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公主手段高,禁欲太子追着宠》 第一章 重生 “娇娇,嫁给我好不好?” 墓室中四方黑暗,唯冰棺中一抹鲜艳的红。 亦着红袍的男子自言自语,“我火烧了那皇宫,脏的,臭的,都没了。 我因你而活,也因你而死——” 柳娇娇的魂魄瞪大了眼睛,升起一股不安,在看到男子抽出锋利的匕首时,她撕心裂肺地疼痛着,“不要——” 这人是她曾经的宿敌、克星,在赶走他后,为何要来殉她? 魂魄穿过他的肉身,柳娇娇震惊回头,看到那人抽刀而出,刀尖带起的血珠,滑出惊心动魄的圆弧。 死亡前惊心动魄的美丽,揪得柳娇娇心抽痛。 他声音渐弱,躺进冰棺,搂住她的尸身,“我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 人死无泪,柳娇娇痛苦地陷入黑暗。 沈阙、沈阙,你为何要来殉我? · 安王府后院一处 红帐香暖 柳娇娇摔了一跤起来,怔怔盯着眼前,这不是梦!她回到了十六岁这年。 “公主殿下,快放了臣!” “陛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大骂您不知廉耻,放浪形骸……啊——” 故意的尖叫,破碎又颤抖。 男子被红色丝绸捆住双手,绑在榻上,以一种害怕的姿势蜷缩着,薄汗滑落,脸颊潮红。 皱了春衫,散了额发,但凭这副相貌,他的确是诱人的。 卢昌文嘴角翘起志在必得的笑,看着眼前还在发愣的女人,故作愤怒。 “想不到公主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逼迫臣就范!臣是绝对不会从了公主的!” 他今日就是要装出被逼迫的样子,将柳娇娇逼得嫁给他。 柳娇娇是嫡长公主,外祖母是大周第一富商,届时陪嫁可填补王府账目的大窟窿。 “……你、怎么——不说话?”卢昌文忽然觉得有一丝诡异感,他不由得心里发慌。 她难道不该扑过来痛哭流涕地解释不是她做的吗?求他宽恕、求他不要误会自己。 见她抬眼冲自己走过来,卢昌文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又故作愤懑道,“别以为你——” 话语凝固,随着划开皮肉的“刺啦”一声,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手执金钗狠狠扎入他胸膛的女子。 “啊——!!!” 卢昌文疼得抽气,却见柳娇娇眸中满是冰凉。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柳娇娇下手没念半点情面,她上一辈就是错爱卢昌文,以为自己和卢昌文被算计了。 可事实是他做出一副被折辱强迫的模样,缚住自己双手,扯开衣襟,又给房里点了迷情香,事先给她喝的水里下了药…… 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成为驸马。 只因前几日卢昌文和柳娇娇吵了一架,怕柳娇娇那一句赌气的戏言为真。 “本公主喜欢的人又不止你一个,昨日小侯爷还和本公主说愿意迎娶本公主。 倘若你再不识好歹,本公主就嫁小侯爷……” 卢昌文气急败坏,借着老王妃寿宴,引她来此,企图生米煮成熟饭。 柳娇娇虽拳打脚踢,但到底是个娇娇女,哪里撑得住卢昌文纠缠。 屋内一片狼藉…… 柳娇娇中了迷药,力气越来越小。 俩人软在榻上,卢昌文嫌弃地看了一眼柳娇娇,心道这么喜欢他还装什么装! 要不是自己恶心她这个跟屁虫,也不是不乐意和她云雨一场。 没多久,皇帝就来了!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受尽欺辱模样的文弱世子,一个是素有花痴之名的笨蛋公主… 水到渠成,无人质疑。 嫁给卢昌文后,婆母刁难,公爹夺走嫁妆,卢昌文留恋花楼,不耐看她一眼。 公主的尊严被狠狠踩在脚底,回宫诉苦,父皇却劝她忍耐,“你嫁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动不动回宫像什么样子。 谁家宗妇当成你这般模样? 难不成你要让朕和你母后去叱责安王府吗? 更何况你母后还病着……” 后来,她被陷害成毒杀母后的凶手,父皇废了她,打入诏狱,任由她被欺辱,暗中给自己下毒。 柳娇娇咬紧唇,眼中满是恨意,扬手拔出簪子,毫不犹豫捅入他胸膛。 杀了他! 杀了卢昌文这样利用她感情又抛弃她的无心之人! 杀了这个顶替沈阙功劳,冒充九岁那年湖中救她之人! “你疯了!居然敢刺伤我!来人啊——” 筋骨钝痛如割肉,冷汗从他额上滑落,声音逐渐虚弱下去。 也就是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有什么东西踩在瓦片上,而后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宛如脱弦之箭落在游廊上! 踏着扶手,一脚踹开大门。 柳娇娇猛回头望向来人,一怔,那是沈阙! 身形颀长,黑色劲装勾勒出精瘦的腰身,他眉眼生得侬丽,称得上绝艳,但双眸古沉幽暗,藏着几分寒芒,眼神异常冰冷,颇有凶相。 但……右眼下一颗痣,又会平添旖旎。 这是她曾经的侍卫,爱她入骨,为自己殉情的人…… · 沈阙利落出手,掌风骇人,速度之快让柳娇娇险些看不清掌影。 砰一声,陆昌文被打得挣断了手上束带,弹飞摔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柳娇娇大喊一声,“好!” 继而鼓掌。 “快把他打进墙里,我要他抠都抠不出来!” 沈阙眼眸中闪过一丝怪异,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捂着脸的人鬼哭狼嚎。 柳娇娇喊,“打他的脸!” 沈阙利落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又揪着领子将地上的“一滩烂泥”拽了起来,弓起膝盖猛击他的腹部。 直到对方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才像是丢恶心东西般,将人扔在地上。 柳娇娇双眼发亮,不愧是她的侍卫! 哎,但是他今日不当值啊,怎么跟来的? 沈阙打完人,隐去眼底的猩红,转身抱拳,单膝下跪道,“卑职来迟,公主恕罪。” 他的声音下意识放温和了些许,将柳娇娇那颗噗通噗通的心定了几分。 柳娇娇连免礼都忘了说,定定瞧着他,灼灼的眼神中闪着小火苗。 当年,他竟如此美貌…… 沈阙被盯得炽热,抱拳的双手紧紧拢住,才显得不颤抖。 他爱死了柳娇娇,亦恨死了柳娇娇! 上辈子为她付出那么多,她却只爱着卢昌文。 沈阙鼻跟发酸,这一辈子,他再也不要喜欢柳娇娇了…… 第二章 喊冤 柳娇娇恶毒的话语让他能从前世记到今生。 她叉着腰,颐指气使,“喂!去冰湖里给本公主捞玉佩!” “你送的点心好丑哦!这么难看狗都不吃!” “什么?喜欢本公主?!可本公主只喜欢昌文哥哥,只有他配的上我!” 为救她伤了腿,柳娇娇却嫌恶地将他赶出皇宫,说再也不见后华丽转身嫁进安王府(均有误会)。 桩桩件件,就没有不让沈阙恨的! · “你说句话啊,你怎么来了?” 熟悉的容颜猝不及防放大,纤纤玉指晃动间,窥得她的眉眼,心中某个地方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来救她了呢? 按照前世轨迹来看,明明不会出事,公主也只是被迷晕了而已…… 为什么? 沈阙问自己。 “属下——”刚想说话,便看到柳娇娇扶着头,昏昏沉沉地要往地上摔。 在脑子反应之前,他的手已经先伸了过去,是环腰准备接人的动作。 柳娇娇的蒙汗药已经发挥了作用,此时浑身无力,眼前一个眩晕,似乎落入温厚怀抱中。 “我……” 兜头一盏凉水已经泼过来,瞬间迷了她的眼。 鸦羽般细长的睫毛上水珠滑落,眼中波光盈盈,带着委屈和不解望了过来。 沈阙:“……” 他不是故意的。 柳娇娇被泼得清醒了不少,抹了把脸的瞬间,发现沈阙的手也不动声色撤回。 “……”刚才护得那样急,装什么装? 沈阙爱惨了她啊! “陛下驾到~” 门外一行人簇拥着咸丰帝而来,领头的大太监吴海高高扬起声音,“哎呀,大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柳娇娇眼珠子一转,朝着皇帝就扑过去,娇弱身体爆发出的哭声却震耳欲聋。 “父皇,你要为我做主啊—— 有人要陷害儿臣和安王世子!不知是哪个贼人绑了世子,又将儿臣哄骗过来!如果不是有侍卫跟过来,儿臣恐怕已经没了清白—— 啊唔~呜呜呜——” 沈阙松了口气,本来他还担心要怎么解释现场,公主倒是脑子转得快。 等等,可她是个笨蛋美人啊? “你——是这样么?” 咸丰帝目光落在沈阙身上,点了他回话。 帝王冰凉的语气让人发颤,也让柳娇娇微微抬眼,心中打量她的父皇。 呵! 凶手! 最大的凶手! “回陛下,正如公主所说,卑职赶来时只见世子被人缚住手脚,而公主也中了蒙汗药,卑职——只能先救下公主! 世子发了狂,卑职为防世子冲撞到公主,只能将他打晕。” 沈阙面不改色地胡诌,他一言一行都是在行侍卫之责,倒叫旁人不好再说什么。 可安王妃明显不打算放过沈阙,她搂着地上糊了一脸血的卢昌文,哭天喊地,“冤孽哦!你一个侍卫居然敢殴打世子,可怜我的儿,怎么遭此横祸……” 说着一记不善的眼神就朝着柳娇娇飞了过来,“府里的人都说大公主朝着后院来了,想不到公主存了这样的心思,对我儿欲行不轨之事。 公主素日纠缠,今日竟不顾廉耻,在老王妃寿宴上公然骚扰我儿…” 柳娇娇不肯示弱,扯着龙袍袖口处哭哭啼啼,“父皇,王妃这话是不是在说女儿不知廉耻,想要和昌文哥哥无媒苟合——” 说着,顺便将自己一把眼泪全抹在了咸丰帝袖子上,登时洇湿大片明黄色。 咸丰帝微微皱眉。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公主你是真敢说啊! 虽然咱们都知道您一向口无遮拦随心所欲,但是这可不兴说。 “我不是这意——” 安王妃哽住,触及到咸丰帝阴沉些许的目光时,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触犯到了帝王的尊严。 毕竟,别人骂皇帝的女儿不知廉耻无媒苟合和皇帝自己骂女儿不知廉耻无媒苟合可不一样。 效果大打折扣了。 “我的儿子命怎么这么苦啊。” “父皇!今日之事昌文哥哥也是受害者,父皇一定要找出背后真凶啊——” 一声高过一声,吵得咸丰帝头疼,待看清自己的衣角被打湿一片,沾了眼泪后,更厌弃了。 咸丰帝想要抽回袖子,一扯,没扯动。 “……” 再一拽,柳娇娇拉得更紧了。 咸丰帝微微一笑,慈爱道,“娇娇乖,松手。” 柳娇娇眼泪更凶了,拨浪鼓似的摇头。 “父皇今日不给娇娇主持公道,娇娇才不会松开父皇。” 她得维持“恶毒笨蛋公主、黏人精、渴望父爱”的人设。 最重要的是,扮猪吃虎,图谋日后。 咸丰帝阴沉着脸发话,一手附在柳娇娇的胳膊上,发力将要拿开。 柳娇娇直接放弃了袖子,扭头就朝着咸丰帝的手上去哭,“呜呜呜~” 余光瞥到咸丰帝嫌恶但又必须忍住的表情,心里堵着的气顺了不少。 咸丰帝脸色更黑了,手背上也被蹭上湿哒哒的泪,黏黏的难受得紧,却碍于众人都在场,不好推开。 发什么癫?这个女儿这么粘人?! 不过,他得维持“仁君、慈父”形象,便冲咸丰帝冲旁边使了个眼色。 吴海立刻哎呦,“这世子爷身上怎么还有两个血窟窿呢?” “太医呢?快给世子看看。” “我儿命苦啊,小小侍卫竟下此狠手,还说只是打晕——” “是我戳的,怎么了?”柳娇娇扬高声音,用力一抹小脸上的泪,还是众人印象中那副娇纵模样。 都说:大公主娇蛮恶毒,随心所欲。 她便坐实了这恶毒蛮横之名。 娇纵之人,做事不需要理由。 安王妃愣了下,怎么会是大公主,稀罕她儿子都来不及,怎么敢的? “昌文哥哥发了狂,已经不认识我了,我听说当人神志不清的时候,就要找最尖锐的东西刺痛他,这样才能让他清醒过来!” 柳娇娇一本正经地胡诌,“怎么,我做的不对吗?若是不对,那为何犯人上刑后便能清醒?” “这、这……可是我儿又不是犯人,公主你下手狠毒,两个血窟窿这么大——” 柳娇娇不耐烦耸肩,再次语出惊人“所以我没戳死他啊。” 安王妃:…… 咸丰帝:…… 沈阙:…… 看热闹的众人:好有道理,但这个事情它不能这么讲啊! 吴海一指凌乱床榻上还绑着的半截红绸,“我的公主啊,您莫不是强迫人家世子吧?世子不从,您便指使沈阙殴打世子?” 咸丰帝顺势发怒,瞪向柳娇娇,“孽女!跪下!你竟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个太监这么懂心思,要不给你封个妃算了?柳娇娇内心吐槽着。 瞧瞧,这么迫不及待要给她定罪了呢? 不过这些人算盘打错了,她今儿就是要娇蛮得够劲,否则这事三两下就被定性为误会。 深吸一口气,蓄足了劲儿正准备扯着嗓子准备喊冤。 咸丰帝看得眼角突突跳。 就连沈阙,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公主跟以往不一样了呢。 第三章 柳娇娇:他果然爱我 她面上依旧做可怜,“父皇不信我,可是我也中了蒙汗药啊?我若是想要对昌文哥哥图谋不轨,又怎会给自己下令自己浑身发软无力的东西?” 其他人:……! 沈阙心里升起一股气,好看的眉峰微微一皱:你还想下什么药?? “父皇若是不信,派太医一把脉便知。” 卢昌文不敢给柳娇娇下催情药,他怕柳娇娇真对他做出那种事,所以只敢下了蒙汗药,还是小剂量。 不过他低估了柳娇娇,柳娇娇虽然在爱意表达方面勇莽了一些,但好歹也是受过虞皇后和她义父教育过的。 可以勇敢追逐爱,但不能在成亲前珠胎暗结。 柳娇娇要是昏迷如前世,这一切可就说不清了,但她这么清醒的,又岂能让这些人如意。 用下的什么药来作伐子,是最能说服人心的。 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大公主柳娇娇是个痴恋世子发狂的女人,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我倒要问问安王妃,今日府上老王妃寿宴,是您一手操办宴会的吧—— 身为王府掌管内宅的女主人,疏忽到贼人给本公主精准投放蒙汗药,疏忽到昌文哥哥被人在自己家里绑住双手独处这僻静小院,这是为何呢? 是专门等着要陷害我和昌文哥哥吗?” 每一句话都值得众人细品:的确处处都有古怪。 柳娇娇机灵语气说: “假设今日我没被侍卫救下,那现在我和昌文哥哥会被捉个现行。 奇怪的是那贼人既不图我的财也不图我的色,竟然是把中了药的我引到昌文哥哥身边—— 这是要促进我和昌文哥哥的感情啊! 谁这么好心本公主重重有赏!” 柳娇娇诧异道,眼尾漫开天真的笑,而众人都微微颦眉,思路忽然清晰。 是啊,公主虽然说话放荡不羁,但有几分道理在的。 咸丰帝猛出声,“够了!先给世子看伤要紧。吴海,给朕好好查查,究竟是谁敢暗害大公主! 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娇娇放心,朕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转头语重心长安慰,是慈父之态。 她岂会让父皇如意。 一打响指,她继续恶心咸丰帝,“父皇,女儿还有话要说!” 咸丰帝想说:你闭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 “女儿进府后只用了一样东西,就是三妹妹送的茶水——” 三公主柳芽,是她最亲近也是欺骗她至深的人。 今日柳芽陪她一同来了安王府,趁着她现在不在此处,柳娇娇便抓住机会攀扯,如此不愁咸丰帝压下这件事。 是了,柳芽根本没递给她什么茶水。 但是咸丰帝心疼柳芽至极。 “胡——” 柳娇娇堵住他父皇的“言”字。 “女儿当时渴了才误饮下,三妹妹定也不知情,可见这贼人一开始要害的人兴许是三妹!” “父皇你一定得为女儿做主!” 皇帝脸色一变,转头怒呵道,“安王府这般疏于防范吗?竟让贼人险些害了公主们。” 安王妃抖如筛糠,脸色发白,怎么会到了这地步?她余光瞥见浅笑的柳娇娇,一时气急攻心,加上自觉无法拾掇残局,顺势往后一仰,直直摔在地上。 “快!安王妃也晕了!” “……太医!” 咸丰帝立刻道,“送两位公主回宫,好生安抚。” 柳娇娇嘴一瘪,“父皇不会怪我吧?这件事本来也不是娇娇的错。” 大抵是她装的太过了,咸丰帝怕她又上来扯着袖子一顿鼻涕蹭,提脚就走。 似乎是想起什么,又继续维持自己慈父形象,脸上堆满了亲切安抚, “朕怎么会怪你呢?你先好好回宫歇着。” 沈阙目送着乌泱的人群走了,收回瞥向某人的余光,看背后这一片“胜局”,竟然生出两分诡异感。 如此一来,搅混了水,众人猜测多疑下,安王府不得好过。三公主被牵扯进来,皇帝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轻飘飘揭过—— 太过于诡异了。 但这诡异感制造人——柳娇娇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反而还蹦蹦跳跳来到自己身边! 沈阙警醒地往后退,一步两步! “……不是,你躲我做什么?” “……”他不躲她做什么? “我——” “公主,该回宫了。” 沈阙冰冷的语调响起,也刺痛了柳娇娇的神经。 此刻,她恍然大悟,对了,现在的沈阙该是讨厌她的。 刚重生回来,脑子不对劲,谅解谅解。 柳娇娇揉了揉太阳穴,糊涂了! 她刚才一张嘴说破了天,又在咸丰帝面前上演逼真哭戏,提了好几口气,如今松懈下来,倒觉得头晕脑胀。 这一世,她要好好保护沈阙! 沈·被保护者·阙,看她步子虚浮,以为人就要栽了,手比脑子快一个准备揽人的动作—— 内心想着:哼!再接她一次!就一次! 岂料柳娇娇没摔,打了个泪眼婆娑的哈欠,懒洋洋伸了懒腰后稳住身形。 沈阙迅速收回手,脸上表情不变,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柳娇娇被浑身乏累逼出了一双布满水雾的鹿眼,“……” 她看了看两人之间想距离,唔,刚才见她如瘟神般退远,她打个哈欠功夫却悄悄靠近她!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果然爱我! 柳娇娇嘴角勾笑,满意地往前走,一段距离后突然定住回眸。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没关系呀,她知道他爱她~ 又走了一段路,满心欢喜的柳娇娇又重复前一遍动作, 以及瞥了一眼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 小样儿!还装!离这么近还说不是爱我!哼! 沈阙:“……?” 莫名其妙的眼神让他越发怀疑:公主方才的药效未退吗?还是说公主生病了? 他知晓柳娇娇身子娇弱,见她今日诡异行径,着实害怕她猝不及防晕倒,不由得着急地靠近几分。 沈·再接她最后一次·阙:若是、若是等会,他来得及揽住人的话,是一定不会让她摔着的。 但似乎,公主并不像有病的样子,反而心情好到哼着歌,踱步到了王府二门前的软轿前, 一个鹅黄色抹胸长裙,鹅蛋脸柳眉的女子猛地掀开轿帘,美眸怒视诧异的柳娇娇,声音尖碎: “大姐姐你为何要胡言乱语,我素日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让你这么诬陷我!!!” 第四章 眼线 嘿!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怎么还自个儿撞上来啦? 柳娇娇打量着她,唇边绽开一抹笑,如从前那样友好般挽上三公主柳芽的袖子。 柳芽的母亲害过虞皇后,被打入冷宫自尽。所以柳芽是在冷宫里长大的,那时候柳娇娇觉得她在冷宫生活得可怜,央求虞皇后把她放了出来。 但凡外祖母送来的金银玉器簪钗环佩,无一不和柳芽分享。 哪知这柳芽将这一切嫉恨藏在心里,前世在事发后公然指证柳娇娇早已和卢昌文私相授受,并在寝殿里搜出了两人来往的情话书信。 可这些柳娇娇从未做过! “好妹妹~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有人要害你?” 柳娇娇进了轿子,两人挤在一起,她假装小心地压低声音,陡然反问的语气让柳芽一个激灵, “什么意思?” 柳娇娇撇撇嘴,这就慌了啊,“我今日是故意在父皇跟前说茶水是你的。 因为啊,我在去找世子的路上,真的撞见了一个年老嬷嬷给一个小丫鬟塞了一包药! 问:‘另一位公主喝没喝?’这明显说的就是你啊! 好三妹!你这是也被人盯上了!!!” “……真的假的?” 柳娇娇:“真的!” 我偏要吓死你! 柳芽脸上出现怀疑之色,柳娇娇骗她的可能性有几分? “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喽,你看我今日差点就出事,我说是误喝你的茶水,就是为了震慑歹人,更是为了引起父皇对咱们安危的重视……” 柳娇娇叹口气,一副我不多说随你信不信的样子,闭上眼靠在轿子上小寐。 过了小半会又换了大马车,才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俩人一路无话。 柳芽不禁信了几分,若是柳娇娇多添油加醋几句,今日那番做派必定是为了拉她下水。可她只提了那么一嘴… 等进了皇宫,柳娇娇也睡醒了。 她在柳芽惴惴不安的观望中悠闲地伸了个懒腰,下马车前状似无意地让自己手帕滑落…… 柳芽跟在她后面下了马车,下意识地用衣裙挡住手帕,然后趁着无人注意捡了起来。 · 沈阙护送柳娇娇一进宫,便离开了,今日他不当值无需值守。 也是这时候,他才有空品着今日不大对劲的事儿。 公主今日躲过了那场灾祸,可明日呢?将来有无数糟心的事情等着她…… 等等,自己怎么又开始担心起她了! 刚才人家一口一个“昌文哥哥”叫得多甜啊, 公主一定会狠狠责罚自己吧!因为自己将卢昌文暴打了一顿,公主本是想用簪子刺痛卢昌文让他镇定下来…… 沈阙痛苦地捂住了脸,前世的记忆又铺天盖地卷来。 他蹲在逼仄的小巷,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团影子突然从头顶当空扑下,带着凌厉的剑风扫来, 危险将至,沈阙翻身一滚同样拔尖,朝着刺客砍了过去! “呲——” 剑身相撞,寒光闪现间映出沈阙冷如杀神的眸子, 他缓缓扯了下嘴角,薄唇鲜红如狼噬咬食物后沾满了鲜血,森冷的牙齿咬出几个字, “找、死。” 两招后,对方被逼到墙角,手腕一痛,利剑被打掉落地,脖子上寒锋紧贴, 死亡降临前,他惊呼出,“陛下要见你!” 沈阙的剑停住。 · 柳娇娇一回云英殿,便被扑上来抱住她痛哭的杏影吓到了。 “呜呜呜公主,您幸好没事,否则奴就要被阮提督剥皮抽筋了!” 这四个字,柳娇娇听不得,因为前世,忠心的杏影就是如此惨死的。 下手之人是安王。 柳娇娇此生,和安王府有着血海深仇,一定要让他们都尝尝惨死的痛。 “好杏影,义父才舍不得打你呢~ 这事儿你没告诉母后吧?” “呜呜……没,瞒着娘娘呢。” 阮提督,即为闽州水师提督,掌管东南海域一带水军,这是体面的说法。 因为阮提督以前,是东南海域附近的一方枭主,不受朝廷管辖。后来那十万水军被招安并入朝廷也是因为他养大的娇娇女,居然是景国的大公主。 当年虞皇后生产遇险,柳娇娇被梁王护着逃走,却不料中途遇袭,襁褓丢失。 柳娇娇是跟着义父长大的,杏影也是从闽州跟着进宫的,用阮提督的话来说,就是养大了一群兔崽子,里面居然真有一个富贵窝里出来的金枝玉叶。 水师提督之名,也就听着好听,但柳娇娇知道,义父如今行事多受挟制,毕竟上面还有朝廷的人看着。 “关上门窗,来我问你——” 柳娇娇眸色微沉,“能趁我不在进出寝殿的宫女有哪些?” 杏影不明所以,直到看见柳娇娇在最底下一层扑了浅灰的妆奁盒里翻出来几张白纸,竟是两首酸诗! “这……谁敢这么大胆!分明是想要毁掉公主名声!” 柳娇娇叹了口气,将东西折叠好锁进床榻下的暗格里。 “素日里我也不爱拾掇妆奁盒,这东西放了多久也是未知,以后咱们小心些便是。” 杏影自觉疏忽,面色羞愧到发红,在心里过了一遍能进入寝殿的其他四位宫女, 会是谁呢? · 暗牢 沈阙毫无力气地摔在地上,他外衣被除掉,额上汗如豆粒滚滚而下,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又急促无比,俨然受了重伤的样子。 但他身上却无半点伤痕。 在注视中,他死死撑着手肘,爬了起来, 跪在宝座上男人面前,用极其虚弱的声音道,“属下知错。” “错在哪儿了?” 沈阙闭眼,藏住滔天的恨意,有气无力道,“属下、不、该坏陛下好事。” “朕让你接近她,可朕没让你爱上她!” “你是朕的狗,当听朕的话。” “沈阙!你护着柳娇娇,还记不记得谁是你的主子?!” “是、陛下。陛下是沈阙唯一的主子。” 疼痛到极致般,沈阙咬牙切齿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恨不得现在吃眼前人的肉,饮眼前人的血!再将骨头狠狠给他打断,让他也尝尝做狗的滋味。 “你最好记住。” 咸丰帝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第五章 选贴身侍卫 咸丰帝一走,抓沈阙的男人立刻跟上去,“陛下不杀他?” “信不信他先杀了你?”咸丰帝冷冷凝视他,“你身为暗卫之首,竟只在他手底过了两招。要你有何用?!” “他是朕养的狗,更是朕养的一头凶狼!” 暗卫如鲠在喉,但没有听出咸丰帝的意思,只觉得今日差点就要被沈阙杀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若是放任沈阙继续在皇宫,总有一天他的位置不保…… · 柳娇娇将殿内旮旯角还有容易藏东西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很快就冒出了汗。 她喘着气红着脸,蹲在冰鉴旁边,作势就要一个拥抱贴上去, 额前碎发映着夕阳落下的余晖,阴影涂在嘟嘟的唇上,鼓鼓的腮帮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大嘴啃上去, “——好热啊~” 杏影奔过来将人捞起来,“公主您身子弱,可不能贴太近。” “可是我好热啊~” 杏影只能叹气,随即想到什么般,“公主库房里头有根上好的人参,要不奴婢去把它装好。” ? 做什么? 公主的目光单纯且懵懂,抬起脸时可见五官被雕琢得精心艳丽,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杏影这样想, “公主明日难道不去给世子赔礼道歉?” “赔什么礼道什么歉?” 柳娇娇的白眼恨不得翻上天,心想我堂堂公主瞎了眼才会看上他这个恶心玩意,到快要死了才知道当年救我落水的人根本不是他! 卢昌文揽了功劳让她心怀感激,又用她的名义在外面各种欺软怕硬,她岂会去看他?! “这……” “以后都不会再送他东西了。赶明儿我还要把之前送的都讨回来,不可让他白白占了便宜……” 杏影目瞪口呆,“?” “没错,你现在就轻点一下我给他送过哪些东西,列个单子出来。” “对了,明日沈阙值守的时候,你叫他来云英殿一趟,我有话要对他说。” “我们先去给母后请安,让母后帮我办件事——” 一连串的吩咐后,杏影被拉着手,在环佩叮咚声中,在洒扫宫女目瞪口呆中注视中下了台阶,迎着风奔走时看着眼前的人,恍如当年在闽州般,两人亲昵自由。 她鼻头一酸,公主要是一直自由就好了。 柳娇娇不知杏影所想,在风风火火的动作中到了凤鸾殿,虽然她后半截路都是坐轿子过来的—— 谁让她身体娇弱呢? “母后!接住我!” 一进殿,还来不及通报,柳娇娇就冲着罗汉床上坐着的虞皇后的怀里钻, 嘻嘻!母后看到我这么亲近她一定特别开心! 那些错过的母女情,她要好好补给母后。 “娇娇?” 虞皇后带着欣喜回头,被扑了个满怀,素净的衣衫上还残留着药气味。 她侧手挡住了宫女准备开口制止的动作,怜爱地抚了抚娇娇女的柔发,“又俊俏了些——” 娇娇女蹭了蹭她的掌心,扑闪大眼睛讨好道,“母后。女儿想要母后办一场比武,在侍卫中选一名贴身侍卫,可不可以呀?” 虞皇后哪里受得住撒娇,下意识就要答应,“好好好我们娇娇要什么都行——” “等等,贴身侍卫?” 柳娇娇抿嘴一笑,梨涡荡得皇后心都要化掉,“因为今日在安王府发生了一些小事,差点有人冲撞到你的乖女儿。 所以想要个武艺高强有威慑力的人,好不好嘛?” 她故意将今日大事化小,毕竟母后的身子也虚弱,省的母后生气。 “有人敢冲撞我们娇娇?!香兰,给本宫查查是谁?本宫要好好惩戒她! 不知尊卑的东西,我们娇娇也、咳、咳咳——” 虞皇后一想到可能又是那些人在背后嚼舌根数落她女儿,就激动得喘气咳嗽, 一盏水捧到了她唇边,女儿担忧的目光毫不掩饰,“母后喝点水压一压。” 这样的事,素日都是香兰做的,娇娇从不会亲力亲为,但是今天,她的女儿好贴心, 虞皇后欣慰至极,女儿终于肯跟她亲近了。 就着喝了两口,明明是寡淡的味道,却让她尝出了几分甜蜜。 “都是一些小事母后不要生气,女儿不是吃亏的性子——” “好,母后即刻吩咐下去,给娇娇选一名贴身侍卫。” 柳娇娇灿然一笑,对着虞皇后的脸就是啵唧亲吻,“啵~” 母后最好啦! 虞皇后瞳孔震动:女儿亲我!女儿亲我了!!! 这边柳娇娇得到准话,也不再打扰虞皇后养病,保证自己明天还来看望。 香兰把人送出了宫殿,“大公主慢走。” 柳娇娇多看了她一眼。 “嬷嬷跟在母后身边几十年了,没有出宫嫁人的打算吗?” 香兰笑说,“奴婢习惯了跟着娘娘,发誓绝不嫁人,一辈子伺候娘娘。” “是嘛?” 你发誓有用吗?照样不是爬了龙榻。 母后对身边人向来大度,可不是会刁难你的人。 柳娇娇也不多问,带着杏影走了,直到离开凤鸾宫的地界,她的眼神逐渐幽冷。 母后根本不知道,她爱的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毒蝎子,会杀妻害女毫无人性。 是了,虞皇后的病是人为所害,下毒者是咸丰帝。 平常药物使母后身体亏虚,不宜操劳六宫事宜,架空了她的权利。 最后是自己送的一份芙蓉糕,被父皇掺进去了鹤顶红,直接送了母后性命。 而背叛母后的就是这个陪了她多年的香兰。 柳娇娇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前世死前狗父皇自曝往事。 要是打草惊蛇怎么办?要是逼急了狗父皇怎么办? 她要先好好想想! 要沈阙来她身边是她计划中第一步,沈阙那么聪明细心,一定能帮她的! 柳娇娇回宫的路上隔着重重宫墙往外看,目光穿过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正立在她眼前,朝她捧了一束野花, 少年时常紧绷僵硬的嘴角慢慢弯起,勾出最真诚的笑,眸子里映着她的全部,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公主,卑职好喜欢你啊~” 红霞晕在少年耳根处,风都吹不掉的热气却被柳娇娇一句话冷到坠进冰天雪地。 “可本公主只喜欢昌文哥哥,只有他配的上我!” 回忆里的身影坠入冰冷深渊,柳娇娇想抓住他的衣袖说自己不爱卢昌文了,但一股强大的力拖着她远去, 而少年猩红着眼在烈烈风中恍如断了线的风筝,消失不见。 不—— “咚”一声,她失重般胳膊一震,抬眼迷茫望着周围, “公主怎么了?” 柳娇娇靠在轿窗上的手发麻,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脑壳,“没事刚刚睡着了。” “公主怕是累着了,马上就到云英殿了呢。” 柳娇娇嗯了一声,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涩,她喃喃说,“好想你啊。” “什么?奴婢就在你身边啊,公主不用想奴婢嘿嘿。” 杏影探头过来笑着道。 柳娇娇对着她做了个鬼脸:你个煞风景的丫头! 突然,轿子停住了,前方传来呵斥声。 “前面什么人,怎么不给我们娘娘让路?!懂不懂规矩?!” 第七章 帕子有毒!她要害我! 她为什么要亲我?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难道她要害我?可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 思绪百转千回,沈阙的手快到极致,拦住了柳娇娇饱满红润的唇瓣。 无辜可怜的公主正用好奇震惊的目光望向他,那么楚楚可怜。 “?” 难道不该是他好奇震惊吗?沉默几息后终是道, “公主殿下请自重。” 好好好,憋了半天以为你要说啥,结果憋了团大的。 气得柳娇娇跺脚。 她不服气地靠近两步,眼神盯着他,而对方匆忙移开目光,不知道在怕什么。 “沈阙,你知道我找你来是做什么吗?” “嗯嗯……”肯定是罚他。 “你不问我刚才为什么想要非礼你吗?” “嗯嗯……” 柳娇娇:“……” 她哪里知道自己光是一开口,就把沈阙脑子用雷轰了好几下。 沈阙根本不知所谓,只顾得上从嗓子里发出哼哼。但实际上他连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偏眼前还荡漾着樱唇的残影,温热的触感烧的他手发热,乃至于耳根上爬起了红霞。 “你的手怎么了?出血了?!” “嗯嗯……” 够了不要嗯嗯了,柳娇娇微笑转身,去椅子上坐下。 她的唇一离开沈阙的视线,登时让沈阙冷静了不少,他怎么又被蛊惑了! “坐这里。” 沈阙低头答,“卑职不敢,”我怕你放刺儿扎我。 “嘶,怎么不听话呢?”柳娇娇佯装生气,这才见沈阙走过来。 “手拿出来。” 对方战战兢兢坐下,确认没有刺儿,不明所以摊开手。 柳娇娇登时抓住他手腕,语气夸张表情震惊又心疼,“天呐,你这是什么了? 出血了,快让我给你包扎!” 沈阙这人从不在意自己受了什么伤,这就到体现她的细心的机会了。 嘻嘻,该她出马了! 这样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沈阙低头看那伤口,甚至算不上伤口,只是刚才躲冯李刀时由于屋内施展不开拳脚,蹭在墙壁上渗出了血。 公主太夸张了—— 等等,她掏出帕子!!!她要干什么? 呼呼吹了两口气在他手腕上,冰冰凉凉的。 “疼不疼啊?” 沈阙大脑飞速运转,整个人的动作却是僵硬不行,直到她拿着帕子要擦血污时,浑身发凉。 这事他太熟了,前世刚认识柳娇娇,就被她耍得团团转! 那次是胳膊上受了伤,柳娇娇主动帮他处理伤口,也是这样拿帕子轻轻擦伤口,一日后他的伤口却开始溃烂…… 她惯来如此,伪装出善良外表时的皮囊下总有颗扭曲丑陋的心。 少女不解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眨眼无辜问,“你怎么了?” 沈阙起身,“公主的好心,还是留着给别人吧,卑职可消受不起。” 话落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他掩去眼底的情绪,骂自己真是不长记性,怎可因为她而失去理智,说出这样酸溜溜又阴阳怪气的话。 柳娇娇觉得他似乎有点情绪,换做前世的她定会觉得这人好不识相, 但是现在,她确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道:“他阴阳怪气,是爱我的表现!” 好吧,我宠宠他。 预料之中的气急败坏并没有出现,温软的小手搭上抓住他的袖口,沈阙一惊,准备抽回的手臂被牢牢禁锢住! 柳娇娇装得很凶,压着他肩膀逼迫他坐下:“不、许、动。” 手臂的主人不知带是不是被吓到了,真的没敢再乱动。 任由着帕子轻轻擦过破皮出血的地方,指腹不经意间触及他的手背,让人不由自主地垂了眉眼。 余光见玉指葱白,皓腕凝霜雪,灵动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沈阙又愣住了,见她满意笑看自己的杰作,粉帕上打了个蝴蝶样式的结。 帕子有毒!她要害我! 他眸色中掠过冰冷,“公主还要话要问吗?若是没有,卑职便告退了。” 柳娇娇知他平日里就是这样冷的性子,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好放他走。 内心却吐槽道:明明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却硬装冰冷。 “没了没了。”来日方长嘛,不急在一时。 沈阙得了准话,走了。他一点也搞不明白,今日来不是受罚的吗? 杏影目送人远去,摇头叹气,瞧沈侍卫的脸色,应该是又被公主训斥了吧。 要说沈侍卫这张脸,比安王世子好看多了,怎么公主就看不到呢。 还有,公主今日说不去看世子的事情是一时气话还是认真的? . 沈阙走了没多大会儿,柳娇娇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忘了提醒他要小心身边的人针对,现在去找他应该还来得及·····” 她得去找他! 沈阙进值房门前,早早地缩手,将包扎的帕子藏在袖子里,有一层是不想让别看见柳娇娇的东西,另一层是这帕子乃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若是有个嘴碎的说出去,恐怕会对她有些风言风语。 柳娇娇想不到的事情,他会下意识地去做,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样微小的一件事情刻在他的骨子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上一辈子发生过什么。 看来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值房里并没有人,沈阙进去又出来,拨动了两下挂在房檐的鸟笼,里头的翠鸟叽叽叫唤着似乎不满有人打搅了它。 沈阙便停了手进门,鸟笼晃悠的幅度越来越小,翠鸟才歇下来。 过会儿游廊上的小太监溜了过来,经过鸟笼时投了几粒剥好的瓜子,鸟扇动着翅膀扑棱扑棱的。 那人扶了一把摇晃的笼子,“死鸟!别折腾。” 门轻轻被关上,吱呀声后沈阙抬头,眸光深沉如黑潭,叫人心里咯噔,“这会来作甚?” 来人说:“安王世子已经醒了,估计要找您算账呢,这几日当值小心一些。” “不必说了,你先替我看看这手帕上有无使伤口溃烂的毒药?” “毒药?主子您什么时候受伤了属下竟然不知道实在是该死啊——” 等沈阙露出自己手腕,这人瞪大了眼睛,什么?粉色手帕?蝴蝶结? 第八章 柳娇娇发烧 他的心里万千匹骏马奔腾而过,紧接着脑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偏了,什么中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主子绑的这粉帕子,啊不是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该打! 这人开始检查起帕子,但手刚刚触及到蝶状结时,猛地被打开。 “……?” 沈阙咳了一声,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然那双眸子幽深幽深的,弥漫着别样的情绪。 “我自己来。” 行行行,你高贵!你了不起!这人内心已经吐槽千百遍。 等沈阙千百般小心翼翼解开帕子,又是老母亲护食的叮咛:“手不要碰,闻一闻就好。” “……是” “——等等!直接看伤口!” 闻也不行! “……是” 待定睛一瞧,嘿,这是伤口,屁大点擦伤的地方!也值得拿帕子捂着! 但他没敢说,认真检查完一遍,“主子,无毒。” 就算有毒!也、伤、不、了、分、毫、吧、伤口太浅了!! 沈阙捏着小帕子凑到鼻前闻了闻,无毒?怎会无毒? 难道是无色无味的毒药? “你医术可还过关?” “……这点信心,属下还是有的。” 那就奇了,柳娇娇鲜少有不恶作剧的时候! 他忽的抬眸,心尖一颤,难道—— 难道柳娇娇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好下一次给他致命一击! 呵!果然还是她,心思歹毒! 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再爱她就是狗! “准备下去,三日后我要离开。” 他不能再带下去了,他怕自己失控爱上柳娇娇。 沈阙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还没入口就被对方打断,“离开?离开皇宫?!” “照办就是,不要多问。” 那人安静了,总不能是因为怵了安王府才想着要跑?不能吧。 他们主子哪里是这样的人。 门外忽然两声鸟叫,沈阙眼中浮现杀意,转手将茶杯砸出去,“砰一声”穿透窗子。 那小太监也开门一跃而出,朝窗下扑过去。 柳娇娇躲了但没完全躲掉,杯子擦着额头而过,她捂着额头吸溜吸溜叫。 沈阙已经出来,却撞进一双水汪汪的鹿眼中倒映着他。 太监见是柳娇娇便止了动作,得了沈阙眼神后退下。 “沈阙——” 她的唇紧紧抿在一起,微微嘟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要离开?你要去哪里?” 沈阙当然不会回答她,他将自己发抖的手背到身后,冷漠道,“卑职去哪里,又关公主什么事。” 柳娇娇仰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沈阙,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现在我可以给你答案了,我也喜欢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翠鸟叽叽喳喳欢腾起来,仿佛听懂了,恨不得从笼子里飞出去。 夏日阳光明媚,透过树叶缝隙,在躁动的空气中撒下一地斑驳,泪花洇湿了眼角,少女头一次用“求”字。 “沈阙,留下来好不好?我想补偿你。” 他那么喜欢她,一定会答应的吧? 少年指甲嵌入掌心,眉头微微皱着,他不太能搞得懂柳娇娇在想什么?这是新计谋? “我……” 刚刚说出一个字,少女已经扑了过来,用力环住他的腰。 “不要走…我想好好对你…”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尾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即将被抛弃的小兔子,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沈阙愣了又愣,最终抬手,将她剥离了自己的怀中! 一反常态!定有阴谋! 凝视着她不解且震惊的眼,沈阙一字一句提醒着过往曾经发生过什么,“公主,您还记得,当初卑职向您示爱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吗?” “您说如同卑职这样冷血的人,不配得到爱。 您说您是天上的骄阳,卑职就是地上的蝼蚁,让卑职不要肖想您。 您说您只喜欢安王世子——” 沈阙下颌线绷紧,语调冰冷,退后三步。 “卑职出身卑微,当时年少轻狂说了一些让公主感到困扰的话,是卑职的不对。” “公主懂得什么是爱吗?您不懂,您前几日还为了安王世子要死要活,又说自己要嫁城阳侯府小侯爷,今日再说爱臣,可见公主根本不知真心为何物。” 沈阙越说越烦躁,他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要远离柳娇娇,转身就走,“公主回去吧。卑职日后如何,与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值房的门被啪一声关上,翠鸟在笼子里叫起来,似乎在挽留什么。 光影将柳娇娇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茫然地低下头,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掉落。 呜呜呜~ 原来,不会一直有人一直爱一个人,不会有人一直停留下脚步去等一个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是她的错,沈阙的爱意曾炽热狂野,她却让他收拢起了爱意的枝丫。 她好像的确不懂爱。不是沈阙不配得到爱,不配得到爱的明明是她自己啊……柳娇娇,你可真是个笨蛋! 心里暗暗骂着自己: 你可真是眼瞎心瞎,当初落水救你的明明是沈阙,怎么会是卢昌文那个怂货? “嗝~ 哭着哭着,岔气了,一个泪嗝打出。 “嗝……呃嗝~” 那纤细的影子转身,慢慢地消失在长廊上。 而窗上被戳破的小孔,装满破碎与心疼的眸子终于发着抖收回了目光。他死死咬着唇,良久,竟有血迹…… 柳娇娇刚回云英殿,便一头扑向了床榻,被子蒙上后,终于能宣泄一样大哭,殿外的宫女们还以为公主是为了世子受伤的事儿难过,不敢多劝。 今日消息终于传进皇宫,说是世子爷昨日在府上遭了贼人算计受了重伤…… 但貌似还有隐情在,只是没个确切的。 可是等午膳时间都到了,里头还没有动静,杏影不敢再让人睡了,“公主,您醒了吗?” 打帘去看榻上的人,这一看就不得了。 公主额上薄薄一层细汗,脸颊通红,嘴唇翕合,呓语着什么。 大公主发烧了,这可急坏了虞皇后。 “本宫就知道娇娇定是出了什么事,果不其然!安王府居然用这种下流手段——” 她让香兰一查,才知道这些肮脏事。 虞皇后深吸一口气,觉得心肝都在颤抖。 “叫安王妃进宫,本宫的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也别想好过!” 第九章 乌烟瘴气的安王府 “听说世子爷也受了伤,若是公主醒来知道娘娘做的事,会不会对娘娘——” “不会。娇娇乖巧,她昨日与我那般亲近,跟以往都不一样。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娇娇,她,一定能理解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片苦心。” 虞雁这些年来身体越发不好了,走两步就要喘几下,药是一日都没停,但效果甚微,大家都知道这是当年她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就比如此刻,她一咳嗽就要停不下来,捂着嘴艰难地落座,侍候的宫女立刻端了一杯温水给虞雁润喉。 大公主柳娇娇是九岁的时候才被寻回来的,虞雁在甘州生产,当时流民暴乱,山匪横行,她被困城内,将孩子交给了同行的梁王,梁王带着公主回途中遇刺昏迷,柳娇娇便丢了。 九年后,柳娇娇被皇后母族也就是柳娇娇的外家找了回来。 一身匪气,野性难驯……惹得陛下总是不快。 “陛下可来了?” “吴海公公说,陛下国事繁忙,抽不开身。” 传话的小宫女声音越来越弱,在皇后无声的叹息当中体会到了一丝失望。 “嬷嬷,本宫就不明白了,娇娇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怎么陛下就不疼她呢?我总是想着,娇娇也该多与她的父皇亲近,可是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虞雁的心在痛,陛下平日里是怎么对待娇娇的,她都看在眼里,在外面面前还是愿意为了皇家尊严来装一装慈父样子,但是内里连看一眼都要烦。 从娇娇回宫后,他这个做父皇的,根本给予过娇娇丁点父爱。 宫殿内又多了几声叹息。 · 说说安王府的情况 卢昌文是疼醒的,浑身骨头酸软,稍微一动就叫他龇牙咧嘴, “来人呐!” 打扮俊俏的婢女进来,“世子,您醒了,奴婢这就喂您喝药。” 不过这婢女明前打错了主意,卢昌文此刻疼的浑身没劲,不会对她精心装扮的妆容多看两眼。 “……去、去叫母妃过来!”他得好好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刻后,安王和安王妃一同来了,两个人轮流骂着卢昌文,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他脸上。 他哪里是服气的呢,立刻顶嘴,“你们就知怪儿子不中用!那你们呢?你们要是有本事,还委屈儿子来娶柳娇娇那个粗鄙无知的女人!” “……” 一听这话,安王又怒气冲冲瞪向安王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你想个万全之策,你信誓旦旦的跟本王保证没问题,结果呢?事不成,还让儿子挨了一顿打!” “怪我!都怪我是吧,谁家王爷当成你这怂样,手里没有半点实权空有名头,家底都快叫你掏空了!你要是有本事,你给咱儿子娶个高贵无双的公主回来啊,到时候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儿子挨了打还不是因为你没有本事!” 安王妃也不甘示弱,两人互相怨怼恨不得打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互相怨怼,三人乌烟瘴气。 卢昌文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你们别吵了!” 安王妃停下泼妇般的骂人,坐在榻边搂着卢昌文难掩心疼,“儿子你哪里不舒服?母妃看看——” “我要那个侍卫死!真是狗胆包天!”只要一想到自己挨的打,他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 “父王!父王你帮帮我!儿子被打可丢的是你的面子!” 安王神色冷厉,“不用你叮嘱,父王自然会为你出气!至于你和大公主的婚事,你必须得抓紧了, 你老爹我还等着儿媳妇的嫁妆救急呢! 等她进了王府,父王就允你抬妾室,七八房都不是问题,要多少给你多少。但是在大公主嫁进来之前,你给我洁身自好一些,要是弄出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 几人三两句话间,竟是安排好了柳娇娇的嫁妆和未来生活。 卢昌文满意地翘起二郎腿,结果疼的抽气。 “父王放一百个心!柳娇娇什么性子,我清楚得很。 她今儿必定赶着上门赔罪。你们记得叮嘱门房一声,别让她那么轻易进来!哼!” “你倒是有这个自信?” 安王可听说了那天柳娇娇还拿簪子戳了几下,伤口到现在都还皮肉翻开呢。 一听这话,安王妃不乐意了,“我儿子怎么就没这个自信了!昌文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满京城还能挑出来第二个比我儿子好的人吗? 我可都听说了,想嫁给儿子的都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卢昌文骄傲抬头,那可不。要不是身份上不允许,他都想给柳娇娇一个贵妾之位!父王都告诉他了,陛下不喜这个大女儿,也想把她早些嫁出去…… 安王瞅了瞅卢昌文的脸,心道也是,毕竟儿子继承了他的美貌,引得无数女子倾心。老子什么样,儿子才是什么样! 等安王一走,安王妃心思就活跃起来了,“昌文,你别听你父王的,谁家少爷公子没个通房妾室的,也就是你爹顾忌着大公主日后要嫁进王府,才不敢叫你提前有其他人。 但你偶尔偷个腥,你父王又怎么会知道呢?母亲知晓你勤学,对这种事情必不会上心。 这不,早早地就给你张罗起来了,你切记不要告诉你父王。来,巧红,进来给世子请安——” 卢昌文听到“勤学”两个字,眼神躲闪着,其实他被夫子骂得可惨了,只是仗着身份威胁夫子,那夫子没敢给家里说而已。 哦还不止,他在外面早就有相好的,是个歌姬,母妃父王也不知道,他得继续瞒着。 门外进来一个俏脸丫鬟,他打眼一瞧,嘿,这不是今儿刚醒来时候那个丫头吗? “巧红给世子爷请安。” “从今起你就好好照顾世子爷,若是有半点差池,可仔细你的皮。” 这会子,外面有嬷嬷惊慌着传话,“王妃!宫里来人了。” 卢昌文:“定是柳娇娇给我赔罪来了!母妃你快去好好磋磨磋磨她,别叫她轻易进门。” “不、不是大公主、是皇后宫里人……” “这事也惊动了皇后?看来皇后的人是代替大公主来赔罪的,”安王妃扬眉吐气,觉得浑身舒畅,“走,去看看皇后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嬷嬷紧跟上,神色难看,也许人家不是来赔礼道歉的呢…… 那位宫女的气势,倒像是问罪呢,也不知道王妃和世子哪里来的自信。 正厅里 安王妃刚进门,就被左右有力气两个宫女扣住了肩膀,她陡然一惊,“你们要做什么?!” “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带安王妃入宫审问。” 领头的宫女叫汀兰,乜了她一眼,“王妃,请吧。” 第十章 前世梦(凌国太子萧雀) 柳娇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前世。 诏狱 嫁给卢昌文还不到一年,她就被父皇下狱了,理由是她蓄意杀害了母后。 那是她亲手做的凤梨酥,竟然害了母后性命…… 父皇说,等他查个水落石出,就还自己一个清白。 谋害皇后不是小罪名,案子移交大理寺,又移交给了诏狱,那些人是什么手段也能使出来,甭管你是什么王公贵族,任凭死人也能开口。 “大公主,签字画押了吧?您就甭难为小的们了。” 不、不是她做的,她岂能认?毒害母后的凶手至今还在逍遥法外…… 父皇一定会查出来的!一定会! 十天,二十天,一个月过去了,她像条死鱼一样趴在草垛上。 她的心逐渐沉寂下去,陷入冰冷的无尽的黑暗当中。 那些人根本不是想要查出真相,他们要的就是一个替死鬼;父皇要的也不是一个真凶,他要的是一个杀死自己母亲的女儿,如此才能分化虞家的势力…… 她在牢狱里受尽了刑罚,苟延残喘之际,有个男人如神兵天降般来临。 “我乃凌国太子,愿意救你,你可愿随我离开?” 那人带着面具,直叫人看不清容颜,但却是柳娇娇黑暗中的一束光…… 天牢走水,大公主没救出来,尸身尽毁。 死遁的柳娇娇跟着太子去凌国,做了他身边的小侍女…… 梦境一转,柳娇娇穿过时光的空隙,又看见了自己缠绵病榻的自己。 她的底子在诏狱那群人手里已经被毁了,医官诊断说,她早在诏狱就中了慢性毒,而此毒无解。 她想,父皇原来算计得这样早…… 天又冷了,一波一波的医者进进出出,都冲着太子摇头。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次醒来,听见几个侍女唠嗑, “她凭什么啊,知道自己是病秧子还赖在府里不走,太子为她操碎了心……” “生了一副狐媚相专门勾引人的,眼下好了,京里都说太子为了个不清不楚的姑娘与陛下抗旨不娶,哪家千金还嫁殿下啊?” “真是遭罪,陛下今日上朝叱责了殿下,眼下太子被禁足该如何是好?” “咱们殿下清风朗月的人儿,怎就喜欢这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什么病秧子,人家分明是病~美~人~哈哈~” “你不是日日在她跟前侍候么?也没学到半分真传让殿下多瞧你两眼?” “敢打趣我死妮子,看我不撕——啊!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 两人回头,撞见脸色煞白的柳娇娇,止不住地磕头。 柳娇娇摇摇欲坠,径直摔了下去。 她快要死了吧,为何人生就像走马观花一样掠过呢? 她的义父阮天,是海上枭主,在东南临海一带有着十万水军,因着她认祖归宗的原因,带着十万水军编入朝廷。 她的皇叔梁王,是景国最优秀的说客兼使臣,游访西漠独闯匈奴不在话下,也曾数次为她解难。 她的母后是虞家嫡长女,曾一杆红枪策马杀敌,至今都让北飏人提之后怕。 她的父皇却是冷血冷情之人,瞧着敦厚仁善,实则疑心病极重,亲小人远贤臣,更是毫无人性到毒杀发妻亲女…… 她也快要死了,该怎么办呢?连个陪她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要是、要是沈阙在就好了,至少能陪她说说话…… 那个被赶走时红了眼眶,眸中满是愤恨的少年郎,大抵再也不愿意见她了吧。 “柳娇娇~你醒醒……你醒醒啊——”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他来带她走了吗? “沈……沈阙……” 她呢喃出名字,慢慢睁开眼睛,却对上的是一张带面具的脸。 那是凌国太子——萧雀。 记忆的重叠,让柳娇娇很想看看梦境中的那张脸,她做出了和前世不一样的一个决定, 使出全身力气,跃过层层虚空,向面具抓去。 你是谁!究竟是谁? 一只手陡然抓住了她的骨腕,萧雀问:“你真的想看吗?” “是” “不后悔吗?” “不” 话落,钳制住她的那只手,在迷雾一晃,竟然成了一只白骨! 柳娇娇后背湿透,发抖着,想逃! 萧雀却因此发怒,钳制得她更紧:“你说不后悔,如今为何要逃?! 你说啊!!!” 面具下的嘴角忽的咧起来,扯出一抹诡异的笑,鲜血涓涓从嘴角滑下,整张脸开始泛绿,肿胀,腐烂, 烟雾散尽,眼前人已是一副骷髅架子…… 梦循环往复,她困险其中。 · “啊——” 柳娇娇大口大口喘着气,空洞的双眼如凝视着金丝绣繁花的纱帐顶。 这一声惊叫简直让整个殿的人都发抖,虞雁带着一众宫女率先冲了进来,在柳娇娇还浑身发抖之际,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是噩梦!都是梦!不要怕不要怕!” 太医也进来了,各自忙做一团。 喂药的,擦脸的,送水的,端盆的,将整个殿里围得严严实实。 柳娇娇喘息了几声,慢慢平静下来,泪水糊了她一脸,主动抱住了皇后, 都是梦,这辈子她会护好所有人的。 虞雁明显一僵,“你烧了一天半,把母后吓坏了!” “我……母后定是守了我一夜,女儿现下已觉得好了,吃些药养着就是,母后也先回宫安置,您眼睛都熬红了,再这么下去女儿会心疼的。” “这不——”虞雁哪里能安心去休息呢,但她不知道此刻,她瞧起来比柳娇娇还像个病人呢。 香兰挥手让两个嬷嬷上前,架起她就劝。 柳娇娇从榻上猛地窜起来后扎马步,一只脚向后撤,重心放后放低,张开了手臂向侧边一划,是打拳的姿势,哗一下来了个飞龙在天。 不过都是花架子,她哪里会打拳呢?哎,软绵绵的没甚力气。 “嘿!女儿勇猛地狠!” 柳娇娇挑眉,冲着虞雁笑,“现在就能打两套拳让您看看。” 宫人们压抑着笑声,已经见惯了大公主这幅野样子。 虞雁念叨了好几句胡闹,在柳娇娇催促下不舍离开。 门外面,站着太阳底下暴晒一早上的安王妃终于沧桑地上前两步,她被皇后的人带来,禁闭一晚,没吃没喝不说,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早。 惊慌被无限放大,王爷没有进宫也捞她,不知道现在安王府什么情况。 第十八章 抓贼 虞皇后细长的眉毛紧紧皱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坚决。 “这里的任何人都可以做你的侍卫,唯独那个叫做‘沈阙’的不可以!” 唯独沈阙不可以! 母后到底还感觉到了什么才做出如此坚决的反对! “没有为什么,母后认为他不适合你。” 柳娇娇呆呆听着锣鼓音敲响,那是沈阙已经打完了最后一场。 少年郎立在台上,身姿修长,发尾飞扬,肆意如狂。 光影落在他身上,重重叠叠间泛起金色的光。 他的眉骨硬朗,剑眉修长,眼神无畏无惧,朝着高楼上看来。 眸中生辉璀璨夺目,总是冷绷着的唇角微微翘起弧度。 像是在说,“公主,我赢了。” “母后,不管为何您这么反对,女儿今日只要他。” 柳娇娇深吸一口气,郑重说,“沈阙于女儿而言,不仅是侍卫。 如果今日错过了他,女儿将会悔恨一辈子。” 虞皇后愣住了,女儿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自己要什么…… 应不应? 可沈阙他刚才不经意间露出的招式,她可以确定那是出自陛下的一支暗卫营。 那只暗卫营是陛下最可怕的一支军队,其中腥风血雨不必多言,凡所在册之人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凡所做之事均为帝王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虞皇后之所以能知道这些,正是因为这支暗军,是她当初以虞家祖上法练出来的。 后来,她觉得此法不仁,太过凶狠,便劝陛下废了这支暗军。 也许、也许陛下将他们又藏了起来改成了暗卫! 那么沈阙参选公主选侍卫的意图,也就惹得人深思了! 联想到当初陛下曾把沈阙送去幼年的娇娇身边,虞皇后顿时浑身冰凉血液倒流…… 不能让他伤了娇娇!!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高楼上两位主子的发话。 就连沈阙,也不由得眸中涌现一抹担心。 唯一会出变数,也许就是虞皇后了! 柳娇娇和虞皇后僵持着,眼光镇定有神,其中的坚定和果敢,让虞皇后无数话语最终化作一口气叹出。 “罢了,听我们娇娇的。” “谢母后。” 得了两位主子的话,这才宣布了最终人选。 “沈侍卫,胜出。即日起调往云英殿,为大公主正四品侍卫。” 沈阙揪起的一颗心落下,公主,我来了…… 得了新侍卫,柳娇娇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自己那修建好的公主府瞧一瞧。 “沈阙,等再过一些日子,我就请旨,带你出宫!” 上辈子她连那公主府去都没去过,就嫁进了安王府。 本来、本来她也是能有自己府邸的,但安王已是最后一位异姓王,其地位高先不说,哪怕是为了彰显先祖的恩德,也要再三斟酌和皇家的婚事。 所以父皇直接让她入了安王府做媳妇,以示恩宠。 少了一座自己的府邸,太可惜了! “殿下去哪里,卑职就去哪里。” 安王是景国高祖下旨封的四位异姓王之一,曾言世袭罔替,不得更改。 但从先帝开始,为了除掉朝廷那些吃空饷不做实事的蛀虫,便更改了礼法。 同时大刀阔斧整顿朝堂,当年就有好一些不作为的侯爵伯爵,甚至三位异姓王,都被以各种理由发配去了边疆。 安王如今…… 柳娇娇忽然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沈阙为难地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出去,怕是宫门下钥前回不来。” “不嘛,我就要现在出去!” 少女的脑袋里总是钻出各种各样的新奇想法。 以他的猜测,兴许是要冒险。 沈阙无奈,“好吧,卑职陪公主去。” · 公主府修在青阳巷,不知是父皇的有意还是无意,此处居然离安王府只隔着一小座花园。 此处就只留了几个老仆洒扫守家,素日里懈怠得很。 柳娇娇乍一来,将他们狠狠吓了一跳。 “拜见公主!” 沈阙先跳下马车,将脚蹬放好,一手掀帘子,一手伸臂让柳娇娇搭着。 杏影:“……”要我何用? “公主小心,踩稳了。” 仆人们不敢抬头,余光只能瞥到幕篱垂下的纱幔。 “平身,不必拘礼。” 少女的嗓音轻软。 沈阙心肝一颤,像是夏荷迎着六月雨,摇曳了漫叶露珠,折了荷茎。 “我随便转一转,忙你们的去吧。” 但柳娇娇的步子却不像是随便,她径直带着沈阙和杏影朝着公主府最后面而去。 最后停在了一堵青瓦墙下。 “沈阙,你先上去。” 少年健步如飞,踏在一方假山石上借力,朝着高墙上飞去! 他站稳回头,俯身以腰上刀鞘做连接,伸了下去。 公主必定是要上来的,因为她说了个“先”字。 发尾垂下,是淡淡的雪松味道。 柳娇娇在杏影的惊呼声中双手抓牢刀鞘,紧接着被一股力拽上。 沈阙又抓住她的胳膊,揽住她的腰,便翻上墙。 “杏影,你盯梢。” 柳娇娇抓紧了沈阙的袖口,这墙实在是高,她心跳快得厉害。 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一探究竟。 这堵墙后一定有秘密! 视线掠过一小片花园,那边的院落就是安王府。 “沈阙,你看到了什么?” 沈阙眼眸垂了下来:“情敌。” 柳娇娇叹气,“……” “不是,你看那堵墙,此刻已被打通,穿过花园便能靠近公主府。你说这是为何?” “世子觊觎公主,卑职去杀了他。” 沈阙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冷冽的眸中散发寒意。 “不。只差脚下这堵墙,安王府便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公主府,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毫不犹豫打通,并夺走府内的财物,占为己有。” 沈阙环视了一下四周,墙上并没有破碎的痕迹,“此墙似乎并未被打通。” 这是自然,那是前世她嫁进安王府之后了,自己的府邸不能进出,却便宜了外人…… 一群豺狼虎豹! “所以我们要先先下手为强,沈阙,今晚靠你了。” 柳娇娇的眼神中多了给予的厚望。 沈阙心在乱颤:她、她在依赖我! 是夜,一名“黑衣人”掠过安王府。 半盏茶后,安王府大门被扣得铛铛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