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后,庶女成了状元夫人》 第1章 清晨的阳光还被院墙挡着,屋内半明半暗,黑夜白昼交缠。 “要休了我?”楚瑾瑾以为听错,她保持恭敬跪拜的姿势,不敢置信看抬头,“母亲,您说什么?” 新婚第一天被休,全京城没有过,如果是真的,她的名声算是毁了,这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一定是昨晚未睡好出现了幻听。 昨天刚过门,她还穿着新娘子的嫁衣,怎么可能? 楚瑾瑾娘家算京城数得上的商户,她的嫁妆,从楚家一直蔓延到徐府,多的以至于库房放不下,堆满半个院子。 然而再怎么有钱也弥补不了两家地位的悬殊。 她是商户女,婆家是祖上曾经出过宰相的徐府。 楚瑾瑾没想过攀高枝,她想的很清楚,女人结婚,嫁的不是门第,是男人。 徐文达心里有她,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她才嫁的,不然哪怕王爷大将军,只要喜欢的不是她这个人,她也不会嫁。 坐在太师椅的徐候夫人艰难笑了笑:“不是休,是和离。” 楚瑾瑾深深看着她,确认没有听错,一点点直起身子,冷静道:“敢问母亲,儿媳可是犯了什么错?” 昨晚洞房花烛,徐文达喝的太多,进了门便呕吐不止,最后竟然吐了几口鲜血。 应该是伤了胃。 楚瑾瑾担心的一夜没睡,按理说算这种特殊情况,可以晚点来请安,但她还是坚持按照规矩。 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他着想,尊重他的家人。 徐候夫人心虚地端起茶杯假装喝茶。 楚瑾瑾还能保持冷静,陪嫁来的贴身丫鬟夏风急的跺脚:“您倒是说话呀,凭什么呀,你们太欺负人了。” 楚瑾瑾有贴身丫鬟,徐候夫人也有,且更厉害。 老嬷嬷上前一步,冷笑道:“大少爷平常多好的身子,一年到头别说吃药了,着凉都没有过,你这刚进门就把他克的吐血,这要时间长了,不定发生什么事。” 楚瑾瑾皱眉:“就这?” 定亲前两人的八字两家都找大师合过,真要有问题早看出来了。 显然不是因为这点。 “那还能有什么?”老嬷嬷一脸不耐烦,“夫人心善,决定对外说你提的和离,而且你和少爷未有夫妻之实,我劝你个商户女不要不知好歹,闹起来吃亏的是你。” 楚瑾瑾从末世穿越过来两年多,已经很少发脾气了,但并不代表没有脾气。 这是啥都安排好了,直接通知她。 楚瑾瑾一个眼色制止住想要争辩的夏风,挑眉道:“敢问徐夫人,和离书还未签,我应该还是徐家的少奶奶吧。” 徐候老妇人一愣:“当然。” “既然如此,儿媳要整顿家风了。”楚瑾瑾冷冷看向得意洋洋的老嬷嬷,“你一个奴才,竟然胆敢说主子是商户女,吃了熊黑心棉豹子胆,夏风,掌嘴。” 老嬷嬷吓的打个哆嗦,磕磕巴巴求救:“夫人。” 徐候老夫人转过头,目光闪躲。 放在平常当然没人敢,但现在情况不同,怎么说这事徐家做的不对,就当,就当让她撒撒气吧。 夏风身为贴身丫鬟,掌嘴的经验非常丰富,一手捏住老嬷嬷下巴,另只手抡圆了啪啪两声脆响。 老嬷嬷的嘴角立刻有了血丝。 足足十下,楚瑾瑾才淡淡喊了停。 教训老奴才是其一,其二,她在试探徐候老妇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当面打陪她几十年的老嬷嬷都能同意,说明肯定发生了大事。 会是什么? 楚瑾瑾明白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敷衍行礼告辞。 昨晚徐文达吐血把家人吓坏了,她是新妇,大夫来来往往多有不便,于是抬到了书房。 书房门口站着好几个家丁,见楚瑾瑾过来慌张行礼,为难道:“少夫人,少爷刚喝了药睡下,大夫说严禁任何人打扰。” 楚瑾瑾笑了。 难为这一家人安排的这么周到。 今天过后,这事将会成为满京城的头号新闻。 她的名声毁了,许家也难独善其身。 什么为她着想她提的和离,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这是让世人看看许家有多良善。 而事情过后,徐文达肯定还要再娶,他的仕途也才刚刚开始,如果和自己发生争执,万一被自己挠破脸啥的,传出去会影响名声。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夏风气不过,豁出去了,跳脚大喊:“徐文达,你个缩头乌龟,啊呸,你以前求我给小姐送信怎么说的,我真是瞎了眼。” 楚瑾瑾没为难下人。 没用的,她总不能把人杀了吧。 夏风本性暴露,撸袖子要动手,恨恨道:“小姐你别管,今天我不要这条命了,也得让徐文达给你个说法。” 楚瑾瑾轻轻摇头,想了片刻,转身回自己院。 红烛还燃着。 大红色龙凤呈祥喜被叠的整整齐齐,嫁妆上的大红绸缎还在等着她这个女主人亲自解开。 像一场红过了有些阴森的梦。 楚瑾瑾愣愣看了片刻,拎起凳子。 上好的红木,价值三十两银子,顶的上徐文达一个月的俸禄。 夏风还以为她想不开要上吊,吓得脸色苍白:“小姐,不要啊……” “你家小姐我是那样的人?”楚瑾瑾笑笑,“拿斧头和火折子来。” 夏风:“……” 她知道小姐要干嘛了。 整个徐府,除了人以外,能做主的只有嫁妆。 夏风这次不用再吩咐,咬牙切齿一斧子把凳子劈成两半,吓得旁边跟着监视的家丁一哆嗦。 这姑娘力气太大了吧。 只有木头不好点燃。 楚瑾瑾亲自拿来大红嫁衣。 有寸金之称的云锦,选了最好的绣娘,用的是金线,价值白银千两。 楚瑾瑾就像烧纸钱似的,在家底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点燃。 火焰很快熊熊燃烧。 再贵的东西,如果不放在心里,也是一片灰烬。 楚瑾瑾贴心告诉家丁:“放心,我只烧我的东西。” 纵火违法,她不是傻子。 烧自己的嫁妆合理合法,谁也管不着。 商户女嫁官宦人家,有不少的,带着丰厚的嫁妆,有手腕厉害的甚至能取而代之当上主母。 徐文达追求她的时候,父亲担忧过。 徐家虽然祖上出过宰相,但没落多年,家主只是个四品闲职,徐文达在翰林院抄书,父子俩俸禄再加上祖上留下来的商铺等,一年下来最多八九千两银子。 这对于偌大的候府来说,显然捉襟见肘。 楚瑾瑾却想得开,以她的身份,有几个男人不为了钱? 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没有名分的同房丫头。 身份改变不了,既然如此,只能在其中找个相对好的。 她向徐文达提了一个要求——不许纳妾。 如果以前有,通通处理好,不要脏她的眼。 徐家这辈只有徐文达一个独苗,自然承担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 所以他心里肯定是喜欢的 红木就是红木,做家具好看,没想到烧火也这么好,油脂细密在火焰里噼里啪啦响,香味扑鼻。 楚瑾瑾感觉有点可惜,如此天底下独一份的败家,真想让夏风去厨房拿点肉串什么的。 仆人来来去去,看一眼匆匆离开,中间管家也来了,还未靠近相劝就被夏风拦住。 小姐自己的嫁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无所谓了。 就在楚瑾瑾抱起个描金的妆奁准备往火堆里扔时,门口终于出现那个身影。 徐文达脸色苍白,因为昨夜的宿醉吐血,也因为眼前的火堆,他深深看了眼楚瑾瑾,不由分说招呼家丁灭火。 楚瑾瑾没拦,叹口气:“哎,你终于来了。” 徐文达咬牙切齿:“瑾瑾,你疯了吗?” 楚瑾瑾摊手,无奈道:“反正我也带不走,对吧。” 徐文达脸色明显变了下。 楚瑾瑾依旧是在试探。 尽管她有过那么点奢望,希望徐文达赶来为了情,而不是整个侯府十年都赚不到的嫁妆。 红木被水扑灭,树木香没了,变成呛人的烧焦味道 两人心照不宣进屋。 楚瑾瑾让夏风出去,等屋里只剩两人,她认真道:“徐文达,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保证不哭不闹,但你要回答我三个问题。” 徐文达干脆利落点头:“你问。” 楚瑾瑾盯着他的眼睛:“第一个,是不是我娘家出了什么事?” 徐文达长长呼口气:“这算不上问题,你很快会知道,你的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了。” 楚瑾瑾清晰听到脑子嗡了声:“你说什么?” 昨天父亲未能亲自送她出嫁,因为刚到的一批丝绸里竟然有虫卵,如果不及时处理,至少损失数万两。 还是楚瑾瑾坚持让他去的。 让他快去快回,别错过她回门。 怎么就出事了? 第2章 楚家原是一般商户,五六个铺子,从事的生意范围也很局限。 直到楚祖建接手家业,他下江南,闯北漠,一南一北,硬生生摸索出一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路。短短二十年,楚家变成成全京城排名前十的富商。 毫不夸张说,他就是楚家的脊梁和灵魂。 没了他,楚家不再是楚家。 “你父亲出京城,刚到晋州地界,遭遇黑鹰山寨埋伏,生死不知,所带镖师家丁几乎全部丧命,其中一人侥幸逃出,正好遇上我父亲同僚。”徐文达沉声道,“瑾瑾,你别着急,我不会坐视不管。” 楚瑾瑾已经冷静下来,看他一眼:“哦,你打算怎么管,黑鹰山寨易守难攻,除非出动攻城车,莫非你能说服皇上出兵?” 徐文达没听出话里的讽刺意思,振振有词说自己的打算:“晋州知府与我祖上有点交情,我打算让家父休书一封,让他先确认你父亲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土匪无非为了钱财。” 楚瑾瑾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如此大的人情,自然不能白帮,要给知府大人送上份厚礼,要上下打点,如若我娘家不肯,我只能用嫁妆作为报答。” 徐文达眼睛亮了下:“瑾瑾,你.......” 楚瑾瑾挥手打断他:“不对,徐文达,还有别的原因。” 黑鹰山寨出了名的穷凶极恶,不怕官兵,自立为王多年,被掳走的人少有活着回来,父亲即使不死,想要把人救出,得付出倾家荡产的代价。 徐文达喜欢她的人和钱,两者缺一不可。 然而哪种情况,楚家必将元气大伤,到时候别说帮助徐家了,没准要时常接济娘家。 更何况还提了个不准纳妾的要求。 与其到时候麻烦,不如现在干脆了断。 但这不足以让徐家迫不及待在新婚第二天就休妻。 徐文达目光闪躲,最后咬咬牙:“瑾瑾果真聪慧,你知道王家二小姐对我情深似海,昨天咱们的大婚之日,她服毒自尽,幸亏发现的早,她母亲实在没办法,让人带话,说是.......说是当妾也可以。” 楚瑾瑾长长哦了声。 她知道这事,徐文达主动坦白的。 王家原本和楚家差不多,都属于没落家族,但可能时运到了,一个月前,只是个普通嫔妃的嫡长女诞下龙凤胎,龙颜大悦,亲赐封号封为贵妃。 于是一夜间,王家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联姻对象。 当今圣上登基不久,后位空缺,假以时日,贵妃变皇后不是不可能。 然而王家出凤凰也出妖孽。 最受全家宠爱的二小姐对徐文达一见钟情,被拒也不气馁,扬言此生只嫁徐郎。 楚瑾瑾全明白了。 没人想到这位二小姐这般贞烈,这么一闹,稍微有点名望的世家没人敢娶,娶回家等于娶了个笑话。 而徐家,趁势表达态度,把她休掉,腾出正房的位置,给王家做足了面。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楚瑾瑾深深看了眼徐文达:“那请问如何安置我,真要休妻?” “当然不,我会在郊外置办个院子,我保证,有空就去看你,瑾瑾,休妻是父母的意思,但无论以后我娶谁为妻,我的心只属于你。”徐文达眼里的深情浓的都快溢出来了,甚至还有点哀求的意思,“你为我考虑下好不好,闹出这么大的事,如若不同意,王家肯定记恨在心,我以后怕是处处为难。” 他这番话倒是没有半点水分。 第一眼,他便被深深吸引,他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女子。 可惜,出身商户。 楚瑾瑾懂了:“外室。” 剩余两个问题她不想问了,已经知道答案。 徐文达见她沉默,还以为想通了,上前一步柔声道:“瑾瑾,我知道你喜欢我,嫁夫随夫,我可以对天发誓,等我飞黄腾达之时,定会给你应有的名分。” 楚瑾瑾推开他,淡淡道:“喜欢我的男子不能说从京城东排到西,但几十个总有的,你可知,为何最终是你。” 徐文达眼中含笑:“为何?” “因为你笨。”楚瑾瑾叹口气,“别误会,这个笨不是骂人的意思,你可以理解为憨厚老实。” 穿越到男尊女卑的世界,楚瑾瑾不得不接受现实,她无力改变,只能尽量安排自己的命运。 她有点颜控。 这一条刷掉一大批,然后不能太精明太有野心,更重要一点,家里要干干净净,她可不想去了整天和小三小四斗来斗去。 可最终还是走眼了。 楚瑾瑾长叹一口:“你又可知,我明明是庶女,为何得父亲宠爱,为何有十里红妆?” 徐文达挠挠头:“因为瑾瑾可爱温柔。” 楚瑾瑾摇摇头,没回答,深深看他一眼,低低道:“徐文达,你会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说完,她重重推开门,扬声道:“夏风,备车回家。” 答案是她救过父亲。 楚瑾瑾来自末世,杀过丧尸,也杀过人。 * 楚府。 柳氏哭的眼睛像个桃子,老爷被黑鹰山寨劫走,她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嬷嬷在一边柔声出主意:“夫人,还是让人给小姐送个信吧,怎么说也是徐候府的少奶奶,官府那边能递上话。” 柳氏含泪摇头:“不可,瑾瑾刚成亲一天,等她回门时再说吧。” 嬷嬷没再坚持,她走到门前仔细观察外面,确认无人才低声道:“夫人,你别只顾着难过,我听说啊,大少爷二少爷全回来了,在大夫人屋里待了很久,有提到你的名字。” 柳氏抽泣一声,敷衍道:“哦,提我作甚?” 嬷嬷急的一跺脚:“我的夫人啊,你真真太天真了。” 柳氏点头认可:“嗯,老爷也这么说。” 嬷嬷:“......” 其实天真还有另一个意思——蠢。 嬷嬷忍住差点吐出的老血,苦口婆心分析:“夫人,你想啊,老爷这一出事,短时间肯定回不来,生意谁管?以后谁说了算?” 楚祖建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嫡出,老三庶出,还有四个女儿,加上楚瑾瑾有三个已经出嫁。 嬷嬷刚酝酿情绪交代了个背景就被打断。 柳氏一脸惊慌:“啊,你要我争夺中馈吗?不行的,我晕算盘。” 嬷嬷:“.......” “夫人,老奴直说吧。”嬷嬷差点给跪了,一字一句道,“老爷最疼爱的是您,其她几房早已恨您入骨,如今老爷出事,小姐嫁人,再没人保护您。” 柳氏这次终于听懂,她急的站起来,一口气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杯茶压惊,这才拍拍胸口认真请教:“嬷嬷,我该怎么办?” 嬷嬷表情严肃:“支持三少爷!” 柳氏被说动,喃喃道:“三少爷的确是个好孩子,从小聪明,一岁就不尿炕了。” 嬷嬷:“.......” 她明白为何老爷独宠柳氏了,因为作为女人,她都感觉到有点可爱。 柳氏目光渐渐变得坚毅,站起身,然后,推开门就看到身穿新装的楚瑾瑾。 嬷嬷吓的一激灵,赶紧行礼:“小姐。” 柳氏一脸惊喜:“瑾瑾,你怎么回来了?” 楚瑾瑾上下打量几眼,皱眉:“这是要去哪里?” 柳氏眉飞色舞:“去大房那,支持你三哥接管生意。” 楚瑾瑾心累,把她像陀螺般拨了半个圈,推进屋里,又把嬷嬷也拎进来,然后关门,淡淡看了眼嬷嬷:“你出的主意?” 嬷嬷的三寸不烂之舌变的结结巴巴:“小,小姐,老奴也是为了夫人好,你想啊,老爷不在.......” 楚瑾瑾不耐烦打断她:“一句话,收了三房的钱对吧,是,还是不是。” 嬷嬷脸如死灰:“小,小姐.......” “知道了。”楚瑾瑾向夏风招招手,“让她去城外的院子打扫茅厕吧。” 嬷嬷吓的浑身哆嗦:“小姐饶命。” 柳氏关键时刻脑瓜绝对不掉链子,她单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你个贼妇,端着我的碗还吃别人的饭,你不去打扫茅厕谁去。” 嬷嬷被她的翻脸速度震惊的忘记求饶,她忽然想起下人们私下里经常议论的那句话,当柳氏身边的人,非常危险,说不定哪天就嘎。 现在信了。 等屋里安静下来,柳氏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弱弱道:“瑾瑾,娘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随便听别人的话,好不好嘛?” 楚瑾瑾望天叹气。 幸亏赶来的及时。 有一点嬷嬷说的没错,这深深后院是一家人,也是随时要命的仇人,父亲生死未卜,她又即将成为全京城的笑谈。 “我打算去救父亲,你这段时间在家里……”楚瑾瑾叮嘱的话刚开头,便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咯吱声。 那是轮椅的声音,也是楚家最有威望的声音。 老太爷楚景德,今年刚过了七十大寿,可能操持了大半辈子,又生了个好儿子,这些年自己住一个院,不问家事好多年。 推轮椅的是楚祖建的嫡出长子,楚家大奶奶王氏走前面带路,这一老一少一妇,此时楚家的核心代表。 柳氏刚才要支持三少爷的雄心壮志早没了,她肉眼可见的紧张,像学生见到老师,恭敬行礼:“父,父亲,您怎么来了,我给您沏茶,您要吃点什么吗?” 嫁到楚家的几十年里,老爷子第一次来她的院子。 楚景德淡淡挥手,声音苍老低沉:“柳氏,你先退下。” 柳氏担忧看了眼女儿,用口型无声叮嘱好好说话。 楚瑾瑾回她个眼色。 能让老太爷出山来这里,肯定为了父亲的事,她大概能猜到原因。 先说话的是楚砚:“文东知道三妹回来吗?” 楚瑾瑾没犹豫,实话实话:“徐家要休我?” 第3章 空气死寂般沉默。 大房王氏端庄的范没了,目瞪口呆盯着楚瑾瑾:“可是你犯了什么错?” 黑鹰山寨不比别的劫匪,报官没用,但能对付的,也只有官府。 她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楚瑾瑾身上。 楚瑾瑾摇头:“女儿未曾做错任何事。” 看吧,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为她的问题。 老太爷楚景德面如雷霆,忽然狠狠一掌拍向轮椅扶手:“徐家欺人太甚!” 楚瑾瑾两年前穿越来的,女子又是庶女,加起来见过这位老太爷不超过十次,印象中时刻板着脸。 没想到他能短短瞬间想通其中曲折。 楚景德挥手挡住要关心他的大房,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瑾瑾,事已至此,你且想开些,楚家还没倒。” 他语气硬邦邦的,但楚瑾瑾感觉到了真正的关心。 正要说点什么,房门被猛地推开,柳氏哭的梨花带雨:“瑾瑾,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娘。” 说完她目光变得凶狠,奶凶奶凶的,咬牙切齿往走:“瑾瑾你等着,娘去给你寻个公道。” 整个楚府的女眷,没有比柳氏再不靠谱的,但也没有比她更猛的。 她只要认定件事,就能像变身般,什么女德教养,通通不存在。 楚瑾瑾太了解了,赶紧抱住她胳膊。 当着外人在,她不方便暴露真正的力气,这给了柳氏挣脱的机会,使劲推开楚瑾瑾,低低吼道:“乖乖待着,徐家毁我女儿名声,我就毁他儿子。” 楚瑾瑾哭笑不得,新婚第一天被休,即使她那颗心早被末世磨出了老茧,但依然是沮丧的。 不靠谱的亲娘有着天下最炽热的母爱。 楚瑾瑾大声道:“娘,这是好事。” 柳氏果然不挣扎了,茫然道:“啊,为什么是好事?” “我和徐文达并未圆房,仍是完璧之身。”楚瑾瑾说给娘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早些看清他的真面目,总比半生已过人老珠黄时好。” 楚景德缓缓点头,看向楚瑾瑾的目光带着赞许:“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 一代又一代,子子孙孙太多,他做不到每个都去了解。 然而楚瑾瑾真的让他有些意外,原以为她会哭哭啼啼,要绝食什么的。 不愧是祖建最疼的女儿。 楚景德抬手,示意离开。 徐家这边既然做出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出手相助,他要去想想别的办法。 楚瑾瑾连忙喊住:“祖父,您打算怎么救父亲?” 楚砚有些不耐烦,挥挥手:“三妹安心等消息就好。” 他失望极了,不仅没找到帮手,反而多了桩烦心事。 楚瑾瑾被休影响的不止她一个,是整个楚府,尤其未嫁的妹妹。 楚瑾瑾跟楚砚说话,眼睛却看向老太爷:“大哥,父亲被黑鹰山寨绑架,绝非一般的原因。” 楚景德暗沉沉的浑浊老眼骤然亮了下。 楚砚却没领悟出这句话的意思,淡淡笑道:“那是自然。” 绑架肯定不是一般的原因,这还用说? 父亲被绑架,家里没了主心骨,他虽然是长子又是滴出,但还有老二和老三。 楚砚不动声色看了眼祖父,沉声道:“一年前,李大人最爱的小妾被黑鹰山寨绑架,赎金二十万两。” 劫匪绑架,不外乎为了钱,他查看过账房,二十万两随时可以拿出来。 楚瑾瑾皱眉:“大哥,李大人家和我家不一样,二十万两怕是解决不了。” 劫匪又不是商铺,什么货物有统一定价,那位李大人的二十万两,算的上倾家荡产,据说还借了钱,而楚家贵为全京城富商前十,绝对不止这个数目。 楚景德这次不止眼睛亮了,深深看了眼楚瑾瑾。 他对这位孙女印象不多,只知道最得儿子喜爱,成亲前几天,他随意看了眼嫁妆礼单时,以为看花了眼。 普通公主出嫁不过如此吧。 这让已经嫁人的几个嫡孙女怎么想? 儿子笑的意味深长,告诉他一句话:“父亲,瑾儿值得。” 他当时不明白,以为儿子偏爱柳氏,爱屋及乌,但现在,有一点点明白了。 长孙想的太简单。 劫匪怎么可能只要二十万两。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当着祖父的面,被庶出的妹妹怀疑,楚砚有些烦躁,他尽量温和道,“劫匪也是人,是人就会讲道理,哪能漫天开价,三妹,你安心陪着柳姨娘等好消息吧。” 说完又拿出长兄的气势安慰道:“等父亲的事结束,我会亲自找徐家要个说法,我楚家虽然不是名门,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 楚瑾瑾轻轻叹口气:“大哥,你想过没,如果你还价,劫匪会怎么对待父亲?一根手指头,一只耳朵?你还敢讨价吗?” 楚砚:“.......” 楚瑾瑾其实希望这位大哥能撑起来的,她是女子,抛头露面多有不便。 “那瑾瑾可是有什么好主意?”王氏气的暗暗咬牙,娘俩都是狐媚子,一个勾走老爷的魂,一个勾家里的钱,“难不成任由劫匪漫天要价,几百万,千万,甚至要我楚家的全部?” 楚瑾瑾最烦这种明刀暗箭,她只是实事求是说出来而已,她挺直身板,迎上楚景德鹰隼般的眼神:“黑鹰山寨背景神秘,有各种传言,但向来自给自足,很少打家劫舍,这些年里,只绑架过刘大人的爱妾。” 楚瑾瑾回到刚才的话题:“如果只为钱财,京城富商何其多,为何是我楚家?” 楚砚这次终于跟上节奏:“三妹的意思,不为钱财,那是为了什么?” 楚瑾瑾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她在路上分析过,暂时没有头绪。 王氏忍不住嗤笑一声。 还以为说出啥惊天的大问题呢,最后来个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楚瑾瑾挑眉,这一刻,属于末世那个女杀神的气势展露了那么一点,“有内奸。” 父亲所带的家丁加镖师二百多人,尤其镖师,个顶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练家子,黑鹰山寨想要拿下,且不让一人逃走,至少千人以上。 而父亲可以选择的路线有五条,不到最后,除了父亲,谁都不知道走哪里。 第4章 一家之主被绑架消息传来,楚家乱成一锅粥,思维习惯性以为劫匪为钱,想着怎么赶紧把人救出来,没腾出心思往这方面想。 短短时间内,就连楚景德也只想到绑架没那么简单。 四月暖暖的春风就在窗外,屋内几人却感觉浑身发凉。 如果真的这样,内奸身份显然不一般。 柳氏目光呆滞,喃喃道:“那,那谁知道老爷此次的路线谁就是内奸?” “我知道。”王氏表情差不多,说完连连摆手,“父亲,不是我,老爷每次出门都会给我说,我,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夫君。” 作为原配,楚建祖虽然早已不在她这留宿多年,但给予足够的尊重。 楚砚哪里看的母亲受委屈,向着楚景德深深一躬:“祖父,母亲嫁入楚家几十年,绝无二心。” 楚瑾瑾暗暗皱眉,说实话,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正是王氏母子。 原因很简单,谁获利最大。 看看楚家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了,王氏掌中馈,楚砚接手家族生意,母子俩一个外一个内,至于祖父,不过强撑着一口气,早没那个精力。 不可否认王氏这些年对楚家的付出,但那是以前。 楚家新一辈里,楚砚并不是最优秀的,只不过占了嫡出加长子的身份,楚瑾瑾能感受到父亲的态度,这些年一直为这事纠结。 她能感觉到,王氏自然也能。 一个半生已过的老妇人,显然不会再对爱情有什么期待,儿子才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柳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弱弱道:“我好像知道,老爷临行前那晚在我这里,说回来给我带铁洲铜人。” 铁州距离楚祖建被劫的地方只有几十里地,算的上变相知道路线。 说完她指天,一字一句道:“我发誓,如果我告诉了别人胖十,不,胖二十斤。” 楚瑾瑾哭笑不得,娘亲发的誓真重啊。 不过即使不是母女,她不会怀疑。 先不说两人整天腻歪的不行,父亲被劫,等于失去最大的依仗。 王氏抓住机会,大房的霸气侧漏:“老爷除了我,向来不会告诉第二人,柳氏,你可有向别人炫耀过?” “够了。”楚景德一声低吼,他浑浊老眼凌厉,“王氏,从今天开始,没我允许不得出门,中馈暂时交给柳氏和瑾瑾打理。” 楚瑾瑾:“......” 姜还是老的辣。 她的眼里,除了祖父和娘亲都有可能,反过来,别人眼里她也是怀疑对象。 这是试探她呢。 柳氏吓的的倒吸一口凉气,杏目圆瞪:“父亲,我不行的,全府人都知道我晕算盘。” 楚砚这下真急了:“祖父,万万不可。” 楚瑾瑾哭笑不得,不用她出手,对手先自爆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楚家真要交给他,怕是到头了。 被猪孙子坑了的楚景德难掩失望,那股强撑的精气神忽然消失大半,一下好像老了好几岁。 “谢谢祖父信任,但母亲心思单纯,我也不喜欢动脑子。”楚瑾瑾没心思再试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黑影山寨易守难攻,报官没用,父亲生死不知,孙女想着,既然如此,干脆以楚家人的身份,光明正大拜访。” “如果父亲活着,让他们开条件,如果已经遇害,不能让父亲亡魂流浪在外。” 楚景德的眼睛又亮了。 事发至今,他对寄以厚望的大孙子非常失望。 别人也就罢了,作为楚家未来接班人,竟然先乱了方寸。 但楚瑾瑾让他又看到了点希望。 楚家还是有聪明人的。 楚景德沉声道:“黑影劫匪个个都是亡命徒,真正目的我们尚不得而知,此行危险万分,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年的活头了。” 楚砚大惊失色:“祖父,让孙儿去,孙儿愿去救父亲。” 楚景德不动声色继续演:“你是楚家未来继承人,你若再出事,楚家怎么办?” 楚砚脑瓜不怎么聪明,但真孝顺:“还有二弟,三弟,祖父,孙儿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氏急的眼泪汪汪:“砚儿,不可,这事咱们从长计议。” 楚家三个儿子,两个她亲生的。 楚瑾瑾叹口气:“我去。” 楚砚像听到什么笑话,连称呼都不用了,不耐烦道:“你别添乱。” 一个漂亮的千金小姐去土匪窝,想都不用想会发生什么。 楚瑾瑾慢腾腾从贴身的怀里掏出个东西。 除了柳氏,三人全都一副见鬼的表情。 那是个通身碧绿的翡翠貔貅,手指头大小,两点黄翡为眼,背后鬃毛通红。 三色巧雕翡翠。 楚砚再次说了他这个身份不符的话:“你偷的父亲的?” 楚祖建的私印,凭此印,不能说命令楚家所有人吧,但各处分号的掌柜没问题。 楚瑾瑾没说话,看向楚景德。 老爷子没让她失望,干脆利落把人轰出门,等安静下来,若有所思道:“瑾丫头,你真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这个私印,所代表的意义没那么简单。 那是儿子的母亲留给他的,几十年向来不离身。 能交给楚瑾瑾,说明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儿子回来的希望。 楚瑾瑾笑的像个小狐狸:“引蛇出洞。”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这一天,楚家忙碌的像过年,家丁丫鬟进进出出,各个商号的掌柜来了走,走了来,各个表情凝重。 全京城的茶馆酒楼等场所爆满。 瓜太多太大了,不知道先吃哪个了。 楚家当家人被黑鹰山寨劫走生死不知算大事吧。 楚瑾瑾嫁入徐府第一天被休算大事吧。 新娘子哎,第一天,全京城从没发生过这么离谱的事。 现在更热闹了,据说楚家紧急筹集了一百万两,要让楚砚和楚瑾瑾亲赴土匪窝谈判。 要命啊。 但如果他们知道此刻的楚瑾瑾正在做什么,会发现这些统统不算啥。 楚瑾瑾面前摆着一个刚从暗格里拿出来的红色箱子。 里面简直就是个袖珍版的兵器铺。 飞镖飞刀匕首,甚至还有包蒙汗药。 第5章 每一件武器都是上好的精钢锻制。 这是个冷兵器的世界,火药有,但管制严格,个人隐私属于重罪。 楚瑾瑾用软布细细擦拭。 以她在末世的实力,以及丰富的生死相搏的经验,即使救不出父亲,自保应该没啥问题。 临近熄灯的时候,夏风气呼呼推门进来:“小姐,徐府的管家来了,要不要我把他打出去?” 楚瑾瑾来了兴趣:“别啊,让他进来。” 正愁没合适的机会带话呢。 骗嫁妆没事,对于习惯末世的楚瑾瑾来说,食物和平安比啥都重要,但感情不行。 徐府来的管家不是一般的管家,资格最老的那位,一般庶出见到都要客客气气。 然而此刻他态度放的极低,进来恭敬行大礼。 人的气势都是相互的,你退他进,你进她退。 楚瑾瑾怒烧嫁妆,短短时间烧了足足数千两,没人不被惊住。 “这个点来,怕是被人看见,不好给贵妃的妹妹交待吧。”楚瑾瑾明白,今天踏出这一步,她名声算是彻底毁掉,干脆也不装淑女了,讥笑道,“我来猜猜您的来意,嗯,徐候老爷和夫人带来的关怀,应该还有我那位尚未和离的夫君带的悄悄话。” 老管家尴尬的不行。 他忽然有种感觉,徐家如此做,可能真的错了。 他印象里的楚瑾瑾,比一般千金小姐鲜活,就像枝头和笼里的鸟,但现在,感觉对方有点像某种猛禽。 睚眦必报的猛禽! 老管家掏出封火漆封口的书信,恭敬道:“老爷说,您在晋州如若遇到困难,可凭此信去拜见知府大人。” 楚瑾瑾没接,不紧不慢道:“还有呢?” 老管家有点难以启齿,咬咬牙:“大少爷让我转达,他不希望您以身犯险。” “这个时候还玩深情。”楚瑾瑾感叹摇摇头,她顿了片刻,若有所思道,“徐府应该很快就有喜事了吧。” 老管家这下额头见了汗,深深低下头。 楚瑾瑾不为难他,挥挥手:“夏风,以我的名义去徐府,问问徐文达,何日迎娶新人。” 老管家快给她跪了,不再犹豫,一口气道:“今日夫人去王府商议婚事,具体日程还未得知,但,但应该是越快越好。” 楚瑾瑾休了,那边也自杀了,拖一天等于一天的笑话,而且再耽误下去有损贵妃娘娘的声誉,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一月。 楚瑾瑾点点头:“好,如果那时我已归来,定会上门讨一杯喜酒。” 管家大惊失色:“您.......” 楚瑾瑾眼神宛如利刃:“夏风,送客。” 徐府本来只想贪她的嫁妆,但这会反应过来了。 敢烧嫁妆,不是一般的疯,怕她到时候上门取闹。 可这正是楚瑾瑾的打算! 没错,她就是那么小心眼。 出发时间是在第二天早上。 楚家全员出动送行,老太爷,大房各房,少爷小姐全来了。 而门口堪称人山人海。 全是看热闹的。 楚砚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像个大马猴,他不知道多少次看向院里,要不是这么多人围观,他真想冲进去把人薅出来赶紧走。 真不明白祖父怎么想的,去和黑鹰山寨谈判,又不是观景赏花。 就因为楚瑾瑾有父亲的私印? 还有,为何这般大张旗鼓,悄悄从后门走不行吗? 当终于看到迟迟才到的楚瑾瑾,楚砚简直咬牙切齿。 楚瑾瑾穿了件今年流行的杏黄色褙子,里面是估计第一次穿的白色衫裙,像初春绽放的杏花,衬的她肌肤赛雪,头上各种明晃晃的钗子。 这是怕不够引起土匪注意? 人群原本低低的议论压不住了。 这就是楚瑾瑾要面对的现实,换做一般女子,怕是下场更惨。 不管什么情况,反正成亲第一天便被赶回了娘家。 楚家女眷气的使劲绞手帕,却说不出什么来。 只有楚瑾瑾,一步步走到门前,任由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看。 楚砚眼睛红了,一声低吼:“还不上车?” 楚瑾瑾丢的不止她自己的脸,而是整个楚家的脸。 楚瑾瑾向他微微一笑,一步步走向围观人群,这算啥呀,如果是同样数量的丧尸她或许还会在意。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而已。 她这个态度,让围观人群不知该干啥了,渐渐安静。 “看够了吗?”楚瑾瑾目光掠过众人,沉声道,“敢为诸位叔伯婶子,如果今日是你们的女儿,姐妹,你们也这样吗?” 没有人能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面面相觑。 楚瑾瑾再向前一步:“做错的不是我,是徐家。” 楚瑾瑾从未想过改变这个世界,再怎么着也比朝不保夕的末世好,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她还有几十年要活,要结婚生子,被休的事如果任由发展,流言蜚语能杀人。 其实当楚祖建出事加贵妃妹妹自杀的消息传出,大部分人想通了其中原因。 类似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娘家一旦没落,大部分商户女失去依靠,在婆家备受冷落。 但控制不住一颗吃瓜的心。 楚瑾瑾的坦然让众人始料未及,气氛渐渐有些尴尬,甚至莫名觉得自己成了帮凶。 不知道谁讪讪道:“徐家有点仗势欺人。” “感谢这位大婶仗义发言。”楚瑾瑾准确从人群中找到人,颔首感谢,朗声道,“诸位邻居街坊,如今我父亲被歹人劫走生死未知,我楚家遭遇大难,我和大哥决定前往,希望能救出父亲,我楚家的丝绸物美价廉,更有京城独一份的漠北雪绸,如果诸位有需要,还请多多支持。” 楚瑾瑾不需要舆论支持,她和徐家的仇,自己会报。 楚瑾瑾向着人群深深一拜,转身上车。 此次出行只备了一辆马车,楚砚骑马,但他跟着钻了进来。 一是不愿意那么多人盯着,二是现在脑袋嗡嗡的。 这真是他的三妹? 他印象里的楚瑾瑾,和其她的几个妹妹没啥区别,整日待在闺房,说话轻声细语,。 满腹的疑问刚要说,就看见楚瑾瑾放下背着的包,他本来以为带的是女孩家的私人用品,没想到里面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楚砚:“.......” 作为楚家未来接班人,他从小习武健身,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声音。 里面绝对不止一件兵器。 第6章 楚砚旧的疑惑还没说出口,又被塞了更炸裂的。 此去黑鹰山寨危险重重,带件防身武器可以理解,但是带一包袱? 要干嘛? 楚瑾瑾抢在他开口之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指了指前面,提高嗓门道:“大哥,我刚才表现还可以吧。” 楚砚要是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他不动声色点头:“三妹说的很好。” 然后他超水平发挥:“三妹莫怕,凡事有大哥。” 楚瑾瑾赞许看他一眼。 闲聊几句后,楚瑾瑾用口型无声问道:“车夫是谁?” 在末世,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出来,更可怕的是藏在暗处的同类。 时间久了,对于危险特别敏感。 车夫三十多,正值壮年,身材结实,明显有功夫在身。 楚瑾瑾刚出门,便察觉他一闪而过的眼神。 楚砚同样无声交流:“王大。” 王大是随三弟母亲何氏娘家带来的家生子,从小跟在何氏身边,跟着来到楚家后当然就是楚家的人,因为他有功夫,又是何氏的亲近之人,所以这次让他驾车。 楚砚低低道:“难道是何氏?” 如果真的有内奸,他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何氏。 父亲出事,能够接手家业的,先是他,再是同母的二弟。 二弟当然不可能,他们无论谁掌权,都是亲生兄弟。 何氏庶出的老三从小就心眼多。 楚瑾瑾未置可否。 何氏当然有嫌疑,手都伸到母亲身边了。 不过她现在倒是不怀疑楚砚了,原因很简单,这智商,显然欠缺了点。 但仍然不刨除王氏背着儿子安排的可能性。 马车出了京城,繁华尽去,三月的阳春是望不到边的淡淡嫩绿。 这次出行没有给楚瑾瑾配丫鬟,清一色府中的护院家丁。 又前行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忽然停下来。 楚瑾瑾探出头:“怎么了?” 王大皱起眉头:“马儿好像有点问题。” 昨晚刚喂过精料的大黑马,原本能一口气跑八十里,此刻蔫蔫的,嘴角泛着白沫,看起来有气无力。 楚瑾瑾不动声色做出下车的姿势:“扶我去那边坐下。” 这肯定是早早安排好的。 难保没有别的同谋,不能打草惊蛇。 王大愣了下,想招呼别人,楚瑾瑾却先一步跳下车,径直往前走。 官道两边全是树,自然生长,无拘无束。 王大跟着走了会,本以为楚瑾瑾大概要方便之类,察觉越走越远,刚要说话,眼前忽然一花,接着,脖子上多了个冷冰冰的东西。 王大:“.......” 他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 三小姐竟然会武术? 一切发生的太快,别说躲了,反应的时间都没。 匕首紧贴着喉咙,只要轻轻一刀,他便血溅三尺。 王大脖子泛起层鸡皮疙瘩:“三小姐,你要做什么?” 楚瑾瑾的声音比刀还冷:“举手。” 王大大缓缓举手,还想解释:“三小姐,别闹,小心伤了手。” 他不认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从出门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做。 而这时,楚砚也赶到了,见这情况目光呆滞好一会,他想到会发生什么,但真正看到,还是接受不了。 那可是王大呀,一人打两三个汉子不成问题,怎么就被轻易制服? 楚瑾瑾不耐烦低声道:“愣着干啥,把他绑起来。” 楚砚下意识使劲点头。 等把人绑住,恨恨道:“王大,我楚家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勾结劫匪害我父亲,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王大愣愣看着他:“大少爷,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勾结劫匪?” 楚砚握紧拳头:“难道不是你给马匹动了手脚?” 这次去拯救父亲,他不放心任何人,所有事亲自经手,包括马匹。 昨晚还好好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生病。 楚砚刚要再继续逼问,就看见楚瑾瑾挥起匕首,接着,王大大腿喷出股鲜血。 楚砚:“........” 他很想问,这真是他的三妹? 楚瑾瑾能动手绝不叨叨。 王大也是个狠人,大腿被扎了刀,鲜血呼呼往外冒,竟然只闷闷哼了声。 “瞧不出骨头还挺硬。”楚瑾瑾经验可太丰富了,温声提醒道,“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说,伤的就是你的硬骨头。” 大腿肉多,她这一刀血液四溅,看似扎的很深,但没伤及筋骨。 王大痛的额头满是冷汗:“三小姐,你要我说什么?” 楚瑾瑾若有所思打量他片刻,忽然转头:“大哥,他可有妻儿?” 她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开口,但只会用效率最高的。 楚砚还没从震惊中完全醒过来,下意识回答:“他妻子是王氏的贴身丫鬟,还有一儿一女。” 楚瑾瑾拍拍手站起来,冷声道:“派人回去传话,大人如果长相还可的话,卖到暗巷,孩子活活打死。” 王大这下撑不住了,脖子上青筋暴露:“你敢!” 楚瑾瑾诧异看他一眼:“我为何不敢?” 真是笑话。 吃里扒外的东西,勾结劫匪,害的不止父亲一人,而是整个楚家。 要不是挫骨扬灰没啥用处,她不介意挖坟。 楚砚还想再问,被楚瑾瑾拦住:“他只是个小角色,估计不会知道太多。” 说完,她挥起匕首,刺向王大喉咙。 王大吓的头发快立起来了:“我说!” 他从未见过这样狠的女人,一句话不对就杀人卖妻。 刀尖扎进他喉咙一寸! 再晚一秒,就透了。 楚砚:“.......” 原来是真杀呀。 王大不敢再犹豫:“是夫人的娘家传话,让我想办法别把三小姐找个地方卖了。” 空气安静数秒。 楚瑾瑾抓住重点:“不是让你杀我大哥?” “为什么要杀大公子?”王大看向楚砚,语气恳切,“大少爷,徐府即将迎娶贵妃的嫡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自古官不和民斗,徐文达执意娶三小姐,害的贵妃弟妹自尽,这笔账,早晚会算到楚家头上。” 他又转头看向楚瑾瑾,苦口婆心劝道:“三小姐,你如果为楚家考虑,就该找个偏僻的庄子,不要再回京城。” 楚瑾瑾撇他一眼:“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如此担心倒也不假,但想的太简单。 楚家虽然是商户,但不是一般的商户,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那位贵妃,当前最重要的事是稳固地位,低调还来不及。 楚瑾瑾深深看着王大。 目标竟然不是楚砚。 第7章 楚砚火气正没地方发,抬手给了王大一巴掌:“你个奴才,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 没错,楚瑾瑾的确让整个楚家成为全京城的笑谈,但毕竟是楚家的三小姐,这点他还是分的清的。 关起门来,打断骨头连着筋。 楚瑾瑾拦着他,皱眉问道:“你说三姨娘的娘家传的话?” 楚砚这一巴掌没留力气,王大半张脸肿了,说话有点含糊:“没错,和夫人无关。” 说完意识到什么,急切道:“如果我说谎,我的家人任凭少爷和小姐发落。” 楚瑾瑾摇摇头。 哪里不对劲。 按照她给祖父说的计划,这次出门为了救父亲,也为了揪出家里的内奸。 内奸勾结土匪绑架父亲,目的不言而喻。 而能够接手家业的,无非楚砚和两个弟弟。 让楚砚跟着来,如果一路平安,那么,楚砚和王氏有很大嫌疑,反之,如果不是两人,绝对会在路上对楚砚动手。 现在成了她? 而且还是三姨娘的娘家? 完全不符合逻辑。 “夫人对此事完全不知情,今天早上我还听到她叹气,担心三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当时身边没别的人,她不至于说谎。”王大明白两人的疑惑,为主子开脱完,咬咬牙,“大夫人去了趟夫人的娘家。” 联姻联的是姻,也是各家的命运。 三房娘家也是经商的,比不上楚家,但有个女儿给副兵马司当小妾,据说深得喜爱。 大房王氏没能从楚瑾瑾这里得到帮助,转而想到了亲家。 楚砚不干了:“你什么意思?” 王大梗着脖子:“大少爷,您想想这个理由,楚家的家事,怎么也轮不到夫人娘家来管,肯定是大夫人发的话。” 其实他听到时也有点懵,没忍住问了句。 带信的人含糊点点头。 楚砚暴跳如雷:“你胡说,我母亲向来仁善,怎么可能这样对待三妹。” 说完又急切向楚瑾瑾解释:“三妹,你别听他乱说,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母亲的确偏心,但可以理解啊,庶出就是庶出,哪家都一样,但要说母亲让人害楚瑾瑾,他绝对不信。 “别吵吵。”楚瑾瑾一时也理不清,沉思片刻终于抓住了被忽略的重点,“王大,马是怎么回事?” 王大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饲料被人动了手脚。” 楚瑾瑾伸手给他松绑。 楚砚又急了:“三妹,你要干吗?” 楚瑾瑾飞快掏出包金疮药,示意王大赶紧包扎大腿的伤口,这才低声道:“不是他。” 三姨娘为儿子打算,昨天还收买母亲身边的嬷嬷,她的对手,是大房。 自己和母亲是她要拉拢的对象,这个立场,短时间内不会改变。 至于谁指使的王大。 反正不是三房。 一枚不知道什么暗器紧贴着王大耳朵掠过,射中他身后的树。 王大保持包扎大腿的姿势茫然回头,那暗器,几乎全扎了进去,外面只剩一点泛着幽幽冷光的尖。 这真是三小姐? 王大当然也会暗器,但做到这样,他只有一个办法——用东西狠狠砸进去。 楚瑾瑾声音冰冷,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现在开始,不要动别的歪心思,至于怎么发落你,等回去再说。” 真正的凶手还没出现,不能打草惊蛇。 王大打个哆嗦。 楚砚也打个哆嗦。 楚瑾瑾对两人反应非常满意,尤其楚砚,因为接下来,需要他的配合。 楚瑾瑾好像变身般,那股来自末世死人堆里的凌厉杀气忽然没了,柔声笑道:“大哥,按照现在的情况,今晚我们会在哪里留宿?” 晋州距离京城约莫两天多的路程。 现在拉楚瑾瑾的马儿出现问题,原计划肯定改变。 楚砚感觉更吓人了,还不如不笑,喃喃道:“青山镇。” 漫漫商道,难免遇到各种意外,但路线再怎么变,落脚的地方总是那几家。 这些落脚的地方,都是父亲筛选出来的。 ....... 青山镇听名字就知道了,四周茫茫大山无穷无尽,再下一个能落脚的地,几十里之外,而且常有野兽出没。 只要不是特别急,行商边客什么的,大都会在此落脚。 青山镇有好几家客栈,规模最大最舒适的只有一家,就叫青山客栈。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看到一行人,笑的像一朵花:“几位里面请。” 楚瑾瑾没进,跳下马车兴奋看看周围,拉住楚砚的胳膊撒娇:“大哥,人家第一次出门,带人家四处转转嘛。” 楚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艰难跟着演:“穷山僻壤有啥可看的。” 楚瑾瑾在赌。 如今的情况,她们在明,敌人在暗。 甚至都不知道敌人是谁。 那么,顺其自然好了。 今晚的青山镇,大概率会发生点什么。 兄妹俩站在店门口,一个要玩,一个不让,嚷嚷半天,估计除了聋子都能听到之后,楚瑾瑾故意气的跺跺脚,一个人转身跑了。 王大在楚砚气急败坏的大喊声中跟上。 青山镇人很多,南来北往的各种口音,但其实不大。 就三条主路。 楚瑾瑾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见啥都新鲜,等她从一家杂货铺出来,步伐稍微顿了一下。 不枉她走了这么多路。 终于有上钩的了。 第8章 真是没白白走了这么多圈。 楚瑾瑾不动声色往前走。 换做一般人的做法,大概率会找个隐蔽的地方,暗中看看是什么人。 楚瑾瑾不。 这个时代娱乐不多,傍晚时分,客商都出来了,人来人往。 楚瑾瑾哪里人多往哪里去。 她钻的的痛快了,把王大给急的不行,谁家千金小姐这个样子? 男女授受不亲啊。 王大大腿受伤,走路本来就不方便,他忍无可忍,奋力小跑几步追上提醒:“三小姐!咱们快回客栈吧,您不能这样......” 成亲第一天被休,本来就不好嫁人了,要是再被人看到这样,谁敢娶啊。 楚瑾瑾正在全力感受背后的跟踪者,随口道:“我愿意咋样就咋样。” 王大:“........” 楚瑾瑾继续往前钻,王大紧紧跟随,看起来完全符合忠心家丁和蛮横大小姐。 等到了类似于夜市的地方,周围全是人,楚瑾瑾忽然毫无预兆转身。 她的正面,有两个中年男子,一胖一痩。 两人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楚瑾瑾直直走过去,两人下意识摸向腰间,然后,就感觉一阵香风飘过。 楚瑾瑾擦着两人肩膀走了。 胖子低低骂道:“妈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被发现了。” 瘦子慢慢松开腰间的武器,同样感受。 楚瑾瑾背后没长眼,这样做,只是为了记住两人的样子,万一两人跟丢了不是。 夕阳完全落到山的那边,夜色似乎是从地面浮起来的。 青山镇是在一条狭长的山谷路,繁华也窄窄的,往跑边走几步,小巷幽深,墙头枯黄野草刚绽新芽,没有一个人影。 王大终于察觉不对,他刚要回头,被楚瑾瑾一把扯住。 王大还以为她没发现,低低道:“三小姐,待会你听我命令........” 他的意思,自己缠住两人,让楚瑾瑾找机会跑,去喊救兵。 然而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 好像没那个必要。 应该跑的是他吧。 胖瘦两人压根没多想。 一个千金大小姐,一只手就能解决掉,至于王大,他们早看出来了,大腿受伤。 没受伤也没事。 确认周围安全,两人同时掏出匕首,加快步伐,但刚靠近,就看见他们最不放在眼里的楚瑾瑾忽然回头,笑的特灿烂:“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猎人变成了猎物? 局面已经这样,胖子目光凶狠,刚抬起匕首,手腕被楚瑾瑾轻轻抓住。 速度快的根本没看到,就像忽然间手腕多了只手。 楚瑾瑾上一世所在的末世没有异能,但和丧尸的无数次战斗,等于每天都在高负荷训练,末世的每一个人的潜力得到无限开发。 而楚瑾瑾,是其中的佼佼者。 两个普通货色,不需要武器。 楚瑾瑾抓住他手腕,也没看出怎么用力,胖子痛的脸色惨白。 瘦子也动手了,差不多的出手方式,人还未靠近,楚瑾瑾脚尖准确踢向双腿之间。 王大:“.......!” 楚瑾瑾才不管这些,一下致命绝不留到第二下。 瘦子痛的弯腰,但有点好处,都怕惊动别人,疼也忍着。 胖子还有战斗力,看得出他经验不错,本来一直捂着手腕的,忽然毫无预兆从侧面冲向楚瑾瑾。 然后他步瘦子后尘,捂住同样的地疼的倒吸凉气。 王大看的浑身发凉,他现在庆幸,三小姐只是用家人威胁。 楚瑾瑾控制的力道非常好,既让两人疼的没法跑,又能勉强说话,她蹲下身,淡淡道:“黑鹰山寨的对吧,我是个心善的人,看不得别人受罪,现在,我问,你们老老实实回答。” 胖子气若游丝:“什么黑鹰山寨,老子看你这个小娘子姿色不错,想带回家当暖床的,没想到打了眼,老子认栽,要杀要剐随你。” 楚瑾瑾转头看向瘦子:“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瘦子感受到其中的冷意,那地好像都不怎么疼了,他抖了下才艰难道:“还能有什么意思?” 楚瑾瑾叹口气:“为啥非得要遭罪呢。” 换做她,早乖乖配合了好吧。 楚瑾瑾瞪了眼不知道想啥的王大:“把胖子绑了。” 然后掏出几根飞针递给他,自己背过身:“人最疼的地方知道吧,眼睛,耳膜,哪里都行。” 王大愣愣点头。 他此刻发现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他也逼供过别人,但都是用匕首砍手割耳朵什么的,从未想过用针扎眼睛。 但是,三小姐为啥要背过身? 下一刻他明白了。 楚瑾瑾的话比冬天最冷的风还要冷:“瘦子,你如果受不了,随时可以喊停,然后呢,我还可以放你走,但有个条件,把胖子阉了。” 王大:“.......” 瘦子:“........” 这真是个千金大小姐说的话? 王大晕乎乎的,这让手里锋利的飞针晃来晃去,看着更吓人了。 他现在一句话不敢多说,因为他现在也是带罪之身。 反过来想,老爷在黑鹰山寨死活不知,再重的刑都不过分。 王大没扎眼睛,飞针转了个圈,停在瘦子的耳朵。 他只是被楚瑾瑾震惊,但不代表没有手段。 瘦子早忘记了疼,他瞳孔放大,身子努力往后缩,很快退到冷冰冰墙壁。 为了防止反抗,王大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脚,还把自己的毛巾塞他嘴里。 王大先来了盘开胃菜,慢腾腾给他扎了个耳洞。 胖子看的目眦欲裂:“臭婊子,你他娘的来扎我,来呀,来扎老子。” 楚瑾瑾早看出他比瘦子难对付,温声道:“不要说脏话,与其骂人,不如来点实际的,你要真想救你的兄弟,就自宫吧。” 胖子:“.......” 楚瑾瑾看看天色:“大哥在客栈肯定等急了,王大,抓紧点。” 王大使劲点头,飞针直接刺向瘦子的眼睛。 不出意料,身后传来胖子的低低嘶吼:“老子认栽,楚家三小姐,你若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我必将你父亲剁成肉酱。” 楚瑾瑾眼睛亮了下。 父亲还活着。 胖子明白今天没法糊弄了,倒也干脆,不用问直接道:“你父亲还活着着,只受了点皮外伤,俺们当家的好吃好喝供着。” 第9章 楚瑾瑾不是不讲究的人,对方痛快,她也干脆,不用说,直接示意王大放开瘦子,她打量两人几眼,好奇道:“你俩啥关系?” 集市正面迎上的时候,胖子的身体第一反应微微向瘦子的方向倾斜,那是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两人长得一点都不一样,明显不是兄弟。 胖子沉声道:“他是我恩人的孩子。” 楚瑾瑾长长“哦”了声,挠挠头:“原来是纯洁的兄弟情。” 王大:“.......” 这会即使有人告诉他三小姐是妖精变的,他都不会震惊了。 楚瑾瑾心里有了数,直接问道:“你们为啥要跟踪我?” 按理说,她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带着赎金营救父亲,对方既然是黑鹰山寨的人,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在家等着不就行了。 胖子冷哼一声:“我说保护你,你信吗?” 楚瑾瑾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怕我和大哥到不了黑鹰山寨?” 这样就解释的通了。 内奸的目标显然是整个楚家,先绑架父亲,再除掉其它能造成威胁的,所以她才大张旗鼓,想引蛇出洞。 黑鹰山寨当然不是保护他和大哥,为那一百万两银票。 胖子狠狠翻个白眼。 就很憋屈。 楚家有这么个狠角色,压根不需要保护。 楚瑾瑾认真道:“知道内奸是谁吗?” “不知道。”胖子回答的干脆利落,“你即使把我兄弟俩都阉了,我也不知道。” 楚瑾瑾没再继续追问。 两人最多是黑鹰山寨的小头目,的确接触不到这样的核心机密。 至于为什么抓父亲,同样,问了也是白问。 胖子没好气抖抖身子:“可以给我解绑了吧。” “当然可以。”楚瑾瑾亲手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慢悠悠道,“咱们一起回黑鹰山寨。” 王大目瞪口呆:“三小姐,万万不可,此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他当然明白楚瑾瑾要做什么。 没错,楚瑾瑾深藏不露,身手远远超过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但那是官兵都没办法的黑鹰山寨啊。 里面岂止卧虎藏龙。 胖子像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哈,楚家三小姐,你真乃人中龙凤。” 楚家大院内。 楚景德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房间只亮了一盏灯,昏沉沉的。 门被轻轻推开,老管家像只年迈的猴子,老了,但走路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从少年到暮年,两人关系某种程度比家人更近,也更了解彼此。 楚景德眼睛微微睁开:“出什么事了?” 老管家轻声道:“老爷,三房何氏来了,您看见不见?” 楚景德点下头。 前一晚,他和楚瑾瑾聊的不多,又好像聊了很多。 救祖建重要,揪出家里的内奸同样重要。 祖建路线虽然保密,但这么多年从未发生过意外,枕边人想要刻意打听,也不算什么难事。 比如,让带个某地特产。 如果能带,说明会走那条路。 有这个机会的,不外乎几个儿媳妇和孩子。 首先柳氏抛出掉,她那个脑子,能好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当然,还有楚瑾瑾的原因。 大房有嫌疑,但三房何氏嫌疑最大。 第10章 三房何氏属于非常耐看的长相,微胖,但胖的很喜庆,说话也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和善。 她恭敬行礼:“父亲,早上看您气色不太好,正好我娘家人送来支老山参,就想着给您送来补补身体。” “三房有心了。”楚景德抬手示意她坐下,叹口气,“你来的正好,楚良最近怎么样?” 楚良是家中的第三子,庶出,按照楚祖建的打算,让他专心科考,希望将来能够谋个一官半职,也算让楚家多条出路。 然而可能楚家的基因全点了经商,楚良考个秀足足考了十多年才考上,然后,就原地踏步。 说到儿子,何氏眉眼立刻温柔:“他呀,听说老爷被绑架,急的一晚上没睡,要不是我拦着,非得和大少爷一起去。” 楚景德点点头:“是个孝顺孩子。” 他老眼眯起,捕捉到柳氏脸上飞快闪过的笑意,不动声色挖坑:“祖建生死未知,老大这一走不知如何,老二不提也罢,我又老了,家里的生意不能没人看着,我打算,这几天让楚良试试手。” 这正是他怀疑何氏的主要原因,楚良估计考不出啥名堂了,按照正常发展,以后大概率扔给他几个铺子,当个温饱不愁,但也没啥权的闲人。 再看看自从出事后何氏的反应吧。 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救人,先收买柳氏身边的嬷嬷,想要拉拢站队。 然而他想看到的画面并未出现。 王氏忽然跪下:“父亲,儿媳有事向您汇报,王贵妃娘家昨晚派人找到我父亲,要,要.......” 楚景德意识到什么,目光如刀:“要什么,要害瑾瑾?” 王氏给吓的使劲点头。 她并清楚这事,王大没有告诉她,等下午午睡醒来,王大的妻子,也就是她的贴身丫鬟随口提了句。 王氏意识到不对劲。 娘家人来楚家竟然没有通知她? 再想想楚府的事,哪里还能的坐得住,立刻赶回娘家。 这一回不要紧,吓的差点哭了。 贵妃娘娘娘家人恨极了楚瑾瑾,要不是她,女儿怎么会自尽。 如今倒是顺利成亲了,也休了,但徐文达绝对不会轻易放下,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女儿。 楚祖建这棵大树即使不倒,也得被扒层皮,再说,女儿如今可是最得宠的贵妃。 只不过没有明确告诉原因,让脑瓜不怎么聪明的王大只想到王氏这层。 “父亲,我娘家也实在没办法,人家可是皇亲国戚,不敢不听啊。”王氏哭唧唧辩解,先不说要拉拢柳氏为儿子考虑,就说老爷子让楚瑾瑾前去,可见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左思右想,与其早晚有天被发现成为楚家的罪人,还不如先坦白。 “混账东西。”楚景德气的手发抖,一口气没上来,翻起了白眼。 墙倒众人推啊,楚家还没倒就这样。 他更气,楚家这一代,除了楚瑾瑾,个个都让人那么失望。 另一边,楚瑾瑾也快翻白眼了,第三次苦口婆心劝:“大哥,你去了只能是累赘。” 她原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赎人这一说。 黑鹰山寨如果为钱,事发到现在几天过去,为钱的话早来信了。 她又怎么可能让楚砚冒险? 不管亲不亲吧,血缘上总归是一家人。 “原来我是个诱饵?”楚砚又气又急,快不会说话了,“楚瑾瑾,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他感觉这短短一天比二十多年经历的事加起来还要多。 楚砚努力控制情绪,恳切道:“三妹,你就让我去吧,我一切都听你的,好不好?” 身为楚家长子,让妹妹独身闯土匪窝,他做不到。 楚瑾瑾不怕硬,就怕玩煽情。 患难时刻才能见真情,这个大哥,让她刮目相看。 楚瑾瑾沉声道:“大哥,信我,我一定会救出父亲。” 胖子等的不耐烦了:“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还如一个女子有见识?” 玩什么兄妹情深呀。 楚瑾瑾是厉害,但那又如何,一百个一千个也没用。 第11章 楚瑾瑾死亡凝视:“你信不信,没有你,瘦子照样能带我去山寨?” 简直给他脸了。 要不是看在父亲并未受伤的,她会这么客气? 瘦子吓的哆嗦了,拉住胖子胳膊:“哥哎。” 他信。 他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以及不要脸的女人,上来就要阉割男人,比土匪还土匪。 末世只生产丧尸和杀戮,亲情淡漠,楚瑾瑾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但心里却实诚的很,特别珍惜亲情。 她护犊子,也不讲情面。 转身又怼楚砚:“大哥,你是个男人,要看的远一些。” 楚砚:“.......” 父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为这句话怎么也睡不着了。 作为家里的长子,楚家未来的继承人,自从父亲出事,他好像没做对一件事,相反是他这个从未放在眼里的庶出妹妹站了出来。 即使到了现在,他看清了形势,却还在纠结别的。 楚瑾瑾说的没错,官府都拿黑鹰山寨没办法,他去了啥忙也帮不上,而家里的内奸虎视眈眈。 折腾到天亮,楚砚终于想通,却哪里还有楚瑾瑾的人影。 店小二说,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给他留了一封信:回家。 * 没了外人,楚瑾瑾彻底没了牵挂。 她没走官道。 按最近的路线走。 这让胖子实在忍不住:“楚家三丫头,你疯了吗?” 山间多雨,本来就坑坑洼洼的小道遍地泥泞,马蹄溅起无数泥点子,噼里啪啦的响,身上更是用看,星星点点。 楚瑾瑾似乎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带了个宽檐笠帽,帽子下是长长的不知道啥的布料,把她遮的严严实实。 楚瑾瑾回头瞪他,不耐道:“你长这样还怕脏?” 胖子:“.......” 怕脏和长相有关吗? 这丫头不仅心狠手辣,嘴也毒,难怪被徐家给休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原本需要一天半的路程,节省了差不多一半。 越远离京城,村郭越萧条,沿途遇见的山民,个个穿的破破烂烂,感觉还不如京城的乞丐。 楚瑾瑾穿越三年,这是第一次这么远的门,也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胖子阴阳怪气:“大小姐是不是很震惊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对了,我听说你烧掉了价值好几千两的嫁妆,你可知,几千两是多少人家的多少年的口粮?” 楚瑾瑾:“......” 胖子第一次占上风,不顾瘦子兄弟快眨到抽筋的眼睛,提高嗓门:“哟,大小姐这是内疚了吗?” 见楚瑾瑾还是不说话,胖子更得意了,得意到忘形:“我想起个事,我家大当家单身,三小姐又被徐家休了,以后怕是没人敢娶,有没有兴趣当压寨夫人?” 瘦子快吓死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楚瑾瑾对这样羞辱的话一点没着急,淡淡道:“可以啊,你要大当家肯放了我父亲。” 胖子一愣:“当真?” 楚瑾瑾瞥他一眼:“我从不说谎。” 末世里,一块面包可以让大部分女人可以付出一切,生存,比任何都重要。 只要能救出父亲,她什么都可以做。 胖子不说话了,沉默片刻,忽然拱手敬了一礼,郑重道:“在下得罪了。” 楚瑾瑾才不领情。 独身前往土匪窝救父他没反应,现在要用贞操换重视了。 男人,呵呵。 太阳刚落山,凄厉狼叫从四面八方遥遥传来。 楚瑾瑾不怕狼,怕的是狼的凶残,那东西有时候不知道害怕,万一被盯上,人没事,马可能被吓坏。 于是当胖子提出去前面村庄借宿一晚的时候,没多想便同意。 结果刚到村口,冲出两条大黑狗,龇牙咧嘴向着她咆哮,后面又跑出几个健壮村妇,手里拿着棒子,冲上来就要打胖瘦两人。 嘴里大喊:“丧天良的土匪,打死你,打死你。” 其中一个一脸关心拉住楚瑾瑾的马缰绳:“大妹子,你没事吧,别怕。” 楚瑾瑾不动声色观战数秒才大喊:“几位大婶,误会,他们不是土匪,我们认识。” 几位大婶立刻收手,演技拙劣的让人不忍直视。 但下手是真狠。 短短功夫,胖瘦俩兄弟被挠的披头散发,尤其胖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护瘦子,脸上被挠了好几道。 拉马缰绳的大婶不好意思道歉:“原来这样啊,真是的,我还以为这俩人是打家劫舍的贼人。” 说完又热情邀请:“夜路不安全,最近有好几头黑瞎子在这里转悠,大妹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去家里休息一晚再赶路吧。” 楚瑾瑾跳下马,抱拳感谢:“如此,麻烦几位大婶了。” 似乎是因为这里安全了,几个小孩子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很自然的分开楚瑾瑾和胖瘦两人。 就这样,楚瑾瑾左右全是人,被护送到村庄。 楚瑾瑾发现个问题,没有一个成年男子。 因为来了外人,家家户户都看热闹,清一色女子和小孩。 再想想刚才几个救人的大婶,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大婶家境看起来不错,屋檐挂着好几块风干的兽肉,她留楚瑾瑾自己在家,出门说要借点东西,不一会风风火火回来,看楚瑾瑾的目光似乎有些忌惮。 说话也不像刚才那么随便了,她艰难笑了笑:“大妹子,稍坐会,我去做晚饭。” 楚瑾瑾也饿了,早上出门到现在没停下,只啃了几口干粮,她想了想,没忍住,掏出块碎银子:“大婶,麻烦你做的干净点。” 大婶诚惶诚恐点点头。 然而等饭上来,楚瑾瑾还是失望了。 大婶警惕地站到屋外面:“大妹子,你先吃,不要客气。” 楚瑾瑾叹口气,拿出一大包蒙汗药,建议道:“要不我直接吃这个您看行吗?” 大婶:“.......” “第一,您养的两条狗只咬我,不咬胖瘦两兄弟,显然认识他们。”楚瑾瑾一本正经指点她,“第二,我们分别骑了三匹马,他俩并未对我做什么,您怎么看出他俩是坏人?” 指出缺点,楚瑾瑾也给予肯定:“当然,你们揍人还是挺真实的。” 大婶:“......” 第12章 楚瑾瑾非常好奇:“这里是黑鹰山寨的家属院吗?” 这群大婶拦路时她便发现不对。 毫无预兆就先认定胖瘦两人是坏蛋,凭什么,长相吗? 即使知道两人是黑鹰山寨的土匪也不正常,一群妇孺,胆子再大再热心肠,也没必要为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冒险。 然后进了村庄,一个成年男人都没有,再加上那群小孩,故意隔开她和胖瘦兄弟,明显是救人。 楚瑾瑾艺高人胆大,无所谓了,本打算吃完再说。 没想到,她都那么提示了,还是在饭里下了药。 大婶仿佛看到流氓般一脸惊恐。 楚瑾瑾全部猜对了,剩余的是她不知道的。 这里的确算黑鹰山寨的家属院,胖瘦两兄弟也是这里的,早些时候,有个半大孩子砍柴时看到了两人,作为土匪后人,他继承了警惕的基因,立刻发现不对。 这可把村里人急坏了。 她们知道黑鹰山寨绑了个大票,也接到风声,最近一定要小心官府的人。 但是不能见死不救啊。 只能说,勇气可嘉,智商感人。 大婶一步步后退,下一刻,楚瑾瑾像拎小鸡似的把她拎回来,然后看向院外,提高嗓门道:“出来吧。” 就像免费送鸡蛋的超市早上开门般,乌泱泱冲进来一群妇女和小孩。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精瘦,穿过好几个大人的裤/裆,他急的冒鼻子上挂着两大滩鼻涕泡,跑到楚瑾瑾前面来个套王八拳:“坏女人,放开我娘,快放开我娘。” “姐姐我可不是坏女人。”楚瑾瑾感觉小男孩挂着的鼻涕太吓人了,她轻轻侧身,让他们母子团圆。 胖瘦两兄弟也在人群里。 “谁让你们救的,你们惹她干嘛呀。”胖子气急败坏挤到前面,向着楚瑾瑾郑重敬礼,“楚家三小姐,还请您大人大量,要打要罚,请冲我们兄弟来,她们只是群普通人。” 楚瑾瑾掏出把银针,虽然是一群只有蛮力的妇女,但太多了,不得不防范,想了想又拿出把更有威慑力的匕首,冷冷道:“通知你们大当家,拿我爹来换。” 胖子像听到什么大笑话,连连摇头:“楚家三小姐,你觉得可能吗?” 楚瑾瑾当然知道不可能,淡淡道:“一个不可能,所有人呢?” 这些家属,大概率只是一般土匪的家人,但是人多啊。 如果眼睁睁见死不救,这些土匪肯定会急。 胖子脸色大变,他缓缓拔出兵刃,气沉丹田:“跑!” 已经晚了。 楚瑾瑾之所以跟着进来,就是这个打算。 黑鹰山寨人多势众,她本来发愁要怎么救人,没想到自动送上门来了。 一群妇女争先恐后往院子外面跑,小小的大门最多容纳两人,不出意外谁都出不去。 后面的急的大喊:“快跑啊。” 胖子再次自不量力冲上来,然而这次更快,刀还没找准扎哪里呢,就到了楚瑾瑾手里。 楚瑾瑾一脚把他踹倒。 这次没留情。 胖子抱着腿杀猪般惨叫,腿断了。 楚瑾瑾不知道自己算好人还是坏人,但末世里没有圣母,哪怕这些妇女真的是无辜的,只要能救父亲,她不介意手上沾满鲜血。 众妇女现在懂胖子为啥说招惹她了,这大小姐也太厉害了,那可是胖子,见到狗熊都不怕的胖子。 至于瘦子,哆哆嗦嗦,他有自知之明。 楚瑾瑾真的是狼入羊群,这群妇女,最厉害的也就是有点蛮力,平常撕头发撒泼骂街或许可以,但对上真正的高手,啥也不是。 不一会东倒西歪,没一个站着的。 楚瑾瑾没下死手,只不过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但依然不放心。 “你,把她们绑起来。”楚瑾瑾懒得动手,看了瘦子一眼,“不然我扒了你的裤子,当众阉割。” 瘦子:“........” 瘦子感觉快哭了,很想大喊一声,到底谁才是土匪? 要是真用刑,他不敢保证能不能熬过去,但绝对能坚持很久。 扒裤子? 当着七大姑八大姨的面,还不如死了。 那位领头劫人的大婶是个狠角色,破口大骂:“什么千金大小姐,呸.......” 后面的话变成支支吾吾,好心的瘦子往她嘴里塞了块破布。 他怕楚瑾瑾出什么幺蛾子。 楚瑾瑾等瘦子把所有人绑好,让他回山寨报信,转头看了眼唯一站着的大婶,认真道:“现在能做顿安全的饭了吧。” 好饿。 吃饱喝足才能打接下来的硬仗。 初春的寒风还陡峭。 院子里点起了火堆,楚瑾瑾吃饱喝足,一边烤手一边随意点了个大婶:“你来说说,黑鹰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常年走商,沿途劫匪打点的很好,唯有黑鹰山寨。 从始至终只见过几个小喽啰。 不过黑鹰山寨也不像其他劫匪,反正没听说过打家劫舍,神秘的很。 大婶像看到救兵,顿时来了精神:“是个你惹不起的人!” 楚瑾瑾挑眉:“哦,他很能打吗?” “楚家三小姐,我知道你很厉害。”胖子接过话,认真道,“我劝你趁早放了我们早些离开,别到时候把自己也搭进去。” 一个小孩从母亲怀里钻出来,大声道:“黑鹰叔叔会来救我们的。” 楚瑾瑾目光立刻锁定,在他脏兮兮的小脸比划:“黑鹰叔叔。” 大婶不嘴硬了,紧紧护住孩子求饶:“小姐,女侠,娘娘,祖宗,他还小,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小孩使劲挣扎:“我不小,黑鹰叔叔说,等我再大一点,也可以当土匪。” 楚瑾瑾:“.......” “楚家三小姐,所有的孩子都管我们老大叫叔叔。”胖子明白楚瑾瑾的意思,使劲扭扭身子想站起来——瘦子下手是真狠,绑的死死的。 这时,狗叫声忽然遥遥传来,楚瑾瑾反手扑灭火堆。 众人意识到什么,兴奋看向茫茫夜空。 唯有胖子默默长叹口气。 短短时间,瘦子肯定到不了黑鹰山寨,应该路上遇到了巡逻的兄弟。 这是生怕人质不够多呀。 第13章 和胖子猜测的一样。 瘦子一路急急火火往山寨赶,半路遇到巡逻的兄弟,其中有几人的家眷正好是这个村里的。 一听就急了。 大当家为什么绑架楚祖建他们不知道,但知道事关重大,用他来换家人的可能性不大。 然后再听到是楚家的三小姐,立刻拉着瘦子就来了。 他们犯了大多人数人会犯的老毛病——千金小姐从小跟着名师习武。 再厉害又怎样? 他们可是年轻力壮,算得上山寨里的精英,每天操练又有武器,大当家说过,以他们现在的身手,如果参军,混个十夫长没问题。 十二个人加起来等于百夫长。 至于胖瘦兄弟? 应该有些夸大了吧。 心里蔑视敌人,但他们并未轻敌,来到村口,为首的小队长轻轻挥手,剩余十一人立刻按照平常操练的阵型隐于黑夜。 瘦子急出了满头的汗:“李哥,你们真的不行啊,那女人比强盗还强盗,赶紧回去禀告大当家吧。” 这句话,来的路上不知道重复了多次,就是没点实质性的内容。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夜空里,微红的火光忽然熄灭。 夜色似乎跟着忽然冷了。 瘦子大惊失色,低声道:“她发现了,她肯定发现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样,明明他和胖哥很警惕,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被发现的。 小队长对着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没听到狗叫吗?” 距离这么远,能发现的那是神仙。 不过,他倒是明白瘦子的心情了,仅凭几声狗叫便做出最正确的反应,不是个简单人物。 然而楚瑾瑾不仅仅因为狗叫。 更多的是来自末世练就出来对于危险的直觉,哪怕只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能感觉到。 今晚是上弦月,多云,半轮月亮一会被遮住,一会飘出来。 楚瑾瑾躲的地方并不隐蔽,然而却好像变成了夜色,她眯起眼,打量警惕前行的身影。 不像土匪,像训练有素的官兵。 黑鹰山寨不简单啊。 走在前方的土匪转身,比划了个安全的手势。 火堆被熄灭,证明楚瑾瑾已经有察觉,那么,按照瘦子的形容,她应该埋伏在某个点。 也就说,此刻他们在明。 山村乱建的,哪里地平,石头少在哪里建设。 前方是村里的中心,一片大平地,平常妇女们在那里做针线牵挂山上的男人,小孩嬉闹玩耍,久而久之,四周没啥藏身的地方。 想要去救人,却必须得经过这里。 小队长不放心,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片刻,这才挥手。 就在众人走到一半,细微的破空声忽然传来,转瞬即至! 走在前面的土匪嗷的一嗓子尖叫,他下意识摸向脖子,摸到根冷冰冰的针。 扎进去足足一半! 土匪:“.......” 他有种直觉,对方留手了。 如果扎的是喉咙,哪里还有命。 寒冷的春风里,他后背冒了层冷汗。 小队长也算经验丰富,拔出刀挡在身前,一个翻滚,他躲过去了,剩余的几人却慢了那么一瞬间。 接连六声惨叫。 每人被扎中的地方几乎完全一样,脖子那层皮连着筋的地方。 十二勇士瞬间一半受伤。 瘦子跑的最快,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给你们说了吧,非不听,你们不是对手。” 小队长看向黑漆漆的前方,咬牙切齿低吼:“藏在暗处偷袭,楚家三小姐,这就是你们楚家的家风吗?” 已经被发现了,也不用藏着了。 “你这人真可笑,我父亲都被绑了,扎你们几针怎么了?”楚瑾瑾慢腾腾走出来,认真给他讲道理,“再说,明着你们也不行啊。” 小队长当然是激她的。 这是常见的招数,没想到还真出来了。 六人受伤,勉强还能动,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女人。 楚瑾瑾也是这么想的。 怕他们跑了,大晚上的,如果分开跑,还真不好追。 仿佛心有灵犀般,几乎同时出手。 小队长冲在前面,他这会没有半点轻视之心,手里的大砍刀虎虎生风,他的两侧,两名土匪拿的是长枪。 两长一短,两边的掩护,他主攻。 “不错,还懂得配合。”楚瑾瑾赞了句,抓住枪柄,同时身子一侧,踢向小队长手腕。 下一刻,大砍刀飞了,两柄长枪出现在她手里。 小队长忍着痛,不退反进,暗暗从怀里掏出防身的匕首。 这点小动作,楚瑾瑾可见的太多了,又一脚。 与此同时,剩余土匪已经杀到,标配的大砍刀。 月儿恰好探出头,一片冷幽幽的光。 第14章 楚瑾瑾像一道黑色的光,她不会武功,她的每一次出手,都是用来杀人的。 如果她愿意,这些人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就没命了。 瘦子作为见证人,看的心惊肉跳,他因为忌惮,跟在众同伙身后,刚靠近,不知道谁被一脚踹的飞到他怀里,他脸朝上摔倒,充当了个完美的肉垫。 脖子位置正好有块石头,疼的差点昏过去。 好不容易爬起来,又飞来个。 接着又是一个? 瘦子:“?” 故意的吧。 就像扔沙袋般,众土匪砸向一个地方,无一例外,不是胳膊断了就是腿断了。 只剩小队长! 小队长疯了,如果他能救出人,抓住楚瑾瑾,大功一件,但现在,全军覆没,有大当家和军规等着他。 横竖都是死,不如死的痛快些! 他不躲闪,五官狰狞,张开双臂扑向楚瑾瑾,打算同归于尽。 他死了,兄弟们活着,就能救下家人。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楚瑾瑾感觉他这个样子像极了丧尸! 本来没打算下重手的,下意识狠狠一把周。 小队长好几颗牙齿混合着鲜血喷出来,有几滴溅到她脸上。 楚瑾瑾顺手擦去,找到瘦子的位置:“知道怎么做吧。” 瘦子拼命点头。 知道哒!绑起来,不听话脱裤子。 然后回去报信。 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挡他见大当家的! 夜晚的黑鹰山寨,两边山峰展开,中间主峰耸立,更像只翱翔的雄鹰了。 官府之所以没办法,主要原因在于黑鹰山寨的地理特殊。 后面是万丈悬崖,前面一条大河,过了河,主峰直上直下几百米高,除非出动攻城重器,或者拿用人命堆。 两个方法,代价都很大。 再加上黑鹰山寨虽是土匪,但很少骚扰百姓,也就随之任之了。 楚祖建四十多岁,平日里的打扮受柳氏影响,有点老来俏,心态也是,本来挺严肃安全感满满的帅气大叔,被柳氏带的有些偏。 他自己一间牢房。 正如胖瘦两兄弟交待的,黑鹰山寨没怎么为难他,好吃好喝,就是牢房条件不咋样,两天下来胡子拉碴,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但精神看起来还好,甚至交了个朋友——隔壁牢房关了个白面书生。 “格老子的,徐文达这兔崽子,要不是我家姑娘看上他有张俊脸,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楚祖建往嘴里塞了粒花生米,一边狠狠咬,一边骂,“看着吧,有他后悔的时候,他会知道,错过了全天下最大的财富。” 书生的脸被稻草挡住,看不清长相,声音慵懒:“楚老板,夜深了。” 从早上狱卒传话到现在,他的耳朵就遭了殃。 “你睡你的,我说我的。”楚祖建甩甩头,不动声色引战,“这天下的俏郎君多的是,比如你,比那徐文达强的何止百倍,我说书呆子,我感觉你是我女儿喜欢的类型,有没有兴趣入赘?” 书生果然上当,文绉绉道:“谢楚老板瞧得上,詹某暂无成家打算。” 楚祖建瞪眼:“你嫌弃?” “詹某没那意思。”书生叹口气,“令千金实乃在下平生仅见,一把火烧掉嫁妆,此等胆识称得上女中豪杰,詹某着实佩服。” 楚祖建满意了,笑眯眯点头:“那是,我家瑾瑾可惜是个女儿身,又不喜欢管事,不然,哪里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口气。 书生早上听到现在,再不会安慰人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抢先道:“令千金如此胸襟,退婚又如何,自有更好的男儿在等着。” 楚祖建哈哈大笑:“对对,招他一群。” 书生:“.......” 楚祖建可没开玩笑。 他知道女儿的秘密,更清楚女子的不容易,被休,以后的婚事可就难了,与其这样,不如招人品好的才俊入赘。 反正女儿怎么高兴怎么来。 外面棒子响了三声。 三更了。 自从关进牢房,白天黑夜就乱了。 楚祖建还想和书生聊,奈何对方打起了呼噜。 装的。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两人同时坐起,对视一眼。 两个持刀的土匪打开牢门,推搡楚祖建:“快走,我们大当家要见你。” 外面的山路燃起了火把,仿佛一条蜿蜒的火龙,不知道多少人跑来走去。 楚祖建诧异看看四周:“你们这是要跑路?” 深更半夜搞成这个样子,显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莫非女儿请来了官兵? 土匪瞪他一眼:“跑你娘的路。” 瘦子回来报信时连喊带爬,不知道真以为亲爹死了报丧呢。 楚祖建毫不示弱回瞪他一眼:“信不信我同意大当家提的要求,前提是砍了你的脑袋?” 土匪:“......” 另一名土匪忽然道:“如果楚老板同意,不用你提,我兄弟二人自己砍下来。” 楚祖建叹口气:“哎,你这叫愚忠知道吗?天大地大,人命最大,嗯,这是我女儿说的。” 他仔细打量眼二人,试探道:“你们为啥这个表情,哦,我知道了,不会我女儿来了吧。” 自从被劫持,他还真没太担心。 因为他相信,女儿会像那次救他一样,想方设法把他救出去。 经商数十载,楚祖建何止是个老狐狸,两个土匪一刹那的表情没逃过他的眼睛。 他眯起眼,得意笑了。 大厅内,只有黑鹰寨主一人。 他三十左右,络腮胡,却因为眉目太过英俊,不仅不显脏,反而衬托的如名字般气质坚硬,尤其一双深邃的眼睛,像能看到人心最深处。 见楚祖建进来,他挥手让人退下,声音低沉:“你家三女儿楚瑾瑾,什么来头?” 楚祖建大喜:“哈哈哈,她在哪里?” 黑鹰寨主指指山下,淡淡道:“她打伤了我的十多个手下,还劫持了不少家属,想要换你。” 楚祖建感觉腰杆硬了:“那抓紧换呀。” 黑鹰寨主眼睛仿佛锁定猎物般一点点冰冷:“楚老板,我打算用你的一只手,去换手下家人的安全。” 楚祖建:“.......” 第15章 楚祖建似乎被吓住,下一刻,哈哈大笑:“我不信,黑鹰寨主,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女儿就会卸你一条腿。” 黑鹰寨主意味深长点点头:“果然,令千金不是一般人物。” 楚祖建:“.......” “一个人,收拾掉我的两名手下正常,但她打败了整整一个巡逻队。”黑鹰寨主站起身,围着楚祖建转了一圈,意味深长道,“楚老板,告诉我,令千金到底什么来头?” 楚祖建明白了,这句话才是主题,他转转眼睛:“说出来吓死我,我女儿从小拜少林高僧为师,那是不世出的天才,劝你乖乖放了我,别惹火烧身。” 黑鹰寨主笑了,挥挥手:“来人,把楚老板的衣服脱了,再喊几个大婶啦,欣赏下楚老板的英姿。” 最后两个字,他拉了个长音。 楚祖建:“.......” 守在门口等待命令的瘦子:“.......” 这套路有点熟悉。 学会了,以后再逼供不用动刀动枪,心理伤害比啥都厉害。 两个土匪跟抓小鸡仔似的,轻松摁住楚祖建胳膊,另一人直接剥他的衣服。 楚祖建嘴还能动:“有话好好说,黑鹰寨主,那事你还想不想谈了?” 黑鹰寨主摆摆手:“脱了再谈。” 不得不说,这招真有用。 楚祖建因为被绑架的理由,没遭受皮肉之苦,现在也算不上。 当看到远远跑来的几个健壮的悍妇,楚祖建脸色大变:“我说!” 真要这样了,自己都感觉自己脏。 “我也不知道。”楚祖建语速飞快,“我女儿睡了一觉,梦到了个白胡子老头,说是天上的神仙,教她怎么打架,然后,就成这样了。” 他没说谎。 楚瑾瑾就是这么给他解释的。 民间本来就有大力鬼神的传说,除了神仙,真的想不出能有什么让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一夜间变成个杀神。 楚瑾瑾当然不知道这些。 这一晚,她好像又回到了末世,半睡半醒,时刻警惕,她习惯,一群大婶可不习惯。 屋子就那么大,一张床,经过楚瑾瑾同意,小孩子睡床,她们东倒西歪半坐半躺。 黎明时分,楚瑾瑾倏然睁开眼。 耳朵自动忽略震天的呼噜声。 有人!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楚瑾瑾很少有危险的感觉了。 月亮落到了山那边,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刚攀上墙头,就看到了楚瑾瑾,他似乎有些吃惊,愣了下挥刀就砍。 这一刀势大力沉,破空声呼啸。 楚瑾瑾闪身躲过,匕首狠狠扎向来人胸膛。 男子后退半步,钢刀硬撞向匕首。 一声清脆的撞击。 楚瑾瑾咧咧嘴。 还好她有准备使了个巧劲,不然匕首已经飞了。 楚瑾瑾打架从来不讲究套路,什么阴的狠的,能杀人就行,察觉力气不是对手,飞快后退,一把钢针劈头盖脸飞向男子。 男子手里钢刀挥的水泄不通,竟然全部挡下。 楚瑾瑾有些意外。 她没出全力,但也用了八分。 这个男子,不比末世那些高手差,想要杀掉,估计得付出点代价。 黑鹰山寨可以啊。 男子似乎也被她惊住,转身就跑。 楚瑾瑾笑了,挥手:“慢走不送啊。” 调虎离山,想骗她? 打斗声惊动了屋内的众人,被绑着不能走,但能爬。 爬的像一群豆虫。 最先出来的是小队长,他眼睛震惊的瞪的老大,接着是那位立志长大后要当土匪的小孩。 他瞬间认来了,兴奋大喊:“黑鹰叔叔,黑鹰叔叔来了。” 没错,来的正是黑鹰寨主。 楚瑾瑾笑眯眯摸下他的脑袋:“真乖,真是个合格的小土匪。” 小土匪没听出话里的意思,还以为真的在夸他,挺直脊背骄傲道:“我黑鹰叔叔可厉害了,打的满地找牙。” “那可不一定。”楚瑾瑾推开他,朗声道,“黑鹰寨主,家父呢?” 黑鹰寨主挥手扔过来一块玉佩:“令尊在山寨等着楚三小姐。” 那块玉佩,楚瑾瑾再熟悉不过,亲娘买的,父亲一直贴身佩戴。 “不知道是寨主的手下话没带到,还是寨主有别的打算。”楚瑾瑾看向四周黑沉沉的夜,淡淡道,“那么小女子再重复一遍,想救这些人,请用家父来交换。” 最坏的打算,独闯土匪窝,但现在有更好的办法,楚瑾瑾才不去冒险。 “在下无意和黑鹰山寨为敌。”楚瑾瑾先兵后礼,掏出一把银票,“想必寨主已经得知消息,我楚家愿出一百万万两,这是二十万两定金。” 说着,楚瑾瑾扔下匕首,一脸诚恳走过去。 就在距离对方只有短短数米时,她忽然快的像一道闪电。 擒贼先擒王,这些人的命不够,那么黑鹰寨主本人的呢? 第16章 楚瑾瑾没想到这么顺利,半路抓到胖瘦两兄弟,无意闯入土匪家属窝,现在更好了,黑鹰寨主自己找上门。 穿越三年,楚瑾瑾第一次展示真正的实力。 几乎人到的瞬间,冷冰冰匕首架在黑鹰寨主的脖子。 全场死寂。 天快亮了,山风带了些许春意,吹起楚瑾瑾发丝,半昏半暗的光影里,她宛如从天而降的神。 一群人目光呆滞。 他们知道楚瑾瑾厉害,但再厉害,能有大当家厉害? 再怎么样,也不会一个照面就这样了吧。 其实楚瑾瑾末 黑鹰寨主喉咙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咽下口水,低低道:“果然!” 他脸上不见任何慌张,不用楚瑾瑾开口,看向胖子:“传我命令,带楚老板来。” 楚瑾瑾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把他绑的结结实实后诧异道:“你不讲条件的吗?” “令尊说,万一我失手被擒,最好乖乖配合,不然有的是想不到的苦头。”黑鹰寨主丝毫不反抗,看了眼还在震惊状态的众人,恳切道,“楚三小姐,可否放了他们?在下并无恶意,这一点,等见到令尊,他可以作证。” 楚瑾瑾思考片刻,点点头。 这些人全加起来不如黑鹰寨主的一根头发。 再则,对方好像的确没有太大恶意。 等把众人轰出去,楚瑾瑾关上房门,坐下,托腮,一边打量黑鹰寨主,一边琢磨。 事情处处不对劲。 按理说,黑鹰寨主即使担心家属的安全,也不应该以身犯险。 外面好像也没大部队。 楚瑾瑾挠挠头:“你为什么抓我父亲?” 从绑架父亲开始,就不对劲。 黑鹰寨主眼里有什么亮了下,低低吐出两个字:“商道?” “商道?”楚瑾瑾还是没明白,“你要那个做什么?” 黑鹰寨主又吐出两个字:“武器。” 楚瑾瑾后背一阵发凉。 她完全没往这地方想。 官府任由黑鹰山寨发展的原因还有一个——武器限制。 所有铁矿由少府监专门管理,平常铁匠铺用多少料,铸造多少农具,有严格限制,一旦数量对不上,那是大罪。 比如父亲给她打造的各种暗器,就是经过备案的,少量可以,多了,要给个确切说法。 而父亲的商道,北到大漠。 大漠盛产铁矿,自然不缺武器。 更重要一点,商道沿途层层关卡,父亲早已打通关系。 楚瑾瑾差点没跳起来:“你想干嘛?” 这个世界虽然男尊女卑,但楚瑾瑾非常满意,吃喝不愁,有父亲母亲,有一大群家人,她只想平平安安过这一生。 黑鹰寨主没直接回答,目光深深:“楚三小姐,你可知,徐文达三日后即将迎娶贵妃的妹妹。” 楚瑾瑾成功被转移注意力:“这么快?” “王贵妃那人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碍于身份或许暂时不会怎么着,但等她稳定圣恩,定会秋后算账。”黑鹰寨主幽幽道,“你楚家再有钱,又如何能和她斗,随便安个罪名,你再厉害,一打十,打百,一个军队呢?” 楚瑾瑾冷哼一声:“那是我的事。” 天边有了微光,楚瑾瑾终于看清黑鹰寨主的长相,他的皮肤很白,如果剃掉络腮胡,再换身衣服,更像个读书人。 让人闻风丧胆的土匪头子长这样? 黑鹰寨主活动下有些麻木的身子,继续道:“在下姓解,名渡,此次下山,想邀请楚三姑娘.......” 楚瑾瑾不客气挥手打断:“不去。” 事情很明显了,这是要拉楚家入伙。 原本只想让父亲投运武器,然后无意得知她的身手,又动了别的想法。 “解寨主,我只是个普通女子,只想过普通生活。”楚瑾瑾深呼口气,认真道,“我发誓,您说的所有事,绝不会传给第三人,如有违背,不用您动手,我自我了断。” 又想到父亲还在人家手里,放低姿态哀求道:“解寨主,要不您看这样,以后楚家所有的生意,每年给您十的分成如何?” 楚家以后还要走商,如果被惦记上,除非全家搬离京城。 她救得了一次,不能每次都救得了。 解渡听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令尊也是这么说的。” 楚瑾瑾摊手:“有其父必有其女。” 楚瑾瑾真不想和他为敌,如果真像她那样所想,对方显然势在必得。 要不一刀把他嘎了? “解寨主。”楚瑾瑾和他商量,“如果我把你杀了,怎么样?” 解渡:“......” 楚瑾瑾叹气:“别那样瞪我,您也不用发誓,我这人只信自己。” 楚瑾瑾自言自语分析:“黑鹰山寨为祸多年,官府早就想除掉了,我把你杀了,再去报官,趁着内乱,一口气给端了。” 楚瑾瑾的规则里,善与恶不重要,先看能不能威胁到她。 以现在的了解,黑鹰山寨显然和普通土匪不同,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有更大的目标。 而父亲,是关键的一环。 即使楚家全家搬迁,能搬到哪里去? 怕是半路就被拦住。 楚瑾瑾越想越有道理,匕首轻轻抵住解渡喉咙,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必须要杀你。” 其实解渡给她留的印象还不错。 解渡声音沙哑:“楚三姑娘,真要杀我,等令尊到了也不迟。” 楚瑾瑾一愣:“怎么讲?” 解渡轻轻摇头,闭上眼。 一炷香过后,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楚瑾瑾不用看,至少数百人。 大当家被挟持,这是急眼了啊。 没多久,楚瑾瑾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 “瑾瑾,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楚祖建估计没经历过这样的急行军,给颠的近似披头散发,他跳下马就想往院子里跑,被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大汉拉住。 大汉目光凶狠,钢刀架在他脖子,向着屋里大喊:“楚家三小姐,先放了我大当家。” 不等楚瑾瑾回答,楚祖建先嗷嗷提醒:“不行,瑾瑾别听他说,他不敢把我怎样的——大当家,你说是不是?” 第18章 楚祖建表情肃穆,因这句话陷入沉思。 楚瑾瑾没耐心玩这些,什么承诺什么道德底线,末世没这些的,大家都那么忙,有这功夫做点啥不好。 她上前撕开解渡外面的衣衫。 解渡:“.......!” 这次他表情是真的惊恐。 楚祖建也惊呆了,赶紧拉人:“瑾瑾,不可以!” 他后悔死了,女儿成亲第二日被休,又马不停蹄来这里,感觉心里有些那啥了,一言不合就脱男人衣服! 解渡想法差不多,之前不担心,因为心里有数,但现在不行了,而且对于楚瑾瑾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句话概括,不当土匪可惜了! 解渡此刻还被绑着,根本无法反抗,低吼:“楚三小姐,请自重!你,你即使.......” 后面的实在开不了口。 即使把他那啥也不会说。 “满脑子想啥呢。”楚瑾瑾解开他外面的长衫,再是底衬,当看到里面的大红色内衣,她下意识停下,脱口而出,“这么艳?” 反差太大了,堂堂黑鹰山寨寨主,也算一方豪杰,莫非粗犷的外表下有颗风骚的心? 解渡看懂了她眼神里的古怪,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咬牙切齿道:“今年是我本命年。” “原来这样。”楚瑾瑾随口说说而已,对方愿意穿啥就穿啥,即使黑丝也和她无关,她手掌轻轻放在解渡胸口。 如果放在末世,她大概会吹声口哨,赞一句胸肌不错。 楚祖建急的跳脚:“瑾瑾啊,不能这样啊,等回家,爹保证你想要啥样的男人,爹就给你找咋样的。” 解渡不错,长相英武很有男儿气概,如果不是土匪,以及尚未确认的身份,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我在找内奸。”楚瑾瑾回头解释一句,盯着解渡的眼睛,“解寨主,现在你什么都不用说,只听。” 谁是内奸,人选就那几个,而解渡知道答案。 楚瑾瑾用的办法,类似后世常见的测谎仪,只不过她的方式更精准。 楚瑾瑾闭眼,仔细感受解渡的心跳,片刻后再睁开眼时,仿佛打开了牢笼,有什么东西跳出来,直接看到解渡的眼里,心里,她声音幽幽:“内奸,是我嫡母。” 解渡有一片刻的失神,下意识想摇头,但瞬间想到什么,生生控制住自己。 楚瑾瑾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心跳节奏的变化,低声问第二句:“内奸,是我母亲柳氏。” 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某种情况下不需要证据,微表情,心跳,都可以确定。 楚瑾瑾低低说出第三个怀疑的目标:“王氏,又或者我的三哥。” 这是她怀疑最大的。 身后,楚祖建大概明白女儿要做什么,听到这句,目光倏然一冷。 他和楚瑾瑾的想法一样。 他出事,谁得利益最大,谁就可能是内奸。 首先排除柳氏,先不说有多傻,瑾瑾独身来救他足以说明一切。 二房也不可能,只有两个庶出的女儿,他出事,意味着失去最大的靠山。 至于发妻,多少年的同甘共苦,虽然只剩亲情,但家业留给他们共同的两个嫡出的儿子。 最大嫌疑就是三房。 他知道这些年三房的各种小动作,也理解,那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的本能。 所以他本打算找个时间好好和王氏聊聊,老祖宗规矩如此,嫡就是嫡,庶出就是庶出,所以他才让三儿子博功名。 解渡表情没什么变化。 楚瑾瑾这次停顿好久,手掌微微用力,紧贴解渡心脏。 片刻后又换了个问法:“王氏的娘家对吗?” 娘家人手都伸到她这里来了。 空气安静的近似停滞。 解渡心跳没有变化,眼神默然。 楚瑾瑾暗呼口气:“老管家楚明,是内奸,对不对?” 楚家除了主子,地位最高的就是祖父身边的楚明。 楚明和祖父一起长大,两人名为主奴,更像兄弟,至于两人都经历过什么,楚瑾瑾不知道,但知道,包括大哥在内,对待他都像长辈般恭敬。 没有变化! 楚瑾瑾又连续说了几个怀疑人选。 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那么只剩两个可能,第一,解渡内心已经强大到完全可以控制任何状态下的情绪,第二,她没有说到真正的内奸。 第一个可能性很小,楚瑾瑾自问自己都做不到。 这时,身后传来楚祖建低低的声音。 “老二出卖了我。” 不是问,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说给自己,说给两人听。 与此同时,解渡的心跳骤然加快加重,就像漫天雨丝中忽然落下滴滚珠,重重落在楚瑾瑾掌心。 还有解渡的眼里的一闪而过。 楚瑾瑾脱口而出:“真是我二哥?” 她自始至终压根没想过。 父母疼爱幼子,这点在二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大哥背负家族,父母所有的期待,从小学习各种知识,二哥则得到了父母所有的疼爱。 他长得最像父亲,几乎一模一样,性格乖巧温顺,那么大的人了还喜欢撒娇,动不动喊爹爹娘亲,仿佛他的存在,就是哄父母开心。 在楚瑾瑾未救父亲前,他独得宠爱。 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瑾瑾想不明白了。 亲大哥是未来的家主,而且也很疼他。 为钱? 更不可能了,每年过生日,父亲都会送个商铺什么的。 解渡也很震惊:“这是什么?迷魂术?” “没那么复杂。”楚瑾瑾大方道,“想学的话,回头我给你写份资料。” 楚瑾瑾刚才用了点类似催眠的方式,再加上通过心跳和微表情,这些东西在末世属于常见的。 解渡大喜:“感谢楚三小姐。” 在他认知里,这算独门秘籍了,没想到楚瑾瑾答应的这么爽快。 楚瑾瑾客气道:“我也要感谢您。” 虽然解渡没直接说,但没有他,想要找到内奸很麻烦。 解渡更要再说什么,目光忽然看向楚瑾瑾身后,大喊道:“楚老板,你没事吧!” 楚祖建面色苍白,仿佛喝多了般,身体摇摇晃晃,目光说不出的悲伤,他艰难笑了笑,摆摆手,一张嘴,喷出股鲜红的血。 第19章 外面的土匪早已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神箭手躲在暗处,手指紧扣弓弦,对准房门。 等会如果大当家的先出来,一切好说,如果是楚瑾瑾,先射了再说。 但不管哪种情况,都没想过房门会飞上天。 是真的飞上天。 山间不缺木头,上好木料的门,变成像纸糊的风筝,哄的声巨响,贴着树梢飞出去至少十几米。 大当家被劫持,众土匪急的不行,气氛凝重,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的一激灵。 一名弓箭手下意识开弓放箭。 他是山寨有名的神射手,可百步穿杨,这一箭,射向楚瑾瑾的心脏! 破空声呼啸而过,一切发生在刹那,等他看清楚瑾瑾背后完整无伤的大当家,已经晚了。 如此近的距离,即使山间灵敏的猎豹也难躲开。 然而他认为必中的一箭,却在临近楚瑾瑾胸口时停下了,被一只手抓住。 楚瑾瑾单手托住背后的父亲,另一只手快的几乎出现影子,直接接住了箭。 而这时,解渡的大喊才响起:“不要动手!” 他可以命令众匪徒,却阻止不了楚瑾瑾。 楚瑾瑾手里的箭闪电般扔出。 神箭手一声惨叫,从高高树顶坠落,生死不知。 紧接着,楚瑾瑾一直带着的暗器包终于派上用场,这次不是飞针,是伤害力更大的飞镖。 她根本不用辨别位置,末世锻炼出来对于危险的感知堪比雷达。 而这个世界所谓的神箭手,比起狙击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接连五只飞镖,五声惨叫。 占据视野位置的五个神箭手无一幸免。 现场死寂! 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楚瑾瑾头都没抬,就像知道那里躲着人般。 他们本以为已经很重视,却还是低估了。 低估到此刻明明人多势众又有各种武器,却感觉没有一点点把握。 “都给我住手!”解渡抢在楚瑾瑾动再次出手前,抢先一步挡在前面,“所有人,全部后退。” 他不担心楚瑾瑾受伤,担心手下。 尤其神射手,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总共就那么些,死一个少一个。 解渡距离最近,他此刻后背发凉,就像身后站着的是只露出獠牙的猛兽! 楚瑾瑾缓缓松开里的飞镖,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马车!” 她的医术,仅限于包扎伤口,但她熟悉死亡的味道。 她能感觉到父亲生命正在一点点消散。 必须尽快找最好的医生! 距离最近的是晋州,但以现在的情况,去那里难免引起官府注意。 此刻谁敢阻挡一步,她就杀谁。 毫不留情的杀。 *** 楚家医馆,算得上京城最受欢迎的,价格公道,医术高明,只可惜生意太兴旺,经常要排队。 辰时三刻,药童缓缓推开大门,他早已习惯这种场面,熟稔大喊:“大家不要挤,按照先来后到,有急症的举手,可以先看。” 后面的话被隆隆马车声盖住。 一辆马车看起来好像受惊了,马儿浑身是汗,冲着医馆直接冲过来。 看病众人吓的赶紧躲到一边。 马儿被勒的前蹄高高抬起,紧接着,马车里跳上个年轻女子。 女子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明明是上好的绸缎,却皱巴巴的,仔细看,上面还有殷红的血迹。 受伤了? 药童也这么认为的,本打算呵斥,变成冲过来打算帮忙。 这时才发现,女子好像有些面熟,像....... 作为药童,楚瑾瑾大婚前他去过次楚府送贵重药品,有幸见过一次楚瑾瑾,虽然只是一次,但印象深刻。 那可是未来的徐候府的大少奶奶。 当然更知道,楚瑾瑾去黑鹰山寨的事。 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难道只是长相相似? 正疑惑间,就看见女子小心翼翼推开车门,抱出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 要是连东家都不认识,那他算白干了。 药童感觉天灵盖冒凉气。 东家明明被黑鹰山寨绑架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忘记了帮忙,甚至不会说话了:“老,老爷?” 周围众人原本以为是急诊呢,纷纷凑近看热闹,这下也有人认出来了。 “楚老板,好像是楚老板,他这是怎么了?” “啊,那是楚家三小姐,前几天出发的时候我刚见过。” “老天爷,真的把人救出来了。” 药童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往里面跑:“快来人啊,老爷回来了,老爷出事了。” 坐堂的医生听到外面声音已经出来了,他一眼认出楚瑾瑾抱着的楚祖建,来不及打招呼,快速摸了下脉搏,大声命药童:“快去药房拿百年参片。” 楚瑾瑾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她看着父亲被抬进医馆,身子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一个大妈扶住她:“楚家小姐,你没事吧。” 楚瑾瑾摆摆手,深呼吸一口,短短片刻,精气神好像回来些。 药童重新跑回来,这次跟着的还有一个医女。 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考虑的可谓非常周到了。 然后他看见,楚瑾瑾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印章。 药童艰难咽下口水:“三,三小姐。” “拿着它去报信,就说父亲回来了。”楚瑾瑾没来过几次自家医馆,但知道有专门看守的家丁,她声音低而有力,“还有,把二少爷绑来,如果有人敢阻止,就一起绑了,哪怕是大夫人。” 药童吓的打个哆嗦:“三小姐,您说的是把二少爷绑来?” 楚瑾瑾没说话,深深看他一眼。 她如果不是现在没有力气,又担心父亲安全,早亲自上门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三年,末世里那个冷冷的,只知道生存的楚瑾瑾一点点变软。 有了父亲母亲,有了牵挂。 第20章 药童从未见过这样冰冷的眼神,怎么说呢,像要吃人。 这真是印象里温柔和气的三小姐? 他艰难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去禀告掌柜的。” 楚祖建的私印几乎等同于他本人,但毕竟不是本人,支取贵重药材什么的都行,绑二少爷,这事太大了,他不敢做主。 楚瑾瑾慢慢跟着进去。 如果掌柜的也这反应,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好在掌柜也算高层,多少知道点内情,他愣了片刻,郑重接过私印,恭敬请示:“三小姐,老爷曾吩咐过,见私印如见本人,但药堂护卫只有七名,如果遇到阻拦,怕是无法完成。” 楚瑾瑾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楚家作为有名的富商,家里养的护卫足足上百人,个顶个的好手。 如今父亲昏迷,这些人,怕是只听嫡母的。 “如果有人阻拦,不要勉强。”楚瑾瑾迅速理清其中关系,轻声道,“想办法去告诉我祖父。” 掌柜深深一躬,转身招呼人去了。 药堂所有的大夫全来了,围着楚祖建,不时低低议论几句。 楚瑾瑾不打扰他们,从黑鹰山寨到京城一路没停,没吃没喝,即使来自末世,这会也扛不住了,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大夫的议论一下变的很远。 不知道哪个医女看到了,小声喊道:“三小姐,您别在这里睡,后院有大夫休息的地方,我扶您过去好不好?” 楚瑾瑾半梦半醒,察觉有人靠近,潜意识知道对方没有恶意,随手一推。 她哪里都不去,要这在等着。 她闭着眼,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医女给推的踉踉跄跄,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震惊地捂住嘴。 三小姐力气好大啊。 楚瑾瑾进入到末世习惯的睡眠模式,睡着,也是醒着,当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她瞬间睁开眼。 大门被重重推开,一群人冲了进来。 最前面的是嫡母王氏,以及楚砚。 王氏似乎压根没发现有她这个人,楚砚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一句话没说。 接着是三房何氏,扶着她的当然是楚府三少爷楚良。 然后二房和她的女儿。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先嫡后庶,先男后女。 楚瑾瑾向最后面的母亲笑了笑。 亲娘就是亲娘。 她独身前去黑鹰山寨,如今满身狼狈,所有人最多关心看一眼,立刻冲向一家之主楚祖建。 只有柳氏,眼圈立刻红了:“瑾瑾,哪里受伤了,疼不疼。” 人活着,有时候就是为了一句话,一个人。 楚瑾瑾摇摇头,声音沙哑又温柔:“没受伤,身上的血是父亲的。” 柳氏这才放心,一把抱住嘤嘤哭:“娘好担心你,昨晚还梦见你回来了,给我带了好多礼物。” 楚瑾瑾:“......” 她还以为梦见自己受伤什么的了呢。 只能说,亲娘真的是个奇女子。 柳氏想到什么,一把推开她,看了眼众人,贴着她耳朵小声道:“小心大夫人,她刚才气的扇了药堂掌柜一巴掌。” 楚瑾瑾没看到药堂掌柜,更没看到老三,已经猜的差不多。 柳氏履行完亲娘义务,又汇报了知道的情况,可怜巴巴商量道:“瑾啊,你先待着,娘先去看看你爹。” 说完,她抹抹眼泪:“老爷,老爷啊,阿依来了,你可不能抛下阿依先走呀。” 楚瑾瑾:“.......” 亲娘别的不说,搞气氛这块绝对一等一。 “号丧呢,老爷还没死,给我闭嘴,想嚎回家嚎去,若打扰到老爷,别怪我家法伺候。”王氏当家主母的气势爆发,她目光凌厉,转头重新看向一群大夫,“继续说,老爷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楚瑾瑾明白,这怒气,实际冲着她来的。 楚瑾瑾扶住大腿,一点点站起身,直接问道:“母亲,我二哥呢。” 王氏身子明显抖了下,片刻后迎上楚瑾瑾目光:“你为何让人绑你二哥?” 楚瑾瑾淡淡道:“因为他勾结黑鹰山寨,绑架父亲。” 一句话,瞬间让现场气氛死寂。 大家不是傻子,知道楚家出了内奸,此刻也明白,大概和老二有关系,但真正听到,还是无法接受。 亲儿子绑架父亲。 还是最得宠的老二。 王氏面沉如水:“可有证据。” 楚瑾瑾实话实话:“没有。” 解渡什么都没说,更没法作证。 “没有证据,呵呵。”王氏一声冷笑,“楚瑾瑾,我看你才是内奸,黑鹰山寨何等厉害,官府都没办法,你一个人,只用了不到四天,就把老爷给救回来了,你是神仙下凡,一个人能打赢整个黑鹰山寨吗?” 楚瑾瑾没解释,看向楚砚:“大哥,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氏的反应不出她意外。 不管什么情况,身为母亲,第一反应先保护儿子,哪怕儿子真的犯了天大的错。 可依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但楚砚知道些内情。 楚砚一脸为难,最后低下头:“三妹,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不可能是二弟。” “很好。”楚瑾瑾点头,活动下筋骨,看了眼外面,“母亲,下一步,您是不是要把我绑起来问罪?” 她早发现了。 外面来了至少几十名家里的护院。 第21章 比起楚瑾瑾的轻松,其他人一脸的不可思议,她们知道大夫人带护院来,但都以为是为了保护老爷。 原来是对付楚瑾瑾的? “看什么看,你们难道相信她说的话?”王氏平常不算温和,但从未从此强势过,她目光凶狠,把众人瞪的一个个不敢和她直视。 豪门大院,是一家人,也是敌人,就看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事。 楚祖建昏迷,能不能醒来不知道,如果真醒不来,那以后楚家的当家人,只能是正房王氏和他的两个儿子,所有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楚瑾瑾救回了老爷,说老二是内奸,这点不能说不信,只是太过震惊。 而至于王氏反说楚瑾瑾,那绝对不可能。 道理很简单,既然绑架了,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再救回来? 众人眼神碰来撞去,没人想第一个说话。 一句话,可能就代表站位。 楚家要变天了。 “母亲,楚良想问三妹个问题。”楚家三少爷楚良十多年苦读虽然个秀才,但文绉绉的,长相也斯文,他不顾生母何氏的眼神警告,走到王氏面前鞠了一躬。 儿子即使庶出,也是楚家的血脉,比偏房地位要高。 王氏脸色很难看,勉强挥挥手。 楚良转身看向楚瑾瑾:“三妹,你说二哥是内奸,又没有证据,此事父亲可知道?” 楚瑾瑾感觉很满意,如果这种时候没一个人说话,那太让人失望,点头道:“父亲当然知道,也正因此昏倒。” 楚良又转向大夫行礼:“请问诸位,我父亲何时能醒来?” 一名年龄最大的大夫回礼:“东家急火攻心,心肺受损,脉象有严重淤积之兆,怕是一时半会难以醒来,即使醒来......可能失语,甚至记忆紊乱。” 只有楚瑾瑾知道大夫说的是什么。 后世称之为中风,也就是脑血管出了问题。 何氏第一个眼睛红了,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哭楚祖建,也是哭自己。 “那既然如此,儿子建议,一切等父亲醒来再说。”楚良还算镇定,不卑不亢说自己的想法,“在此之前,二弟和三妹都算嫌疑人。” 王氏犹豫片刻,点头允许。 楚良松口气:“三妹,你可同意?” 他以为楚瑾瑾绝对会同意,现在的情况,能保住现状已经很不错。 “谢谢三哥,我不同意。”楚瑾瑾微笑看向王氏,直接问道,“你已经知道老二做了什么对吧。” 她不想等,也没那个心思勾心斗角,发现问题,立刻解决。 父亲出了那么大的事,家人都来了,唯独老二。 王氏面色大变,厉声道:“楚瑾瑾,不要仗着平日里老爷对你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再胡说,别怪我不留情面。” 楚瑾瑾不搭理她,看向亲娘:“娘,老二今天在府里吗?” 这些人里,能敢说实话的,只有亲娘。 柳氏回答的毫不犹豫且事无巨细:“一直在,药堂掌柜本来抓住了他,结果被大夫人带人拦住。” 楚瑾瑾明白了,叹口气,不再客气,直接称呼名字:“王氏,你把老二藏到了哪里。” 如果没事,为什么不敢来这里对质? 她分析的没错。 王氏眼里的慌乱,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 “你,你个小贱人!”王氏使劲推开想要搀扶她的楚砚,大踏步走到门口,“来人,把楚瑾瑾给我绑起来,押到祠堂家法伺候。” 外面,足足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个个拿着武器。 楚良还想上前阻拦,被何氏死死拉住。 都不是傻瓜,大夫人明显心虚了,要先下手为强,这会她说了算。 楚瑾瑾决定先礼后兵,不慌不忙掏出父亲的私印,淡淡道:“你们想好了,听大夫人的,还是听父亲的。” 众护院顿时面面相觑。 在场的都是主子,他们真不想卷进来。 “老爷的私印而已,我还在,这个家轮不到她做主。”王氏一声低吼,“愣着干什么,快把她给我拿下。” 护院首领咬咬牙:“三小姐,得罪了,请您不要反抗。”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认知里,三小姐就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即使不用他们,随便两个粗使婆子都能制服。 其他人也都这么想,除了楚砚,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楚瑾瑾有多么可怕,一言不合就要阉割,黑鹰山寨的俩土匪都给制的服服帖帖的。 “母亲,使不得,三妹绝对不是内奸。”楚砚没给任何人说楚瑾瑾会功夫的事,生怕以后不好再嫁,又明白母亲可能要倒霉,急的两边劝,“三妹,咱们回家好好说行吗?” 第22章 楚瑾瑾更明白父亲为何一直纠结,要不要让楚砚继承家业了。 不可否认,他孝顺,但却没有自己的主见,以及未来家主应有的智慧和果敢。 话都说到这份上,大家只不过碍于王氏以后报复才不敢说话。 而他,竟然还不明白。 以后如何服众? 楚瑾瑾默默叹口气,伸手夺过护院首领的木棒。 护院首领:“……?” 怎么没的? 护院首领愣愣看着空荡荡的手,再看看楚瑾瑾,应该,是他刚才没注意吧。 其他护院也这么想的。 有不想掺和的,当然也有想表现巴结王氏的。 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多大块头护院走过来,他多少还记得分寸,没敢太过分,毕竟这可是老爷最宠爱的女儿,他打算把人拎起来。 胳膊刚伸出,眼前一花,胳膊肘疼的撕心裂肺。 “想求荣,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楚瑾瑾对待看不上的人不会留情面,直接废了他的胳膊。 气氛不知道第几次凝固。 今天的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超出众人的接受范围。 楚祖建救回来了,急火攻心昏迷了,二少爷是内奸,大夫人要对付楚瑾瑾。 但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眼前的局面。 楚瑾瑾一拳能打断护院的胳膊? 王氏震撼最大,正如楚瑾瑾猜测,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想活活打死逆子,但第一反应却是怎么保护,怎么让他活下来。 勾结绑匪如果坐实,哪怕家人不追究,这辈子也彻底完了。 还好,楚祖建昏迷不醒。 王氏目光渐渐凶狠,低低吼道:“谁能拿下,奖银千两。” 就像黑鹰山寨的土匪般,现有状况超出她能想象的范围,再厉害,能打得过几十名功夫在身的护院? 她必须要先把这事压下来。 至于老爷醒来怎样,暂时顾不得那么多。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 一千两,足够买一座不错的小院,很多人一辈子都攒不到。 原本目瞪口呆的众护院顿时眼睛亮了。 即使被解雇,有这一千两,足够下半生活的很好。 一人动,像吹向赚钱的号角,更多人忽然反应过来。 眼见楚瑾瑾被包围,不知情的楚良急的忘记书生人设:“谁敢动手,老子宰了谁。” 不管怎么样,那是同父的亲妹妹。 然而哪有人听的进去,除了楚祖建,就属大夫人最大,一个庶出且没啥用的少爷而已。 柳氏神出鬼没不知道啥时候走了过来,感叹道:“老三啊,姨娘真没看错,你真的是个孝顺孩子,一岁就懂的不尿炕了。” 楚良:“.......” 他很想说,您不着调能不能分个时候? 柳氏淡定笑笑,小声道:“等着看热闹吧。” 下一刻,不知道多少声惨叫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护院像沙袋般凌空飞起,其中一个直接撞飞医馆大门。 楚良:“.......!” 剩余护院像傻了般,保持冲锋的姿势楞在原地。 朝夕相处,彼此都了解彼此的身手,一个照面就飞了? 沉默数息之后,其中一个忽然拔出钢刀。 毕竟是家事,是主子还是个柔弱的小姑娘,没有想过真刀真枪。 楚瑾瑾目光冰冷:“找死!” 沉睡的那颗末世的心,这一刻,似乎又醒来不少,楚瑾瑾多少留了手,没啥不共戴天的仇恨,又是听命于人。 但用刀,再看那气势,这是想要她的命。 楚瑾瑾侧身躲过,脚未落地闪电般直踢他膝盖要害,这还不算,护院疼的一声惨叫单膝跪地,脸上又多了一拳,鲜血混合着几颗牙齿在空中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王氏距离最近,一滴鲜血正好落脸上,她茫然擦了擦,血滴变成血斑。 柳氏真诚关心:“大夫人,要手帕吗?” 楚瑾瑾的怒火远未结束。 她贪恋这一世的不愁吃穿,更贪恋那份亲情。 黑鹰山寨绑架父亲,老二出卖父亲,王氏包庇,换做末世,她早一刀一个全砍了,但现在,她却不得不忍。 楚瑾瑾脚尖挑起钢刀,狠狠砍向护院手腕。 临近时硬生生往下挪了几分,变成两根手指。 喷涌的鲜血瞬间染红地面。 全场鸦雀无声。 鲜血,让人恐惧。 楚瑾瑾拎着鲜血滴落的钢刀,杀气腾腾低低道:“还有谁?” 护院见过血,平常操练受伤常有的事,但没见过这种血。 带着死亡的味道。 如果他们敢上,丢的可能不是手指,而是项上人头。 护院首领第一个往后退了一步。 楚瑾瑾并不为难他们,任由他们退出药堂,下一秒,转身,钢刀出现在王氏脖子:“王氏,告诉我,老二在哪里?” 穿越来的三年,哪怕王氏没少给她使小绊子,没少欺负过亲娘,但她一直尊称一声母亲。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绝对的好与坏。 反正父亲大部分的爱给了她和母亲,要知足。 楚砚紧张的声音发抖:“三妹,放下刀,父亲已经回来了,二弟的事咱们回家再说,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我不会放过他。” 楚瑾瑾看都不看他一眼。 父亲是回来了。 但代价太过沉重。 昏迷不醒,还让楚家和黑鹰山寨扯不清,等于埋了颗定时炸弹。 就像刚才没人替楚瑾瑾说话般,现在也没人敢替王氏说话。 那可是刚染过血的刀。 太疯狂了。 是柳氏,她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轻轻推开钢刀,严肃道:“瑾瑾,不可。” “我不杀她。”楚瑾瑾不退让,收刀,换到王氏另一边的脖子。 柳氏走到这边,又推,楚瑾瑾只好再换,柳氏又绕过来。 表情麻木的王氏:“......” 感觉自己像个树桩子,娘俩正围着她玩游戏。 这时,外面响起马蹄声。 护院立刻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家的马车,而且还知道,里面的是谁。 护院首领激动地当起马夫,牵住缰绳。 老管家老了,刻在骨子里的动作还算灵活,他跳下马车,恭敬掀开帘子,几乎是用抱的姿势搀扶里面的人下车。 护院首领想要帮忙,被一阵好像要把心扉咳出来咳嗽声吓的站在原地。 如果没记错,楚老爷子应该有两三年没出过家门了。 第23章 楚景德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一日,得知贵妃娘家竟然买通何氏的娘家人,让王大陷害楚瑾瑾,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担心儿子,担心楚瑾瑾能否躲过身边人的暗算,更担心楚家的未来。 自古民不和官斗,还是风头正盛的贵妃。 他早已不过问家事多年,有儿子儿媳,这几天就没下过床,要不是老管家以前安插的眼线,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 然而眼线也老了,如今当个闲人,只隐约听到有人议论,大夫人把药堂掌柜绑起来了。 老眼线感觉有些不正常。 药堂掌柜多年兢兢业业,无缘无故怎么跑来楚府,还被绑? 药堂肯定出大事了。 老管家亲自找到王氏身边的人,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显然王氏下了死命令。 如今的楚家风雨飘摇,错一步,可能万劫不复,老管家犹豫片刻,还是如实汇报。 然后,老兄弟俩就杀了过来。 这一路马车颠簸,楚景德感觉老骨头连带着五脏六腑一起快要散架了,他咳了哥惊天动地,气喘吁吁眯起眼:“发生了何事?” 至少七八个护院躺在地上,轻的鼻青脸肿,重的看起来像是骨折了,最重的一个满身鲜血,药童正心不甘情不愿包扎。 护院首领艰难咽下口水:“被,被三小姐打的。” 楚景德愣是没往楚瑾瑾身上想:“哪个三小姐?” 楚瑾瑾去了黑鹰山寨,按照正常的路程,即使立刻把人救出来,也需要后天才能回来。 护院首领看了眼屋里:“就,就五夫人房里的。” 楚景德:“.......” 老管家以为他说错,皱眉问了句废话:“说清楚点,哪个五夫人。” 不是他想象力不丰富,即使老爷悄悄透露过一点楚瑾瑾会功夫,但这是一群护院啊,哪能是一个千金小姐能做到的。 “老爷的五夫人。”护院首领感觉再说下去要直呼其名了,不过他理解为何这种反应,认真道,“三小姐的功夫很厉害,我们都不是对手,她,她.......”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三小姐不仅厉害,还是个狠角色,眼睛眨眼不眨一刀砍断两根手指,还把刀架大夫人脖子上。 楚景德身体晃了下,他扶住老管家胳膊,一字一句问道:“祖建呢,可有一起回来?” 他感觉应该没有。 大概率中途受了伤,来到自家药堂治疗,不过,回来一个是一个。 护院首领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说了一个字,就见老爷子仿佛枯木逢春,一下子好了,健步如飞冲向药堂。 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纷纷过来见礼。 楚景德什么都看不到。 他这辈子有过三个儿子,第一个儿子出生时,他还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没啥钱,儿子一岁生病,夭折了,第二个长到五岁,也走了。 老天似乎要补偿他,楚祖建从小健健康康的,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短短几年,让楚家成为京城前十的首富。 那不仅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还是他生命的支撑。 楚景德眼睛直勾勾的,就这样一步步走过去,长满老人斑的手抖的不行,痴痴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声音苍老沙哑:“他,他怎么了?” 大夫知道楚景德的病情,受不了一点刺激,这么大的事说出来,要命啊,他下意识一脸为难看向王氏,想到这位是罪魁祸首之一,转而向楚瑾瑾求助。 楚瑾瑾斟酌片刻,低声道:“祖父,我说了,你要撑住。” 这件事瞒不住。 祖父一辈子经历那么大风浪,隐瞒不如告诉他实情,楚家现在也需要他。 “我来说吧。”王氏面色苍白,眼里全是绝望,“父亲,儿媳不孝,养了个......” 楚景德忽然挥手打断:“回家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老泪纵横。 他哭自己,哭儿子, 同为人父,他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痛。 楚瑾瑾第一次眼睛酸涩,她不怕受伤,但祖父的眼泪比刀子都锋利。 王氏忽然嚎啕大哭,狠狠抽自己耳光:“父亲,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楚砚也哭了,抱住母亲胳膊。 药堂哭声一片,再加上昏迷不醒躺着的楚祖建,活像变成了灵堂。 好好的家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嘹亮喜庆的唢呐遥遥传来,楚瑾瑾一开始没多想,直到发现低头装哭的柳氏忽然抬头看向外面,无声骂了句脏话。 楚瑾瑾脱口而出:“徐文达今天成亲?” 众人忘记了哭,抹泪面面相觑。 今天正是徐文达迎娶贵妃妹妹的日子。 为了一个男人闹自杀,丢的不仅娘家的脸,连带着皇室也不光彩,据说是贵妃请了恩典,最后太后出面指婚。 反正已经这样了,也不走什么三媒六聘的流程了,赶紧结婚,赶紧让这事过去。 今天恰好是个黄道吉日。 楚瑾瑾拎着钢刀,拔腿就往外走。 “瑾瑾,可别冲动。”柳氏吓坏了,她的报复仅限于上门破口大骂,上门砍人,那可是砍头的重罪。 “我去拿嫁妆。”楚瑾瑾不傻,为那样的一个渣男同归于尽不值得,他爱娶谁就娶谁,和她没关系,但嫁妆是她的。 以徐家的家底,根本支撑不起一场和皇家有关的婚礼,去晚了,万一给用了,总不能打借条吧。 她手里的钢刀血迹未干,一人打到几十个护院,没人敢强劝。 楚景德来不及悲伤,凄凉笑笑:“瑾瑾,这口气咱们暂时必须得咽下。” 儿子昏迷不醒,如今的徐府也得罪不起,还未怎么着呢,就开始暗地里搞阴谋,这次王大,下次可能更阴的招数。 “祖父,您认为,即使咱们刻意讨好,她会放过?”楚瑾瑾早想明白了,就像在末世般,示弱没啥用,只会让对方个更肆无忌惮,反而不如拼命,能吓住吓住,吓不住也要咬他一口肉。 楚景德哑然。 他忽然感觉自己老了,胆子小了,格局也小了。 楚瑾瑾认真保证道,“祖父,您回家安心等着,我能救回父亲,也会保住楚家。” 第24章 徐府张灯结彩,就连下人都满脸喜气, 下人也要脸面的,今天开始,以前没落的徐府没了,新的徐府沾了龙气,再出门办事特有面。 原本楚瑾瑾嫁过来也高兴,但这个高兴是来自物质层面,那么丰厚的嫁妆和娘家,他们逢年过节的赏赐有着落了。 贵妃妹妹王若云带来的是希望。 背靠贵妃,甚至极可能未来的皇后娘娘,徐府何愁不飞黄腾达。 然而有一个人不高兴——新郎官徐文达。 徐文达身穿喜庆的大红色新郎服,胸带大红花,他坐在窗前,看着满树绽放的玉兰花,眼里满满的哀伤。 门被重重推开,徐侯夫人火急火燎连声催促:“达儿,听不到唢呐声吗,快出去迎亲。” 徐侯夫人今天满面红光加珠光宝气,尤其耳朵上的两个珍珠耳环,足有小拇指大小,温润光泽,那是最顶尖的南海珍珠,一粒顶的上普通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徐文达随意看了眼母亲,最后目光停在母亲耳朵,喃喃道:“那是瑾瑾的陪嫁。” 徐侯夫人顿时有些难为情,尴尬道:“娘只是借来用下。” 今日婚礼不比上次,来的宾客有不少权贵,宫里也会来人,代替皇上和贵妃娘娘送贺礼,她作为女主人,不知道多少人看着,自然不能穿的太寒酸。 徐文达点点头,表示理解,叮嘱道:“母亲用完记得还回去。” 徐侯夫人:“……” 这是什么意思? 徐侯夫人忍住怒气,仔细看了要儿子,叹口气:“娘知道你喜欢瑾瑾,娘也喜欢,但这不是没办法吗,等过段时间,娘出面,一定给她个名分。” 说完顿了顿,加重语气:“若云对你一往情深,不惜自尽自毁名节,贵妃娘娘虽然不说,但定然留意你的态度,你若这幅样子,会给徐家带来杀身之祸,懂吗?” 徐文达眼圈忽然红了:“娘,我懂,我只是昨晚梦见了瑾瑾,梦见她浑身鲜血,问我为何背叛她。” 徐侯夫人柔声安慰:“傻儿子,梦都是反的,不过……不过瑾瑾也真是,那可是土匪窝,万一歹人动了坏心思可如何是好。” 这句话让徐文达险些痛哭失声:“瑾瑾都是因为我,她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我记住她一辈子。” 徐侯夫人没跟上儿子的节奏:“何出此言?” “瑾瑾对我要求只有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可以纳妾。”徐文达擦去夺眶而出的一滴眼泪,哽咽道,“如今我娶可若云,按她的话说,就不干净了,所以她才这样。” 这是他忽然明白过来的。 楚家三个儿子,怎么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千金小姐去土匪窝,瑾瑾在殉情! 徐侯夫人:“……” 徐侯夫人犹豫片刻,还是委婉道:“达儿想多了。” 换做别的男子,她大概会冷笑,真敢想啊。 同位女人,她不知道楚瑾瑾为何以身涉险,但能感觉到,她大概率放下了儿子。 嫁妆都烧了呢。 想起嫁妆,徐侯夫人头大。 家里早没钱了,为了迎娶王若云,给她足够的排面,动用了不少楚瑾瑾的嫁妆。 按照之前打算,让老爷休书一封给晋州知府,然后许以外室身份,名正言顺留下嫁妆,谁能想到楚瑾瑾竟然拒绝了。 万一哪天回来要嫁妆,怎么交待? 最好,最好回不来! 怕什么来什么,她当然想不到,此刻的楚瑾瑾已经在来的路上。 徐文达短短几天再婚,全京城轰动,沿途站满看热闹的人,比过年赶大集还热闹。 尤其徐府门口,那真是人山人海。 楚瑾瑾硬是没挤进去……总不能踩着人头蹦过娶吧。 花轿到了,唢呐声震天响,人群忽然一阵沸腾。 男主徐文达出来迎接新娘子了。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喜服同样如此。 徐文达一身大红色新郎装,面如冠玉,英俊的活像天上掉下来的。 楚瑾瑾前面两个中年妇女手挽手,兴奋地低低议论。 “果然俊俏,难怪能把楚家三小姐和贵妃妹妹迷的神魂颠倒。” “好看有个屁用,心是坏的,楚家三小姐家里出那么大的事,好歹夫妻一场,不帮忙也就算了,立刻再娶。” “的确,这样的男子不适合嫁,但适合用来养,多赏心悦目啊。” “可不,瞧那脸蛋白净的,手感肯定滑溜溜的。” 两人仗着人多,想说啥说啥,其中一个一转头,发现有双耳朵,顿时吓一跳。 这样的私密话可不能被外人听见,她仔细打量是不是熟人,然后,震惊地气沉丹田,一声尖叫:“你,你是楚家三小姐?” 前方徐府门口,徐文达把红绸带递过去,看见双纤纤玉手。 他的爱情观,像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男人一样,三房四妾很正常。 王若云不是他喜欢点类型,但也是漂亮的,而且那么痴情,多一个这样的女子,让他感觉很骄傲。 所以他接受的毫无心理负担。 徐文达柔声道:“娘子请下轿。” 再接下开点流程,他牵着新娘子跨火盆,进去拜天地。 唢呐吹的更起劲了。 也就在这时,比唢呐更大的声音响起。 人群像退潮般,忽然纷纷散开,空出好大一片空白。 一个脏兮兮的女人站在那,表情茫然。 楚瑾瑾:“……” 有点尴尬。 这出场方式太隆重了。 人群像打了鸡血般沸腾。 “楚三小姐来抢亲了!” “好刺激,话本斗不敢这么写。” “我支持楚家三小姐。” “可是,这样的男人抢了干嘛呀,好可怜的楚加小姐。” “等下等下,她不是去黑鹰山寨救楚老板了那,啥时候回来的?” “管这些干嘛呀,楚家三小姐,加油,抢亲抢亲!” 楚瑾瑾:“……” 这误会大了。 徐文达以为听错,或者有人故意恶作剧,什么乱七八糟到抢亲,直到喊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唢呐声停了。 吹唢呐的也惊呆了。 徐文达转身,然后,愣在原地。 看热闹的人是懂气氛的,纷纷捂住嘴,给这场狗血大剧足够的空间。 第25章 所有人目光火热,太期待了,今天发生的事绝对轰动整个京城。 楚瑾瑾可太厉害了,竟然来抢亲。 徐文达也这么想的。 他愣愣看着几乎认不出来的楚瑾瑾,下意识喃喃喊了声,然后,手里的红绸带一紧。 红盖头下传来新娘子咬牙切齿的低吼:“徐文达,你敢!” 徐文达没打算去。 这点取舍他还是明白的。 就像母亲说的,如今徐府的命运全在他一念之间,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新娘子只能有一个。 可如果不给个交待,怕是行不通。 徐文达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咬咬牙,高声道:“瑾瑾,我知道你对我情深义重,我很感激,对不起,你我缘分尽。” 楚瑾瑾:“.......” 他说啥? 人群一阵惊呼。 “我知道你放不下,但还请自重。”徐文达感觉心痛的厉害,他说的决绝,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从议亲到现在,岳父大人没给他一点好脸色,只在昨晚让下人带来句话,好好对待若云,如果发现还和楚瑾瑾拉扯不清,别管他不讲情面。 这应该也是贵妃娘娘的意思。 以若云如今的身份,全京城的权贵人家基本可以随便挑,但却只能下嫁到徐府。 所以他哪怕再舍不得,也不能表现出来。 楚瑾瑾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如果徐文达误会她来闹事,可以理解,毕竟情况摆在这。 但他竟然这么想? 当着无数人的面,即向新娘子表达了忠诚,还间接说明是自己在纠缠不清。 全天下的便宜都让他占了。 没等她想好怎么说,门口冲出十多名手拿棍棒的家丁,后面跟着徐候夫人。 楚瑾瑾赶紧举手:“别误会,我不是来闹事的。” 不比黑鹰山寨,一群土匪,打就打了,杀就杀了,也不比自家里的护院,这里是徐候府,还有个贵妃妹妹的新娘子,她要真动手,等于给了对方机会。 她再强,总不能和官兵对着干。 楚瑾瑾后退一步,提高嗓门:“徐文达,我是来拿嫁妆的。”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 徐候夫人顿时面色大变,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事,声音都变调了:“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大闹婚礼可怕,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用嫁妆的事暴露更可怕。 众家丁多少知道点内情,立刻杀气腾腾冲向楚瑾瑾。 人太多了,以至于他们根本没听到有人大喊了句什么。 听到也不会在意,一个柔弱的女子而已。 徐文达快纠结死了,一手牵着喜带,一手悬在半空,终于,他战胜了自己,蚊子哼哼般喊了声:“不要伤害瑾瑾。” 除了新娘子王若云,没第二个人听到。 楚瑾瑾不想打,往人群里钻,看热闹的人明白她的意思,人多不怕,纷纷故意往前面凑。 贪图富贵休妻也就算了,还不允许人家来撒撒气? 楚瑾瑾感激不尽,扯着嗓门大喊解释:“徐侯夫人,别误会,我不是来闹事的,把我的嫁妆还我,我立刻走。”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活像一根根针,扎在徐候夫人脸快不成人样了。 看热闹百姓这次终于从看热闹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开始鸣不平。 “楚家三小姐的嫁妆好像很多很多吧,我听人说,足足几十辆马车。” “人家都说了,不是来闹事的,快把嫁妆拿出来啊。” “徐府别太仗势欺人,不会花了吧。” “还真有可能,徐家当初娶楚瑾瑾,就是为了钱。” “.......” 徐候夫人气的差点吐血,再下去,真不可收拾了,厉声道:“徐勇,愣着干嘛。” 徐勇是她贴身丫鬟的儿子,如今当了护院首领,是她的心腹。 “刀剑无眼,父老乡亲请退后,万一伤着,休怪徐某人没有提醒。”徐勇向众家丁使个眼色,自己拔出长剑,刷了个漂亮的剑花冲在前面,顿时吓的人群连连后退。 看热闹行,真搭上命不行。 有好心的提醒,催促楚瑾瑾赶紧跑。 楚瑾瑾才不跑,叹口气,迎上徐勇。 这是逼她动手啊。 徐勇还真不敢砍,大少爷的心上人呢,长剑放慢速度,同时低声劝:“楚三小姐,别抵抗,跟我老老实实进府,有大少爷,不会拿你......啊~~” 后面的话和人一起飞了起来,飞过人群,重重落在门口的红地毯。 现场死寂一片。 除了距离最近的,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楚瑾瑾收回腿,不紧不慢走到前面:“现在能听我解释了吗?” 有个恰好看到药堂发生了啥的男子终于找到机会,兴奋的嗷嗷大喊:“信了吧,现在信了吧,你们不行的,楚三小姐一个人打败了整个黑鹰山寨,救出了楚老板。” 楚瑾瑾:“......” 倒也没那么夸张。 相信的只有徐勇,他狼狈爬起来,捂着胸口,艰难汇报:“夫人,她身手很厉害,我,我们恐怕真的不是对手。” 他最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楚瑾瑾一脚踹中他的胸口。 那力气,绝对不是普通女子应有的。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徐候夫人恶狠狠瞪他一眼,她不信,怎么可能呢,接着使出和王氏一样的鼓励方式,“谁能拿下这个贱婢,赏银百两。” 家底早空了,她这会下意识没敢打楚瑾瑾嫁妆的主意。 楚瑾瑾已经走近了,从徐文达身边走过,目光落在她的耳朵,皱眉:“这是我的耳环,谁让你戴的?” 徐候夫人:“.......” 所有的嫁妆,楚瑾瑾记得清清楚楚,这对南珠耳环,是父亲花重金从塞外买来的,她喜欢的不得了,本打算回门时带呢。 徐候夫人涨红了脸:“贱婢,休要胡言,什么你的嫁妆。” 打死都不能承认! 楚瑾瑾摇摇头,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转身看向人群,朗声道:“烦请各位做个证,如果徐候夫人带的不是我的嫁妆,那么,所有的嫁妆我都不要了,再跪下谢罪,如何?” 人群一片大声回应。 当然可以啊,越来越热闹了。 第26章 徐候夫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成了这样,成了她最害怕的场面。 骑虎难下说的就是她了。 承认,明天全京城知道她戴了前儿媳的耳环,不承认,说明心虚。 虽然不知道耳环有什么暗记,但楚瑾瑾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有把握。 徐候夫人感觉全世界忽然离去,大脑嗡嗡的响。 还好有个好儿子。 徐文达坚定推开王若云的拉扯,一步步走到楚瑾瑾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哀求:“瑾瑾,求你放过我母亲好不好,她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还说她了,用完立刻还回去。” 楚瑾瑾不耐烦后退一步:“离我远点。” “瑾瑾,你是刚回来吗?岳父大人可还好,你有没有受伤?”徐文达满腔的思念终于倾泻而出,他深深感动了自己,委屈道,“为什么不听我劝,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楚瑾瑾:“......” 认识一个人就像房间里的蟑螂,看见一只,马上会发现一群。 她以前真的瞎眼了。 徐文达手放在胸口:“瑾瑾,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相信我,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等我好不好?” 楚瑾瑾深吸一口气:“徐文达,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不是,他怎么说出这些话的? 徐文达吐出句土味情话:“你啊,全是瑾瑾啊。” 楚瑾瑾:“.......” 楚瑾瑾差点跪了,这样的人说不通的,最好的办法,拳头让他清醒,但现在场合显然不合适,她转头看向徐候夫人,继续刚才的话题:“徐候夫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事实证明,人逼到一定的份,是可以无限突破的。 徐候夫人面红耳赤,明白今天在劫难逃,豁出去了,大声道:“好,我承认,是你的耳环可以了吧。” 这句话点燃围观人群。 “啊,楚家三小姐原来真的没说谎。” “堂堂侯夫人啊,竟然戴前儿媳的耳环,还是刚休了的。” “脸真大呀,刚才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 众人的指指点点,别说徐候夫人了,家丁丫鬟都感觉丢人。 徐候夫人恶狠狠摘下耳环:“还你,楚瑾瑾,徐家不欢迎你,请你速速离开,如若再敢胡闹,老身拼上这条命和你没完。” 楚瑾瑾爽快点头:“好的,烦请侯夫人让人搬出我的嫁妆,注意,是所有。” 徐候夫人:“.......” 徐文达补了一刀:“母亲,你就按照瑾......楚家三小姐说的做吧。” 徐候夫人真想给他一巴掌。 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成亲的钱怎么来的,大风刮来的吗? “楚家三小姐,没人贪图你的嫁妆。”徐候夫人控制住情绪,强装镇定,“今日是我徐儿大喜的日子,搬进搬出难免不吉利,后天如何?” 楚瑾瑾如何听不出推脱的意思。 不过说的也有道理,的确,人家结婚呢,死者为,啊不,新人为大。 楚瑾瑾淡淡道:“可以,徐候夫人,那这样吧,烦请先把我的首饰盒和金银以及银票拿出来。” 嫁妆大概分为三部分,家具屏风等大大小小的摆设,首饰,再就是图吉利的黄金白银和银票。 那天心急回去救父亲,啥也没带。 徐候夫人脸色再变。 楚瑾瑾明白了,叹口气:“拿不出来是吧。”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和这家人再有关系。 家里一摊子事。 父亲的病,楚家的未来,还有黑鹰山寨这个隐患。 但嫁妆不是小数目,肯定要拿回来的。 楚瑾瑾温声道:“花了多少?” 欠债的是大爷,要账的是孙子,只能执行下下策了,让对方打借条。 这时,人群一阵惊呼。 楚瑾瑾转身,就看到一片大红色飘落在地。 新娘子王若云摘下了红盖头。 两人彼此知道对方的姓名,但一个商女,一个名门闺秀,之前从未见过面。 楚瑾瑾有些惊艳,她忽然明白为何叫贵女了。 王若云模样一等一的漂亮不说,气质还特别好,可惜,怎么就看上了徐文达这棵歪脖树呢? 新娘子未入洞房自己摘了红盖头,没这个说法。 但王若云表情淡定,目光深深:“楚家三小姐,我以王家名义做担保,三日后,所有嫁妆完璧归赵,可好?” 这是个明白人。 楚瑾瑾没犹豫:“好。”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好办法,今天扯不清楚。 “王小姐,真的抱歉,并非有意破坏你的喜事。”楚瑾瑾不想树敌,既然对方给了个听起来靠谱的交待,她也得表示点什么,认真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和徐文达有一点联系。” 有贵妃娘娘做后台,她惹不起。 王若云没说话,自己重新盖上红盖头。 唢呐声跟着响起。 —— 楚景德强撑着一口气,亲自看着儿子进家门,然后跟着倒下。 好在大夫早有准备,爷俩一起救。 虽然楚祖建依旧昏迷不醒,但算的上是好事,从土匪窝回到了自己家。 几口参汤下肚,楚景德精气神回来不少,接到楚瑾瑾回来的消息,立刻喊过来,见面第一句话就让全家人震惊的目瞪口呆。 “这个家,以后瑾瑾来管。” 楚瑾瑾也惊呆了,她能感觉到,这次不是试探,愣了片刻赶紧拒绝:“祖父,孙女怕是没这个能力。” 她能打能杀,可以冲锋陷阵,但要说管理加起来几百号人的楚家,心里真没谱,再则,不想操那个心。 楚景德剧烈咳嗽几声,苦笑道:“那瑾瑾说,除了你,还能让谁来管?” 楚瑾瑾下意识看了眼众人。 王氏肯定不行了,没搞清楚老二的事之前,别说管家了,得把她关起来。 何氏? 小心眼太多,太小家子气。 自己亲娘? 还是算了吧,她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三妹不必过谦,你有勇有谋。”楚良笑道,“难不成比你去黑鹰山寨救父亲还难?” 柳氏跟着凑热闹,骄傲道:“老爷以前说过,瑾瑾如果是个男儿身,当之无愧是他的接班人。” 第27章 楚瑾瑾在末世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世界,短短三年,表面或许适应,但骨子里,仍然有以前的样子。 随心所欲,不想为难自己。 说实话,对于楚家的未来,她并没有在意到很高的程度,最不济,可以带着父母远走他乡,世界那么大,以她的能力,足以生活的不错。 然而第二天发生的事,她改变了主意。 楚瑾瑾没有放过王氏的想法。 昨天回来后,王氏便去了祠堂,对着楚家祖宗牌位长跪不起,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 她知道错了,但依然选择救儿子。 这让楚瑾瑾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母亲这个角色,她算做到了极致,某些方面,值得敬佩。 路上遇到了楚砚。 接连遭遇巨大变故,父亲被绑,亲生弟弟是凶手,母亲包庇,那个意气风发的楚家大少爷一夜间没了,变的面容憔悴。 楚瑾瑾本想说几句的,但见他这个样子,化作一声轻叹。 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楚瑾瑾记得一起前往黑鹰山寨时,他的关心和担忧。 有这些,就足够了。 “三妹,早。”楚砚一开口,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他努力挤出个笑,“以后楚家靠你了,如果哪里用的我,随时开口。” 楚瑾瑾这次没忍住:“你好意思?” 楚砚一愣:“什么?” “好意思让我一个弱女子支撑整个家?”楚瑾瑾说的理直气壮,“真正的知错,不是躲避,是弥补,懂不懂?” 明明是别人的错,为什么受累的是她? 楚砚愣了好一会,苦笑摇头:“为兄,为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祠堂到了,柔柔春风中带来轻轻的呜咽。 楚瑾瑾皱眉:“谁在哭?” 声音比王氏年轻。 楚砚苍凉笑了笑:“大姐回来了。” 楚瑾瑾险些忘记了这个人。 按年龄算的话,兄弟姐妹中最大的不是楚砚,是楚玲玲。 所有人的长姐,她早嫁人了,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距离楚家很远,穿越到这里三年,楚瑾瑾只见过她一次。 楚瑾瑾没多想:“回来也好。” 家里出那么多的事,是应该回来看看,这个家,虽然都还活着,但死气沉沉的。 楚砚笑的更凄凉了:“大姐被休了。” 楚瑾瑾:“......” 祠堂里,楚玲玲扑在亲娘怀里,哭的有气无力。 她长相像极了王氏,不算漂亮,但有种天生的端庄气质,属于那种标准的贤妻良母。 听到脚步声,她泪眼婆娑抬头,看到有楚瑾瑾,赶紧擦擦眼泪,哽咽道:“瑾瑾来了。” 楚瑾瑾点点头:“大姐,怎么回事?” 一夜间,王氏鬓角有了白发,面容枯槁,她愣愣转过头,忽然一声嚎叫:“还不是因为你?你害了多少人啊。” 楚玲玲吓的抱住王氏:“母亲,和瑾瑾无关,是我遇人不淑——瑾瑾,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和你没关系。” 楚瑾瑾不放在心上,但要搞清楚,想了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楚玲玲是楚家长女,又是嫡出,成年后,媒婆踏破了门槛。 她出了名的贤淑是其一,其二,自然因为楚家京城十大富商的称号,娶了长女,意味着有了个金主岳父。 王氏亲自挑选,她不希望女儿嫁同样的富豪,最终,选定了两家。 一个是兵马司从七品的武将,出身寒门,另外十二岁中了举人,同样出身寒门。 两人一文一武,同样的前途无量,同样的家境一般。 楚玲玲在两人之间选择了从七品的武将徐训。 身为长女,又是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她的嫁妆,比楚瑾瑾的还丰厚,单单商铺就有五个。 然而几年过去,从七品还是从七品,原地踏步。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玲玲拨开遮住半张脸的头发,露出触目惊心的巴掌印,眼泪又流了满面,“他昨晚喝的醉醺醺回来,我什么都没做,抬手就打了我一个巴掌,然后写了张休书。” 楚瑾瑾拳头立刻硬了! 以楚家的实力,哪怕没落了,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还有楚玲玲丰厚的嫁妆。 一个从七品,一年的俸禄最多二百两,可能还不如楚玲玲的一件首饰值钱。 王氏猜测的不错。 态度如此大变,只能有一种情况。 得到某个机会,或者某个不能大人物的示意。 楚瑾瑾满身的杀气都快溢出来了,真的欺人太甚,她低低道:“大姐,你打算怎么办?” 楚玲玲吓的一哆嗦:“我,我不知道。” 她终于相信母亲说的话了。 这个不怎么熟的妹妹是个狠角色。 楚瑾瑾深深看着她,忽然拉起她胳膊就往外走。 楚砚意识到什么:“三妹,冷静。” 他现在佩服楚瑾瑾,又害怕。 楚家如今的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瑾瑾真要上门把一个从七品的武将给揍了,那麻烦就大了。 楚瑾瑾不是勇夫,拉着楚玲玲一直到院中的练武场。 三月阳春,阳光已经柔柔的了。 正操练的护院有的热的光着膀子,漂亮的肌肉线条混合着汗珠,格外的养眼。 只不过看到杀气腾腾的楚瑾瑾,立刻一个愣在原地。 昨天没打够,今天继续? 楚瑾瑾眯眼,挑了其中一个最年轻,最英俊的,招手让他过来,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淡淡道:“我大姐被休了,给你五千两,你可愿娶?” 护院看起来也就二十,而楚玲玲,已经年过三旬,还生了两个孩子。 这点显然不般配。 楚玲玲:“........” 护院:“........” 楚瑾瑾淡淡提醒:“三息之内,给我个你的回答,不然我换别人。” 护院目瞪口呆,艰难咽了下口水:“我,我愿意。” 楚玲玲:“.......” “很好,不过我只是说说而已。”楚瑾瑾拿出张一百两的银票粘在他挂满汗珠的漂亮胸肌上,歉意道,“不好意思,这是对你的补偿。” 楚玲玲感觉自己凌乱的变成了狂风中的风铃。 这真是楚瑾瑾吗? 第28章 “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而我们楚家的女人,有钱,有很多钱,钱可能绑不住男人的心,但可以买到很多男人的身。”楚瑾瑾决定给这个大姐上一课。 已经被休,没有再复合的可能。 她太了解这个时代的女人了,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被休,失去贞操,那就是天塌了。 换在末世,男女有需求会走一起,但很少有长久的。 当生命攸关,谁先死? 人性大都是自私的。 当然这世界有真情,很少而已,人这辈子不容易遇到。 楚玲玲宛如遭遇雷劈,目瞪口呆:“瑾瑾,你,你在说什么。” 旁边的众护院却精神了,他们明白楚瑾瑾不是来真的,但银票是真的呀。 转眼一百两! 一名更英俊,大约算护院草的护院走出来,向着楚玲玲深深鞠了一躬:“大小姐,您那么漂亮,肯定会有很多男人喜欢的,谁能娶到您那是谁的福气。” “不错,说的好。”楚瑾瑾赞许点头,同样掏出张一百两银票贴在他沾满汗水的胸膛,“胸肌也好看。” 护院激动的满脸通红:“谢谢三小姐!” 众护院:“.......” 众护院快后悔死了,眼睛也快红了,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么说呢? 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 眼看众护院摩拳擦掌都要表现,楚瑾瑾赶紧摆手:“停,今天够了。”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适可而止。 楚瑾瑾向那位最帅气的护院招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护院意识到机会来了,挺胸:“回三小姐,在下丁明,单身,也未有婚约。” 楚瑾瑾:“......行吧,今天开始,你当我大姐的贴身护卫。” 楚玲玲感觉快疯了:“瑾瑾,不可以,心意大姐领了。” 她现在也懂楚瑾瑾的意思了,但是,这算什么呀。 楚瑾瑾有别的安排,认真道:“大姐,我们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拿回你的嫁妆,第二,等路上我给你说。” 楚玲玲乖乖点头:“我知道的,我有想过。” 她今早到家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徐府拿嫁妆,对于楚玲玲来说简直算得上天方夜谭。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变化很大的三妹,太让人扬眉吐气了。 徐府第二天休了她,换做一般女子,哪里还有脸见人,而几天之后,三妹自己找回了面子,还狠狠打了徐家的脸。 楚玲玲目光渐渐坚定:“三妹,谢谢你。” 安慰重要,但力量更重要。 楚玲玲感受到一股之前从未想过的力量。 不比楚瑾瑾第二天就被休,楚玲玲出嫁多年,当年的嫁妆礼单有,但这些年里,用掉了不少。 楚砚调来三名账房先生,得出的结论让人瞠目结舌。 接近十万的嫁妆,大部分只剩些家具之类,现银只剩几千两,甚至楚玲玲的首饰也因为各种原因用掉不少。 换句话说,这些年里,完全是楚玲玲在养着整个婆家。 楚玲玲羞愧难当:“他,他一个月就那些银子,平常自己的花销都不够,还有公婆,再后来还有孩子。” 楚瑾瑾没有怪罪的意思,拍拍她肩膀安慰,让账房算的更细一些。 第二天一早,足足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从楚府出发。 徐训家庭关系不复杂,有个早早远嫁的姐姐,再就是父母,当初能选择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妯娌多了是非多。 这个时代,几乎没啥秘密的,楚玲玲被休的事已经传开了,看到带有楚府的马车,邻里街坊立刻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其实也不怎么意外。 当年楚玲玲嫁妆的丰厚可是轰动一时。 按照当朝法律,嫁妆属于个人财产,没有共同的说法,可以送给子女,如果被休,理所应当要带走。 徐训似乎有准备,今天没去当值,听到仆人汇报,主动出门迎接。 楚瑾瑾先跳下马车,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 年轻时候应该算个美男子,但年龄毕竟到了,再加上这些年酗酒,只能算普普通通。 徐迅抱拳见礼:“三妹,里面请。” “三妹也是你能叫的?”楚瑾瑾才不给他脸,扬声道,“徐训,我今日来,是要带走大姐的嫁妆,你可有异议?” 一个照面,楚瑾瑾基本确定,徐迅绝对受人指使。 她大闹徐文达婚礼,经过一个晚上,早该传到了这里,徐迅镇定自若,没一点害怕的意思。 徐迅态度恭敬:“徐某并无异议。” 楚瑾瑾点点头,掀开帘子,柔声道:“大姐,下车吧。” 围观的街坊邻居顿时伸长脖子,然后,看到马车里跳下个年轻男子。 男子穿件藏蓝色长袍,袖口的金色花纹精致,腰间挂件羊脂白玉佩,英俊的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男子声音比楚瑾瑾还温柔:“玲玲,小心脚下。” 邻里街坊:“......” 这个时代,闺名可不是随便的叫的。 没等交头接耳议论,一只镶嵌着巨大珍珠的绣鞋伸了出来。 走出的楚玲玲让众人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街坊多年,彼此当然认识。 她像是换了一个人,穿了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上又是金钗又是宝石,富贵逼人。 徐训明显愣了下,他最终没忍住:“敢问,这位公子是?” 所谓的公子,当然就是那位胸肌漂亮的护院丁明了。 他今天的任务,秀恩爱,其它啥都不用管。 “和你没关系。”楚瑾瑾摆摆手,掏出厚厚的账单,朗声道,“徐训,现在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个人用品,带着令堂令尊从我家离开。” 没娶楚玲玲前,徐家就有个普通的小院。 堂堂楚家长女,自然不能住如此寒酸的地方,别说人了,奴仆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好。 楚祖建大手一挥,买下此处院子当做嫁妆之一。 徐迅的脸色终于变了:“夫人,你,这是你的意思?” 磨难让人成长,此刻的楚玲玲不能说变了个人,但已经和昨天不一样,她轻轻点头:“还请徐大人自重,你我缘分已经,夫人这个称呼,万万不可。” 第29章 徐训简直怀疑自己又喝多了,出现了幻听。 昨天早上那个苦苦哀求不要修葺的楚玲玲去哪里了? 徐训目光凶狠看向丁明:“是因为他吗?” 他本来不信的。 没人比他更理解楚玲玲。 他是她的天,是她的整个世界,当然,他也没那么狠心,想着等一切就绪后,再悄悄联系,虽然不能再当正房,但也会好好照顾她的后半生。 绝对不可能一夜间有了别的男人。 但现在这种情况,又不得不怀疑。 “徐训,你现在已经不是楚家的女婿,而我姐,也不是你徐家的儿媳,喜欢谁,嫁给谁,她自己说了算。”楚瑾瑾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碍于律法不能杀他,就诛他的心,“我楚家女子,即使再婚,不能说万家求吧,百家总有的。” 楚瑾瑾掏出粒碎银,随手扔给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婶,意味深长道:“毕竟,家里钱太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大婶,你说是不是?” 碎银只有几钱,但那是凭空掉下来的,足以顶得上普通家庭好几天的开销。 大婶一个激灵,义正言辞道:“那可不,楚大小姐,以您的条件,只要开口,不知道多少年轻才俊争着娶。” 丁明迅速接话,一副吃醋的表情警告道:“大婶,有多少啊。” 大婶不知道两人真正关系,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讪讪一笑:“多少都比不上公子。” 丁明满意了,也想学着楚瑾瑾直接拿钱砸人,掏了半天,没舍得。 徐训面如死灰。 他忽然想起当初求娶的画面,真的是堪比千军万马闯独木桥。 楚瑾瑾不耐烦提醒:“抓紧去收拾吧,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报官。” 徐训麻木点点头,刚转身,一个白白胖胖老太太走出来,别看年龄不小了,老来俏,一副湖绿色,乌蛮髻又是金花又是白玉。 徐训恭敬弯腰:“母亲。” 楚玲玲下意识想要行礼,被手疾眼快的楚瑾瑾拉住。 徐母一副当家人的霸气:“我怎么听着,有人要赶咱们走,是谁啊,楚氏,是你吗?” 当朝法律,百善孝为先,儿媳辱骂公婆为大罪,婆婆的权威大于天。 楚玲玲身体轻轻抖了下,那是多年留下的心理阴影和条件反射,她怕极了这个婆婆。 一些话,她不敢告诉母亲,也不敢告诉姐妹。 怕她们担心。 徐训也就罢了,虽然婚后渐渐变得不再像当初那般疼爱,然而也算正常,朝夕相处难免生腻。 但她的婆婆,从进门便是噩梦。 她认为儿子是宝,堂堂的从七品,未来前途无量,而她,再有钱也是商户女,等到儿子升了官,多少钱赚不来? 总之楚玲玲高嫁了。 楚玲玲明白只要婆媳出了问题,不管什么原因,外人总会对她指指点点。 而一个合格的儿媳,不能给夫君添乱。 楚瑾瑾不动声色挡在两人中间,耻笑道:“我发现你们娘俩,是一个比一个可笑,房子是我大姐的嫁妆,人是你们休的,反过来又扯不清。” 徐母眯起眼:“你又是哪个东西?” 楚瑾瑾挺直腰板:“我是你祖宗。” 楚玲玲:“......” 围观众人:“.......” 楚瑾瑾不好意思耸耸肩,一时没注意忘记这不是末世。 当然她已经收着了,不然早一巴掌扇过去,让老不死的叫爸爸。 徐母有个从七品的武官儿子,又娶了多金的儿媳,这些年里那身段咔咔长,给自己立了个贵妇人人设,当面被骂,顿时气的面红耳赤也暴露本色:“贱婢,没教养的婊子,阿金,给我掌脸。” 阿金是她的贴身老丫鬟,也是远房亲戚,以彪悍为名,这些年里,是她的得力助手,不知道打过多少人的脸。 老阿金缩缩脖子,一脸为难:“老夫人,她,她是夫人的妹妹。” 她可不敢扇。 徐家不明白,她可明白的很,没有楚玲玲,徐家屁都不是,穷的叮当响。 “训儿,她辱骂母亲,你没听见吗?”当众竟然指使不动一个下人,徐母感觉脸丢光了,气的咬牙切齿,“快去,给我扇她脸。” 别人不敢,儿子可以。 儿子是兵马司的从七品武官,负责治安的。 楚瑾瑾跃跃欲试。 就差直接喊出声了,来啊,来打我啊。 骂的再痛快也不如巴掌扇的痛快。 徐训:“......” 他并未亲眼所见楚瑾瑾打人,不怎么相信,道听途说信不得,最多会几下功夫而已。 但他不想动手。 真动手,意味着和楚玲玲再无半分可能。 徐母快气疯了:“孽障,你也不听母亲的话吗?” 这是拿大帽子压人了。 当朝推崇百善孝为先,比如科考时,哪怕成绩再好,如果发现不孝顺父母,也不会录用。 徐训咬咬牙:“楚三小姐,请您道歉。” 楚瑾瑾双手抱胸,故意激他:“如果我不呢。” 徐训下意识回答:“那别怪在下不念旧情。” 楚瑾瑾立刻接上:“没人稀罕你的旧情。” 徐训:“.......” 这下好像不动手不行了。 真以为学了几手功夫就无敌了? 徐训渐渐有了怒气,哪怕多年原地踏步从七品,但依然有着武将的傲气,他随意摆个起手式,淡淡道:“既然如此,那请楚三小姐赐教。” 他一派大将风范,可惜遇到是个来自末世完全不讲规矩的女杀神。 徐训感觉来了阵风,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 然后太晚了。 堂堂黑鹰山寨寨主都吃瘪,更何况是他这个被酒肉掏的差不多的小小武将。 楚瑾瑾一点都不留情面,抡圆了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我姐打的,她九死一生,为你生了一儿一女,用嫁妆养你,养你的全家人,你不感恩罢了,还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 徐训直接被打蒙了。 半张脸都是麻的,嘴里传来甜甜的血腥味。 楚瑾瑾揪住他领子,防止他跌倒,换成另一边的脸:“第二巴掌,你替你娘挨的,知道你娘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吗?知道她一年要花多少银子吗?” 第30章 除了响亮的巴掌声,众人啥都听不到了,全部目瞪口呆。 那可是从七品的武将。 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楚瑾瑾打的酣畅淋漓,满腔怒气终于撒了出来,她当然没用全力,巴掌响,但最多打掉牙齿,不会伤及脑子。 饶是这样,徐训依然脑袋嗡嗡的响,他反抗了,真的反抗了,但毫无用处,每次刚要抬手,巴掌及时落下,打的根本使不上力。 在场只有一个人能救他! 楚玲玲身体颤抖,指甲几乎掐到肉里,当看到徐训投来的求救目光,终于没忍住:“瑾瑾,别打了。” 再怎么着,那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楚瑾瑾随手推开渣男,一步步走向徐母,该轮到这个老东西了,她掏出厚厚账单,打开其中一页,朗声道:“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金手镯一对,癸未月,乙丑日,舅公来访,借白银一百五十两......” 再丰厚的嫁妆,也抵不过坐吃山空,还是一群人吃。 徐母认为儿子吃亏了,堂堂从七品娶了个商户女,就把楚玲玲当成了提款机。 她每天要吃燕窝,每年换季至少六套衣服,最好的绸缎,她喜欢黄金首饰,这些也就算了,再后来,还要楚玲玲接济娘家。 这也是楚家为什么没担心过楚玲玲的原因。 丰厚的嫁妆里有大量现银银票,可以放钱庄吃红利,还有黄金位置的商铺,每年租金足够生活的很好。 楚瑾瑾念不完。 账本只有看的见的,还有看不见的。 还有楚玲玲多年的付出。 楚瑾瑾合上账本,目光阴森:“所有我念到的东西,有的拿来销账,没有的,暂时打借条。” 楚玲玲眼睛湿了,那不是账本,那是她嫁入徐府的痕迹。 徐母这下终于慌了:“你,你要做什么?” 她已经习惯性忽略,就像忽略楚玲玲的付出,认为一切都是应该的,没有想过有天要还回去。 哪怕休了。 这是儿子应该得到的补偿。 围观众人大概多少知道点,平日里徐母耀武扬威的,整天穿金戴银,但只能羡慕嫉妒娶了个好儿媳。 没想过竟然这么多。 那位得到赏银的大婶第一个狠狠呸了口:“心真黑呀,快把东西还人家呀,你那头上的金花好像刚买的吧。” 一人开口,更多人跟着开口。 徐训面如死灰,用身体挡住母亲,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想过楚玲玲带走嫁妆,没想过会算到这么细。 他即将一无所有,还要欠上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上的债。 “娘,娘,你去哪里了。” “母亲!” 院子里跑出两个小孩,大的是个女孩,六七岁左右的样子,手里牵着弟弟。 楚玲玲再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扑上前一手抱一个。 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命。 被休已成定局,破镜没有圆的必要,她悲伤绝望,但身为楚家的女儿,她能扛得住。 唯独放不下两个孩子。 她可以带走嫁妆,但带不走孩子。 徐母仿佛看到救星,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孩子啊,你娘要把咱们全家人赶走,以后咱们要流落街头了。” 女儿含璋七岁,已经懂事了,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哇的声抱着母亲大哭。 儿子乳名淳儿,刚三岁。 两天没见,他兴奋地钻进母亲怀里,然后被姐姐的大哭吓一跳,茫然看了半天才问道:“娘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徐母哭的更大声了:“因为你娘不要你了,淳儿,快求求你母亲,让她不要赶我们走。” 她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等楚玲玲拿嫁妆的时候,让她给孩子留点。 淳儿被楚玲玲教育的很好,乖巧点头,拉住楚玲玲的手,奶声奶气哀求:“娘,求求你,不要赶我和祖母走好不好。” 一个母亲,能怎么回答? 楚瑾瑾暗暗叹口气,她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嫁妆要带走,两个孩子也要带走。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到绝路,徐家不会放手。 “淳儿,不是你娘不要你,是你的父亲休了你娘,就是,不要她了,要给你找个继母。”楚瑾瑾明白这句话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有多残忍,她轻轻摸了下软软的小脑袋,柔声道,“还有你的祖母,她也不要你娘了,懂吗?” “我不要继母!我就要娘!”三岁的孩子,恐怕没有比换个母亲更可怕的了,淳儿瘪瘪嘴唇,哭了,“祖母,爹,你们为什么不要娘,淳儿想要娘。” 含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父亲,娘对你那么好。” 楚瑾瑾紧紧拉住楚玲玲。 这个时候,必须心狠。 徐训被一对儿女哭的手足无措。 楚瑾瑾挥手:“一炷香时间到。” 马车上早已就位的家丁和账房立刻跳下车,旁无若人从徐训母子身边走过,走进院里。 账单非常细,大到家具屏风,小到针线匣子。 概括成一句话,除了院子里的自己长出来的树和草,全都是楚瑾瑾添置的。 人多当然有机灵人。 一名家丁最先出来,抱着满满一堆衣服,路过徐训时,不好意思道:“徐大人,您的亵裤数目对不上,少了一件。” 徐训眼睛通红,快滴出血来了,一字一句道:“在在下身上,可要脱下来?” 楚瑾瑾赞赏看了眼这个家丁:“你叫什么名字?” 家丁腰杆立刻挺的笔直:“回三小姐,我叫李四。” 楚瑾瑾点点头,表示记住了他的名字,然后拉下脸:“不要这样给徐大人说话,一条亵裤而已,咱们楚家不能这么小气。” 李四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徐大人,对不住,别跟我一个贱人一般见识。” 楚瑾瑾:“.......” 可以啊。 一件件家具被搬出,很快堆满门口。 搬出的不止物件,还有人气,短短片刻,徐府好像荒凉了。 楚瑾瑾并未打算直接赶走两人,律法虽然支持女方带走嫁妆,但做的太过,未免留下口舌。 但什么都空了,相信也没法再住人。 十多辆马车很快装的满满当当,一次根本拉不完。 楚瑾瑾硬拉着楚玲玲踏上马车,这个时候的眼泪,只会成为徐训母子未来的要挟。 但她不知道,她的嫁妆,也被送回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两人,徐文达和他的刚娶的夫人——王若云。 第31章 《被休后,庶女成了状元夫人》全本免费阅读 不管关系如何,以徐文达和王若云的身份,尤其后者,贵妃娘娘的亲妹妹,哪怕王府,也得认真招待。 楚家的一家之主楚祖建昏迷不醒,老爷子病重,王氏呢,还没走出来。 再往下,只能是几个姨娘了。 于是招待的任务给了柳氏。 与私,徐文达的前岳母,再于私,不着调的性格招待讨厌的人再适合不过。 徐文达见过柳氏,但见的,是带着慈母面具的柳氏。 对于柳氏招待,他暗暗欣喜。 迎娶王若云,不过一时的权宜之计,而楚瑾瑾大闹婚礼,要回嫁妆,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楚瑾瑾! 原来他的瑾瑾,不是个娇滴滴的女子! 楚祖建被救回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京城,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管哪种说法,楚瑾瑾一夜间成了风云人物,哪怕有人嘴上不屑,认为如此女子难以做贤妻,但心里没有不佩服的。 单身闯黑鹰山寨,如此胆识,试问天下间有几个女子能做到? 徐文达内心火热! 他之前喜欢楚瑾瑾,就是喜欢她不同于贵女的那种自然气质,他不能对外人说,连夜找到母亲赌咒发誓,这辈子,早晚有天要重新迎娶瑾瑾。 主要一点,瑾瑾心里一直有他。 恨越深,爱越深。 所以此次能亲眼见到柳氏,再好不过。 跟随家丁走进正厅,徐文达恭敬行礼:“见过柳夫人。” 王若云的见礼则很敷衍。 柳氏压根不在意这些。 她前几天还想手撕徐文达给女儿出气,但现在变啦! 变成庆幸,甚至感激! 就像女儿说的,如果嫁过去有了孩子才发现是这样的男人,那回头也来不及了,楚玲玲就是很好的例子。 女儿幸运避过火坑,柳氏清奇的脑回路开始关心替代者。 几句客套话过后,柳氏目光在王若云脸上停留,真诚道:“徐夫人,你长得真好看。” 柳氏年过四十,但有种特殊的烂漫感,尤其她说真话的时候。 王若云给夸的一愣。 她今天来这,当然是撒气。 情敌楚瑾瑾成了奇女子,她则成了笑谈,成了对照组。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若云本以为柳氏会阴阳怪气,没想到一拳打到棉花上。 王若云僵硬笑笑。 然后,就听柳氏认真加了句:“只比我们瑾瑾差一点。” 王若云:“.” 自家的女儿当然天底下最漂亮,但是,王若云也真的很好看。 柳氏忽然有些纠结,一时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带了亲妈滤镜,她看向徐文达,认真探讨:“你觉着呢?” 徐文达:“.” 这是个堪比亲妈掉媳妇掉河里先救谁的难题。 在他心里,肯定是瑾瑾。 王若云这几天和个精神病似的,今天来也是她的主意,但如果说她好看,等于得罪了未来的岳母大人。 那以后可难了。 徐文达发现,他没法回答。 柳氏不为难他,善解人意继续探讨:“的确挺难选的,对吧。” 徐文达:“.” 旁边伺候的丫鬟强行忍笑,忍的浑身发抖。 王若云其实不笨,但徐文达的反应是实打实的,咬牙切齿道:“相公,你说实话就行,楚瑾瑾好看对吗?” 徐文达打个哆嗦,艰难做出选择:“你和楚三小姐美的各有千秋,但娘子气质更好。” 柳氏立刻不愿意了,沉下脸:“徐文达,你什么意思,我家瑾瑾的气质不好对吧?你当初追求的时候怎么说的,天天让丫鬟带那些酸文,把我女儿夸成一朵花,现在忘了?” 徐文达感觉自己快疯了:“.” 柳氏哪壶不开提哪壶,王若云现在不能刺激啊。 “你可以说你家娘子更好看,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柳氏越说越激动,“但你不能说我女儿的气质不好,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徐文达感觉自己离距离死不远了。 王若云的目光快能杀人了。 今晚,肯定要逼问他都写过什么诗,写过多少首。 柳氏的不着调才刚刚开始,她气的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点心,又喝了杯茶,拍拍胸口,注意力就转移了,一副长辈的语气关心道:“王小姐,他对你可好?” 回门的时候,母亲也问过这句话。 王若云笑的很幸福,说好。 她不想让母亲担心。 因为自己的事,连累王家成为笑谈,她已经很不孝了。 如今得偿所愿,不能再要求太多。 可事实上好吗? 柳氏懂了,长叹口气:“不好是吧。” 王若云:“.” “楚夫人,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王若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啥时候被带歪了,她今天可是来找麻烦的,不耐烦看看外面,“楚瑾瑾何时才能回来?” “不知道啊,快了吧。”柳氏宛如慈祥的母亲,柔声道,“王小姐,他昨晚可为你洗脚?” 徐文达:“.” 王若云如遭雷劈:“什么洗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