇家的忌讳,却很实用,只是小夏子不明白,后宫人人巴结自己的师傅,送礼也是直接送到师傅手里,好求师傅适当时在皇上面前为她们美言几句,只有安常在,每次都托自己转交,一副半点不想让师傅帮忙的样子。 “容儿来了。”皇上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拉着甄嬛从主殿进入了东暖阁。 下夏子跟安陵容忙收敛心神,恭谨行礼。 皇上一眼看到小夏子手里的两个颜色不甚美观的素面香囊,笑着开口问:“这次又给朕带来了什么小玩意?” 安陵容先是站起身给甄嬛行礼后,才娇俏开口:“夏日暑热,皇上还得操劳政务,陵容就给皇上做了个能消暑的香囊,皇上看看可喜欢?”说着递出一个竹绿色绣薄荷叶的香囊,深深浅浅的绿色让人眼前一亮,浓郁清冽的薄荷香如苍山翠雪般让人凉气四溢,连眼睛都不自然的染上了凉意。 皇上果然喜欢,接过就想系在腰带上,甄嬛在旁见状想帮忙,被安陵容不着痕迹往前一步快速从皇上手里拿过香囊,然后行云流水的蹲下,将香囊挂在皇上腰带上。 甄嬛看着低头挂香囊的安陵容,她身上穿的正是竹绿色的苏绣,与皇上腰间的香囊同属一块料子,心头顿时有点不舒服。 皇帝喜悦的声音响起:“虽说夏过日初长,但容儿这香囊一戴就有连朝雨送凉的清爽,做得不错,得赏!” 安陵容服侍皇上坐在软榻上,娇笑道:“皇上要赏臣妾,臣妾就赚了。” 皇上看了眼甄嬛,调笑道:“嬛嬛,你听听看,这安常在张嘴就是生意经,属实调皮。” 甄嬛有一瞬间的恍惚,类似的话前几日在景仁宫里,皇上也跟皇后她们取闹过自己,原来他也会用这样亲昵的口吻打趣别人,不过她反应极快,莞尔一笑开口说:“那咱们就得听听安妹妹是如何赚的?” 安陵容假装没听到“咱们”两字,她勾唇道:“因为臣妾是在用皇上的东西借花献佛,臣妾在皇上香囊里放了小块包裹好的薄荷香膏,而这薄荷是臣妾从废弃的宫殿里找到的,这东西给点阳光就能活,眼下正是它长得茂盛的时候,可泡茶,可食用,臣妾无外乎就是费了点功夫将它做成香膏,臣妾可是没出什么本钱,皇上若是赏,臣妾不就赚了吗?” 皇上刚开始只当安陵容又说什么俏皮话呢,后来越听越有兴致,等安陵容说完他喊了声:“小夏子,将你的香囊拿来朕看看。” 小夏子恭敬的将香囊送上,皇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是几片干薄荷叶,又拿起香囊一闻然后问安陵容:“布料上你也下了功夫?” 安陵容眨着一双大眼害羞道:“做香膏时,过滤后的汁水,臣妾想着不能浪费,就将布料浸泡了几次,您别看它丑,但闻着可舒服了,关键是还能防蚊虫叮咬。” 皇上让小夏子将香囊收起,他心情甚好的轻敲了一下安陵容的额头:“容儿是个会过日子的。” 安陵容听到此言就知道今天的目的达成了,不过她还是又装了一下糊涂:“皇上别取笑臣妾,臣妾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清贫,臣妾母亲只好栽种了点薄荷用来避暑,臣妾这才知道的。” 甄嬛看着自若跟皇上谈笑的安陵容,心里越发堵得难受,原来皇上跟其他妃嫔在一起时也能开怀畅谈,她听见皇上又跟安陵容说:“今日这事,朕记着你的好。” 甄嬛只觉得心里有一口气不上不下,压得她想转身就走。 皇上似是发现她情绪低落,终于转头问她“嬛嬛,你在想什么呢?” 甄嬛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带上温婉的笑容开口:“四郎,嬛嬛竟不知安常在是如此心思巧妙的妙人,嬛嬛若是学得一两个妙招,也好多得点四郎的赏。” 甄嬛的些微醋意,让皇上很是受用,他含笑拉起甄嬛的手又说笑起来。 安陵容眼里全是笑意,自古帝王多无情,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于她不过是一台戏罢了,该她登场的时候,她演好自己就行。 是夜,忍冬带着一身露水回来了。 第四十章 隐秘 进入七月,热浪扑面。 宫里做杂役的底层宫人们身上都佩戴了一个小小荷包,里面放有一小块太医们奉旨研制的薄荷香膏,说是可以避暑驱蚊,头疼脑热时还能缓解一二。 各宫宫人们都在叩谢皇上恩德。 甄嬛依旧盛宠,沈眉庄紧随其后,华妃的恩宠渐渐不如以前,心中不免焦躁。 只有安陵容日子过得依旧淡然,每日读书绣花自得其乐。 七月中,皇上下旨要前往圆明园避暑,安陵容跟富察贵人都在随行的名单中。 青山逸秀,河湖交织,荷风送香,绿水环绕,圆明园的清幽舒爽,扫光了夏的闷热,妃嫔们一进园内如脱困的鸟儿一样,开始流连四处美景。 安陵容照例入住了繁英阁,与前世不同的是,内里的陈设比前世更精美用心。 安陵容才入住,看着外面美景,心动不已,不等众人安顿好就想外出赏景,宝鹃看出她的急切,自然想效力:“小主,您只管外出赏景,余下的事情奴婢来安排就行。” 安陵容看着欲言又止的忍冬,开口说:“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忍冬,那就你陪我出去逛逛。” 宝鹃瞥了一眼忍冬,安陵容身边掌事宫女的名头一直没有明说,跟随安陵容的小宫女太监事事与忍冬为主,她心里一直想争一争,只要给她机会,她未必不如忍冬。 忍冬狠狠瞪了宝鹃一眼,转身陪着安陵容外出。 繁英阁地处高台,背后假山林立,绿植遍布其中,端的是曲径通幽。 更重要的是位于碧桐书院后面,是碧桐书院通外御膳房最近的小路。 今日皇上刚到,内务府忙得脚不沾地,各处的小厨房一时没收整出来,只能由御膳房统一送餐,当然得宠的嫔妃是可以点餐的。 忍冬在转角的假山处静候,安陵容在石洞内找了个平整处坐下等着猎物前来。 有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来人似是心情极好,低低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走到转弯处,一捧细细的香粉兜面扑来,味道好闻至极,闻后如喝了美酒般飘飘欲醉。 忍冬轻抚着浣碧,将她带到安陵容跟前。 安陵容从头上拿下步摇,在浣碧眼前不断晃动,浣碧身形越来越软倒地坐下。 忍冬悄然退下,走到外面开始放哨。 安陵容如哄婴儿般柔声低喃:“浣碧,你母亲是谁?” 浣碧沉醉在微醺的美梦里,顺从回道:“碧珠儿。” 百夷名?安陵容继续问:“她可有汉名?” “何绵绵。” “你父亲是谁?” “甄远道。” 尽管心中已经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时,安陵容还是手一抖,她稳了稳步摇继续追问:“你既是甄家小姐,为何做了奴婢?” “先帝时,我外祖父家犯事,男丁被斩首,女眷被流放,我父亲救了我母亲,后来有了我。” “犯的何事?京中可还有旧人?” “我母亲从未说过。” “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我父亲书房里,留有我母亲写的书信。” “甄嬛可知你身份?” “小姐从未知晓。” “你身份一事,你可跟其他人说过?” “从未。” 眼见浣碧的眼神逐渐涣散,似要陷入沉睡中,安陵容唤了声忍冬。 忍冬快速进来,从地上一把搀住浣碧,朝安陵容点点头,半扶着浣碧就往外走,安陵容将地上的帕子收起,依旧坐在原地等忍冬回来。 甄远道如此大胆!竟敢跟犯了杀头之罪的罪臣之女勾连在一起,还生下孩子。 此事想来甄嬛的母亲也是知道的,不然同是甄家女儿,她的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国策史论都有教授,而浣碧虽担了婢女的名头,但又不像流朱一样本分踏实,她被骄纵得浅薄轻狂,看来这是甄母捧杀的手段,只是甄远道看不清楚罢了。 甄嬛不知浣碧身份?安陵容自是不信的,甄嬛对浣碧处处纵容,想来应该是早就知道浣碧身份,但还未找到时机跟浣碧挑明罢了。 弄清了浣碧身份,安陵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用,索性就先放在心里。 忍冬搀着浣碧走到又一处转角时,将她轻轻倚靠在假山上,然后快速打开了荷花香露,放在浣碧鼻下,幽幽荷花香让浣碧从半晕的状态里醒转过来。 忍冬身形如鬼魅般即刻隐在假山内。 浣碧轻敲了敲脑袋:“同样是人,从紫禁城赶路过来,有人坐车,我却只能走路,现下好了定是中了暑热,还得到御膳房点餐,真是同人不同命......” 浣碧一路抱怨着往前走远,忍冬在后面忍俊不禁,同时心里更庆幸自己跟对了人,她跟随安陵容入宫快一年了,更加明白权势之下普通人太难求活,自家小主在宫里不攀附任何权势,凭的就是这出神入化的本事。 入宫快一年,她也听说了不少不平事,皇上兼顾天下,她个人的小小仇怨在皇权下不值一提,如果有机会在皇上面前伸冤自然是好,如果不行,就让自家小主给配几副药,让弟弟们带去报仇,她则在宫里好好陪安陵容,有自家小主一日,外人再不敢欺辱娘亲跟弟弟。 忍冬折返后,安陵容又小心交代她:“忍冬,将剩余的药粉悄悄扔进湖里,一丁半点都不能留下。” 忍冬心里有点舍不得开口劝道:“小主,这次的材料得来不易,不如留着,万一您还有用呢?”这次的药材是违禁物,要不是皇上要来圆明园避暑,采买处要大量采买随行物品,忙成一团,小姜子就趁乱跟着跑出去了两次,好不容易才弄回来,以后再想配置就难了。 “忍冬,宫里藏龙卧虎,容不得半点侥幸,再说我现在能够自保,留着它总是祸患。”安陵容前世经历过搜宫,更明白其中厉害。 忍冬这次明白自己犯错了,赶紧答应,两人一起走到后湖处无人的地方,将剩余药粉尽数毁灭。 晚膳时,二人终于回到繁英阁,萧姨娘又来家书了。 第四十一章 逝去 安比槐死了! 死在安陵容的药方之下! 繁英阁内伺候的宫人脸上都做悲切状,轻声安慰安陵容节哀。 安陵容心中万般感触,今生她为了能够达成目的,终是下决心让萧姨娘给安比槐用药。 可真的传来安比槐死讯时,伤痛还是席卷了她,她是摆脱了拖累的家世,可她也没了世上唯一的父亲。 宫内无私事,晚膳刚过,安比槐逝去一事合宫皆知,但唯有富察贵人一人前来陪伴安陵容。 第二日一早,小夏子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小太监抬着一盆罗汉松盆景。 “安小主,皇上知道您父亲的事情了,皇上说宫规之下还有人情,父母天伦乃是人和,皇上劝安小主节哀,万不可过度伤心,皇上特意给小主挑了盆盆景,望小主能早日释怀,另外皇上体恤安小主辛苦,这段时间都不用前往勤政殿伴君。” 一入皇宫,生死都是皇家之人,宫规严苛,妃嫔是不能为自己死去的父母戴孝的,但小范围的伤感,只要不出格,皇家也是允许的,是以小夏子来传达了皇上旨意。 安陵容面有戚色领旨谢恩。 小夏子躬身前往,轻轻在安陵容跟前说了句:“昨晚皇上在碧桐书院用晚膳,莞贵人给皇上提议:安妹妹父亲新丧,想是悲痛难耐,皇上该体恤安妹妹哀伤之情,所以今早奴才才来传旨的。” 安陵容心下明了,甄嬛将皇上当夫君一般爱重,自是见不得其他女人分了自己的宠,沈眉庄好歹是她姐妹,也能与她互为帮衬,沈眉庄得宠她自不会说什么,外人自然是半点不让了。 只是这一世,她从来不屑皇帝的宠爱,现在避开也好,等关键时刻她争回来就行。 小夏子走后,安陵容将自己关在繁英阁里三天未出,这三天里她素衣素食,为安比槐尽了最后的心意。 桃花坞里,皇后半靠在榻上捧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阅着。 剪秋站在榻前轻扇扇子:“娘娘,这下安常在可是半点家世也没了。” 皇后不当一回事开口:“小门小户,何来有家世。” 剪秋试探道:“娘娘可要让安常在常来请安?” 皇后嗤笑一声:“别被她低眉顺眼的样子骗了,她是个有主意的,本宫跟华妃她都不愿依附,想着走纯臣的路子,君恩易逝,且看她能走到何时?” 剪秋明了:“眼下,皇上免了她每七日伴君之恩,后面的就看安常在造化吧。” 绿水幽幽,树荫婆娑。 安陵容带着忍冬四处散逛,前世她一直困在四方肃穆的紫禁城中,从未好好感受过自然力量,现在心境不同,看行宫山水都觉得花草树木都有了生命,蝉鸣风过时,让她拥有了短暂的自由,她的心境也越来越开阔。 前方突然传来了读书声,安陵容疑惑,听声音应该是四阿哥,只是此地偏僻,他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读书声戛然而止,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从前方假山中跳下来,快步来到安陵容跟前请安: “儿臣给安娘娘请安。” 安陵容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开口问:“你如何知道我的?你是四阿哥对吗?” 四阿哥眼神一亮惊喜问道:“安娘娘如何知道儿臣?” 安陵容见他闭口不提从何处知道自己的身份,心里了然,想来是他四处打探得来,所以不方便明说,免得被有心人按上一个窥探后妃之罪,安陵容浅浅笑道:“能在园子里四处背书,还有嬷嬷跟随的想必只有四阿哥一人。” 四阿哥轻笑回道:“安娘娘见微知著,真是厉害。” 安陵容装作不知他的目的,继续问:“只是此处偏僻,四阿哥怎么只带了嬷嬷出行?” 四阿哥没有回答反问一句:“儿臣想去给皇阿玛请安,但皇阿玛在忙,安娘娘经常伴驾,不知皇阿玛身体可好?” 安陵容知道他在试探,无外乎就是想知道皇上是否有提起他,她依旧浅笑回道:“皇上一切都好,阿哥只要用心读书就行。” 四阿哥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黯淡,他失落说道:“他们都说皇阿玛不喜欢我,安娘娘这可是真的?” 安陵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蹲下拉起四阿哥的手说道:“阿哥是皇上的儿子,天下做父母的就没有不疼爱子女的,阿哥想一想,真如那些轻狂的奴才胡说,阿哥何来的这一身学问?” 四阿哥沉默了一下开口:“教我的先生自是用心。” 安陵容笑道:“先生从何而来?皇上若不惦念阿哥,何苦用心为阿哥寻找良师呢?” 四阿哥面上终于重又带上笑容继续开口:“可我还是想见见皇阿玛。” 安陵容没有立即反驳只是又说了一番话:“我家里兄弟姊妹较多,我小时候就想多得到一点父亲的关注,做了很多事情,可父亲太忙总是看不到我,后来我得到天家恩典,得以入选秀女,父亲才终于对我寄与了厚望,我那时才明白,对的事情做一件就行了,四阿哥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四阿哥思索了一下似是明白:“安娘娘是教儿臣,潜心读书,等学问自成时,皇阿玛自然会看到,对吗?” 安陵容肯定回道:“天下父母望子成龙的心都是一样的,还望阿哥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 四阿哥的嘴角终于咧开:“安娘娘,儿臣明白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儿臣这就回去好好读书。” 四阿哥行礼告退,安陵容自然的与忍冬继续前行,只是她此时心跳如擂,后背早被冷汗浸透,忍冬似是看出她的不适,不经意的轻轻抚着她,指着眼前的湖光天色称赞不已,一路谈笑悄然走远。 等二人身影不见后,上方高台处的大树下,赫然走出一人,是皇上! 皇上脸上喜怒未变,良久未发一语,苏培盛在身后小心陪着。 “胆子倒是大,还好懂得知足。”这话不知道说的是谁?苏培盛是万不敢答话的。 “他的书读得如何?” 苏培盛小心回道:“听园子里的管事说,四阿哥聪慧,一点就透。” 皇上极其细微的叹了口气:“让伺候的人当心点,学问上的事更是疏忽不得。” 苏培盛自然领命,天家父子谁敢乱揣测啊!偏有人不信邪,这不就撞在刀刃上了。 “走吧!这里离桃花坞近,皇后还在等着朕呢!” 当晚,园子里传来喜讯,沈眉庄有孕! 第四十二章 身孕 时间不对,怎会如此? 前世,她是八月上旬被接来的圆明园,当时沈眉庄才被诊出身孕几天,为了怕甄嬛独木难支,才将她接来。 可现在还不到八月,沈眉庄怎么就曝出身孕了? 这中间差了快半个月的时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也不对,今生她重生了,很多事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万一沈眉庄是真的怀孕了呢? 闲月阁中,除端妃外,所有来圆明园避暑的妃嫔全聚在沈眉庄宫中,众人众星捧月般围住她,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祝贺的话语,间或传授几句孕期经验。 皇上满脸喜色,声音温和开口说:“既然太医诊断无误,你就好好养着,让太医给你指一位精通妇科的太医照料你直到生产吧。” 安陵容心内焦急万分,她望着喜见于色的沈眉庄很想让她开口接受皇上的建议,这样一来换一个太医再诊,就能知道是真有孕还是假有孕?此时诊出是假有孕,一切都是太医的错,可她不是沈眉庄,她听到沈眉庄笑着跟皇上说: “臣妾瞧着给臣妾诊脉的刘太医就挺好。” 孕妇为大,皇上自然依她,安陵容抬眼一看曹贵人露出个轻微得逞的微笑,华妃的表情也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事到如今,只有自己想办法为沈眉庄诊一次脉,是真的自然最好,是假的那就制造一场意外流产就行,却又听到皇后温和的声音: “皇上,沈贵人的身孕月份太小正是不稳之时,暑天天热,臣妾想着就免了沈贵人早晚的请安好了。” 皇上很是宽慰,拉过皇后的手轻拍几下:“还是你想到周到,后宫交给你,朕很放心,既如此,沈贵人就在闲月阁安心养胎。” 众人都听出了皇上的言外之意,没事别来打扰沈贵人,都将这句话好好放在了心里,万一沈贵人真的有点意外她们可担不起。 一直没夺回宫权的华妃听到皇上说此话,脸色一变,盯着皇后的眼神犹如淬了毒,又在皇上视线看过来时快速换上笑脸。 皇上看看清减了几分的华妃,正想开口跟她说几句话,旁边的甄嬛娇俏着开口:“眉姐姐一有身孕,皇上就忘了众位姐姐妹妹,臣妾可不依。” 皇上只好将目光转到甄嬛身上打趣她道:“妮子无赖。” 沈眉庄从旁附和:“嬛儿如此大胆,还不是皇上惯的。” 皇上哈哈一笑,心情甚是愉悦,众人也跟着附和一笑,只是笑里多带着苦涩罢了。 边上的华妃看着甄嬛艳如夏花般的面容,心里的恨意更浓,她紧紧咬了咬后槽牙,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好迎合皇上。 一场探望,只有皇上,甄嬛是抱着真心而来,其余的不过是各怀心思罢了。 安陵容一连三天前往闲月阁探视沈眉庄,均被采月告知自家小主在休息,不便见人。 她心里焦灼得不行,很想冲进闲月阁内为沈眉庄亲自诊一次脉,她的着急挂在脸上,忍冬轻拉了她一把:“小主,这边人来人往的,奴婢瞧着前面有一丛茉莉开得挺好的,小主不是要制香露吗?” 忍冬的话让安陵容瞬间冷静了下来,她顺着忍冬的话说:“对,用茉莉做的香露,可以安神助眠,等做好后给皇上送一瓶去。” 有了这样的借口安陵容才带着忍冬离开了闲月阁门口,路上安陵容只在庆幸,刚才多亏了忍冬的提醒,不然她就犯了大错了。 她在皇上跟前一直都说她跟游方郎中虽然学了几天医术也背了几个药方,但一直是个半吊子,顶多只能是小技,所以她会经脉推拿,会做适合时节的香露,还能说出一二药性。 可如果她真的给沈眉庄诊断出真假喜脉,皇上第一个就会怀疑她,追问之下皇后跟华妃定会联手让皇上以欺君之罪治她,这样一来她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前期的种种努力将化为乌有,甚至还会祸及家里。 沈眉庄如果真是假孕,依照前世的轨迹并不会牵扯性命,她想要赎罪孽,也不能担上性命之险,一番权衡下,安陵容放弃了诊脉的想法,只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制造一场意外。 “嬛儿,真不让安常在进来吗?”沈眉庄自是知道安陵容一连三天都来找她,只是甄嬛一直劝她防人之心不可无,让她安心养胎就行,是以才让采月找借口拒绝了她。 甄嬛自有她的思量:“眉姐姐,我总觉得此人不像表面般单纯柔弱,她能在华妃打压下站稳脚跟,还能博得皇上的几分怜爱,足见其心机,你现在刚有身孕,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她接近你目的不明,还是谨慎为好。” 沈眉庄一想也认可了她的说法,开口顺着甄嬛的话道:“也是,这宫里只有你我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你我之间从来都是盼着彼此好,可其他人未必真心,今天看我花团锦簇,她们自然想着锦上添花,如果有一日我跌落下来,只怕落井下石的也是她们。” 甄嬛娇嗔道:“呸!呸!眉姐姐别乱说,人家都说孕妇多思,眉姐姐你别尽想些有的没的,现在关键是安心养胎,到时给皇上生个健健康康的皇子。” 沈眉庄被她逗笑也一脸憧憬道:“不拘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有个孩子傍身我就满足了,不然你看像华妃,再怎盛宠可没有孩子一切都是虚的,可齐妃,欣常在等人虽然没有宠爱,可有了孩子皇上也会多眷顾几分,我把那个方子给你,你也好早为自己打算。” 甄嬛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孩子一事不着急,我还是先等着当你孩子的干妈就好。” 二人说说笑笑,都沉浸在即将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中。 隔日,皇上给沈贵人赐了个封号:“惠”,只等生产后就晋位为嫔,太后也从宫里带了赏赐给沈眉庄。 沈眉庄至此更加安心的窝在闲月阁里养胎,就算外出也是一堆人跟着侍候,安陵容至始至终都没有找到机会接近她。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温宜公主的周岁礼。 第四十三章 周岁 九洲清宴,面朝湖水,微风一吹丝丝凉气飘进大殿内,又开阔又凉快。 丝竹管弦之声从湖上的船舶里传进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为殿内增添了一分雅致。 殿内,皇家亲贵,各宫妃嫔齐聚一堂,一片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虽说是温宜周岁礼,可她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只知道埋头玩耍,主场自然是留给了各有算计的成人们。 齐妃眼尖,一眼就看中了沈眉庄头上戴着的金钗,语带酸气说道:“惠贵人,这是太后新赏的发簪吧,真是精致。” 沈眉庄微微颔首道:“是。” 坐在上首的皇后似是随时关注着沈眉庄一样,当即就开口向众人说明:“太后知道惠贵人有孕,特地叫人送过来的,簪首上的合和二仙,是多子多福如意双全之意。” 皇后的话才刚落,华妃又在旁幽幽开口:“这枝簪子可贵处就在,是太后怀十四爷的时候戴过。” 从皇后开口时安陵容就偷偷在观察皇上的表情,果然华妃才刚说完,皇上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可怖,皇后定是知道皇上一生求而不得的就是太后的爱,这是在皇上处给沈眉庄上眼药呢,只是华妃为何要配合? 这还没完,曹贵人自然紧随华妃其后开口:“由此可见太后是多盼着惠贵人肚里的孩子,我也好想知道,到底是多俊的一个阿哥啊!” 一听曹贵人这话,齐妃瞬间不舒服起来,皇上子嗣单薄,她的三阿哥可是长子,她对他寄予了厚望,万不希望再有其他阿哥来争。 沈眉庄被捧得很不自然她羞怯说道:“臣妾倒盼着是位公主呢,像温宜公主一样可爱才好。” 话音刚落,有小太监捧了礼物进殿,跪地开口:“启禀皇上,这是端妃娘娘给温宜公主的生辰贺礼。” 皇上的心绪这才回过来,转头问皇后:“端妃近来身体可好?” 皇后笑着回道:“臣妾前几日,才让太医给端妃重新开了方子,她的身体已有起色,只是还需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出来走动。” 皇上这才放心下来,对小太监吩咐道:“端妃有心了,将这项圈拿给公主带上。” 不是前世的陪嫁物,是个做工精致的金项圈。 安陵容心里诧异为何这一世端妃不再出席温宜的生辰宴,却见曹贵人直接离席走到皇上桌前行礼:“皇上,臣妾想着今日乃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今日的歌舞虽盛但过于刻板,不如臣妾大胆一回,寻个游戏让众人参与进来,以图一乐。” 今日日子皇上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驳了她的面子,自是允许:“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 曹贵人得了皇上示意,转身款款而说:“臣妾想着,在座的姐妹既能陪伴圣驾,自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将这些长处写出来抓阄,不论谁抓到什么,便出来以娱宾客,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点头称是:“这主意新鲜,就按你说的办。” 曹贵人笑着继续说:“既如此,还请各位姐妹不要藏私,让皇上及众亲眷都能一见所长。” 她这话说得尖滑,正准备外出的甄嬛不得不坐下听她的号令。 两旁随侍的宫人将一早就备好的笔墨纸砚抬上来,依次放在众人面前。 富察贵人早早在纸上写下“古筝”两字,瞥了一眼安陵容只见她写了“刺绣”二字,富察贵人一楞,正想问她如何这样草率,安陵容压低声音跟她道:“富察姐姐,别慌,今日醉翁之意不在你我,只管看戏就成。” 前世,甄嬛可是出尽了好大的风头,只是不知今生还有没有这样的幸运? 片刻钟后,所有人的纸条都收集齐了,曹贵人再次朝皇上开口:“皇上,主意是臣妾出的,为了以示公允,主持抓阄就由丽嫔娘娘来好了。” 皇上还未说话,下座等得不耐烦的惇亲王抢着开口道:“一场娱乐,整这么多幺蛾子干什么?你就快点开始好了。” 皇上并没将惇亲王的不敬放在心上,反而是顺着他的话对曹贵人道:“今日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就你来。” 曹贵人这才喜笑颜开的说道:“那臣妾就开始了。” 底下的华妃跟丽嫔互相对视了一眼,坐等好戏开场。 跟前世一样,依然是皇后先来,照例还是抽到了为温宜公主写幅寿字的阄,皇后配合着曹贵人完成这场作秀,赢得满堂喝彩。 而后竟是富察贵人,曹默琴为富察贵人抽中的是弹奏宋代古筝名曲《蕉窗夜雨》。 富察贵人大方登场,流畅的旋律也赢得一片赞许声。 趁着众人不备曹琴默手速极快的将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拿出,而后大声念出:“这个呢,是莞贵人的,请做惊鸿舞一曲。” 话音才落,底下的皇家亲贵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偏偏曹琴默像是不知道内情般接着说道:“皇上,莞贵人姿貌,本就翩若游龙婉若惊鸿,合该由妹妹舞这一曲。” 皇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是耐人寻味,他还未做任何示意,底下的妃嫔就各自唇枪舌剑起来,无外乎甄嬛若是舞得不好就是东施效颦,舞得好就是对先皇后不敬。 甄嬛左右为难之际,偏偏惇亲王跟恒亲王又一唱一和,明着指责甄嬛矫情,惺惺作态的姿势还不如一个歌舞伎大方,更大不讳说皇上以貌取人。 各种说辞之下,让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沉声道:“宫中许久不跳惊鸿舞了,朕也想看一看,莞贵人,你随便一舞即可。” 甄嬛无法,只好应下,待她更换好舞服回来,沈眉庄请求由她抚琴配合甄嬛之舞,皇上当即让人抬出长相思古琴。 琴声悠悠,舞姿翩跶,却始终只有其形没有其魂,皇上的眼神中有了些许失望,她终究不是她。 众人也觉得兴味索然时,一阵悠扬迷人的笛声从殿外传来,笛音生动而富有感情,更绝的笛音还填补了弹琴之人虽技巧娴熟但没有情致的缺陷,一笛一琴相合,瞬时就将人的心弦紧紧扣住。 甄嬛的舞姿也随着笛声的加入而有了变化,由最初的滞涩变得流畅,最后她干脆抛掉原有的舞蹈动作,开始跟随笛声翩然而舞,舞得如轻云蔽月,如流风回雪。 上首的皇上眼里开始有了惊喜,华妃自然将这点变化看在眼里,她狠狠瞪了一眼曹贵人。 曹贵人不慌不忙,给了华妃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 连环 “皇上,莞妹妹舞姿轻灵,跳得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十七爷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不愧是京城众多闺秀的梦中郎君,用长相守的笛音配长相思的琴音,真是无上之妙。” 一曲舞毕,曹贵人趁着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舞姿中,抢先开口夸赞起来。 曹贵人的话刚落,华妃立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皇上,臣妾形容不来这吹笛合舞之姿,不过看着倒有些琴瑟和鸣之相。” 她的话让甄嬛及果郡王俱是面色一变,皇上的表情也从甄嬛带给他的欣喜立马转为冷峻,他一言不发就这样好好看着两人。 果郡王这才知道自己孟浪了,赶紧请罪:“皇兄恕罪,臣弟方才在殿外忽听到长相思的琴音,以为是宫中哪位国手在弹奏此琴,臣弟一时技痒,才起了相合之意,万没想到是两位新嫂嫂在同台献艺,是臣弟唐突了。” 果郡王请罪的话语刚说完,惇亲王就忍不住开口了:“殿外是不知道,进了殿内怎么还不停下?” 惇亲王的话让皇上的脸色更浓冷了一分,这时皇后开口圆场:“皇上,您是知道十七弟的,为人最是不羁,今日又是温宜的周岁礼,来的都是自家亲眷,十七弟这才随意了一把。” 皇上的脸色这才有所缓解,他轻笑一声:“每次家宴都是你来得最迟,今日你得罚酒三杯。” 果郡王心头的石头这才稍微落地,他当即笑道:“臣弟领旨,今日是温宜的生辰,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臣弟都得喝,一来祝贺温宜平安常驻,二来贺皇兄喜得佳人。” 皇上似是忘了刚才之事,笑着对他说:“朕来给你介绍,弹琴的是惠贵人沈氏,跳舞的是莞贵人甄氏,你们都入座吧” 三人这才互相见礼,都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然而曹贵人又开口了:“皇上,您看臣妾说得没错吧,莞妹妹果然能做常人不能做之舞,真是给了我们好大的惊喜。” 憋了一天的丽嫔也马上接口:“莞贵人这舞,想必是经常练习,才能舞得如此精彩,想来这舞姿也不逊于当年的纯元皇后。” 皇后不乐意了,纯元这张底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用的,她冷声开口道:“姐姐当年做此舞时,丽嫔你尚未入府,又怎么知道纯元皇后之舞如何?又怎拿莞贵人之舞与之相比较呢?” 丽嫔忙行礼认错:“是臣妾冒失了,臣妾也只是听闻先皇后舞姿美得让人沉醉,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好像没看到丽嫔请罪的姿态,他看着甄嬛突兀的问出一个问题:“莞贵人,你可曾在别处看过惊鸿舞?” 果郡王刚想张口为甄嬛辩解几句,但想到刚才皇上已经疑心了他,索性直接坐回位子上不再开口。 甄嬛心中暗恼华妃一党处处挖坑,皇上的这个问题稍微回答得不好就落得一个对先皇后大不敬之罪,更甚者暗指自己居心不良,敢肖想皇后之位,她慎重答道:“臣妾从未在别处见过此舞,臣妾福薄无缘能见到先皇后跳惊鸿舞的绝妙风采,实乃是一大憾事,臣妾今日所做惊鸿舞是拟梅妃之态的旧曲,萤火之光怎能与先皇后跳惊鸿舞的明月之辉相较。” 皇上眼神闪了闪似是满意了她的回答,说了句:“你也跳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终是没像上一世一样能坐在御前。 安陵容感叹华妃战队的彪悍,只用几句话就让皇上疑心了甄嬛,更将果郡王成功牵扯进来,想来是御花园一事里,皇上假冒果郡王与甄嬛初相识的事情被曹贵人知晓了,这才有了今日光明正大的挑拨之举。 看来甄嬛身边也不是上下一心,能出卖她的无外乎就那几人,甄嬛不是最恨背叛吗?且看看这一世她会如何处理这个叛徒。 甄嬛忧心忡忡的坐回位上,今日之事始终是根刺,得想办法从皇上心里拔除才行,不然以后会终成隐患。 沈眉庄面带关切看着甄嬛,今日之事虽没有刀光剑影,但其中凶险不亚于战场斗争,她轻轻摸了摸小腹,恩宠终归虚幻,还得是有孩子才有依靠,今日曹默琴敢光明正大的算计嬛儿,依仗的不就是皇上对温宜的喜爱嘛,等她的孩子出生后,她跟嬛儿四面皆是敌的局势就会有所改变。 刚才的事情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众人各怀心思,又开始推杯换盏起来,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唯有华妃周身孤寂,提着酒壶不断给自己续酒,已有醉酒之态。 皇后今日心内颇多的不舒坦,眼看华妃快要失态,当即就发作道:“华妃你这是怎么啦?这样的日子里,你干嘛要扫兴?” 安陵容此时对皇后挺无奈的,她心思诡谲能将所有人当作棋子,但她有时候又自大而不自知,常因如此走进对方的圈套里,此时她竟看不出华妃是在等着演戏呢,她一开口华妃就可以开唱了。 华妃柔弱的站起身,面色凄惨无比开口道:“臣妾并没有什么委屈,只是刚才莞贵人说起梅妃时,臣妾一时心有感触,触动情肠才失了仪态。” 华妃一直都是鲜活的,皇上从未见过她如此伤怀的时候,一时勾起了与华妃的无数时光,才惊觉自己因为甄嬛中毒一事已经冷落她太长时间,心有不忍问道:“你触动了什么情肠?” 华妃闻言一双凤目中泪光点点将楼东赋娓娓道来,她说得哀怨,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为梅妃感伤不已感慨山海常在,日月无休,更是思君情长难以自已。 皇上见一向坚毅的她竟当众落泪,更加剧了心里的不忍,同时更觉得甄嬛中毒一事太过蹊跷,自己无端冷落华妃实在不该,他温和开口道:“华妃,你一向不精于诗书,能做到如此实在是难为你了,你坐到朕身边来。” 安陵容将华妃的作态看在心中,能做宠妃的人都不简单,她该好好学一下华妃得宠的精髓。 华妃坐在皇上身边,尽显温柔小意,皇上很是受用,接连干了几杯美酒。 “惠贵人,你怎么啦?”齐妃惊乍的声音突然响彻整个殿内。 第四十五章 假孕 齐妃的一声喊叫,众人顿时将目光聚在沈眉庄身上。 只见沈眉庄面色惨白,她捂着小腹不断喊“疼”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甄嬛已经扶住了沈眉庄并朝皇上开口道:“皇上,眉姐姐不舒服,还请找个太医来看一看。” 皇后脸色也是一变,这场宴会是她主理的,如果沈眉庄真的在席上出了任何差错,她也逃不了干系,她也连忙开口:“皇上,臣妾看惠贵人的症状来势汹汹,不如将她挪到偏殿的软榻上,事关龙嗣,等太医看诊断清楚后再让众人散去。” 情势危急,皇上当即同意了皇后的安排,他朝苏培盛喊了一声:“苏培盛,去宣太医院院判章弥过来,连江诚一起宣来。” 沈眉庄此时小腹一直发寒坠痛,她疑心今日的宴饮里有人给她做了手脚才导致这样的情况,她对其他太医都信不过,虚弱的向皇上请求:“皇上,还请将一直为我保胎的刘太医一起找来。” 皇上自是点头答应。 太医来得很快,只是没看到刘畚,沈眉庄的心里有点惴惴不安,只好先让章弥为自己诊脉。 章弥号脉后,脸色越来越古怪,事关后宫阴私他不知如何开口。 皇上见他面色不对,出声问道:“惠贵人的胎可是有什么不妥?” 章弥这才大着胆子回道:“启禀皇上,惠贵人并没有胎象啊。”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沈眉庄直接从软塌上挣扎起来尖声道: “你胡说,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没了胎象?” 皇上的神情一下变得凝重,他不断捻着手里的翡翠珠子,一言不发。 众妃嫔也是满脸震惊,唯有甄嬛反应极快上前扶住沈眉庄道:“姐姐,稍安勿躁,许是太医诊断有误也说不清。” 章弥听到此言从善如流的推卸道:“启禀皇上,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圣手,慎重起见,还是请江诚江太医一起审定吧。” 皇上缓慢的拨动着珠子,沉声说出:“让江诚进来。” 片刻时间里,沈眉庄如坐针毡,众人也大气不敢乱喘。 “启禀皇上,惠贵人并没有身孕,不知是哪位太医诊断出惠贵人有孕的”江诚的话让沈眉庄一下子方寸大乱,她丝毫没看到皇上已经冷到极致的脸色,犹在挣扎:“我不信,我一直呕吐食酸,还时常疲惫,不就是怀孕的样子吗?刘畚呢,将他找来,我的胎一直都是他负责的。” 皇上抬眼看了眼苏培盛,苏培盛会意:“奴才去请两位太医时,刘太医的住处早就人去楼空了。” 皇上冷哼一声:“人去楼空?江诚,沈氏为何腹痛?” “惠贵人这是月信要来的征兆,几个月前惠贵人曾找到微臣,说是月信不调,要微臣帮着调理,微臣当时确实给了惠贵人开了暖宫活血的药方,若惠贵人按微臣的药方服用,月信早该如期而至,不过微臣刚才号脉,惠贵人似乎是另服用了其他推迟月信的药方,淤血久在宫内不得疏通,自是腹痛万分,等淤血下来后,惠贵人就会无恙。” 江诚的话让沈眉庄如坠冰窖,她再顾不上疼痛,直接从塌上下来跪下陈情:“皇上,臣妾是找江太医要个一张药方,可那是有助怀孕的药方,至于说臣妾又服用了其他方子更是无稽之谈,臣妾实在冤枉啊。” 皇上此时心里已有了大致判断,对沈眉庄说不上的失望,但为了弄得更清楚点,他直接问:“方子在哪里?白字黑字一对便知。” 沈眉庄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吩咐:“采月,你去拿来。” 江诚也赶紧答道:“微臣开完药方后,也按太医院规矩存档了,现下就可以去取来。” “苏培盛,你去。” 等待的时间里,沈眉庄一直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甄嬛在旁边极力扶住她,皇上的脸色始终难看,皇后也是一言不发,众人更是不敢妄议,只有华妃跟曹贵人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相互使了胜券在握的眼神。 在一旁的安陵容却惊心不已,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情细节上虽有变动,但该发生的一点没少,余莺儿的死,甄嬛中毒,惊鸿舞,沈眉庄假孕,桩桩件件演变得都比前世更为惨烈。 安陵容很害怕,难道她重生一次,还得落个受尽摆布的下场吗?或者比前世还要凄惨? 不!不一样了,安陵容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她父亲死了,再也没人能牵制她了!她提前治好了端妃,得了个暗中的助力,富察贵人也跟她交好了,夏冬春和丽嫔都还活着,她还提前遇到了四阿哥,还是有变化的,这些些微的变化以后总会起到的作用的,她不能慌,一慌就得掉进别人的圈套里,就像沈眉庄一样,若不是求子心切,也不会被华妃钻了空子。 华妃这招,不!应该是曹默琴的连环计太毒辣了,抓住一点点的人心就能如此做局,让人防不甚防,她得想办法留下她,以后用来制衡甄嬛甚至是反过来设计皇后。 片刻钟后,采月跟苏培盛前后脚回来了。 采月一进来就跪下:“小主,奴婢翻遍了您的梳妆台,方子,方子不见了。” 而这边的苏培盛却是将太医院存档的药方呈给了章弥,章弥看后如实禀报:“启禀皇上,江太医留档的方子确实是暖宫活血的良方。” 沈眉庄此时已经完全慌了,她跪在地上准备再次喊冤。 皇上却冷冷开口了:“沈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刘畚是你的老乡对不对?他是你举荐的对不对?也是你让他一直照看你所谓的龙胎对不对?” 皇上的问话如重锤一般砸在沈眉庄心上,她满腔冤屈无从辩解,只能无声落泪。 甄嬛眼见皇上已经极怒,就要重罚沈眉庄时,忙跪下求情:“皇上,沈姐姐是冤枉的,还请皇上看在沈姐姐往日侍奉的份上彻查此事。” 皇上瞥了眼甄嬛:“证据确凿,何来冤枉之说,谁再多言,一律同罪。” 众人忙噤声不语,唯有甄嬛还想多说几句,被沈眉庄伸手制止了,事到如今,折了她一人就行,万不可再将甄嬛牵连进来,她忙低头准备领罪。 坐在椅子上的皇上,看见沈眉庄头上戴着太后赐的合和二仙的金簪,眼神更沉了沉,他直接起身踱步到沈眉庄面前:“你如此不堪,欺骗了朕和太后,竟还敢戴着这个簪子招摇过市。”说完将簪子一抽。 满头长发散落,同时沈眉庄暗红色的宫装上也洇出了大片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