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修仙，法力无边》 第1章 穿回来了 陆青斐穿到修真界，又穿回来了。 然而，谁能告诉她，为何整个宗门都穿过来了！ 就很离谱。 人固有一穿。 但这么多人穿真的过分了！ ** 凌霄山，天极宗。 寂然黑夜，残月当空。 陆青斐坐在险峻陡峭的石头上，任由草草束起的墨发随风上扬。 孤山游荡的历鬼在她耳边幽幽嚎叫了半天。 确定陆青斐听不见，倏地伸出利爪，径直刺向她的脖子。 它凶神恶煞，迫不及待。 而在触手可及之处，女生眨了下眼，瞬息之间，指尖现出一张黄底红字的符箓。 恶鬼只见纤细白皙的手在眼前闪过，随后它就……动不了了！ 躲在远处看戏的游魂野鬼都认为这女生毫无还手之力，见状纷纷怔住，生出几分骇然。 轻而易举就逮住了这一带的鬼霸，这女生是谁？ 她身上的气息非常平凡，绝不是天师，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闻所未闻的人，令恶鬼目眦欲裂。 “嘤嘤嘤……” 陆青斐面上无甚喜悲，闻声静静地看向它。 她的瞳仁极黑，在清冷月色下，折射出墨玉棋子般的暗光。 “业障缠身，罪孽深重。” 该灭。 陆青斐娴熟地伸手掐住厉鬼的喉咙，五指收力。 暗夜里，骤然散开一缕黑烟。 陆青斐优雅收手，扭头看向不远处躲在树后的野鬼们。 刹那，野鬼跑没影了。 十年前，陆青斐穿越到修真界，成为天极宗的小师妹。 兢兢业业修行十年，一朝魔族倾巢杀上门……嘿，她穿回来了。 但她没想到，天极宗也跟着穿过来了！ 魔皇带领数万妖魔，杀了天极宗个措手不及。 天极宗死伤惨重，几乎无活人。 陆青斐命悬一线时，天道猛地劈下一道惊雷，笼罩整个天极宗。 显然是奔着天极宗来的。 关键时刻，掌门和三位师兄耗尽修为把天极宗其余弟子逐出宗门，护住他们。 两道刺眼金光闪过。 再睁眼，天极宗便跟着陆青斐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21世纪的华夏。 念及至此，陆青斐站起身，足下轻轻一掠，稳稳当当从巨石跳下，去找掌门师父。 路上灯火暗淡，主要是没钱交电费了。 黑是真的黑，穷也是真的穷。 陆青斐摸黑走到有光的地方，抬手，敲了敲门。 “师父。” “进。” 陆青斐推门走进，她掌门师父身穿玄色粗布衣袍，正喜滋滋地捧着没有珍珠的珍珠奶茶。 “你二师兄今天下山搬砖专门给我带的珍珠奶茶。”掌门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眉开眼笑说，“真好喝！可惜你三师兄喝不到喽。” 穿来后，师父和三位师兄修为全无，成为彻彻底底的凡人。 大师兄谢云寂不符合生物学规律地一夜黑了头。 而掌门师父看着新奇的世界，颤抖不已。 至于其余两位师兄，身受重伤，能活着就不错了。 若想回修真界，必得修行。 修炼靠灵脉和灵石，至于灵脉……那场大战过后，只剩下一片废墟的天极宗灵脉早就变得稀薄，如今几乎无法让弟子修行。 而灵石，也就是指钱或人的祥气。 他们穷得叮当响，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哪来多余的钱修炼。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问题，再考虑灵脉。 二师兄钟秦得空就跑到山下搬砖，赚钱补贴家用。 陆青斐穿回的时间线跟她当初离开的时间线一样。 刚毕业，无业游民。 按理她应该下山去找工作的，奈何三师兄宴归来身受重伤，气若游丝，只能靠修为尚存一点点的符术修陆青斐救。 陆青斐虽然用凝魂固魄的术法把宴归来的魂魄封存于体内，但他穿来时，体内有一缕魂不知飘到哪里了，根本唤不回。 得亲自去抓回来。 可天大地大，世界几十亿人，仅靠她那芝麻大小的修为要寻到猴年马月？ 陆青斐坐在掌门师父对面的椅子上，姿态温顺。 “师父，我明日要下山找工作，顺便拿些符纸去卖。” “下山挺好，想下就……”掌门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她后面的话，又惊又恐，“符纸？什么符纸？！” 陆青斐瞥了眼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电灯泡，橘黄的光映在她白净脸庞上。 “辟邪符。” 闻言，掌门如遭雷劈，胡须都忍不住颤抖：“以你现在的修为一个月只能画三张符，都用来画辟邪符简直是暴殄天物！” 陆青斐：“师父，已经画好了。” 掌门缓和气，少顷，摊开手掌：“给师父一张。” “不给。” 掌门嘴角抽了抽：“……” 人家都说徒弟即女儿，女儿如温暖的小棉袄，他家这个怎么有点漏风？ 凌霄山内灵力稀缺，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没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第二天一早，陆青斐先去了趟藏典阁。 无极宗在修真界也是个大门派，典籍宝物还是相当丰富的，只是大战后全变成了废铜烂铁。 穿回来三月，陆青斐把能卖的破烂都卖得差不多了。 修真界小师妹在现代卖破烂？ 也是修真界一大传奇。 陆青斐感叹一声，在藏典阁翻箱倒柜找了片刻，抱着破烂罐子走出藏典阁。 她走在被大师兄扫得干干净净的长阶上，抬眼便瞧见扛着扁担，挑了两桶水的谢云寂。 谢云寂作为天极宗的大弟子，可谓是修真界的黄金单身汉，长相眉如墨画，气质孤傲淡漠，浑身散发着凌厉肃杀之威。 可惜俊美无俦的天之骄子还是为五斗米折腰了。 此刻，陆青斐从谢云寂身上看到了人夫感，心中不禁长叹。 ——又是修真界一大匪夷所思的传闻啊。 谢云寂严肃看着陆青斐，“师妹，你去何处？” “大师兄，”陆青斐露齿一笑，“我下山找工作，顺便去看看二师兄。” 谢云寂双眸透着寒气，幽潭般深不见底，字正腔圆道：“路上小心。” 陆青斐：“嗯，我会的。” 谢云寂望着陆青斐渐远的身影，毫无感情的眸子越发冰寒。 无缘无故被送到现代世界，修为还半点不剩，谢云寂对陆青斐是有意见的，甚至还怀疑她被魔物夺舍了，根本不是他认识的温柔乖巧小师妹。 但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那点风度还是有的。 谢云寂没有摆在台面上，藏在了阴暗角落里。 陆青斐知道，并表示那就让他在阴暗角落里疯狂爬行好了。 第2章 师妹，你触犯天条了？ 陆青斐是身穿。 穿到修仙界前，孤儿院长大的她刚参加完京华大学的毕业典礼。 学校在毕业生走后都会清除掉宿舍遗留的东西，陆青斐来不及去捡自己那床垫和被子。 她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卖破烂赚的两千块钱。 打车是不可能打车的。 先辈不怕远征难，青斐不怕路崎岖。 修仙人也有自己的长征。 陆青斐凭着双脚，绕过荆棘丛林，跨过激湍溪河，终于到了繁华的都市。 到古玩市场把罐子卖掉后，她正式踏上找工作的独木桥。 现在找工作基本通过网上渠道，陆青斐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只好花钱进网吧，找了台电脑。 上网这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已经化为身体的一部分了。 她轻车熟路地打开电脑，搜索当下最火的几个招聘网站，注册、填写在线简历、主动勾搭HR。 HR问了一堆问题，基本都是：[你是六月毕业的，现在已经九月了，这三个月为何没有工作？] 陆青斐慢慢打字：[我去修仙了。] 删除。 重新打：[拿了几个offer不是很满意就没入职。] HR：[不好意思，我们只要有2年工作经验的应届生。] 陆青斐：[我有10年修仙经验，您再考虑考虑？] 忙活一个小时，陆青斐学历不错，顶级学府毕业，有人看在学校的份上，勉强给了她面试机会。 陆青斐切换另一个网站，继续勾搭HR，她正面带微笑敲打[婚育情况吗？我单身丁克]。 忽听，旁边打游戏的男生激情尖叫：“多谢舍你其谁大哥送来的火箭！” “那是当然了！榜一大哥说要选钟馗，我绝不选李白！” “跟各位说个笑话，我身边有位穿着古风古气的小姐姐在网吧找工作哈哈哈，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事都有。” 陆青斐瞥了眼他，男生看起来十七八岁，顶着一头红色张扬短发，他的双手正疯狂在鼠标键盘摁。 电脑屏幕是某个游戏页面，左下角显示正在直播。 直播间足足有一百万人在观看。 陆青斐上大学时候，虽说大多时候都在打零工及混图书馆，但也知道现在直播行业新起，正是热火。 “感谢今年不发疯，你当我机械猫送来的冲天炮！！！” 陆青斐目光落在电脑上[不好意思，该岗位只招男性]的回复，余光瞄了眼隔壁一百万的数字上。 思忖瞬息，她心里萌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直播。 她上，她也行。 主要是陆青斐现在没钱，在寸土寸金的云城找个包吃包住，还不累人的工作很难。 而且三师兄宴归来还得靠她维持生命，她不能离开太久。 更重要的是天极宗需要灵气，灵气来自人类。 她原本想先赚钱再宣传凌霄山，吸引游客。 知名度越高，凌霄山的灵脉越旺盛。 如果直播的话，既能赚钱又能宣传。 一成二就，岂不美哉！ 说干就干。 陆青斐搜索直播平台，上知乎下载几篇行业报告，研究近几年的文娱直播动向。 游戏直播、算命直播、讨债直播……花样百出，但唯独没有人修仙。 也是，现代讲究科学，正经人谁会修仙啊。 修仙直播是块没有人挖掘过的蓝海市场。 陆青斐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决定好，电脑自动退出，陆青斐没再充时间。 她离开网吧，先去二手市场，以低价格买了台智能手机，又去办了张卡。 中午，烈日炎炎，空气漂浮着热浪。 陆青斐拎着两块钱一个的糙馒头去找钟秦。 工地里，钟秦正在卖力搬砖。 5毛钱一块砖，一万块砖头就是5000块钱，两万块砖头就是1万块。 振兴天极宗，指日可待！ 陆青斐咬着馒头，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身穿短袖长裤工服，汗湿发梢贴着额头的男人。 难以置信。 她黑发如墨，面如冠玉，一身俊美清冷，仙人之姿的二师兄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钟秦稳当地放下手里叠得高高的二十块砖，抬手擦汗的缝隙里，瞧见了身影屹立如初的小师妹。 “师妹，你怎么来了？”钟秦边擦汗，边走向陆青斐。 “二师兄。”陆青斐递出透明塑料袋装的三个馒头，“我来给你送馒头。” 钟秦接过，跟陆青斐坐在干净的砖块上啃馒头。 夏季燥热的风吹动钟秦的短发，他的头发是陆青斐剪的，至于为何要剪头发呢？ 不是因为到了21世纪入乡随俗，而是头发长，它真的很耗洗发水！ 有如此勤俭持家的师妹，真是宗门之幸。 “二师兄。”陆青斐从兜里拿出一张符纸，递给钟秦。 “这什么？”钟秦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道。 陆青斐说：“中级辟邪符。” 掌门和师兄们体质不一样，很容易招邪祟，损害元神，影响修炼。 “你哪来的黄表纸？”钟秦疑惑不解，“还有这符上面怎么有个脚印？” “不是黄表纸，这是我在死人坟前捡的纸元宝。”陆青斐不以为意道，“脚印嘛，应该是死者家属留下的。” “……” 钟秦看着毫无芥蒂的陆青斐，搬砖的手抖了抖。 修真界天极宗有朝一日竟沦落到捡死人的纸元宝。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陆青斐正要掏出手机给二师兄见见世面，不远处突然走来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他们站在她面前出示证件。 “你好，云城公安局，请随我们走一趟。” 钟秦看向茫然不知的小师妹：“师妹，你触犯天条了？” 陆青斐无辜道：“我没有。” “你涉嫌盗墓，非法盗取国家宝藏彩陶，麻烦随我们走一趟。”警察用秉公执法的语气说。 陆青斐眼神满是问号。 涉嫌什么？ 什么盗墓？ 第3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陆青斐把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做过的所有亏心事都过了一遍。 确定以及肯定，她没有盗过墓！ 真是天降无妄之灾。 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陆青斐被‘请’到云城警察局。 她接过温热的茶水，放在嘴边，学着掌门师父有模有样地吹茶。 表面坦然自若，实际内心慌得一批。 法治社会，被警察逮住，还可能会坐牢，搁谁谁不慌？ “陆青斐，京华大学考古专业毕业。”中年警察边念查到的信息，边斜眼睨陆青斐，“年纪轻轻，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做什么不好，非要去盗墓？” 坐在电脑前，埋头整理档案的实习警察听闻，伸长脖子，开玩笑道： “考古专业去盗墓，专业不是很对口嘛哈哈哈。” 中年警察飞去一记刀眼，实习警察立即道：“以上仅代表我个人观点，与云城分局无关！” 陆青斐捧着茶杯，目光诚挚：“警察叔叔，您说我盗墓，请问我盗的彩瓷在哪里。” 话音落下，一个身着休闲款中山装，手持一把镇山尺，浓眉厚鼻，长发整洁束起，气势威严正气，古稀之年的老人走到陆青斐面前。 他单手掐算，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陆青斐抬起一双璨若星月的大眼睛同他对视。 “此女身上确实有古墓的邪气，同陶瓷上的邪气一致。”刘观云天师肯定道，“是她。” 陆青斐这才看见他身边弟子小心翼翼抱着的东西。 这不是她今早卖出去的破烂罐子吗。 难不成那位小朋友觉得这罐子不值一千块钱，报警抓她？ “警察叔叔，市场交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卖个破旧罐子，有人肯出一千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称不上诈骗吧？” “破旧罐子？这可是只存在古墓，有千年历史的五彩龙纹瓷盖罐！” 中年警察瞪视陆青斐，恨这些小年轻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竟然盗取文物！ 陆青斐闻言，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昨晚碰到的厉鬼估计在古墓待过，除掉它时，她的手沾上了古墓气息，那个气息又附在了破罐子上。 天师靠邪气锁定嫌弃人。 这年头破案都靠天师的嘛？ 陆青斐喝了一口茶水，无奈说：“这罐子没有千年历史，不信你可以找专人来鉴定。” 单靠古墓气息确实无法定罪。 中年警察跟实习警察交耳，不知交代了什么，实习警察跑出去，没多久便带着一个老人回来。 老人瘦小白发，手上挎着年画图案，看起来慈眉善目，和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 “听说有古董，我来瞧瞧。”她笑眯眯说。 刘观云徒弟立即给她看。 中年警察说：“这是传统手工制作技艺非遗传承人金玉，对古董宝物颇有研究，有没有上千年历史，她瞧几眼便知。” 陆青斐面不改色地喝第三杯茶水。 金玉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花镜，仔细端详破旧的彩色罐子。 这陶瓷看起来虽破败，但技术上一点都不落下风。 瓷质晶莹洁白，造型优美，施釉精妙，图案古朴。 二十分钟后，金玉抬头，看向中年警察：“谁做的？” 中年警察莫名其妙：“古墓的东西都有几千年历史，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做的。” 这时，陆青斐举手：“我。” 她在修真界出门历练时，跟一个散修学的陶瓷手艺。 “你？”金玉存疑道。 陆青斐点头。 中年警察不知金玉问这个做何：“怎么样，是不是千年古董？” “不是。”金玉摇头，“这只是个做工精湛，被不知名气体搞破旧的彩瓷。” 刘观云天师震惊：“不可能！它身上明明有古墓特有的邪气！” 金玉收起笑，面容端正：“刘天师莫非怀疑我的专业性？” “没有怀疑，绝对没有怀疑。”中年警察和声说，“主要是这罐子长得跟古墓遗失的彩瓷太像了。” 金玉哼一声：“像那只能说明做这个罐子的人手艺高超。” 免费喝了警察局五杯茶水的陆青斐出声问：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回宗的路途本就迢迢，她回去还得准备直播，时间耽搁不了。 既然不是盗墓，也不是古董。 自然也没有扣押人的理由。 中年警察：“可以。” “等等。”金玉叫住起身往门口走的陆青斐。 “小姑娘，你师承谁家？” 陆青斐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你做陶瓷的手艺是谁教你的。”金玉又问了一遍。 陆青斐思忖道：“不记得了。” “我看你很有天赋，想跟我学习更多非遗传统工艺吗？” “谢谢，不想。” 陆青斐神色委婉，话却拒绝得干净利落。 轰！ 现场彻底安静了。 想拜金玉为师的人从云城排到了京市，这小姑娘竟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见陆青斐急着要走，金玉连忙摸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脸上堆满慈爱的笑意。 “不用那么快答复，你可以回去想想，想好了再给我回电话。” 陆青斐接过，垂眸看了眼。 传统技艺协会会长，金玉。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不能复苏灵脉的东西，对她毫无吸引力。 陆青斐抬眼看向老太太，礼貌道谢：“多谢。” 话落。 没再浪费时间久留，陆青斐绕过实习警察的办公桌，走向门口，没有人发现她路过彩瓷罐时，伸手轻轻抓了下。 目送陆青斐离开后，金玉侧身，皱巴巴的手再度抚摸人物瓷罐，内心无限感慨。 内外壁均有彩画，形态栩栩如生。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到如此精美绝伦的彩瓷了。 须臾，金玉出声问：“这彩瓷能否卖给我？” 正在困惑陆青斐身上的邪气为何突然消失的刘观云闻声，立即道： “不行，上面沾了古墓的邪气！！” “邪气？我看你才有邪气。这做工精美绝伦，手艺非凡的彩瓷怎么可能会有邪气！”金玉反驳道。 “刘天师，您要不再看看？”中年警察也有些犹豫了。 刘观云食指中指并拢，在额间凝神聚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至破陶瓷。 下一秒，却大惊失色。 没…没了？！！ 第4章 新手主播 金玉见状，嗤之以鼻：“为老不尊，竟污蔑一个小姑娘和她做的彩瓷有邪气。” 刘观云自幼在道观长大，是他们这代最有天赋的道士。 他心中笃定这股邪气非同寻常，难以消除。 结果晃眼间，邪气却消失得一干二净！ 刘观云表面淡然如初，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他没理会金玉的不屑，迅即打道回道观，骚扰……不，请教祖师爷。 * 陆青斐在警察局喝了半天的茶，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回宗前，她去了一趟工地，和险些袭警的二师兄报平安。 小师妹被带走，钟秦不放心，想要一块跟过去，却被陆青斐不容置喙地拒绝了。 他一下午都在惴惴不安。 看见陆青斐一瞬，钟秦提起的心终于回归平缓。 再晚些，他真的要拿砖块冲去警察局了。 钟秦端着包工头送来的盒饭，把唯一的鸡腿递给陆青斐。 两人跟中午一样，并肩而坐。 “师妹。”钟秦心有余悸问，“警察找你干嘛？” “没什么。”陆青斐说，“就是卖破罐子被天师误以为我跑古墓偷东西了。” 被陆青斐科普过，钟秦明白天师是道术的一种。 他脑子一闪：“师妹你也可以去当天师啊。” 他的师妹为了偷懒，不想练剑，专修符术。符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符纸，另一部分为术法。 跟抓鬼算命的天师有点像。 陆青斐偏头看钟秦：“我一个月最多用三次符术，二师兄你让我当天师，是想让我工亡吗。” 若是碰到恶鬼，她还没抓到鬼，就先被鬼弄死了。 钟秦摸了摸鼻子：“也是哈。” 陆青斐吃完鸡腿，边用纸巾擦手，边起身：“我回宗门了，二师兄你好好搬砖。今日你搬石砖，明日就是金砖敲你。加油！” 钟秦精神一振：“我会努力的！” 无极宗坐落在凌霄山内，陆青斐赶在天黑之前回去，谢云寂在照顾掌门和三师兄，她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前往藏典阁。 当下热门的直播平台有很多，陆青斐选了个三大巨头之一的鲸鱼平台。 她注册好账号，进行简单实名认证。 要想吸引网友进直播间观看直播，一个好的名字必不可少。 于是乎，一个名叫‘我在人间直播修仙’的直播间就此诞生。 陆青斐推开桌子上的书籍，找了个光线好的位置，端着杯白开水，点击开始直播。 直播页面悄无声息在鲸鱼平台上线，没有一个人进来。 陆青斐也不急。 鲸鱼平台对新手主播有扶持政策，开播半个小时后会推送一次给用户。 没有人比修仙人更能等。 陆青斐边等，边把自己仅剩的两颗辟谷丹拿出来。 她按照操作，在商品栏上架物品。 商品：辟谷丹。 描述：吃一颗，温饱又养颜。 数量：1。 她目前只有辟谷丹能卖，其他的得等有灵气再炼制。 蔓延的黑云悬在天极宗顶端，藏典阁灯火通明。 陆青斐慵懒坐在桌前，一手屈肘支着下巴，一手握着毛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没钱买宣纸了，得省着点。 三十分钟后，月光刺破绵密厚重的云朵，陆青斐迎来了第一批观众。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进入直播间。 绝世国宝兄妹进入直播间。 老师捞我进入直播间。 …… 一分钟的时间，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人。 很多人是被直播名吸引过来的，鲨鱼平台的主播名字基本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名声直接用本名起名，另一种是以主题如什么野王哥、高音姐。 陆青斐起的名字很魔幻，网友们耳目一新，好奇驱使着进来了。 【修仙？这位新手主播确定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歪？精神病院嘛，请来认领你的重症患者，滑稽.jpg】 【好家伙，这年头算命已经满足不了神经病了，开始搞修仙了！】 【前面的，算命碍着你什么事了？算命可是相当准的！】 直播间有两个网友因为算命和修仙吵起来了。 陆青斐抬头，坐正身子，把摄像头对准自己。屏幕里的女生脸部线条流畅，轮廓舒服自然，眼型稍微偏圆，鲜活的杏眼，搭配着一条上扬的眼尾，徒添几分疏远的距离感。 【不得不说，主播这妆化得很像身姿飘逸的清冷仙女！】 【妆？主播没化妆啊，她这分明是素颜！】 【我傻眼了，主播你要不要出道啊，我pick你，砸锅卖铁送你C位出道！！】 陆青斐看见这条弹幕，黑亮双眸微弯：“谢谢，不出道。” “砸锅卖铁。” “文能卖铁，武能砸锅。你比我更适合出道。” 【天呐！不笑的时候很盐，笑起来又很甜，作为一个女生都忍不住被她美晕了。】 【好有礼貌的主播，我反手就是一个关注！】 【家人们，我悟了！主播直播修仙，就是直播她修得的仙人容貌！】 第5章 我是猫，我也恨！ 陆青斐从知乎下载的几份行业研究报告显示，大多新人主播只注重用户获取，缺乏内容支撑，用户粘度不高。 以内容打造流量入口，是最好的拉新方式。 而直播是借助互联网或者移动互联网，以视频、音频等方式展示内容，与用户实时互动的一种网络活动。 故此，实时互动也很重要。 内容+互动。 她寻思几秒，缓缓启唇：“各位晚上好。” 弹幕空空如也。 陆青斐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众所周知，猫和老鼠是天敌，但大家知道它们是如何结仇的吗？” 【猫抓老鼠还需要什么理由？这不就跟你爸揍你一样，血脉使然，根本不需要理由嘛。】 【因为什么呀，好奇脸.jpg】 “猫和老鼠曾经是好朋友。” “民间传说，动物们去天上选十二生肖，也就相当于现在的选秀节目，一群动物去争十二个出道席位。” 陆青斐的声音清悦，不疾不徐地在直播间响起。 “爱睡懒觉的猫怕自己错过选秀，便叫自己的好朋友老鼠到时候叫醒自己，一起去争出道位。” “结果老鼠背信弃义，没有叫猫，它独自去报名选秀，还成功出道了。” “从此，猫就恨上了老鼠，看见老鼠就抓。” “这也是十二生肖里没有猫的原因。”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都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种不讲情义的臭老鼠就该打！】 【啊啊啊，主播讲故事的声音好好听！】 【soga，出道竞争本就很激烈，还被自己的好朋友摆了一道，我是猫，我也恨！】 开头互动效果不错，弹幕多了起来。 破冰结束，陆青斐便切入正题，直播修仙。 她挪动了下摄像头，对准桌案，提笔默写符术心法。 修符术遵从一个道心，悟清“本我、自我、超我”三我，方能提升修为。 “本我是先天的本能，代表欲望，受意识遏抑。自我是人的理性部分，遵循现实原则。超我是人格系统中专管道德的司法部门。它由人的道德律、自我理想等所构成。” 【妈呀，笔墨纸砚都搬上来了，主播真的在修仙？】 【不得不说，这一手书法，这一副音色，真的很赏心悦目。】 【主播你是不是某个神秘的配音大佬？求翻牌！】 陆青斐落笔，抬起脸，黑眸沁出浅浅的礼节性笑意。 “不是配音大佬，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新手主播。” “符分为曲线符和直线符，曲线符代表柔缓的气，直线符代表刚烈的气。” 片刻，讲完符术的入门知识，陆青斐青葱玉指搭在黑白分明的宣纸上，弯唇浅笑道： “直播间售卖辟谷丹，能减少饥饿感，美容养颜。有需要的可以自行购买。” 【妈耶，她笑起来，我真的……我又初恋了！】 【主播真的太善良了，她明明可以直接抢走我一百块钱，却还是想给我一粒丹药，太感动了呜呜呜。】 【减少饥饿感的辟谷丹？不就是压缩饼干嘛？】 【对啊，压缩饼干，一百块钱我能买二十包了！】 陆青斐简单扫了眼，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她重新握笔，感受体内尚存的一点灵力，汇聚在手心，落笔成字。 直播间十分安静，但也没有人离开。 观众都很好奇，她如此专注究竟在写什么。 书法被誉为无言的诗，无形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不是没道理。 陆青斐笔下的字龙飞凤舞，飘逸胜仙。 【字如其人，主播这字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主播，我要是下单购买压缩饼干，你能不能把你写的书法当作赠品送给我，哀求.jpg】 【还能这样子的？我也想要主播的书法，我爷爷可是书法艺术爱好者。】 【当你们还在吵的时候，我已经先拍为敬了！】 陆青斐瞧见辟谷丹成功卖出去，心中一喜，脸上笑意不变。 算得上开张大吉。 她扫一眼直播间观看人数，五十多人了。 第一播的用户留存率也还行。 见多了鲸鱼平台群魔乱舞的主播，碰见一个特立独行的主播，大家都觉得稀奇。 而且看陆青斐直播，白天的各种惆怅在不知不觉消散。 心情变得舒畅起来，鲜少有网友离开直播间。 售卖出一份商品，陆青斐的直播间一举跃进新手直播榜。 位列第十六。 曝光率变多，观众也逐渐变多。 新来的观众有疑惑不解的，也有表示非常理解的。 【修仙的风还是吹到了直播间。修仙，直播界的一朵奇葩。】 【这年头连睡觉直播都有无数人看，整个修仙直播又怎么了？再说了主播她长得跟天仙似的，她在人间混就相当于修仙！】 【主播主播，我拍下了辟谷丹，寄过来的时候能不能把你的书法画也寄过来？】 陆青斐撂笔，洒脱道：“当然可以。” 修炼心法主要在写的过程，用心感悟。 写完后，书法画对她也就没什么用了。 言毕。 陆青斐视线一转，却发现直播间页面变黑屏了。 过于不符合科学……被举报了？ 第6章 当代网友不相信修仙！ 天极宗，掌门房内。 掌门跟谢云寂正在打坐，体内忽然涌入一股新鲜的灵气，两人都诧异地睁开了眼。 “师父，我感受到体内有灵气在流动，虽说极少。”谢云寂尽管心生惊喜，面上仍然淡漠。 这可是他们来到诡异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掌门摸了下胡子，低眉思索，不语。 谢云寂继续闭目凝神，丹田之内的真气确实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是个剑修，持剑必需靠修为，而修为得依附于灵脉。 感受到灵气，就说明他能修炼了。 召唤本命孤沧剑指日可待。 掌门撩起眼皮，望了望屋外。 外面浓云翻涌不休，凛冽夜风似刀。 灵脉若隐若现。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掌门老脸的褶子笑成一团。 “天不亡我天极宗！” 谢云寂盘腿打坐，小心翼翼地运转体内气息。 片刻，灵脉一如梦境倏忽消失，他睁开眼，声音毫无情绪起伏。 “师父，灵脉断了。” 掌门：“……天要亡我天极宗啊！” * 藏典阁内，陆青斐看着变黑的直播间，瞟了眼时间。 开播一个小时了。 为了防止AI或主播虚假骗播，鲸鱼平台特地设置了每隔一个小时验证主播非假人的关卡。 一是为了丰富直播形式，二是为了让观众多方位了解主播。 陆青斐望着直播页面跳出的验证形式，愣怔住了。 ——演唱两句《蝴蝶夫人》。 【我可太喜欢这种整活环节了！唱歌！唱歌！！】 【对嘛，我就说这么漂亮的主播应该去美颜赛道，怎么能在养老赛道呢。】 陆青斐战略性地喝了口白开水，随后慢条斯理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今日直播到此为止。” 【主播：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主播该不会是个音痴吧？】 【我刚进来就退播了，怎么回事啊！】 【肯定是编不下去，跑路了呗。】 【当代网友不相信修仙，装神弄鬼者，退！退！退！】 然而，陆青斐发现就算她现在关掉直播间，下次打开依旧要唱歌。 除非她不搞直播，或者换个平台，不然根本逃不过。 陆青斐能感觉到随着直播间人数增多，凌霄山的灵脉隐约有起来的征兆。 若是她关直播，那就是灵脉起了，灵脉又灭了。 其他平台没有鲸鱼平台流量好，而且她专研过，鲸鱼平台的经济增长点很高，未来二十年都不会倒闭。 权衡利弊后，陆青斐觉得唱个歌也不算什么问题。 天大地大，修仙最大。 新手主播的自我修养，无非是能屈能伸。 她整理好思绪，清了清嗓子，听一遍原唱，缓缓启唇： “雨下了整夜……” 【这是唱歌吗？这确定不是在朗读诗歌？？】 【主播这波操作可以啊，钻了空子，还有点反骨！】 【哈哈哈哈哈，主播唱歌的搞笑程度1000%，比隔壁搞笑主播还要搞笑！】 陆青斐每个字都不在调上，但好在口齿清晰，读完两句直接通关，页面恢复正常。 原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主播突然有了人间烟火气，直播间的观看人数非但没有降，反而还上升了。 看着弹幕上的调侃，陆青斐毫不在意，依旧面容恬静，明亮黑眸带着点点笑意。 她猜对了，只要读音正确就能识别通过。 小插曲过后，陆青斐正对着摄像头，跟直播间观众互动。 “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打在弹幕上，我随机回答。” 嗓音清脆，落落大方。 网友都以为她修仙是个比喻，实际上是宣传书法和售卖生产的丹药，因此有不少人问她是哪家医药公司的，或者是哪家食品公司的。 陆青斐在弹幕里挑选，终于看到一个比较正经的提问。 【主播，我看你的书法不错，我也想让家里人学书法，应该怎么做？】 问这个问题的是叫绝世国宝兄妹的网友。 跟修仙没关系，陆青斐也不介意，不紧不慢地说： “所谓字如其人，书法是一种表现性艺术，具有很深的玄妙，想学习书法，选择合适的字体尤为重要。” “书法有篆书、隶书、楷书、行书、草书五体，可以根据个人喜好选择要练的字体。” 【主播：练书法的第一步，先选字体！】 【绝世国宝兄妹：用得着你说？？？】 【主播在一本正经搞笑，哈哈哈哈哈。】 “学习书法选择工具很重要，笔墨纸砚和字帖。”陆青斐语速平缓，“毛笔的种类很多，在初次学习，可以选择兼毫的湖笔，兼毫的湖笔笔芯硬，易于掌握。” “墨的种类有很多，但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油烟墨，一类是松烟墨。初学书法，用墨不用太讲究，选择成品墨汁即可。” 陆青斐把墨汁书写的注意事项，如何选择正确的纸张，选择正确的砚台等都简洁地说了一遍。 【主播该不会是教书法的老师吧？】 【有的人表面是在卖货，实际上是在上课，狗头.jpg】 【凭主播对书法的了解，我可以激情下单，但是她为什么只卖一颗丹药啊，这不合理啊！】 陆青斐原本也不会书法的，但无奈整个修真界都不搞键盘，也不搞铅笔、钢笔、水性笔。 他们只用毛笔写字。 陆青斐穿到修真界，因为不会写书法，几乎每天都被宗门的教习扣押在学堂苦练字。 同门师兄都是武修，就她一个文修。 作为符术修，练不好书法，真的会死的。 回忆到此，陆青斐倏尔轻笑，长睫簌簌一动。 蓦地，直播间的屏幕如热锅上的蚂蚁炸了起来。 【卧槽！刚刚那个……那个进直播间的是不是当代书法名家柳真颜啊？】 【他老人家这个点不应该睡了吗，难不成梦游起来看直播？】 【是的！是他本人！】 【柳真颜名家竟然主动跟主播连线，绝对被盗号了！！】 陆青斐眸光偏转，视线停在直播页面，弹窗的字格外醒目。 ——@柳真颜V邀请您连线。 第7章 听起来不像是人话 艺术研究院。 柳真颜一手扶着眼镜框，一手拿着iPad，指腹摁在屏幕放大从直播间截到的书法字迹。 由局部到整体，再由整体到局部，反复欣赏。 站在椅子旁，西装革履，打扮得一丝不苟的连祺一直在留意柳真颜的反应。 柳真颜跟书法打了一辈子交道。 寻常人的字很难入得了他的眼。 从柳真颜的表情能看出来，这幅书法作品一定很优秀。 果不其然。 “好字！”柳真颜赞扬道。 连祺立即捕捉到柳真颜眼中的亮光。 追问道：“柳老，这字是不是还挺像模像样的？” “何止！”柳真颜说，“此字龙蛇飞动，矫若惊云，果真是仙迹呀！” 听到这话。 连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尽力压制自己的表情，但心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柳老是现今汉字书法界当之无愧的泰斗。 他的认可相当于官方认证。 “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此字隔着屏幕，看起来虽模糊两分，但仍不掩其以形写神，形神兼备的风采。” 柳真颜抬起那双虽浑浊，却依旧睿智的眼睛：“哪里来的，我要见见这位大师。” 此刻，一向稳如泰山的柳老有点激动。 连祺握拳放在嘴边，咳嗽声：“这字出自鲸鱼平台的一位主播。” “主播？” 连祺点头：“是的，一位普通的新人主播。” 连祺作为柳真颜的助理，负责柳真颜生活和工作的全部事情。 他今晚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突然看见有亲戚在骂还在上高中的侄女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看直播。 侄女反驳说，她学习的时候没人看见，她一拿起手机就总会被发现。 她才刚拿起手机不到五分钟！ 简直冤死了！冤大头都没她冤！ 而且她没有不学无术，她在听主播讲练书法的基础要义，并截图作证。 连祺本着吃瓜看热闹的心态，好奇地瞄了眼，觉得那字不错便转给了柳老。 言毕。 柳真颜的笑容渐渐凝固，随后消失了。 主播？ 这个职业听起来跟书家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 “直播带货的主播。”连祺故弄玄虚说。 “卖字画？”柳真颜皱眉道。 连祺：“卖丹药。” 一言至此。 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听起来不像是人话。 如此绝佳的书法，你告诉我出自卖丹药的网络骗子？？！ 连祺望着表情极其复杂的柳真颜，苦笑了下。 他看见负责维护社交媒体的宣传部部长发来的消息时，也严重怀疑对方找错了。 但当他点进直播间，信了。 主播顶着一张惊艳绝绝的脸，卖着坑蒙拐骗的东西，写着一手赏心悦目的书法字。 当然，这还不是最离奇的。 最离奇的是她一个女孩子的直播间不搞什么舞蹈、唱歌，竟然搞修仙！ 安静片刻。 柳真颜说：“正所谓书为心画，我能从此字感觉到书家的学识与修养不凡。” 他双手交叠，抚着手背的皱纹说：“汉字书法是我国宝贵的文化遗产，能把书法写得这般入神的人屈指可数。” 听闻，连祺有些邀功地说：“柳老，我已经联系宣传部部长跟主播联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复。” 柳真颜点了点头。 “这是个好苗子，”他的语气严肃了些，“一定要联系上。” * 天极宗，藏典阁。 陆青斐看着屏幕里跳出来的连麦邀请，微微挑了下眉。 此时，直播间人数已经超过了一百，且还在继续上升。 观众很好奇。 是什么驱使着大名鼎鼎的柳真颜名家主动连线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主播？ 莫非……是地球爆炸了？ 或者是外星人侵占地球了？？ 第8章 五年直播，三年模拟？ 陆青斐思绪飞转，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口吻真诚： “抱歉，今天刚接触直播，还不太熟悉平台，先不连麦了。如若明日还想连麦，再联系。谢谢。” 言讫。 在是否接受的页面，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否”。 直播是一场马拉松，如果用短跑的速度起步，会很快领先，但同时也会很快消耗掉体力。 第一次开播就用力过猛，后面很难留住观众。 更别提现在涌进来的网友大多是来找乐子的。 直播间的网友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主播她拒...拒绝了？不会吧，这么离谱？？？】 【什么情况啊，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直播连麦还要先研究的嘛？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五年直播，三年模拟？】 【柳老的书法誉满全国，铁画银钩，举世无双，她居然拒绝了？！】 【好家伙，主播是不是文盲啊，她知道她拒绝了谁吗？！】 直播间吵吵嚷嚷，弹幕如火如荼。 不少网友站在至高点，指责主播不懂事，脑子也不好使，也有网友表示主播肯定是知道柳真颜是不小心点错，拒绝连麦，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 陆青斐拒绝柳真颜的连麦后，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凑热闹，直播间观众渐渐增多。 原因无他。 世上没几个人能拒绝柳真颜。 柳真颜是谁啊？ 他可是华国书法院的名誉院长，名满天下。可不是娱乐圈流量明星能比的，人家是货真价实的有本领。 【摆在跟前的机会，主播就这么放走了，可惜啊！】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愚蠢的主播能不能封杀？】 【我家天仙主播哪里蠢了，你没看见她很委婉地拒绝了吗！还有你们的小学生文凭爱豆都能活跃在网上，为何我家书法老师不能！】 【你爱豆才小学生文凭，你全家都小学生文凭！】 直播间人数比开始多了二十倍。 陆青斐身躯微向后，轻靠椅背，膝盖抵着桌沿，抬眼望向密密匝匝的弹幕。 她眯了眯双眼，唇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 人嘛。 娱乐至上。 陆青斐左手手腕缠绕两圈，系着红色发带。她垂眸，看着手上的一抹红，若有所思。 灵脉隐约起了。 灵气充沛，才能修炼。 修行后，便能拥有丹药和符箓一整套的研产销体系。 * 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是宣传部部长打来的电话。 连祺兴高采烈地接听，岂料对面36度体温的部长开口，说的却是冰冷话语。 “主播婉拒了连麦申请。” “是不是后台出bug了？”连祺有些难以置信，“对方不小心拒绝了。” “没有。主播是个很有礼貌的女生，她说谢谢，今天不连麦。” “……” 今天不连麦？ 连什么，连祺吗？ 连祺本人都要哭了。 连祺侧头瞥了眼坐在书桌前的柳真颜，果断道：“她不是卖货吗，给我全买了！“ 他就不信金主爸爸的连麦邀请，她还会拒绝。 部长：“主播只卖一颗丹药，已经出售了，现在没有可购买的商品。” 连祺：“？？？” 只卖一颗丹药还敢出来直播卖货？ 有没有天理了！ “若是想连麦只能等明日。”部长说。 连祺抬手捏了捏眉头，叹息道：“那就明日，我亲自上阵。” 电话那头传来了部长啊的一声疑惑。 连祺：“有问题？” “没有没有。”部长声音带笑，“只是有些意外。” 柳真颜很少出面，连祺是柳真颜唯一的助理，他出面就相当于柳真颜出面了。 柳真颜还在全神贯注盯着书法字，仿佛他看得不是什么书法作品，而是稀世珍宝。 连祺挂掉电话，走过去，梗着脖子，支吾道：“柳老，那个女生拒绝了我们的连麦。” 柳真颜似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撩起眼皮，斜了眼连祺。 他这一眼看得连祺心里发毛。 “明日再连麦。”连祺僵硬地扯了扯唇，“到时候我亲自联系她。” 柳真颜不置可否。 连祺脑子转得快，也知道如何讨柳真颜欢心，当即给宣传部部长发消息。 既然暂时无法连麦，那就先把主播的书法作品拿到手。 若是交易，还有见面的机会。 线下能见面就不需要连麦了。 * 陆青斐双眸注视弹幕，从中挑选比较正常的提问来回答。 【主播主播，我最近看电视剧频繁过敏，你说我是不是得了电视剧综合症？】 “电视剧综合症。”陆青斐念着这个新奇的病症。 【什么电视剧综合症啊，朋友你那是审美洁癖犯了，对丑东西过敏吧哈哈哈哈哈。】 陆青斐望着这条弹幕，淡笑了笑。 【主播你勾起了我想去学书法的兴趣，不过我是白天鹅，不能接受不喜欢白天鹅的书法作家，有没有哪位书法作家喜欢白天鹅啊？】 白天鹅。 某个娱乐圈顶流的粉丝名。 陆青斐坚信。 你把粉丝放心坎，粉丝助你上热门。 她莹亮的眼眸微垂，略作一思索，抬眸道：“有的。” “书圣王羲之是最爱大白鹅的书家，你可以学习他的字。” 【真的吗？主播确定没有在诓骗我？】 陆青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款款道：“王羲之爱鹅有一则故事。” “会稽有一位孤寡老太太，养了一只叫声好听的白鹅。王羲之听闻，便想去看看，买下这只鹅。” “没料到，老太太听说王羲之要来，提前把鹅宰了炖煮，招待他。” 【鹅：？？？excuse me？就挺突然的。】 【本来以为是故事，结果是事故，什么仇什么恨啊！】 【有时候，大白鹅真的挺想报警！】 “王羲之得知此事，忧愁叹息了一天。后来他又听说，有位道士养了好鹅，便再度邀好友去看看。” 【鹅：我求你了，别来看我，我害怕！】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眼后的。】 “这回鹅没有被宰，王羲之也如愿看见了鹅。他见这些鹅是好鹅，就想出钱买走，但道士不肯。” 陆青斐神色放松，墨玉似的瞳仁在灯光下似有碎金，随着她一语一言生动起来。 “在王羲之的再三请求下，道士同意让他用书法换鹅。” “王羲之写一副书法字送给道士后，道士如约把一笼子大白鹅交给王羲之。” 【我听说过这个，最终王羲之终日戏鹅为乐，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被一群大白鹅围着，我都不敢想象王羲之会有多快乐！】 【书法换鹅，真是哑巴打电话，瞎子开车，聋子听戏曲，绝了啊！】 陆青斐正认真看着弹幕，后台忽然跳出一则消息。 是平台管理员。 她点进聊天页面。 小鲸鱼V：[主播，您好，有人想购买您的书法作品，托我来询问您的意愿。请问您是否有意向？] 第9章 我在精神病院修仙 平台又发来一条新的私信。 是意向买家的联系方式。 鲸鱼平台在业内是出了名的负责任，既然是官方发来的消息，陆青斐也不担心是诈骗。 她今天写了两张书法，一张作为赠品给购买辟谷丹的网友，还剩下一张也没什么用。 有人敢买，她就敢卖。 两个小时已到。 陆青斐看向摄像头，眉眼轻弯：“多谢大家的支持，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了。” 道别后，最好等半分钟再关直播。 【这么快的嘛，明天是不是会有柳真颜连麦？？】 【成熟的网友已经学会主动关注主播了，我双手双脚就是一个关注！】 这条弹幕出来，陆青斐的粉丝数量蹭蹭上涨。 根本不用她开口，网友就非常热情。 当然了，他们主要还是想看明天是否有连麦。 【明天几点直播呀？】 “明天同一时间，直播间见。” 陆青斐不慌不忙地答完，便伸手关掉直播间。 下播之后，要复盘总结。 陆青斐单手拿手机，指腹滑动，查阅直播数据。 第一次开播，在线观看人数顶峰有4202人，其中转化为粉丝有617人，私信她的有35个。 跟鲸鱼平台历年的新手主播数据做对比，她的首播，整体效果还是不错的。 陆青斐先回复私信。 [主播，您好，我想问问有没有实用又适于磨墨的石岩？] 陆青斐：“端砚、歙砚、洮砚、红丝砚等都是有名的石砚。” [主播主播，烦人的男同事老说我阴阳怪气，我应该怎么回？求教.jpg] 陆青斐徐徐打字：“亲亲，我就是在阴阳怪气，你可别生气哦。” [你是从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啊，说不定我们是病友呢，嘻嘻！] 陆青斐看笑了。 她回道：“我在精神病院修仙：没疯，很精神。” ...... 虽说有不少无厘头的私信，但不涉及底线，陆青斐都一一回复了。 回完私信，她把手机搁置在桌沿，起身，猫腰收拾桌案的笔墨纸砚。 洗干净毛笔，陆青斐看着有些炸毛的毛笔，低头顺了顺毛笔尖。 还能用。 炼制丹药，写符箓需要大量的灵气，今晚涌现的灵气还不够多。 直播之事非一两日能成，还得继续努力。 陆青斐懒懒地靠在椅背，思考直播规划。 思绪回笼，她身子前倾，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跟小鲸鱼V的聊天页面，复制粘贴手机号。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她添加好友的请求刚发过去，下一秒就同意了。 [你好，我是奚韵，想购买你的书法作品。] 陆青斐神色平静，迅速敲字：“您好，我能否问问缘由？” [你的字是用心写的，每一个字都能看得出你的心意。] 这么说也没毛病。 毕竟心法不用心，还能叫心法嘛。 [你平时出价多少？] 陆青斐陷入了沉默。 修真界人人一手好书法，她没卖过书法，谈何而来的平时。 正当她琢磨如何回复时，奚韵打来语音电话，陆青斐没犹豫，直接点接听。 “请问是有什么顾虑吗？”奚韵问，她的声音沉稳，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我没有顾虑。”陆青斐心态平稳，“你确定要购买吗？” “确定。如若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个合同，自不会反悔。” 奚韵有一定的阅历，从简单几句交流和陆青斐的年龄可以得知，她是第一次卖书法作品，有所顾虑很正常。 “好，那就签合同。价格的话，您看着给就行。” 陆青斐不急功近利，也不狮子大开口。 她刷了奚韵的朋友圈，大致能看出来对方是位事业有成，品味不凡的成功女性。 这样子的人，就算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出价也不会很低。 奚韵跟陆青斐报了个数，后者没问题。 结束通话，奚韵立即把定金给陆青斐转过去，并说做好合同，再约时间线下交易，签合同，结尾款。 陆青斐看着转账记录，有点诧异。 姐姐美，姐姐飒，姐姐出手真大方。 她点进资料设置，设置备注和标签： 财神姐。 * 夜晚的帷幕落下，钻石般的星辰点缀着深邃的夜空，如诗如画。 陆青斐从藏典阁出来，去找掌门师父。 “师父。” “桌上有你大师兄做的面条。” 正在翻阅书籍的掌门抬头，睨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阅读。 陆青斐应了声，走到木桌边，掀开竹篾编织的菜罩。 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条。 刚穿来时，大家都受伤了，其中二师兄和三师兄受伤最严重，陆青斐最轻。 修养半个月，掌门和大师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 为了生计，掌门就采菊东篱下，让陆青斐弄些点番茄苗回来种。 大师兄谢云寂则照着菜谱，给大家伙做饭。 三个月的时间，他的厨艺大有长进，拿擀面杖比拿剑还顺手。 鬓发擦过白皙的脸颊，陆青斐抬手，把头发撩到耳后。 她拿起筷子，左顾右盼问：“师父，大师兄呢？” 掌门：“去给你三师兄活动筋骨了。” 前些日天多阴雨，雨水泛滥，潮湿阴冷，引得宴归来气滞血淤，筋骨蜷缩不舒。 陆青斐了然。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瞥向掌门手里的书籍，好奇问：“师父，你在看什么？” 掌门：“《母猪生产保健技术》。” “？” 陆青斐正在吃第二颗煎蛋，差点被呛到，轻咳两声。 掌门睨她一眼，佯作冷静地翻页：“这个时代的知识浩如烟海，待为师学会了，一一传授给你们。” 陆青斐：“……” 倒也不必。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鲸鱼平台的。 陆青斐点进去。 柳真颜V：[主播，您好，我是负责柳真颜名家对外媒体运营的宣传部部长，我们十分欣赏您的书法作品，想购买一幅。望得到回复，如有打扰，还请谅解，感谢！] 官方认证的大V，不是假号。 我在人间直播修仙：[没有打扰，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可以出售的书法作品了，抱歉，比心.jpg] 笔墨纸砚是她写心法的物质基础，充足的灵气供养是精神基础。 书写需谨慎，基础要打牢。 第10章 你看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漂亮吗？ 掌门还在滋滋有味地看母猪饲养手册。 陆青斐吃饱喝足，随意跟师父聊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天色昏黑，凌霄山的树影和夜色重叠，黑暗更为浓稠。 陆青斐坐在藤枝缠绕的巨石上，闭目凝神，皎洁月光洒在她面容上，像笼盖一层薄而柔和的白纱。 神识里飘荡着一片浮云。 她尝试稳住它。 刹那，浮云却被裁剪成无数个碎片，轰然而散。 陆青斐睁开眼，侧首，扫向不远处根深叶茂的苍树。 “出来。”她的声音冷静，喜怒不辨。 闻声，身着一袭绛红云绡宫装的女鬼幽幽飘来。 其红耀目，宛如血般在眼前闪过。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 女生的眼睛灿若星河，恰似惊鸿照影，漂亮的不像话。 女鬼却想起陆青斐徒手灭掉厉鬼，决然的样子，心中不由发怵。 陆青斐：“你对我有意见？” 女鬼连忙摇头，左手捻紧右手的指尖，期期艾艾道：“我想找你帮个忙。” 陆青斐有些纳闷。 她脑袋顶着一个牌子，写了“我是老好人”五个大字吗？ 孤魂野鬼都来找她帮忙了。 “我是楚国的睿王妃沈南湘，千年前死后，魂魄寄生于五彩龙纹瓷盖罐。” 女鬼说话语速很慢，有古人的特点。 五彩龙纹瓷盖罐。 陆青斐目光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三个月前，有人把五彩龙纹瓷盖罐偷走了。如果没有五彩龙纹瓷盖罐，我很快就会魂飞魄散。听其他鬼说，你可以看见我们，还能对付恶霸鬼。” 不必她说，陆青斐早看出来了，她的烟魂濒临消散。 “你可以帮我找回五彩龙纹瓷盖罐吗？”沈南湘两眼汪汪，祈求道。 “摸金校尉”盗取楚国古墓文物的新闻。 陆青斐从警察局出来后，专门去了解过。 三个月前，盗墓团队听闻睿王墩古墓文物数不胜数，便趁着夜色偷偷钻进古墓，盗挖流传千年的文化瑰宝。 守墓人发现时，古墓已被搬空。 而古墓位于荒山野岭，道路崎岖，当夜还下了场大雨，把所有的线索都冲刷掉。 经过警察不分昼夜地排查，终于发现了一辆可疑的黑色轿车。 这辆车频繁出现在古墓附近，极有可能是来踩点的。 锁定目标后，警察立即展开调查。 在日以继夜的侦查后，终于把嫌疑人抓捕归案。 半个月前，盗墓团伙7人全部落网。 审讯中，盗墓团队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盗掘的50余件文物也被追回。 盗墓贼自食了贪婪的苦果，然而，他们却不承认见过五彩龙纹瓷盖罐。 那个跟陆青斐做的破罐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文物。 “此物是我成亲时，娘亲亲手做给我的。” 沈南湘心慌意急说：“娘亲生前最疼我了，若是我把她送的东西弄丢，她肯定会生我的气，我不想娘亲生气。” “求你，帮我！” 在她说话的罅隙里，陆青斐摸出手机，找了张五彩龙纹瓷盖罐的图片。 她把手机屏幕怼到睿王妃眼前。 “这个嘛？” 沈南湘激动道：“是我的罐子！！！” “盗墓贼趋之若鹜地把罪恶之手伸向文物，”陆青斐说，“他们这些利欲熏心的人，估计早把它倒卖了。” 沈南湘从袖口掏出一叠冥纸，大方道：“我有钱！买回来！” 陆青斐：“。” “你问过其他鬼吗，”陆青斐面不改色问，“他们有看到陶瓷是被谁偷走的吗？” 沈南湘：“问过了，他们都说没看到。” 陆青斐手指转动手机，眉眼轻垂，略作思索。 见她不说话，沈南湘以为没戏，垂头丧气道：“这是娘亲唯一留给我的遗物，我...我......” 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看着陆青斐： “那些天师到古墓都看不见我，只有你能看见我，若是你能帮我找回来，我下辈子为你做牛做马，端茶倒水！！” 下辈子。 白天被资本家画大饼还不够，晚上还要被半残鬼喂饼。 陆青斐沉吟片刻，说：“我明天下山，顺便去警察局帮你问问进展。” 沈南湘感激涕零：“太谢谢你了！这些钱给你，给你给你，都给你！” 她拼命掏钱，冥币满天飞。 ……你看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漂亮吗？好看吗？ 都是鬼撒的冥币。 陆青斐掐了个诀，凝起灵气，手指向前一刺，虚点沈南湘的印堂。 “坤地，十五道，织魂引。” 三光知守，魂魄相拘。 沈南湘原本摇摇欲坠的身躯像是被无数条丝线缠绕，牵拉，收拢，牢牢地固住。 快要冒烟的五官，也变得清晰明了。 她喜上眉梢：“谢......” 陆青斐扬起左手，红色发带扫过，沈南湘还没谢完，就被赶走了。 再次清静下来。 陆青斐盘腿而坐，双手抵膝，掌心朝上，继续修行。 * 大战后，天极宗后山萧条，先前世外桃源般的鸟鸣声和山泉流水早已一去不复返。 凌霄山间，晨露雾化泛起淡薄的水纱，浅金色的曦光照射而下。 陆青斐从三师兄宴归来房间出来，仰头看着天空，朝阳落进她的眸子，星星碎碎漾着光。 陆青斐拿着一卷书法作品，按照路线，离开天极宗，到云城。 繁密的枝叶、柔软的草坪和斑斓的鸟雀消失，代替的是确凿的地面和匆匆的人流。 白天还得正经找工作。 现在是互联网信息时代，运营类的岗位需求量大，她下载几份互联网行业报告、运营岗位报告，再针对岗位要求，预测了面试官可能会问的问题。 做足准备，陆青斐基本都能回答，她从高耸入云的大厦出来，饿了。 陆青斐在面饼摊子前，等老板做煎饼果子的时间里，她又拿出手机刷招聘app。 接触的多了，总会碰到奇葩公司。 HR：[你能接受无偿加班吗？] 陆青斐：[我也想问问贵公司能无偿发工资吗？] HR：[拖延工资，能否接受？] 陆青斐：[上下班迟到早退，工资全额，能否接受？] 网络那头的HR们：这位应届生真变态啊！ 这些公司看起来就不正规，并不在陆青斐考虑范围内。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怀揣着失业者特有的热情回复了他们。 “你的煎饼果子，请拿好。” 老板把热腾腾的煎饼果子递给陆青斐。 “谢谢。” 陆青斐把手机塞进外套的口袋，双手捧着煎饼果子，正要咬，视线内蓦地出现熟悉的制服裤。 她抬起头，是云城分局的实习警察。 四目相视，实习警察会心一笑。 陆青斐：“？” 煎饼果子加蛋，不犯法吧？ 第11章 学术人，学术命 “哈哈好巧，又碰到你了，我叫韦泽。” “你好，陆青斐。” 韦泽摸了摸后脑勺，憨笑：“我知道。” 陆青斐声色不动地打量他一番。 韦泽穿着一身警察制服，脸蛋尚且稚嫩，眉目间有种特殊的奶油气。 “陆小姐，你没给金玉前辈打电话吗？”韦泽找了个话题。 “没有。” “金玉前辈她跟我们要你的联系方式。”韦泽有点语无伦次，“当然！我们是不会告诉她的！” “谢谢。”陆青斐客气道。 “不过你也真是神了，随便做的陶瓷罐竟然跟古墓丢失的文物长得一模一样！” 韦泽眼里满是困惑，“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没别的原因。”陆青斐说，“单纯是因为我毕业论文就是写这个的。” 这个答案，听得韦泽直眉楞眼。 多么朴素又真挚的回答啊！ 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陆青斐没有说谎。 选定论文题目，她做过大量研究，翻来覆去地扒拉许久，对五彩龙纹瓷盖罐的前世今生和细节都非常了解。 因此，在修真界，离开天极宗，到外面学习陶瓷手艺后，她第一个作品便是仿造五彩龙纹瓷盖罐。 学术人，学术命，学术都是血与泪。 “这样子啊。”韦泽生硬地接话。 他主动提起，陆青斐便顺着问：“文物还没有线索吗？” 韦泽摇头：“没有。” 陆青斐眼珠一转，又问：“你们靠古墓的邪气找文物？” “这不是万不得已嘛，盗墓团伙都说没见过文物，但这文物总不能不翼而飞吧。” 韦泽说：“所以前辈特地去请刘天师出道观，协助我们破案。” 陆青斐点点头：“无头公案，找天师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手机响起震动。 韦泽朝陆青斐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随后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前辈。” “什么！又在古玩市场找到了文物？” “不是，这都第几回了啊，回回都说真，回回都不是真的！” “这回是守墓人确认的？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 韦泽搓手，正要道别，忽听陆青斐开口：“金玉前辈是在警察局吗？” 韦泽不明所以地应是。 陆青斐问：“我现在能去见她吗？” 韦泽愣了两秒，旋即笑道：“可以啊！” * 警察局。 金玉戴着手套，拿着放大镜，正在仔细研究立在桌上的彩瓷罐。 她看一处，皱一下眉。没一会儿，眉头都皱紧了。 “是不是真文物？”中年警察脊背紧绷的似一张拉满的弓。 金玉尚未答复。 刘观云八风不动地说：“此文物有非常沉重的邪气，八九不离十了。” 他嘴上说着八九不离十，语气却十分笃定。 金玉盯着彩瓷罐，表情愈发复杂。 “金玉前辈呢？”中年警察问。 “这彩瓷罐确实有千年历史，釉色明莹匀称，外表也跟五彩龙纹瓷盖罐大差不差。” 金玉谨慎评估，话锋一转道：“但我总觉得味道不对。” 金玉做过很多文物鉴定，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判断偶尔也会跟直觉相悖。 中年警察：“刘天师不是已经说这上面有古墓的气息了嘛，味道肯定是对的！只要时间和样子对得上，那就肯定是遗失的文物了！” “前辈，我回来了！”韦泽喊道。 在场的人只有坐在中间，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抬眼，朝陆青斐和韦泽看来。 男人约莫三十岁，寸头，眉目清隽，手腕戴一串紫檀佛珠。 陆青斐对上他的视线，丝毫不怵，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梅先生，这回多谢你了。”中年警察感激道，“如若不是你，这文物又不知道会流落到哪里！” “守护古墓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此次古墓失窃，是我失责所致，现在找回它，我也能放心了。” “是盗墓贼利欲熏心……” 中年警察听出弦外之音，话语戛然而止，愣了下，“梅先生不打算做守墓人了？” “不做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陆青斐心如明镜。 梅先生叫梅开寒，是守墓人，也是报案人。 “金玉前辈，看看谁来了。”韦泽笑着说。 兀自寻思的金玉回过神，看见陆青斐，脸现惊喜。 “金老师。” 陆青斐打完招呼，视线投至彩瓷罐子，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这文物……” “找回来了！”中年警察抢先说，“可喜可贺！国家宝藏绝不能流落在外，这可是要移交博物馆的！” 陆青斐歪头，疑惑道：“不放在古墓吗？” “原先确实是放在古墓里，不过，今年年初说要拿到博物馆。”金玉解释道。 陆青斐若有所思。 “我可以仔细看下吗？”她礼貌问。 梅开寒冷不防开口：“文物不是谁都能随随便碰的，而且你懂陶瓷吗？” “我懂的。”陆青斐的眼瞳赤城。 梅开寒嗤笑：“自以为在网上看了几个短视频，就说自己懂陶瓷。” 韦泽劝说：“这个文物沾了泥土，脏兮兮的，不适合你们爱干净的女生。” 他在给陆青斐台阶下。 以免她丢人现眼。 陆青斐却说：“我上过文物鉴定和文物保护与修复课。” 刘观云闭目沉思，完全置身事外。 中年警察语重心长道：“上过课，跟会是两回事，你一个学生做事要注意分寸。” 陆青斐：“我不是学生。” 梅开寒拧眉看她。 陆青斐坦然道：“我毕业了，现在是无业游民。” 她完全没有无业游民该有的焦虑和落魄。 梅开寒哂道：“弄坏了，你赔不起！” “一个小姑娘好奇想看看，就让她看看，怎么了。” 这时，金玉提高音量说：“要真出事，我担责。” 能做出一个相似度99%的仿造品，金玉认为陆青斐比自己还要了解五彩龙纹瓷盖罐。 金玉都做担保了，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青斐戴上手套，没用放大镜，双手贴在瓷面，弯腰低头，神情专注地把彩瓷里外看了个遍。 众人的心随着她的动作一悬一浮，生怕好不容易找回的文物被她弄坏了。 须臾。 陆青斐眉梢微动，轻声说：“这是假的。” 第12章 丢人现眼？专业对口！ 这、是、假、的。 四个字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青斐。 让你开眼，没让你鉴定！ 刘观云很快恢复老神自在的样子，仿若无事发生。 中年警察瞳孔地震，朝金玉挤眉弄眼。 真的假的？ 梅开寒厉声道：“胡说，这分明是真的！” 金玉拢眉：“这话可不能乱说。” “真正的五彩龙纹瓷盖罐，龙须是绿色的。”陆青斐慢条斯理地脱手套，眼也没抬说，“这个彩瓷的龙须却是红色的。” 金玉立即拿放大镜查看，确实是红色的龙须。 她问陆青斐：“你怎么知晓真品文物的龙须是绿色的？” “我知道！我知道！” 韦泽举手抢答，“因为她毕业论文就是写这个的。” 金玉：“毕业论文？” 陆青斐拿出手机，捣鼓一番，找出论文，点开配图，放大，再放大。 “这是发现古墓那年，考古专家在古墓拍的图。” 金玉手握放大镜，盯着图片极其细微的地方，顿时醍醐灌顶。 “确实是绿色的龙须。” 能看得出有千年历史的赝品和真品的差距。 陆青斐哪里是丢人现眼，这分明是专业对口！ 中年警察缓慢地闭上眼睛。 这一刻，悬着的心终于吊死了。 梅开寒心中波澜，面上依旧风平浪静。 连他都不知道龙须颜色不对，陆青斐竟然知道！ 金玉对陆青斐的喜爱溢于言表，称赞道：“观察得非常细致。” 有如此后辈，还愁什么传统技艺无法继承？ “没办法，为了毕业。”陆青斐不矜不伐说。 “最近假文物怎么如此猖狂？”中年警察苦恼道，“像是在干扰我们查案。” 韦泽附和：“这里面肯定有诈！” 梅开寒起身，仍是那副目下无尘的孤高模样，语气歉疚： “抱歉，是我没弄清楚就交了过来。” 中年警察摆摆手：“没事，梅先生也是担心文物会流失，能理解能理解。” “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韦泽，送送梅先生。” 韦泽：“好嘞。” 刘观云的徒弟问：“师父，他身上邪气不是也很重吗？为何不怀疑他？” 刘观云睇一眼他：“梅开寒是守墓人，整天在古墓晃悠，身上邪气不重才奇怪。” 徒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线索又断了。”中年警察坐下，喝了口茶，眉头深锁，叹气道，“时间拖的越长，找到的可能性就越低。” “金老师，他是谁？”陆青斐收回看梅开寒的视线，好奇问。 “梅开寒。做了七八年的古墓守墓人，古墓里的文物在他的看护下一直保存得很好。”金玉说，“现在虽然不是守墓人了，但还在帮忙找文物的线索，是个称职，有责任心的人。” 陆青斐聆听着，抛出一个问题： “觉不觉得梅开寒长得跟历史遗留下来的睿王画像有点像。” 金玉笑道：“人跟人长得相似很正常，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 “睿王妃十六岁嫁给睿王，十八岁被睿王吊在城墙三天三夜。相依为命的娘亲因爱惜女儿，想为女求情，却惨遭睿王侧妃杀害。睿王妃知晓此事，抱着彩瓷罐，思念娘亲，最终因心疾而亡。” “王妃死后的第三个年头，睿王发现自己爱的其实是睿王妃，悔不当初，把王妃坟墓掘开，终日抱着彩瓷罐入睡。死后又跟着彩瓷罐同葬。” 陆青斐娓娓道来，声音有种道不明的悦耳感。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人阻止。 待她说完，金玉就忍不住笑道： “你以为是网络小说吗，还在城墙挂了三天三夜，死后的第三个年头。” 中年警察也笑：“太戏剧了。” “我没在讲笑话。” 陆青斐一脸认真，“睿王连挖坟掘墓拿陶瓷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说不定这次也是他干的。” 语不惊人死不休。 所有人先是被她这番言论吓到，后又被她天马行空的想象逗乐了。 “睿王的鬼魂偷走了文物？这不是扯淡嘛。”中年警察说，“文物是真实的，鬼是虚假的。” “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这个老婆子还迷信。”金玉笑眯眼看陆青斐。 一直静默的刘观云咳了两声：“玄学是可信的。” 金玉和中年警察相视而笑。 玄学可信，鬼不可信，睿王的鬼魂更不可信。 先前，陆青斐研究五彩龙纹瓷盖罐，查询一大堆正史和野史，觉得这个最不可信。 但现在，她改变想法了。 送完客回来的韦泽听到这话，捧场笑道： “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说不定真的是鬼偷走的。要不开个地府搜查令，去搜看看？” 中年警察伸胳膊，敲打韦泽的脑袋。 “疼不疼。” “疼。” 韦泽摸着头，委委屈屈。 “疼还不赶紧去查查这赝品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年警察恨铁不成钢，“难不成还等着嫌疑人良心发现，自己送上门吗！？” 虽是赝品，但也有千年历史，金玉留下继续研究。 陆青斐走出警察局。 刘观云的徒弟叫住她：“陆小姐！” 刘观云眼神诡异地盯着陆青斐。 女生一身休闲装，套着一件偏商务风的黑色外套，她转身回头，微风撩起她的额发，如拨云见雾，清风趁机掠过那双明亮的眼眸。 瞧清是谁，陆青斐牵唇，扬起得体微笑。她的肤色胜似霜雪，笑容在日光下泛出柔和暖意。 上次刘观云回道观，询问祖师爷，古墓沉重的邪气为何一秒便散尽了。 祖师爷皆说不知其缘由。 刘观云觉得此事跟陆青斐脱不了干系。 他还没打量出个所以然来。 陆青斐眼皮往下耸拉，盯上刘观云手里拿着的符纸。 “天师的符纸怎么卖？” 刘观云和徒弟俱是一愣。 错愕两秒后，刘观云说：“不卖。” “那能否借我用用。”陆青斐态度诚恳。 符纸用了就废了，还怎么还？ 虽是如此，刘观云还是递给了她。 陆青斐仔细询问对方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后，掏出圆珠笔，写了张便条，递给刘观云。 “刘天师，我先走了，多谢你的符。” 刘观云下意识接过，再抬眼，只见陆青斐离开的背影。 “师父，她写了什么？”徒弟凑近问。 第13章 不建议对师妹这么溺爱 刘观云低头看便签，上面的字很漂亮。 “今欠刘观云天师一张符纸，天极宗陆青斐留。” 刘观云若有所思：“天极宗陆青斐……” 天极宗是哪个宗？ 玄门一道没听说过有叫天极宗的。 “师父，她没写什么时候还欸。” 徒弟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这是孙悟空借金箍棒，有借无还的节奏啊，师父你在警察局门口被骗了！” “八卦符学会了吗，没学会还敢说笑。” 刘观云面孔一板，“回去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睡觉。” 徒弟登时丧脸。 “师父，我知错了！” * 繁华都市，车水马龙。 陆青斐拐过弯，在路边的长椅坐下。 她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符纸拆开，又折成一只小型千纸鹤的形状。 若是刘观云知道她借符纸主要是为了折千纸鹤，恐怕要沉脸喊一声荒唐。 旁边的沈南湘有点无聊，跟魔法少女变身似的，摇身一变，金缕玉衣便整齐穿在身上。 陆青斐：“……” 做鬼真好，换装一秒钟的事情。 陆青斐把千纸鹤放在掌心，黄色的符纸映得她肌肤似白玉。 她问沈南湘要了根头发，缠绕在千纸鹤的头上。 “巽风，九道，幻化术。” 气敛于海，以炁驭纸。 流光萦绕在千纸鹤周身，不一会儿，得了灵性的千纸鹤，翅膀上下煽动。 “你跟着千纸鹤走，它会带你找到瓷器。”陆青斐说。 沈南湘满怀希翼：“真的吗？” “嗯。”陆青斐颔首。 沈南湘两眼放光，啪啪鼓掌：“好高级，好喜欢！” 喜欢程度直接爆表了喂。 “我去了。” 沈南湘乐不可支地跟陆青斐挥手道别，“再见啦。” “再见。” 燥热的风刮着脸，送走沈南湘，陆青斐先去寄辟谷丹和书画。 她原来想上门取件的，但地图上没有天极宗。 正好她顺路，就没为难快递小哥。 * 天空湛蓝，白云徜徉其间，燥风送热。 钟秦脖子上挂着条沾泥土的毛巾，被烈日烤出油来。 他正跟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工人聊天。 那人装作受伤的悲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等等，我问问心。”钟秦有模有样地把手放在左胸膛。 静默两秒。 “——它说不会。” 工友：“……算你狠。” 钟秦接过他抛来的小袋糖果，扭头，瞧见陆青斐，步伐生风走向她。 “师妹，来得正好。给你。” 陆青斐低头一看，是喜糖。 “哪来的？” 钟秦挺直背脊，眉眼间是少年般的意气风发。 “跟工友比赛搬砖赢来的。” 陆青斐噢了声，把在路上买的煎饼果子给他。 钟秦接过，眉毛一扬说：“平生不修善果，只爱煎饼果子。” 陆青斐忍俊不禁：“善果还是得修。” “师妹，你灵力是不是变多了？”钟秦看着她，迟疑道。 空中浮动着和煦的阳光，陆青斐伸出右手，纤纤玉指，白的耀眼。 “一点点。” “不愧是二师兄的小师妹，就是厉害！灵力信手拈来。”钟秦激情澎湃，宛如在演讲，“不！你不拈灵力也会自己跑到你这里！” “……二师兄，别夸了。”陆青斐收回手，“灵力好像没了。” “夸两下灵气就没了，这灵气也不怎么好，不要也罢，哪有正经灵气这么不经夸的。” 陆青斐不由得露出笑。 二师兄就是个行走的夸夸机。 “二师兄，你伸出手来。” 钟秦知道她的意图，“师妹，你的灵气就留着自己用，二师兄皮糙肉厚，搬砖用不着灵力。” 陆青斐注视着他，又喊了声：“二师兄。” “好吧。” 钟秦听话地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陆青斐伸手，掌心朝下。 两人手掌上下距离几厘米，浅淡的灵气萦绕其中。 二师兄伤也没好全，就出来干活，修炼之事也一直在搁浅。 这点灵气可以修复他元神的部分伤。 在修真界，他们曾离开天极宗，出门历练，阅尽人间百态。 离宗游历又称修真版打工人出差记。 钟秦也不是第一次搬砖了，搬砖于他来说，不算什么苦差。 片刻后。 钟秦一屁股坐倒在木阶梯上，肩背后靠，双臂展开搭在木栏，跷着二郎腿，姿态放松地给小师妹分享趣事。 陆青斐乖乖坐在旁，边吃糖，边听他说，笑弯了眼。 手机来电，她接听，是找工作的事情。 没久留，匆匆跟钟秦道了别。 工友走过来，揽过钟秦的肩膀猛拍两下。 “谁啊？” 钟秦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我小师妹。” “小师妹？”工友诧异。 钟秦得意挑眉：“别太羡慕。” “别逗了。那女生衣着打扮，举止气质分明是位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是你小师妹？” 工友转念一想，豁然顿悟，“原来你每个月的工资都花在她身上了啊！” “兄长给妹妹花钱，天经地义。” 钟秦不理解他为何如此震惊，“亏妹者，百财不入。” 工友：“不建议对师妹这么溺爱。” 钟秦：“为什么？” 工友一字一句说：“因为我没有！” * 陆青斐面试，一方面是想从有工作经验的职场前辈身上，汲取一些关于直播运营的技巧，另一方面才是找工作。 但这些公司的工作时间和强度，都不太符合她的预期。 陆青斐从工业园区出来，坐在公交车站边。水胭脂般的太阳西斜，照在她冷白的侧脸，映出温暖的橘光。 陆青斐困倦地抬手搓了搓脸。 一股凉风冷不丁从她的脖颈掠过。 陆青斐眨了下眼，没太大反应。 睿王妃。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南湘兴高采烈出现在她眼前。 “我找到了！” “五彩龙纹瓷盖罐！找到了，就在守墓人梅开寒那里！” 陆青斐伸出手，千纸鹤回至掌心。她把千纸鹤收好，起身，目视前方，神情放松。 “走吧，报案去。” 沈南湘一路上跟陆青斐嚷嚷，梅开寒把彩瓷藏在书房的保险柜，回家第一件事就立马把它拿出来，小心擦拭。 眼神痴迷，爱不释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人擦身体呢。 陆青斐扭头，瞥了沈南湘一眼。 “你…不认识他？” 第14章 自有我辈出手！ 沈南湘疑惑：“认识谁？” “梅开寒。” “认识啊，他是守墓人嘛。” 陆青斐笑笑，没追问。她低头看手机，纤长的黑睫在眼睑落下淡淡的阴影。 沈南湘又换了身青桔的古装长裙，眼珠子在陆青斐身上流转，遽然说：“你优雅得像只猫，有迷迭香的气质。” 陆青斐抬首：“？” 睿王妃的脑回路，她不太懂。 穿过十字路口，拐弯便到云城分局了。 “陆小姐。” 一个惊喜男声蓦地在身后响起。 陆青斐转身，不期然看见韦泽。这会儿，他没有穿制服，穿的是某知名品牌的运动套装。 “早上碰到你，现在又偶遇你。”韦泽笑着挠脸，“你说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 “韦警官。” 陆青斐跟他简单打了个招呼，还没来得及开口讲其他事，便听韦泽热情说： “我方才还碰到梅先生，他去海洋撒母亲的骨灰，今晚就走了。” 陆青斐目光微凝：“梅开寒要离开？” 韦泽：“对啊。” 闻言，陆青斐眉心轻折，改了主意。 “韦警官，刘观云天师找到窃取文物的人了，请随我来。” 又双叒叕找到了？ 韦泽茫然不已，待反应过来，陆青斐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他指向停车位：“我开车来的，可以坐车啊。” 陆青斐：“现在高峰期，堵车，走路快点。” “是哦。” 韦泽当即抛弃车，跟上陆青斐的步伐。 别说丢掉迈巴赫了。 就算扛着火箭都要速度去救文物。 “你怎么对彩瓷如此关心？”韦泽跟在陆青斐的身侧，问道。 “保护文物，人人有责。”陆青斐义正言辞道，“我不能熟视无睹。” 韦泽听到她的回答，福至心灵，昂然道：“思想觉悟非常高！” 盗文物贼妄生，自有我辈出手！ “刘天师说盗取古墓彩瓷的人是谁？”韦泽边走，边问。 “喏，到了。”陆青斐示意前面的别墅。 韦泽顺着她所指的方位看去，愣住。 这不是梅开寒的家嘛。 疯了，她要把守墓人送去踩缝纫机！ “刘天师早上没说梅先生是盗墓人啊。”韦泽难以置信，“你是不是听错了？” “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间，陆青斐抬手，摁门铃。 门铃响起三声又三声，门终于开了。 梅开寒把家里佣人都遣散了，只能亲自开门。 在看见陆青斐的瞬间，他的眼睛闪过一道幽暗。 “梅先生，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韦泽从善如流说，“现在方便吗？” 韦泽要求配合，“失责守墓人”梅开寒不会拒之门外。 这也是陆青斐一定要让韦泽来的原因。 出门在外，要懂得使用别人的身份。 韦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冲动了。 虽说刘观云跟陆青斐交谈甚欢，还给她符，他们关系应当不错，让她传话很正常。 但万一陆青斐耳背呢？ 要是被梅开寒投诉，他转正失败就得回家继承家产……这也太惨了吧。 韦泽有种无所遁形的慌张。 陆青斐却很从容，目光不动声色地梭巡，了解周围情况。 她从始至终都晏然自若。 韦泽简直要怀疑人生： 为什么你这么淡定？ 这样显得我胆子很小啊！ 沈南湘切换声音，轻灵梦幻般的呢喃在陆青斐耳边响起： “他把彩瓷塞进骨灰盒了。” 陆青斐几不可察地点头。 别墅客厅收拾的一尘不染。 梅开寒语气略带歉意：“佣人回家了，家里没有好茶，二位见谅。” “不用招待我们，问几个问题我们就走。” 韦泽环顾四周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梅开寒身上，“梅先生说赝品是从古玩市场花大价钱买来的。” 梅开寒：“是的。只可惜是当面现金交易，没留下线索。” 韦泽：“但我们去查古玩市场的监控视频，并没有看到梅先生的身影。” 梅开寒对答如流：“嫌疑人很狡猾，特地选了个监控死角。” 韦泽心想，这话听起来没有漏洞。 他也不怀疑梅开寒。 毕竟梅开寒可是佛祖门下的，信佛慈悲，在古墓待了七年，要真想偷文物，早偷了。 从进门开始，梅开寒就一直在留意陆青斐的一举一动。 她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安静听着他们说话，轻轻点着手机的指尖暴露了她的悠闲。 许是感知到了窥视，陆青斐突然偏头，目光如有实质地撞击梅开寒的视线 咔嚓。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敲碎了。 梅开寒心里徒然一震。 这女生貌似在警察局就盯上他了。 韦泽肯定是她带来的。 直觉告诉梅开寒，陆青斐不好对付。 他克制心中的慌乱，挪开视线，“我有点事，要先去处理，你们在此等候片刻。” “你做你的事，不用管我们。” 梅开寒离开后，韦泽费解地看向站在楼梯口的陆青斐。 ……怎么感觉她是来抄家的，他是不是助纣为虐了？ 韦泽惶惑：“刘天师真的说梅先生是嫌疑人？” “不是嫌疑。”陆青斐笃定说，“就是他盗走的文物。” “怎么说？” 韦泽不明白，搞玄学的都喜欢装神弄鬼吗？ 她的话越玄，他的心就越悬。 陆青斐仰首，秀眉微蹙，忽而说：“别动。” 韦泽活动脖子的手顿时僵住：“？为什么？” “你抬头看。” 韦泽抬起头，只见天花板角落有巨大的阴影若隐若现。 周围明明亮堂堂，也没有其他物品，为何会有阴影？而且这股影子难以分明。 韦泽不禁打了个寒颤。 邪物！！！ 韦泽屏息，顺势握住斜靠在旁的高尔夫球杆。 “刘天师没说这里会有邪物吗？” 韦泽虽然没有经验，但跟刘观云接触多次，也知道鬼邪并非无稽之谈。 陆青斐挑起唇角：“这可不是一般的邪物。” 韦泽：“难不成是二班的？” 邪物也要上学，分班级吗？ 那是不是还有什么尖子班，冲刺班，创新班？ 是我三师兄的。 陆青斐心说。 天花板的阴影在游动，宛如墨色的鱼儿在海水自由自在地嬉戏。 陆青斐视线随其移动，叮嘱道：“我数三声，你往门外冲，截住梅开寒。” 韦泽：“那你呢？” 第15章 你管这个叫求啊！ 韦泽讲冷笑话，一是为了活跃气氛，让陆青斐不害怕，二是为了逼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结果她半丝惊恐的情绪都没有，话也说得条理清晰，只有他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韦泽问：“你呢？” 陆青斐：“我能处理。” “那你小心。” 韦泽见她如此淡定，以为刘观云也收她为徒了。 陆青斐：“三，二，一……” 一字落下，还没搞清楚情况的韦泽下意识往门口冲。 陆青斐将手搭在楼梯扶手，借力，体态轻盈地跃起，直奔高位，口袋里捏的符箓也像扑克牌般飞了出去。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阴影如千斤坠砸向原先的位置。 砰的一声巨响！ 只闻其声，却不见任何凹陷。 死穴被符箓遏制，阴影懵圈了。 韦泽回头看去，惊惧后怕，又觉得匪夷所思。 动作如行云流水，气势似杀伐果断。 ……肯定不是第一次打架！ 主修考古，辅修武术？ 陆青斐眼睫低垂，整理衣袖，遮住手腕的红色发带，她走下楼梯，停在阴影跟前。 阴阳之道，太极图中黑鱼代表阴，阴属静，谁动谁就会被攻击。因此，陆青斐先韦泽一步迈腿，以己作饵。 于是乎，她这个月的三张符全都用完了。 第一张灭厉鬼，第二张给二师兄辟邪，第三张……是什么东西？ 陆青斐弯腰，细细打量黑不溜秋的团子。 是一把长着毛茸茸耳朵的流星锤。 她伸手rua它的耳朵。 QQ弹弹。 手感还挺好。 “你……”韦泽望着陆青斐良久，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不是考古专业的吗？” 陆青斐脑海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顷刻，又似烟雾般散去。 她拽回思绪，看向韦泽：“体育课锻炼了下身体。” 韦泽欲言又止。 锻炼了下，能有这身手？ 咋的，你是武曲星转世？ 陆青斐慢条斯理地补充一句：“我喜好和平，不爱打架。” 韦泽更沉默了。 恍惚间，他猛地瞧见她手中散发着邪异不祥气息的黑团：“那什么玩意！” 陆青斐：“一把萌态的流星锤。” 萌态流星锤？ 铁汉柔情？ 韦泽干咽一下，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身手不凡，又懂玄学。 古有林先生抓僵尸，今有陆小姐揪邪物。 “我…我去盯着梅开寒，以免他逃了。”所谓术业有专攻，玄学他不懂，他还是去做他能做的吧。 韦泽拔腿跑，一溜烟，人就没影了。 客厅变得静悄悄。 锤子筛糠似的颤抖，像是怕极了陆青斐。 “你为何会有我三师兄的妖气？” “阿巴阿巴……” 锤子叽里咕噜不知道说的是哪种语言，陆青斐没听懂。 想了想，她问：“偶然所得？” 锤子弯弯耳朵，以示点头。 得到答案，陆青斐手上力道加重。 锤子边张牙舞爪，边含糊不清地祈求放过。 “我…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陆青斐充耳未闻，不带一丝犹豫，从它体内抽出妖气，字句清晰地说： “此地华夏，妖鬼禁乱。” 阴风翻涌，黑团消失殆尽。 * 别墅花园，草植茂盛，花团锦簇。微风吹拂而过，裹挟着浓郁的花香扑进鼻腔。 陆青斐微微蹙眉，抬手捂了捂鼻子。 韦泽拦住梅开寒，两人吵闹声响起，对峙片刻，隐有暴动的迹象。 “小心我告你利用职务之便，强闯民宅！” 梅开寒狠话放下，正欲动手，毫无预兆的，腿弯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 他吃痛跌下身子，又被一脚踹中后背，跪伏在地。 “谁？！” 太阳西落，有些冷，陆青斐双手插进外套兜里，站在梅开寒面前，俯视他，温和开口： “梅先生，我求你件事。” “？？？”韦泽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你跪下，我求你件事。 你管这个叫求啊！ 陆青斐下手又狠又毒，梅开寒双腿灌了铅似的，一时无法站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他面容阴鸷，伸手试图抓住陆青斐，却被她反手桎梏。 无法挣脱。 陆青斐眼神示意地上的方盒，“韦警官，麻烦打开盒子。” 既然梅开寒不愿意配合，她也没必要跟他浪费时间。 “那是我母亲的骨灰盒，你们干什么？！” 梅开寒拼命挣扎，脖子和额头青筋绽起。 韦泽动作很快，拆开方盒，里面并不是什么骨灰，而是丢失的五彩龙纹瓷盖罐！ 梅开寒见状，不再负隅顽抗，而是说：“只要你肯把它给我，我能助你掌控楚国。” 掌控楚国相当于让陆青斐登基。 资本家叫她逐梦职场当社畜卷王，守墓人助力她称帝，哦不，现在应该是当市长吧。 “你要是想收买我，直接V我五十。”陆青斐松开他的胳膊，重新把手抄进口袋，“V我五十，助我修仙。” 梅开寒：“……？” 这么容易，五十万就打发了？ “非法盗取文物，梅开寒，你糊涂啊！”韦泽看向梅开寒，愤愤道。 我为你两肋插刀，你盗我国家宝藏。 太可恨了！ 梅开寒额上冷汗涔涔如滚珠落，喝道：“她是我的！” 陆青斐：“它是国家的文物，不是你的。” “它是王妃的东西，就是我的！只属于我！” 梅开寒发疯中，手上戴着佛珠的绳子被扯断，佛珠散落一地。 一颗圆润佛珠滚到脚下，沈南湘回头望了眼梅开寒，讥讽道： “呵，虐妻的男人真丑陋。” 看来睿王妃没有忘记千年前的事情。 古代虐恋情深，现代佛子爱女鬼？ 陆青斐转换思路，对沈南湘说：“我跟他说不来，你来说吧。” 话音落下，她抬起白净五指，将掌心的妖气注入沈南湘额间。 梅开寒瞪视陆青斐，视线内倏地出现熟悉的金缕衣，他双手颤抖如癫痫。 那面如白瓷，眉似柳叶的女子……是王妃！ 凭空出现一个人，吓得韦泽一个激灵，往后退两步，脸色苍白三分。 他惊愕地瞪大眼睛：“这谁啊？” 陆青斐：“王爷，王妃已经在城墙挂了三天三夜的王妃。” 韦泽：“……” 这特么不是假的吗！ 韦泽深呼吸，紧绷的神经刚松弛下来，后一秒，突然想起什么—— 他瞳孔一缩。 第16章 你才是真正的强者！ “你还能看懂前世？”韦泽震撼不已。 “韦警官说笑了。”陆青斐再次重申，“考古是我的专业，我只不过是研究过一点历史。” 她笑，“韦警官面对突发情况，还能如此临危不乱，可见业务能力极强。” 韦泽心里直呼，我就是个渣渣。 而你，我的好市民，你才是真正的强者！ 强就一个字，我可以说无数次。 强强强强！！！ 梅开寒心脏重重跳动，声音和身体皆在颤抖：“王妃！本王不爱侧妃，我爱的一直是你！” 沈南湘躲到陆青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看着梅开寒说：“对不起，我的爱人是祖国。” “我错了，我之前不应该那样对你，南湘你原谅我好吗？”梅开寒看向沈南湘的眼神十分痴迷。 深情款款，又夹着无尽的悔恨。 八卦是人的天性。 追妻火葬场的戏码在眼前上演，韦泽很有雅致地跟陆青斐探讨： “我觉得她会原谅。” 陆青斐瞥他一眼。 “我看网上都这么说，虽然你伤我，虐我，害我亲人，但你是真的爱我啊。”韦泽倏地拔高音量，“他超爱！” “……”陆青斐难得有些无言。 肥皂剧看多了吧。 “不不不。我跟你没关系，你也不是什么王爷。”沈南湘死抓着陆青斐的衣袖，生怕梅开寒扑过来，“楚国已经亡了。” 梅开寒眼睛猩红：“我青灯古佛只为你一人，王妃。” “你是为自己做过的恶事恕罪，不是为我。”沈南湘嫌恶道，“别把脏水泼我身上。” 梅开寒垂下眼皮，遮蔽一切黯淡：“你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我……我知道……” 沈南湘：“不是，你别那么多戏啊！” “前世今生的戏码，真狗血。”韦泽啧啧感慨，“做人呐，不能太火葬场。” 陆青斐赞同：“确实。” 韦泽困惑看她：“梅开寒为什么会有前世的记忆？” “可能祖坟冒黑烟了。”陆青斐漫不经心说。 韦泽：“？？” 冒青烟他知道，冒黑烟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文物总算是找回了，韦泽长出一口气，打电话叫人来。 梅开寒为什么会有前世的记忆，这点陆青斐也想知道。 韦泽到别处打电话时，陆青斐半蹲下身子，看着肠子都悔青了的梅开寒说： “你不是原始的梅开寒。” 她笃定的语气让梅开寒抬起头，对视半晌，他艰涩挤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陆青斐弯唇轻笑：“看来我猜对了。” “……”猜的。 “你是睿王吧。”陆青斐以手支颐，目光上下扫视他少顷，慢声说，“灵魂穿越。” 梅开寒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显然很诧异陆青斐是怎么知道的。 “要不要跟我说一下你的故事。” 陆青斐眼神清亮，仿佛在说，你讲什么我都信哦。 梅开寒犹豫片刻，还是意动了，想来除了神经质的她外，也不会有人信他。 七年前，睿王一睁眼，来到现代世界，成了佛门信徒梅开寒。 陆青斐心说，她懂，魂穿嘛。 睿王穿来前，身患重病已然奄奄一息，穿来后他查了历史，发现自己死于那场疾病。 恰好这时，古墓被考古学家发现，有人到寺庙招守墓人去守墓。 睿王就成了守墓人。 守了七年墓，某一日却得知彩瓷要被移交到博物馆。 于是，他生了把文物据为己有的念想，哦…他想的是，这东西本来就是他的，只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睿王跟妖化流星锤合作，神不知鬼不觉把文物偷走。 担心警察有朝一日会查到自己头上，睿王弄了个有千年历史的彩瓷赝品，想以假乱真，让警察结案。 后面的事情陆青斐都知道了。 他们瞒过了懂邪气的天师，却没骗过她。 陆青斐恍然，又问：“实现愿望，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妖化流星锤帮他绝对不是免费的。 梅开寒沉声说：“以命供它。” 怪不得这人阴沉沉的，活着把灵性奉出去，饲养妖物。 陆青斐余光瞄一眼回彩瓷里歇息的沈南湘。 “跟你考究个学术问题。” 梅开寒一愣：“什么？” “野史说，你为了侧妃，把王妃挂城墙三天三夜。王妃娘亲给女儿求情，却被害死了。真的假的？” 梅开寒抿紧唇，沉默须臾才点头：“真的。” 陆青斐托腮的手，指腹悠悠点了两下眼角。 果然，古代很刑的人，现代依旧很刑。 俗称刑男。 虐妻一时爽，牢里一直蹲。 陆青斐对梅开寒毫无怜悯之心。痴情不是清洗道德和法律的漂白剂。 都是穿越者，人与人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她师兄们就挺遵纪守法的。 韦泽打完电话，走近问陆青斐：“帮助找回文物，我们想给你送幅锦旗，关于题字，你有没有想法？” 送锦旗，最重要的是要合心意。如何才能找到合对方心意的题字呢？ ——直接问！ 陆青斐认真琢磨了一下，“题字得有深度。” 今天面试回答的问题太多，她已经不想思考了。 陆青斐视线瞟至跟陶瓷贴贴的沈南湘，“你自幼饱读诗书，文采出众，给我出出主意。” 沈南湘脱口而出：“《小师妹下山后，杀疯了！》” 闻言，陆青斐嘴角一抽。 在精神病院修仙没疯，下山却疯了。这山不如不下。 “不好吗，那《开局夺回文物：大佬她又美又飒》，或者《兼职抓罪犯后我爆红了》。” 沈南湘一脸求称赞，“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陆青斐：“......” 这很难评。 韦泽想夸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他词穷了！ 他居然就这么词穷了喂！ 沈南湘眼巴巴望着陆青斐，征询她的反馈。 陆青斐：“……你高兴吗？” 沈南湘嗯嗯点头。 “高兴就行。” 陆青斐掩面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对韦泽说：“不用送锦旗，一定要感谢的话——” “你有鲸鱼直播app吗？” 韦泽不懂她问这个做什么，还是答：“有。” 陆青斐指腹在手机上快速点，“关注一下，就当感谢了。” 韦泽看见屏幕里显示的账号，呆愣住了。 他心中大惑，手还是点进鲸鱼直播app，搜索‘我在人间直播修仙’昵称，点关注。 “这样？” “嗯，谢谢。” 韦泽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样？ 这也太好打发了吧。 沈南湘六神无主看着陆青斐。 蓦地，脸色大变。 第17章 我们不搞玄学的 沈南湘脸色大变：“彩瓷是不是不能回古墓了？” “韦警官会护送文物到博物馆的，不用担心。” 陆青斐顿了顿，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职业吧？” 虽说沈南湘是古人，但好歹活了数千年，应该知晓警察是值得信赖的存在。 沈南湘神情稍缓，点头：“知道，高冷指挥官。” 陆青斐沉默无语。 她就不该问。 听韦泽说刘观云也会来，陆青斐特意多留了会儿。 “刚才，那个谁……”韦泽不知如何称呼沈南湘，鬼？王妃？好像都不太礼貌。 陆青斐意会他的欲言又止：“还在，但你看不见了。” 她收回妖气，别人就看不到沈南湘了。 韦泽似懂非懂，没多问，选择去看面如死灰的梅开寒。 * 三师兄的妖气在掌心跳跃。 陆青斐眺望天际的霞云，眼瞳悠悠一转，唇畔浮现出笑容。 意外收获。 沈南湘抠手指，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 陆青斐侧眸：“哪个。” “你能不能烧本小说给我？”沈南湘叹气道，“我还没追到大结局，按照作者的更新节奏，距离完结还得一百三十五年。” 彩瓷进博物馆，称得上安全，不用担心被盗墓贼盗取，沈南湘会进入转世轮回，不再依附在陶瓷。 陆青斐：“你觉得一百三十五年后，作者还活着？” 沈南湘焕然神采，欣悦笑说：“也是哈，那我在奈何桥等作者大大好了。” 作者：救命！读者在奈何桥等我！ 看着沈南湘，陆青斐露出思考之色。 若是每个文物都有一个沈南湘，考古学家估计做梦都在笑。 不用过多钻研，便能知晓文物的前世今生。 考古界的狂欢，让文物交代自己的历史。 半晌，陆青斐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的想法。 沈南湘太委屈了，不能再来一个了。况且，要是都让文物自己阐述前世今生，那考古学家干什么？当吉祥物吗？ 远处警鸣声响起，越来越近。 警察来得很快，效率极高。 陆青斐看准目标，径直朝清癯老爷子走去，将恢复原样的符纸递给他。 “刘天师，多谢你的符纸。” 刘观云和徒弟都有些意外，没想到真的有借有还。 刘观云接过，顺口问了句：“天极宗是哪个道观？” 他在各种渠道搜寻，都没有找到天极宗的信息。 陆青斐微微笑道：“不是道观，我们不搞玄学的。” 她仿佛在说“我是科学至上主义者，不信玄学的哦”。 刘观云尚未启唇，中年警察便唤他过去。 陆青斐心系直播，没久留，还完符纸就走了。 抓捕梅开寒，全面搜寻房子看是否有其他非法文物。 一通下来，忙里忙外。 中年警察瞄见韦泽在玩手机，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吩咐你的事情如何了？” “陆小姐不要锦旗，她说关注账号就算是谢她了。” “还有这种好事？”中年警察狐疑，“是不是你抖机灵，为了省钱省脑，不给人家锦旗？” “冤枉啊，她是真的说关注账号就可以了！” 中年警察在信与不信徘徊时，韦泽招揽道：“要不，你们也关注一下？” 刘观云的徒弟兴致盎然：“好呀。” 大聪明徒弟在关注主播，师父在拧眉不解。 这房子的邪气忽闪忽灭，真是怪异。 刘观云脸色凝重，余光瞥到徒弟的手机屏幕，是主播的主页。 头像是天极宗的石门照片，昵称叫“我在人间直播修仙”。 思起陆青斐说的话，刘观云心情格外复杂。 不搞玄学，但修仙，是吧？ “师父，”徒弟幸灾乐祸说，“她比我们还要迷信欸！” 五十步笑百步，搞玄学笑修仙。 刘观云拿过徒弟的手机，眯眼看清头像下的字，不由得一怔。 主播个人介绍—— 我本尘世人间客，一朝入道逍遥乐。 * “刘天师，你这次真是神了！”韦泽毫不吝啬地揄扬。 刘观云莫名被夸，斜了眼他。 韦泽：“你教的徒弟超强，我心里本来还有点不信玄学的，经过这回完全信了，彻底信服！” 刘观云的徒弟颇为诧异，指了指自己：“我、超强？”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韦泽把他的手拿下，“不是你。是另一个徒弟，陆青斐。” “幸好刘天师提前让她来了，不然梅开寒就拿着文物跑了，还有那个什么铁汉柔情的邪物，超级阴森。” 刘观云额角青筋狠狠一跳：“邪物？” “对啊。”韦泽四顾张望，耸肩道，“现在看不到了。” 刘观云想起若有若无的邪气，心下一凛，不显山露水，只肃了神色。 看来是陆青斐打着他的旗号，处理邪气，又利用韦泽做目击证人，全身而退。 她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刘观云拧眉沉思，半晌，大致理出个思路。 天极宗大概率是捏造的。 不是什么正规玄门学徒，行事神神秘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练邪术的野道士。 想不通。 明明瞧着根苗正红的样子。 为什么偏偏要走歪门邪道？ ** 凌霄山旁侧山峰，树林与水源比凌霄山好，陆青斐这几个月没事，都会跑到那里呼吸新鲜空气。 顺便拾捡死人的纸元宝。 没有黄表纸，陆青斐通常裁剪纸元宝，当作黄表纸用。 威力虽然会弱化，但谁让它不要钱呢。 暮色四合，太阳慢慢地沉入地平线，留下一片金红色的余晖，像是熔金般洒满山林。 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冷意，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青斐倚靠在苍翠欲滴的大树下，左手手腕绑着的红色发带随风飞舞。 她抬手搭在眉上，眺望远处的墓地。 别说，她这种蹲点行为挺像贼的。 太阳隐没，天地间昏暗一片，陆青斐出行。 她择根野草，慢悠悠地走到坟墓前，低头弯腰捡纸元宝。 可还没碰到，一阵阴冷的风便将纸元宝吹走。 陆青斐改而拾捡另一个纸元宝，却再度被吹走。 凉风拂动黑色长发，擦过皙白脸颊，她站直身躯，定定望着杂草丛。 哪个不怕死的家伙？ 第18章 背锅专业户 躲在杂草丛里的小男孩瑟瑟发抖。 她不会看见我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然而，陆青斐毫不客气地拎起他的后衣领。 “小混蛋，你干嘛？” 小男孩惊愕不已，仿佛闻到了死神的味道。 完全没想到她不仅能看见他，还能触碰他。 “救命啊！有怪姐姐！救命啊！”小男孩恐惧，旋即仰天大哭，“妈妈救命！” “妈——！” 怪·陆青斐·姐姐：“……” 陆青斐打量他的模样，鼻青脸肿，头发蓬松柔软，不知被谁抓得，格外凌乱，又惨又可怜。 她松开手。 小男孩立即不哭了，他一双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微微抬起，小心翼翼地看向陆青斐。 “姐姐，你不要抢我的钱，那是我家人给我的。” 陆青斐瞥眼瞧墓碑，两秒又收回视线：“你家人？” “嗯呢！”小男孩稚声说，“以前老是有位怪叔叔抢我的墓，揍我。最近他不来了，我才能待在这里。” 陆青斐：“你叫什么名字。” “不能告诉你。”小男孩低下脑袋，眼睛却跟钉子似的盯着陆青斐的手。 “你告诉我，我就不拿你的纸元宝。” 小男孩半信半疑：“当真？” 陆青斐点头：“自然，我从不骗人。” “陶晋。” 陆青斐默了默。 下一秒，弯腰继续捡纸元宝。 见状，陶晋急得跳脚：“你不是说你不骗人吗？” 陆青斐：“我不骗人，可我糊弄鬼。” “你…你欺负鬼！” 陆青斐踩在坟墓边缘，伸长胳膊，捡挂在草木顶端的纸元宝。 陶晋委屈得像个三百斤的胖墩，“你干嘛踩我坟墓？” 生活不易，小鬼叹气。 “你自己看看，”陆青斐歪头，指着坟头刻着的名字，“这是你的坟墓吗？” 陶晋慢腾腾凑近，皱眉看了一会儿，茫然不已地看向陆青斐：“我不识字。” “......”陆青斐平静开口，“数数会吧，你看这名字几个字，你的名字几个字。” 陶晋掰手指数，半晌才理清楚：“是哦，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他的有三个。” 陆青斐：“现在知道为什么怪叔叔要揍你了吧。” 陶晋恍然明白，羞愧难当，他朝坟墓使劲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青斐：“别道歉了，他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上回她灭掉的厉鬼，就是这个。 “姐姐，你知道我的墓在哪里吗？”陶晋跟在陆青斐身后问道。 “不知道。”陆青斐不假思索说。 不是每一个纸元宝都能做符箓，陆青斐挑选合意的，便赶回天极宗，筹备新的直播。 天已全黑，星光如碎银般洒在鹅绒般的天幕上，与皎洁月色交相辉映。 陆青斐踩着如水月光，一步一步走回去，陶晋紧跟着她，嚷个不停。 “姐姐，你能帮我找坟墓吗？” 小蝌蚪找妈妈之小孩鬼找坟墓。 “我找不到回坟墓的路。” “鬼大人说黑无常叔叔和白无常叔叔会来找我，可是我都等了好多个天黑天亮，他们都没有出现。” “姐姐，我想回坟墓静静，你能帮帮我吗？” 天极宗内，有法阵，妖魔鬼怪无法进去。 陶晋止步于宗外，乞怜地望着陆青斐的身影：“姐姐......” 低落的语气，满怀消沉。 陆青斐停下脚步，转过身，走到他身边，蹲在地下，拿石头摆了个小三角塔。 “喏，你的坟墓找到了，安息吧。” 陶晋：“......姐姐，我是小孩子，不是小傻子。” 阶梯上，出现一个站姿端庄，腰背挺直的颀长身影。 谢云寂遥望下方的陆青斐，眉峰微微拢起，狭长的眼尾蕴藏一丝不善。 “师妹，你在做何？” 他的嗓音如二月清泉，带着冰雪融化的冷。 陆青斐转头，朝石阶看去，与谢云寂的目光相接，一瞬后又转回头：“大师兄，我在......” 原先站在她跟前的陶晋消失了。 “……没什么。”陆青斐改口。 谢云寂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进宗门。 “大师兄，今晚吃什么？”陆青斐快步跟上谢云寂，笑吟吟地问。 “食物。” 惜字如金的大师兄并没有影响陆青斐的食欲。 预算有限，晚饭较为简单，一荤三素，外加小师妹喜欢喝的酸梅汤。 掌门手持《母猪生产保健技术》书籍，专心致志地看着。 养猪是个技术活，属于生存之道。 不想养猪的师父不是好师父。 吃饱喝足，陆青斐轻快地跟掌门和大师兄说：“我去藏典阁啦。” 掌门颔首，大师兄默不作声。 夜幕笼罩着天极宗，天际飘来一抹乌云，轻飘飘地拂过月亮，天地暗淡。 藏典阁原先共有九层楼的，来到现代却只有三层。 陆青斐从前最喜欢上八楼和九楼，因为里面的书籍和典籍最多，关于符箓和术法的修炼方法也最多。 弄好相关设备，调整好角度和光线，陆青斐给自己泡了杯茶，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来，像是鱼轻柔地游荡。 她闲闲坐在椅子上，打开鲸鱼平台，了解平台近期火爆的直播类型。 直播平台：电商、社交、内容三足鼎立。 陆青斐以内容为主，电商为辅。 帅哥美女唱歌和跳舞是亘久不灭的热门主题。 唱歌？ 陆青斐摇摇头。 跳舞？ 还不如舞剑。 陆青斐也摇了摇头。 她还是继续修仙吧。 陡然看到直播社区有一则新话题： #关于柳真颜V是否真的要跟某位新人主播连麦？# 【不可能！绝对是手误！你看那些明星频繁手误！柳老绝对是手误！】 【柳老的新媒体账号都不是他在管，绝对是实习生在偷懒看直播，不小心点到的！】 【实习生：背锅专业户，我真的会谢。】 【这位新人直播没任何特色，粉丝量四位数都不到，她有什么能耐可以跟柳老连麦啊！除非她是鲸鱼的千金！】 ..... 陆青斐一目十行扫过。 然后，视而不见。 回复的人不多，但都在质疑。 鲸鱼后台弹出消息提示。 柳真颜V：[主播，稍后能否准时开播，连麦？] 第19章 奶奶：摊牌了！ 陆青斐做过攻略。 鲸鱼火爆依靠的是马太效应—— 强者恒强，弱者愈弱。 本身有一定粉丝、流量的主播能通过官方支持获得更多曝光，而对于普通主播，获得推荐和上热门的机会就少得多。 黄V、蓝V、红V主播，官方提供的流量依次上升。 2万粉丝数，可认证黄V。 她现在粉丝量还不够。 革命尚未完成，青斐仍需努力。 我在人间直播修仙：[您好，七点半连麦，到点我向您发出连线申请，是否可以？] 柳真颜V：[当然可以，一切按照您的计划来。] 我在人间直播修仙：[感谢，花花.jpg] 陆青斐回完消息，查寻柳真颜的信息。 名人的资料不用人肉，只需在网络简单搜索就能查到。 柳真颜作为书法世家柳家的家主，同时也是艺术界联合会书法家协会会长和艺术研究院书法院院长。 光环加满的老人家，不可能屈尊降贵跟陆青斐连麦的。 要连麦的人是谁，陆青斐并不关心，她只在乎能否引流。 七点。 陆青斐坐直身躯，拿起提前准备的道具，点开播。 网友陆续进来，她等了一分钟，热络地打招呼。 “大家晚上好。” 零星的晚上好弹幕从陆青斐视线内飘过。 “今天卖的还是辟谷丹。” “大家有需要的话，可自行购买。” 【这个主播真的好搞笑，她每次都只卖一颗丹药。】 【家人们别相信！我有朋友在做直播，他告诉我，他们会在后台控制数量，以营造该商品很抢手，再不抢就没了的假象！只要你下单了，他们会在后台偷摸增加数量，主播肯定也是！饥饿营销！】 【前面的朋友，你真的多虑了。主播是真的只卖一颗丹药，她昨天就是。】 关于辟谷丹的数量问题，网友唇枪舌战，主播熟视无睹。 现在青黄不接，等灵脉充盈，可以修炼，能售卖东西就多了。 陆青斐神情舒然，樱唇翕张： “大家还记得上回我们提到猫和老鼠因为选十二生肖结了仇嘛。” 【记得！老鼠出道了！猫没有！】 “我们跟好朋友有矛盾，通常都会想着去挽救一下，老鼠也不例外。” 【朋友生气了，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前面的网友很刑啊！】 镜头下，陆青斐手指拿干净的毛笔，灵活旋转着。 “民间文学记载，老鼠为了化解与猫的怨恨，专门请黄鼠狼做媒，把自己最漂亮的女儿许配给猫。” “你们觉得猫答应了吗？” 【我觉得没有，猫要是答应了，就没有猫抓老鼠了。】 【我赌五毛钱，没有！】 满屏的没有。 陆青斐一双清莹的眸子带着松闲的笑意，优游不迫说：“猫应允了。” “老鼠择定吉日把女儿嫁到了猫家，但是……” 她话音一转：“最后却成了猫新郎官的一顿美餐。” “和好失败，猫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老鼠好可怜，哭泣.jpg】 【可怜什么啊，偷吃食物的老鼠，明明超可恶！】 “民间文化也认为，只要在老鼠嫁女儿这天不打扰老鼠，所有老鼠就能被猫吃掉，减少鼠害。” “甚至在一些民俗信仰里，除夕夜或正月十六，是老鼠嫁女的日子，这天，家家户户要炒芝麻为老鼠成亲准备喜糖。” 【怪不得小时候奶奶每回除夕夜都要炒芝麻。】 【奶奶：摊牌了！我是灭鼠大英雄！】 【重生之我的奶奶是马甲大佬，嘎嘎杀！】 陆青斐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拿起红色剪纸，展示在镜头前。 “这就是民间剪纸《老鼠嫁女》背后的故事。” 【书法老师，昨天没抢到书法，今天买丹药能不能送剪纸？】 陆青斐敏锐地瞥见这条弹幕，应下：“可以。” 话音刚落，出售货品那列迅即清零。 又卖出一颗丹药。 陆青斐心情极佳，甚至能感知识海里有灵力在浮游。 她余光睄了眼在线观看人数，超2500人了。 新来的观众还有点懵。 【不懂就问，这个修仙直播间，看了能成仙吗？】 【要是能成仙，我先睡半年为敬！】 直播时长越久，网友越容易产生疲倦。 在把控直播节奏上，陆青斐有点心得，但不多。 除了做内容外，偶尔还得跟观众互动。绝不能冷落观众，演独角戏。 【主播，我在隔壁算命直播间抽中了免费卜卦，要不要帮你问问仙途如何呀？】 此问带着显而易见的调谑。 陆青斐翘起唇角。 “谢谢，不必。” 她轻撩眼皮，直视镜头，漆黑的眼珠深处闪烁着破人心房的光芒。 “天命在我，而非卦象。” 【唉哟，差点被她的狂妄闪到了腰。】 【主播：算什么命！遇事不决我最牛！】 【啊啊啊啊，仙女主播你能帮我算命吗？】 “抱歉，这是修仙直播间，不算命。” 是不算，而不是不会。 陆青斐很少去卜算卦象。 【修仙听起来比算命要厉害一点，却不懂算命，好～失~望~哦～】 【算命？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去算两道高数题！！！】 热完场，陆青斐有条不紊地进行下一步。她折叠好剪纸，平放在一旁，调试摄像头，对准桌案。 空阔的桌案上赫然摆着六个惹眼的纸元宝。 【？纸元宝？这是进入什么阴间节目了吗？】 “方才有网友提到算命，算命先生常用符，有的修士也会用到符。” 陆青斐好整以暇地拿起一个纸元宝，将其拆开，展示在镜头前。 “废物利用。” “纸元宝偶尔也能当黄表纸写符。” 符箓的材料类型通常分为金色、银色、紫色、蓝色、黄色五类。金色符箓威力最大，要求的境界也最高，消耗的灵力也最大，黄色是最低等级的。 【所以说……我妈替我向天师求的平安符，里面装的其实是死人的纸元宝？】 【妈呀，这什么恐怖故事啊！】 【真笑了！虽然主播是一本正经的主播，但是你实在是太好笑了！我笑着笑着就哭了呜呜呜呜。】 “别担心。” 陆青斐羽睫开阖，弯着眼，笑意从眸中倾泄。 “你们的平安符不是纸元宝。” “平安符里装的是朱砂，铜钱，糯米等辟邪的东西。” 【听到主播的话，不知为何，我悬起来的一颗心，终究还是悬着。】 【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 艺术研究院。 “主播的书法作品已经卖给别人了。” 听完宣传部部长的回话，连祺百思不得其解。 “谁会盯上没有名气的小主播，比我们先一步买下字画？” 部长故作神秘：“你猜猜是谁。”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奚韵。” 这个名字像是往深水扔了一颗炸弹，炸起几波浪涛，浇得人脊背发凉。 连祺手掌摁在书桌上，紧皱住眉头，眉心蹙起一道深壑。 “怎么会是她......是她可不好办。” 第20章 主播翻车倒计时 是夜，庄檀别苑。 韦泽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睁开一只眼看手机。 一群公子哥大小姐疯狂给他发消息，喊他出去浪。 “浪个der啊！我的梦想是拯救世界！” 铿锵有力叫完，韦泽爬起来，走到电脑桌前，准备看讲解刑侦案件的直播。 打开鲸鱼网站。 ''我在人间直播修仙''正在直播的弹窗却占据了首页。 直播修仙是什么？ 他明明只关注过刑侦相关的主播啊，莫非被盗号了？ 韦泽直愣愣，少顷，才反应过来。 ——是陆青斐。 他好奇点进去，发现她真的在直播修仙！ 震惊韦少爷一万年！ 韦泽蹭一下，振奋激昂地站起身来。 斐姐，给个机会！ 让我顺着网线偷学！ ** 时间一晃到了七点半。 陆青斐放下手中的纸元宝，按照操作，邀请柳真颜V账号连麦。 网友们苦守半个小时寒窑，就是为了这一刻。 直播间弹幕密密麻麻。 【昨天柳老绝对是手误！今天不可能会连麦的！】 【柳老的账号是工作人员在管，平时用来宣传汉字书法，从不连麦，主播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坐等翻车！】 【主播翻车倒计时，9、8……咦？连上麦了！？】 屏幕左右分屏，出现两个画面，一个是陆青斐的，另一个是柳真颜的。 不过就如网友所言，出镜的并非柳真颜，而是连祺。 【实锤了，主播绝对是关系户！】 【我就说嘛，主播这颜值，这音色，绝对是隐藏的配音大佬，不然柳老的团队为何会跟她连麦！】 屏幕里的男人，身着西服，四十岁出头，看起来像是古代的军师，书生气质，眉眼间藏着精明。 陆青斐热情打招呼：“您好。” 连祺肃容：“您好，我是柳老的助理连祺。” “连先生。”陆青斐不卑不亢说，“我姓陆。” 连祺购买书法作品不成，让人去查过这位修仙主播的背景。 陆青斐，穷苦毕业生，被生活所迫，走上了直播卖丹药的歧途。 “陆小姐。”连祺彬彬有礼，“我看你前一场直播，发现你的书法自成一体，颇有个人特色，便想连麦跟你请教一下心得。” 陆青斐眼角带笑，吐出两字：“用心。” 连祺稍滞：“用心？” 陆青斐点头：“真心。” 【真心是必杀绝技啊！】 【一般我不会笑，除非我忍不住。】 【笑死，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连祺嗓音有些割裂感：“……用真心就可以？” 陆青斐：“是的，用真心。” 连祺嘴角一抽。 万万没想到这个回答。 用真心，这答案明显就是在糊弄人。 柳真颜账号的粉丝庞大，他们看见[你关注的主播正在直播]提示，想也没想便点进去。 结果发现不是以往的宣扬书法艺术，而是在跟一位无名之辈连麦！ 直播间一下子突破万人在线观看，破十万人、二十万…… 观众们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什么神仙主播啊，竟能让不屈于财贵的柳真颜团队连线。 结果一看，还真是个''神仙''。 神经病修仙，简称神仙。 【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看见修仙两个离谱大字了？】 【仙姿玉貌，老天爷主播美的有点震撼了！】 【这位主播真好看，可惜是个神经病。】 【主播啊，多交点医保吧，你看起来病得不轻，以后还能多报销！】 弹幕乱七八糟，主播心平气静。 有不少网友进来后，被主播的脸蛋吸引，顺手点关注账号。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你我本无缘，全靠我颜控。 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连祺跟陆青斐探讨书法，从笔墨纸砚，到各大书家的特点，什么书仙、书圣、书神……全都点了个遍。 连祺借机问陆青斐出师谁家，被她打马虎眼拐了过去。 “方才讲的那些书家全都是我的老师。” 语言上，把一群死人列为自己的老师；态度上，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连祺无话可说。 他看着陆青斐姣好的面容，脸上的肌肉压抑不住地微微跳动。 破大防了，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 书法研究院。 书房内，柳真颜和宣传部部长在看直播，电脑屏幕里是陆青斐和连祺。 女生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 这个年纪，这份处变不惊。 着实让部长自行惭秽。 “柳老，您觉得如何？”部长试探性问道。 有本领名气的人大多孤傲，柳真颜也不例外。 他冷哼一声：“线上连麦，能问出什么？” 部长附和：“是是是。” 须臾，柳真颜注视着直播间的陆青斐，手握龙头拐杖敲了敲地面，厉声道： “我亲自来！” 部长猛地抬头：“您说什么？！” ** 听到柳真颜要亲自出面，连祺抹了把脸。 “陆小姐，稍后会由我们柳老同你连线，烦请不要拒绝。” 语气隐约透着一股卑微。 生怕陆青斐跟第一次一样，直接拒绝连麦请求。 她要是拒绝，那丢的可不是柳真颜的脸面，而是他的饭碗。 【啥啥啥，柳老要亲自上线连麦？】 【实不相瞒，我一直以为柳老是上个世纪的人，已经去世了，没想到他还在，捂脸.jpg】 陆青斐眉梢微动：“八点十分，可以吗？” 八点，鲸鱼平台要整活，验证主播是否为真人。 连祺当然没问题：“可以。” 只要主播不拒绝，别说十分了，七十分都可以！ 开播一小时，陆青斐的直播页面变成了灰白色。 随后，上面闪过炫酷的特效和五彩斑斓的字体。 ——“爆竹声中一岁除”的下一句是？请用全世界都在说的中国话读出来。 【扁担宽，板凳长，扁担想绑在板凳上～～啦啦啦，唱起来！】 “春风送暖入屠苏。”陆青斐如它所愿地说。 [口号正确，交易继续] 直播间恢复如初，陆青斐拿杯子，浅饮一口茶水。 “方才那句诗，说的是我们传统节日春节要放爆竹。大家知道爆竹起源于什么吗？” 【仙老师，我知道！爆竹最初是指把竹节置火中烧烤而爆出巨响，用来辟邪！】 【前面的朋友，你是搁这来上课的吗？还仙老师。】 “这位''白切黑不如白切鸡''网友说的没错。爆竹起源于辟邪驱鬼，后来又增加了除旧年、卜来岁等巫术含义，甚至成为了祈求平安的象征。” 言毕。 下一秒，观众却发现直播页面切换，除去[该主播已下线]六个冷冰冰的白色小字外，漆黑一片。 什么情况！ 我那么大一个主播呢？？？ 第21章 师兄破破烂烂，师妹缝缝补补 滋滋滋几声，藏典阁乃至整个天极宗都陷入了黑暗。 陆青斐茫然地眨眨眼，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该交电费了。 陆青斐伸手够桌上的手机，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师妹。” 陆青斐循声望去，只见谢云寂提着竹丝灯笼立在门口，成为黑暗里的一束光。 她愣了下：“大师兄。” 谢云寂踱步走近，灯笼亮着光，照在他的轮廓勾勒出半明半暗的线条，显得更加冷峻俊美。 “师父唤我给你送烛灯。” 谢云寂把手中的灯笼挂在桌角，扫见桌上的六个纸元宝，视线在陆青斐和纸元宝之间来回转了两遭，不动声色地说：“别太晚。” 陆青斐语调轻盈：“好，大师兄也早点歇息。” 谢云寂走后，陆青斐借着灯笼的光线摸到手机。 她想在线上交电费，却发现自己好像不懂操作。 前几个月都是线下交的。 明天去电力局问问。 手机所剩电量不多，陆青斐打开鲸鱼app，先给柳真颜V发信息。 后又懒洋洋靠着椅背，思忖半晌，在个人主页发一条公告： “抱歉，因不可抗力因素（停电了），今日直播到此结束，感谢！ 别人耍宝我修仙，我不焦虑笑呵呵！ 辟谷丹养颜温胃，默写书法暖心窝！ 藏典阁里书堆坐，今日停电不开播！” 直播文案是引流和营销的重要组成部分，想要吸引观众眼球，一份好的文案必不可少。 果不其然，发出去一会儿，评论唰唰来。 人在哈佛心在弥罗佛：[这年头还有停电？主播会不会在诓骗我们？] 我有特殊摆烂技巧：[主播文案这个激情四射，不拿矛盾文学奖都不行！] 忧郁小咸鱼：[你的经历我心疼，你的文字没停电。] 就算是不学习也要考年级第一哦：[仙姐姐，你不开播，我只能去学习了，你忍心吗？舍得吗？] 呱呱呱呱：[正常的主播固然重要，但神经的主播实在精彩。主播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住这正常的世界～～] …… 网友们真是有趣，各种梗甩在公告下。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直播中冒然下播都是不专业、不负责的行为。 陆青斐发这条公告，亦是在挽救一下自己本就不多的职业素养。 须臾，她再看时，发现自己的账号下多了个小金牌，写着几个字： 【搞笑主播排行top9】 陆青斐点进消息栏，发现系统给她发了999+条提示。 “滴，快乐值+1！” “咚，快乐值+1！” “呀，快乐值+1！” “哟……” “快乐值+1+1+1+……+不动了。” “乐值过猛，主播，恭喜你快要笑死小鲸鱼了！” 由于网友们不停地刷快乐值，陆青斐一举成为了搞笑主播排行榜top9。 陆青斐：“？？？” 我是正经来修仙的，不是来搞笑的。 识海涌动着充沛的灵气，陆青斐忽然觉得搞笑也不是不可以。 直播，更适合现代宝宝体质的修仙方式。 借着花灯的光亮，陆青斐懒散靠在椅背，翻阅直播数据。 得益于名人效应和有才的网友们，她现在粉丝量大跃进，从三位数蹦到了五位数。 27921，且还在继续涨。 超过2万粉丝，可以申请黄V认证，曝光率也会多。 陆青斐没有犹豫，点进去，按流程申请认证。 待到千万粉丝，鲸鱼平台会安排职业经理人协助运营账号。 鲸鱼平台的工作人员很诧异，第一次看见主播下了播，还有网友刷快乐值的。 而且这个主播的定位在技能赛道。 技能赛道，顾名思义，直播分享知识，跟观众一块领略学海无涯苦作舟。 苦！不是乐！ 虽说快乐值不值钱吧，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刷啊！ 工作人员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 书法研究院。 连祺看着直播页面变黑，他也两眼一黑。 第一次和第二次连麦都没成功。 搁这跟他演三顾茅庐呢？ 连祺：我这一生如履薄冰，心拔凉拔凉的！ 宣传部部长叫他：“主播发来私信了。” 连祺回神，冷汗涔涔看向电脑屏幕。 我在人间直播修仙：[抱歉，停电了，今天无法连麦，关于书法您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我知晓，必定回复。鞠躬.jpg] 连祺眼镜框下的瞳孔一缩，当即拍案：“问联系方式！约线下洽谈！” 部长照做，没一会儿，拿到陆青斐联系方式，连祺从未觉得如此高兴过。 这一天，起伏伏伏……终于又起了！ 连祺加了陆青斐的微信，请求她拍几张书法作品过来。 卖给财神姐奚韵的书法还没给出去，陆青斐便顺手拍了。 她借对方的名望，捞了不少流量，这点不费力的要求她还是能满足的。 连祺忙不迭把高清的书法图给柳真颜看。 柳真颜第一次被“鸽”，心情压抑憋闷，脸色黑沉，周遭气压极低。 “停电了，无法连麦，已经拿到了联系方式。”连祺语气谨慎，“待陆小姐有空，可以约她到书法研究院见一面。” 柳真颜冷着的脸，瞧见屏幕里的高清书法字，目光闪了闪，随即脸色缓和许多。 别人的笔锋隐约可见杀气，陆青斐的笔锋隐约可见仙气，能让人不自觉静下心来。 良久，柳真颜颔首。 “小姑娘年纪轻轻，你行事注意点，别把她吓跑了。” “明白。” 连祺松了口大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这年头的主播可真会玩啊！ 他的职业生涯都快要被她玩死了。 ** 清晨。 陆青斐如常去三师兄的房间，替他检查七魂六魄。 神识的灵脉浮现，可以用凝神固魄的术法。她双手掐诀，念道： “乾天，一百零一道，神魂术。” “以魄为引，神之聚合。” 收来的妖气裹着一缕浅淡的红色流光，缓慢地融进宴归来的体内。 师兄破破烂烂，师妹缝缝补补。 看完伤残病患三师兄，陆青斐启程，去电力局用交电费，又咨询员工，了解线上交电费的流程。 她从电力局出来，手机弹出两条消息。 财神姐：[书法作品买卖合同.pdf] 财神姐：[这是初版，你看下] 陆青斐点开，一条条看完，觉得没问题，便跟奚韵定时间，线下交易。 上回在警察局，陆青斐和金玉交换了联系方式。 金玉忙完五彩龙纹瓷盖罐的事情，持之以恒地给她发陶瓷制作的图片，取土练泥、做坯成型、施挂釉料、入窑烧造等等。 为的是让陆青斐答应学习传统技艺。 是一个非常有毅力的老太太。 陆青斐把辟谷丹和剪纸寄出去，顺便查了下上次寄的辟谷丹和书法作品。 预计明天送到网友那里。 两颗辟谷丹都售出了，接下来卖点什么好呢？ 思索着，蓦地瞧见什么，陆青斐戛然止步。 第22章 师妹第一，干饭第二 那个鬼鬼祟祟趴在玻璃橱窗的小人，不是陶晋吗？ 陆青斐走过去，把他从窗户拉下来。 陶晋抬头，稚嫩脸蛋上一双懵懂的眼睛呆怔望着她，少顷，兴奋喊：“姐姐！” 陆青斐问：“你在这干嘛？”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陆青斐往里瞥了眼，是大型商场泓源。 陶晋转动眼珠子，问她：“姐姐，你说我的坟墓会不会在这里呀？” “不会。” 这商场至少有十年历史，而他死了不到半年。 “姐姐，那你知道我的坟墓在哪里吗？”陶晋沮丧说，“除了名字我什么都不记得，冬天要到了，我想回坟墓冬眠。” 陆青斐疑惑：“你又不是青蛙，冬眠什么。” 陶晋天真发问：“不是青蛙就不能冬眠吗？” “……”好问题。 “姐姐，我找不到坟墓，帮我！” “没空，不帮。” 她叫陆青斐，不叫愣头青。 可不会盲目帮忙。 陶晋随即耸拉脑袋，皱着小脸，委屈巴巴噘嘴。 陆青斐无视装可怜的小孩鬼，说：“做鬼的方式简单点，别扒拉人家超市。” 说完，她便往前走，赚了点钱，打算找二师兄一块吃饭。 陶晋寸步不离跟着陆青斐，她走一步，他迈小两步。 即将到工地，陆青斐扭头，垂眸看他：“你为什么跟着我？” 陶晋也不知道，明明陆青斐身上有一种让他抵触的气息，但他就是觉得怪姐姐不是坏人。 至少不会对弱小的他举起屠刀。 陶晋咕哝：“找坟墓……” 陆青斐：“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你跟着我没有用。” 陶晋抬头，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找！” 陆青斐不假思索：“不会。” 陶晋立即说：“学！” 车辆络绎不绝在马路上穿梭，如同一部热闹的交响乐，熙熙攘攘。 日光在陆青斐头顶洒落，她轻垂眼睫，漾起稀碎涟漪的眸子跟陶晋相瞪。 “不会学。”她说。 陶晋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扯住她衣服一角，小幅度地晃了晃，随后瞪大眼睛，较真说： “不许这么说自己。姐姐，你超棒的！” “......” 静了静，陆青斐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让我怎么找？” 全球寻墓，无异于大海捞针。她可没那个闲情逸致。 “我记得这个！” 陶晋掏出一条小丝巾，是一幅缂织人像作品，上面是织着关公像。关公五官传神，须髯合花线细节，气韵生动，繁复精细。应当出自某位专家。 陶晋生得极好，滚圆眼眸，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随手就拿出一条价值不菲的丝巾，显然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陆青斐从口袋摸出一枚青铜古币，“这样，我们让老天爷决定。抛个古币，如果是正面的话，我可以考虑帮你找。” 陶晋点头：“嗯！” 陆青斐随性向天空抛起手中的青铜古币，古币在高空旋转几圈，稳稳落入她掌心。 陆青斐挪开覆在上的手，刺眼的阳光下—— 是古币的反面。 陶晋看不懂，问她：“姐姐，是什么呀？” 陆青斐把古币塞回口袋，面色不改说：“我可以帮你问问丝巾出自哪里。” 缂织技艺属于传统技艺之一，金玉也许会知道。 陶晋低落的情绪涤荡一清，雀跃不已：“好耶！我要有坟墓了！耶耶耶！！” 陆青斐：“不一定有线索，别高兴太早。” 陶晋顿时蔫了蔫。 “师妹！”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青斐回头看去。 钟秦把沾上灰尘的工服换下，捯饬得干干净净，五官棱角分明，浑身散发着高冷和张扬的气息。下一瞬，他笑着朝看过来的陆青斐挥手，短发随着他的走动晃晃悠悠，配上白T恤和黑色长裤，有点像是.....滑稽大狗狗。 钟秦加快步伐走过来，不期然看见陶晋，脸上笑容瞬间收起。他眉头一皱，把小师妹护在身后，眼里凶光大盛。 “哪里来的小鬼？” 陶晋怯怯缩着脑袋，像个鹌鹑一样。 “二师兄，他叫陶晋。”陆青斐简要说，“没什么攻击力。” “谅他也不敢。”钟秦眯眼，危险盯着陶晋，后者又缩了缩。 这个人跟在天极宗门口撞见的人一样可怕，但是为了坟墓，陶晋要坚强一点。 勇敢陶陶，不怕困难！ 两人一鬼到附近一家饭店吃饭，要说钟秦来到这里最喜欢什么，无异于美食。 舌尖上的华夏，修真人沸腾狂欢！ 不过二师兄的原则向来是师妹第一，干饭第二，听完陆青斐讲述陶晋的事情，美食带来的惊喜转瞬即逝，钟秦疾言厉色看向陶晋： “你师父没告诉过你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坟墓自己找。” 陶晋恐慌地躲到桌子底下。 陆青斐略感无奈：“二师兄，不要吓小孩子。” 钟秦这才屈指敲了敲，语气尽可能带着诱哄：“小陶子乖乖，把门打开。” 陶晋：“……” 要不是不知道坟墓在哪里，他肯定告家长！控诉这个可恶的成年人。 服务员把汤圆端上，陆青斐推到陶晋那边， 陶晋早饿坏了，闻到香味，从桌底下钻出来，笑容逐开：“谢谢姐姐。” “鬼不用吃饭。”钟秦不客气地拿勺子，舀了颗汤圆，塞进嘴里。 陶晋委屈：“这是姐姐给我的……” 钟秦：“你这么小的鬼，还好意思跟我这个大人计较，好不好意思？” 陶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大概是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了。 陆青斐给金玉发消息，询问缂织技艺的事情。 语言说不清，手机拍不出鬼物，她拿出笔，照着陶晋的丝巾，在便签上简约画了个关公像图，拍照发给金玉。 金玉：[我问工会里擅长缂织技艺的人，有消息跟你说。] F：[好的，麻烦金老师了。] 跟金玉聊完，陆青斐点进鲸鱼直播app，粉丝数差不多8万了。 网友们一时兴起，图个热闹，关注了她，不是长久之计。 接下来卖醒神丹吧。 醒神丹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炼制，用途也实际。 然后再可以搞个抽奖，回馈粉丝。 服务员端上新的汤圆，陶晋眼巴巴望着思索直播大计，没心思理会大男孩和小男孩的陆青斐。 钟秦把陶晋摁在椅子上：“吃！师妹给你点的汤圆，给我吃完！” 钟秦恶狠狠地给他喂汤圆，陶晋被塞得满嘴汤圆，不由得惊喜。 他竟然吃到了！ 突然觉得这个凶神恶煞的成年人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服务员把其他菜端上来，钟秦将陆青斐喜欢的菜挪到她面前，念道： “师妹，该吃吃，该喝喝，凡事别往心里搁。” 陆青斐冁然而笑，拿筷子夹一块肉放进嘴里，视线停在钟秦身上两秒： “二师兄，你今天怎么把自己收拾那么洁净啊？” 钟秦挑眉，神采飞扬地宣布：“师兄最近找了个新活。” 陆青斐好奇问：“什么新活？” 第23章 二师兄又来献丑了 “武打替身。” 钟秦说：“晚上闲着没事，正好去锻炼身体。” 对一个剑修来说，搬砖确实是大材小用了。 陆青斐没意见，只叮嘱：“不要把人打残打死了。” 他们可没钱赔偿。 赔命也不行。 钟秦拍胸膛保证：“放心，师兄有分寸。” 冷不防想起梅开寒，陆青斐还是有点不放心。 每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不一样，到达新世界就得遵守新世界的规则。 她得盯着点二师兄，不然他被骗了，可如何是好。 陆青斐穿到修真界，人生地不熟，还是个十一岁的孩童，是掌门把她捡回去养大的。 天极宗掌门有四个亲传弟子。 最受宠的无疑是小师妹陆青斐。 掌门和师兄们到现代世界，她自然也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离开饭店，陆青斐用钟秦搬砖赚的钱去买了部手机，她把一切设置弄好，给二师兄。 “这是我的手机号，这是微信……二师兄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钟秦知道手机使用方法，很快就熟络了。 他意兴盎然地给陆青斐发了几个表情包。 陆青斐的手机不断弹出新消息。 二师兄：[泥嚎.jpg] 二师兄：[江湖最高礼仪.jpg] 二师兄：[烤大鸡蛋给你吃.jpg] 陆青斐：“......” 二师兄又来献丑了。 跟钟秦斗了半晌表情包，陆青斐去结账。 陶晋正要跟上陆青斐，却被一只大手拎住了后衣领。 他缓缓偏头，对上钟秦警告的目光。 钟秦一字一顿说：“不、许、跟、着、我、师、妹。” “为什么？” “因为你鬼话连篇。” 陶晋鼓着腮帮子睁大眼睛。 钟秦冷冷看着他：“在想什么鬼点子？” 陶晋目光放空，稚声答：“我在想是先有鬼，还是先有鬼话连篇。” 钟秦怒道：“我看是你脑子先有病！” 陶晋茫然眨眼。 “再说一遍，别跟着我师妹！”钟秦咬牙切齿。 陆青斐结完账，走回来，发现一大一小气氛有点诡异。 陶晋缩着小脑袋，怯生生的模样。 钟秦眼角狠狠一抽。 岂有此理！又装！ 金玉找到线索，约陆青斐到染坊，她跟钟秦道别： “二师兄，我走了，有事手机联系。” 她举起手机挥了挥。 看着陆青斐的背影，钟秦想起了当年离宗在越国历练，恰遇妖鬼祸乱一方。 刚历七星劫的小师妹撞上变成他样貌的妖王，突破境界历劫的她无法调动体内灵力，不能还手，便被抓走了。 妖王把小师妹锁在万鬼窟三日，让她吃了不少苦。 从此，钟秦对妖鬼就没什么好感。他们怎么敢对小师妹下手！ 钟秦只知晓万鬼窟的开端和结尾，却不知过程。 万鬼窟，无日无月，只有遍地的幽蓝枯树。 满山鬼魂嗷嗷嚎叫，蠢蠢欲动：“哪来的小美人？” “狼妖送来的，说是咬一口她的血，修为能徒增十倍！”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兄弟们，我冲了！” “闪开，闪开，第一口让我来！” 陆青斐环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岩石壁上，红色裙摆凭风而起，露出一双被铁环锁住的白嫩脚踝。在阴森黑暗里，她看上去不像是狼狈不堪的囚徒，反而像是等待信徒将一切献上，只为匍匐自己脚下的神袛。 她垂眸注视着下面极恶穷凶的万鬼，黑瞳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 “怎么不继续了。” 她轻弯眼尾，用纯净的音色柔声低语： “上来啊，让我看看你们对我的渴望。” 万鬼踌躇未决，两两相对。 “此人不过是阶下囚，有什么好怕的？” “对啊，妖王说了随便我们怎么样。” “我要她的脖子，看起来血就很多！” “我要脚，脚.....好看！” 暴虐的恶鬼一哄而起，从四面八方朝陆青斐袭来。 利爪、刀刃、尖齿.....均在迫不及待刺破细皮嫩肉的猎物。 陆青斐勾勾唇角，恶劣地笑了笑，平静开口： “离火，一百零七道，万箭。” 刹那间，无数燃着火焰的利箭出现在陆青斐身边，完整地将她圈住。 数万箭矢若隐若现，驱散幽蓝雾气，陆青斐屹立其中，镀上火红光泽。 她眉眼英气明艳，向下俯瞰，漆黑眼瞳如有灼灼烈焰。 不似神袛，更似阎罗。 “妖鬼，魂飞魄散吧。” 不可名状的惶恐席卷而来，万鬼这才意识到不妙，掉头欲逃。 陆青斐周身燃起红色的五行之气，樱唇微启，嗓音划破邪恶境地。 “万箭戾焰，听我令，焚！” 万箭一路火花四溅，在空中点燃厉鬼，数道刺耳的鬼哭狼嚎响彻万鬼窟。 火炽成箭，万物烬灭。 鬼魂焚烧的火光映得陆青斐面容诡红，此刻，万鬼窟在她眼中倾覆。 良久，熟悉的呼唤声响起： “师妹。” 陆青斐抬眸，对上来人的视线，欣喜笑道：“师兄。” - 后来，降妖灭鬼归来的钟秦赶回客栈，见着伸脚泡药浴的陆青斐，气炸了。 二话没说，转身，气势汹汹地去抓妖王。 他只知美好的小师妹被妖鬼害得脚踝磨出了血痕，却不知从那后玄武大陆少了一处万鬼窟。 妖鬼惊惧，不再敢接近越国，至此越国风调雨顺。 ** 浮生染坊坐落在古街，这条街道有百年历史，古朴纯雅。 陆青斐踏进青板石路口，听到茶室传出轻清柔缓的声音。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她侧头看去，茶室里，高台上坐着两人，持三弦，抱琵琶，自弹自唱。演奏的曲子是《白毛女》，抑扬顿挫，弦琶琮铮，十分悦耳。 一茶一坐，一曲评弹。 挺惬意的。 陆青斐迈进浮生染坊，一个十六七岁，脸庞清秀的低马尾女生朝她走来。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女生蓝白校服，右边肩膀下绣着一中两字。 陆青斐浅笑：“你好，我来找金玉老师。” 女生看了她一会儿，迟疑问：“你是陆小姐？” “对的。” “我叫许厘，请随我来。” 许厘做出个请的姿势，引陆青斐进门。 踏上栅道，陆青斐便瞧见晒场上挂着的渐变色蓝布，随风飘扬，仿佛蔚蓝清澈的大海。 正屋内，可见两道坐着洽谈的身影。 许厘：“金老师，陆小姐来了。” 闻声，金玉容光焕发起身，朝她们看去，目光直直落在陆青斐身上。 “陆青斐，这位是安若瑄缂织技艺传承人。”金玉一一给她们介绍，“这个女孩子是许厘，安若瑄的徒弟，偶尔来染坊做义工。” 安若瑄站在金玉旁边，身穿深蓝色的旗袍，镶嵌着精美的绣花，她将霜白长发盘绕在脑后，气质优雅犹如清溪。 “安老师，您好。”陆青斐柔和开口，看不出丝毫紧张和不适。 安若瑄端详陆青斐片刻，略压了压眉心，问： “你在找缂织公关人像丝巾的主人？” 第24章 神了！辟谷丹治好了我的暴食症！ “是的。” 陆青斐鬼话张口就来，“哥哥病危，生前最喜欢关公像，想着买来烧给他。” 她话说得真诚，安若瑄信了。 “全世界仅此一条，你让你哥哥换个喜好吧。” 陆青斐眼底划过一丝惊讶：“只有一条？” “一寸缂丝，一寸金。”安若瑄说，“这个关公人像丝绸是凌家专门定制，用特殊材料所做，世上仅有一条。” “哪个凌家？”陆青斐追问。 金玉说：“凌白，律政界的翘楚。” 陆青斐对律政界不怎么了解，但也听说过凌白的事迹。 凌白只接法律援助案件，是出了名的为人正直，且实力极强，经他手的案件，基本以胜诉结尾。 “你哥哥得了什么病？”金玉惋惜地看向陆青斐，“我认识一些医生，可以帮你引荐。” 陆青斐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 金玉以为她不想提起伤心事，也就没追问，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会好的，别担心。” 陆青斐肩膀轻垮了垮。 金玉原本还想给借此机会给她介绍蓝染工艺，但听她说哥哥病重，便自动脑补了哥哥在重症病房，妹妹悉心照料的心酸故事，忍着收徒的渴望，没多聊，放人走了。 下次，一定会有机会的！ 从染坊出来，陆青斐回了天极宗。 凌家的信息，她在网上查不到多少，以她的身份，她也靠近不了凌家。 陆青斐坐在台阶上，打开鲸鱼，百无聊赖地看粉丝榜。 榜一粉丝叫“不好好工作就得回去继承千万家产”。 她好奇地点进去，看对方的主页。 [该死的迈巴赫！害我上班迟到一分钟。今天也在为人民服务，敬礼.jpg] [可恶！档案材料怎么那么少，我一上午就干完了！今天也在为人民服务，敬礼.jpg] [爽！抓到了盗取文物的犯人！今天也在为人民服务，敬礼.jpg] …… 地主家的傻儿子，IP地址云城……这不是处在实习期的韦泽嘛。 她记得韦泽的韦家也是个豪门，因为姓氏和行事低调，所以存在感不太高。 陆青斐直接给韦泽发私信，问凌家的情况。 不好好工作就得回去继承千万家产：[打字不方便，要不我们电话沟通？] 这位体恤民情的少爷比她还要懒。 陆青斐把电话号码发过去，韦泽很快打来电话。 “哈哈，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警官，你的反侦察课及格了吗？” “及格了！” “……”寒暄过后，陆青斐直奔正题，“向你请教个问题，凌家是不是有个六七岁的儿子？” “不知道啊，我不关心家业，不了解生意伙伴。”韦泽以为陆青斐发现了惊天事，忙说，“我问问其他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案子？” “没有。” 韦泽遗憾地啊了声，但还是十分有激情：“等我查好资料给你！” “多谢。” 天极宗向来安静，接下来的五日，陆青斐都没出过天极宗。 她一边修行直播，一边炼制醒神丹。 直到奚韵百忙之中抽一天空，约她线下交易。 韦泽也查到些信息，正好见面谈谈。 陆青斐出门都会去看二师兄，这天也不例外。 没有人注意到，一条评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商品评价： 神了！辟谷丹竟然治好了我的暴食症！ ** 是日，天朗气清。 路上熙来攘往，重重高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钟秦啃着面包，坐在长凳上，目光遥望前方。 褚濯困解：“你在这干什么？” “我在这蹲我小师妹。”钟秦顶着着满口余香说。 褚濯：“？？？” 蹲？ 这个词就用得很灵性了。 不过同剧组相处下来，褚濯对钟秦也有所了解。 一个形象好，身手佳的怪人。 影戏基地，人流量很大，一波接着一波的人从眼前走过。 又有一群人走来，褚濯问：“这乌泱泱一片，你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小师妹？” 钟秦说：“我有特殊认妹技巧。” “什么技巧？” “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褚濯：“……”这技巧还不如没有。 钟秦偏头，斜了他一眼：“你离我远点，别让我师妹看到了。” “怎么，你怕你师妹看见帅气的我，走不动道？”褚濯是明星，长得不差。 钟秦白了他一眼：“我师妹不让我和傻子玩。” 走不动道？放屁！ 小师妹的师兄哪个不英俊帅气，怎么可能会看上褚濯。 褚濯被怼，都气笑了：“你清高，你有师妹了不起！” 钟秦慢悠悠说：“有师妹谁都了不起。” 褚濯对钟秦一见如故，却互相嫌弃，经常斗嘴。 见钟秦得意忘形的样子，褚濯愤然掏出手机给妹妹发消息，让她来探班。 谁没有妹妹似的。 二十分钟后，剧场传来妹声一片。。 “师——妹！” “妹！” “师——妹！” “妹！” 路过的人疑惑不已，怎么都在喊妹？ 莫非这年头不流行喊妈了，流行喊妹？ 褚濯：“猜猜是你小师妹先到，还是我妹妹先到。” 不理会鹦鹉学舌的褚濯，钟秦已经激动地站起来。因为他蹲到小师妹了！ 下一秒，褚濯不遑多让也蹭地站起身。因为他也蹲到妹妹了！ 褚濯和钟秦大步流星奔妹而去。 同剧场的演员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两个吃错药了吧？ “师兄，你怎么走这么急？” “我来了，快打钱。” 两道清脆女声同时响起。 钟秦和褚濯止步，前者喜上眉梢，后者肉疼心痛，为了攀比妹妹，他花了大价钱请亲妹过来。 钟秦身上穿着月牙白古装，戴着的长发束成了个高马尾，宛如意气风的少年郎。 他笑说：“师妹，等下二师兄有场戏，要不要看看？” 小师妹不是体修，但向来最喜欢看师兄们练剑。 褚濯不甘示弱：“妹，等下哥也有戏，你留下来看！” 钟秦凉凉睨他：“你怎么还在这里？”傻子会玷污小师妹的眼睛。 褚濯冷哼一声：“这又不是你家，再说了我亲妹在这里，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陆青斐视线在他们两个转了转，“二师兄，这位是？” 钟秦不情不愿介绍：“一个剧组拍戏的。” 褚濯脸上洋溢笑容，对陆青斐说：“褚濯，妹妹怎么称呼？” 钟秦：“我小师妹拥有世上最好听的名字，陆青斐。” 陆青斐礼貌笑：“你好。” “青斐妹妹啊，你好你好。” 褚濯拉过自家戴着耳机，自顾自玩手机的亲妹，“这是我妹，褚潼，亲生的！” 特地强调了最后三个字，你的只是小师妹，而我是骨血亲情！ 哈哈哈，这回是你输了！ 褚潼摘下耳机，没好气地推开褚濯的手，“哥，你抽什么疯？” 第25章 是科学，不是玄学 兄妹俩前些天因为食物吵架，还没和好。 今天褚濯找褚潼，她还以为他知错要道歉呢，结果不是。 “抽了想妹妹的疯。”褚濯面不改色，笑道，“潼潼来，哥给你介绍，钟秦，陆青斐。” 褚潼哼声，不理他，但还是转头打招呼： “你们好，褚潼。” 扫过陆青斐时，她凝了目光，“你是…那个主播？” 褚濯：“什么主播？” 钟秦同样疑惑。 陆青斐点头，眼眸洇着笑问：“你们是歌手组合，同桌兄妹？” 潼濯，同桌，出道组合名起得就是这么随意。 “对。”褚潼眼神一亮，仿佛见着偶像的粉丝： “我每天都看你的直播，你讲故事讲得非常好！” “原来青斐妹妹是播音主播啊。”褚濯恍然大悟。 陆青斐没纠正褚氏兄妹的想法，而是跟钟秦说： “不是什么辛苦活，就在屏幕前坐着聊天。” 钟秦长舒一口气，“那便好。” 他忙着各种赚钱改善生活，没怎么干涉她的事情。 二师兄在这，若是还让小师妹吃苦，那他就该遭天雷了。 “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褚潼眼含希翼望着陆青斐。 她最近学京剧找不到调，过于焦虑，频繁失眠，听陆青斐的直播才能睡着。 陆青斐应允：“可以。” 褚濯胳膊肘搭在钟秦肩膀上，轻抬下巴问： “刚听青斐妹妹叫你二师兄，怎么，你们还有大师兄？” “不止大师兄，”钟秦皱眉，推掉他的胳膊，“还有三师弟。” 褚濯讶然：“你们课题组这么多人的吗？” 他转念一想，自问自答：“论文发表作者署名4个其实也正常。” 陆青斐浅笑不语。 修真界可能是个大型义乌，然后把他们都批发到了现代世界。 他们演的剧是一部武侠片，褚濯从唱歌跨行来演戏，演的是男三号。 钟秦则因为干净利落的打戏，矫健的身形，被导演拉来做男主的武打替身。 “我觉得这个武打替身不只打戏绝，还长得比男主角长得好看！” “确实，除了肤色比男主角黑点外，完全秒杀男主角！” “听说他之前是在工地搬砖，被晒黑了。” “没有演戏经验吗？那算了，脸好看是好看，剧还是得由实力演员来演。” …… 钟秦和褚濯下一场是对手戏，先去做准备了。 陆青斐和褚潼站在人群中，观看他们两个拍戏。 钟秦手持长剑，背对着褚濯，风吹过他的衣角，勾勒出独属于剑修，蕴藏力量的身躯。 褚濯举剑上前，直击命脉，钟秦手腕如游龙一转，以剑格挡。 剧情设定，褚濯剑锋划过的厉风斩落钟秦鬓边几缕墨发。 陆青斐眸光微闪。 褚濯进组前进行过半年的打戏训练，钟秦修行练剑，练了二十多年。 两人的打戏酣畅淋漓，一条过。 导演喊卡。 褚濯出其不意，以手化爪，直向钟秦的右肩。 陆青斐：“二师兄！” 钟秦反应神速，反客为主抓住褚濯的手，一个利落的过肩摔，褚濯痛呼声。 褚潼：“猪八戒！” 褚濯爬起来，目光阴沉盯向自家妹妹。 褚潼连忙改口：“啊不，哥！” 钟秦伸手拉起褚濯，点评：“偷鸡不成，蚀把米。” 褚濯：“……” 可恶！ 戏里打不过，戏外也打不过。 担心过后，褚潼忍不住想掐死自家哥哥。 竟然搞偷袭，太丢脸了！ 陆青斐睁眼说瞎话：“二师兄柔弱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摔断骨头，幸好你哥及时停手了。” 褚潼：“？” 及时停手？你确定不是被反杀？ 还有钟秦全身上下哪里柔弱不堪了？ 褚潼心里翻江倒海，百思不得其解，但毕竟是褚濯出手在前，道歉必不可免。 “不好意思，我哥他没大没小惯了。” “没事。”陆青斐大方原谅。 “师妹，你等下要去哪里？”钟秦走过来问她。 “在附近约了个姐姐。”陆青斐漆黑的眼珠转了转，轻声说，“是人。” 褚濯和褚潼觉得新奇。 不是人，难不成还是鬼？ “别走路，打车。”钟秦豪迈说，“二师兄有钱。” 陆青斐点头：“好。” 钟秦目光梭巡，没看见陶晋，“上回那个小鬼呢？” “在凌霄山。” 钟秦担心小师妹被骗，几乎每天都在给她发消息说陶晋有问题 可具体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青斐说她心里有数。 跟奚韵见面时间要到了，陆青斐跟他道别，赶去赴约。 餐厅里，由奚韵的助理先招待陆青斐。 约定时间到。 奚韵卡着点，从容不迫地走过来，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西装，短发，瞳色偏浅，看起来有点冷漠，浑身散发着一种雷厉风行的气质。 “陆小姐，你好。” 奚韵笑起来，气息变得温和不少，但陆青斐还是看见了她笑容背后的锋利。 “奚总，您好。” 她把书法作品给奚韵，奚韵拆开瞟了几眼，甚是满意。 助理把拟好的合同给陆青斐。 陆青斐一字一句看完，再次确定没问题才签字。 奚韵打量面前的女生，穿着简约，长裤长外套，柔软的黑发散落在肩，低头时候，有些温顺。抬眼笑的时候，有种漫不经心的灵动，不笑的时候，墨色瞳孔又隐约透着一种压迫感和神秘感。 失业应届生？看着可不像。 “不知有没有人同陆小姐说过，你的字有魔力？”奚韵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饮一口，问道。 “奚总抬举了。”陆青斐说，“写书法是科学，不是玄学。” 奚韵扬唇一笑，眄着书法说：“陆小姐写的是什么心法，我从未见过。” “心法，字面意思指的是从心生出的法理。”陆青斐莹亮眼眸携着笑意，淡定接话，“我所写的心法源自于我内心，不成文书，感谢奚总的抬爱。” 奚韵耐人寻味地用指甲敲了敲杯沿。 “陆小姐的直播内容跟我们明年年初要做的一档文旅综艺方向一致。” 她注视着陆青斐，抛出橄榄枝，“不知陆小姐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 第26章 当之无愧的财神姐 奚韵百忙之中抽空见陆青斐，一是因为她的书法，二是因为她的直播。 “多谢奚总的好意，不必了。”陆青斐语气委婉。 奚韵也不觉得意外：“能否问下原因。” “我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平日也不怎么看综艺。” 陆青斐目光毫不回避地对上奚韵的眼睛，语气稀松平常，“职位讲究一个适岗适才，我还是不要占用社会资源了。把机会留给合适它的人。” 一旁的小助理心里土拨鼠尖叫。 神tm社会资源。 奚韵抿唇浅笑，没强求：“我们有联系方式，陆小姐若是改变想法可以随时找我。” 陆青斐笑：“感谢。” 助理提醒奚韵，跟别人约的时间要到了。 咖啡厅外，停车场。 黑色的奔驰。 助理坐在驾驶座，扣上安全带后，扭头问后座的奚韵： “奚总，她的书法能解决您的头疼，这事您为何不同她直说？” 奚韵是一年前有的头疼症状，她去医院检查，但查不出任何问题。 医生说她工作劳累，身体负荷不起，多休息就好。 但一年过去，头疼却越发严重了。 助理告诉奚韵，柳真颜试图接触陆青斐，她便去看了眼陆青斐的字。 没想到，疼得骨裂的头竟出奇不疼了。 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吹拂一朵欲坠的花。 焕发生机。 “还没摸清情况，不能透露。” 奚韵垂首，视线追随着一笔一画，在宣纸上游走，头也没抬说：“谈判场上，最忌讳先一步暴露弱点。” ** 奚韵前脚刚走，韦泽后脚就风风火火走了过来。 “那不是奚韵吗，”韦泽拉椅子坐下，噼里啪啦就问，“你和她认识？” “不熟。” 陆青斐单手托腮，眼睑懒懒耷拉着，神色惬意。 “你认识奚韵？” 韦泽：“云城的人都认识啊。” 陆青斐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奚韵，原名柳韵，是柳家的假千金。” “九年前，云城出了一则笑话。名门之家柳家的千金竟然不是亲生的！” “真千金被接回柳家，假千金奚韵被扫地出门，成了个落魄少女。而她的亲生父母只疼爱养了十八年的真千金。” “身无分文的奚韵无家可归，一个月后，彻底消失。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直到三年前，LN娱乐公司异军突起，打造的几档《华夏宝藏》、《荒野求生》、《了不起的简牍》等综艺爆火全网，它背后的创办人逐渐出现在大家视线内。” “这时候，大家恍然大悟，奚韵，不就是当初的柳韵吗？假千金变真总裁，柳家岂不是要哭倒长城！” 韦泽绘声绘色讲完，有些口渴，猛喝了杯咖啡，继续说： “柳家你应该知道吧，上回跟你连麦的柳真颜，柳家老爷子。当年就是他把奚韵赶出家门的。” 陆青斐听得滋滋有味，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 “没了？” 韦泽抓起桌上几块酥饼，囫囵丢进嘴里，“没了啊，你还想有什么？” “打脸虐渣火葬场。”韦泽耸肩，“这些都没有。” 陆青斐兴致缺缺。 韦泽猛然想起什么，忽而神秘兮兮说： “不过，我有听到另一个怪诞版本。” 陆青斐来了兴趣：“怪诞版本？” “说是真千金柳以恩出生后，柳家人能听到她的心声，以为撞邪了，便把柳以恩送出去，转而收养奚韵。直到柳以恩十八岁在书法界锋芒毕露，他们才接回来。” 韦泽压低声说：“你就说这传闻离谱不离谱，怪不怪！” 正经事他不知道，小道八卦，他信手拈来。 陆青斐思索两秒，波澜不惊地说：“还好。” 听心咒，也能窥探别人心声。 不过听心咒毕竟是禁术。 善解人意的三师兄知道她学后，额角都控制不住狠抽。 宴归来鲜少愠怒：你怎么什么都练，天才了不起吗！ 盲目宠爱小师妹的钟秦冲出来：天才师妹就是了不起！ 谢云寂面无表情：练禁术无异于自戕。 而小师妹无辜脸：是听心咒先动的手。 韦泽见她一如既往的镇定自如，悄咪咪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玄学加武曲星转世，见过的世面就是多！ 陆青斐完全不知道，她在韦少爷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了三厘米。 稍许。 陆青斐轻声开口：“凌白和陶晋有线索吗。” 韦泽把整理好的资料拿出来，递给她。 “凌白确实有个儿子，不过不是六七岁，而是十七岁，叫凌晋。至于你说的陶晋，这人半年前自杀了。” 陆青斐短暂地诧异了下：“自杀？” 韦泽点头：“陶晋，一中学子，因压力过大在学校天台跳楼自尽。” 陆青斐垂眸查阅材料，上面确实显示为自杀，但年纪……不是六七岁，而是十七岁。 “我妈说凌家前几个月闹鬼，害得凌晋魂不守舍，差点出车祸。”韦泽说，“他们找天师作法驱邪，才慢慢好了。” 陆青斐轻撩眼皮看他，映着日光的瞳仁宛如纯正的墨玉，隐含流质内里。 “韦警官知道凌家找的是哪位天师吗？” “刘天师。” 刘观云。 他在玄学造诣确实深。 毕竟不是谁都能看得到陆青斐身上不小心沾到的细微邪气。 “是不是有什么惊天案子，”韦泽不明觉厉，仿佛看到了二等功在跟他招手，“又有文物被偷了吗？” “没有。” 陆青斐口吻真挚，“有韦警官在，犯罪分子不敢出击。” 韦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别韦警官了，叫我名字就好。” 陆青斐给他投去一个至纯至善的目光。 韦泽：“！” 五好市民非你莫属！ “既然没有案子，那你找凌家和陶晋的信息是……？” “他们都是一中的。”陆青斐说，“我打算去一中面试，想先了解清楚他们的学生。” 她的回答有条不紊，又情真意切。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 韦少爷最欣赏靠自己手脚吃饭的人了，他颇为热情说： “你还想知道什么，能帮忙，我肯定帮你！” 陆青斐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这些资料够了，多谢。” 韦泽啧啧赞叹。 明明懂得玄学和武术，却还要找一份培育祖国花朵的工作。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他要向她学习！ 动力满满的韦少爷当即决定去城东巡视一圈。 今天也在为人民服务，敬礼！ ** 陆青斐直播是做五休二，今天恰好是休息日，她没急着赶回玄天宗。 奚韵花了十万购买她的书法作品。 当之无愧的财神姐。 无他，唯钱多尔！ 掌门师父和师兄们专注于一亩三分田，并不想要电子设备，但没有传文笺，无法隔空对话。 她还是得搞个手机给他们。 不然想联系都联系不到。 陆青斐用卖书法的钱购置一堆物品，心满意足地走进便利店买吃的。 暮色时分，橘黄色阳光洒进便利店一角。 陆青斐在琳琅满目的货架栏挑选面包时，余光瞥见隐秘角落坐着的女孩子。 许厘身穿便利店员工服，戴着有线耳机，在低头认真做英语试卷。 收银台有人，她应该是来换班的。 陆青斐余光瞥见许厘洗得泛白的帆布鞋，拿三明治的动作稍顿。 校服是干净整洁的，眉眼是遮不住的倦怠。 有点像是当初的她。 陆青斐视线从许厘转向窗外。 下一秒，她的目光微微一颤。 第27章 听听这是人话吗？！ 陆青斐视线从许厘转向窗外。 下一秒，她的目光微微一颤。 某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陆青斐揉揉眼睛，颌首探寻，却毫无发现。 可能眼花了。 她没在意，继续挑食物。 陆青斐多买了份吃的，写张便条，贴在上面，离开便利店前，声色不动地放在许厘旁边。 许厘在聚精会神做题，没注意到陆青斐的动作，待她做完听力题，摘下耳机，准备换班，才发现旁边的三明治和温热的牛奶。 便条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许厘，没毒。 许厘左右张望，没有发现任何人。 她走到收银台询问。 “谁知道是谁放的，我一天接触那么多人。”收银员没好气说，“到点了，赶紧换班。” 许厘有些惘然，跟她换班，开启打零工。 一个班四个小时，许厘下班，回到家，饿得慌，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房租都要交不起了，哪里还有钱储存熟食。 突地，许厘想起书包里的三明治和牛奶。 她拿出来，借着微弱灯光看便签。 既然写了她的名字，应该就是给她的。 没毒，可信吗？ 纠结良久，许厘还是拆开吃了。 甭管是谁，先填饱肚子再说。 ** 时隔半月，找坟墓的小孩鬼再度来找陆青斐。 “姐……”姐。 毫无防备地，一根树枝闪现，只差3厘米，就会戳进陶晋的眼睛。 “说吧。”陆青斐眸色沉静，“什么目的。” 陶晋瞪大眼睛，分外无辜：“姐姐，你在说什么？” 陆青斐右手握着枝干，左手有一下没一下抛着青铜古币。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她的声音平和，辩不明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陶晋收敛呆萌表情，眨眼间，变成一个清爽帅气的高中生。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陆青斐眼尾上挑：“骗了我，一句对不起就想一笔勾销？” “没有……” 陶晋自知理亏，低下眼，悻悻说：“其实也不算骗，我偶尔才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看陆青斐：“你查到我的身份了吧。” 陆青斐懒懒地抬了下眼皮。 不语。 “我是被凌晋推下楼的。” 陶晋说，“凌晋仗着他爸是凌白，经常欺负同学，我原来是想跟他讲理，让他不要再捉弄人。” 陆青斐：“没本领还多管闲事，作死。” 陶晋：“没办法，总要有人阻止。” 陆青斐丢掉手中树枝，坐在岩石上，神情放松。 “所以你是做鬼也不放过凌晋，纠缠他，结果被刘观云作法变了模样” “是的，身体变小，记忆全无。” 陶晋干巴巴地扯了下唇角，“王妃说你能帮我。” 陆青斐心中了然，又问：“你想让我替你申冤，还是彻底变回原样？” 陶晋却摇头：“都不是。真相和样貌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救一个人。” 陆青斐不假思索：“不帮。” “为什么？”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 听听这是人话吗？ 跟一个鬼谈科学！ 陶晋盯着她：“怎么样你才肯帮我。” 陆青斐抬眉，眸里泛着稀碎的光，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冥思苦想半晌，陶晋没头没脑说：“古币是正面，老天爷让你帮我。” 闻言，陆青斐轻笑出声。 他看不懂古币正反面，便认为那是正面。 人类对幼崽总会不自觉心软。 陆青斐肯帮六岁的陶晋，却不会帮十七岁的陶晋。 女生轻盈的笑声在山林响起，与鸟啼声混淆在一起，溜进耳朵，仿佛悦耳动听的音琴。 陶晋一瞬不瞬望着陆青斐。 她眼型偏圆，五官精致，身姿纤细却不显娇弱，宛如一袭流水桃花，携着淡淡的清香气，极具生命力。 如此女生，按理来说不会让人觉得畏惧。 但陶晋是鬼，他对魂魄尤为敏感。 陆青斐是危险的。 同样，陶晋也知道他没有筹码跟她谈判。 “任你处置。”陶晋低头说，“只要你肯帮我，无论是养小鬼，还是魂飞魄散，我都无怨无悔。” 陆青斐将眼一弯，眸底笑意更深。 陶晋顶着压力，恳求道： “请帮我救许厘！” 陆青斐有些意外：“她怎么了？” “以凌晋为首的校霸经常欺负许厘，影响了她的学习和生活。” 陶晋本来是想缠着凌晋，不让凌晋去找许厘麻烦，直到高考结束的，但没想到凌白请了天师。 “求人帮忙就得有求人的态度。”陆青斐说。 陶晋讶然，犹豫了会儿，才讪讪说：“许厘家里情况不好……” “详细点，别跟我扯宏观词。” “……” 这人真是聪颖又冷酷。 “许厘她爸家暴，她妈防卫过当，最后爸死了，妈坐牢了。” 陶晋握紧拳头，沉着脸说：“凌晋知道此事，一直威胁许厘，先是不帮他写作业就告知全校，后又让许厘做他女朋友。” “求你帮她！不让流言蜚语和凌晋影响她！” 陆青斐耐心听完，淡声问：“你呢？” 陶晋：“什么？” “你父母呢。”陆青斐说，“你不想让你父母知道死亡的真相吗？” 陶晋怔住。 须臾，他垂下眼帘，低声说：“我没有父母。” 他是孤儿，死了就死了，没有人会关心。 朗朗日光有些刺眼，陆青斐稍眯起眼，视线落在陶晋身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样，你去凌晋面前溜达一圈，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此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耍他，但陶晋别无选择。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今晚去。” 话落，陶晋又补充一句：“你记得考虑。” 陆青斐仿佛听到笑话一般，扑哧笑了声： “这么谨慎干嘛，我看起来像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不像，但你会糊弄鬼。” 她在师兄们面前乖巧无害，在寻常人面前温和有礼，在鬼面前……不按常理出牌，笑意松散，又有点不着调。 这年头做鬼真不容易，还要提防被人骗。 哎。 陶晋暗暗叹气。 ** 陆青斐炼制好醒神丹，准备今晚直播售卖。 路边的野花不知何时盛开了，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陆青斐漫步走回宗门，踏上高阶台阶。 有所察觉，她偏头望去。 海棠树下，谢云寂手握竹枝练剑招，他头发没剪，高高束着，身形挺拔修长，招式仿若刻进骨子里，闭眼都能利落使出来。 陆青斐定定看着大师兄。 修真界的记忆涌了上来。 那时，陆青斐的修为还只有六境。 她跟师姐到汨罗境历练。 斩杀道行颇深的骷髅妖，拾取妖丹。 岂料，关键时刻。 五长老的大徒弟乔珏甩出一道剑光，势要夺走妖丹。 剑风刮过，弄乱了陆青斐的头发，她抬手，把翘起的碎发压下。 “乔师兄，你抢东西未免也太光明正大了吧。” “骷髅妖可是百年难得一遇。”乔珏朝陆青斐笑得暧昧，“陆师妹，修行之事怎么能叫抢呢。” “好有道理。” 陆青斐虚心求教，“阴沟里的老鼠见到乔师兄，是不是都得唤你一声爹。” “你——！” 乔珏对陆青斐向来不满。 她明明是个废物，却霸占着掌门徒弟之位。 平日仗着师兄师姐们的宠爱，肆意妄为。 频繁坏他的好事。 乔珏眼里容不下陆青斐，便想借此机会，教训她。 “修行向来是胜者为王，强者为尊，陆师妹莫要怪师兄不客气了。” 厉风从陆青斐耳畔呼啸而过，将她身侧的山峰劈开一道裂缝。 “乔师兄。” 鬓发随冷风轻晃，陆青斐立于峭壁上，轻笑道： “猜猜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箭快。” “符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也配敌我剑术。” 不自量力！ 乔珏讥讽看着她，使出拭圣剑招，陆青斐毫无畏惧，术法出箭。 剑风猎猎，箭意蛮横。 二者相撞，迸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和滋滋火花。 师姐拿到妖丹，环顾四周，发现陆师妹跟人打得正酣。 “师妹，别打了，妖丹到手了！” “师姐，你跟我说没用。”陆青斐说，“我是单方面被打的那个。” “狗屁！”乔珏气炸了。 不断被激怒，剑招又占不到上风。 陆青斐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她不是个不务正业的宠物吗？！ 乔珏咬牙蓄力，百剑归一，直击陆青斐。 陆青斐掐诀，焰箭再挡。 忽而，一道凌厉肃杀的剑刃横空飞来，将两人拉开。 孤沧剑意先斩碎乔珏的百剑，后拦截陆青斐的焰箭。 焰箭拦得迟，汹猛的灵力翻涌，乔珏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你大爷的！ 哪个臭小子！ 他稳住身躯，凶狠瞪向罪魁祸首。 只见谢云寂手持孤沧剑，站在陆青斐身前。 乔珏迅速变脸，不正经笑道：“我跟陆师妹不过是比试玩玩，谢师兄怎么来了？” 陆青斐瞬息敛起灵气，指着乔珏说：“大师兄，乔师兄想挑战掌门的四个徒弟。” 乔珏怒喝：“你胡说！” 谢云寂冷傲看着乔珏： “乔师弟若想寻人比试，我随时奉陪。” 乔珏目光阴沉看向陆青斐。 此女心机颇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骷髅妖丹落入她手里，谢云寂又在，抢是不可能抢得到的。 乔珏只能作罢，揣着一肚子怒火，御剑离去。 - 如今，望着谢云寂。 陆青斐觉得拿剑的大师兄比拿竹枝的大师兄顺眼多了。 谢云寂余光瞄见她，收起竹枝，回首看去。 小师妹迎着光，安静站在台阶上，眼神恍惚。 谢云寂打量她三秒，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