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偏执的他献个吻》 1、又美又纯 “校花,有人找。” 姜雪茶抬头,看见邵修站在门口。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扶在轮椅上慢慢转动车轮。 “怎么这么慢?我不是告诉你放学有事吗?”邵修不耐烦,拧着眉看她,目光扫到并起来的双腿,语气放缓,“腿还没好?都多久了。” “两个月。”姜雪茶声音很好听,又轻又软,“医生说还要一个月才能好。” 邵修心里有事,比起姜雪茶的腿,他更在意的是她的脸。原本第一眼就心动的初恋脸,此刻长出了一粒粒红色的瘢痕。 邵修强忍着恶心,迟疑道:“你的脸怎么了?青春痘?还是过敏?” 姜雪茶手指抚过瘢痕,眼神失落,“对不起啊,邵修,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 岂止是难看,简直是······简直是丑陋! 邵修当初追求姜雪茶,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会跳舞。 结果现在不仅腿骨折了,脸也长残了。 他都不想带她出去。 嫌丢人。 邵修把目光从姜雪茶的脸上移开,怕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吐出来。 教室的窗户将两人的身影倒映出来,姜雪茶垂着头,长发被风吹起,白色衬衣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肢。 楚楚动人。 邵修不自觉心跳加快,那种朦胧的心动再次出现。 “算了,这也不怪你,把东西拿好跟我去三中。” 姜雪茶诧异地抬头。 怎么失败了? 她试图再拯救自己一下,“可是我还有课·····” 邵修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手直接推上她的轮椅,语气霸道:“啰嗦什么,我让你去你就去,废话真多。” 要不是为了温念,邵修才不会来找她呢。 想到那个乖巧胆小的女孩,邵修眼里浮现笑意。 温念长相普通,是在三中上学的好学生,而邵修是艺体校的混混,论长相她远远比不过姜雪茶。可,邵修喜欢她。 温念总是一副欲抗还迎的姿态,吊着邵修又不答应他。 邵修心里急躁,朋友给他出主意,让他“刺激刺激”温念。 邵修这才想到姜雪茶。这个把他从火海里救出来的少女。 能帮他一次,为什么不能帮他第二次? 况且,邵修有的是钱,在他眼里,姜雪茶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纯粹是为了钱才接近他。 想到这里,邵修撇撇嘴,愈发觉得温念是那么的特别。 姜雪茶坐在轮椅上,还没愈合的腿生疼。 两个月前,她被人发现从楼上掉下来,双腿骨折。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意外,其实不是的。姜雪茶的确跳楼了。 准确的说,是上辈子的姜雪茶跳楼了,等她再睁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17岁,一切悲剧还没开始的时候。 死后姜雪茶才知道,她原来是一本小说的恶毒女配。 唯一的作用就是被女主温念打脸。 掌声、目光、喜爱,这些姜雪茶努力了很久的东西,轻而易举就到了温念身上。 姜雪茶不在意,她只想好好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带母亲过上好的生活。 然而有温念在的地方,姜雪茶一定会被人厌恶。 就连曾经帮助过的男人,也一个个变成白眼狼,把姜雪茶当成眼中钉,是妨碍他们跟温念在一起的“白月光”。 姜雪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她也会伤心,也会不解。 结果就是,她开始不要命地跟温念争斗起来,温念要的她一定要得到,温念在乎的人她也会想方设法夺过来,可是最后只是一败再败,让姜雪茶变成一个小丑。 重生后,姜雪茶学乖了。 她决定远离女主和三个狗男人,自己快快乐乐地生活,不再发疯不再内卷。 想到这里,姜雪茶突然攥住邵修的手腕,仰头看他。“邵修,你喜欢我吗?” 邵修低头,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心脏不受控制得收紧。 他别开脸,语气生硬道:“不喜欢,你长得丑。” 姜雪茶笑了笑,似是松了口气般,语气轻快道:“那就好。” 上辈子是她天真,这辈子不会了。 “那这是最后一次啦,邵修,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邵修瞳孔猛地一缩。 他停了下来,盯着姜雪茶的头顶,眼神晦暗:“你什么意思?嫌我烦?” 上辈子姜雪茶对邵修也只是利用,那时候她一心想要往上爬,扮演深情舔狗的角色。 这辈子姜雪茶想通了,天大地大,活着最大,“你自己说的,不喜欢我。” 邵修被气笑了,“好啊!以后都不见了。” 艺体校跟三中只隔着两条街。 快到放学的时间,艺体校的人几乎都快跑光了,而三中的校园静悄悄的,像是两个世界。 街道两边人来人往,不少人都盯着姜雪茶的脸看。 一张长满红斑的脸,光是看着就很吓人。 邵修蹲在路边等温念放学。 注意到人群异样的目光,他突然站起来往旁边走。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口罩。 温念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邵修在给一个模样漂亮的女孩整理头发。 她的眼眶红了,抱紧怀里的书呆呆地站着。 等了许久,邵修才注意到她。 三中的学生都很乖,穿着蓝白色校服黑色长裤,标准的学生头。 温念也不例外。 而姜雪茶一头浓密的长发,短裙下是白皙的长腿,尽管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也无端让人遐想她的美貌动人。 三中的学生哪里见过这么张扬的美艳,纷纷放慢了脚步不住看向她。 “哪个学校的?长得好像美啊!”有人兴奋地掏出手机拍照,传到贴吧上讨论。 很快帖子就被顶得飞起,“不会来找男朋友的吧?这里出了名的抓早恋!” “好想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好羡慕啊!” “有人查到她的信息了吗?” 等了一会,果然有认识的出来说了答案,“姜雪茶,艺体校大名鼎鼎的校花!” 几辆摩托直冲过来。 少年横冲直撞,眼里闪着野性难驯的桀骜。 余燃看向三中门口,猛吸了一口烟,不可思议道:“阿渊,你们学校还有这种姿色的妞?”又美又纯,勾的人心痒痒。 余燃早就不上学了,跟一帮人混社会,身边都是流里流气的混混太妹,就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 像是天上的月亮,把他们衬得像土鳖似的。 他看了眼谢渊,想看这位年级第一的大佬有什么反应。 谢渊目光落在姜雪茶的侧影,漆黑的眼微眯,“不是我们学校的。” 陈恺也被震撼到,忍不住说了句脏话:“卧槽不是吧,这长相都能当明星了······”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陈恺紧张地看了一眼谢渊。 谢渊这人看着冷静,脾气实在凶狠,谁也不相信看上去贫穷的高中生,母亲竟然是有名的大明星。 谢渊以前家里很有钱的,父亲白手起家,二十年时间就做成了行业老大,可惜被人算计破产,当明星的母亲为了星途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家。 听说,谢渊7岁的时候还被绑架过。 父母两人谁也没去救他。 谢渊最清楚这种女人的虚伪,和骨子里的爱慕虚荣。 可是她静静坐在轮椅上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多看。 余燃也看到了那个帖子,饶有兴趣地说道:“艺校的校花啊,怪不得,家里很有钱吧。”学艺术的都烧钱,不是他们这种人能肖想的。 谢渊心里嗤笑。 艺术?钱堆起来的玩意罢了。 陈恺皱眉,挠了挠脑袋,不解道:“她旁边那个男生是她男朋友吗?怎么在跟三中的女生纠缠?” 温念的目光越过邵修,落在姜雪茶身上。 她红着眼眶听邵修跟她解释,眼底隐藏着很深的得意。“邵修,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带她来是什么意思?” 邵修本来对姜雪茶还有说不清的心动,可是温念一来,他的眼里只有她了。“我跟她没有关系,她什么也不是。” “念念,我喜欢的人是你。” 温念又惊又喜,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姜雪茶。 再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踩在了脚底。可惜了这么美的脸蛋,要是能长在她身上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委屈,“我不信,她那么漂亮,而我却很普通。” 邵修看着温念哭红的双眼,彻底失去理智。 他走到姜雪茶面前,低声说了句“抱歉”。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揭开自己亲手戴上的口罩。 “天啊!”“她的脸!好恐怖!” 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纷纷不敢相信这是校花的脸。 温念终于笑了。 虽然不是剧情写的那样,但是她赢了。 姜雪茶早就猜到结局。上辈子,她就是这样一次一次,被他们这么羞辱。 人们的好奇心终于消散,邵修也转身追温念去了。 姜雪茶滑动轮椅转身,不再看他们,慢慢地离开这里。 榕树下,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形单影只的模样。 轮椅停过的地上,掉了一颗花生糖。 “真可怜。”余燃感叹一句,“大庭广众之下被分手,换我回去得哭死。” 三人中只有陈恺看到了姜雪茶的脸,他忍不住搓了搓鸡皮疙瘩,“好可怕啊那个脸,她真的是校花吗?” 明明贴吧里爆出来的照片是那么惊艳,怎么现实却是这样。 照骗啊这是。 谢渊看向少女离去的背影,单薄纤细,脆弱得仿佛一只瓷娃娃。 他嚼着口香糖,黑发下一双眼没什么情绪,看了一会就收回了视线。 邵修看着姜雪茶离开,目光复杂。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她说的话。 最后一次见面? 不,他反悔了。 揭开口罩的那一刻他就反悔了。 火海中少女的容颜再次浮现在眼前,邵修咬了咬牙。 温念还沉浸在刚才的胜利中,完全没注意到邵修恋恋不舍的眼神。 离开三中后,姜雪茶终于舒心地笑了。 剧情比她上辈子快了许多,邵修跟温念在一起后,就没有她的事了。 夏天的风暖融融的,吹动少女的裙摆。 空气中淡淡花香,画眉在树上歌唱,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生命还很长,她要好好活。 刚刚在三中光荣榜,她看见了谢渊的名字。 那个让温念痴狂的男人。 听说,温念是为了他才穿书的,不顾一切拯救他,却加速了谢渊的黑化,从而成为最大的反派。 上辈子姜雪茶只远远见过他一次,谢渊戴着面具,不再以真面目示人,手段残忍,做事狠绝。 就连男主也不是他的对手。 姜雪茶想,谢渊一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曾经成绩显赫的少年天才,最后却走上犯罪的道路,与整个世界为敌。 怪不得温念想要拯救他,如果能让那样冰冷的人甘愿放弃所有,亲手折断自己的骄傲,为爱臣服匍匐在地,渴望着无妄的爱恋。 想想就刺激。 既然是女主看上的人,姜雪茶觉得,自己还是对谢渊敬而远之比较明智。 更何况,他是个犯罪天才,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无药可救。 陈恺点开贴吧的照片,“渊哥你看。”这样的美丽真是p的吗? 谢渊垂眸。 照片是上课偷拍的,从下往上的角度,课桌上打瞌睡的女孩露出半张脸,下巴小巧精致,长发扎成马尾垂落在腰间。 怦然心动的青涩初恋感。 陈恺说,“要不我们等下去艺体看看呗。” 2、清甜 余燃转头,“阿渊,去不去?” 谢渊没什么兴趣,一个残疾人,还坐着轮椅,可怜兮兮的。他们几个过去找她估计能把人吓死。 陈恺心里痒死了,可是谢渊不说话,他不敢自作主张。 眼睛刚从照片离开,抬头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陈恺吹了个口哨,碰了碰谢渊的胳膊,“渊哥,那个打败校花的女生。” 谢渊不由得再次想起那个脆弱却美丽的侧影,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她落败。 温念刚把邵修哄走,就迫不及待过来。 她背着小书包,校服整整齐齐,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走过来,却是怯生生的,“谢渊,你好,我是年级第二的温念。” 陈恺听完笑得从摩托上跌下来,“哈哈哈,你真逗,神他妈年级第二的温念,我还是年级倒数第一的陈恺呢。” 温念有些幼态地圆脸红了,她个子矮,只能仰头看谢渊。 谢渊上下扫了她两眼,很普通的好学生,三中一抓一大把。“你跟艺体校的男生,在那干嘛?” 温念闻言慌张地摆手,生怕他误会似的,“没干嘛,他过来找我的,我···我没有理他。” 撒谎。 谢渊对她的那点好奇心瞬间消散干净,“找我有事?” “谢渊,你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好厉害,我想跟你,跟你成为朋友。”温念到底没按耐住激动。 这可是谢渊,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好啊,”谢渊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那我以后都考倒数第一。” 温念的脸白了。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谢渊的意思。“你不会的,你明明·····”明明很优秀,很厉害。 谢渊跨坐在车上,双腿修长,“我很穷,还很混,给不了你要的,去找你那个有钱的体校男朋友吧。” 温念当然知道这些,可是谢渊以后会很厉害,变得超有钱,连邵修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想要抓住机会,让谢渊爱上她,“你那么聪明,未来会很光明的,我不在乎你的病。” 谢渊没了耐心,连话语也变得凉薄起来,“滚吧白痴,我对你没兴趣,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不是没打过人的好学生。” 温念往后退了一步,谢渊的确有暴力倾向,这是他天生的性格缺陷,治不好的。 没想到第一次接触就吃了个闭门羹,得到邵修的愉悦也被打断。 如果不是邵修非得来三中找她,谢渊也不会看到这一切。 温念心里产生怨怼,都怪邵修把姜雪茶带来,她看到那样漂亮的脸毁容了,一时高兴飘飘然竟答应了邵修。 上辈子谢渊就是因为脸才喜欢上姜雪茶,这辈子还会吗? 一个坐着轮椅的丑八怪,不能跳舞,恐怕连大学都考不上,这辈子也没男人会喜欢她了。 没毁容的姜雪茶太漂亮太吸引人了。 虽然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但,这辈子的谢渊没机会再爱上她了。 * 姜雪茶绕着三中转了一圈。 上辈子为了跳舞都没好好念过书,这种安静的氛围是她不曾体验过的。 艺体校虽然不全是混混,但大家的重心都在艺考上,文化课都没好好上过。 上辈子姜雪茶考进了舞蹈学院,大一就因为美貌被导演看中演了电影,结果却因为学历被吐槽文化低,明明很用心揣摩剧本认真表演,却依然遭到了大量差评。 别人说,能进三中的,都是最好的学生,只有连大学都考不上的人,才去学艺术。 姜雪茶并不这么认为,艺术虽然不像文化课,但也是需要勤学苦练才能出成绩的。 她学了十三年的舞蹈,几乎每天都在练功,腰伤腿伤就没好过。 即便如此,在女主光环下,她仍然输给了只学了三个月舞蹈的温念······ 姜雪茶从没赢过她。 只有一件事她胜了。 她得到了温念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人的爱慕。 可惜的是,姜雪茶却连那个人的样子都想不起来。 马路对面的灯变成绿色,这个点校车还没走,快一些应该能赶上。 姜雪茶的家有些远,坐轮椅本就不方便,可惜她家里只有母亲程棠一人,别人受伤还会有父亲或者哥哥来接,姜雪茶只有自己。 刚走到一半,轮椅就被人从后面拽住。 邵修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像是拉她回地狱的恶鬼,“你跑什么?我说了让你走吗?” 姜雪茶一看到是他,心里涌起恐惧。“你放手,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姜雪茶不提还好,一提邵修就莫名烦躁,“闭嘴。信不信我让你妈办的舞蹈班开不下去。” 姜雪茶是单亲家庭,跟母亲程棠两人全靠着开舞蹈班生活。 邵修是市长的儿子,很受家里宠爱,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姜雪茶灭了。 姜雪茶拿他没办法,语气软了下来求他,“邵修,你不能这样,我们说好的。” “不能哪样?我反悔了不行。”邵修无耻地笑了。 他只在乎自己要不要,至于姜雪茶怎么想,他不在乎。 绿灯时间结束,马路两边车辆通行。 姜雪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邵修拖回路边,一双眼睛因害怕睫毛颤抖。难道注定逃不过上辈子的结局吗······ 一块石头从半空划过,精准地打中了邵修放在轮椅上的手。 摩托车的声音轰鸣,余燃发出一阵欢呼:“漂亮!” 姜雪茶惊讶地转头,却看见三个不认识的人骑着摩托而来,领头那人穿着黑色t恤,三中校服系在腰间,黑发下一双冷鸷的眼。那块石头就是他扔的。 邵修不清楚这几人的来路,加上只有一人,再嚣张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凶狠地瞪着谢渊,捂着受伤的手青筋鼓起。 陈恺认出了他,语气嘲讽:“你们体校的都挺渣啊,光天化日脚踏两条船,挺张狂。” 邵修皱眉,语气不善,“关你屁事。” 谢渊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姜雪茶,她背着光,脸看不清,小小一团,还瘸了腿,看上去任人拿捏的可怜模样。 谢渊声音低冷,却很清晰,“欺负残疾人,你们体校的都那么没素质吗?” 邵修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眼睛眯起,“你谁啊?叫什么名字?” “谢渊。” 姜雪茶心中一颤,原来他就是大反派谢渊。 那个到死都没爱过女主的冷血大坏蛋。 余燃爱打架,一副气势汹汹地样子走到邵修面前,“哥们,你跟谁谈我都不管,但三中的,不行。” 原来不是路见不平,是为温念出头啊。 邵修不知怎的松了口气,“她不是你们三中的,你认错人了。” 谢渊双手插兜,眼睛却是一直看向姜雪茶,“同学,需要帮忙吗?” 姜雪茶捂住长满红斑的脸,低着头没说话。温念迷恋谢渊迷恋成那样,要是不小心招惹了他······下场恐怕会更惨。 陈恺也在旁边,一副乐于助人的模样,“说话啊同学,我们没那么可怕。” 过了许久,姜雪茶放弃了挣扎,声音轻轻的,“谢谢你们,不用了。”柔软的少女嗓音,像流水般清甜。 谢渊拿烟的手一顿,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背影。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女孩身上,她的发丝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尽管看不清脸,却更令人遐想她的纯洁美好。 谢渊默默把烟收了回去,眼睛盯着她的方向,“你男朋友,不是个好东西。”脚踏两条船,还蛮横不讲理。 陈恺也觉得姜雪茶可怜,都已经残疾了,还要被渣男骗。 姜雪茶沉默。 她当然知道邵修不是个好东西,可她能有什么办法。 没钱没背景没朋友,邵修分分钟玩死她。 绿灯再一次亮起。 谢渊目光落在姜雪茶离开的背影上,轻轻啧了一声。 余燃这次离得近,自然看到了姜雪茶的脸。 的确不好看。 他忍不住问道:“阿渊,你怎么会管她的事?” 又不是三中的,还长得那么丑。 更何况,还有男朋友。 那么小就谈恋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那个踉跄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谢渊点燃了烟,吸了两口。 浓烈的烟草味冲淡鼻腔中的少女花香,他低头用脚碾灭烟头,眼底是渗人的冷。 艺校的,看不起他是吧?宁愿跟那种有钱的人渣厮混在一起。 跟他那个嗜钱如命的母亲一样。 谢渊用力捏碎掌心中的花生糖,想到自己走过去捡起来的模样,就感觉恶心。 陈恺偏偏在这时候问他:“渊哥,你捡那糖呢?不吃给我呗。”他一个男生还挺爱吃甜的。 谢渊伸手,掌心只余粉末,“碎了。”一阵风刮过,糖粒被吹落在地。 “······” 陈恺不敢吱声。 谢渊发动摩托,路过垃圾桶顺手把糖纸扔了进去。 喜欢渣男?还是喜欢钱?为了钱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 姜雪茶赶到学校的时候,校车已经开走了。 她叹了口气,回家又要挨骂了。 邵修居然还没走,脸色很差,“那个三中的,在追你?” 姜雪茶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谢渊为什么要帮自己。 邵修阴郁的目光盯了她许久,语气讥讽:“他们都是成绩好的高材生,你呢,连个路都走不了,更别说考大学了,别白费心思倒贴。” 姜雪茶的瞳孔是浅浅的棕色,她仰头看向邵修,声音温软却坚定。“别拿话语羞辱我了,也别用我妈妈威胁,你自己亲口说,不喜欢我,现在却还跟我在一起,不觉得打脸吗?” 邵修的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姜雪茶也有胆子大的时候。 明明以前像条哈巴狗一样跟着他,怎么,有了三中的人给她撑腰,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邵修冷着脸离开。 他的背影匆匆,应该是回去找温念了。 姜雪茶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的胳膊酸疼,脸上也火辣辣的。 人生第二次吃花生糖,过敏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是比起来上辈子的屈辱,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她拿出钥匙开门,客厅的灯光泄露出来,照亮外面的黑暗。 姜雪茶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程棠慌慌张张跑到门口,本是责备的话语却带着心疼,“怎么这么晚才到家?我说了要去接你,你的腿还没好···哎哟,脸怎么了?······” 啰嗦细碎的话一句接一句,现在听来却是那样的温暖。 姜雪茶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开口,“妈妈,我回来了,想我了吗。” 上辈子姜雪茶会走上跟温念对着干的路,跟程棠的教育也有一定关系。 她对姜雪茶从小就要求严苛,跳舞必须跳到最好,成绩必须样样第一。 最重要的,不可以谈恋爱。 看着程棠为她操劳而发白的头发,姜雪茶无法怪罪她。 如果没有温念,没有穿书,姜雪茶会在程棠的培养下改变自己的命运,从贫穷的单亲家庭小镇女孩,成长为日后璀璨的明星。 可惜······这是一条不归路。 洗完澡后,姜雪茶一边晾头发一边收拾东西。 她的手指缓缓划过白色的芭蕾舞裙,将它放在书包里。 这辈子意外断了腿,反而给了姜雪茶重新选择的机会。 舞蹈是她最拿手的,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即便休息三个月,也能重新捡起来。 若是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说不定能冲刺首都的舞蹈院校。 临睡前,她打开手机,看到了关于校花竞选的帖子。 本来姜雪茶是第一,可是有人把她在三中露脸的照片放了上去,很快就成了垫底。 排在第二的邵悦现在成了校花。 姜雪茶不在意地笑了笑。 邵悦是邵修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三中上学,颜值比姜雪茶差远了,但胜在有书卷气。 上辈子邵悦就心高气傲,看不上温念,这辈子邵悦成了校花,恐怕跟温念两人要争得你死我活了。 三中啊,果然是事件多发地。 想到大反派谢渊也在那里,姜雪茶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毁容了。 听说谢渊最厌恶长得美丽的女孩。 只要自己不去三中,难不成谢渊还能来艺体校吗? 不能吧。 3、小兔子 出门前,程棠给她把药膏跟饭盒一起装进书包里。 姜雪茶本就行动不便,加上程棠不放心学校的饭,担心她又吃到不干净的东西加重过敏,便起得很早给她准备饭菜。 满满一盒都是蔬菜,少量鱼肉和虾,连味道都很淡。 姜雪茶需要保持身材,这样的饮食习惯了。 临走时,程棠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看着她,“茶茶,拜托你跟邵公子说一下,这个月的租金能不能缓两天再给?” 姜雪茶看着母亲为难的表情,是因为自己坠楼住院,程棠才不得不停掉舞蹈班去照顾她。 舞蹈班所在的地段正是邵修家里的商场,租金高得吓人,但位置极好,许多人排着队想抢。当初正是因为姜雪茶救过邵修,邵修才破例将这个地方租给程棠。 姜雪茶点点头,安慰道,“不要担心妈妈,我会跟他说的。” 程棠心里酸涩,“是妈妈不好,还要你欠人家人情,妈妈过两天就借钱还上了,不会拖很久的。” 姜雪茶知道,母亲一个人拉扯她长大极为不易,正因如此,她才拼命努力想带母亲过上好的生活。 上辈子姜雪茶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豪门大佬,被家族逼婚才离开程棠,至于那个横插一脚的女人,则是带着目的而来。 上辈子姜父离婚找了很久才找到她们母子,本该团聚的一家人,却因为男女主的原因,再次分离。 姜父被心机狠辣的男主傅沉算计破产入狱,母亲程棠则抑郁病逝,而姜雪茶在失去至亲后被逼到自杀。 重生后,姜雪茶一直想联系父亲,即使不被认回,也要帮姜黎楠避免破产入狱的结局。 校车很快到了,司机是个和善的大叔,亲自下车帮姜雪茶搬轮椅。 艺体校的人很少坐这辆车,一个是时间太早,他们宁愿多睡一会,第二个是有很多人都有司机,没必要跟别人挤一辆车。 邵修就是有司机接送的人。 姜雪茶坐在座位上,轮椅被折叠靠在一边。 下一站的时候,一个扎着两根辫子的女生上来,跑到姜雪茶身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茶茶!” 姜雪茶被她揉得头发都乱了,也不生气,笑意盈盈地回道:“尚尚,你怎么也来坐校车了?” 尚佳闻言,噘着嘴坐到姜雪茶身边,“还不是因为那个可恶的邵修!他去三中追别的女生,干嘛还要带着你!我看到他们发帖子嘲笑你,还说新校花是三中那个邵悦!明明邵悦连你一半好看没有!” 姜雪茶看着好友替她打抱不平,反倒坦然,“邵悦家境好,成绩优秀,校花选她也很有信服力,我就一般般啦。” 尚佳就是不高兴,拉着她的手摇啊摇,“茶茶,你的脸什么时候好啊?我还想再看你跳舞呢。” 那么美的容颜,初见时就连她也不禁被震撼。 姜雪茶摸了摸口罩下的脸,眼神清澈,“快啦。” 等到邵修彻底跟温念在一起,她就不用再伪装自己了。 * 上午课结束的时候,邵修居然先来找她。 邵修看上去很憔悴,眼圈很重,神色郁闷。 他来找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温念拒绝我了。” 姜雪茶心里一紧,“为什么呀?”只有温念跟邵修在一起了,她才真正安全。 邵修看了她一眼,心里竟有些不舒服,“怎么,你很希望我跟她在一起?” 姜雪茶没说话。 她戴着口罩,一双眼睛更显漂亮,睫毛根根分明,像一排小扇子。 邵修忽然很烦躁,他居然觉得毁容的姜雪茶也很美。 明明,明明自己喜欢的是温念,只有那样单纯善良的女孩才值得他守护。 “温念说,我的成绩太差了,她要考大学的,”邵修烦躁地踹了下墙,“她说她不会跟我在一起,除非我能考过谢渊。” 谢渊,入学以来始终稳坐三中第一名,从不学习,经常逃课,被评为三中最嚣张的学霸,听说他当初不想上三中,还是校长亲自请过来的。 姜雪茶心说,那你完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跟温念在一起了。 可是,这样的话就会变成上辈子那样,等她的脸好了,腿也康复了,一旦开始跳舞,剧情就会逼着她走上绝路。 姜雪茶看向邵修,很认真地建议:“邵修,好好学习吧。” “······” “我不。”邵修干脆利落地拒绝。 姜雪茶震惊:“······你不想追温念吗?” 邵修无所谓地撇嘴:“谁要学习,老子十八年没摸过书。” 他眯了眯眼,语气危险:“那个谢渊真碍事!我总觉得他不简单,一个三中的,居然跟余燃那种混混玩在一起,听别人说,他打架很厉害,都把人打进医院过。” 谢渊上辈子就很残暴,姜雪茶听说,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一个智商极高,天生冷血的恶魔,这样的人对社会也是极大的危害。 邵修目光扫过姜雪茶的脸,紧接着开口,“你也别妄想勾引他,你现在长得这么丑,他不会喜欢你的。” 姜雪茶:“······”她觉得邵修有病。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到早上程棠的话,轻轻说道:“邵修,我妈妈的舞蹈班,可以再宽限两天收租吗?” 邵修心里想着温念,刚要答应,忽然想到昨天的事。 他瞥了一眼姜雪茶,无耻地说道:“好啊。你再跟我去三中,我就答应你晚收两天。” 姜雪茶:“······” * 邵修是来三中偷成绩单的。 他想看看,温念的总成绩是多少,还有那个谢渊,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是个门门满分的变态吗。 三中的校园很大,景色非常优美,各种设施都翻新过一遍。 不愧是最好的学校,姜雪茶第一次走进来,竟有些羡慕。 邵修提前找三中的朋友问过,直接找到教案组的办公室,从窗户翻了进去。 姜雪茶被迫守在外面,给他放风。 中午时分,学生和教师都去吃饭了,教学楼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脚步声,但没人朝二楼这边来。 姜雪茶肚子饿得咕咕响,想着邵修还有好一会才出来,干脆趴在阳台边吃饭。 刚打开饭盒,篮球砰砰砸地的声音就在楼下响起。 姜雪茶慌乱地朝下面看去。 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那眼睛冰冷深邃,闪着锐利的光泽,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无声将人吞没。 惊慌之下,竟打翻了饭盒。连汤带水带盒子一起掉了下去。 “卧槽!”陈恺震惊的声音响起,“谁他妈在阳台吃饭!” 姜雪茶羞愧地把头埋下去,希望那人不要找上来。 可惜晚了。 一双雪白的运动鞋映入眼帘,再往上是黑色的长裤。皂角味混杂着烟草,干净澄澈的少年味道。 谢渊的目光缓缓从她头顶略过,落在粉红的耳朵尖上。“你不是三中的,来这里干嘛?” 姜雪茶心里一颤,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干脆闭嘴不说话。 邵修还在里面,她还不想把他供出来,万一惹恼了,程棠就要立刻交钱了。 陈恺在一边用纸巾擦脸,还好姜雪茶的午饭很清淡,他只有脸上被泼了一点菜汁。 饶是如此,陈恺脸色也很差。“艺校的,说话啊。” 姜雪茶愧疚地开口:“······抱歉,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她的钱不多,全是自己平时一点点攒下来的。可是犯错了就要认,不可以逃避自己的错误。 陈恺闻言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居然吓到她了。 谢渊也勾了下嘴角。真单纯。 姜雪茶始终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本就不大的脸被口罩遮住,耳朵又白又嫩,小兔子一样。 谢渊眼睛盯着她,将手里的烟悄悄攥灭,语气淡淡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姜雪茶往后躲了躲,身后是围墙,前面是谢渊。她发现自己躲也躲不过去。 干脆装死。 谢渊那么恐怖,未来会成为只手遮天的存在。她在他面前就像小虾米一样,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 只要她不说,谢渊就会把她忘了。 谢渊勾起篮球,在指尖旋转了一下,手臂一挥,篮球呈抛物线完美落入楼下的球网里。 他蹲下身,看着姜雪茶不断颤抖的睫毛,慢慢抽出她的书包。 姜雪茶紧紧抓住书包带,咬着嘴唇不想让他拿走。 书包还是被拽走了。 谢渊从里面抽出一张试卷,静静看了两秒。 陈恺也好奇地跟在旁边看,结果没忍住哈哈大笑:“69分?数学96才及格吧?” 这是姜雪茶的成绩单,她的文化课的确不好。 姜雪茶的脸红透了,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以这种方式被他们认识。 在谢渊眼里,她一定笨得要死吧。 谢渊将成绩单折起来,并没有还给她,而是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成绩很差啊,同学。” 陈恺更直白,“还好你是学艺术的,以你这成绩,连大学都考不了。”岂止考不了,放在三中都是要被劝退的程度,连陈恺这么混的,都能考得比这高的多。 姜雪茶上辈子什么羞辱的话都听过,娱乐圈的人都有一颗大心脏,所以她不在乎。 她抬眼,睫毛卷翘,眼珠透亮,浅色的瞳孔玻璃般干净。 谢渊的心狂跳一下。 “你在跟谁说话?”邵修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谢渊嘴角冷下来,眼底一片黑暗。 预备铃响起,陈恺差点跳起来,“卧槽快走!这节课是校长的!” 谢渊的目光死死盯着姜雪茶,插在兜里的手握紧。 为什么还跟那个人在一起?真心喜欢吗? 喜欢值几个钱。像她这样的女人,只会为了钱罢了,哪来的真心。 谢渊松手,被捏得几乎四分五裂的成绩单掉出来。 一个肤浅的女人。尊严就像她的分数一样低廉。 姜雪茶低头捡起成绩单,有些可惜地看着碎得不成样子的纸。 谢渊果然好可怕啊。 她什么都没做,就惹他生气了。 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呀? 4、哭什么 姜雪茶把成绩单放进书包里,发誓再也不要来三中了。 邵修终于从办公室出来,脸色很臭,“那个谢渊除了语文,每一门都是满分,温念都比他差了三十几分,真他妈不是人。” 姜雪茶闻言,将书包护得更紧了。怪不得他们刚刚笑话她的成绩,在这种天才的眼里,她恐怕就是个渣渣,看不起才是正常的。 邵修看向她发红的耳朵尖,眼神疑惑,“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姜雪茶抿了抿唇,要是邵修知道谢渊来过,恐怕会直接找他干架。 她不想被牵扯进去,决定撒个小谎,“三中的学生,问我在这干嘛,我说老师让在这等着的。” 邵修果然没继续问下去。 他让姜雪茶先回去,自己则去找温念了。 * 东港市靠海,夏夜又潮又闷。 谢渊回到的家的时候,发现沙发上乱糟糟的,像是有人来过。 他闭了眼睛拳头紧握,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把女人带回家了?” 谢林暴怒的声音响起,“老子的房子,老子爱带谁来就带谁来,你管得着吗!” 谢渊冷笑,“你别忘了这是谁花钱买的,你因为欠债差点被人砍死的时候又是谁把你捞出来?” “那又怎样!我是你爹!要不是我把你射出来······” 谢渊抬手将手机甩到墙上,屏幕四分五裂。他感到一股躁动在胸腔翻涌,房间里污浊的气息令他恶心。 再也忍受不了回家时看到不同女人留下的痕迹,谢渊冲进屋里,将谢林的东西打包扔出去,连同他跟苏芷青的结婚照一起。 沙发、床和外面的锁都要换掉,谢渊不想躺在那张床上,干脆靠着墙干坐了一宿。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谢渊看到茶几上一个没拆封的盒子,他打开,里面是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估计是谢林买来哄情人的玩意儿。 自己的儿子不问死活,却有钱给情人买礼物。这就是可笑的父爱。 谢渊把盒子揣进兜里,打算找个店卖了。 上课的时候,谢渊随手将它扔在桌子上,奢华的包装很快引起了注意。 邵悦今天过生日,班里的同学都送了她礼物。自从成为校花后,就连追求者也多了起来。 可惜邵悦看不上他们,心中意有所属。她转头,看向后排那个高瘦冷漠的男生,情不自禁地脸红。 谢渊。 谢渊家境不好,听说放学后还要去兼职,邵悦不在意这些。谢渊的智商注定他未来不凡,年少的困苦反而会磨炼一个人的心智,邵悦很看好他,更何况。谢渊长相比他的成绩更加出类拔萃。 喜欢谢渊的女生多得数不多来,也没听说他跟谁走得近过,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反而更让人心动。 下课陈恺过来找谢渊,看到那个盒子很稀罕,“渊哥,这是买给谁的礼物吗?” 邵悦心里一喜,那包装一看就是很名贵的物品,今天班里只有她过生日,难道是谢渊专门买给她的吗。 邵悦忍不住转头,看向谢渊。 谢渊很疲倦的模样,没什么表情,“你喜欢?送你了。”反正不是他的东西,给谁都无所谓。 邵悦脸色一僵。怎么······不是给她的? 陈恺靠坐在桌子上,抛着那盒子玩,“逗我呢渊哥,这玩意明显是送给女生的,你们班那谁不是今天过生日吗?不会送给她的吧。” 邵悦的心又被高高吊起,紧张地再次看向谢渊。 谢渊从桌底摸出篮球,顶在食指上旋转,无所谓的模样,“是吗?那就给她。”那个“她”是谁,谢渊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再看见这玩意。 陈恺听闻,朝邵悦挑了挑眉,“美女,过来啊。” 邵悦将上扬的嘴角压住,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肤浅,矜持地走过去,故作疑惑道:“找我有事吗?” 陈恺将盒子扔给她:“打开看看呗,渊哥送你的生日礼物。” 班里的同学都被吸引过来,邵悦被围住,众目睽睽之下,她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条极其昂贵的珍珠项链。 围观的人纷纷发出惊叹,邵悦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装作不在意地收好礼物,重新看向谢渊,“谢谢你的东西,今天晚上我过生日,港角1号的游轮,要不要一起去玩玩。”这是有钱人才能租得起的游轮,谢渊那么穷,一定会很惊喜地接受吧,虽然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个礼物,但这不正说明她的魅力大吗。 邵悦满怀期待地等待谢渊的答案。 陈恺憋住笑,邵悦恐怕不知道,那艘游轮以前是谢渊的生日礼物吧。 那时候谢渊家里富裕的无法想象,谢林随便一个礼物都是天价。 那个时候,谢林还是很疼爱谢渊的。可惜家里出了事,谢渊估计不愿意再看到那个地方。 谢渊脸色果然冷了下来,眼睛黑黢黢的,泛着寒意。“你在哪里过生日?” 邵悦被他盯得一阵胆寒,拼命控制想要后退的冲动。“······港角1号游轮,你要来吗?” 谢渊摸出烟盒,语气凉薄,“拿好你的东西滚吧。” 邵悦眼眶红了。 她不明白刚刚还送自己礼物的人,怎么突然变了脸。 难道是刺痛他的自尊心了吗?听说优秀的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 邵悦强忍着泪水回到座位。 放学的时候,谢渊在校门口被邵悦拦住。 邵悦很委屈,问他:“谢渊,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渊懒得解释。 一辆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邵修暴躁的声音传来:“下车,给老子滚蛋!” 谢渊转头,看见姜雪茶洁白的侧脸。 他点了根烟,眼睛盯着她。 邵悦见他望向那个坐着轮椅的女孩,跑过去问邵修:“哥,你在干什么?怎么到三中来了?” 邵修拧着眉看向姜雪茶,他好心送她回家,竟然被拒绝。“姜雪茶,你以为你是谁?给我滚!老子再对你好就是狗!” 姜雪茶本来在等校车,邵修突然过来说要送她回家。 可是他去的方向,明明是三中。 一路上邵修找她搭话,姜雪茶不是沉默就是把脸扭开,宁愿看向窗外也不想理他。 邵修从来都是别人巴着他,一怒之下干脆把姜雪茶扔在路边让她滚蛋。 姜雪茶毫不在意他的怒火,邵修让她走,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邵悦见自家哥哥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残疾人,脸色有点不好看。她虽然跟邵修不是一个母亲,但在外面还是要维护好自己家的形象。 况且,姜雪茶的脸毁了,现在真正的校花是她。 想到这里,邵悦眼里闪过得意,脸上却表现得很友善,“对不起啊,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今天我过生日,不如一起去玩玩,我请客。” 姜雪茶抬头,一双水瞳明亮温柔,即便戴着口罩也丝毫不损美貌。 邵悦心里一惊,不甘心和妒忌的情绪涌上来,随即又消散。算了,她一个残疾人,听说还毁容了,再漂亮也没人会喜欢她。 姜雪茶摇了摇头,嗓音如天籁般动听:“谢谢你,我就不去了。” 邵悦脸色僵住了。今天一连被两个人拒绝,她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姜雪茶扶住轮椅,刚准备离开,车轮就被人踩住。 邵修阴恻恻地看着她,“小瘸子,你今天不去也得给我去,你妈的租金要是交不上来,就得关店走人,她可是签了三年的合同,违约金你们赔的起吗?” 姜雪茶咬着嘴唇瞪他,一双眼眸水光粼粼的,更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过了许久,她似是放弃了般,声音低落,“你不要动她,我去。” 邵悦看向谢渊,略带忐忑地问他:“······谢渊,你还来吗?” 空气安静。 谢渊目光一直落在姜雪茶身上,几秒后,他勾起嘴角。“去啊。” 邵悦笑了。 * 东海湾,一艘白色的游轮缓慢航行。 装潢华美的包间里,一群少男少女在肆意玩乐。 邵悦坐在谢渊隔壁,一双眼睛频频望向他。 邵修则缠着温念,他去是三中就是为了接她来这里。 姜雪茶一个人坐在角落,因为船身摇晃身体不舒服,口罩下小脸汗涔涔的,眼尾也是勾人的淡粉色。 侍者把一车垒成金字塔形的香槟酒推过来。 有人干脆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接受惩罚或者喝酒。” 一群人纷纷附和,觉得很刺激。 侍者拿来一副牌,抽走大小王后递过去,每个人抽两张,若是花色相同接受惩罚,若是多人花色相同,则一起受罚。 第一轮很快出了结果,是邵悦抽到了同花牌。她挺直脊背,端庄地坐在位置上,眼睛悄悄看向谢渊。“我选真心话。” “在场的人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邵悦微红着脸:“······有。” 众人起哄,纷纷开始好奇:“谁啊校花!说说呗!” 邵悦看着坐在一旁默默喝酒的谢渊,咬着唇害羞道:“一个很优秀的人。”优秀且耀眼。 第二轮抽牌,姜雪茶看着手里两张一模一样的红桃,声音软糯:“我选真心话。” “你有男朋友吗?” 姜雪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很刁钻的问题。她摇了摇头,很坦然,“没有。” 谢渊抬头,看了一眼姜雪茶。 第三轮抽牌,当两张一模一样的梅花落在手里,姜雪茶声音轻颤:“我选真心······” 邵修突然打断她,不怀好意地笑:“你选大冒险。” 姜雪茶睫毛抖了抖,像蝴蝶翅膀。 邵修催促:“愣着干嘛,去抽牌啊。” 想到母亲程棠,姜雪茶慢慢移到桌边,从里面抽出一张惩罚牌。她的脸色白了。 邵悦走过来替她读出来:“指定一位异性亲吻侧脸。”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谁不知道艺体校的校花姜雪茶脸毁容了。当初那么美的脸蛋,如今却成为惊悚的存在,在座的男生恐怕没一个愿意陪她玩这个惩罚。 姜雪茶目光缓缓略过一屋子的人,几个男生差点跳起来,眼神惊恐地看着她。 “别选我,我有女朋友了!” “我去看我干嘛,老子喜欢男的!” 大家都被逗笑了,就连邵修也跟着笑起来。 姜雪茶垂眸,将惩罚牌握在手心里,声音轻轻的,“我认输······” 没人愿意跟她一起,她不是扫兴的人,很有自知之明。 认输的人需要喝酒。 姜雪茶正要拿起酒杯,一道极好听的男声响起。 谢渊两指捏住牌,往桌上随手一扔,“我有两张黑色梅花。” “我跟她一起接受惩罚。” 姜雪茶回头,诧异地看向谢渊。 谢渊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臂张开撑在轮椅上,背影挡住众人看向这里的视线。 离得近了,他终于看清她的脸。并不漂亮,眼睛却很动人。 旁人看不见这里的情形,一个个伸着脑袋好奇地张望。 邵悦跟温念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温念,几乎快要把牙咬碎。 淡淡的烟草味袭来,陌生的少年将她圈在怀里,无处可逃。 姜雪茶几乎快要贴到椅背上,红彤彤的眼尾根本不敢看他。仿佛面前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谢渊压低声线,看向她的眼神玩味,“你看起来很怕我,嗯?” 海上风浪翻涌,船身剧烈晃动了一下。 姜雪茶猝不及防扑进他的怀里。 谢渊下意识想把她推开。 怀中少女的体香清甜,独有的温软芬芳。 这味道几乎令他失神。 谢渊低头看向她白嫩的耳垂,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升起。 她的皮肤雪白柔软,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抓住她手臂的手指逐渐用力······ “谢渊。”姜雪茶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耳边呢喃,又好似快哭出来。 他捏疼她了。 谢渊猛地一顿,心脏仿佛被电流击中。 姜雪茶害怕到了极点,面前就是凶狠残暴的大反派,他逗弄她的样子无情极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低声祈求:“谢渊,放过我。” 谢渊没说话。 姜雪茶抬眸,玻璃般澄澈的眼眸倒映出他,像是星光碎落银河。 谢渊几乎快要溺死在她的眼睛里。 他突然松手。 旁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姜雪茶低头坐在那里,很可怜的模样。 “没意思,不玩了。” 惩罚中断。 谢渊一个人喝了两杯酒。 陈恺靠过来,谢渊手里其实只有一张黑色梅花,另一张是他的。 陈恺心有余悸地说:“渊哥,你真过去干嘛,她都长那样了,靠近不会被传染吧?” 谢渊冷漠:“闭上你的嘴。” “······”陈恺缩回角落。 谢渊凶猛地抽烟。 这一次,浓烈的烟草味却怎么也冲不散少女的清香。 明明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之前不说? 耍他呢。 他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姜雪茶,她安静地呆着,不声不响。 偶尔抬头碰上他的视线,又很快移开。 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哭过。 他好像没碰她吧。 哭什么呢?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一时间竟有些懊恼。 草。 别哭啊。 5、这么讨厌他? 天气恶劣,游轮遭遇风浪提前返航。 在船上的时候,邵修光顾着跟温念调情,走的时候才注意到姜雪茶。 姜雪茶一个人,脸色因晕船苍白,星光在她头顶闪耀,少女的衣衫单薄。 鬼使神差的,邵修走过去,脱掉衣服披在她身上。 温念的脸瞬间煞白。 姜雪茶困意朦胧被惊醒,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那眼神懵懂单纯,邵修心脏被击中一下,故意冷脸语气硬邦邦的:“穿那么少准备勾引谁呢?” 姜雪茶抿嘴,伸手将衣服拽下来扔在地上,“不要你可怜。” 邵修额角青筋暴起,像是要打人,“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光靠脸蛋就能俘获别人的校花吗?除了我还有谁在意你。” 上辈子因为美貌,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注意她,为此惹来了无数麻烦。美色头上一把刀,姜雪茶总算知道这样的美貌不仅是祝福,更是诅咒。 她不想争吵,别开眼睛,不再看向邵修。 邵修气极反笑,用脚踹了一下她的轮椅:“小瘸子,你比我想的还要胆大,这地方离你家那么远,你回得去吗?” “小瘸子,你说句好话求我,我就带你回去。” 姜雪茶终于转头,她扯唇微笑,开口却是,“邵修,你真无耻。” 身后的墙壁被狠狠锤了一下。 邵修冷着脸转身。一次次在她手里落败,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 温念紧张的心彻底放下来。离开前,她忍不住抬头,再次看向谢渊。 谢渊站在楼上,靠着栏杆抽烟。 邵悦走到他身边,有些羞涩地拢了拢头发:“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谢渊瞥了她一眼,目光扫过邵悦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不谢。”他爹买的东西,跟他又没有关系。 邵悦忍不住看向谢渊冷淡的侧脸。 他真好看啊,好看的几乎是第一次见面自己就记住了这个清瘦洁白的少年,他总是冷淡的模样,疏离又狂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可是这么冰冷的人,居然记得自己的生日。 邵悦目光落在谢渊扶在栏杆的手上。指节修长干净,像是很会弹钢琴的感觉。 她的心跳加快,缓缓靠近想要握住。 谢渊忽然抽手离开。 邵悦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喊他,“谢渊。” 那个高瘦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姜雪茶沿着堤岸慢慢滑动轮椅。 邵修不允许别人带她,放话谁敢帮忙第二天就别想上学,他就是要惩罚姜雪茶的不听话。一个敢忤逆他的人,邵修不会让她好过的。 包里就一点点零花钱,还是程棠硬塞给她。家里为了还租金,已经快没有钱。 姜雪茶叹了口气,这点钱根本不够打车,她想着找人借电话打给程棠,至少不让程棠联系不到她而着急。 可惜走了很久,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这个点正常都睡觉,就连路过的车都很少。 姜雪茶看向天上的星星,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再坚持一下,只要邵修跟温念在一起了,她就安全了。 正想着,摩托躁动的引擎声在身后响起。 “渊哥,看前面。”陈恺一脸稀奇。 谢渊猛地加速,一个甩尾停在姜雪茶面前,长腿踩住地面。 他摘掉头盔,手指将刘海梳上去,一双黑色的眼睛睨着她。 姜雪茶没想到还会再次碰见谢渊。 刚刚在游轮上,他又一次帮了自己,姜雪茶不知不觉欠了他好几个人情。 程棠说,还不起的人情不要欠,否则日后会吃大亏。 陈恺也跟着骑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堵住姜雪茶。 “艺校的,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陈恺又不是艺体的,邵修的话对他没用。 两辆车把她夹在中间,姜雪茶想走都走不了,看上去无措极了。 她记着程棠的话,声音软软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谢渊目光淡淡扫过她单薄的身体,扶在车轮上的手已经被划破好几个小口子,海边多碎石,路很难走。 陈恺都乐了,“同学你好装啊,这路你从天黑走到天亮都回不了家,你确定不要我们帮忙?” 姜雪茶脸红了,即便如此,依然摇了摇头。 谢渊眼睛盯着她发红的耳朵尖,淡淡开口,“我需要钱,你坐我车,收你70。”正常打车都不会这么贵,谢渊故意的。 陈恺惊讶地看着他,心想渊哥啥时候缺钱了,他简直······简直不要太有钱好吗! 姜雪茶闻言,有些心动。70的确很贵,可是跟人情相比,这点钱不算什么,她可以兼职赚钱还给他。 可是······他是谢渊啊。 上辈子姜雪茶唯一一次见他,谢渊带着面具,开枪打死了一个人。那个男人就这么在姜雪茶身边倒下,还温热的身体流出一滩鲜血。 姜雪茶害怕谢渊,这种害怕深入骨髓,刻骨铭心。 她还是摇了摇头,声音微弱,“谢谢你们,不用了。” 跟上次拒绝的话一模一样。 谢渊突然从车上下来,走到姜雪茶面前,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扔在摩托的后座。 姜雪茶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粗暴,声音慌乱:“你干什么·······放手!我不要坐你的车!” “闭嘴。”谢渊按住内心的暴动,吓唬她,“再说话我把你扔海里喂鲨鱼!” “可是,”姜雪茶呆呆地指出,“这片海里没有鲨鱼,鲨鱼生活在温热带海水里,而且不喜欢吃人。” “······” “······” 陈恺笑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气人的女生。 谢渊眼里也带了笑意,舔了舔牙齿,忍不住继续吓唬她:“有啊,我把你扔下去你就知道了。” 姜雪茶:“······” 大反派都喜欢用人喂鲨鱼吗,果然好可怕! 姜雪茶无力反驳,人都被装在车上了,还能怎么办呢。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谢渊,“我,我身上只有20,剩下的钱以后还你可以吗?” 谢渊低头看她半响,目光落在她长长的眼睫上,“我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赖债。打个欠条吧,同学。” 姜雪茶从书包里摸出纸和笔,一字一画很认真地写到: 姜雪茶欠谢渊伍拾元整。20xx年9月12日。 她将纸条小心撕下来递给谢渊,“给你。” 谢渊两指捏住这张欠条,目光停在她的名字上许久,随后,折好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 姜雪茶羞耻地低头,也不用这么小心吧,她看起来像是不会还钱的人吗。 听说反派都很多疑,看来真的是这样呢。 姜雪茶坐在后座,小心翼翼不碰到谢渊的衣服,手指握紧摩托后座的保险杠。 少女的香味从身后传来,在这清凉的夜晚,谢渊竟感到一丝燥热。 心烦意乱间,转弯太迅猛,后背跌过来一团柔软。 谢渊忍不住抽气:“操,你······”没事吧? 姜雪茶慌乱地调整坐姿,声音在风中破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小心翼翼地道歉,生怕惹他不高兴。 谢渊烦躁极了。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觉得他脾气不好,连靠近都害怕? 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内心,摩托的速度几乎到了极限,发泄似地在路上飞驰。 陈恺被远远甩在了后面,这样的夜,连他都不敢骑那么快。 谢渊盯着前路,心里却等着她几时会向自己开口求饶。 可是过了很久,后座都静悄悄的,只有白裙在风中翻飞,像风暴中的蝴蝶,以温柔对抗冷酷。 满腔的烦躁就这么消失不见。 他吓唬她干什么呢? 她一个残疾人,可能跟谁相处都是小心翼翼的,内心自卑敏感。 谢渊降了速度,摩托平稳下来。 姜雪茶看向谢渊。 少年黑色的背影像桀骜的鹰,孤傲难驯。 他一定很讨厌自己吧,她不像邵悦她们,成绩好还漂亮,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了曾经的美貌,谢渊不会再喜欢上她。 快到家附近,姜雪茶担心会被程棠看见,匆忙开口道:“到了,就在这里下。” 谢渊停在路边,以为她不想让自己知道住址。 陈恺负责带轮椅,“卧槽终于到了,你家可真远。” 也不知道平时怎么上学的,更何况还残疾。 一想到邵修就那么把姜雪茶扔在船上,陈恺忍不住骂了两句:“那个人渣真不是个东西,你怎么会跟他走在一起?” 谢渊也忍不住看向她,眼睛黑漆漆的。 姜雪茶愣了一下,缓缓低头,声音轻轻的说道:“不会了,不会再跟他一起了。” 上辈子是她眼瞎,为了追求名利违心顺着邵修,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谢渊冰冷的眼底破开黑暗,向来冷淡的表情竟然片刻温柔。 他抬手,扔了一个盒子给姜雪茶。姜雪茶被动地接住,居然是一部手机。 “送你了。”谢渊顿了一下,补充一句:“礼物,不要钱。”他亲自挑选的,本来想自己用,但送给她也无妨。 姜雪茶从没收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想还给谢渊,“这太贵重了,我···” “刚刚在船上,是我抱歉。”谢渊跨坐在车上,黑发扫过眼梢,“留下或扔了,随你。” 海风送来一阵清凉,寂静的夜里头顶一片星光。 “茶茶,是你在那里吗?”程棠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 姜雪茶有些慌乱,要是被程棠看到她跟谢渊在一起,两张嘴也解释不清。 她愧疚地看向谢渊,低声祈求:“谢渊,你能不能快点走。” 谢渊挑了挑眉。姜雪茶看起来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的样子。 也是,他看上去那么穷,不像邵修他们,还能租得起游轮玩。 谢渊合上头盔,护目镜下,他的眼神恢复冷漠,冰凉地看着姜雪茶。 真是虚伪的女人。用柔弱伪装自己,骗完别人的同情心就一脚踢开。 姜雪茶见他不动,心里很着急,却不敢催他,怕他生气。 因为晕船而发红的眼尾水光粼粼,快哭了似的。 她越不说话,空气越安静,谢渊心里就越烦躁躁的。 草。 谢渊心里乱得不行,“别哭了。” 他走还不行吗。 程棠从巷子里出来,路边只有姜雪茶一人。 她眼神止不住的心疼:“茶茶,邵公子是不是为难你了,都怪妈妈不好,如果不是欠他钱,你也不会去的。” 姜雪茶提前给程棠说过今晚会晚些回来,理由是邵修找她。 她默默地将手机藏在身后,脸上带着笑意:“没事的妈妈,我们快进去吧。” 程棠推着姜雪茶往前走。 进家门的那一刻,姜雪茶转头,看向谢渊离开的方向。 她好像又惹谢渊生气了。 谢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成绩优秀,懂礼貌知进退,还屡次帮她解围。 可是这样的人,最后却成为罪大恶极的恐怖分子,亲手带来了地狱。 6、怪物 东港市夜天城,包厢内。 谢渊靠坐在沙发上,左手玩着打火机。 余燃抱着双臂站在他旁边,脖子上的刺青随肌肉鼓动,“阿渊,这几个人你想怎么处理?” 龙哥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操你妈的敢动老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小鬼!” 余燃上去踹了几脚,直接给他干趴在地上:“闭上你的臭嘴。” 小弟拿着胶带过来,把龙哥的嘴封住,他只能呜咽,双眼通红地盯着谢渊。 余燃早年混黑的时候差点被人揍死,是谢渊把他从一堆亡命徒中拎出来,告诉他玩命是最蠢的办法。 那时候谢渊不过14、5岁,头发是罕见的白金色,皮肤异常的白,就连眉毛眼睫这些都是白色的。 他说这是白化病,治不好的。 谢渊脑子聪明,家里破落后需要钱,余燃心甘情愿跟着他干。 他仿制出一批市场上高价的生物制剂,卖给那些需要的人,反响很好不少人从他手里拿货。 龙哥就是其中之一。 仗着人多势众,龙哥拿走大部分的货却抵赖不认账,还放话要是谢渊敢动他就让那小鬼死。 想到这里,谢渊起身,走到龙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批生物制剂针对的病跟什么东西有关吗?” “······” 龙哥怎么会关心这些,他凶狠地瞪着眼前这头狼崽子,恨不得把他生生撕碎。 “肿瘤坏死因子α,”谢渊顿了顿,“你也可以叫它犯罪因子。” 龙哥脸色涨红,身体不断扭动想挣脱控制。 谢渊无视他的动作,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有一种人身上会多一条y染色体,maoa基因突变产生单胺氧化酶a基因maoa-l吗?” “······” 谢渊忽然扯唇冷笑了一下,“你也可以叫它犯罪基因。” 这次龙哥听懂了。 他看过社会新闻,有的杀人犯就是因为体内多了条啥啥染色体,才控制不住嗜血的欲望连环杀人。 龙哥只是想吞掉这批货,他没想到谢渊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谢渊抬脚踩住龙哥,俯身将手中的烟在他脸上缓慢捻灭,生肉烤焦的味道刺鼻。 龙哥呜咽吼出声,眼眶是骇人的红。 谢渊淡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做完这一切,他面不改色地走回沙发,两腿交叠,抛着打火机玩。 “我不动你,你今晚会安全地从这里走回家,过几天,你的家人朋友会在工地的水泥里看见你,运气好的话,你还会被砌进墙里,永远陪伴你的家人。” 龙哥傻了,心里一阵止不住的恐惧,第一次知道人也可以悄无声息的死。他害怕了,扭动着身子朝谢渊爬去。 余燃踩住他的腿,一把撕开胶带,“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这次给龙哥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歪脑筋,龙哥哐哐用头砸地给谢渊道歉。“我错了我错了!再给我一星期,我一定把钱拿过来!” 谢渊低头弹了弹烟灰,“一星期太久,我给你三天时间,我要见到双倍的钱。” 龙哥脸白了。 他的确卖了不少钱,但是双倍,太多了。 想到谢渊骇人的手段,过了几秒,他咬了咬牙:“······我答应你!” 这小子就是个疯子,他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余燃把龙哥一行人带出去。 包厢恢复安静。 谢渊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皮肤惨白。 他抬手,将隐形眼镜摘掉,淡粉色的瞳孔暴露出来,有种妖异的美。 这样的容貌,最是让人厌恶,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没有人会真正接纳他。 嘭一声,镜子被打碎。 镜中人四分五裂,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余燃站在外面敲门,“阿渊,你没事吧?有一个女生在外面要见你,说是你同学,叫邵悦。” 谢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扯唇冷笑,“让她进来。” 邵悦是来感谢谢渊的。 那条项链她拿给珠宝店的人鉴别过,值不少钱。 没想到看起来很穷的谢渊出手居然那么阔绰,邵悦之前还觉得他有些拿不出台面,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 她脚步轻快地进来,一抬头,却看见镜子里出现一个眼瞳淡粉的少年。 邵悦死死捂住嘴,拼命控制自己才没有尖叫出声。 这是什么怪物····· 邵悦安慰自己看错了,一定是灯光的原因,谢渊不可能是那副怪异的模样。 她到底没有进去。 巨大的恐惧之下,邵悦脚步匆匆离开夜天城。 谢渊站在窗口,盯着邵悦离去的背影,点了一根烟。 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冷漠。 * 一连下了几天雨,空气潮湿,太阳都被乌云遮住,天空阴沉沉的。 这样的天气,姜雪茶的腿最容易疼痛,程棠都会给她备好一条毯子盖腿,免得落下病根。 程棠的租金终于筹够了,她把钱交到姜雪茶手里,让她带给邵修。 这是邵修要求的,那栋商场都是他们家的,经理不敢不听。 那钱厚厚一沓,装在书包里沉甸甸的。这几乎是她们家所有的积蓄了。 姜雪茶看向母亲,程棠20岁生下她,如今也不过37,岁月并没有让她枯萎,反而增添了女人风情,姜雪茶的美丽一大半都是遗传自她。 令姜雪茶奇怪的是,程棠从未跟她提过自己的父亲。 上辈子还是姜黎楠主动找到她们,可惜程棠一直放不下心结,到死都没有原谅姜黎楠。 若是父亲在的话,母亲也不用这般辛苦了吧。 姜黎楠远在南城,那是最繁华的都市,姜雪茶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考上南城的大学,争取早日让父母见面。 早上到学校的时候,尚佳正在发上周考的数学卷。艺体的学生都不怎么看重文化课,成绩大都惨不忍睹。 “刘元,28分。” “张子双,45······” 发到下一张试卷的时候,尚佳眼睛一亮,“茶茶,你考了70分诶!好厉害!” “······没及格。”姜雪茶想哭。 尚佳捏了捏她的脸,安慰道:“已经很聪明啦,你又不是文化生,不需要考那么高啦。” 姜雪茶将试卷小心收好,神色有些低落,“我想考得更高一点,这样就能去更好的学校。”也能摆脱上辈子的命运,不再走上绝路。 尚佳坐在一旁,也跟着惆怅起来,“我就是因为成绩差才选择学艺术的,茶茶,你说,他们三中的人,是不是个个都很厉害,这些很复杂很难解地数学题,也都能算出来。” “应该吧。” 毕竟连看上去很混的陈恺都能考得比她好,三中的人在别人眼中都是天之骄子。 “你知道谢渊吗?”尚佳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他是三中的学神,每一门都是满分,要是认识这样的人,做梦都会笑醒吧。” “······” 她不仅认识,还被谢渊和他的朋友当场羞辱过呢。 尚佳沉浸在幻想里,眼神倾慕:“谢渊那样的人,肯定是高高在上的,有谁能让他低下骄傲的头颅,心甘情愿去宠爱呢?要是能被谢渊抱一下,啧啧啧,想想就很销魂。” 姜雪茶的脸白了又红。 担心尚佳继续口出狂言,干脆拧开水杯直接放在她嘴边,“尚尚,你口渴了吧,喝水!” “······” 雨一直下个不停,这样的天气,很多人都会直接请假干脆不来学校。 邵修也是很晚才来,懒洋洋地坐在座位上打游戏。 “修少,你看谁来找你了?”有人提醒道。 邵修懒懒抬头,看见姜雪茶在门口,脸色直接冷了下来。 还敢来找他,不识好歹的女人。 姜雪茶见他不出来,只好推着轮椅走进去。 这个班里的人都是体育生,听说过姜雪茶的大名,一个个都吹起了口哨调戏她。 “校花,给我们跳支舞呗。” “穿那么多干什么?还戴口罩,怕我们爱上你啊?” “你们懂什么?人家只给有钱人跳舞,只要钱够多,懂吧?” 几个男生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很狭隘很肮脏。 姜雪茶被他们堵在过道上,纤瘦的身体很无措,躲着他们的目光。 邵修抬头,看见的就是她被人调戏得无处可逃的模样,白嫩的脖子垂下来,像细雨中的栀子花。 邵修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他朝那几个男生扔了本书,声音暴躁:“跳你妈个头!给老子闭嘴!” 几个男生终于安静下来,把路让开。 姜雪茶知道邵修不待见她,将包在信封里的钱放在他书桌上,声音很轻地说:“这个月的租金,你点点。” 邵修目光扫过她的脸,停留在她低垂的长睫上。 那天在游轮,她就是这样一幅模样,脆弱又倔强,把他对她的好扔在地上。 邵修不想轻易放过她。 他并没有看那叠钱,单手支着下巴道:“你来晚了,那间店铺很抢手,已经有人提前交了一大笔钱预订。” 姜雪茶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声音有些慌乱:“不是说好的宽限两天吗?你······” “我怎么了?”邵修轻蔑一笑,“我无耻?我卑鄙?还想骂什么话,嗯?” 他语气嘲讽,无情地羞辱她:“姜雪茶,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给你脸的时候你不要脸,现在来求我啊,不好意思,晚了。” 姜雪茶无力地攥紧手指,指尖发白。 明明是他太侮辱人,把她丢在路边也好,不许人送她回家也好,她只是稍微反抗一下,就被用这种手段逼迫。 姜雪茶气得发抖,可是想到母亲,却也只能低下头。 她的声音滞涩,“······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家里已经没钱再交违约金了,再出事恐怕程棠又要发愁了。 她求饶的样子很动人。 可惜邵修不是个仁慈的人,他家境优渥,父母疼爱,永远也体会不到姜雪茶的心情。 “对不起有用吗?”邵修舌尖顶了顶腮帮,一幅公子哥的模样。 姜雪茶认命地闭眼,“······你想要我怎么做才满意?” 邵修目光扫过她洁白的脸,不由得想起那晚倔强却勾人的眼神。 “简单,”邵修痞气一笑,“你去外面淋雨,淋到我满意了为止。” 姜雪茶眼瞳认真地盯着他,“你说到做到,我去淋雨,你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怎么可能。 邵修只想耍她玩。 她驳了他那么多次脸面,该给一点教训了。 邵修骗她,“当然,你只要乖乖做到,这件事就算了。” 姜雪茶松了一口气,眼底浮现光彩,像是黑夜微茫的萤火。 邵修看得心里烦躁。 她这样的信任自己,是真单纯还是装的? 邵修厌恶极了她这幅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明明之前对他百依百顺的。 怎么?有了三中那个谢渊给她撑腰,她就不把他当回事了? 邵修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来的烦闷。 他倒要看看,谢渊听到姜雪茶为自己淋雨时,会是什么反应。 怜惜? 还是更深的厌恶? 7、看不起他是吧 三中月考,座位按名次排列,温念如愿以偿坐在谢渊后面。 快到考试的时候,谢渊才来。 少年一身黑衣,书包都不拿,只带了一根笔,困倦散漫的模样。 温念悄悄注视着他,鼓起勇气找他搭话,“谢渊,你准备的怎么样?” 谢渊指尖转动黑笔,眼睛看向窗外,懒懒回应:“不怎么样。” 温念知道他对这种话题没兴趣,可是那天在船上,他主动帮姜雪茶解围。 想到这里,温念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主动提到她:“我那天去艺体校,看见邵修后面跟着姜雪茶,他们俩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温念没有说实话,姜雪茶其实好几天没有找过邵修了,邵修甚至还在她面前抱怨过。 谢渊手中的笔掉落在地。眼底一片浓郁的漆黑。 良久,他凉薄扯唇,“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爱犯贱,天天被人耍着玩,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明明那天晚上,跟他保证过,再也不去找那个人,他当真了,结果人家转头跟她男朋友和好。 原来真贱的人是他呀。 温念见他冷漠的表情,以为是不喜欢,这才放心地继续抹黑。 “艺体校的人都说,姜雪茶家里很穷,她是单亲家庭,入学的时候就一直巴结邵修,也正因此她妈妈才得到邵氏商场的店铺。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就是网上说的捞女?” 捞女两个字,温念说的很轻。 饶是如此,谢渊仍然清清楚楚的听见。 他手指不断攥紧,一股克制不住的暴虐在血液里翻涌。 温念一副无辜的表情,好心好意劝道:“谢渊,你不要同情这种女人了,她很会伪装的,我听网上的人说,她们都很擅长玩弄感情,把男人骗的团团转,要的就是心甘情愿给她们花钱。” 就跟他母亲一样。家庭,血缘这些都比不上金钱和物质。 7岁的谢渊被绑架的时候,苏芷青却在想着怎么讨好她的金主,她宁愿让这个碍事的儿子死去,也不愿花钱把他赎回来。 谢渊脸色冰冷,周身的温度低得吓人。 “够了!别说了!” 他不想听。 温念被他吓住,后背陡然一阵寒冷。 其实这些话都是邵修跟她说的,只不过邵修说的是姜雪茶救过他,他才把铺子租给程棠。 反正谢渊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只要让他对姜雪茶产生厌恶就足够了。 考场上静悄悄,底下的人都在埋头写字。 谢渊目光冰冷地盯着试卷,脑海里却挥之不去姜雪茶的身影,题目一字未动。 监考的老师注意到他,走过来查看情况,发现试卷居然干干净净。 老师轻咳一声,放低声音提醒:“同学,答题呀。” 谢渊一动不动。 老师扶了下眼镜,这是年级第一的位置没错,第一名不该什么题都不会呀。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拍他的肩膀。 刺啦一声。 板凳被狠狠推到后面。 考场上的人被惊醒,纷纷抬头看向谢渊。 谢渊眼底发红,胸膛激烈的起伏。 他再也压制不住那股暴虐,彻底失控了。 “同学你干什么?这是在考试!同学!”监考老师在后面喊他,完全没想到年级第一居然就这么走了。 温念看着谢渊离去的背影,脸色非常不好看。 谢渊失控了,为了谁? 姜雪茶吗? * 余燃接到电话的时候,那边只说了三个字:“带把刀。” 他以为是很平常的街头打架,经常有不长眼的来地盘闹事,拿刀纯粹是为了吓唬人。 可是当余燃赶到艺体校的时候,他发现事情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谢渊整个人站在雨中,浑身被雨水浇透,眼睛是骇人的红。 余燃知道谢渊有缺陷,会控制不住暴力,可是这些年谢渊都克制得很好,几乎很少有发病的时候。 余燃忍不住走向前,问他:“阿渊,出什么事了?” 谢渊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前面。 余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居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生。 她背对着他们,衣衫湿透,长发贴住脸颊,单薄的身体在雨中颤抖。 也不知是淋了多久,几乎快失去意识,虚弱地倚靠着轮椅,摇摇欲坠。 有个艺体的学生路过,余燃把人拦下问他:“你认识那个人吗?她怎么了?” 余燃大背头,手臂脖子都是刺青,样子看上去很凶。 那个学生被吓到了,缩着脑袋回答:“姜雪茶啊,为了讨邵修欢心呗,邵修让她淋雨她就淋雨,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人家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四个字,被咬得很重。 余燃沉默了。 他看向谢渊,皱着眉头劝道:“阿渊,何必呢?”为了这样的女人。 谢渊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不顾一切过来找她,连考试也不管了,却看见她为别人淋雨的可怜模样。 明明知道她在犯贱,可是他该死的还是会心疼。 那一瞬间,谢渊甚至想杀了邵修,把姜雪茶夺过来,不是喜欢钱吗?来喜欢他啊,他有的是钱。 谢渊看向姜雪茶落魄的背影。 她越是可怜,那种野火般肆意燃烧的感觉就越滚烫。 余燃看出了谢渊的冲动,伸手拦住他,“阿渊,不要过去。” 谢渊早就失去理智,一把挥开余燃的手。 他就想看看,她还能怎么演。 姜雪茶淋了一上午的雨,四肢冰凉麻木,可是邵修不说停,她就只能继续。 太冷了。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跳楼的那一天,她从天台一跃而下,砸在雪地里。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她的尸体被大雪掩埋。 身体最破碎的那一刻,只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踉跄着朝她奔来。 雨似乎停了。 姜雪茶虚弱地抬眼,却看见谢渊的脸。 谢渊眼神清冷,声音极低地唤她:“姜雪茶。” 姜雪茶歪着脑袋看他,眼神迷离,竟然冲他一笑:“你来了。”来看我如何死去。 谢渊目光凶狠地盯着她,“你真是个骗子,骗我很好玩吗?” 骗他分手,骗他说不在一起,害他像个傻子一样白白高兴一场。 姜雪茶疑惑,“啊”了一声后,忽然委屈地掉眼泪,“我不是个骗子,我没有骗人,是你们都不喜欢我,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 跳楼的感觉太难受了,她被孤零零抛在雪地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所有的暴戾在她的眼泪中化为乌有,少年冰冷的心竟然丝丝抽痛。 “草,你别哭啊。” 谢渊烦躁地别开眼,不想看她装可怜。 无处发泄的暴怒中,掌心忽然被人握住,一颗花生糖落入手中。 姜雪茶破涕为笑,“喏,给你呀。” 谢谢你在我死去的时候来看我。 谢渊低头,少女眼神澄澈地看着他,瞳孔是他从未见过的干净。 羞辱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半响,他闭眼。“我真是活该栽在你手里。” 姜雪茶身体滚烫,烧得晕晕乎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谢渊将她一把抱起来,扛在肩上往外走。 姜雪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乱地踢腿挣扎,“你干嘛呀?” 谢渊使了很大的劲才把她按住,看人快滑下去了又往上颠了两下,阴恻恻地威胁:“再动一下我就把你扔地上。” 姜雪茶可怜兮兮,“可是这样我想吐。” “······” “我轮椅还丢那,我要回去找轮椅。” “闭嘴。” “······” “给你买新的,别哭了。” 谢渊把人带到医院的时候,路过的行人纷纷扭头看他,一脸惊恐地躲避。 谢渊浑身湿透,肩上扛着个漂亮的女孩,手里还捏着把刀。 保安都准备报警了,一脸防备地看着闯进来的“暴徒”。 姜雪茶终于清醒过来,有些惊慌地喊他:“谢渊,你放我下来呀。” 谢渊一手拎着刀,一手抱着她,语气冷漠:“怎么,刚利用完我就想一脚踹开了?” 姜雪茶咬着唇角,明明是他不由分说把自己带走,却总是误会她。 谢渊让余燃去找来一辆新轮椅,把人扔进里面后,低头俯身冷嘲:“你一个残疾人,也就装装可怜博同情了,那张嘴可真会骗人。” 姜雪茶有些生气,她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可是谢渊把她带到医院来,这是恩情,要还的。 姜雪茶弯唇,“谢渊,伸手。” 谢渊静默了一会,将手伸了出去。 姜雪茶慎重地把一张一百元的纸币放在他手中,“谢谢你送我过来。” 谢渊手一扬,纸币和花生糖一起掉在了地上。 他冷笑,“谁要你的钱。” 看不起他是吧,觉得他穷酸,花钱打发要饭的呢。 姜雪茶弯腰默默将钱捡了起来。 她只是想感谢一下,还有之前欠的五十元。 谢渊总是那么讨厌她,他刚刚拿刀的神情,冷酷疯狂。 就如同那天毫不犹豫杀了那个男人一般。 姜雪茶心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没说话,手搭上轮椅慢慢离开。 她的背影纤细,被雨淋湿后样子更加狼狈。 可是谢渊却感觉喘不过气来,心脏针刺一样细密的疼。 她有什么看不起他的呢? 她不漂亮,还一门心思倒贴别的男人,跟他那个庸俗的母亲一样! 很小的时候,谢渊就认清了这种女人的真面目,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这种人。 可是,可是万一不是呢······ 余燃跟上去,“阿渊,那个龙哥把钱送来了。” 谢渊走到医院外,靠着墙点了根烟。“帮我查个人。” “谁?” “姜雪茶,她是不是欠谁钱?” 余燃不解,“你还想着她?” 谢渊低头冷笑,“是呀,我想看她是不是真的很缺钱。” 缺钱缺到宁愿为了男人去淋雨。 “查到了以后呢?帮她还钱吗?”余燃想不通,那个姜雪茶不漂亮还满嘴谎言,有什么值得谢渊关注的呢。 谢渊烦躁地把烟掐灭。“不知道。” 他只是想看看,姜雪茶到底是不是因为钱才那么下贱地讨好一个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钱······ 那就是他瞎了眼,被这个该死的女人一次次欺骗耍弄。 若真是这样——他亲手弄死她。 8、那个姜··· 连绵多日的大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晴,碧蓝无垠。 姜雪茶因为淋雨生了病,加上双腿受了风寒不利于愈合,干脆请假在医院康复。 程棠因为租金晚交的原因,被迫将铺子转给别人,暂时关停舞蹈班来医院照顾姜雪茶。 这一天,程棠接了个电话,欢欢喜喜地回来,“茶茶,原先舞蹈班的隔壁新开了一个大型商场,他们销售部的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租,还说一年内免租金。” 姜雪茶也很高兴,尽管心里有些疑惑,“太好啦,妈妈你想去那里吗?” 程棠坐在病床边,一边削苹果一边说道:“本来之前的店铺还有违约金,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说不用还了,原先我还担心要不要把房子卖了,现在可好了,不用再为钱发愁,就隔了一条马路,学生们也不会因为换地方退课。” 看着程棠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笑颜,到了嘴边的疑虑被咽了下去,也许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巧合呢。 姜雪茶接过一瓣雪白的苹果,咬了一口。意外的清甜。 “茶茶,你同学人还挺好,居然来给你送果篮。”程棠擦了擦手,将切好的苹果摆在碗里。 姜雪茶转头,看向矮柜上的水果篮子,以为是尚佳送的。“尚尚吗?她怎么没进来呢?” 不应该呀,尚佳要是知道她住院了,只会扑过来一边抱抱一边摸头,不会那么体贴地专门去买水果。 程棠闻言,眼眸闪了闪,“是个男孩子,放在门口就走了,茶茶,你认识他吗?” 姜雪茶心里莫名闪过一个名字,她不确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某个同学吧。” “茶茶,妈妈不是阻止你谈恋爱,你年纪太小,在感情里会吃亏的。”程棠最怕她谈恋爱,从来不许她跟别的男生走得近。 姜雪茶声音软软的,“不会谈的妈妈。”上辈子因为男人吃的苦还不够吗,她不是愚蠢的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程棠去打水了。 姜雪茶伸手,从果篮里拿出一张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 【再骗我就弄死你】 字体苍劲有力,漆黑飘逸。 姜雪茶转头看向窗外。 是谢渊。 * 三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向来年级第一的大佬弃考了。 校长都被惊动了,年级第一带头不认真考试,这要是被其他学生模仿,肯定会产生不好的风气。 处分当天就下来了:谢渊被停课一星期,还要在周一国旗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谢渊不乐意,周一直接旷课,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校长气疯了,扬言谢渊要是不亲自做检讨,就不许他继续上课。 台球室里,一群男生在捣球。 陈恺站在一旁唠叨:“渊哥,我求你回去上课吧,不就一个检讨吗,我替你写行吧?” 谢渊没说话,俯身闭上一只眼睛,瞄准红色的3号球,一杆进洞。 他换了一边,本来陈恺站在他要站的地方,被一把推开。 “不是,他咋了,火气那么大?”陈恺无缘无故被针对,心里委委屈屈。 余燃蔑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一个女的,阿渊给她花了钱,人家到现在都没主动理他。” “谁呀?”陈恺愣了两秒,脱口而出,“不会是那个姜·······” 余燃猛地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乱说话。 谢渊冷冷抬眼,“玩不玩,不玩滚一边去。” 陈恺连忙给他让路,把余燃拖到角落咬耳朵,“花了多少?” 余燃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 陈恺震惊,“三十万?这么多!我要是女的多好。” “······” 陈恺还是不懂,“渊哥给她花了那么多,那个姜···为什么不理他?”那么傲的吗。 余燃沉默。过了一会才说,“她不知道。阿渊不许任何人提这件事。” 这下陈恺懂了。 谢渊因为他母亲苏芷青,很在意别人是因为钱才讨好他,宁愿一副落魄穷酸的模样。 正想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过来。 邵悦穿着白色的长裙,脸蛋并不十分好看,书卷气让她显得很有气质。 陈恺朝她打招呼,“校花,来找渊哥?他在最里面的那间台球室。” 邵悦脸微微红了,她挺直脊背,一幅很正经的语气:“谢渊再不来学校,可能要被退学了。” 陈恺无所谓地笑。谢渊是考清北的重点种子选手,校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顶多想杀杀他的威风。 他耸了耸肩,手一抬指向身后,“我不清楚,你自己去跟他说吧。” 邵悦走了进去。 看到那个高瘦的少年,呼吸渐渐乱了,脸上不再一本正经,小女生的羞涩,“谢渊,你怎么不去上学呀?” 谢渊目光扫过她白色的长裙摆,脑海里想的却是姜雪茶第一次出现在三中,那条刚刚遮住大腿的短裙。 他烦躁地点了根烟,语气并不好,“跟你有关系吗?” 邵悦知道他一向脾气不好,可是她听说,谢渊是为了一个艺体的女生才罢考,她不相信,明明校花是她。 邵悦忍不住问他:“你不去考试,至少跟老师请个假再走,那天,你去干嘛了?他们都说你跟那个艺校的姜雪茶·······” 谢渊心里本就烦的不行,将烟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手指被高温灼伤。“闭嘴。别跟我提那个名字。” 邵悦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谢渊,是不是喜欢她? 邵悦不相信,那个姜雪茶又残又丑,还在艺校上学,谢渊没必要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途。 这几天到底怎么了?谢渊宁愿为了姜雪茶弃考,就连自己的哥哥,邵修,也因为姜雪茶的事在家里发脾气。 那个女人真是个祸水,连一具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却那么能勾引男人。 邵悦心里嫉妒得不行,语气也渐渐刻薄起来:“谢渊,姜雪茶的母亲是未婚先孕,还没大学毕业就生下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大家都说她其实是私生女。” 谢渊抬头,漆黑的眼睛微眯,“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 邵悦终于得了正眼,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我听说她妈妈以前就是跳舞的,刚上大学就跟一个有钱的男人在一起,结果人家有正牌女朋友,没毕业就把程棠甩了,程棠为了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宁愿退学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打工养女儿。” 谢渊重新点了根烟,眼睛盯着她,面无表情道:“你对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邵悦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靠过去,“谢渊,我喜欢你,不想看你因为这样的女人误入歧途,人们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程棠自己都这样,能教出那种女儿也不奇怪。” 谢渊单手撑着下巴,扯唇冷笑:“喜欢我什么?喜欢我穷,还是喜欢我旷课违规不去考试?” 邵悦被他看得心怦怦跳,面上却愈加矜持,“我欣赏你的才华。” “别他妈装了。”谢渊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你脖子上那项链,是我爸买来送给情人的,你不戴得挺欢。” 邵悦脸色很不好看,她以为,她以为这是谢渊买给她的。 “给我。”谢渊伸手,“你不怕跟我这种上梁不正的人在一起,会误入歧途吗?” 邵悦往后退了一步,“谢渊,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边装模作样一边说别人坏话,我很想知道,你家的梁是正的还是歪的,能教出你这种奇葩。” 台球室的门嘭一声被推开,撞到墙上又弹回来。 陈恺看见邵悦哭着离开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这是咋了? 谢渊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项链差点砸他脸上,“拿去卖了。” 陈恺差点没接住,低头一看,更疑惑了,“这不你送邵悦那项链吗?怎么又退回来了?” 谢渊冷冷开口,“她也配。” 陈恺不敢多问,乖乖听话找个时间卖了。 他忍不住问谢渊:“渊哥,那你还去学校吗?” “不去。” “那你还要去艺体找姜雪茶吗?” “······闭上你的嘴。” “······” 没说,那就是去咯。 * 在医院呆了两星期,终于到了出院这一天。 尚佳专门请假来接她,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你住院后,那个邵修还来班里找过你,明明就是因为他你才淋雨的,真是个渣男。” 姜雪茶笑笑没说话。 “听说邵修还跟温念吵架了,好几天没去找她。” “吵架?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人家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呗,不过要我说,那个温念也不是什么好人,真不喜欢邵修早说清楚不就完事了吗,非要一幅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配不上我的姿态,这下邵修终于不惯着她了,还让她滚,温念都哭了。” “······” 晚上,姜雪茶在卧室收拾东西,一个黑色的盒子掉出来。 是那部没拆封的手机。 想到那日谢渊冰冷疯狂的样子,姜雪茶依然觉得害怕。 这个黑色的盒子仿佛某种不详的存在,多看一眼都让她心惊肉跳。 姜雪茶匆匆将它捡起来放进书包里。 家里的确没钱给她买像样的手机,手里这部还是程棠用了很久的旧机子,开机都要等很久。 可是这并不是她心安理得接受别人馈赠的理由。况且,被程棠发现了,她也解释不清。 姜雪茶把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钞票塞进盒子里,想着找个时间一起还给谢渊。 顺便跟他说清楚,自己并没有骗过他,邵修的事一直是个误会。 刚刚在卫生间,姜雪茶看到了自己的脸。过敏的痕迹已经很淡了,曾经令人怦然心动的美貌隐隐有了轮廓。 谢渊最是讨厌美丽的东西,骨子里的暴虐会让他忍不住摧毁这种美丽。 姜雪茶觉得还钱这件事刻不容缓,趁着她又残又丑,谢渊还不会注意她。 最好明天就还给他。 两个人再也不会有交集。 9、火葬场烧起来(邵修) 第二天早上醒来,姜雪茶惊讶地发现脸上的痕迹居然全消了。 镜子中的少女是全然无瑕的美丽,只一眼就让人彻底沉沦无法自拔。 上辈子就是因为这样一张美丽的脸,那些人才对她又爱又恨,导致无法挽回的结局。 想到这里,姜雪茶重新拿出一颗花生糖,即便冒着毁容的风险,她也不要再像上辈子那样凄惨的死去。 “茶茶,你还在里面吗?校车快到了。”程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姜雪茶猝不及防被打断,花生糖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彻底不能吃了。 “茶茶,茶茶你还没好吗?”程棠打开门,有些焦急地探头。 姜雪茶急忙将口罩戴好,推着轮椅转身,“我好了妈妈。” 程棠照例把饭盒放进她的书包里,看着姜雪茶满眼心疼,“天气这么热,你还戴着口罩,这些天闷坏了吧?” 姜雪茶摇了摇头,眼睛弯成月牙,“学校里有空调,不热的妈妈。” 程棠将她推到门口,姜雪茶坐进校车,朝她摆了摆手。 车子发动,程棠的身影逐渐远去。 姜雪茶转过身,一颗心砰砰直跳! 完了完了! 她身上没有花生糖了,要是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肯定会出事的! 姜雪茶决定捂好自己的马甲,谁来都不能摘掉口罩。 下一站尚佳上了车。 一来就要扯开她的口罩,“茶茶!我看法国那边打招呼都是亲吻脸颊,我们也来打个招呼吧!” 姜雪茶慌张地别开脸,“别闹了尚尚,医生说我的脸不能吹风,不然会更严重的。” 尚佳果然没有再动,她胆子小人也善良,“是这样啊,那你可得捂紧一点,这样美丽的脸蛋毁了我可是会心疼死的!” 姜雪茶点头。她一定会捂得死死的,绝不给任何人看。 早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进来宣布一个消息:“同学们,等下去拍证件照,不能戴眼镜美瞳这一类遮挡面部的东西。” 他顿了一下,眼睛扫到低着头的姜雪茶,“当然,口罩也是不允许的,所有遮挡面部采集的物品都要提前摘掉。” 姜雪茶闻言,头垂得更低了。 尚佳举手,“老师,茶茶的脸不能吹风,可以拍照的时候再摘吗?” 班主任思考了两秒,随后说道:“可以,不过拍的时候务必摘掉啊。” 姜雪茶松了口气,感激地朝尚佳笑了笑。 舞蹈生跟体育生是一起拍的。拍照的地点就在学校的照相馆。 长长的队伍里,姜雪茶坐着轮椅的身影格外显眼,她戴着口罩,长发垂落在身后,光是一个背影就勾人的漂亮。 “那不是姜雪茶吗?果然是校花,隔那么远都觉得很漂亮。” “漂亮个屁,她都毁容了,现在的长相吓死人。” “是吗?那我们待会拍证件照,她岂不是要摘掉口罩,妈呀,想想就害怕。” “卧槽,那不小心看一眼会不会晚上睡不着觉啊······” 邵修拍完照出来,就听见有几个男生在议论姜雪茶。 他走过去,直接拎起其中一人的领子,拳头就要挥下去,“再给老子哔哔!害怕你妈害怕!” 那个男生抱头求饶:“对不起,我错了邵哥!” 不少人都看向这里。 邵修烦躁地松手,“滚蛋!别让老子再听见你在背后嚼舌根!不然把你皮扒下来!” 男生死里逃生,急忙跑到队尾装死。 邵修看向姜雪茶,一双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天让她淋雨,其实只是想惩罚一下她,谁让姜雪茶坐谢渊的车回家,还说他无耻。 邵修只想让姜雪茶低头,对他示个好,可是那天温念给他发消息,说肚子疼,他心里一慌就把姜雪茶忘了,等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三中的那个谢渊把她抱走了。 那一瞬间,邵修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某个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他一直想找姜雪茶说清楚,可是他等啊等,姜雪茶都不来学校。 邵修甚至想,姜雪茶是不是以后都不来了,就因为他对她那么坏。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啊,姜雪茶把他从火海里救出来,结果他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 那天晚上天那么黑,路那么难走,要不是谢渊,姜雪茶得走多久才能回家,就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时的负气。 姜雪茶正在跟尚佳聊天,忽然发觉头顶的天空暗了下来。 她抬眼,看见邵修的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 邵修的身体突然僵住了。瞧瞧,她都对自己害怕成什么样了。 邵修扯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点,声音干涩道:“别怕,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姜雪茶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更被遮得只剩一双眼睛。 邵修目光盯着她,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她很漂亮,就好像第一次见她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时候,姜雪茶的出现对他来说是光,是救赎,是渴望得到的存在。 邵修心中一动,手指上抬就要摘掉她的口罩,“让我看看你的脸,我不会笑话你的。” 啪一声。 手背被重重打了一下,迅速起了几道鲜红的手指印。 邵修愣住了。 习惯地扬起五指,就要打下去。 姜雪茶害怕地闭上眼,睫毛颤抖,像扑闪的蝶。 那一巴掌落在了邵修自己脸上。 打完后,他看向姜雪茶,扯唇笑:“解气了吗?满意了吗?还需要我再打一下吗?” 姜雪茶心惊。 他疯了? 尚佳站在一边也害怕得不行。 邵修是这所学校里没人敢惹的存在,他就算把姜雪茶杀了,估计都没什么事。 可是这样的人,却在祈求姜雪茶的原谅。 四周都安静了。 没人敢说话。 “下一位,到你了同学,把口罩摘了吧。”老师从屋里里探头,说道。 姜雪茶手指放在耳绳边缘。 “老师,我的脸过敏了,可以进去再摘吗?” 拍照老师看过去,对上一双干净的眼瞳,他理解地笑了笑,“可以呀,进去摘也不影响的。” 姜雪茶扶着轮椅慢慢走进去,帘子在身后被放下,挡住外面人的视线。 她轻轻摘掉白色的口罩,一张纯然美丽的脸露了出来。 拍照老师刚拿起摄像头对准她,呼吸都变轻了,“同学,你是哪里过敏了?我看你的脸还是很漂亮啊。” 非常漂亮,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那种独一无二的美丽。 姜雪茶眨了眨眼,决定撒个小谎:“皮肤过敏,不能见光吹风。” “是这样啊,那你拍完照赶紧戴好口罩。” “好的,谢谢老师理解。” 从照相馆出来,尚佳立马上前问道:“怎么样茶茶,不会影响证件照吧?你让老师帮你p一下,美个白遮一下痘就可以了。” 姜雪茶有些心虚,“不敢麻烦老师啦,拍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实际上拍完她就看到照片了。 非常完美地一次照相,跟她没过敏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甚至因为眉眼长开了,更加夺目的美丽。 邵修站得远远的,还在等她。 姜雪茶不需要再因为母亲顺着他,也不像上辈子那样因为名利巴结奉承他。 她直直地从邵修身边经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邵修快把手指捏烂,那种失落的感觉几乎要把他逼疯。 火海中少女的容颜越来越清晰,她拨开倒塌的石块,冲蜷缩在黑暗中的邵修伸出洁白的手指。 “邵修,我叫姜雪茶,我来救你了。” 悔恨如同疯长的枝桠,在他的心脏生根发芽重重缠绕。 那一刻,邵修宁愿回到那个夜晚,那条船上昏暗拥挤的房间。 他不会让姜雪茶玩大冒险,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更不会让她淋雨把她让给谢渊。 手机响起,电话那头是温念的声音。 “邵修,这次考试我考了第一名,三中的名次保持很不容易,我不能分心,而且你也知道,这边抓早恋抓得很紧,你成绩又很差,要是老师知道了对我影响不好。” “······” “喂,邵修你在听吗?明天是我生日,你要想送我礼物,就到三中后面的小树林里,别让人看到了。” “······温念,分手吧,我累了。” 邵修挂了电话,第一次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不。 他曾经拥有过,只是亲手把那个人对他的喜欢打碎。 邵修眼里燃起了希望。 要是他重新追求姜雪茶,她一定会感动的吧。就像从前一样,他只需要勾勾手指,她就会自己贴过来。 姜雪茶那么喜欢他,为了他都愿意淋雨。 她现在毁容了,连口罩都不敢摘下,还是个残废,除了他也没人愿意接近她了。 邵修第一次觉得,姜雪茶长得丑一点也不是坏事,至少不像以前,有那么多人惦记她。 他现在很混很无耻,但他可以改,只要姜雪茶愿意,他······他甚至可以好好学习,就像三中的那个谢渊一样做一个好人。 谢渊那么穷,肯定没他有钱,除了成绩和一张小白脸。 他凭什么和自己争? 10、甜不甜 从照相馆出来,尚佳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那个邵修好吓人呀,茶茶你别再对他那么好了。” 阴晴不定的,一会耍人家一会又过来道歉,天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姜雪茶点头,“我会离他远一点的。”越远越好。 不用再因为舞蹈班的事迁就邵修,心里的石头终于重重落在地上,这是重生以来,姜雪茶第一次松了口气。 尚佳很活泼,不一会就把邵修抛在脑后,喋喋不休跟姜雪茶讲起最新听到的八卦。“我听说三中的年级第一换人了,谢渊直接弃考,连课也不去上了。” 姜雪茶愣了一下,想到那天谢渊突然过来找她。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谢渊才不去考试的吗? “谢渊仗着自己成绩好,逃课旷考还抽烟,三中的很多老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次弃考直接把他们惹毛了,纷纷找到校长抗议,要求让谢渊写检讨或者干脆转学。” 姜雪茶呼吸一顿。 谢渊是大反派没错,他冷酷无情漠视生命,长大后做出许多丧心病狂的事危害社会。可······现在的谢渊只是一个还未走入歧途的少年。 他干净友善,多次对她伸出援手,把她从暴雨中带走,在漆黑的夜路送她回家。 程棠很小的时候就教育姜雪茶,做人可以穷可以笨,但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老师也教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她虽然无法改变谢渊的本性,但是也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深渊。 尚佳还在自顾自说着从三中那里听来的八卦。 一回头,才发现姜雪茶已经调转轮椅朝校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匆忙,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镀了层金色的光芒。 这一刻。尚佳忽然觉得她是坠落凡间的天使,为了救赎魔鬼而来。 * 三中的保安很严格,没有学生证的一律不许进。 之前邵修带她来查成绩单,也是提前拿了一个三中朋友的学生证。 姜雪茶不认识三中的人,也没有学生证,保安自然不给她进去。 “叔叔,我不进去,你可以帮我叫人出来一下吗?”姜雪茶有些着急,口罩之上一双眼睛夺目的美。 保安是个大爷,看见这样一个残疾人也不忍心说重话,“小同学,你回去吧,这里还在上课,学校不允许学生无故旷课。” 姜雪茶也知道学校有自己的规定,她不能为难一个保安叔叔。 她难过地走到一边,想着等放学的时候找三中的人问问清楚。 夏日阳光灼热,蝉鸣声阵阵,柏油马路上车来车往。 姜雪茶不一会就汗湿了脸颊,口罩也加重了闷热的感觉,空气都快被隔断了一样。 她艰难地喘着气,忍住摘掉口罩的冲动。 陈恺从学校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姜雪茶站在阳光下被晒得几乎虚脱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打算直接从她身边绕过去。 陈恺还记得谢渊给她花了那么多钱,结果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无情无义的女人,用眼泪骗完男人的同情心,转身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就算姜雪茶不知道三十万的事,光凭谢渊救过她那么多次,她也该识好歹一点,至少对他们热情一些吧。最后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是不搭理就是装作不认识。 姜雪茶一抬头,看见是谢渊的朋友,眼里终于出现光彩,“陈恺!” 陈恺板着脸,目不斜视地从姜雪茶身边走过去。 姜雪茶以为他没听见,推着轮椅跟上去,“陈恺,你知道谢渊为什么不来上学吗?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呀?” 陈恺脚步一顿,脸色很差地转身,语气没由来地嘲讽:“你以为你是谁,三中的人什么时候轮到艺校的来管了?” 姜雪茶被他的话语刺痛,声音低落,“······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他怎么了?” 阳光下,少女的眼睛玻璃般干净,直勾勾望着人的模样,似乎连魂魄都能吸走。 陈恺别开眼,心情莫名的烦躁,语气更差了,“他很好,不用你管,有邵悦陪着他,不需要你操心。” 姜雪茶心中微愣。原来······不是因为她呀。 那个生日会,谢渊也是因为邵悦才去的,听说还送了对方一条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 他原来是有喜欢的人的。不是因为她才旷课就好······ 姜雪茶忽略心中的失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袋子,“这是谢渊的手机,还有那天说好的50元,拜托你还给他。” 陈恺脸上冷笑:“怎么?觉得手机太便宜了配不上你?” 姜雪茶摇了摇头,声音如溪涧的流水,清甜动人,“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这样的礼物。” 微风穿过树梢,少女洁白的裙摆轻轻晃动。 陈恺看着她孤单离去的背影,心里闪过不忍。 那份恻隐在触及到她脸上的口罩后很快消失。算了,她长得又不好看,不像邵悦那样成绩好人也漂亮,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谢渊。 陈恺走进夜天城,把袋子放在桌上,“渊哥,你的东西被人退回来了。” 谢渊抬眼,目光扫过熟悉的袋子,心里说不出来的烦闷。 他点上一根烟,声音低哑,“她说什么了吗?” “她问我你为什么不去上学,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装得真挺像,连我也差点着了她的道。” 谢渊心里一震,手里的烟差点掉在地上,错愕地看向陈恺,“她过来找我了?什么时候?” 陈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想象,很随意地说道:“就刚刚,她在三中门口等你来着,我把她打发走了。” 谢渊蹭地站起来。 草。 陈恺这个傻逼。 谢渊扯过外套冲出包厢,摩托的引擎声很快在楼下响起,随即消失在转角。 “······” 陈恺呆住了。 他从没有见过谢渊这么狼狈地去追一个人。就好像去追他的命一样。 * 姜雪茶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校车正好停在了对面的校门口。 司机大叔很热情地帮她推过马路,顺便把踏板降下来好让她上去。 姜雪茶冲他笑了笑,“谢谢叔叔。” 她长得清纯,虽然在艺校上学,但身上并没有其他学生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司机对她的印象很好,也很耐心等她坐稳才发车。 姜雪茶就坐在第一排,戴着耳机听歌,闭上眼睛休息。 公交车后,一辆黑色的摩托飞一样奔驰。 谢渊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姜雪茶,他攥着车把靠近,不断喊她的名字。 姜雪茶戴着耳机,很快在音乐的催眠下睡着了。 谢渊低咒一声,猛地提速在前方急刹。 司机被迫停下,把头探出车窗骂道:“不要命啦!骑这么快还不看路!疯了是吧!” 谢渊喘着粗气,胸口不住起伏。 他的确是疯了,才这样不要命地来追她,可是她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司机见他不动也不说话,骂了一句,发动车子从谢渊身边绕过去。 碰一下。 头盔被狠狠甩出去,砸到公交车的车身,随即四分五裂。 姜雪茶被惊醒,睁开眼睛却看见,后视镜里那个黑色孤寂的身影,眼神冰冷地望着这辆车。 “叔叔,可以停一下吗?我有东西落在学校了。” 公交车停在了路边。 姜雪茶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他的黑发落寞,皮肤是刺眼的白。 谢渊凶狠地盯着她,抬手狠狠抹了一下嘴角。 草。 她以为她是谁?耍他很好玩吗?一次又一次欺骗他,把他的心高高捧起,又重重摔落。 “谢渊~”姜雪茶走动他面前,想拉住他的衣角。 谢渊转身就走,衣诀翻飞,从她指尖擦过。 别再出现在他面前,也别再用那种语气跟他说话,不然他······ “谢渊。” 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空旷的大地掀起一阵海啸。 谢渊停下了脚步,手指不断攥紧,心口的烦躁快要把他逼疯。 姜雪茶一声声唤他,在这样的狼狈与落魄中,一个少女走向他,纤白的手指拉住他的衣角。 “谢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姜雪茶琉璃般剔透的双眸望着他,长睫微弯,细碎的光散落在她眼中,美好纯净的模样。 谢渊骨子中的恶劣再也压制不住。 他一把扯过姜雪茶的手腕,将她死死按在轮椅中,另一只手攀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她的耳垂,指尖就要挑开口罩。 该死的,让他看一眼,就一眼他就死心,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慌乱之下,姜雪茶只来得及闭眼,长睫扫到他的手指。 谢渊指腹一痒,心脏不受控制地酥麻。 他停下了动作,在她耳边低笑,“怕什么?我不碰你。” 姜雪茶心里害怕极了,可是面对自己的恩人,她不能像邵修那样冷酷无情。 她抹掉眼泪,冲他粲然一笑。 在这个燥热的夏天,声音清凉如流水,“谢渊,你真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谢渊眼眸闪动。 他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心脏闷闷的,又热又痒的感觉。 谢渊忍住心口的躁动,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吓到她,“姜雪茶。” 她眨眼,睫毛卷翘。 “你把我送的东西退回来了,不喜欢吗?”觉得太廉价,比不上邵修那艘阔气的游轮。 谢渊手一松,手机连同袋子被扔到了马路上,一辆车碾过,手机碎得不成样子。 姜雪茶连呼吸都变轻。 一个被退回的礼物就这样被毁掉,谢渊真的很冷漠啊。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姜雪茶浅浅呼吸了一下。 “谢渊,张嘴。” 谢渊还没来得及咬紧牙齿,一颗裹满糖粉的硬糖就被推入口中。 “甜不甜?” 少女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满是期待和喜悦。 谢渊忍住口腔中的酸涩,用力挤出一个字,“甜。” …… 姜雪茶眉眼弯弯地笑了。 这是买花生糖送的糖果,只有一颗,她给了谢渊。 这颗糖一点也不甜。 酸得要命。 可是该死的。 他想看她笑。 11、霸道 校车只有一班,错过了只能走回家。 谢渊手放在轮椅把手上,不由分说就推着姜雪茶往前走。 姜雪茶慌了一下,声音软软的:“谢渊,你别送我了,我家还有一站路,可以自己走。” 谢渊淡淡回了句:“成啊,你下来走两步让我看看。” “······” 他是故意的吧。 姜雪茶第一次被陌生人推着走,很别扭的感觉。 她还是很怕谢渊,纤薄的背挺得直直的,丝毫不敢往后靠,生怕碰到了大反派的衣服或者手指。 谢渊看了她半响,声音冷不丁冒出来:“你很怕我?” 姜雪茶脊背僵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想到大反派那天放在果篮里的那句“骗我就弄死你”,又很快点了点头。 谢渊呼吸一滞。 眼底有些烦躁,“为什么?我很可怕吗?”他好像没有在她面前打过架。 姜雪茶双手放在腿上,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指,“你是三中的学霸,我只是艺校的学渣,你成绩那么好,我加起来都不够你的一半。” “那你也会害怕三中的其他人吗?” “······比如?” “陈恺,邵悦,温念,或者其他成绩好的人。” “······不会。” 谢渊停下了脚步。 忽然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仰头,两人一上一下对视。 姜雪茶紧张地看着他,指尖搭上他的手腕,想推开他又不敢。 他怎么突然这么霸道? 谢渊眼睛黑漆漆的,近看睫毛又长又笔直,说话间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脸上,“你就是怕我,也不想跟我有什么牵扯,对不对?” 姜雪茶没说话,浅褐色的瞳孔澄净清澈。 谢渊不松手,姜雪茶只能被迫仰视他,小脸憋得通红,眼尾也慢慢变成淡粉色。 很乖很乖地任他欺负。 心脏有些不舒服,酥麻的悸动感,谢渊啧了一声松开手指。“不说算了,随便你。” 谁还稀罕她的喜欢了。 又不是什么天仙大美女。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六点一到,长长的街道上路灯一盏盏亮起。 在这无与伦比的静谧中,一个高瘦洁白的少年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慢慢走,影子在地上拉长,月亮躲在云朵中不出来。 快到家附近,谢渊不再往前走。“回去吧,艺校的小学渣。” 姜雪茶羞红了脸,他怎么这么讨厌啊。 谢渊点上一根烟,双手插兜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 过了许久,他突然开口,“小学渣,我下次不考那么好,你试着别害怕我行不行?” 姜雪茶回头,长发被风吹起,“······什么?” 谢渊没说话。 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轻轻上扬。 硬糖的酸涩早已褪去,一点点微末的甘甜在舌尖蔓延。 7岁那年,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满是腐烂的味道,他的人生也渐渐在那个黑夜烂掉。 可是这个夜晚,他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少女甜甜的清香驱散脑海中的噩梦,他的内心片刻安宁。 她的成绩不好,听说长得也差强人意,谢渊却觉得刚刚好。 不漂亮也不聪明,总比漂亮聪明但阴险心机的女人好一万倍。 * 姜雪茶开门,发现客厅多了两个人。 骆铭听到声音转头,眼睛扫到姜雪茶后停了两秒,随即移开目光。 程棠从厨房出来,一边擦手一边给姜雪茶介绍道:“茶茶,这是骆铭,你张姨家的儿子,今年考上了三中,来我们家借住一段时间。” 姜雪茶扶轮椅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那个沉默的少年。 家里的沙发不大,但足以坐下好几个人,此刻却只坐了这个少年,张姨站在他身边,一副拘谨的模样。 不像是他的母亲,倒像是他的保姆。 张姨有些紧张地笑了:“这就是小茶啊,模样变了好多,你也在三中上学吗?” 姜雪茶坦然:“小姨,我在艺体上学。” 张姨尴尬地搓了搓手,眼睛瞥向骆铭,“哦不好意思,骆铭他···成绩很好,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他给你补补课。” 姜雪茶注意到骆铭变冷的眼神,很有礼貌地回道:“谢谢张姨,我今年高二,骆铭才高一,他不懂我学的内容。” 气氛一瞬间冷场。 骆铭的脸色变得很差,眼睛直刺刺盯着她,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程棠及时出来打圆场,“茶茶,帮妈妈把饭端出来,对了,那碗鸡汤是给小骆的,别端错了。” 姜雪茶一个坐轮椅的,反倒也要侍奉着那个冷脸少年。 她走到厨房,发现鸡汤上的油都被撇得一干二净,汤色清亮,连一点油渣都没有。 真是的······她都没有过这种待遇呢。 吃完饭,姜雪茶主动提出洗碗。 她的口罩早在吃饭的时候拿掉了,脸上的红斑重新长了出来,痕迹很淡,但也足够吸引视线。 那碗鸡汤一动未动,熬了许久的汤只好被倒掉,姜雪茶心中可惜极了。 程棠跟张姨出去买新的床单和日用品,不用说也知道为了谁。 厨房的门被推开,蓝白色运动鞋踏进来,格格不入的昂贵。 骆铭目光扫过她放在轮椅上的双腿,语气说不出的刺人:“你是个残疾人?” “······” “你长得真丑,看着你那张脸我就不想吃饭。” 姜雪茶洗碗的手一顿,回头,眼睛勾人的美,“你真没礼貌。” 骆铭被她瞪了一眼,撇撇嘴兀自离开了。 晚上在卧室的时候,姜雪茶拿出镜子,本来恢复好的容貌再次变得丑陋,她却狠狠地松了口气。 骆铭啊。 上辈子姜雪茶到最后才知道,他才不是什么张姨的儿子,他是南城地产大鳄骆海的私生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被养在乡下,为的就是长大后顺利地继承家产。 那时候姜雪茶没有毁容,一张脸勾魂夺目的美。 她那时候单纯,把骆铭当弟弟,傻了吧唧地对人家好,下雨给他送伞,没事给他送饭,姜雪茶从小就一个人惯了,得了个玩伴稀罕得不得了。 结果呢,骆铭耍着她玩,后来姜雪茶才知道,她送给骆铭的东西全被丢掉了,还到处传谣姜雪茶喜欢他,对他图谋不轨。 这辈子姜雪茶看清了他的为人,打定主意无视他。 反正她现在又残又丑,骆铭也不会对她有兴趣的。 上辈子的时候,姜雪茶意外发现,骆铭有点心理变态,他暗恋温念却不主动追求,反而把她当替身虐她,张嘴闭嘴就是“你这个荡|妇,妖里妖气得勾引谁呢”。 骆铭喜欢漂亮的东西,曾经扬言要把姜雪茶的手和脚砍下来做成艺术品收藏。 他这个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姜雪茶在他手里吃尽了苦头。 ······ 姜雪茶把镜子放下,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认真做了起来。 她曾经把美色当成捷径,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被观众嘲讽花瓶、头脑空空。 她其实不笨,重活一世,姜雪茶决定踏踏实实念书,给自己一个更好的未来。 做完试卷已经快两点了,姜雪茶放下笔,对着试卷上的红叉犯难。 到底基础没打好,思路对了但是很多细节丢分。 姜雪茶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她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懒,跳舞的时候一个动作都能跳上成千上万遍,做点题更不在话下。 她喝口水,打算继续写一会再睡觉。 窗外,星星伴着月亮,海风拂过树梢。 * 第二天出门,姜雪茶照例在路边等校车。 骆铭从她身边经过,目光顺着她的腿扫到口罩下的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冷嘲:“昨晚做题那么辛苦,脑子里的水都泛滥了吧。” 姜雪茶抬眸,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晨曦下她的眼瞳浅褐色,瞳仁很大,眼眸清亮,让人忍不住沉溺。 骆铭忽然来了兴致,继续压低声音刺她,“你们艺校的,是不是很多男朋友,我看你在家装得很乖,背地里玩得很花吧?” 姜雪茶这次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把头转向一边。 空气似乎都静止了。 程棠的声音适时传过来,“小骆,你刚来还不认识路吧,需不需要我放学去接你。” 骆铭目光阴郁地盯着姜雪茶,嘴角却勾起,“程姨,我放学比较晚,你可能要多等一会了。” 姜雪茶闻言,一瞬间就明白骆铭想干什么了。 这个坏东西恐怕会因为姜雪茶,让程棠在三中校门外等两个小时以上。 姜雪茶先一步说道:“放学我去接骆铭吧,艺校离三中不远。” 程棠没多想,“茶茶你就辛苦一点,正好有小骆作伴,回来路上我也放心。” 骆铭得逞地看着她,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小傻逼。 姜雪茶拼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不要跟他计较,过了这段时间就再也不见了。 校车很快开过来。 骆铭盯着姜雪茶的背影,她的头发很长很柔顺,皮肤也很白,眼睛是他没见过的干净。 艺校的人都有男朋友,她呢? 一个残疾人,还长得那么丑,谁会喜欢她? 12、上瘾 姜雪茶到学校的时候,发现桌子被搬到了最后一排,原本双人桌变成了单人桌,放在上面的书也不翼而飞,变成了牛奶和小蛋糕。 尚佳告诉她:“你昨天走得早,邵修过来把你的桌子挪到最后一排,还把你的书都扔了。” 姜雪茶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为什么这么做?” “邵修跟温念分手了,他放话要追你,还跟朋友打赌不到一个月就能把你追到手。” 桌上的的书一本也不剩,抽屉里整理好的试卷也变成了一部昂贵的ps游戏机。 姜雪茶气得发抖,本以为残疾加上毁容能让邵修离她远点,没想到居然让他变本加厉地开始追求自己。 她走到自己座位上,把那盒一看就是进口的花生牛奶和小蛋糕统统扔进垃圾桶。 桌上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邵修鬼画符一样的“道歉信”,姜雪茶看也没看揉成一团也扔进了垃圾堆,觉得不解气又重新捡出来撕成碎片。 尚佳站在一旁也不知所措。 邵修这样的公子哥做起事情来随心所欲,他可以为了温念当众让姜雪茶出丑,也可以为了讨好姜雪茶把她的书扔了。 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太累,更别说邵修那么有钱有势,追他的女生一大把,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姜雪茶很快冷静下来。 没事,书可以再买,桌子可以搬回去,邵修之所以笃定一个月就可以把她追到手,是因为之前姜雪茶为了母亲程棠不得不迁就他。 现在不一样了,没了程棠,邵修再也没有牵制她的能力。 “尚尚,我可以暂时跟你坐一起吗?”姜雪茶需要上课,现在买书也要过几天才能到。 尚佳飞快地点头,“没事你看我的书吧,反正我也不怎么看书。” 姜雪茶板起小脸教育她:“不能不看书,人类的智慧都凝聚在书里,知识才是向上的阶梯。” 尚佳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好可爱啊,完了完了,我快被萌死了。” “······” 下课的时候,姜雪茶正在做题,头顶的光突然被挡住。 她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邵修站在她桌前,脸色有些不好。 “你把我送你的早餐扔了?还有那部游戏机,你知道多少钱吗?” 姜雪茶没理他,淡定地在草稿纸上继续演算。 手中的纸突然被抽走,黑笔在上面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邵修烦躁地踹了一脚她的前桌,“给老子起开!” 那人还在睡觉,猝不及防被踹了下去,板凳都被抽走,一脸懵得坐在地上。 邵修把凳子紧挨着她坐下,手肘撑在桌角看着她。 姜雪茶忍不了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她抬眼,浅褐色的瞳孔流光溢彩,声音努力变得很凶,“这不是体育班,你回你自己的班级去。” 她的样子漂亮极了,威胁的话在邵修听来又软又呆萌,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邵修猝不及防被萌了一脸,火气消了大半。 他伸手抽走姜雪茶的笔往后面的垃圾桶一扔,挑衅地看着她:“我就坐在这,除非你给我一个说法,为什么扔我的东西?” 姜雪茶没见过他这么无耻的,“是你先把我的书扔了,还有我的试卷。” 邵修心虚地别开眼睛,“你成绩又不好,再说都走艺术了谁还学习啊。” 姜雪茶气得肝疼,明知道跟这种人讲理讲不过,偏偏她就惹到了这样的混蛋。 干脆不理他。 邵修见她把脸扭过去,长发蹭到了他的脸颊。那感觉麻麻的,痒痒的。 他心里骂了声草,突然站起来一把扯走她昨晚写的试卷。“等着,我找三中的人给你解题。” 姜雪茶来不及叫他,眼睁睁看他把自己的试卷拿走。 算了,邵修只需要一个去三中的理由罢了。 他是属于温念的,自己只是两人之间的桥梁。 上辈子被虐得太惨,姜雪茶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她只求男女主赶紧在一起,不要再来打扰她。 * 艺体放学比较早,不像三中连续上晚自习。 姜雪茶收拾好书包往三中去接骆铭。 书都被邵修这个混蛋扔了,包里空荡荡的,只装着水杯和周考试卷。 保安大叔看见她很多次,早就对姜雪茶眼熟了。他笑着跟她打招呼,“小同学,来找人啊,现在不是上课,我给你登记一下就能进了。” 姜雪茶闻言眼睛弯了弯,“谢谢叔叔,我来接我弟弟,他叫骆铭,高一18班的。” 保安在表格上写上日期,登记人那栏写的:骆铭姐姐。 三中的校园树木林立,花坛边种满小雏菊,花坛中央喷泉涌动,流水潺潺。 陈恺正在路边扫落叶,一抬头,脸色古怪地说道:“渊哥,你看谁来了。” 谢渊的眼睛从手机上抬起。 姜雪茶推着轮椅正在找路,三中校园大,高一跟高二分属两栋不同的楼,她转了好久都没找到高一的“志学楼”在哪。 夏末的季节,她穿着白色薄长衫,嫩黄色百褶裙,露在外面的双腿又长又白,脚踝系着一根红绳。 姜雪茶往后倒退,猝不及防碰到了人,她慌乱地转头,发梢带来香风。 “对不起~” 是谢渊。 他不像三中的其他学生,校服没有规矩地穿好而是单手勾住搭在肩膀上,他总是比一般的好学生多了股桀骜和侵略感,眉眼冷淡狂妄,鼻梁高挺,脸颊瘦削。 陈恺一幅好奇的表情:“你来干什么?这里不能随便进的吧。” 谢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单手插着口袋。 姜雪茶有种被学霸包围的恐惧,紧紧护着腿上的包,生怕被他们再次看到自己的成绩。她的声音很轻,像夜间拂过树梢的微风,“来找人。” 陈恺很乐于助人的模样,“谁啊,需要给你指路吗?” 姜雪茶点了点头,“我要去高一18班,等我弟弟放学。” 谢渊挑眉,眼睛看着她,声线磁沉,“弟弟?亲的还是表的?还是,嗯?” 那个嗯字意味深长,带着点暧昧的味道。 陈恺憋住笑,心想渊哥啥时候也会八卦这些了。 姜雪茶脸色微红,“表弟,来我家借住的。” 她的身材纤瘦,人又很高,骨架小巧,领口微微敞开,精致的锁骨露出来。 跳舞的人大都高挑,她也不例外,坐在轮椅上脊背也是挺着的,能看出体态很好。 就是不知道跳起舞来是怎样的风景。 谢渊转着烟盒,想抽烟。 姜雪茶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表情,手指攥得很紧,很心虚的感觉。 谢渊目光扫到她的白色帆布包,俯身弯腰一点点抽走。 姜雪茶绝望,手指无力地放下,等着熟悉的羞辱。 等了许久,她抬头,看见谢渊正捏着她的水杯喝水。 他的脖颈修长,喉结上下滚动,没有直接接触杯口,水珠顺着下颌滴落,黑色的领口被打湿。 “渊哥,过分了啊,想喝水我给你买,拿人家小姑娘的水干嘛?”陈恺开着玩笑。 姜雪茶没说话。她的卷子还在他手上。 谢渊喝完水,没有把包还给她,“小学渣,商量个事呗,你给我写检讨,我告诉你高一18班在哪。” “检讨?”姜雪茶眨了眨眼,眼里有些疑惑。 学霸也需要写检讨吗。 陈恺跟在旁边解释,“渊哥弃考了,校长要求他必须写检讨,顺带扫一星期树叶,不然不给他上课。” 怪不得两人在上晚自习的时候还在外面打扫卫生,说起来这件事还跟她有关。 姜雪茶点头,“嗯嗯,我明天给你带来。” 陈恺乐了。让她写还真写啊,好呆萌的感觉。 谢渊眼里笑意更深了,“不行。我现在就要。” 姜雪茶睫毛颤了颤,他是故意的吧。 可是想到自己的试卷,还有之前谢渊帮她的恩情,姜雪茶无法拒绝,“那你等我一下。” 谢渊把她推到树下,拿给她纸和笔。 姜雪茶从小到大都没写过检讨,第一行就被难住了。 敬爱的领导(划掉)各位老师同学们好,我是高二··· “谢渊,你是几班的?” “1班。” 我是高二1班的谢渊,我在此诚恳地向大家认错,由于我的疏忽和不认真,导致这一次的月考弃考,我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愧对老师对我的栽培,伤害了信任我的人的感情······ 以上 谢渊 姜雪茶写得极为认真,毕竟是年级第一大佬的检讨,她竟然有种何德何能给他代笔的错觉。 她的眼睫很长,像一把小扇子,眨眼间似乎有微风流过。 谢渊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的花坛边,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两人之间离得很近,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像是雪山上的莲,淡雅高洁不媚俗。 他的视线下移,扫到她并起来的双腿,洁白纤细,仿佛一只手就能圈住。 这样的美丽脆弱,极易引发他的暴虐,谢渊突然有种想看她哭的欲望。 姜雪茶刚打算写上日期,纸就被抽走。 谢渊的神情隐在黑暗中,声音很冷,“别写了,18班在后面那栋楼,自己过去吧。” 姜雪茶眨眼。 怎么感觉大佬变得很暴躁,很冷漠。 她没想太多,忍着害怕开口,“我的书包,可以还给我吗?” 一阵风吹过,属于她的味道飘过来,暴虐和温柔的对撞,谢渊几乎喘不过气。 “姜雪茶,”他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你过来。” 姜雪茶往他身边靠了靠,少女的体香像纱,轻柔地笼罩他。 “靠近点啊操。”谢渊笑了一下。 姜雪茶犹豫着又往前走了走,一颗心乱颤。 谢渊低头盯着她,“那么怕我啊,我吃人吗?” 姜雪茶摇了摇头,眼瞳很干净。 “伸手。” 一只白嫩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手指洁白骨节细长,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皱成一团的书包被挂在她手腕,可怜兮兮得差点被扯成碎布。 姜雪茶拿回书包,心肝颤了颤,很快地推着轮椅离开。 谢渊目光盯着她慌乱的背影,给自己点燃一根烟。 草。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在抖。 少女的香味太过浓郁,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抽完一根又一根。 这滋味深入骨髓。 谢渊第一次发现,有人比尼古丁还让他上瘾。 13、喜欢谁? 陈恺拿着扫把走过来,“渊哥,不走吗?” 谢渊看向姜雪茶,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垂眸,手里赫然是她的试卷,79分的数学卷,被人仔细折好,上面还残留少女的余香。 陈恺哟了声,“这谁的卷子,不会是那个艺校的吧?” 他想看,谢渊直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滚一边去。” “······” 不看就不看呗,艺校的卷子,恐怕加起来都没有谢渊一半高。 晚自习的时候,谢渊罕见地留了下来,以往他都不见人影,反正成绩好,老师也不会管他。 他在做题。 准确的说,在给姜雪茶的试卷订正题目。 谢渊个子高脾气冷,字也如其人,每次考试都是最精简的答案加上流水的狂草,很帅但是老师看见了都头疼。 这个晚自习,他没玩手机没打游戏,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小学生一样的坐姿,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订正题目。 他写得很细,写的时候生怕那个小学渣看不懂,每一道步骤都没有省略。 谢渊不知道,他这幅认真的模样在别人看来有多心动。 黑色的发,极白的皮肤,侧脸轮廓流畅清晰,五官说不出的昳丽。 入学那一天,谢渊就凭颜值一鸣惊人,得知他是中考状元进来后,更是惊为天人。 此时此刻,这位天人正在给隔壁艺校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渣做题,小学渣本人还并不知情。 ······ 放学的时候,温念过来找他。 她在隔壁班,1班的人见她过来纷纷起哄,“你就是新的年级第一啊,我们谢渊大佬连续霸榜的记录居然被你给破了,厉害啊!” 温念微圆的脸红了,“谢渊也很厉害,我这次也是侥幸。” 她没说的是,正是因为她的话谢渊才弃考,本来三中的第一每次都是离满分还差几分,这次硬生生差了三十好几。 谢渊从后门出去,肩上搭着外套,经过门口的时候还得低头。他个子太高,不管出现在哪里都很显眼。 温念连忙跟上去,“谢渊,我有样东西给你。” 她伸手,是一张字迹工整的检讨书。 谢渊目光淡淡扫过那份检讨,没什么语气,“不需要。” 温念一靠近他,就闻到了少年独有的烟草味,她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要不是我说的那些话,你也不会弃考,也就不用写检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的手往前伸了伸,看向他的眼神写满了倾慕。 谢渊没接。 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温念见他转身要走,未免想到月考那天谢渊为了姜雪茶失控的事。 她满满的不甘心,忍不住再次开口叫住他,“谢渊,邵修在追姜雪茶,你知道这件事吗?” 谢渊果然停下脚步。 温念心里更加酸涩,那个姜雪茶已经那么丑了,这辈子还坐轮椅,结果邵修还是为了她跟自己分手。 失去一个邵修,她不能再看着谢渊也喜欢姜雪茶。 温念上前,假情假意的伤心,“我承认之前邵修在追求我,但我跟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都是要考大学的,他们艺体的只会吃喝玩乐,就算谈恋爱也不会专情一人,姜雪茶那么喜欢邵修,两人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谢渊浸在黑暗中,过了许久,声音平淡地传来,“关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被她那副无辜的外表骗了。” 谢渊摸出打火机,一下下按着玩。 良久,他突然开口:“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邵修那样的吗。 温念脸色白了。 她干笑,“你在说什么,谁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姜雪茶。” “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谢渊的眼睛瞥向她,不知为何温念后背发凉。 她忍住后退的冲动,努力维持微笑,“总之不会是三中的吧,我听艺校的朋友说,她们从不找三中的男生,觉得他们呆板无趣还很穷···谢渊,你别信这些话,那是她们没见识。” 谢渊沉默了一会,声音很轻地说了句:“所以她不会喜欢我。” 哪怕他成绩再好再优秀,她也看不见他。 明明她自己也不怎么样,一个坐轮椅的,整天戴着口罩,成绩还很差······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很难受呢~ * 姜雪茶绕到大楼后面,才终于没有那种紧张感。 她在楼下又等了一小时,放学的铃声响起,三中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 骆铭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姜雪茶,她坐轮椅的样子实在很怪异,不少学生都盯着她看。 姜雪茶远远地朝骆铭挥手。 “骆铭,你认识那个人吗?”站在旁边的男生问他。 “不认识,一个残疾人而已。” 骆铭冷着脸,心里嫌弃死了姜雪茶这幅样子,早知道不让她过来了,真是丢人。 “今天夏晓琪过生日,夜天城,来不来?” “来啊。” “太好了,夏晓琪看到你肯定很高兴,她那么喜欢你,搞不好会向你表白。” “是吗。” 骆铭看向姜雪茶,她站在逼仄的角落,因为残疾比周围人硬生生矮了一大截,人群中小小一团,笨拙地移动轮椅躲开人流。 真是蠢死了。 他嫌恶地收回目光,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就跟旁边的男生一起走了出去。 “骆铭~” 姜雪茶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被理睬。 她本来就在楼下等了他很久,夜里空气湿重,她很想走。 可是想到程棠,又硬生生忍了下来。骆铭被骆海看得比宝贝还贵重,要是出事了,骆海一定饶不了她们一家。 姜雪茶抿了抿唇,推着轮椅跟在后面。 那男生几次回头,揶揄地笑:“阿铭,那个女生在跟着你诶,不会暗恋你吧?” “谁要她暗恋,长得那么丑,恶心死了。” 一行人走到夜天城。 骆铭回头看了她一眼,姜雪茶还在驱动轮椅跟着他们,夜路很黑,轮椅碰到石头颠簸了一下,差点侧翻。 那男生想笑,“她在干什么?怎么那么笨啊哈哈哈!” 骆铭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到底没有制止。 姜雪茶赶到夜天城,骆铭已经上去了。 门口的保镖不许她进去,人高马大得往那一站,戴着墨镜的脸冷酷无比。 天空慢慢飘下雨丝,早上出门的时候程棠给她塞了两把伞,说今天可能有雨。 姜雪茶拿出一把伞,撑开后躲在一旁。 雨淅沥沥地下起来,水气弥漫,她的衣服渐渐潮湿。 骆铭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就看见姜雪茶打着伞的身影。 夏晓琪走过来,她穿着淡粉色长裙,脸上化着妆,妖娆的模样,“骆少,你在看什么?” 骆铭收回目光,“没什么。” 夏晓琪想往他身边靠,语气很娇,“今天我过生日,他们都给我准备了礼物,可是我只想要你的。” 一阵浓重的脂粉味传来,骆铭忍住推开她的冲动,从怀里拿出一张卡,“我从不给人买礼物,要么拿钱,要么滚,别在我这动心思。” 夏晓琪看见卡嘴角的笑再也憋不住。 骆铭看到她的样子,不知为何想到了姜雪茶,她在艺校上学,却没有化妆,一张脸素净洁白,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姜雪茶在雨里等了又等,久到身体都冻僵了,骆铭终于出来了。 她眼睛一亮,声音很轻快,“骆铭,你终于出来了!” 明明被他耍了那么久,可是姜雪茶丝毫不生气,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泛着璀璨的光。 骆铭冷着脸,不知为何看她这幅样子很讨厌,“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雪茶愣了愣,声音低了下来,“我来接你回家。” 她伸手,一把黑色的未拆封的伞递到他面前。 骆铭只是想耍她,他从小就不被人重视,身上除了钱什么都没有,那些女生一听说他是从小镇来的,只会对他嫌恶,可是看到他穿的那些昂贵衣服,花钱如流水,又会立刻贴上来。 姜雪茶家里一看就很穷,她自己还是个残疾人,无缘无故对他那么好,谁知道抱着什么目的呢? 说不定看他模样长得好,又在三中上学,对他有那种心思也不一定。 骆铭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伞,直直走进雨里。 姜雪茶推着轮椅跟在他后面,因为下雨走的很艰难。 “别跟着我了,你是傻逼吗?” “我没有跟着你,我也要回家啊。” “······” 身后没了声音,骆铭忍不住向后看,见她落后好远,在雨里走得磕磕绊绊。 到底没有回去帮她推轮椅。 等两人到家的时候,程棠急坏了。 姜雪茶的腿不能淋雨不能受寒,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晚上的时候,骆铭洗完澡路过姜雪茶的房间,里面传来说话声。 “茶茶,你的腿不能淋雨,跟妈妈讲一下我去接骆铭就好,干嘛自己等那么久?” “没事的妈妈,你不一直觉得我一个人很孤单吗,家里来了小弟弟,我也很高兴。” “辛苦你了,明天我去接吧,你也好早点回来。” “不辛苦的,还是我去吧。” ······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骆铭关上门,倚靠着墙壁,那把伞还在房间里,湿哒哒得滴水。 弟弟?谁要做她弟弟? 他烦躁地打开窗,把伞扔了出去。 14、你好乖 姜雪茶打开书包,发现里面的试卷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谢渊出于什么心理拿走她的卷子,但姜雪茶没有勇气找他拿回来。 不是因为考得很低会被嘲讽,而是她想起来,上辈子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谢渊发生了一件事,导致他性情大变没过多久就被三中开除学籍了。 上辈子姜雪茶还不认识谢渊,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三中的谢渊在学校打人差点把人打死,那个人家里有背景,什么赔偿都不要只想要谢渊进监狱。 谢渊坐了牢,再出来就是罪大恶极的恐怖分子,他憎恶社会憎恶人类,做了许多疯狂残忍的事。 只有一件事他隐藏得很好,姜雪茶到死才知道,冰冷疯狂的大反派谢渊,原来暗恋过她。 那时候姜雪茶被傅沉当成温念的替身,不碰她却把她关在别墅里,不许她出去也不许任何人来见她。 姜雪茶因为父母的死失去了往日色彩,变得死气沉沉,抑郁寡欢,被关在阴暗的屋子里只剩一点微弱的意识。 是谢渊把她救了出来。 大雪纷飞的冬日,谢渊带人冲破了别墅的限制,看管她监视她的人不得不出去应对。 就是在这个时候,姜雪茶来到天台,赤脚踩在边缘一跃而下。 她倒在雪地里,尸体破碎。 而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跌跌撞撞朝她跑来,张开双臂想要接住她。 ······ 按理说,这样的人姜雪茶应该记忆深刻,可是她却认不出来谢渊。 原因只有一个,上辈子她仅有的两次见到他,谢渊都是一头白发,黑发黑眸的谢渊她一点也对不上号。 怪不得没认出来。 姜雪茶叹了口气。 不知道上辈子谢渊的结局是怎样,他做了许多错事,即使傅沉拿他没办法,估计也难逃法律的制裁。 这辈子,要眼睁睁看他走上绝路吗? * 早上照例在路边等校车。 骆铭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姜雪茶以为他又要嘲讽。 骆铭只是冷冷瞥她一眼,目光在她的双腿停了几秒,随后就走了。 姜雪茶才没功夫猜他在想什么。 小变态不来找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今天是周五,姜雪茶打算周末的时候再去买书。 她的行动不便,一大包书不好带回来,尚佳说要陪她一起去。 早上数学课的时候,要把周考卷的最后几题讲完。 数学老师方燕是从别的学校调过来的,之前教的都是好学校,即使到了艺体也丝毫没有改变严苛的态度。 姜雪茶桌面上一本书也没有,两张卷子都被人拿走了,跟尚佳挤在一起看题。 方燕站在讲台上,一眼就看见了她,语气严厉:“没有试卷的给我站起来!” 班上睡觉的学生被惊醒,有几个人打着哈欠站起来,无所谓的表情。 姜雪茶脸红了。 她也没有试卷,可是她的腿······ “要我再说一遍吗!上课的时候连书都没有,还来上什么课!” “没有卷子的给我站后面,没有书的给我出去站着!” 班里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姜雪茶。 姜雪茶以前长得好看,即便成绩一般也有很多人默默关注她,现在断了腿只能坐轮椅,加上容貌变丑,往日的恋慕都变成了恶意的注视。 “老师,残疾人站不起来。” “这你就不懂了,外面阳光好,老师想让她多晒晒太阳加速愈合。” “那不行,老师你偏心!我也要去外面站!” “周垚你也去断个腿坐个轮椅,跟她凑一对好了。” “我操|你别搞我!就她长那样,多看一眼我都怕吐出来!” 班里人都笑了起来。 尚佳快气哭了,让他们不许再说。 教室闹成一团,方燕忙着管理秩序,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姜雪茶默默走到外面。 阳光真的很好,昨夜淋雨留下的寒气也慢慢被驱散。 她靠在墙边晒太阳,心里想着明天要去买的书。 谢渊和陈恺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姜雪茶站在外面的场景。 金色的阳光下,她的发丝轻盈光泽,口罩被挺翘的鼻梁撑起一道弧度,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块阴影,刘海轻轻晃动。 她坐着轮椅,纤薄的背挺直,腰肢柔软纤细,静谧美好的模样。 因为穿着白色短袖,稍微靠近些就能看见黑色胸衣,少女的柔软挤成一团,侧看凹凸有致。 谢渊想都没想一掌扇到陈恺眼睛上。 陈恺嗷了一声,委委屈屈问他:“渊哥你扇我干什么?”怪疼的。 谢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问。” 他让陈恺转过身,伸手扯开自己的外套想扔过去。 手刚扬起,算了下距离,又捏在手里走过去。 身上被披了一件外衣,淡淡的烟草味笼罩她。 姜雪茶慌乱地抬头,刘海扫过一个人的下颌。 她看见少年白得不像话的脖颈,喉结凸起,往上是他淡粉的唇。 谢渊把衣服给她披好,就着这个姿势,两人一上一下对视。 他的神情冷淡,眼底有些燥郁,嗓音低冷,“姜雪茶,你傻不傻?” 姜雪茶没说话。 她有些发懵,这里是艺体校,谢渊怎么会来找她。 “试卷不见了,不知道跟老师说啊?” 明明是他拿走的。 姜雪茶到底有些怕他,声音轻轻的:“书也没有了,老师才生气的。” 她的模样乖巧极了,瞳孔清透温软。 一晚上的郁结烦闷就这么被她抚平,再大的火气也没法对她发。 谢渊低头看她,心脏莫名悸动,“你对谁都这样吗?”又乖又软地任欺负。 姜雪茶不解,眼神疑惑,睫毛轻轻眨动,“哪样?” 啧。 谢渊心脏像是被人攥得紧紧的,都快喘不过气来。 他忍着燥意,冷脸把试卷从外套里拿出来,嗓音又冷又哑:“下次不许这样说话。” 真霸道啊。 听说大反派都喜欢聪明人,她成绩不好,反应还看起来很慢,怪不得谢渊不喜欢她。 姜雪茶眼睛垂了下来,声音很低,“知道了。” 谢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头顶,看了半响。 她每次看见自己,不是害怕,就是沉默,一副躲避的姿态。 她对邵修也这样吗? 谢渊心里酸酸的,像是包裹在冰块里的火焰,暗燃却冰冷依旧。 陈恺走过来,大大咧咧地说道:“艺校的,我们渊哥给你订正试卷,感动吧?打算怎么谢他?” 姜雪茶还没看试卷,她以为谢渊拿试卷是为了笑话她。 卷子上写了很多,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她没打算让人帮忙,这些题很难,有的地方就连老师也没法彻底讲透。 谢渊没说话。 他做这些又不是为了感谢。 陈恺知道他的个性,正因如此才当面说出来,“说话呀,请吃饭还是请什么,有钱没钱的我们渊哥不在乎。” 姜雪茶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 出门前程棠给了她二十,加上自己平时攒的,加起来约莫两百不到。 可是还要买书····· 谢渊倚靠着墙壁静静看她。 如果这时候姜雪茶抬头,会发现她的身影在他的眼中很温柔。 那双从来黑沉麻木的眼,第一次流露出温柔的情绪。 姜雪茶羞愧地开口,“对不起呀,我的钱不多,但是请你吃······”饭没问题,大不了不买书了。 “姜雪茶。” 谢渊淡淡开口打断她。 他声音很轻,隔着一段距离穿过来。 “别谈恋爱好吗?” 姜雪茶微愣。 她听得很清楚,可是依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抬眸看向谢渊,迟疑着开口:“不会谈恋爱的。”跟谁都没谈过,上辈子也没谈过。 “嗯。” 谢渊眼里带着笑意,舌尖轻舔唇角,“你好乖。” “······” 陈恺简直没眼看。 天知道他一大早被谢渊冷着脸拽到艺体,那副气势汹汹的感觉像是来打架。 结果是来送试卷来着。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都难免情窦初开,谈恋爱不很正常,陈恺觉得谢渊吃错药了,不然怎么管得这么宽。 姜雪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伸手拿出那张二十块钱,“谢渊,谢谢你。”她的午饭钱都在这了。 谢渊盯着她细白的手指看了一会。 抬手。 把外套的帽子拉上来盖在她眼睛上。 “回去上课吧,走了。” 姜雪茶猝不及防被盖住眼睛,心里慌了一下。 等她手忙脚乱地摘掉帽子,只看到谢渊黑色的背影。 他个高腿长,陈恺也只到他的下巴。 可是他每次跟自己说话,都会弯腰。 姜雪茶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尚佳说的话。 有谁能让他低下骄傲的头颅,心甘情愿去宠爱······ 反正不是她。 谢渊那么聪明,她跟他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即便在重生前,姜雪茶也对情爱看得很淡,她从小就是苦日子过来的,维持生存已经不易,感情对她来说太奢侈,远比不上让程棠少受一点苦真实。 姜雪茶转动轮椅回到班里,给老师看了试卷后就回到了座位上。 尚佳凑过来小声问她:“茶茶,你的试卷找到了?” 姜雪茶点头,“在外套里,刚刚才看到。” 尚佳鼻尖一动,闻到了男生独有的味道。 一转眼,看到了一件从没见过的黑色外套。 她紧张地问道:“这件外套是邵修的吗?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姜雪茶沉默了几秒,“不是。” “那是谁的?” “是······一个好心人的。” “艺体的吗?长得高不高,帅不帅?是不是喜欢你想追你啊?” “······” 放学的时候,邵修才过来找她。 他是来还试卷的。 这张卷子他的确拿给了温念订正,两人昨晚在餐厅吃了晚饭,他又给温念补了生日礼物,哄了好久才让她帮忙。 等邵修兴致冲冲到班里,一眼就看见了姜雪茶身上的黑色外套。 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打上了别人的烙印。 邵修把试卷放在桌上,想了很久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的嗓子干干的,心里又闷又难受。 最后只扔下一句“我走了”,就匆匆离开。 姜雪茶把那份试卷展开,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女生的笔迹。 每一道步骤都很简短,有的直接省去。 字迹很潦草,应付一般,隐隐带着不耐烦。 最后一页附了两句话:成绩真差找老师,别浪费别人的时间。 ps:三中的人都有事情做,我和谢(划掉) 姜雪茶把这张卷子折好,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扔了进去。 晚上的时候,姜雪茶打开谢渊给她订正的卷子。 每一笔都很认真。 干净整洁。 翻到背面,两个字疏狂又锋利: -问 -我 15、第二个火葬场(骆铭)(大修) 天气渐渐转凉,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不觉得,夜晚没有阳光,竟有些寒意。 三中的桂花树开了,空气中花香弥漫。 姜雪茶在其中一棵树下等骆铭。 骆铭跟几个同学出来,其中一个男生一眼认出来她。“看那里。” “一个残疾人?不是三中的吧?” 那男生狭隘地笑:“暗恋我们骆哥呗,都等了好几天了。” 几人纷纷看向骆铭。 骆铭目光落在姜雪茶背对他的侧影上。她穿一身棉白长裙,淡绿色的外套,头顶有花瓣飘落,她伸手接住。 他移开目光,心里有种说不明的感觉,烦躁躁的,“看我干嘛?我不认识她。” “还是我们骆哥魅力大,连夏晓琪这样的美女都能拿下。” “她也算美女?要我说三中就没有长得好看的,还得是艺校那群人,啧啧啧~” “屁啊,艺校校花都换了,之前那个才是真好看······” 夏晓琪跟在后面,也看见了姜雪茶,她捂住嘴内心震惊。 两人初中在一个学校上学,那时候姜雪茶还没有坐轮椅,因为长得太漂亮还会跳舞广受追捧,喜欢她的男生多到数不过来。 夏晓琪也是跳舞的,可是她永远只能被淹没在人群中,看着舞台中央的姜雪茶闪闪发光。 升到了高中,姜雪茶本来可以凭艺术分进三中,却为了奖学金选择了隔壁的艺体。而夏晓琪家里花了钱托关系才来到三中借读,还因为成绩不好留级一年。 夏晓琪很讨厌姜雪茶,看到她如今这幅样子,只觉得扬眉吐气。她挽住骆铭的胳膊,声音很嗲:“骆少,你送我回家好吗?” 放学时夏晓琪就跟骆铭说了,有个追求她的变态跟踪她,跟踪好几天了。 骆铭看向等在一边的姜雪茶,她很安静,不像第一天那样热情地向他挥手。 夏晓琪软着语气,“骆少,求你了。” 骆铭忽略心里的烦躁,扯唇笑,“好啊。” 经过姜雪茶身边的时候,夏晓琪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曾经惊艳众人的校花如今却败在她手下,再漂亮再会跳舞有什么用,失去了美貌没有男生再会看她一眼。 姜雪茶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骆铭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她知道骆铭在耍自己,这个小变态心理蔫坏。 可是明明两个人除了第一天讲过话,其余时间她没有惹他呀。 姜雪茶很快落在了后面,看着两人进了巷子消失不见。 那条巷子很黑,没有灯。 姜雪茶等在外面,反正小变态早晚会出来。 巷子里走出一个人。 姜雪茶抬眼,是一个中年男人,秋天不算太冷,他却穿着军大衣,两条粗壮的腿光在外面。 那男人脚步匆匆,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路过姜雪茶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眼睛扫到她脸上的红斑,又很快啐了一口。 男人进了巷子,很快,女孩的尖叫声传来。 姜雪茶忽然想到,刚刚男人拿在手里的,是刀。 要是骆铭出事了,骆海搞不好会让她们家陪葬! 姜雪茶很着急,她还坐着轮椅,进去只会送死,可是眼睁睁看着骆铭出事更不行。 她一咬牙,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报警电话已经打过了,警察赶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骆铭不能出事,不然会连累程棠,就算救不下来,她······她也必须过去。 姜雪茶走进巷子,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她忍着恐惧找路,终于在一堆乱石旁找到了三人。 夏晓琪已经被吓瘫了,呆呆地靠着墙边跪坐在地。 骆铭被男人压制在地上,手里的尖刀就快戳到他的眼球。 姜雪茶离开轮椅,她的腿还没愈合,支撑不到两秒就倒在石堆上。 那把刀就要刺上去,夏晓琪发出尖叫。 姜雪茶摸到一块石头,狠狠扔了出去。 “操!老子弄死你!”男人被打中头部,刀刺偏了。 姜雪茶忍着恐惧开口:“大坏蛋!不许你伤害他!” 骆铭抬头,震惊地看着她。 又几块石头扔过来,男人被激怒了,把骆铭摔到墙上,恶狠狠走过来,抬脚踢她的身体。 姜雪茶蜷缩着身体,愣是一声没哭,死死咬住唇角。 警笛声呜咽,在这个死寂的夜晚异常刺耳。 男人红着眼睛骂了一句,“小婊|子敢报警!老子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踹开姜雪茶朝骆铭走去,刚走两步腿就被人抱住。 姜雪茶用细瘦的胳膊死死圈住男人的腿,声音虚弱,“骆铭,你快跑~” 骆铭心口一震。 眼睛死死盯住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草你妈的放手!给老子放手!” 巨大的疼痛之下,姜雪茶流出生理泪水,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松手,一直喊着让骆铭跑。 警察来到之前,男人逃走了,地上扔了一把刀。 姜雪茶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小脸苍白,棉白裙也脏了,她的样子狼狈不堪。 夏晓琪见警察来了,这会终于从墙角站起来跑到骆铭身边哭诉:“骆少,我好怕。” 她想抱住骆铭,却被一把推开。“滚!” 她吓了一跳,印象中从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 骆铭走到姜雪茶身边,过了许久,才干涩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为了钱吗,哪有人为了钱把命豁出去的。 姜雪茶痛得抽气,她一点也不想救骆铭。 骆铭那么坏,羞辱她还让她在外面等,为了别的女生扔下她。 她为了程棠一次次忍耐,甚至差点失去生命。 已经足够了。 骆铭伸手,想把她抱起来。 姜雪茶躲开他的手指,一点点朝墙角后退,像是躲避洪水猛兽。 骆铭看到她的动作,一颗心被攥得紧紧的,又疼又难受。“你别怕,我只是······”想帮你。 “骆铭,”姜雪茶打断他的话,“以后自己回家好吗?” 他愣愣站在原地,“······你说什么?” “你那么有钱,买个房子搬出去吧,我家不大还很挤,住着很不方便。” 骆铭攥紧手指,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我去给你打120。”不要再说了,他受不了。 姜雪茶没再说话。 像是睡着了般,睫毛覆在薄薄的眼皮上,鼻息微弱。 救护车很快到来,骆铭被叫到一边做笔录,看着姜雪茶被抬上车。 风卷起她的裙摆,又瘦又白的小腿露出来,推上车的时候颠簸了一下,她的双腿无力垂在外面。 骆铭火了,一把推开急救人员,将她的腿拢起来小心放好。 “你是她弟弟吧?”站在一旁的医生走过来,语气严厉,“怎么保护姐姐的!她的腿伤成这样,搞不好以后走路都成问题!” 骆铭无力地垂下手臂,从没有过的慌乱蔓延心间,“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会伤的那么严重,她从来只是一副温柔安静的模样,放学去接他,过生日的时候在外面等他,他只是习惯了她对他的包容和善良。 医生看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摇了摇头,“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她的腿一看就淋过雨,刚刚还下了地,有没有伤到骨头都难说。” 他说完就跟着上了车,给姜雪茶检查伤势。 骆铭看向戴着呼吸罩的姜雪茶,突然发现她是那样的瘦,纤细的骨头被一点点皮肉覆盖,谁都能轻易推倒她。 可是这么瘦的姜雪茶,却陪着他走了很久的夜路,用瘦弱的臂膀保护他。 骆铭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她真的是太坏了。 就连见钱眼开的夏晓琪都能从他这获得好处,可是他却对姜雪茶做了什么呢? 救护车就要关门,骆铭突然捡起石碓旁沾血的外套,“等等!” 急救车的声音响起,红蓝|灯光交错闪着。 漆黑的夜里,少年一双长腿奔跑,不要命地跟在后面。 可是他跑得再快,也追不上远去的少女。 人潮汹涌的街口,少年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呼吸,今天的空气太冷了,他的肺都好似被冰住,攥着外套的手不住颤抖。 他抬头,今晚没有月亮,乌云遮住月光。 往回看,夜路漫长,再也没有那个洁白的身影。 * 姜雪茶再一次住进了医院。 其实那天晚上因为太黑,她只受了点皮外伤,重要的脏器都没有伤到,只是看起来青青紫紫很吓人。 程棠心疼地掉眼泪,专门去给姜雪茶求了个平安符。 那天跟踪夏晓琪的变态跑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女孩遭遇他的毒手。 医生拿着小锤子轻敲她的膝盖,“这里有没有感觉?” 细微的酸麻感传来,小腿反射性地往前踢了一下,凳子倒了下去。 姜雪茶脸红红的,“对不起呀王医生,没控制住力度。” 王启山哈哈笑了一下,“好事儿!你的腿愈合得差不多了,待会去拍个片看看情况,不出意外过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真的吗?”她眼睛亮亮的,笑意像星光弥漫在浅棕的瞳仁。 王启山点了点头,把姜雪茶推进检查室,路过窗口的时候往下看,果不其然又看见那天晚上见到的少年。 他坐在花坛边,夜露深重,他的黑发湿透。 王启山叹了口气。 姜雪茶从检查室出来,看见他站在窗口,“王医生?” 王启山回过神来,楼下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男孩,他转身一边推轮椅一边问道,“你弟弟怎么不上来?一直呆在外面。” 姜雪茶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他不是我弟弟。” 楼梯转角,骆铭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拎着的饭盒掉落在地,顺着阶梯滚了下去。 似乎砸到了人,“嗨呀!都泼了我一身!” 骆铭转身,狼狈地捡起饭菜,汤水太多,他的身上满是饭菜味。“对不起~”他从没有给人道过歉。 那人不依不饶,一脚把他的饭盒踢开,“别捡了!老子这衣服多贵你知道吗!先把干洗费和精神损失费赔给我!” 粉色的饭盒被踢凹下去一块。 骆铭火气瞬间上来了,一把将那个男人推倒,伸手甩了他一个钱包,“要钱是吧!拿好滚蛋!” 那人还想说什么,见到钱包里有十几张钞票,瞬间不说话了,笑嘻嘻地拿着钱离开。 骆铭蹲在地上,可惜地看着坏掉的饭盒。 他抱起来,起身踩上楼梯,刚抬头,却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眸。 姜雪茶站在楼梯上,而他顶着一身饭菜站在楼梯下。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像是当他一个陌生人。 再也不会冲上来保护他。 心里像是被洪水淹没,酸涩失落的情绪冲破理智的堤岸。 骆铭再也受不了了,推开围观的人群跑了出去。 跑得太快了,一个水晶球从口袋里掉了出来,碎了一地。 水晶球里,是一个跳舞的少女,静静地旋转。 骆铭一片一片捡起来。 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手被玻璃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操。 他用力把手在身上蹭了一下,不知是疼的还是难受的,眼眶很红。 水晶球碎了,再拼也拼不好了。 他起身,泄气似地一脚踩个粉碎。 谁要做她弟弟? 少年眼里闪着凶狠的光,手却颤抖着。 他从小就没有家人,现在也不需要她来可怜! 他把饭盒狠狠扔进垃圾桶里,转身离开医院。 姜雪茶特意请了很长时间的假,在医院练习走路。 因为长时间坐轮椅,小腿比之前更加纤细无力,一开始连站起来都很艰难。 尚佳经常在放学后来陪她,小姑娘活泼话很多,跟她在一起一点也不闷。 这天,姜雪茶正在扶着单杠站立,大厅外忽然传来争吵。 邵修推门进来,一脸的杀气腾腾,“你不去学校,是不是因为我?就那么讨厌我不想看见我?” 姜雪茶没看他,专注着练习站立。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很高挑,身材比例完美,包裹在黑色长裤下的一双腿又长又直。 尚佳追了上来,拦在邵修面前,“你干什么呀?这里是医院!别来打扰她了行不行?” “起开点!” 邵修一把推开她,停在姜雪茶面前,眼睛盯着她,“你骗我是不是?其实脸早好了,你一直不想给我看。” 贴吧爆出了姜雪茶的证件照片,非常漂亮完美的一张脸,比没毁容前稚嫩的模样更加清纯动人。 姜雪茶心里一紧。 邵修这个麻烦精······ 她悄悄看向大厅的镜子,脸上红斑还在,没有让人多看一眼的欲望。她松了口气,“你瞎了吗?我长得很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猝不及防被人骂了句,邵修也不生气。 他拿出手机,递给姜雪茶,“你看。” 蓝底的证件照,女孩一张纯然美丽的脸,眉宇修长,双眼明亮含笑,脸颊细瘦,没有红斑的掩盖,这样的美丽直击人心。 姜雪茶心一沉。 一定是有人偷拍她的证件照传了上去,那天好巧不巧自己没有过敏。 姜雪茶看向邵修,发现他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目光中带着熟悉的迷恋。 她心里一紧,面上却无波无澜,“p的啊,花点钱就可以,这年头还有人信照片不信真人的吗?” 邵修眼里出现一丝疑惑。 他打量着姜雪茶,的确无法把面前的人跟漂亮联系在一起。 他有些失望,“那你脸什么时候能好啊?”他还记得当初见她时惊艳的模样,那是少年初初的心动开始。 “我喜欢现在这副模样。” 不漂亮也不动人,但自由自在的,没人来打扰。 邵修心口酸酸的。 从他把她带去三中开始,姜雪茶一直就对他很冷淡,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打动她。 邵修走后,姜雪茶才发现自己身上几乎快汗湿了。 不是累的,而是紧张。 只是一张照片,邵修就能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很难想象要是其他人看到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姜雪茶现在就祈祷这张照片别再传播了。 她私信联系吧主删掉照片,结果现在都没回应。 “渊哥,看我找到了什么。”陈恺兴冲冲把手机递过去。 谢渊衔着烟垂眸,目光落在那张证件照。 少女肌肤雪白,一张脸纯然无瑕的美丽,像是梦里的妖,勾魂夺魄。 陈恺笑道,“漂亮吧,比那个邵悦好看得不知多少倍,她才是校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