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正儿八经在西幻做翻译啊》 1、能不能翻译翻译 夜色笼罩,护卫骑士扬起缰绳用力甩下,马匹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声,“咴咴——” 马蹄声更加急促了,滚滚车轮碾过月光投射下的阴影,夜风呼呼地从马车车窗的缝隙中窜了进去。 “多久能到我的领地?”坐在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问驾车的护卫骑士。 护卫骑士擦去额头上的汗,明明是凉爽的晚上,但他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领主大人,皇都离北方领地上百公里,我们乘最快的马匹昼夜不停,也要走三天三夜。” 奥朗·科德罗紧皱眉头,“不能更快些吗?” 骑士再次扬起缰绳用力甩下,加快了马跑的速度,他边喘气边回复道,“领主大人,已经是最快速度了,马匹已经跑了足足一天,让它们跑三天不停,它们会筋疲力竭而死!” 领主沉思片刻后,果断说道,“照我们这个速度,明天早上会经过一个小镇,到时候你去换上新的马,我们继续赶路。” “我不在乎要花多少金币,我只在乎速度!” “是!”护卫骑士大声答道。 领主点头,放下车帘,把目光转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次子阿尔莱·科德罗才五岁,一整天的奔波让他疲惫至极,他靠在哥哥阿尔托安的肩膀上半闭着眼睛。 身为父亲的领主有些心疼,他伸手把五岁的儿子抱在怀里,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长子阿尔托安·科德罗比次子大两岁,他比弟弟要更沉稳些,但始终还是孩子,没有成年人的承受能力。 阿尔托安揉了揉眼睛,显然有些撑不住了,“爸爸,我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家?” 爸爸让他也靠在自己身边,“因为我们家族的新成员要出生了,这个时刻很重要,我们不能单独留妈妈在城堡里。” 阿尔托安疑惑地抬头,“医生说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发生了一些意外。”爸爸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你们的妹妹等不及要来到这个世界了。” 阿尔托安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抱住爸爸的手臂闭上眼睛,“我想妈妈了。” “我也想她了。”爸爸低声说。 因为医生说妻子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月,他才安心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皇都参加盛典。 结果在昨天晚上他收到信鸽的传信,说妻子忽然大出血,状况危急,母女都有可能失去生命,望他速归。 当晚,这位科德罗当家人便收拾好了全部行李,派人去皇宫送去一封致歉信,第二天刚天亮立刻带着两个孩子乘车回领地。 三天后,他们带着一路的风尘回到了城堡。 城堡里的女佣们都低头噤声,向领主大人敬礼。 领主积攒了三天的焦急紧张心情在这一刻爆发了,“别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告诉我,现在夫人怎么样了!” 佣人们个个战战兢兢,最后年长的管家太太站了出来,“牧师和医生已经稳定住夫人的病情,夫人刚刚吃了午饭,现在睡过去了。” “但是……” 领主刚松下的一口气又被吊了起来,“但是什么,快说!” “但是刚出生的小姐有事了。”管家太太带着压抑的声音说,“小姐早产,刚出生两个小时就发起高热,牧师和医生都找不到原因。” “只能先用治愈术让她退烧。” “牧师还说……”管家抬头用余光害怕地观察领主脸上的表情,她嗫嗫嚅嚅地说出下半句,“小姐先天太差,随时可能夭折,希望领主和夫人不要过于悲痛。” “什么?”领主面色惨白一片。 他望了一圈周围的人,女佣们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次子阿尔莱颤抖地握住了他的手,害怕地问道,“爸爸,妹妹会死吗,我是不是没有妹妹了?” “当然不是。”领主声音低沉,如同做下一个许诺,“爸爸会用尽一切努力让她健康地活下去。” 说着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护卫骑士。 “传我命令下去,寻找最强大的牧师和医术最好的医者,只要能让科德罗小姐活下去,我愿意给予他们十万金币!” “是!” ** 萨薇和普通生活在城镇的姑娘一样,她努力学习踏进了自己想去的大学,最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身上的校服变成了工作服。 唯一不变的是她喜欢看世界看风景的心。 在巍峨的高山上远眺,在蓝色的海洋中潜泳,在笔直的公路上骑行,在城市举行的音乐节上跟节奏一起唱歌。 生活如此多娇,萨薇感慨地想。 天空湛蓝一望无际,萨薇隔着玻璃望了眼广阔的飞机跑道,取票登上了自己的航班飞机。 昨晚深夜和好友逛了一遍夜市街,直到现在还处于困倦的时候,萨薇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途中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飞机剧烈地颠簸了两下,机组的成员在不断地喇叭里说着一些安抚乘客情绪的话。 应该是只是遇上了一些微小的晴空湍流吧,萨薇依旧放松地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周围安静了下去。 红色岩浆般的火焰从萨薇的指尖攀爬到了她的耳目上,堵住了她的听觉和视觉。 一阵微风拂过,萨薇消失在了座位上。 周围的乘客视而不见,继续望着窗外紧张地和朋友谈话,“刚才真的吓死人了……” “是啊,明明外面没有云啊。” 喇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刚才的颠簸只是遇上了一些气流,现在飞机已恢复正常,请各位乘客放心,祝大家旅途愉快。” ** 黑暗、温暖。 有时候温暖过度,如同站在盛夏的太阳光下,让人热得浑身难受。 耳边还时不时响起听不懂的声音。 萨薇难受地翻了个身。 眼皮仿佛有千钧重,睁也睁不开。 周围听不懂的声音说得更大声了,仿佛像咒语一般,但身上的热量慢慢散去。 萨薇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小男孩的大脸。 棕色的头发和碧蓝的眼瞳,不是熟悉的面孔。 萨薇和小男孩睁着眼睛面面相觑了一分钟,对方尖叫一声,“¥%&*¥#@!(妈妈,太好了!妹妹终于醒了!)” 萨薇懵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猛地跳了起来,冲着门口的方向跑去,嘴里大叫着,“%……*&¥#%!!(妈妈你快过来呀!)” 紧接着一个金发妇人走了过来,眼中噙满泪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的宝贝你终于醒了。月亮的光辉,请聆听我的祈求,带走痛苦和病难吧。)” 说着妇人把这句话的后半段低声又念了一遍,“¥%#@#%(月亮的光辉,请聆听我的祈求,带走痛苦和病难吧。)” 一道光芒凝聚在她的掌心,明亮却不闪眼。 光芒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化作点点星光落到萨薇身上。 萨薇的世界观破裂了。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一切现代的常见设备,走过来的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莫名带着西方欧罗巴的感觉。 一个男子走了过来,“>%#¥&#(宝贝她终于醒了吗?实在是太好了。)” 天啊,萨薇陷入迷糊,自己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自己飞的明明是国内机场啊,怎么睁眼就切换地区了? 而且他们说到底是哪国语言,自己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萨薇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伸出手,想要找点东西做支撑,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稚嫩的手。 这是婴儿的手。 萨薇眨了眨眼睛,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周围的人慌了,迅速围了上来,“&*%∥‰v¥(她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哭了?)” “&*#¥%(医生和神殿牧师在哪!马上喊他们过来!)” 萨薇听不懂他们说话。 她对自己的学习外语的水平很清楚,外语一向是萨薇最难学的科目,无论多么努力,她的成绩都是勉强低空飞过。 现在不会是要重头开始学一门新的语言了吧,萨薇哭得更加真情实感了,神啊,信女愿吃斋念佛,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请放我会花语区吧。 信女真的受不了这种折腾啊qaq 一阵黑暗袭来,萨薇的眼皮慢慢变重。 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沉睡之前,她听到了最后一句清晰的话,“%&*(萨薇!)” 2、枯萎的玫瑰花蕾 萨薇·科德罗,现任北地领主奥朗·科德罗最小的女儿。 而科德罗,是帝国里久负盛名的骑士世家。 他们的剑术绝伦,帝国之中能与之匹敌的人寥寥无几。 科德罗在开国之初凭借着为皇征战的优秀功绩,拿下北方辽阔但同样寒冷的封地。开垦肥沃的土地,开发天然矿产资源,他们成为了富可敌国的存在。 有权势有财富,科德罗一直是帝国社交圈长青的话题。 二十多年前,帝国实力最强大的女魔法师嫁给年轻的科德罗领主,成为领主夫人。 消息一出,哭碎了不少帝国少女的心。 眨眼间时光飞逝,社交圈的话题中心的主角依旧是科德罗,只不过从以前的奥朗·科德罗领主,变成了他的孩子们。 年轻一辈的科德罗有三个。 长子阿尔托安,样貌英俊,实力不俗,年纪轻轻便靠一身高超的剑术当选成为帝国骑士团的团长。 次子阿尔莱,继承了母亲强大的魔力,成为魔力高强的魔法师。 最小的女儿,则最为可惜,传闻她先天体质差,刚出生就发起高烧,久治不退,从此以后便一直缠绵于病榻。 她宛如一颗初生的幼苗,刚破土而出便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放在其他人家中,这个孩子早就离世了,但幸运的是她出生在科德罗家中,她的母亲能够施展强大的治愈术为她续命,而父亲家财万贯,能够搜罗各种珍贵的药材为她治病。 就算是这样,这位可怜的孩子依旧柔弱多病,经不起一点儿风雨,大多数时间,她一直昏睡于床榻之间,清醒时间寥寥无几。 领主夫人天天以泪洗面,最后给她珍贵的女儿起了一个最坚韧最生机盎然的名字:萨薇。 萨薇象征着冬春交替之际冰雪融化之时第一株长出新叶的玫瑰。 这个名字并没有祝福这个可怜的孩子,睡神和他的孪生兄弟死神将萨薇拖入混沌的迷沼。 供奉创世神的主教大祭司,遗憾地称萨薇为枯萎的玫瑰花蕾。 这个可怜的孩子,到了启蒙的年龄依旧听不懂家庭教师的话,十岁了学习的东西竟然还是幼儿牙牙学语时的内容。 即便如此,科德罗一家仍然没有放弃萨薇。 这位原本应该成为帝国璀璨玫瑰的女孩,在家里的保护下逐渐退出帝国社交圈的视线,成为了科德罗一家光明背后不容触犯的影子。 ** 萨薇委屈极了。 可能是她的灵魂与新生的躯壳还没完全融合,导致她处于清醒的时间很少,经常睁眼时还是阳光灿烂美好的早晨,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第二天晚上满天星斗的时刻。 想要在这断断续续的清醒时刻里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实在是太难了。 语言障碍带来了太多尴尬和误会。 比如说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萨薇难得清醒,女仆把她抱到花园里晒太阳。 二哥阿尔莱结束魔法师课程,从窗口看到妹妹安静孤单的身影,一股心疼涌了上来,“¥%&¥(妹妹,我陪你一起晒太阳!)” 萨薇听不懂,只能露出礼貌的微笑。 二哥兴致不减,“##¥%#(你喜欢酸奶乳酪蛋糕,还是蜂蜜水果酥?)” “%*&(我去厨房给你拿。)” 这段话输入萨薇耳中就变成了一堆乱码,萨薇不说话,糊弄地点头。 糊弄学大法:对,你说的都对,我也这么觉得。 阿尔莱疑惑,“妹妹你到底喜欢哪个,你怎么不说话?” 萨薇保持笑容,眼中写满了清澈的疑惑。 阿尔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向刚从练武场走出来的大哥阿尔托安,“哥,我们的妹妹的好像笨笨的,不太聪明。” “萨薇好不容易醒来一会,你不要烦她。”大哥阿尔托安忽略弟弟的话,毫无原则直接站妹妹的那边。 他手背贴到妹妹的额头上,感受下温度,“今天的妹妹很棒,没有生病。” “哥哥,我说认真的。”阿尔莱严肃地说,“如果妹妹真有问题,我们应该提前干预。” “医生说,提前干预可以挽救病情。” 女仆把下午茶和点心端到了桌上,她摇头笑着说,“少爷你误会了,小姐只是体弱,她没有任何问题,” “少爷你只是用错了沟通的方法,你应该这样问。” 说着她左手端起酸奶乳酪蛋糕,右手端起蜂蜜水果酥,把两个都端到萨薇面前。 萨薇指了指蜂蜜水果酥。 女仆对阿尔莱说,“小姐想要水果酥。” 阿尔莱沉默。 水果酥吃起来酥酥脆脆,甜而不腻。 清香的蜂蜜味直入心扉。 萨薇拿起勺子挖了一口甜点,眯着眼睛好好品尝了一番。 果然简单直白的手语更能打破沟通壁垒。 萨薇吃完后又喝了杯茶,很快困意袭来。 没等老师来,她又在阳光下沉沉地睡去。 这种动不动陷入昏睡的状况给萨薇生活带来极大的困扰,但无数医者牧师对此束手无策。 它持续到了萨薇十岁,并且终止在生日那一天。 那天萨薇在昏迷的睡梦中,听到了清晰地“嗞——”的一声电流声。 刹那间,沉淀在脑海中混沌不清的思绪一扫而空。 整个世界变得明晰直白。 “——欢迎宿主来到西幻世界,我是您的辅助助理小c。” “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小c会陪同您在新世界一起成长,请尽情投入其中探索游玩吧!” 萨薇等了一会,再没等到其他对话框弹出。 她仔细地打量了下系统界面。 系统界面上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萨薇慌了,自闭了几天终于接受了这个噩耗。 但萨薇不信邪,连系统的最小一丝地方都不放过,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齿轮符号的系统设置。 点开里面只有两个框可选,一是世界背景介绍,二是语言切换。 好吧,对于一个简单的系统来说。 这两个功能基础的不能再基础了。 萨薇点入世界背景介绍,一张庞大的世界地图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绚烂的世界,创世神创造了九个种族。】 【他们分别是神圣的天使、高傲的精灵、魅惑的人鱼、顽固的矮人、狡猾的人类、野蛮的兽族、放纵的龙族、邪恶的亡灵和残忍的魔族。】 【大陆被这九大种族割裂成几块,种族与种族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维系着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和平。】 萨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定这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介绍,对于一个被困在家里的病弱孩子来说,这份介绍没有任何一丝用处。 等等,萨薇猛地反应过来,迅速打开语言切换界面。 里面的界面设置一如既往的简洁,但功能熟悉得让人感动。 《一键翻译》 ——功能启动后,将提供其他语言的实时翻译。 【是否启用?】 【是。】 《对话语言自动切换》 ——功能启动后,将根据对话语种的不同,自动切换讲述语言。 【是否启用?】 【是。】 萨薇感动地要落下泪来,她没有犹豫直接开启所有选项。 这才是她真正需要的东西啊。 ** 盛开的金盏花在清晨的阳光中苏醒,夜莺幽暗的歌唱停止在太阳升起的那刻,一股蓬勃的生机在枯萎的茎木绽放而出,温暖阳光浸润着大地。 萨薇睁开了眼睛。 妈妈罗斯琳靠在床边,双手轻轻握住女儿的手臂,萨薇一动弹,她马上惊醒过来看向女儿,“萨薇,你醒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睡了足足一个星期,害妈妈担心死了。” 妈妈眼角发红,眼下还有一层重重的黑眼圈,整张脸透露出一股疲惫。 “以后别再生病了,好吗。”她的话中全是卑微的恳求,说完她在女儿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这次生病比以往更加可怕,萨薇一睡不醒的模样吓坏了所有人,每时每刻都有女仆看守在萨薇床前,确保萨薇不会在睡梦中失去呼吸。 牧师的治愈术没有作用,每个医生见到萨薇这幅模样都摇头叹气。 这几天城堡像是笼罩了一层黑云,葬礼的棺木已经被抬入了城堡,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科德罗的玫瑰花蕾要枯萎了。 一切在萨薇醒来后,都变得不一样了。 女仆拉开房间厚重的窗帷,阳光照了进来。 “妈妈,不用担心。”萨薇伸手抱住妈妈,“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的宝贝。”妈妈享受着女儿的拥抱,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女儿的脸,“……萨薇,你会说话了?” “我一直会说话,只是今天才能说出口。”萨薇向妈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罗斯琳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狂喜,喜悦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自从女儿出生以后,她的眼泪便带着一种苦味,但这次她的眼泪是甜的是喜悦的。 罗斯琳深呼吸,张起双手念咒,“无上的造物主请赐予我力量,让春风带走腐朽,让枯枝长出新芽。” 一股暖意顺着血液的流动蔓延到萨薇身体的每一处。 萨薇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浊气。 罗斯琳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女儿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萨薇半弯着眼睛,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往日过于苍白的皮肤,在今天难得晕着一层薄红,这层薄红把她身体里蕴藏的美彻底展现出来。 那是一种非常可爱的姿态和色泽。 罗斯琳鼻子一酸,在无数个夜晚她梦想自己的宝贝能像普通姑娘一样健康的生活,在今天终于实现了。 她再次亲吻了女儿的额头,站起身打开卧室的门,冲外面喊,“奥朗!我们的女儿醒了!” 一会儿过后,一个男子快步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来了!皇家医院的布莱特医生已经在赶来了路上了!” “我们的女儿不会有事的!” 罗斯琳朝他微笑,“麻烦他了,但不用了。” “我们的女儿已经醒了,她、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真的吗?”阿尔莱从爸爸的身后冒了出来,“妹妹的病完全好了?” “还是让布莱特医生看看吧,至少保险些。”爸爸奥朗有些犹豫,“病好了,也能让他开些补身体的药。” 阿尔托安点头,认可爸爸说的话。 罗斯琳把门推开,“你们来看看萨薇,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房间里,萨薇坐在梳妆台前,身上披着一件缀上金线的长袍,女仆一缕缕梳着萨薇小卷的金色头发,她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梦幻般的阴影。 她听到动静,抬头望向门口。 在看到自己家人的出现的那刻,嫣然一笑。 她这一笑,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阿尔莱一直知道自己的妹妹很美,但她沉睡的时间太长了,更像是会呼吸的布偶,美却没有灵魂。 现在她醒了,星光落在她的眼中赋予了她无与伦比的神采。 阿尔莱可以想象到以后会将有无数吟游诗人前赴后继用诗歌夸赞萨薇的美貌。 “爸爸,哥哥,早上好。” 萨薇说。 3、科德罗的骑士之心 一段时间后。 “好吧。”阿尔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喝了一口茶,然后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妹妹,“我承认我以前想象过你如果健康会是什么性格。” 萨薇吃下一颗酸甜的紫葡萄,眨眨眼睛,“觉得我的性格和你想象中的妹妹差别很大吗?” 阿尔莱上下打量着萨薇。 病弱的体质让萨薇身上不自觉地多了一种弱不禁风的美,以前她昏睡时眉毛似蹙非蹙,似乎生命中那种脆弱的特质一直保存在她的躯壳中。 过来为她治病的医生笑称她是科德罗城堡里受众人宠爱和保护的睡美人姑娘。 加上萨薇以前从来没说过话。 阿尔莱更觉得妹妹属于温柔病美人那一类。 实际上却截然不同。 萨薇身上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孱弱,但从来不吝啬于她的笑容。 她笑起来像黎明时调皮的霞光,光滑的金色卷发从萨薇的帽檐下露出来,随意地宛如波浪一般顺肩披下,清澈的天蓝色眼眸光彩照人。 阿尔莱凝视了她一会儿,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性格会如此明快开朗。” “以及天真烂漫。”萨薇补充道,“妈妈不止一次用这个词形容过我。” 阿尔莱点头,“我听过很多的病人性格不会像你这么乐观,他们要更加压抑沉默。” “我已经压抑沉默过了。”萨薇不介意,“我在床上睡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这么待下去。” “如果能爬起来,我早就穿上我的战衣去征服世界了。” 阿尔莱瞪大眼睛,“可是你是个……女孩!” 萨薇得意地笑,“我问过妈妈了,在她最厉害的时候,帝国所有魔法师不分男女,都败倒在她的裙下,她认识的一位女刺客打起架来比骑士团的骑士都狠。” 阿尔莱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地妥协,“你简直和妈妈一模一样。” 萨薇扬起眉头,“谁让我是妈妈的女儿呢。” 阿尔莱敷衍捧场,“是是,全听科德罗小姐的。” “好了,不和你聊了。”萨薇起身,“我要去集市逛逛了。” “昨天我的女仆告诉我有街头艺人到了科德罗的领土上,这几天在集市上表演,错过了会很可惜。” 阿尔莱跟着站了起来,嘴里还埋怨了萨薇一句,“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待会我再叫上翁曼爵士跟我们一起。” 翁曼爵士是科德罗家的护卫骑士,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只按照规矩办事。 放这么一个人跟在自己背后逛街,兴致大减。 萨薇皱眉看向阿尔莱,“还有其他选择吗?” “翁曼爵士的年纪都能当我爸爸了,我不想和他一起去集市。” “我想要换一个年轻帅气听我话的。” 阿尔莱毫不犹豫拒绝,“不行,翁曼爵士是我们家里剑术一流的骑士,他能保障你的安全。” “除非你能叫出一个比翁曼爵士更好的骑士的名字。” 萨薇脸上失去了笑容。 她才醒来不久,几个护卫骑士的名字和职位还没记得住,城堡里骑士团的各个成员她只是远远瞟过一眼,连长相都不知道,更别提喊出他们中某个人的名字。 从中选出一个年轻帅气听话的,更是难上加难。 阿尔莱终于扳回一局,在旁边絮絮聒聒,“而且妹妹你是名门淑女,出门必须要带护卫,你身体那么差,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跑。” “再加上集市的人杂,带护卫是保护你……” 萨薇的脸色更沉了,低头不说话。 经过训练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萨薇面前。 这个人年纪轻长得帅,在两年前就打败翁曼爵士,成为科德罗骑士团的中流砥柱,更重要的是萨薇知道对方的名字。 萨薇停住脚步,看向训练场,果断喊出了这个名字,“——阿尔托安!” 没错,这个人就是她的大哥。 阿尔托安脱掉头上的盔甲,顺着声音望了过去,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自己的妹妹挥挥手,笑容里毫无阴霾,“萨薇!” 萨薇回应了声,转头冲阿尔莱一笑,“我找到了那位骑士。” 阿尔莱瞠目结舌,最后恼羞成怒喊出了妹妹的全名,“萨薇·科德罗!” “你不能这样钻空子!” 萨薇几步抓住大哥的手臂跳到他的身后,确定阿尔莱碰不着自己才露出得逞的笑容冒出头,“你说阿尔托安是不是年轻有为又乖又帅的骑士吧。” 面对武力值高强的大哥,阿尔莱怎么敢说不是。 他只能旁敲侧击暗示,“哥哥,我记得你每天都要挥剑几百下,今天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阿尔托安听不懂他们话里的谜语,他把剑收入剑鞘,“今天的训练完成了。” 阿尔莱满怀希望地继续问,“爸爸没有安排给你其他工作吗?” 阿尔托安摇摇头,“没有。” 他看看自己的弟弟妹妹,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哥哥。”萨薇可怜兮兮地看向阿尔托安,“这么久了,我一次都没有出过城堡,再这样待下去,我会发霉的。” “听说有街头艺人在集市表演,我们出城堡看看好不好。” 阿尔莱紧张地盯着他哥。 “好吧。”阿尔托安说。 阿尔莱露出一丝沮丧的神色,他没有放弃劝说,“不行,阿尔托安你不能答应萨薇。” “萨薇她上次在花园一不小心吹了点冷风就发起高烧,而且看看她现在的穿着,才起了阵秋风就带上帽子穿紧了外套,现在要出门,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萨薇不同意,“我不是脆弱的花朵,我不想一直待在温室里。” “如果现在不出门,冬天我更不可能出去。” 阿尔莱紧皱眉头,不肯退让,“不行就是不行!” 阿尔托安意识到了些什么,他转头对妹妹说,“萨薇,你会房间换件外出的衣服,记得披件斗篷,放心,我会陪你去集市看戏。” 说完他看向弟弟,“阿尔莱,你过来,我们单独聊聊。” 等萨薇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阿尔托安严肃地看向弟弟,“在集市上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魔族。”阿尔莱说,“咱们领土临近几个兽族部落,以往他们来城中交易,只要不惹事,我们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几天翁曼爵士在巡视的时候发现了魔族留下的踪迹。” “哥哥你也知道,翁曼爵士和那群魔族战斗过,他对着这方面最为敏感,他说有,那必定有,所以我才坚持让翁曼爵士跟随,但这样惹得萨薇不高兴。” “安全为重。”阿尔托安拍拍弟弟肩膀,“你做得很对。” 他接着问道,“侦查到魔族有什么举动吗,能知道他们此次目的吗?” 弟弟摇头,“魔族出没无常,行事诡秘,再加上他们说的魔古语晦涩难懂,根本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不过他们没有伤害平民,领土内一切正常。” 阿尔托安沉思了一会,压低声音,“我之前去首都皇家骑士团交流,听到些流言蜚语。” “骑士们喝酒喝醉后,私下里说魔族和人类矛盾如此不和,是因为陛下欺骗了他们的魔女殿下。” “陛下曾经偷偷带兵和魔女谈和,但谈和失败,所以十几年前魔族才会疯狂入侵人类领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决定退兵了。” “骑士和仆从都说,陛下要不就是偷了魔族的宝物,要不就是和魔女有了私情。” 阿尔莱琢磨了一下,尝出了真正不对的地方,“可是皇女莉莉丝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出生了,这几乎在说陛下有婚外情?!” “嘘。”阿尔托安按住弟弟,“声音放低点,脑子不要转那么快。” “这些是皇室秘辛,不能外传。” “而且善恶因果,以牙还牙,一个错误还报一个错误,科德罗领地的人们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不会报复到我们头上。” “只是皇都的骑士们要受苦了。” 沉默。 “欸!”阿尔莱大喊一声,看向他哥,“所以你真的要带萨薇去集市看那些街头艺人无聊的喷火把戏?” 阿尔托安挑眉,“对。” 二对一,少数服从多数。 阿尔莱妥协了。 他小声嘟囔,“之前魔法课上老师夸我治愈术很棒,如果萨薇受伤了,我应该可以应对。” 阿尔托安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感叹,“自从萨薇醒来,你越来越有哥哥的样子了。” 阿尔莱瘪瘪嘴,“萨薇对自己的美根本没有概念,心里没存警惕心。” “但她是我的妹妹,如果她受伤了,那就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保护她。” “阿尔莱。”阿尔托安喊了声弟弟的名字,认真地对他说,“虽然你选择做魔法师,而不是骑士,但你还是继承了科德罗家的骑士之心。” “没办法啊。”阿尔莱愁眉苦脸,“哥哥你五岁时每天要挥几百下的钝剑,萨薇抬都抬不起来。蕴含在空气中的魔力元素,她也感知不到。” “萨薇她既没继承爸爸的剑术天分,也没继承妈妈法术天分。” “万一她哪天知道了,得多伤心。” 阿尔托安叹了口气,“萨薇连家里养的小猫都打不过。” “就是说呀。”阿尔莱愈加苦恼,“如果不够强大,那么美貌只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刺向自身,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妹妹必须被保护起来。” “阿尔托安,阿尔莱!你们怎么还在原地?”萨薇换上件素色的亚麻长裙,外面披上了一件不起眼的斗篷。 她笑着两位哥哥,眉眼弯弯,“我们可以出发了么?” “当然可以。”阿尔托安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必须待在我的身边,知道吗。” “知道。” ** 阳光透过街道旁建筑的缝隙洒落道石板路上,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 街头艺人穿着古怪的衣服站在集市中央,他的四周围了几圈人,他挥动着手中的火把,一道火舌在他口中探出,在空中喷出一道绚丽的火花,观众的惊叹此起彼伏。 可惜萨薇的注意力并不在其中,上辈子她看过太多这样的表演了,所以草草看两眼便收回视线,把注意力转向她更感兴趣的小街贩卖货上。 海边的贝壳装饰,山里的矿产宝石,染得异常艳丽的丝绒衫。 萨薇第一次认真地感觉到她真的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陌生,但同样绚烂。 忽然她听到了巷口不同寻常的声音,这个声音好像带了些口音,不像是科德罗领土人们的语调。 “该死的!你居然敢逃跑!”那个声音透露着一股凶狠,“之前的苦头还没吃够吗!想再挨几下拳头!”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一股子人类懦弱虚伪的味!” 几声痛苦的闷哼声响起。 那个阴恻恻的声音继续说,“放心,我和魔女大人都不会杀了你,自然会有你的人类父亲替我们动手。” 这一段话听得萨薇汗毛直立,她本能地拉住阿尔托安的手,望巷口的方向推了推。 阿尔托安皱眉,握着剑走了过去。 那儿空无一人。 4、废物点心的志气~! “这里什么也没有。”阿尔托安说着皱起眉头,“萨薇,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萨薇呆怔,她没有想到那儿会没有人,“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真的听到了有人在挨打。” 二哥阿尔莱仔细朝巷子望了望,语气疑惑,“可是那里没有人。” 他招来一个一直在巷口前卖货的商贩,“之前有人走进过这条巷子吗?” 商贩看到阿尔莱身上的魔法师勋章,马上低下了头,恭恭敬敬地给阿尔莱鞠了个躬,“大人,这条巷子里肮脏得不得了,平常没有人会走过去。” “真的?”阿尔莱与哥哥对视一眼,重复问了一遍。 “是的,大人。”商贩说道,“我今天一天都在这儿看货摊,如果里面有人经过,我肯定记得。” “难道是我幻听了?”萨薇自言自语。 一旁的阿尔莱打断了萨薇想要深究的心,妹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玩乐的时间都不够,居然还要为他人的事情烦心。 再说了,帝国没有哪家贵族愿意自家小姐陷入这种斗争中。 “阻止打架滋事是守卫的职责,不是贵族淑女的职责。”阿尔莱在手里变出了一朵花,“听说出名的音乐团来大剧院演出,” “我带你去听音乐会怎么样?” 萨薇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以前喜欢听流行歌,时不时会和朋友一起去唱k和听歌手演唱会,但西幻世界的音乐会她一次都没去过。 在这个娱乐项目贫乏的世界,萨薇不想错过这场音乐会。 “音乐会什么时候开始?”她问道。 “很快,就在傍晚。”阿尔莱指了指远处的洋葱式圆顶的建筑,“音乐厅在那儿。” “现在我们先喝杯下午茶。” 他们向一家蛋糕店走去。 “我们找找刚才那个可怜的……”萨薇再次问。 “守卫会负责的。”大哥阿尔托安拦住,“我会交代他们的。” 萨薇敏锐反应过来,“我不能参与吗?” 萨薇斗志熊熊,网络上的各种剧情犯罪片、惊恐悬疑片、推理侦探片都是她的心头好。 “哥哥你放心,我很有经验,见过很多有充分不在场证明的悬疑事件,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成为科德罗家族第一位探长。” “不,你不是探长。”阿尔托安扑灭了妹妹上一秒想出来的梦想,“你是一位淑女。” 他提出建议,“你喜欢跳舞吗,写诗呢?弹琴,或者刺绣都可以。” 萨薇皱眉,“……这些只是兴趣,算不上职业。” 阿尔莱为她拉开椅子。 阿尔托安拿起茶壶往妹妹的杯子里倒了一杯茶,“你是科德罗家的小姐,不需要有职业,我们家里有足够的财富供养你。” “你根本不需要从事任何职业,只需要在无聊的时候挑几件你喜欢的东西培养培养兴趣就行。” 萨薇沉下脸来,她看着两位哥哥,“你们两个都是这个想法吗?” 阿尔莱察觉到萨薇恼火的情绪,他委婉地说道,“你才刚醒来不久,大病初愈要多休息,家里所有人都关心你……” 阿尔托安直接得多,“对。” “萨薇,你需要被人保护。”他开门见山,“你身体弱,学不了剑术,也没有继承妈妈的魔法天分,你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你连家里养的小猫都打不过,怎么与人类以外的八大族抗争。” 这番话对于萨薇来说简直难以理喻,“我是人,我没事为什么要和家里养的小猫打架?” “——等等。”她抓住了话里最重要的信息,“我没有魔法天分?” “妈妈和我说,我只是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办法感知。” 两个哥哥沉默。 阿尔莱很小的时候就能感知魔法了,很多孩子的魔法感知测试就是在启蒙期。 如果一开始没有感知到,大概率意味着不可能当一名魔法师。 这些都是妈妈安慰女儿的话。 万一刚醒来的女儿伤心过度,哭晕过去了怎么办。 萨薇沉默。 她自闭了。 原来人倒霉起来,啥也拦不住。来到这个不讲科学的西幻世界就算了,抽签摸到一个孱弱的身体也不提了,昏睡十年过了就过了,一朝醒来,外挂居然只是掌握母语。 没有大杀四方的武力值,也没有撼天动地的魔法天赋。 跑两步路都气喘。 这个开局就差直接在人生建议书写上,[活着就好]四个字。 萨薇心里苦。 再加上自己的美貌,大哥阿尔托安就差把妹妹你啥也不用干,开心地当城堡里的公主就好这句话说出口。 美貌、病弱加财富,可不就是城堡里的公主么。 “不用担心。”阿尔莱安慰妹妹,“我们也不是限制你一定要待在城堡里,只要你带上一队护卫骑士,我们不会多说些什么。” “还要带医生。”阿尔托安帮弟弟补充。 “对对,还要带医生。”阿尔莱认可,“侍女也有必要。” “别说话。”萨薇拿起勺子,在点心上挖了一块,“让我安静地、伤心地、悲痛地品尝完这块点心。” “……” “……” 终于,阿尔莱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萨薇,你别难过了。”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对了,过几年就到可以踏入你社交圈的年龄。” “到时候帝国的优秀才俊,随便你挑,没有人敢拒绝你。” 萨薇听懂了,但仍然疑惑,“?“ 这意思是——生活太无聊的话,就找个才俊玩玩感情,对方如果不识相,哥哥会出手教他做人? 太炸裂了。 自由恋爱是寻常事,但家里帮忙强取豪夺她也是第一次见。 “你是科德罗家的珍宝。”阿尔托安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替你拿到手。” 阿尔莱认同,他遗憾地说,“只可惜斯克莱特皇室没有皇子,只有莉莉丝一位皇女。” 萨薇莫名其妙,“这好像与我无关。” “当然有关。”阿尔托安说,“如果斯克莱特皇室有皇子,只要你想,我们就可以捧你坐上那个皇后的位置。” “但是我啥也不会。”萨薇瞪大眼睛。 “你不需要会任何东西。”阿尔托安说,“你甚至可以不会跳舞,没有礼仪,或者绝美的容貌,只要你能呼吸,只要你想要坐上皇后的位置,我们都会帮你做到。” “因为你是科德罗家的小姐。”他说。 萨薇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想。” “我不想当皇后。” 阿尔托安面不改色,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恶霸了,“没关系,等你改变念头后可以告诉我。” “……”萨薇无言以对,科德罗家的教育绝对出了大问题。 换个人说不定就被培养成法外狂徒张三了。 “走吧。”阿尔莱起身,对妹妹笑,“我带你去听音乐会。” “这个音乐团的歌唱家,可是号称有人鱼嗓音的玛尔吉奥拉。” “她真的是人鱼?”萨薇惊异地问。 阿尔莱笑,“怎么可能,只是夸这位歌手的绝妙嗓音。” “人鱼不可能离开他们的海域,她们没有腿,到了陆地寸步难行。” “而在海上,也不要期望着见到她们,她们的歌声就是催命符,诱惑的同时也致命。” “哇。”萨薇感叹。 这么一说,让人更加期盼了。 她忽视话中的危险,“她们的脸上有腮么,在水下真的是用腮呼吸?” “还有眼泪,她们落下来的眼泪真的会变成珍珠么?” 阿尔托安忧郁地叹了口气。 妹妹这么弱不禁风的身体里,是如何养育出冒险家灵魂的? 太不合理了。 妹妹睁着明亮的眼睛等着哥哥们的回答。 “……你想知道里雅琴有多少根琴弦吗?”阿尔托安充满期待地问她。 5、帝国最可爱的小姑娘 最终,萨薇还是满足地享受了一场音乐盛宴。 她让哥哥收起用来搪塞的拙劣话语,然后在音乐会结束后告诉哥哥里雅琴有七根琴弦。 萨薇从来不是那种沉溺于自己缺憾的人,虽然骑士和魔法师在帝国中广受亲睐,但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及时放弃果断换个赛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萨薇重振旗鼓,她不信找不到最适合自己的工作。 阿尔莱走在妹妹身边,只会说风凉话,“当贵族小姐怎么了,这也需要很高的天分。” 萨薇自嘲,“投胎的天分吗?” “不止。”阿尔莱说,“当贵族小姐要会的东西很多,比如跳宫廷舞,绘画音乐,读书,烹饪,骑马和下棋。” “如果想要更深入培养的话,还得学习管理佣人和家族财政。” “……啊。”萨薇噎住,“这么多?” “对啊。”阿尔莱说,“绝好的剑术和法术是加分项,绝好的管事能力也是加分项,当然高超的绘画能力或者下棋能力也行。” 萨薇深沉地说,“世界上不止需要骑士和魔法师,同样需要面包师和会计师。” 她点头,“我懂了。” 阿尔莱与哥哥对视一眼,用口型悄悄问道,“她懂什么了?” 阿尔托安摇头,无声答,“不知道。” 待马车停到城堡的花园内,管家急冲冲地送来了父亲的口信,“少爷小姐,领主大人让你们去他的书房,有事商议。” “一个月后就是皇女莉莉丝十二岁的生日,届时皇宫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众多名流参与。”爸爸奥朗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把邀请函递给了兄妹三人。 “阿尔托安。”爸爸看向大儿子,“你是科德罗家长子,未来家业的继承者,现在你17岁了,所以宴会你必须出席,给皇室足够的体面。” “好的,爸爸。”阿尔托安说。 “还有阿尔莱。”爸爸将目光转向了二儿子,“你年纪也15岁了,长大了。” “你一直在家里学习魔法,虽然也有和同行人沟通,始终经验不够,听说这次皇室会邀请很多魔法界的学者和能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和扩展人脉的机会。” “所以你也必须去。”爸爸说。“至于萨薇……” 他看向这位病弱娇小的女儿,“去都城的路太远,要坐几乎一周颠簸的马车,你的身体吃不消,就别去了。” 说着爸爸的语气有点恼火,“不知道哪个**混蛋,把萨薇醒来的事情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要是让我见到,必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阿尔托安轻咳了一下暗示道,“爸,妹妹还在呢。” 爸爸常年和骑士团里的骑士和士兵打交道,话说得粗鲁了些,阿尔托安一提醒,他马上反应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管理的那群大老爷们,而是自己甜甜可爱的闺女。 “哦太生气了,都怪他们。”他急忙甩锅,“逼得人都骂些不好听的话了。” “我下次一定注意。” 阿尔莱拿过萨薇的那份邀请函扫了一眼,里面的用词冗杂繁复,洋洋洒洒大篇幅写了对萨薇恢复健康的祝贺,然后用矫情的话语邀请萨薇去参与宴会。 最后表示愿意开放大教堂,为萨薇洗礼和祝福。 总体看下来,是合规矩的邀请函。 “早干嘛去了。”爸爸的话毫不客气,“当初我花千金求大祭司给我的女儿指一条活路,结果就告诉我的女儿是枯萎的花蕾,最后会死在病床上。” “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爸,别气了。”阿尔托安无奈道,“自从那年起,我们就没给教堂任何捐助。” “教堂神官送来的道歉信求和信叠了厚厚一箱,全被爸爸你扔进壁炉烧了。” 爸爸做下结论,“总之,萨薇你就不用去了。” 萨薇眨眨眼睛。 阿尔莱低头再次看了看邀请函,“爸爸,你和妈妈也会去吗?” “我不去,我留在领地。”爸爸说,“这儿需要我坐镇。” “妈妈呢?”阿尔莱问。 “罗斯琳会去。”爸爸笑着说,“她会去拜访她的魔力学导师,到时候阿尔莱你跟着一起。” 阿尔托安懂了,“到时候萨薇就交给爸爸照顾了。” 他拍拍妹妹的肩膀,“这段时间要听话哦。” “不,萨薇会跟我一起去都城。”妈妈罗斯琳打开门大步走了进来,“我会照顾好她的。” “而且萨薇已经两个星期没有生病了。” 说着她摸了摸女儿的头,鼓励道,“非常棒。” “……”萨薇无奈。 两个星期不生病都可以拿出来夸了。果然跌到谷底,此后每一步都是上坡路。 夫妻双方的默契让很多时候无须话语便能懂得对方的意思。 奥朗起身跟到罗斯琳,给自己妻子披上外袍,“谁给你来信了?” “我的几位前辈老师。”罗斯琳俯身给丈夫一个吻,“他们很久没见过萨薇了,想借这次机会见见萨薇。” “好吧。”奥朗只能答应了。 罗斯琳走到自己女儿身边,语气中带着自豪,“我的女儿那么可爱,我要把她放在帝国的焦点上。” 爸爸奥朗笑,“谁叫萨薇继承了你的美貌,罗斯琳,在我心里你才是那个永远占据焦点的人。” 萨薇:“……” 她默默把头埋进妈妈的怀抱里,靠在妈妈的肩膀上。 两个儿子对爸爸常年发自内心的表白已经可以做到听而不闻。 罗斯琳打趣道,“我接受你的心意了,但很遗憾我的心已经给了我心爱的女儿。” “来吧,萨薇。” “裁缝昨天送了一批衣服过来,我们去挑挑哪些适合你。” ** 都城,皇宫内。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听说科德罗这次会带他们最小的女儿参加皇女的生日宴!” “被主教大祭司成为枯萎的科德罗玫瑰的那位小姐吗?太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我忘记这个人了。” “谁不是呢,以前不是一度有消息传出,说她一睡不醒,在睡梦中离开了吗?” “对啊,我也听过这个消息,加上科德罗夫人一直没有带小姐去过任何茶话会,各种流言私下在社交圈疯狂流传呢。” “科德罗夫人参加魔法协会的次数都比参加茶话会的次数要多,在魔法协会里罗斯琳这个名字的分量要比科德罗这个姓氏重的多吧。” “听说大魔法师帕卡同样向她求过婚呢,结果被拒绝了。” “当年很多魔法师和爵士联名反对罗斯琳女士嫁入科德罗骑士世家呢。” “多美的一朵玫瑰啊,就这么扎根在北部寒冷的土地上。” “生于这样的环境,可怜的科德罗小姐。” ——“闭嘴!” “科德罗家族也是你们能诋毁的!” 两位贵族少女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是!我们没有诋毁科德罗的意思!” 她们提起裙子微屈膝给面前的人行了个礼,“请皇女殿下原谅。” 皇女莉莉丝没有宽恕她们,她皱着眉头,“我母亲友好邀请你们过来,不是想让你们在皇宫内说闲话的。” “万一这些谣言从皇宫传到科德罗领主的耳朵里,我该如何说明这不是皇室的想法。” “科德罗的怒火不是你们承受得起的。” “对不起!实在很抱歉!”贵族少女们连连道歉。 莉莉丝没有多说,直接下达了驱逐令。 “现在时间不早了,两位小姐是时候该离开皇宫了。” “好的。” 两位少女不敢直视皇女的眼睛,简单告别后低头急匆匆地坐上马车离去。 独留莉莉丝一个站在花园之中。 她想着刚才听到的话。 比自己小两岁的萨薇·科德罗,将会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这件事已经传到都城贵族的耳朵里,证明父亲已经知道了,但在这几天与父亲一同进餐,他一次都没提过。 而且听女佣说,父亲没有留宿皇室寝宫中,他晚上大部分时间都与他的情人厮混在一起。 只要不弄出私生子,母亲一概不过问。 想到这里,莉莉丝垂下眼帘。 生活在这样关系冰冷的家庭,她更羡慕科德罗小姐,她的家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她,科德罗领主也一直爱着罗斯琳女士,他们之中不存在第三者,家庭关系看着让人羡慕不已。 如果可以她更想成为科德罗小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斯克莱特皇女。 但既然已经在这个位置中了,就不会放手。 她是斯克莱特家族唯一的子辈,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未来她必定登上皇位,履行女皇的职责。 莉莉丝折下一朵象征着权力的鸢尾花,轻嗅了一下,那种微苦的芬芳让人着迷。 至于父亲对母亲的不忠,她和母亲的观点一样。 父亲爱的人是谁不重要,只要不弄出私生子,一切都可以当看不见。 就算弄出了私生子,自己比他足足大十二年,除非自己死了,否则他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皇女殿下!老师已经在图书馆等候您了。” 一位女佣匆忙跑过来,“皇后殿下过来让我叮嘱您不要忘了时间。” “知道了。”莉莉丝说,“我马上过去。” 她把鸢尾花别在领口处,整理好裙摆上的褶皱,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往图书馆走去。 ** 科德罗城堡。 萨薇第一次知道自己宽敞的房间里居然可以放下那么多套衣服。 女佣们进进出出,把各种繁复的衣裳挂到房间里,各种的珠宝、手袋和吊坠摆了满满一个房间,夸张至极。 萨薇怀疑管家把全科德罗领土上所有适合自己的服装都搬到自己房间来了。 “妈妈。”萨薇看向房间里真正话事的人,“我出席宴会好像只需要穿一套礼服。” “对啊。”罗斯琳很愉悦,她转头继续吩咐女佣把衣服整理出来,“为什么没有帽子?” “当然有~”服装店的女老板西曼迎了过来,“小姐娇嫩的皮肤,怎么经受得住都城猛烈的阳光,只是帽子和礼服是分开放的,还没来得及搬过来。” “姑娘们,把帽子拿过来给夫人和小姐看看。” 助理们陆陆续续地把帽子拿进了房间。 “我从来没有见过想科德罗小姐这样白皙的肤色,”老板西曼夸赞道,“就像阳光下海上的浪花。” “是吗。”妈妈罗斯琳听到这番话心情更愉悦了,她对女儿说,“准备好了吗?” “我要把你打扮成全帝国最可爱的小姑娘。” 看着满满一房间的衣服。 萨薇觉得自己不是穿入了西幻世界,而是穿成了换装游戏的女主角。 6、魔法协会的请求:改姓吧 皇女的生日在一个月后,萨薇跟着妈妈和哥哥提前两周出发。 在现代工业发展,汽车不再是奢侈品,而是变成家用品进入了百姓家中,反而是马匹和实木马车是奢侈品,养马的费用和昂贵的实木价格让人望而却步。 旅游时体验体验,觉得刺激又新奇。 但是乘坐足足一周时间,萨薇第一次知道自己晕车,晕马车。 科德罗家族的人乘坐的马车用的都是好料,用浅木色的橡木制成的马车外壳,银制的金属件框架在装饰的同时,提供足够的强度和稳定性。 车厢内铺上了柔弱的天鹅绒软垫,车顶上绘制着繁复的占星图,并且镶着钻石和蓝宝石象征明星。 经过的人只看马车和驾车的护卫骑士,就可以知道来者的身份显贵。 但,马车坐着是真晃啊。 这条高低不平的花岗石头路,对来往的车辆一视同仁,都得颠簸着过。 萨薇已经看到了自己头上冒出的小星星,她全身骨架要被晃散了,大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之前喝混悬液,药方说明书上清晰的几个大字,“服前摇匀”。 她意识混混沌沌,想来应该摇匀得差不多了。 萨薇甚至开始怀念乡下常见的拖拉机了。 二哥阿尔莱凑过来看热闹,“谁说要去闯荡世界,征服世界呢,没两天就倒下了。” “这才刚开始呢。” 萨薇别过脸去,不理他。 阿尔莱越挫越勇,每天都想着把妹妹的拉回到优雅的淑女世界,“人啊,有的时候要量力而行,走两步喘三喘是不可能当运动员的。” 萨薇受不了了,她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问坐在对面的大哥,“阿尔托安,我没有力气了,你能帮我揍阿尔莱一拳吗。” 阿尔托安:“……” “你不能每次都让大哥当你的外援!”阿尔莱抗议道,“这不公平!” 萨薇抬了抬眼皮子,喊出了第二个外援,“妈!” “阿尔莱!”妈妈笑着打断了兄妹间的争吵,“不要欺负妹妹!” 阿尔莱委屈死了,“我哪里欺负她了?” “明明是萨薇欺负我。” “好了好了。”妈妈两边都哄,“我知道你是担心萨薇。” “马车还要走几天,困了的话就眯着眼睛打个盹吧。” “好吧。”阿尔莱消停了,他靠近萨薇悄悄施了个简单的治愈术,消解掉妹妹身上的疲倦,然后靠着车窗睡着了。 萨薇沉沉地睡去。 **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了都城。 生活在都城的人要比生活在北土领地内的人多得一些,这里的气候温暖宜人,在北土即将迎来冬季的时刻,天竺葵还在都城绽放。 有无数商队和旅客前赴后继地前往都城寻找人生的机遇。 科德罗家族在都城里买有一座府邸,现任科德罗领主为了让自己的妻子能时不时回都城与旧友聚会,特地买下讨妻子欢心。 现在离皇女的生日宴会还有七天。 萨薇迷迷糊糊休息了两天才缓过来。 第三天上午,罗斯琳看她脸色倦色消了些,才敢把人拎起来换好衣服。 就算是这样,也给够了萨薇睡懒觉的时间。 出门的时候正午的阳光直直地落到她金色的头发上。 萨薇穿着一条清淡色调的蕾丝裙,罗斯琳为她戴上一顶宽檐软边帽,挡住阳光和风,随后拿一条柔软的同色丝巾在女儿的后颈处系上一个蝴蝶结。 做完,罗斯琳低声问女儿,“休息了这么久,身体还累吗?” 看着妈妈担忧的神色,萨薇不忍心扫兴,“好很多了。” “如果累了,不要勉强,知道吗。”妈妈不放心叮嘱,“今天是带你和阿尔莱去见见妈妈认识的魔法师前辈,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困了,到时候妈妈可以让他们为你准备间卧室休息。” 萨薇点头。 阿尔莱看了看妹妹。 这么多天的赶路,两天的休息根本不够,萨薇的身体吃不消,不过好在没有直接昏睡几天几夜,能醒过来吃饭。 他昨天打听到都城最出名的点心店,今天一大早就赶去给萨薇买来最新鲜的黄油面包。 “喏,给你。”阿尔莱把牛皮纸袋递给妹妹。 萨薇接过来,“这是什么?” 阿尔莱明明关心妹妹,但不妨碍他嘴硬,“怕你饿倒在半路,特地准备的粮食。” “这次要拜访几位大魔导师,我不能让你影响我形象。” “阿尔莱。”萨薇开袋子看了一眼面包,“如果你直接说你在关心我,我会更开心。” “做人不用这么别扭。” “谁别扭了?”阿尔莱跳了起来退后两步,活脱脱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你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萨薇应付道,“啊对对对。” 阿尔莱气得自己先上了马车,没有做那个让女士优先的绅士。 马车的目的地是魔法协会总署。 妈妈罗斯琳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协会总署的守门人点了点头。 守门人一愣,随后郑重地向罗斯琳行了个礼,“罗斯琳女士,欢迎回到魔法协会。” 他把铁门的开闸拉开,几道防御的魔法阵亮起确认身份后很快熄灭。 清凉的明绿色庭院,庭院周围有回廊,疏密有度的枝叶装饰得如同仙境一般,潺潺的喷泉飞溅起蒙蒙水雾,在这一片阳光下映出彩虹般的光芒。 水花的回音充满了整个庭院。 萨薇抬头望过去,总署府廷有几座细长的尖塔,在最中央尖塔的顶端悬挂着一颗转动的辰星,它的影子投射到自身光灿灿的行星环上,云气在周围升腾飘起。 罗斯琳带着儿女推开中央尖塔的大门走了进去。 走廊里挂满了魔法师的画像。 “他们有些是为了魔法献出整个人生的魔法师,有些是在与骑士一同在抵抗外敌时不幸亡故的魔法战士,都是我们值得学习的前辈。” 罗斯琳一边走一边介绍画像中的人物,时不时转头和阿尔莱说他在魔法课程中那些魔咒和技巧是画像中的哪位开创。 萨薇在一旁听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终于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儿的人都是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的获得者吗?” 在《哈利波特》里,梅林勋章是极高的荣誉,每个巫师都以获得梅林勋章为荣。 “?”罗斯琳疑惑地看向她的小女儿,“爵士团勋章?” “只有皇室才能授予爵士的称号,除非本身是贵族的魔法师会被称为爵士。魔法师在外单靠自己的爵位,估计连见习期都熬不过。” 罗斯琳露出了笑容,“我们的荣誉称号是自己争取的,从学徒、见习一路到高级魔法师。” “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 阿尔莱看向妈妈的眼神写满了崇拜,“妈妈,我以后也能拿到像你一样的成就吗?” “当然了。”妈妈说,“你是我的儿子,你很有天分,我相信你。”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你以后没有达到我的成就,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不用特地介绍我。” “妈妈!”阿尔莱的脸红了一半。 萨薇偷笑,低声用怪里怪气的口吻重复二哥早晨的话,“我不能让你影响我的形象。” 阿尔莱气得要抓她的头发,“萨薇!你等着!” “等我学会了变形术,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变成一只可怜兮兮的红眼兔子!” 罗斯琳反手打了儿子的后脑勺,“说话前要思考,不能口不择言。” “再说了,萨薇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阿尔莱忍不住,他委屈地控诉,“妈妈你偏心!” 罗斯琳没客气,“昨天你偷偷带护卫出去玩,还没处罚你呢,现在反倒说我偏心?” “要是你和萨薇一样,我也偏心你。” 阿尔莱瘪瘪嘴,很快他的注意力被不远处巨型的金属机械吸引了目光,“那是什么?” 蒸汽牵引着机械摆臂,魔力既是它的引擎,也是它的实验原料,火力魔法阵在中心烧得正旺,锋利的刀片在坚固的外壳上刻下符文,铆钉在边缘拼接,最后用油漆涂抹均匀。 “那是大魔导师安尔农做的魔法构装体机械。”罗斯琳说,“他对金属和魔力的碰撞很感兴趣。” “魔力和金属?” 罗斯琳解释,“魔法阵和塔灵为基础,激发金属的潜能,释放魔力源。” “如果你有机会看到他维修,你会看到里面的弹簧和齿轮像迷宫一样,里面的发条像裁缝制作的蕾丝那样美丽精致。” “安尔农前辈从我还是见习时就开始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刻苦研究了几十年,这个魔法构装体机械能够把魔力融入到金属中。” “如果成功,就可以制作成武器,大大提升骑士的战力。” “哇。”阿尔莱惊叹,“太酷了。” 萨薇:懂了,这位前辈是搞新能源动力和机械的。 罗斯琳继续说,“很多金属材料不能储存魔力,要不就是魔力只能储存很短时间,研究路很漫长,世上有千万种材料,只能不断试错,安尔农前辈就这么做了几十年。” “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我相信这条走廊总有一天会挂上他的肖像。” “他一定会的。”阿尔莱说,“这是在太酷太厉害了。” 罗斯琳点点头。 他们在机械面前站了一会。 很快一个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老头子拿着扳手和魔杖从转角处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心里琢磨着事,根本没看路,直直撞到阿尔莱的身上。 阿尔莱站得不稳,吃痛地摔在地上。 老头好些,最后两步站稳了。 他眯着眼睛不但不道歉,还倒打一耙,“谁家的学徒!” “我上回不是打报告说不准让学徒和见习进中央塔吗,你这小子怎么知法犯法!” 阿尔莱瞪大眼睛,“……你!” 老头气呼呼,“你什么你,还不赶快起来,难道要我一把老骨头弯腰去扶你这个年轻人吗!”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像话了,一点儿不懂得尊老敬老!” 阿尔莱傻眼了,只觉得面前的老头无理取闹。 实在是太离谱了。 罗斯琳出声打破了僵局,“安尔农教授,他是我的儿子。” “……罗斯琳?”安尔农老师扶了扶老花镜,看清了自己学生的脸,“哎呀,你怎么提前过来了,不是说星期五才到吗?” 阿尔莱和萨薇面面相觑。 “今天就是星期五。”罗斯琳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 “是吗。”安尔农摸摸自己的白胡须,“人老了,记性都不好了。” “您才不是记性不好,你在乎的东西怎么也不会忘记。”罗斯琳深知前辈本性,她叹气,“教授你也真是的,每年都这样吓唬学徒和见习,不会腻吗?” “你知道你在年轻的孩子们中名声有多差吗?” 安尔农不以为耻,反倒引以为豪,“我知道,这种游戏怎么会腻呢,看小朋友一惊一乍瑟瑟缩缩的样子可好玩了。” “他们是我枯燥研究生涯巨大的乐趣。” 罗斯琳摇头,“这么多年,老师你的个性还是如此顽劣。” 安尔农张嘴笑了几声,眼角折出几条皱纹,“罗斯琳,你也还是和当初一样,怎么奥朗·科德罗那臭小子没和你一起来吗?” “领土上的事务多,他得留在城堡里。”罗斯琳说。 安尔农哼哼几声,“算他实相,魔法协会不欢迎鲁莽粗野的骑士。”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阿尔莱和萨薇,“这两个就是你的孩子?” “对。”罗斯琳拉过儿女,介绍道,“阿尔莱,萨薇,面前这位教授是安尔农,他是大魔导师。” “安尔农老师,这位是我的二儿子阿尔莱。” 安尔农脸上不露一点窘态,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拍了拍年轻魔法师的身上的灰,“叫阿尔莱是吧,我知道你,你很好,天分很高。” “就是挺可惜的,可惜姓科德罗。” “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 科德罗,帝国出名骑士世家。 守卫帝国最锋利的剑。 阿尔莱面无表情,现在他对面前这位魔法界名声显赫的大魔导师彻底摘下滤镜。 安尔农就是一个彻底的顽劣臭老头。 研究的武器虽然能大大提升战斗力,但他看不起骑士。 ——他居然看不起骑士! 骑士世家的血脉在阿尔莱心中沸腾,他深呼吸一口气。 安尔农教授是妈妈曾经的老师,基础的礼貌还是要讲的。 阿尔莱·科德罗木然,“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安尔农转向萨薇,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萨薇?你长得像你妈妈。” “谢谢?”萨薇抬起头,冲对方打了个招呼,“安尔农爷爷好。” “你也好。”安尔农难得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他怀念起几十年前的时光,“真是一个懂礼貌的小姑娘,让我想起了你妈妈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安尔农抬头对罗斯琳说,“她会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魔法师。” 罗斯琳沉默了一会,无奈摇头,“不,不会。” “萨薇她感应不到魔力的存在,她不会成为一个魔法师。” “怎么会,我看她对魔力的亲合度很好啊。”安尔农教授皱起眉头,上下打量萨薇一眼,“我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 罗斯琳叹了一口气,“萨薇是我的女儿,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吗?” 安尔农摇摇头,“最近我得到一块魔导之眼。” “你也知道,魔导之眼稀少罕见,一方面是因为它功能用处少,只在检测魔力上有用,另一方面,平常人家需要检测魔力,用廉价易得的魔花岩就可以粗略得到。” “这种费时费力用处少的魔石,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拿到的。” “幸好它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在构装体机械上帮我更加细腻地区分魔力,帮了不少忙。” 说着,安尔农把扳手和魔杖放到一边,拉过一把梯子爬到金属机械之中,从机械中心里取出一块石头,机械外壳的金属纹路闪了闪后暗了下去。 安尔农弯腰将魔导之眼递给萨薇,“来,孩子,把它握在手心里。” 这块叫魔导之眼的石头是深邃的蓝色,上面偶尔闪过会动的闪电,宛如变幻莫测的宇宙。 “很漂亮。”萨薇评价道。 “它不只是漂亮。”妈妈罗斯琳期待地问女儿,“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萨薇心想,这就是一块外表比较好看的普通石头,但对上妈妈的眼神,萨薇只能硬着头皮努力编出百字小作文。 “……表面很光滑,摸起来比常温低一点,外表不是标准的球形,更偏向椭圆?” “?”阿尔莱皱眉,“萨薇,你在说什么?” 萨薇眨眨眼睛,她根本感受不到魔力,这块珍贵的石头对她来说和其他地上捡的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成分是碳酸钙、二氧化硅或者硅酸盐的岩石矿物。 “我说了。”妈妈叹了一口气,“萨薇对魔力的亲和力不够,她没有办法调动它们。” 萨薇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看着妈妈把把魔导之眼放入哥哥的手中。 魔导之眼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萨薇松了一口气。 阿尔莱上下翻看了几次,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尔农,“这个是不是坏了?” “胡扯!”安尔农接过来念了几句魔咒,魔导之眼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会吧,昨天用的好好的呢,要是这么坏了,我心疼死。” “贵着呢。” 罗斯琳好奇,“多少钱?” “三千金币。”安尔农教授说,“够在首都买一个花园了。” 萨薇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衣领上的祖母绿胸针,这枚胸针五千金币。 没有魔法天赋的惆怅瞬间消失。 萨薇只觉得自己每时每刻在背着亿万家财前行。 忽然一阵困倦感袭来,萨薇控制不住揉了揉眼睛,小小打了个哈欠。 妈妈立刻留意到女儿脸上的疲态,她侧头对安尔农说,“教授,三楼的休息室有人用吗?” “没有。”安尔农摆摆手,“那儿很少人去,不过最近我的办公室太多杂物器械,我把我的宠物放在那儿养了。” 说着他摸了摸萨薇的头,“可怜的小姑娘,坐马车过来肯定累坏了。” “快点去睡一觉吧。” 语气和蔼到仿佛变了一个人。 和对阿尔莱完全是两个态度。 阿尔莱努力保持住作为绅士的礼仪,没有翻白眼。 ** 休息室里杂乱的文件和魔法书籍堆满了角落,罗斯琳施展了一个清洁咒,休息室瞬间变得干净整洁。 等她做完,萨薇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外面阳光正猛,罗斯琳把厚重的窗帘拉上,免得阳光来打扰女儿的美梦。 萨薇睡得很沉,没有察觉到妈妈把毯子盖到自己身上的动作。 关上休息室门的时候,罗斯琳最后施展了一个隔音咒,带着阿尔莱悄悄离开。 在中央大厅的安尔农拿着魔导之眼站在魔法机械前,百思不得其解。 魔导之眼不但对阿尔莱的魔力没有反应,现在对自己的魔力也没有反应了,安尔农想了好久都没想出结果,最后叹了口气,爬上梯子把这块石头装回机械中。 机械毫无反应。 平常来说,它放入的时候金属上的刻纹魔阵会闪动一下。 安尔农皱起眉头,“不会真的坏了吧?” 他刚想拿起扳手把魔导之眼拆下来检查一遍。 忽然魔导之眼爆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它宛如一颗闪耀的流星,划过天边的同时浑身爆发出巨大热量,金色光芒如同流动的岩浆蔓延到金属的每一处刻纹上。 “天啊。”安尔农喃喃自语,“我的天啊。” 魔导之眼光滑的表面裂出蛛网般的裂纹,在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后,碎成一地残渣。 安尔农呆呆地站在原地,“……魔力超过了它承载的极限,所以才没有反应。” “那小子、那小子,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啊。” “天啊,我得把这事告诉罗斯琳。” 她的儿子是个旷世奇才。” 安尔农捏起魔导之眼的碎渣,震惊的情绪久久散不去,“好想劝阿尔莱这小子改个姓。” ** 萨薇把头埋在柔软的毛毯里,睡得深沉。 休息室里一双如同蛇类竖瞳的眼睛绿莹莹盯着她,细长的尾巴划过沙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7、黑龙耶梦密尔 安静黑暗的环境剥夺了萨薇所有的感官感受,在这一片空间里小小的一点声响都会被数倍放大。 终于把萨薇吵醒了,她睁开了眼睛。 太阳穴一阵抽抽的痛,萨薇用力地揉了好几下,勉强把疼痛压了下去。 她抬头打量周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旁边的茶壶中放着蜂蜜水,水还温热地冒着热气。 萨薇准备给自己倒一杯。 “你睡得很沉。”一个声音说道,“我为了叫醒你足足花了一个小时。” 这声音在高傲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在睡眠上简直是天赋异禀。” 萨薇的手停在了空中,拢了拢肩上的毯子,她再次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 “不用四处看,我就在你的面前。” 萨薇皱起眉头,没管这装腔作势的话,往茶杯里倒入蜂蜜水,拿起来饮了一口。 胆怯给敌人钻空子的机会,萨薇脸上没有露一丝害怕,“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在我的面前,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萨薇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年轻人,我已经给予了你最真诚的礼貌。”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有创世神的东西。” 萨薇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蜥蜴。 “……”萨薇眨了眨眼睛,“蜥蜴说话了。” 多紧张多恐惧的气氛,在面对只有自己巴掌大的蜥蜴时都会变味,萨薇去多了动物园和宠物,对这类几乎免疫了。 除非对方张口说人话。 “我不是蜥蜴,是龙!”宠物蜥蜴说,“别把我称为那种低级的爬虫!” “对不起。”萨薇道歉地很快,“我怎么称呼你。” 蜥蜴吐了吐分叉的舌头,它带蹼的小脚在景观沙粒上走了几步,“黑龙就行。” 在昏暗的环境下,黑龙的眼睛闪着诡异的绿光,“说吧,年轻人,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创世神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萨薇说,“我没有拿别人任何东西。” 萨薇感觉黑龙打量自己的目光更犀利无礼。 “没有?”它嘲弄道,“创世神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宠爱都集中在你身上,你却一无所知吗。” “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萨薇说,“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宠爱,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父母有点钱之外,我没有魔力,体力也差得要命,还经常生病。” “如果这算宠爱,应该算敷衍的宠爱吧。” “敷衍的宠爱?”蜥蜴冷哼一声,“你真的恃宠而骄。” “你知道在这个被创世神抛弃的世界里,多少人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去争夺吗。” 蜥蜴再次审视了萨薇,“你和那些凡胎浊骨不一样,你的灵魂比最珍贵的钻石还要闪耀。” “像你这样的灵魂应该降生为新的炽天使长,在天庭里抱着竖琴的银弦奏乐。如果不成为天使,也应该成为优雅的精灵,与生命之树相伴。” “谢谢,不了。”萨薇扯了扯嘴角,“我比较喜欢做人。” “为什么。”蜥蜴反问,它眨眼睛的时候能明显看到活动的眼睑,蜥蜴看起来很震惊,“你做人做久了,变得和他们一样蠢笨了吗?” “人类到底有什么好,贪婪自私,还是脆弱短命?” “你对人类偏见太深了。”萨薇给这条自称是黑龙的蜥蜴倒了杯蜂蜜水,“要喝吗?” 蜥蜴没接后半句话,它坦诚表示,“我不是只对人类有偏见,我对所有种族都有偏见。” “只会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天使,偏居一偶不问世事的精灵,他们都是只在乎自己的废物,当年创世神如何偏爱他们,现在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被抛弃了。” “你是创世神留给世界最后的宠爱。” “你是人类贵族的女儿,父亲习得强大的剑术,母亲掌握一流的魔法,没意外的话一生富贵平安。” 萨薇不认可,“我不这么觉得,我不觉得创世神宠爱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我是创世神,我想宠爱一个人,我会教她向上的一切技能,让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看看我现在,强大的剑术不属于我,一流的魔法也不属于我,金钱和财富都是父母给予的,不是我自己赚来的,我只是一朵依靠别人生长的漂亮菟丝花。”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我的出生已经比大部分人好太多了,剩下那些不足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蜥蜴盯着萨薇看了一阵子,终于大笑起来,“我一直以为创世神抛弃了我们,现在才知道不是,祂还留有最后一丝仁慈。” 萨薇摇头,默默抿了一口蜂蜜水,“我以前就不喜欢和神神叨叨的家伙聊天,现在也一样。” 她再次抬起杯子,“你真的不喝吗?” 蜥蜴果断拒绝,“你自己喝吧,我的那份会由外面那个愚蠢的大魔导师会给我倒的。” “?”萨薇问出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如果你是龙,为什么大魔导师没有发现?” “因为他是一个愚钝的蠢货!”蜥蜴毫不客气地说,“别和我提他!他只会唉声叹气,说自己时运不济!” “天天研究那破机器,研究几年都研究不出个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机会把自己的肖像画挂在走廊里!这个愚钝的呆瓜!” “但凡他把目光从那堆破烂上挪开,放到我身上,他早就达成目标了!可是他没有,这个目标只能成为他的遗愿,跟着他一起进入棺材了。” 萨薇:“……” 凡事靠争取,进过实验室的人都知道,想要发一篇论文,重要的不是实验负责人,而是实验材料,萨薇试探问,“我有机会吗?” “你没有。”蜥蜴说,“虽然创世神喜欢你,你周围也弥漫着浓郁的魔力,但它们都不能为你所用。” 它末了好心提醒,“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能不和天使见面就别见面,他们要是发现你是个人类,肯定气疯了,指不定做出当面抢人的举措!” 萨薇浑身一抖,“可是他们是天使?” “这是他们最愤怒的一点。”蜥蜴说,“创世神没有将珍宝放入他们手里,而是放入了低劣的人类手里,对天使来说是巨大的耻辱。” “以后这一天到来,真的值得所有龙庆祝,那群高傲的天使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一个念头闪过萨薇心间,“所以你是……?” “我是创世之初的第一条龙。”这只看着完全不像龙的蜥蜴开口了,“我是耶梦密尔。” “很高兴认识你,萨薇。”耶梦密尔说。 忽然门口传来啪嗒一声,阿尔莱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萨薇,你醒了?” “嗯。”萨薇应了一声,她把目光转向宠物笼子,里面的蜥蜴闭上眼睛将自己隐藏在盆栽之下。 “怎么了?”阿尔莱问她。 “没事,就是刚刚认识了个朋友。”萨薇说。 “没发烧呀。”阿尔莱把手背贴到萨薇额头上,“不会还在做梦吧。” “刚刚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哪有朋友给你认识。” 8、天使抢人我去救场! “我没事。”萨薇把话题搪塞过去。 “没事就好。”阿尔莱说,“我们该走了,晚上我们要和协会的魔法师老师们一起吃饭,妈妈说你睡太累了,让你醒后先去花园里逛逛透透气。” 他整理好妹妹外套上的褶皱,“我们现在走吧。” 萨薇愣了一下,没等她反应过来,阿尔莱已经把她拉到了门口。 阿尔莱嘴里还说着抱怨的话,“这个房间太乱了,除了沙发好点之外,没有哪处是好的。” “睡在这里是太委屈你了,而且你睡的时间太长了,错过了好多事情。” 萨薇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我错过了什么?” 阿尔莱感叹,“还记得我们今早拿的那颗魔导之眼吗,它碎成土了,你真应该看看安尔农教授脸上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人脸上有这么大喜大悲的表情。” “他先是在妈妈面前哭了一个小时,卖了一通惨哭他损失了三千金币,然后一改之前的臭脸,高高兴兴地撺掇我改姓,让我别姓科德罗。” “?”萨薇问,“那么硬的石头怎么会碎成土?” “教授拿炸药炸了它吗?” “当然不是。”阿尔莱故作高深地扬起嘴角,“我浓郁的魔力突破了这颗石头承受的上限,所以它碎成渣了。” 萨薇直指重点,“教授问妈妈要赔偿了?” “妈妈没给。”阿尔莱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给了。” “区区三千金币算得了什么。” “安尔农教授说以我的天赋,以后肯定可以成为一位传奇魔法师,一位来自于科德罗骑士世家的传奇魔法师,这对魔法界来说简直是一种挑衅。” 阿尔莱越说越兴奋,“我阿尔莱·科德罗接受这种挑战!” “不仅如此我还要把科德罗的铭牌挂在魔法中央塔上,让他们看看一个会魔法的骑士之子的厉害。” “……”萨薇干巴巴地附和,“哥哥你目标远大,未来可期。” “我先提前祝贺了。” “放心啦。”阿尔莱不忘安慰妹妹,“到时候我请你吃庆功宴。” “我会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你。” 萨薇木着脸,“谢了。” 姓科德罗不是根本原因,嚣张的性子才是拉仇恨的大杀器,萨薇已经能想象到无数人前赴后继赶过来揍阿尔莱,那场景一定很壮观。 “不客气。”阿尔莱大言不惭地接下了妹妹的感谢。 忽然,萨薇想起了什么,猛得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阿尔莱震惊地望过来,“不会走两步又累了吧?” 萨薇没有和他吵,她转身跑回了休息室,“我忘了拿东西,哥哥你去花园等我就行。” 萨薇跑的速度很快,她飞快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跑进去锁好,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无害的宠物笼子。 “刚刚我哥哥来了,有些话我没来得及问你。”萨薇的语气带着严肃,“你知道我爸爸是领主,我对着政.治有些敏感,再加上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可能给予你完全的信任。”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处处透露着古怪。” “所以创始之初的第一条龙耶梦密尔。”萨薇开门见山,“你是在人类魔法协会中心塔的间谍吗?” 蜥蜴吐了吐猩红的分叉信子,“你返回来就是问我这件事吗?” “对。”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不会。” 蜥蜴哈哈大笑,“如果我说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不怕,因为你不会。”萨薇肯定地说,“在我睡觉的时候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我,甚至在我醒着的时候,你可以对我动手,但是你没有。” “你还主动透露了你的真实身份,而且不在乎我会不会透露出去。” “年轻的女孩,我欣赏你的敏锐和勇气。”蜥蜴说,“我确实不在乎你会不会把我的存在说出去,这里没有一个人打得过我,我要是想霸占这里,所有的魔法师都得乖乖让位。” “我住在这里,是因为我喜欢。” “你不用太焦虑。”耶梦密尔安慰道,“龙的寿命很长,只是睡觉的话,生命会很无聊,我一般会开发其他爱好,只是现在比较喜欢观察其他种族。” 紧接着,他说出了其他受害者,“不止是人类,我也同样在精灵的生命树、矮人的中心部落、和亡灵的死亡之都待过很长时间,只是这次轮到人类而已。” “不过幸好来了这里。” 蜥蜴的语气中涌起了一股诡异的兴奋,“让我遇到了你。” 萨薇眯起眼睛,露出警惕的神色。 耶梦密尔继续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璀璨的灵魂,怕是天使见了也要自惭形秽,可惜我拥有太多的金银珠宝,对这些实在兴致寥寥。” “但要看你落入天使手中,我又不甘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如你跟我回龙岛,我们龙族的力量比天使凶猛,寿命又长,你跟着我不会差,我甚至可以陪你到老死的那天。” “不了,谢谢。”萨薇拒绝,“我的生活才刚开始,不想那么快就关注养老问题。” “我的承诺永远有效。”蜥蜴仍不放弃,“你可以随时反悔。” “……”萨薇委婉道,“你不如从龙族的其他人中考虑候选,我想他们会更乐意。” 蜥蜴面露嫌弃,“要是我喜欢同族的龙,你猜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和我相处的龙,没有一条不被我打过,和我那群放浪纵欲的同族相比,人类的懦弱和狡猾都变成了值得称赞的闪光点。” 和人类相处久了,蜥蜴自认学会了些开解的招数,他安慰道,“放心人类短命,你跟我回龙岛的话,这种折磨不会受很久的。” 萨薇只觉得这个世界更加难以言喻了,“所以创世神到底给了我什么东西?” 门把手传来动静,哥哥阿尔莱在门口等了一会,发现萨薇还没出来,他皱起眉头拍了拍门,“萨薇,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门怎么锁上了?” “开门!萨薇!” “等等!很快!”萨薇回头,屏息继续盯着面前的耶梦密尔,“说吧。” 蜥蜴粗糙的脊背上仿佛有水流在涌动,“祂赐予了你沟通万物的力量,年轻的女孩,你是世界最关键的钥匙。” “人类脆弱的躯壳没法承受这份创世神的礼物,这就是你身体差的原因。” “你灵魂的归宿不在这里。” 耶梦密尔锐利的眼神,让萨薇毛骨悚然。 萨薇想到了她那个诡异的并且没啥用的系统。 外面阿尔莱催促地更紧了,“萨薇,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踹门了!” “我们下次有空再聊。”萨薇对蜥蜴说。 说完,她匆匆拿起沙发上的毯子披到身上,“别催,我马上来!” “我的承诺会一直有效。”耶梦密尔说,“你落到天使的手里,不如落到我的手里。” 萨薇没理它。 阿尔莱见终于开了门,上下仔细确认妹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你今天很古怪。” “古怪什么。”萨薇岔开话题,“我不像你和阿尔托安那么强壮,少穿一件衣服我都会感冒。” “你藏有秘密。”阿尔莱眯着眼睛怀疑地说,他偏头看了看休息室堆满的杂物,“说,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藏在毯子里想偷偷带走?” 萨薇翻了个白眼,“未来高贵的大魔导师先生,虽然你可怜的妹妹不可能成为魔法师,但她也没有兴趣当小偷。” “淑女的仪态去哪了!”阿尔莱气恼地瞪了妹妹一眼,并狠狠地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你是科德罗家的小姐,举止谈吐要优雅,翻白眼这种没有素养的习惯尽快要改掉!” “好好好。”萨薇敷衍地说。 “一定要注意。”阿尔莱不放心再次说了一遍,“今晚上很多前辈会和我们一起吃饭,会有很多人来过来跟妈妈问候。” “你没有参与过这种场合,但不用紧张,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萨薇点点头。 晚上,魔法协会大厅内。 不少有名气的魔法师都出席了。 他们拗口的名字加上一连串姓氏和中间名,萨薇一个都没记住。 魔法师们纷纷走过来和妈妈叙旧,并且对萨薇的相貌赞不绝口,同时带着同情的目光感叹萨薇孱弱的身体,祝她身体健康,萨薇听到耳朵都起茧了。 与之相反的是,不断有人与阿尔莱搭话,夸赞阿尔莱绝佳的天赋。 萨薇已经能看到哥哥翘起的尾巴了。 萨薇低头咬了一口红酒炖牛肉,魔法算什么,心里毫无波澜。 虽然所在的世界变了,但在座所有都还是碳基生物,没有什么是一发.50口径打不死的,如果有就打两发。 再研究一下超视距,火力和距离双重保证下,一切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可以炸成灰。 萨薇看着自己柔弱无力的手,叹了口气。 是时候让世界看看物理化学铁拳的厉害了。 “萨薇。”安尔农教授走了过来,带着愉悦的微笑给小姑娘倒了一杯果汁,“下午休息的怎么样,还感觉累吗?” 萨薇摇摇头,“谢谢关心。” “你太腼腆太害羞了。”安尔农摇头,“这种个性不好,容易被人欺负的。” 坐旁边的阿尔莱瞪大眼睛,目光转向这个爱捉弄人的老头。 腼腆?害羞?容易被欺负?这几个字是在形容自己的妹妹? 萨薇没有反驳,低头垂眸,“大家对我很好,怎么会欺负我呢。” 老人家哪里见得了小辈忧愁的神情,安尔农赶紧安慰,“不怕,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爷爷当场帮你把他打回去。” “别看爷爷头发已经白了,但还老当益壮呢,那些小辈没一个不怕我的。” 萨薇吸了吸鼻子,“谢谢安尔农爷爷。” 更加加深自己娇弱的刻板印象。 阿尔莱:“……” 好演员!配合上这幅样貌,简直是未来大剧院一颗徐徐升起的璀璨明星! “对了。”安尔农教授说,“我的办公室东西多的堆不下了,然后把我的宠物蜥蜴放在了休息室里养,它应该没有吵到你休息吧?” 当回答可以用是或不是来简单直白表述,但回答的人却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再回答,这表示回答有问题了。 萨薇看着面前这个一无所知的老爷爷,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同情,“没有,它没有吵到我休息。” 明明用简单的“笨蛋”两个字就能表示的话,黑龙多用了“愚钝、蠢货、呆瓜、脑子不好”来形容饲主,生怕自己骂的不狠。 最后还要嘲讽一句,“他的目标只能成为遗愿,跟随尸骨一起进入棺材了。” 萨薇心中更加怜悯了,人家研究了一辈子新能源动力和机械,转头被自己养的宠物嘲讽入错行。 要是改赛道转而研究种族生物学,早就发达发财功成名就了。 好歹安尔农教授也是名气响当当的大魔导师,研究了一辈子虽然没有到跨时代的成就,但也拿得出手啊。 这么刁钻的嘲讽点得亏那条黑龙想得出来。 主要是它看不惯也不说,非得要看看饲主多久才能幡然醒悟。 有够无聊的,萨薇心想。 安尔农一无所知,他乐呵乐呵地向萨薇说着自家宠物的可爱,“它很可爱吧,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老喜欢它了,浑身黑色的,我想也没想就直接给它起名布莱克(black)了。” “然后跟我姓,全名布莱克·洛克。” “这名字有刻在笼子的铭牌上,你看见了吗?” “没有。”萨薇干巴巴地说,“我观察得不够仔细。” 安尔农教授看上去极为满意,“那块铭牌我可是花了大价格用融化的金子做的,还请了出名的画家雕刻花纹呢。” “我把它给很多老师看过,他们都说好看,你没看到真是可惜了。” 怪不得黑龙没提过这事,原本炫酷的叫耶梦密尔,结果被人强迫改名布莱克·洛克,怎么说得出口啊。 这一龙一人是热衷于给对方找不痛快吗。 安尔农陶醉在蜥蜴的美貌之中,“听说蜥蜴和龙族在外貌上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呢,我看的魔法书里戏笑龙是有翼蜥蜴。” “不过现在龙长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它们只待在龙岛上,已经百来年没有现身了。” 说起宠物,安尔农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开启絮絮叨叨模式,“我刚见到布莱克的那会它跑的可快了,我差点追不上。” “可惜被我养懒了,只会吃饭的时候动一动。” 萨薇呵呵附和,“……真想不到。” “那当然是啊。”安尔农教授越说越陶醉,“他们都说选宠物,都是选小猫小狗小鸟,我就不一样了,我选一只可爱的蜥蜴,每天看着它就像看着我亲切的老朋友。” 亲不亲切不知道,老是真的老。 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一位穿着一身白色束装的中年男子带着三五个人走了过来,低头向萨薇打了声招呼,“科德罗小姐,好久不见。” 阿尔莱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显然不待见来客。 中年男子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对妈妈罗斯琳问候,“罗斯琳女士,晚上好。” “你好。”妈妈不冷不淡,客套道,“希望这顿晚宴给你带来美好的回忆。” 对方越挫越勇,“那是当然的了,很荣幸和罗斯琳女士您共进晚餐。” “今天听闻您的孩子有很高的天分,我衷心感到高兴。”他看了看四周,“您的丈夫,科德罗领主没来么,我寄去的信不知道他收到了么?” 阿尔莱把这人当成了空气,没搭腔。 “收到了。”妈妈说,“谢谢教堂的祝福。” 她当面拒绝了教堂的邀约,“不过普通孩子启蒙受礼的年纪是六岁,我的女儿早就过了这个年龄,就不麻烦教堂为她单独开设了。” “可是……”对方有些急了,“每个孩子都拥有的东西,科德罗小姐怎么能没有呢。” 妈妈四两拨千斤,“错过了也没办法,以后在其他地方多补上就是了。” 神官眼泪要落下来,可是科德罗家不给教堂捐助了啊! 科德罗领土的富裕,帝国所有贵族有目可睹,他不给捐助,教堂直接痛失巨额经济来源,往后送去无数道歉信试图求和,就没一封得到回应的。 主教大祭司就差哭着给金主爸爸跪下了。 那句枯萎的玫瑰花蕾,真的纯粹是无心之举啊,绝对没有捅刀子的意思啊。 谁知道这七个字杀伤力这么大,传遍了整个首都。 “罗斯琳女士真的不再考虑下吗,说不定会对科德罗小姐的身体有帮助呢?”神官满怀希望地问道,“我和您一样都想见到一个更加健康的科德罗小姐。” 萨薇挨近自己的哥哥,偷偷问道,“他们是谁啊?” “教堂里的神官们。”阿尔莱低声解释说,“他们也算是魔法师,不过更擅长光魔法和治愈魔法。” “和普通魔法师不同的是,他们终身不婚不娶,和天使一样敬奉创世神。” 萨薇眨眨眼睛,“他们能和创世神沟通吗?” “他们对外说能和创世神的信徒天使沟通。”阿尔莱不屑道,“但谁也没见过,傻子才会当真,你当听个笑话就行。” 一个不安的感觉闪过萨薇心头,但她很快驱逐了这种感受,“真的有天使来教堂吗?” “天使降临就为了给每个六岁的孩子祝福?”阿尔莱的眼神完全是在看笨蛋,“别傻了,要是真有这么好运,世界就不会有不幸了。” “天使是神圣的种族,他们生活在云层之巅,怎么会管尘世的事情。” “我就不懂教堂的神官祭司们为什么这么崇敬天使和创世神,他们从来没出现过。” “受礼和祝福只是一种安慰剂,和糖果没有区别。” 萨薇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止是天使,精灵也是一样。”阿尔莱说,“这些光明的种族从来不屑与凡尘接触。” “和人类接触最多的就是矮人兽族。” 阿尔莱给妹妹解释得很细,“拿我们领土举例,我们临近北方,住北岭乌柏亚山的兽族接触最多,他们时常会隐藏身份来城中交易。” “最近他们来交易的次数变多了,说明他们需要钱和物资。” “但今年冬天和往常没有区别,没有到极寒的程度,为什么交易次数会变多?肯定是因为他们内部出现了斗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就是这次爸爸没有跟我们一起来首都的原因,他怕外族的斗争影响到领地的百姓。” 萨薇喃喃,“这些爸爸都没和我说。” “因为你还小嘛。”阿尔莱说,“你不需要操心这么多。” “你好好的吃饭好好的睡觉,每天准时起床,就是我们最高兴看到的了。” “要求还真低啊。”金色的头发垂到萨薇的肩上,她低头喝了一口果汁。 今天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可真漫长。 同样觉得时间过得漫长的还有教堂的神官。 他眼中泛着泪花,再次诚挚地提出恳求,“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大祭司说他以功赔罪,这次绝对能让天使为科德罗小姐施与祝福!” 9、智力,比魔力武力更强大 “不用了。”妈妈微笑拒绝了,她就事论事,“就算我的女儿不去教堂受礼,我和大祭司仍然也会是朋友,神官你不用担心。” “可是……!”神官有苦说不出,“可是科德罗领主他……” “我有我的态度,我的丈夫同样有他的态度。”妈妈把责任推了出去,“我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如果想改变他的想法,恐怕大祭司得亲自出马。” “放心吧。”罗斯琳安慰道,“我的丈夫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讲道理个鬼!上次送信员说领主当着他面拔剑,吓得他信都不敢给,哆哆嗦嗦地回来了! “罗斯琳女士,希望您能在领主面前帮我们美言几句。”神官没辙,“今晚打扰您太多时间了,我们先离开了,希望您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他带着伙伴灰心丧意地离开了。 阿尔莱看看妈妈,又看了看萨薇,“神官说让天使给萨薇祝福,是什么意思?” “如果能请来天使,为什么萨薇生病的时候大祭司不用这种方法?” 罗斯琳摇头,“请来天使,哪有这么简单。” “这只是他们向你爸爸求和的一种方式罢了,成不成功都无所谓,只要我们应下就有了突破口。” “若是以后教堂私下找你们俩,什么都不用应,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然后把一切推给爸爸,他会处理妥的,知道吗。” 阿尔莱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罗斯琳看向自己的儿子,“每个魔法师都学习吐火罗文,但我一直没有为你设立这个课程。” 说起这个,阿尔莱就头疼。 “除了魔法师,谁还会用吐火罗文这种死语言。”他试图卖惨糊弄过去,“况且现在传下来的古代魔法书不是都被翻译得差不多了吗,我们也差不多得了。” “这堂课我能不上吗?” “不行。”妈妈果断拒绝,“吐火罗文是魔法师的必修课程。” “妈妈。”阿尔莱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肉,眼睛瞬间泪汪汪,“妈妈,我不学吐火罗文也能很好使用魔法啊,真的真的非得要去学这个拗口难懂的语言么?” “或者说你想学龙语?”妈妈提出了一个更重磅的提议,“龙是所有种族施魔法最厉害的,听说最初的魔法体系就是龙族开创建立的。” “龙语和吐火罗文很不一样,它们是站在两个完全对立面上的语言,吐火罗文只有书面语,而龙语只有口语。” “所以学习龙语没有书籍参考,只能靠口头传授。” 妈妈越说越觉得可行,“虽然龙语学习难度大了点,但只要学成,就大有裨益,不少复杂的魔咒就含有很多龙语词汇,到时候你学成功,念咒直接用龙语效果会更好。” 可是难度也高了十几倍啊! 精通龙语的魔法师在帝国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 阿尔莱没想到自己因为不想踩坑,反倒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阿尔莱大脑过载了。 大脑过载的最好解决办法是取消所有进行应用和程序,恢复原始状态。 阿尔莱拒绝,“妈妈,不了吧,我真的不想学。” “我不喜欢学新的语言。” “不行,必须学。”妈妈以身作则,拿自己举例,“像我,我学了吐火罗文五年才真正把它掌握。” 阿尔莱不想屈从,“妈妈,学语言太难了,我宁可去背拗口的魔咒。” “你没得选择。”妈妈笑眯眯地断了儿子的后路。 火没烧到自己身上,萨薇乐滋滋地坐在一旁说风凉话。 “不要怕。”她对哥哥说,“学龙语的三年是你人生五年中最难忘的七年。” 二哥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一百个恐怖故事。 妈妈摇头,给出补刀,“七年太短,想精通龙语最少需要十年。” “就我的经验来说,我更推荐学龙语,学成后魔咒几乎能手到拈来,完全不需要记。” “不如下次再说学不学龙语。”阿尔莱僵硬地岔开话题,“我们聊聊妹妹不好吗?” “她弱小无助,可怜的是还没什么天分,我们应该更关注她。” 萨薇的笑容消失了,她瞪了一眼自己的哥哥。 同一时间,迟钝的黑龙耶梦密尔终于反应了过来,刚刚那个科德罗家的小姑娘一直在配合他用古老的龙语说话。 他没有意识到,那个小姑娘也没有意识到。 一个人类的小姑娘能在这么年幼的时期学会复杂的龙语吗。 而且做得如同母语一般流利。 黑龙绿莹莹的竖瞳缓慢眨眼,靠近看能清晰看到浮现的双眼睑,由肋骨演化而来的翅膀隐藏在身体的两侧。 语言如同空气,无处不在,同时又极其容易被忽略。 它的力量不显山不露水,如同浮在水面上的冰川,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隐藏在恢恑憰怪的水面之下,只有在船撞上去的那一刻才能真正体会。 如果说有哪个种族最了解语言的力量,无疑是龙,他们以龙语为媒介了创造魔咒——让魔力可以被控制。 耶梦密尔遗憾地想,多么强大的天分,萨薇应该降生为龙。 宴会上,萨薇扭头继续喝自己的果汁。 “我没有说错。”阿尔莱实话实说,他伸出手在萨薇面前打了个响指,一个耀眼的烟花从指尖迸发出来,这是最基础的无魔杖魔法。 几乎等于炫耀。 总有一天,萨薇在心里想。 总有一天,让这个笨蛋哥哥知道魔力和武力不是绝对强大的存在,智力才是。 ** 窗外星光稀疏,月亮孤独挂在云汉之中,它的光和微风搅和在一起,落到冰冷的剑锋上。 皇女莉莉丝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月光把剑分成了两半,一半照着皎洁的月光,亮得晃眼,而另一半暗得让人感到阴森,但同样都冰冷。 皇后诺拉看了女儿舞了一场剑,满意地点头,“老师说你的剑术进步很大,他是对的,你做得很好。” “辛苦了。” “不辛苦。”莉莉丝露出一个微笑,“我乐在其中。” 诺拉借着夜色她看清了女儿手中的剑,蹙眉,“我上次送你的那把附魔剑呢,怎么不见你用它?” “大魔导师安尔农制造的那把吗?”莉莉丝摇头,“剑中的魔力太不稳定了,每次挥动它都要花费几倍的力气和技巧,虽然比之前的附魔剑的魔力要强,但它的通病依旧很严重。” “使用起来,甚至不如普通的剑。” “老师建议我先把它放一放,等剑术练得更好再上手。” 诺拉握住女儿的手,这个年纪的女孩的手本应该如同初春的绒草,但莉莉丝的手不是,她的手指上长着厚厚一层茧子,粗糙如同沙粒。 最近长时间的握剑,让她的手心撕裂出一条条细微的裂痕,缓慢往外渗着血。 诺拉拿出一条丝绸手帕,包扎住女儿的手心,她虽然心疼女儿,但丝毫没有让女儿停下来的意思。 “晚点我让侍女给你送药。”她说,“如果受的伤深的话,不要耽误立刻喊医师,知道吗。” “知道。”莉莉丝说。 “很好。”诺拉抬头看向夜空,说起了另一件事,“莉莉丝,你的父亲最近多次会面教堂大祭司。” 莉莉丝回想了一下父亲的行程,没有一丝印象,“我没听说过。” “因为他是私下会面的。”诺拉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站在莉莉丝面前不再是一个母亲,而且一个帝国的皇后。 “我一开始以为哪位神官长了这么大胆子,不仅敢触犯教堂不婚的发条,更敢招引皇帝。” “我深入查了查,发现自己想错了,费肯见的是大祭司。” 费肯·斯克莱特,帝国的主人,同时是皇女莉莉丝的父亲。 莉莉丝把剑收入剑鞘中,“父亲找大祭司做什么,今年的谢恩节已经过了。” 诺拉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因为他要借助教堂的力量。” “最近有些我不知道皇室丑闻传到了我的耳中。”她说,“皇宫的仆从知道,骑士团的骑士知道,议会成员也知道,只有主角的我不知道。” 黑夜中没有阳光落在象征着帝国太阳的旗帜上。 莉莉丝没有出声,她没有打断母亲的话。 “十多年前魔族入侵了帝国的领土,那时候我刚嫁给你的父亲,我们度过了一段恩爱的时光,很快战争来了,他亲自率兵出行。” 诺拉对女儿说,“我怀上了你,所以留在首都管理国事。” “战争并不顺利,你的父亲不是一个勇猛果敢的人,他软弱,见好就收,他没有铁血手腕,也没有政治敏锐的嗅觉。” “就算亲自出征鼓舞了士气,但结果仍然不好,帝国一退再退,那是一场失败的战役,一场耻辱的战役。” “最后他撑不住了,向北方的科德罗家族发去了求援信。” 诺拉的语气从嘲讽变成了鄙夷,“科德罗增援后,战况才算有了转机。” “哪怕功劳是科德罗用血搏出来的,鲜花和赞扬终究会落到帝国的主人身上,可惜我当年太年轻太天真,不懂这点,以为你的父亲终于长进了,为他高兴了很长时间。” “后来魔族退兵了,你的父亲对外宣称是魔族被帝国的武力震慑,逼不得已下撤退的,当时你父亲身边的所有骑士都这样坚定地和我说,我没有怀疑,我信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你父亲的无能我彻彻底底了解了。” “但我在想,就算他再怎么差,过往那些已经落定的功绩总不可能有错吧。” “我又错了。”皇后的语气变得冰冷,“莉莉丝,你的父亲愚蠢到无药可救。”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功绩,居然是靠女人上位,还是外族的魔女,战争期间我们的敌人!更别提当时还是我和他的新婚时期!” “他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他更没有把整个帝国放在心上,他这样低劣的人居然只凭血统在帝国主人的位置上做这么久。” 莉莉丝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妈妈,你的意思是?” “你的父亲在我怀你的期间与魔女有了私情。”诺拉说,“你的父亲最近频频去教堂,我怀疑是魔族的人找上门来了。” “如果他们单纯来要钱的话,你的父亲应该去找议会财政,但他偏偏找的是教堂大祭司。” “说明魔族不是来拿钱的,他们是来索命的。” “你父亲的命不值钱,你父亲背后象征人类的皇座才值钱。”皇后说,“如果你的父亲真的和魔女有染,那么出生的那个混血种同样拥有继承皇位的权力。” 诺拉的话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来,怒火在她的眼睛里燃烧,“虽然所有人都看不起混血种,但这个该死的谬种仍然可以成为继承者。” “好大一盘棋,难怪当年直接退了兵,魔族是想让有他们血脉的傀儡登上帝国的王座。” 说到最后,诺拉气极反笑,“谁能想得到呢,堂堂皇室斯克莱特家族,居然会出费肯这样的叛国贼。” “实在荒谬离谱!谁叛国都不应该是帝国的主人叛国!” “而这样的叛国贼还是我诺拉·雪莉的丈夫,简直是耻辱!” 在这个安静得针落到地上能可以清晰听见的晚上,帝国女主人愤怒的喘气声传到在练武场的每一个角落。 莉莉丝捏紧了手中的剑,剑柄粗糙的皮革透过柔软的丝绸手帕磨损了她的掌心,血渗到了丝绸上。 仇恨的情绪和坚定的信念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强烈过。 诺拉抚摸着女儿深棕到近乎黑色的头发,“莉莉丝,你是帝国皇位的第一继承人,除了皇室血统和深色的头发,我很高兴莉莉丝你没有继承你父亲的其他东西。” “你比你愚笨的父亲更聪明,更清楚自己的立场在哪里,无论是为了什么,你都必须坐上这个王位。” “除掉你,那个谬种就是第一继承人了,我们不知道那群魔族的疯子会不会对你动手。”诺拉做下决定,“以防万一,莉莉丝,从明天开始你的身边至少要有五名护卫骑士。” “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必须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了,妈妈。”莉莉丝说。 10、我没有点柠檬茶! “明天是你的生日。”诺拉把糟心的事情放一边。 “我的乖女儿,妈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对了。”妈妈脸上难得出现了困窘,“我知道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更多是学学绣花,或者和其他女孩们一起聊天喝下午茶,但我从来没让你这么做。” “因为我把我的压力分到你身上,让你身旁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同龄朋友。” “我很内疚。” “上次我邀请的那两位爵士家的女孩怎么样,你们玩得开心吗?” “茶话会之后,还有和她们写信来往吗?” “谁?”莉莉丝愣了一下,终于从记忆旮旯角落找到了点印象,一个多月前确实好像有这么两个人在花园中喝过茶,但莉莉丝的印象只剩下她们说话无分寸, 虽然早猜到妈妈是想让自己找个玩伴,让自己放松放松,但温室中生长的花朵和在泥潭中的自己怎么能有共同语言呢。 她们只会被自己风光的表面迷惑,她们看不见这个身份所处的困境,她们不懂自己的责任,更不懂自己的决心。 和她们一起共度下午时光,聊那些无用的琐事,简直是浪费宝贵的时间。 莉莉丝摇头,再次重复,“妈妈你不需要这样。” “对比起喝下午茶,我更喜欢练剑和读书。” “我乐在其中,不觉得辛苦,更不觉得孤单。” “不,不是这样的。”诺拉说道,“没有和不需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它们完全不一样。” “你只是没有遇到而已,你有机会遇到,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 “明天你的生日宴上,几乎整个帝国有头衔的贵族姑娘都会来。” “为什么你不尝试去接触一下她们呢?” “也许你会找到那个知你心的朋友。” “我会尝试的。”莉莉丝敷衍地说。 她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 第二天早晨,萨薇没清醒就被妈妈拉起来。 人处于那种开机,但无法启动任何程序的状态。 金色的、柔软如同丝般、同时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萨薇半边脸颊,细嫩的手靠在白色花缎镶边的睡衣上,明蓝色的蓝眼睛半睁着,显露出一种迷茫不解,然后慢慢闭上。 “萨薇,我的宝贝。”妈妈罗斯琳摇了摇女儿,“该起来了。” “今天有要事要干,不能让你睡懒觉了。” “……好哦。”被窝里传出一声应答,安静下去。 然后没了动静。 这种状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既然唤不醒,妈妈不磨叽,熟练地进入下一步流程。 她转头吩咐女仆,“把小姐宴会要穿的衣服拿过来。” 同一时刻,阿尔莱正在穿戴适合参加宴会的礼服。 他看了看镜子中站在身旁的人,“哥,你要带你的佩剑吗?” 阿尔托安把象征着科德罗的徽章在领口处戴好,男仆把白色的礼仪手套递到了他面前。 阿尔托安接过手套,对弟弟说,“我想,但我不能带。” “这是皇家举办的宴会,除了皇家卫兵,任何人都不能带武器。” 阿尔莱无奈耸肩,“好吧。” 他继续和哥哥闲聊,“不能佩剑,你是不是不太习惯,心里会不会没有安全感?” “你说呢。”阿尔托安瞥了弟弟一眼,“我之前去过皇家骑士团交流,我知道皇宫的武器库在哪里。” “如果有危险,我会先从里面借几把武器防身。” “事后再还,是吧。”阿尔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在皇家骑士团待过。” “皇女的生日宴,应该不会哪个不长眼的出来闹事吧?” 阿尔托安做了几个大幅度的动作,这套正式的服装没有束缚他,并随着他的动作摆动,“不好说,不过我更习惯把安全握在自己手里。” “而不是交给其他人,或者虚无缥缈的概率。” 说完,他转头看向弟弟,“我搞定了,你呢。” 阿尔莱眨眨眼睛,他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理了理领口,“我也准备好了。” * 午时两点,穿着马甲的门童站在皇宫的入口处招呼着来客,一辆辆贵族马车驶入皇宫。 萨薇站在了皇宫的花园之中,她靠在桌子上身旁叹了一口气。 妈妈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型的宴会上出场,必须认真对待,她的想法不用想都能猜到:别人家小朋友有的,我们家姑娘也要有。 于是功夫做全套。 在短短一个上午之内,她盛装打扮,洗了个玫瑰澡,梳妆头发,整理面容,最后穿上礼服。 这么一打扮,一个上午过去了。 萨薇可算懂前辈子靠脸吃饭的明星们为什么化妆一化就是大半天了,如果说美貌是武器,那所有的化妆程序就是帮助他们武装到牙齿。 想要保持美貌,真费时间和精力啊,萨薇疲惫地想。 而今天她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帽子上的小宝石装饰价值五百金币,绑头发的金色发绳由细小的纯金金丝做成,身上连衣裙用南方昂贵轻盈的布料制成,衣领和袖口处的细腻刺绣是由最好的绣女缝制。 脚底下那双小巧的漆皮鞋听说也不便宜。 萨薇忍不住低头算了算,这一套够买三颗红富士苹果大小的魔导之眼。 要知道上次安尔农教授那颗,只有葡萄大小。 今天的我,依旧在背着亿万家财前行。 萨薇再次叹了口气。 花亭附近几乎都是女眷,大哥阿尔托安一直护送着她和妈妈来到这儿后,不好意思待太久,借口有事务要处理很快离开。 妈妈则有意把阿尔莱叫去跟在某个赫赫有名的大魔导师身边。 萨薇坐在角落中。 周围同龄的小姑娘很多,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和萨薇交谈,她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她们都是在都城中长大的,各自已经有各自的团体了。 萨薇兴致寥寥,只在一旁听她们说话,没有兴趣主动加入她们。 女仆们拿着餐盘穿行其中,为这些贵客们提供饮料和点心。 “不知道皇女殿下在哪里。”一位身穿毛格裙子的小姑娘问,“我以为她在这里先和我们玩一会儿呢。” 另一位姑娘摇摇头,“你见皇女殿下和谁玩过。” “她可是皇女殿下,和我们不一样。” “她举办生日宴,我光是愁要送什么礼物就愁了一个多两个月,我和殿下不熟,只见过几面,哪里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思来想去,选了最不会出错的礼物。” “所以,你送了什么?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也愁了好久。” “我送了一把珠光贝镂刻描金骨折扇。”毛格裙小姑娘说,“这是今年新出的最流行的款式,搭什么颜色的纱裙都好看,送它绝对不会出错,你们呢?” “我送了珐琅银环手镯。” “我送了绿宝石项链。” 听得萨薇有些心虚,爸爸妈妈根本没提过礼物的问题,甚至送了什么自己也不太清楚。 一连串珠宝首饰名,愣是把人听困了。 萨薇反省了下自己家,在科德罗家中,妈妈并不醉心于珠宝,处于那种需要用了临时唤珠宝商和工匠上门,现场打点,其他人更是只会舞刀弄剑,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 “小姐,您要的柠檬茶来了。”女仆把茶水放到了毛格裙小姑娘的面前。 毛格裙小姑娘皱起眉头,“可是我没要柠檬茶?” 女仆捧着餐盘的手僵住了,她低头没说话。 小姑娘不想惹是生非,她没有多计较,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把柠檬茶放下吧。” “谢谢小姐。”女仆道了声谢,全程低着头走远了。 萨薇没心思听小姑娘们之间的闺中密语,她看了看四周,此时妈妈和阿尔莱不见踪影,不知道和哪位魔法师走去哪里讨论魔法去了。 她再次打量了这座花园。 都城的位置在科德罗领地的南面,要更加温暖宜人。 现在这个季节,放在科德罗城堡就要下小雪了,而在都城,仍然绿意盈然。 萨薇顺着花园一侧的喷泉往雕刻的拱门走去,那里生长一株灌木,上面挂着枣红色的浆果,这种红色照映进喷泉的池水,又从池水中反射出来,让这个地方充满了瑰丽的色彩。 那儿没有人,小姑娘们不愿意靠近,她们害怕喷泉的水花会溅湿裙子。 难道她们闻不到这股馥郁的香气吗,萨薇心想,这股植物的香气明明那么吸引人。 她走了过去。 在花亭中。 毛格裙小姑娘聊着聊着天,忽然觉得一阵口渴,本能地拿起桌上的柠檬茶喝了一口,一股辛辣古怪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小姑娘捂住嘴巴差点吐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她强压住反呕的欲望,“这不是柠檬茶!” 小姑娘已经记不得刚才那个不要惹是生非的念头了,“刚才那个女仆呢!马上叫她给我过来!” “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终于一位女仆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小姐,请问出什么事了吗?” “出什么事?!”小姑娘气坏了,几乎要把杯子摔在地上,“你们自己喝喝这杯柠檬茶,再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刚送茶的人不是你,喊刚才那个女仆过来!” “小姐。”这位女仆面有难色,“刚才给您送茶的不是您带来的贴身女仆吗,我们都不认识她。” 小姑娘立刻反驳,“她不是我的贴身女仆,我以为她是皇宫的女仆!” “可是她从进门之后就一直跟在您的身后啊。”女仆脸色发白,颤抖地说,“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您带来的。” 11、生日宴开始 “我没带她来!”毛格裙小姑娘傻眼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你没有向女仆要柠檬茶,为什么还接下了这杯茶?”她的朋友奇怪地问。 “你不是不认识她吗?” “因为、因为……”小姑娘看了看朋友,刚才反呕的不雅举动已经让她感觉在朋友之间很丢脸了,这杯茶接下就是接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出一个缘由。 心中委屈一上来,小姑娘眼睛红了一圈。 “别哭别哭。”朋友着急了,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是我不对,我说错了!” “医生!医生在哪呢!”她向站在不远处的仆从喊道,“怎么一点都不会干事!主人家喝错了东西,还不赶快把医生找来!” “小姐您不用怕。”另一位女仆走了上前,弯腰小声解释,“柠檬茶是我们一起盯着制作的,里面只是多加了辛辣苦涩的香料,没有其他问题。” “我们以为是某位小姐喜欢这样的口味,才没有管。” “谁喜欢这样的口味!你们就是来捉弄我的!”小姑娘抱住朋友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另一边,一身女仆打扮的魔族环顾四周无人,愤而撕开伪装的面纱。 她哪里会泡什么柠檬茶! 这皇宫里人多眼杂,不能露马脚,她只能找个借口不动声色穿过贵族小姐休息的花亭。 人族那个昏庸皇帝的皇宫居然这么难闯,花费了魔族好大的功夫! 这个家伙愚钝至极,没想到还挺惜命,当年那股蠢勇劲,现在怕是一分都留不下了。 她没有多停留,径直穿过花园走到一间不起眼的幽暗柴房面前,伸出手,锁链瞬间被解开。 在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麻袋出现在眼前。 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痛苦的呜咽声。 魔族一脚踹了过去,“给我安静待着!” “要是坏了魔女大人的好事,就有你好看的。” 今天是皇女的生日。 魔族可是准备了份大礼给这位可怜的女孩和她那蠢笨的父亲。 忽然附近传来动静。 魔族立刻屏息,警惕地关上门。 ** 萨薇没有察觉这皇宫之中的暗涌。 她手里戴着编织的白色网子短手套拨开绿叶,穿行在花木中,时不时她还停下凑近植物去闻其中的气息。 皇宫卧室内。 莉莉丝坐在梳妆镜前,今天的她难得脱下练武服,穿上了礼服。 紧绷的束腰让她浑身难受,呼吸必须平缓,急促一点的活动都有可能让她喘不过来气。 莉莉丝脸上没有高兴的神情,“妈妈,我不喜欢这件礼裙。” “我不能换上其他更舒适一点的裙子吗?” “不能。”母亲诺拉为她佩戴好紫色的水晶项链。 “为什么?”莉莉丝更加怏怏不乐了。 诺拉说的很直接,“因为你还没当上帝国的主人。” “如果你以后坐在皇座上,怎么处理它都可以,但现在你得穿上它。” “哦。”莉莉丝难得开玩笑,“那么,在我登上皇位后出生的女孩有福了,她们这辈子都不用认识这难受的玩意。” 诺拉听着也笑了,“确实。” “一定有很多姑娘为你欢呼。” “莉莉丝。”她语气一转,叮嘱莉莉丝,“年轻的科德罗会参加这次的生日宴,不止是阿尔托安和阿尔莱,还有最小的女儿萨薇·科德罗,她同样会来。” “你作为宴会的主人,别忘了向他们问好。” 莉莉丝点点头。 诺拉一向对自己的女儿很放心,她在女儿额头留下一个吻。 “去吧,今天你的事情可不少。” 站在门口守着的五名护卫骑士向莉莉丝行了个礼,安静跟随在皇女身后。 从卧室到宴会厅有很长一段距离,其中要横跨半个花园。 隔着树木,莉莉丝远远地听到了客人们的说笑声,她皱起眉头,想也没想果断绕了条远路。 这条路更僻静,很少有人走动。 莉莉丝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古老的拱门下,穿梭在绿色之中。 她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展现出一种明亮的光辉,灼灼如同芙蓉出绿波,她在花草前驻足,用柔软纤细的手指拉下绿叶,金色的头发和花朵交缠在一起。 莉莉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方面她觉得面前的人时时刻刻吸引人的视线,另一方面她的内心产生出一股抗拒的情绪。 现在花园中有无数朵花,而面前陌生的女孩也如同一朵花,好像她是她身边草木的人类姐妹一样,但她比花更楚楚动人。 莉莉丝扭头加快脚步往宴会厅走去。 “皇女殿下。”身旁的护卫骑士留意到了莉莉丝脸上的神色,“听说在宴会开始前,贵族女眷们会在花园里小憩。” “那位小姐应该是被邀请来宴会的贵客,您很快可以在宴会上与她相识。” “我没有说我想认识她。”莉莉丝说。 整个宴会厅装饰得富丽堂皇,天花板的中央悬挂着晶莹剔透的吊灯,出入拱门之处无不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出名的画家名作被镶嵌到金框之中挂在墙壁上。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红地毯,让整个气氛更加显得隆重典雅。 乐队在宴会厅的角落演奏着优美的旋律。 主管在见到莉莉丝后,向她行了个礼,“皇女殿下,祝您生日快乐。” “皇帝陛下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母亲呢?”莉莉丝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难道我耽误她太长时间,让她没时间换礼服吗?” “不是。”主管低头,“因为皇帝陛下今天不想见到她。” “什么?”莉莉丝仿佛听到了一个荒唐的笑话,“她是我的母亲,是帝国的女主人,她应该出席我的宴会!” “对不起殿下,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主管把头低得更低了。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因为束腰的束缚,莉莉丝差点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压下怒火,平复呼吸。 莉莉丝在心中对自己说,不要动怒,我能稳住场面。 这么想着,她走入了宴会厅侧边的房间。 轻松欢快的旋律在宴会厅中再次响起。 “不是说让你待在原地的吗?”阿尔莱给妹妹端了一杯果汁,“皇宫的花园就那么大,你是怎么做到在里面迷路的?” “就那么大?”萨薇难以置信地看向阿尔莱,“我走了好长时间,那些植物长得像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一个提醒的路标都没有。” “幸好有位好心的女仆路过我才能走出来,你不应该抱怨,你应该为我的幸运而高兴。” “好好,不吵了。”阿尔莱果断停嘴,“在皇家的宴会中,我们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萨薇没有理他,她转头看向阿尔托安,“大哥,你刚才去哪里了?” 阿尔托安面不改色,“我去向朋友借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萨薇好奇地问。 阿尔托安停顿了下,“优雅的贵族小姐最好不要知道。” 阿尔莱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号在空中短促地吹了几个音调。 宴会厅中的宾客安静下来。 “——有请帝国的主人费肯·斯克莱特,和皇女莉莉丝·斯克莱特!” 莉莉丝站在父亲的身边出现在红毯上。 “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 “我很高兴各位能来参加她的生日宴。” 父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莉莉丝没有看他,反倒是看到了站在宴会厅边缘的教堂的神官们。 几乎所有高级的祭司神官都来了。 很显然,他们不是来给自己祝福的。 阿尔莱同样注意到了这点,“这次宴会来了好多教堂的人。” “难道皇室要趁着这次机会确定皇女是继承人的身份吗?” 萨薇有些疑惑,“皇女不是从一出生开始就是继承人吗?” “是。”阿尔莱说,“但要在教堂祭司的仪式下签署正式文书才有效。” 萨薇懂了,位置是她的了,毋庸置疑,但必须配合相关单位走个流程。 台上皇帝的讲话仍在继续,他举起酒杯,“祝我的女儿生日快乐,同样希望各位能享受这段时光。” “干杯!” “干杯!”宾客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帝国的主人和皇女回敬。 音乐再次响起,在场的先生纷纷向女士小姐伸出了手,邀请她们跳舞。 萨薇背后一凉,她靠近阿尔莱,“必须要跳吗,我不会跳。” “你不需要跳。”阿尔莱说,“你还小。” 萨薇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该干嘛?” “坐在沙发上吃东西。”这次是阿尔托安回答,“让自己不要饿到。” “你好,我是伊荷桑,来自南方的海默丹家族。”一位刚成年的小姐走了过来。 她红着脸站在阿尔托安面前,“请问我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吗?” 阿尔托安求助地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 “无意打扰。”萨薇把自己摘了出去,“哥哥,我可以一个人去吃点心。” 阿尔托安没有办法,只能向海默丹小姐伸出了手。 “当然可以。”他说,“这是我的荣幸。” 阿尔莱如释重负,给自己拿了一份蛋糕。 萨薇看着她的二哥,“为什么她们不来找你?” “因为我给自己施了变形术,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阿尔莱低声说,“时效只有十五分钟,勉强够用。” 说着他咬了一口蛋糕,“味道不错,你要来点吗?” “谢谢不用。”萨薇拒绝。 她的目光在宴会的人群中扫了一遍,尴尬地其中一个撞上。 不巧,这个人正是生日宴的主角,皇女莉莉丝。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 莉莉丝挑了挑眉头,走了过来。 “你好,我是莉莉丝。”她说,“莉莉丝·斯克莱特。” “很高兴认识你。” 12、帝国第二个继承人 礼仪中,与人握手带着手套被视为一种侮辱。 莉莉丝脱下了右手的牛皮手套,将手伸到了萨薇面前。 萨薇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她摩挲了一下右手的白色网子手套,随后脱了下来,握上对方的手,“萨薇,萨薇·科德罗。”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皇女殿下。” 一双精养的手,柔嫩无力,这是莉莉丝握手的第一想法。 她心里想,多么孱弱的玫瑰,从来没有沾染过黑暗和污泥。 握上这双手,更觉得自己的手粗糙如同硬木,日日练武让手指变得粗壮有力,指关节都显得突出明显,与其说自己的手是皇女或淑女的手,不如说像战士的手。 握手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萨薇把手收了回去,戴回手套。 另一侧。 护卫骑士站在宴会厅的角落,不远不近地观察着皇女身边任何可能发生危险的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说了吧。”一位女骑士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殿下喜欢那位小姐,果然宴会一开始就去找她了。” “她和皇女殿下差别太大,两个人站一起看着就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同伴说,“以往其他来宫廷聚会的小姐们也有不少是这类型的呀。” “这类型是什么类型?” “好看的,孱弱的。”女骑士说,“人是不是更容易被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吸引呢?” 她说着笑了起来,“有一点她们还是很像的,她们都长得好看。” 同伴盯着萨薇观察了好一会,没从她身上找到象征着家徽的标志,“说起来,这位小姐是谁,我从来没见过她。” “是跟着家族来的旁系女眷么?” “她的衣服昂贵,不像旁系。”护卫骑士没看出来什么,她无意间看到站在萨薇旁边一直留意着萨薇的人,终于知道了,“她是科德罗家的女儿,站在她旁边的是阿尔莱·科德罗。” 同伴回想之前听过的传闻,“听说她第一次离开北方领地参加帝国宴会。” “以前都是她的两位哥哥参加的,我们不认得她并不意外。” 骑士再次打量了一下萨薇,“她的外表和气质,完全看不出是骑士世家科德罗的孩子。” “是啊。”同伴摇头感叹,“不过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真的能有共同话题吗。” “谁知道呢。”骑士说。 她们的对话被宴会的音乐弹奏声吞没。 不断有同龄的贵族小姐围过来,向莉莉丝打招呼。 “殿下,祝您生日快乐!” “这场宴会举办的真是盛大,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陛下对您真是宠爱呀。” “殿下。”她们如同一只只飞舞的蝴蝶热情地把莉莉丝围了起来,“殿下您今天这身打扮真是好看,不知道是由哪位设计师设计的,完全将殿下的美貌展现出来了。” “裙摆上的纱难道是南方昂贵的鱼鳞纱,听说一尺值千金呢。” “我想买也找不到途径,不愧是皇女殿下。” 萨薇听着这一片夸夸赞美声,尴尬地站在原地。 向宴会主角打完招呼,应该可以体面离开了吧,换成以前的饭局,大伙打完招呼就应该上菜干饭了,这种寒暄在美食眼前不值一提。 这里的食物也很美味,但是对比起火锅烤鸭红烧肉,这里的还不够诱惑。 得想办法开发一下新菜色犒劳犒劳五脏庙,萨薇心里想。 过来寒暄的小姐们越来越多了,萨薇评估了下局势,打算躲到远点的地方。 莉莉丝看到了萨薇转头想走的表情,有些心焦,“等等,科德罗小姐。” “你没来过社交圈,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呢?”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萨薇身上。 各种目光都有,审视打量的,赞叹的,羡慕的。 几位小姐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主动上前搭话,“你就是科德罗家的女儿吗,刚才在花园里我就看到你了,只是不好意思上前问候,真是太失礼了。” 萨薇干巴巴回答,“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你真贴心。”对方夸赞道。 要想夸一个人,怎么都能夸的出来。 面对恭维,萨薇硬着头皮上,“谢谢,你太客气了。” 一位姑娘提出了邀请,“过几天我家里举行一场茶话会,不知道科德罗小姐你有没有空呢?” 萨薇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不了,我身体很差,去了扫兴不太好。” 姑娘笑着说,“哪里会扫兴,有新成员加入我们才开心呀。” 她顺势向莉莉丝发出邀约,“皇女殿下,您要来吗?我们会准备全都城最好的茶和甜点招待你们。” 莉莉丝抬手拒绝,“实在抱歉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我这段时间很忙,抽不出空。” 萨薇跟着一起拒绝,“我也不行,我的身体很差很容易疲惫。” “这样啊。”对方遗憾地说。 莉莉丝的余光一直看着萨薇,试图搭话几次被他人打断让她心里不太高兴,“科德罗小姐,你觉得这里闷的话,不如我带你到阳台那里透透气?” “好啊。”萨薇说着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殿下,今天我在花园里迷路了,幸好遇到一位女仆路过帮了我,奇怪的是我问她名字,她始终不肯答。”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找到这位女仆,跟她认真道谢。” 莉莉丝皱眉,“她没有不肯告诉你名字?” 萨薇点头。 “按照规定,只要客人要求,每个仆人都必须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到职的宫殿。”莉莉丝说,“这不正常。” “确实不正常。”萨薇说,“我以为仆人们会很乐意将他们的名字告诉贵客。” 站在不远处的毛格裙小姑娘与朋友对视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上前,“殿下,其实之前……” 一阵诡异阴冷的风横刮过宴会厅,没能让她把有外人混入皇家女仆这件事说出来。 热闹的宴会气氛降至冰点,阴森的风让人汗毛直立。 阿尔托安停了下来迅速找到了萨薇的位置,站在宴会厅边缘的神官瞬间站直了身子,护卫骑士也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费肯·斯克莱特。”一个披着黑色外袍的女人从宴厅门口明目张胆地走了进来,“我的主人觉得非常伤心,您的女儿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您居然没有邀请她。” “所以她派我来送您一份大礼。” 皇帝原本众星捧月站在臣子和贵族的中央洋洋得意,现在宛如当场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青筋暴起,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大声吼道,“我不在乎你的主人是谁,这里不欢迎你,带着你的礼物给我滚出这里!” “侍卫!侍卫在哪!” “立刻堵着她的嘴,然后把她给我赶出皇宫!” 女人不为所动,“陛下,您这话要是被我的主人听到,她会更伤心的。” “毕竟为了这份大礼,她花费了不少功夫。” 宴会厅内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侍卫快速向前,“这位女士,请你立即离开这里,不然我们就要向你使用武力了。” 女人把目光投到远处躲在护卫身后的皇帝身上,“费肯·斯克莱特,你可真是让人寒心啊,要知道当年是您亲自向我们请求,现在我们来收取成果,难道你想翻脸不认吗?” 费肯皇帝完全失去了风度,他大声怒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侍卫!还不快动手!” “是!”骑士们拔剑指向了黑袍女人,逼她后退。 女人挥手,一阵狂风刮过把骑士掀到地上,巨大的压力让他们爬都爬不起来。 她微笑,“没有邀请函就算了,居然还拔剑相向,真是无礼,这就是你们对待贵客的态度吗。”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突发状况的时候,阿尔托安迅速回到了萨薇的身边,他的手按在外套之下的短剑剑柄上。 “萨薇,注意安全,不要怕,哥哥护着你。” 阿尔莱同样站在萨薇身边。 黑袍女人再次笑了,阴恻恻的笑声传到了宴厅的每一个角落,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终于落到了皇女莉莉丝身上。 “你就是那个可怜的女孩莉莉丝?”她用询问的口吻说着一个自己知道的事情,“我的主人本想早点拜访你,但最终决定还是在今天这个生日宴会来。” “可怜的女孩。”女人再次说道,“我为你有费肯这样的父亲感到惋惜。” 莉莉丝从未受过这种侮辱,她脸上火辣辣的,眼神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萨薇。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萨薇,就觉得自惭,想拼力和萨薇搭话,他人碍事就算了,现在还当着萨薇的面被人侮辱,莉莉丝真的不想在萨薇面前出丑。 周围的人善意的残酷的目光,莉莉丝更是觉得丢脸。 她没敢细看萨薇脸上的表情。 “好了够了!”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语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软弱短气过。 “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他对黑袍女人说,“现在请你滚出我的宫殿!”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女人说,“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来,我带你认识一下你的儿子。” 一个瘦弱的男孩被她从身后扯了出来,“只比你的女儿莉莉丝小五个月。” “我想他有资格成为帝国的继承人。” 宴会厅内一片哗然。 费肯应该庆幸,除了侍卫外所有人不允许携带武器,不然他的女儿绝对会把刀刺到他这位亲生父亲身上。 规则救了他一命。 13、此事后最好别和皇室走太近 带来的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能清晰看到上面被打肿的青痕,他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头发确实是皇室的深棕到近乎黑色的发色。 “费肯·斯克莱特。”黑袍女人着重强调了皇帝的姓氏,“这位是你的儿子,凯。” “凯·斯克莱特。” “不过凯这个孩子比较顽皮,为了让他乖点儿,我只能用了些小手段。” “但本质上他还是好孩子,能够承担得起帝国的责任。” 皇帝几乎要把眼睛瞪出来了,“我没有他这个儿子!我的孩子只有莉莉丝!” 他目光扫到了神官身上。 神官心领神会,站了出来,开始念光明咒,骑士身上如山般重的压力渐渐消散,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拿起了剑。 站在骑士身后的贵族们,他们的目光如同刀一样对向这个男孩。 男孩的发色确实是皇室深棕到近乎黑色的发色,他的侧脸和那副挂在主厅中央的开国皇帝的画像一模一样。 窃窃私议的声音更大了。 “那个男孩和帝国的主人确实长得很像啊,要说是父子关系也有可能。” “只比莉莉丝公主小五个月的孩子,岂不是说费肯陛下在新婚时候就出轨了,难道是出征时在边境遇到的吗?” “可怜的诺拉皇后,可怜的莉莉丝皇女。” “这次皇女的生日宴,诺拉皇后居然没有出席,不会是陛下知道会有人要来砸场,提前把皇后支开吧?” “诺拉皇后知道这件事得多伤心啊。” “不过这个女人魔力高强,能让她服从的主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在边境中应该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才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对啊,当了帝国主人的情人,居然情愿隐姓埋名在边境中生活?不是应该跟着陛下一起到首都过好日子吗?” “如果有孩子了,不是更好诱胁陛下吗?这可是大损失啊。” “……” “……” 细微的讨论声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他更加恼火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黑袍女人丝毫不惧,“费肯·斯克莱特,难道你真的忘了我主人的身份和名字了吗?” “我不介意当场向各位来宾贵客介绍她。” “闭嘴!”皇帝再次喊叫道,他的怒吼显得更加无力和底气不足。 黑袍女人没管他的话,昂昂自若转身面向宾客朗声说道,“我的主人是这片大陆最有美丽最强大的野心家——魔女阿娑斯。” 宾客们倒吸一口冷气,“天啊!那个恶魔的领袖!” 窃窃私议的声音更大了,“听说她杀到了亡灵一族所在的荒芜之地,直接把对方老巢端了,此后新生的亡灵直接成为了恶魔的仆从!” “不会我们人类要成为第二个亡灵族吧?” “不会吧?”有人惊恐反问,“之前战争不是打赢了吗,魔族还敢卷土重来?他们不怕我们再打一次?” “十年前的那次是魔族主动退兵,陛下的脸色那么难看,感觉赢得有蹊跷。” “再怎么说,帝国的主人都不应该和魔族混在一起啊!” “嘘,说小声些,陛下的脸都黑了吗。” 这个男孩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他苍白的面容。 他不止继承了他人类父亲的特征,同时继承了魔族母亲血红色的双眼,诡异的黑色符文在他眼睛中如隐若现。 他是混血。 在这片大陆中,混血是不受欢迎的存在,两个种族的劣性像烙印一样刻在混血的灵魂中,别说是魔族的混血,他们永远不可能摆脱对欲望和混乱的渴望。 在这个被创世神抛弃的世界。 天使骄横,傲睨万物; 精灵冷情,离群索居; 龙族放纵,任性妄为; 人鱼善变,诳时惑众; 矮人固执,油盐不进; 人类懦弱,工于心计; 兽族野蛮,冲动易怒; 亡灵邪恶,睚眦必报; 魔族残忍,权欲熏心。 几乎所有种族都对魔族心怀忌惮,天使对魔族更是痛恶到极点。 而魔族又对自身血脉有极其高的要求,同样看不起其他种族。 所以人类和恶魔的混血,和人类生活会被忌惮,和魔族生活会遭受鄙夷,混血注定在两者中讨不了好。 黑袍女人露出一个欢畅的微笑,嘴里说着漂亮的反话,“费肯·斯克莱特,虽然只短短相处过几天,但你让我主人印象深刻。” “阿娑斯主人的血统高贵,说一句天潢贵胄也不为过,她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现在我把孩子带到了你们面前,你们必须好好照顾他,用对帝国继承人的态度去培养他。” “人族和魔族一向是友邻,如果未来的凯能当上帝国的主人,我想对人类和魔族都是好事。” 她的野心一览无遗。 “费肯·斯克莱特。”黑袍女人再次喊出皇帝的全名,“如果被我们发现人类疏忽对待他,我们决不会袖手旁观,会不会宣战处决于你。” “愿人类的明灯永不熄灭。” 黑雾席卷了她的身体,黑袍女人以诅咒的口吻留下一句祝愿的话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孩仓皇地站在原地。 在这个只邀请了贵族的宴会上,他是穿着的最寒酸的那个,没有宝石和黄金做装饰,衣服满是灰尘破烂不堪,甚至比都城大街上的乞丐穿的都要差。 像是闯进宴会的老鼠。 招呼他的只有厌恶和异样的目光,侍卫的剑依旧对准他,视他如洪水猛兽,似乎在他的亲生父亲一声命下就会拿剑刺穿他的心脏。 皇帝费肯转头端过侍从的餐盘上的一杯葡萄酒一饮而下,然后狠狠地把酒杯砸到了宴会昂贵的红绒地毯上,反手给了仆人一巴掌。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喂狗!” 仆人吓得直接伏地求饶。 费肯这才勉强把心中那股强烈的耻辱感压了下去, 侍卫骑士鼓起胆子上前,“……陛下,这个孩子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费肯踹了侍卫一脚,“皇宫里养了那么多人,白养了吗!没有人能处理这件事吗!全都是废物!” 侍卫吃痛地单跪在地上。 在场没有一个宾客或者贵族站出来,就算是忠诚的保皇党也如此,现在谁也摸不透皇帝对这个混血孩子的态度,是保护他还是让他受苦。 无论如何,在伦理上费肯都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毋容置疑。 贵族们互相对视,处理这个孩子是家事,他们无权干涉,但帝国的主人失德,是国事。 至于宴会后贵族们对皇帝的评估会降到怎样的冰点,掀起怎样的风暴,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事情。 阿尔托安掩去了眼中的轻蔑,他侧头对萨薇摇了摇头,低声说,“宴会上的东西你别吃了,到时候回家我让厨师重新为你做。” 萨薇点头,下意识看了莉莉丝一眼。 莉莉丝扭头,没让她看清神色。 事到如今,谁都不记得宴会的初衷。 宴会的主角被人抛到了脑后。 皇女莉莉丝嘴角的冷笑更甚,扭头让萨薇看不到自己的丑态。 本以为自己皇女的身份可以轻易地和对方交上朋友,今天这一天,她和萨薇多次搭话都被人打扰,所有的一切都在阻碍她。 现在还被萨薇看到了自己难堪的一面,莉莉丝简直无地自容。 打扮得再好有什么用,为了场面勉强穿上束腰又有什么用。 远不如脱掉碍事的裙子和裙撑,拿起剑,最起码还有武器可以抗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捏紧丝绸折扇,拿它遮脸。 莉莉丝想起之前握手的场景。 萨薇的手像和她这个人一样,柔嫩无力,她就像玫瑰园里被幸福栽养长大的花朵,让莉莉丝憧憬歆羡,让莉莉丝嫉妒觊觎。 而萨薇身上气质,又让莉莉丝忍不住亲近。 但现在不可能了。 莉莉丝看向自己卑怯的父亲,她注意到费肯在愤怒的表层下无法形容哆哆嗦嗦颤抖的手。 这个垃圾没有继承先辈的勇敢和坚毅,当宴会被砸场的时候只会瑟缩,明明是自己的无能,在受辱之后选择把怒火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只会窝里横。 至善至美的世界与莉莉丝无关,在看到美好出现的同时,身后的泥潭把她最畏忌的噩梦变成了现实,在矛盾混乱中,莉莉丝只感受到丑恶。 晨星停止把夜变成早晨,天堂巨大的门槛把莉莉丝挡在地狱上。 她割断了过去,踏上新路。 几位贵族小姐远远地站在莉莉丝的对面,她们踌躇不敢上前,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后,终于上前打算安慰安慰皇女。 “殿下,不要难过,一切总会变好的。” “对对,你是我见过世上最厉害最完美的女孩,那个混血肯定比不过你。” “我们别提这些烦心事了,我送了一对珐琅银环手镯给你,殿下你一定会喜欢的,它搭你今天这身裙子很好看。” “我送了和殿下眼睛颜色一样的翡翠绿宝石项链。” “谢谢。”莉莉丝露出一个疏远的微笑,“我会回去好好看的。” “今天我有些累了,就先失陪了。” 莉莉丝没有再和萨薇对视,她忽略对方直接离开了宴会厅, 萨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转头对哥哥阿尔托安说,“临事不惧,我欣赏这位皇女。” “也许我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最好别。”阿尔托安说,“今天这事之后,我们最好别和皇室走太近。” 14、世界街溜子同好,是你吗! 有些话不好在皇宫里说,阿尔托安在回家路上才开口告诉萨薇。 “陛下登上皇位那么多年,做的事情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很多事务他不接手,幸好他娶了一个好妻子辅佐他,让贵族们没那么多不满。” “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拥护皇族的贵族们肯定对陛下有意见,如果皇女年纪大些,他们肯定直接推皇女上位,不给那个混血种任何机会。” “幸好我们科德罗的领土远离都城,这些事闹也不会闹到我们身上。” 这场话在萨薇的耳中翻译了一下: 公司老板很废物,幸好老板娘厉害撑住场子,生活还能过得下去,股东们虽然有些微不足道的意见,但只在心里说说,没有摆在表面。 结果现在老板一声不吭和对头生了个娃,对头在年终会议上大肆宣扬公司要换主,导致股价大跌,公司即将倒闭,老板娘还被老板忽悠去出差了,没人镇场。 股东们坐不住了。 如果不起来折腾,关门大吉那天他们绝对哭得很凄惨。 给老板下最后通牒,给老板娘打紧急电话,股东大会安排起来,同时封锁消息,别让散股知道。 萨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而自己在的科德罗家族,相当于母公司和子公司的区别。 法律上各自独立,子公司拥有自己的资产、公司章程和管理层,只有涉及到重大决策和人事安排,才需要母公司批准。 耿直些说,就是母公司破产倒闭了,也不耽误子公司运营。 所以阿尔托安一点都不担心,十分淡定。 甚至更关心妹妹独自饿不饿。 “宴会上的东西都是冷食,不好,吃多了积食。”阿尔托安说,“回到家里我让厨师给你炖点热汤喝。” “大哥好贴心哦。”阿尔莱坐在旁边凉飕飕地说,“我坐在这儿这么久,你都没给我一个眼神。” 阿尔托安没好气地拍了弟弟的脑袋,“阴阳怪气什么呢,哪次没有你的份。” “你要是像萨薇一样是第一次参加宴会,我也会这么关照你,还有,做事做全套,你以后用变形术之前先把胸口的家族徽章摘下,这样的话丢脸不会丢到家里。” 阿尔莱抱住脑袋,懊恼地干嚎了一声。 偏偏人嘴硬,试图把对方也拖下水,“我肯定没你做事严密,能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借走……” 阿尔托安手快,捂住了缺心眼弟弟的嘴,“好了,别说了。” “对了妈妈呢?”萨薇看了看四周,“妈妈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吗?” “原本是。”阿尔莱说,“但一路上教堂的神官太多了,妈妈不想见到他们,向宫里的管家送了礼物就提前离开了。” 萨薇疑惑,“他们对不起的是我,为什么不直接向我道歉呢?” 阿尔莱大笑,“因为他们没那个胆子,爸爸放了狠话,谁敢拿这事来烦你害你生病,他就敢套麻袋把人掳到科德罗领地最北处开垦冻土,不挖个几年不放人。” 阿尔托安摇头,“咱家领地最北边那块地,常年冰冻,满山是雪,草都活不了,挖来白费力气,那地方除了骑士偶尔去巡逻,几乎没什么人,如果生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时常兽族的人路过,万一他们看不顺眼,路过干一架也很正常。” “因为这样,巡逻的骑士时常会受伤。” 阿尔莱赞同,“教堂以德服人以和为贵的神官,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好歹毒的一招。 典型的“同志,你冥顽不化的态度让我敬佩,明天送你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萨薇哭笑不得。 怪不得神官们看自己的眼神带了几分忌惮,原来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尽显身份的钢制手铐。 * 皇宫内。 皇后诺拉坐在书房内,一封封来自贵族们的书信摆满了桌面,几乎把帝国其他公务文件埋在了下面。 秘书官艾米丽惶惶不安地站在诺拉的前面,用余光打量着诺拉的神色。 生日宴上的事传遍整个皇宫,艾米丽本以为皇后听完会勃然大怒,结果没有,皇后站在窗台边看了郁金香很久,终于笑了出来。 她看到了眼前盛开的花朵,闻到了花朵盛开的芳香,等待花朵盛开的时光是漫长的,但她终于等到了。 在魔族私生子出现的那一刻,帝国主人的威严荡然无存。 权力的斗争如履薄冰。 诺拉原本打算慢慢培养女儿,辅佐女儿掌握权力。 女儿的年纪太小,虽然她比同龄人好太多,诺拉自认在这个年龄上她不会比自己的女儿做得更好,但还是不够,不足以让她坐上更高的位置。 她经历的世故人情不够多,经验太少,这些只能够交由时间。 贵族们绝对会逼皇帝费肯表态,先皇没有其他孩子,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莉莉丝又未成年,给予他们的人选不多。 十多年来,诺拉第一次感受到了遂心如意。 在法律上,自己是帝国的女主人,而自己不是只会待在寝宫里的废物花瓶,她不仅完美履行了皇后的责任,有参与议会议国事的权力,还在丈夫多次惹出事时尽善尽美地收拾烂摊子。 就算夫妻感情不和,也不影响贵族们对自己高评价。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诺拉带着满意的神情,拿起拆信刀用锋利的刀尖划开信封,撬掉象征着寄信者纹章的火漆蜡封。 几乎每个来信者都在信中表示担忧。 诺拉拆完了所有的信件。 最后一封是茶话会邀请,希望皇后陛下能来与贵族夫人们间沟通沟通感情。 邀请函背面的邀请名单上写满所有有权有势家族的姓氏。 醉翁之意不在酒。 诺拉一笑,哪里是什么茶话会,分明是夫人外交。 有些是不方便在议会讨论,私下聚会又需要一个事由。 而贵族夫人之间的茶话会不需要这些,借口甚至可以是今天阳光不错。 在这些茶话会上透露的消息,不比在议会上得知的少。 诺拉收好信件,谣言泛滥的时候自己只有一腔愤怒,什么都没法改变,帝国主人的权势依旧把握在费肯的手上。 现在确切的证据被甩到脸上,局势早已不同,一个能逆风翻盘的机会摆在面前。 富贵险中求,现在夺权,才对得比起丈夫的背叛。 诺拉长吁一口气,舒眉开颜,示意秘书官艾米丽把今年的税收报告拿上来, 艾米丽摸不透诺拉心中的想法,以为皇后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开始笑,她战战兢兢地把文件递了过去,开始报告。 过了一会,有人敲了敲门,诺拉抬头看到女儿莉莉丝走了进来。 莉莉丝的神情不太好,脸色阴沉。 诺拉向女儿招了招手,“乖女儿,发生什么事了,心情怎么这么不好?” “妈妈。”莉莉丝踌躇开口了,“父亲叫我把他带来给你处置。” “他?”诺拉皱眉,“哪个他?” 莉莉丝往门口看了眼,“出来吧。” 男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头发凌乱,脸上脏的看不出原本的肤色。 他瘦弱的身高体型,完全看不出他和皇女莉莉丝只差五个月。 秘书官艾米丽瞬间冷汗冒出来了,皇宫里的管事那么多,能处理的人数不胜数。 多么伤人心,这件事情就算再棘手,最不能也最不应该交给诺拉皇后来处理。 陛下根本没有考虑过妻子的感受。 艾米丽捏紧了手中的报告,深吸一口气,再次做好迎接皇后怒火的心理准备。 皇后嗤笑一声,嘲讽自己的丈夫,“要是做得不好,惹到了魔族,全是我的错。” “他倒是会把烫手山芋推出去,为自己找退路。” 她瞥了一眼男孩,“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低头没说话。 诺拉眉头皱得更紧,以魔族对待这个混血种的态度来看,肯定没有给好的教育。 自己对他好,相当于培养女儿和帝国的敌人,对他不好,魔族就能找到事由重新发起战争,怎么做都是错。 艾米丽看到皇后脸上的阴霾,“殿下,他叫凯。” 诺拉应了声,把目光重新放到税收报告上,“把这个家伙送去宫殿北边尽头的房间,吩咐男仆把他全身上下洗干净,然后叫骑士团拨几个骑士24小时看守他。” “一旦有什么异样,立刻禀报到我这里。” “从今天开始加大宫廷内巡逻,遇到魔族直接动手,不用留活口。” 秘书官艾米丽行了个礼,“是。” 她带着男孩离开了房间。 诺拉的手指不断在摩挲着柔软的纸张,她虽然在看报告,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心中在寻找一把刀,最好是一把钝刀,钝刀需要花费更多力气更长时间,如果这个时间能长到女儿成年最好不过。 或者一把能借刀杀人的刀,不用自己出面,干干净净把对手除掉。 无论是哪把刀,都不好找。 诺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久过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还呆在房间里,“莉莉丝?” “怎么不去练剑,今天的剑术课程结束了吗?” “没有结束。”莉莉丝说,“我的心定不下来。” 诺拉笑了,“你不用担心,这个混血种和你比起来差远了,他威胁不了你的地位。” 莉莉丝摇头,“妈妈我不是担心这个。” 诺拉把女儿拉到了沙发前,倒了杯茶递到了她手上。 “你真的不用为这个混血种担心。”她说,“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们占据有利局面。” 莉莉丝摇头,“我不觉得我们占据有利局面,有一头恶狼在我们的床边酣睡。” 诺拉说,“值得高兴的是,这头恶狼睡得很沉,暂时没打算醒,我们还有时间把刀磨出利刃。” 莉莉丝靠在妈妈的肩上没说话,各种各样的东西在心中盘旋,忽然出现的混血种弟弟,爸爸胆怯害怕的眼神,在自己生日宴会上出现的多位神官。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莉莉丝紧紧地抓住了它。 “几乎所有种族都对魔族心怀忌惮,天使更是对这个恶魔种族厌恶到极点。”她喃喃地重复这个大陆上所有生灵都知道的常识。 “魔族厌恶光魔法和创世神,所以父亲第一时间寻求了教堂的帮助。” “妈妈,我之前听说过一个传言,那个传言说教堂可以请求天使降临为人施与祝福。” 莉莉丝抬起头对上了妈妈的目光,“妈妈,既然我们目前受制于魔族,为什么不能借天使之手把魔族除掉呢?” 好一个借刀杀人的计谋。 莉莉丝继续说,“恶狼和猛虎之争,我们只需要坐山观斗。” 诺拉饮下一杯茶,“这时候我们只把一个金苹果抛到他们中间。” “一个能引发特洛伊战争的金苹果。” 在荷马传说中,金苹果是导致特洛伊战争爆发的著名诱因,它象征智慧、权力和爱情的斗争,它是欲望、嫉妒和毁灭的结合。 * 另一处。 萨薇无所事事地跟在二哥阿尔莱身边。 “你跟着我干什么。”阿尔莱终于忍不住了,他挥舞着手中的魔杖抗议道,“我学的魔法,你又学不会!” “你跟着阿尔托安不行吗?” “不行。”萨薇说,“大哥去的练武场灰尘满天,每个人身上都是汗臭味,我不喜欢。” “最重要的一点,我举那儿最轻的剑,一分钟就换手歇一会。” 萨薇叹了口气,“太丢脸了。”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来烦我了?”阿尔莱捂住脸,把魔杖塞进衣服口袋里,一路带着她走进魔法协会的图书馆。 “妈妈今天写了几本书的名字,让我借出来读一读。” 萨薇看着这个比广场还大的图书馆,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凝神仔细看了看书架上的序号备注。 很好,书架上没有序号备注。 萨薇看了一眼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的二哥,委婉道,“……看起来是个大工程呢。” 阿尔莱撇撇嘴,不信,他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你爱干嘛干嘛,如果待腻了想出图书馆,就和我说一声。” “我先去找书了。” 萨薇点头。 书架上的书本都是用牛皮做成的书封,看上去十分有质感,萨薇拿起书架边侧备用的魔法灯,沿着书架的方向一路往前走。 一本表皮是棕色皮革的书吸引了萨薇的目光,书脊处明显的磨损痕迹暗示着它的悠久历史,萨薇把它拿了出来,封面正中央用金色的墨水写着书名,《世界》。 翻开书页,里面几乎每一页都画满了细腻的插图,各种各样景象都有,介绍动物植物美食和人文。 萨薇明白了,这不就是西幻大陆版的《国家地理》吗。 不同的是《国家地理》是杂志,这本皮革书是《国家地理》珍藏版合集。 萨薇满意极了,这就是她想看的书。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愉悦地品读这本西幻旅行指南。 第一页目录,分别有九大块。 懂了,省份特辑。 萨薇在往后翻了翻,想找出国道特辑和旅行环线特辑。 能编纂出这么厚一本书的人,一定和自己一样,是没事就喜欢满世界溜达的街溜子,听从他的旅行攻略应该不错。 阿尔莱走遍了整个图书馆,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妈妈吩咐的书找了出来。 至少一个星期,他不会想在踏入这个图书馆。 他在阅览室找到自己的妹妹。 “萨薇,时间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 萨薇头都不抬,摇手,“等我看完这几页。” 阿尔莱提起兴趣,好奇地凑过去一看。 好家伙,桌面上的书各说各的语言,一本通用语,一本吐火罗文,一本精灵语。 阿尔莱脑子给干烧了。 他跟着翻了一下,这几本书除了各用各的话外,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书里都有很多插图。 阿尔莱懂了,妹妹只看图不看字,这是把书当绘本来看了啊。 根本没有认真读啊。 “好了好了。”阿尔莱心里俨然没有了负担,“别看了,有空再过来看吧,现在时间很晚了。” “我们该回家吃饭了。” 15、迫切加入受害者聊天群 萨薇记下世界旅行指南书的名字,打算找个时间去书店买一本。 “买一本?”阿尔莱难以置信地看向没一点生活常识的妹妹,“去书店?”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几本书,“我们家不缺钱,如果能买到,猜猜为什么我还会费劲在这里找它们,是因为无聊吗。” 萨薇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绝版了?” 阿尔莱翻了翻这本用吐火罗文写的书,“它发行时就属于珍稀的书籍。” “它在图书馆里最多两本,在外面买不到,丢了哪本都要赔天价。” “想要再版难度很大,几乎每页都有插画,得找个技术好的画家吧,写的语言是吐火罗文,得找个熟练使用吐火罗文的吧,不然写错了都不知道,最后得需要一个优秀的验收人吧。” “三个要求下来,不但成本高收益小,相当于做公益,换成其他书早卖百本了,这本不同,没多少人看得懂,它只会变成滞销书。” “怎么会滞销。”萨薇不相信,“画得很好啊,清晰明了。” “看不懂,找个编辑在旁边添些备注不就好了吗。” 兄妹两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阿尔莱干巴巴地说,“那可能要备注整本书。” 妈妈学了五年吐火罗文才真正掌握,能无障碍阅读,现在让他读这本书,估计只能像萨薇一样只看图。 年纪小不识字,阿尔莱感叹,真好,自带一种傻气的天真。 萨薇狐疑,“哥,你不会在心里编排我吧?” 阿尔莱矢口否认,“绅士从不做这种没品味的事。” “……”萨薇觉得他哥不靠谱极了。 * 回到家时,阿尔莱看到一个身穿教堂祭司服的女士坐在待客厅里和妈妈聊天。 教堂里的职务分为祭司和神官,两者都不婚,一生将身心用来侍奉创世神。 祭司在教堂中是领导者和决策者的角色,他们主持祭神仪式和祝福祈祷,而神官在教堂中是执行者,他们更贴近百姓,为他们施展治愈术。 祭司看到他们来了,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阿尔莱心中涌起一股敬佩,真大胆,面对爸爸打包送去雪山种土豆的狠话心里能不怂,是个狠人。 妈妈罗斯琳向孩子招手,“萨薇,阿尔莱,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从见习时期就认识的朋友,认识十几年了。” “叫我拓梅阿姨就好。”女士说。 “拓梅阿姨好。”萨薇乖乖打了声招呼。 妈妈帮女儿取下帽子,把茶点递到女儿的面前,“先吃一点的垫垫肚子,今天出去了一天会不会感觉太累了?” 萨薇摇头,“还好。” 妈妈冲管家点头,“吩咐厨房准备晚餐,半个小时开饭。” “小姐的魔药汤现在可以开始炖了,一定要按照要求来,不能疏忽。” “是。”管家应下。 拓梅阿姨向两个孩子解释道,“我这次来不是代表教堂来的,是作为你们妈妈的朋友私下来的,我们的感情很好,我经常给你们妈妈写信呢。” 妈妈看向女儿,“我们坐好几天马车来首都,你的身体架不住,胃口不好,女仆和我说你最近吃的东西变少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本想让你好好在家里休息,结果你坐不住,非要跟人一起出去。” 萨薇心虚挪开目光。 自己这个破身体,待在府邸里也是病殃殃的,不会变得健康。 妈妈无奈,“拓梅阿姨主修光魔法,辅修治愈术,最近她在研究魔药,我邀请她过来帮你看看身体。” 拓梅阿姨将手放到萨薇的额头上。 一道银辉的光芒落下,萨薇闭上了眼睛。 很快祭司紧皱眉头。 萨薇的身体像是经历过火山喷发的世界,曾经燃烧的熔浆携带大量滚烫炽灼的泥石流,一路把所有草木顽石熔化成灰,一切生机活力消熔在暗淡流光中,荡然无存。 之前有过怎样的天赋与生机已经不再重要。 祭司拓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怪不得之前大祭司会遗憾地称萨薇为枯萎的玫瑰花蕾。 放到现在的自己也会做这样的决断。 这是一个注定不长命的女孩,拓梅心里想,科德罗家族尽最大的能力保住了这个女孩的命,换到普通家族,她很难活过童年。 拓梅阿姨硬撑着不让自己的想法在脸上表露出来。 她心里很崩溃。 天啊,大祭司是对的。 教堂被骂了这么多年,求和信不知送了多少封,拓梅直到今天之前都以为是大祭司下了错的判断,所以委屈夹紧尾巴,我的神啊,原来他没错啊。 萨薇这副身体能活过几年都算创世神保佑了,估计大祭司说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萨薇能撑这么久。 怪不得每次提起科德罗时,大祭司脸上总是露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现在这种苦味全方面包围了拓梅。 要是今天自己的答案和大祭司一样,指不定也被科德罗拉黑,自己是真的不想步他后尘。 萨薇睁开碧色眼睛,望入拓梅阿姨眼底。 拓梅透过她看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职业生涯。 现在考验自己的不是光魔法或者治愈术的专业性,而是如何高情商进行医患沟通,大祭司替自己提前踩过失败的后果。 拓梅侧头看向自己的好友,罗斯琳用一种期待的眼神回应她。 拓梅心理压力更大了。 罗斯琳先开口了,“拓梅,我更擅长元素魔法和自然魔法,在治愈术方面天赋不如你高。” “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萨薇醒来的这段时间我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比以前好很多了,如果再养养,一定能和普通孩子一样健康。” 患者亲属话都说成这样了,治疗师说刺激的话对病情毫无帮助,只会引发医患矛盾。 今晚回去,拓梅打算向大祭司提交建议书,建议所有祭司神官必修一门《高手段沟通》课程! 阿尔莱一直关注着情况。 拓梅阿姨沉默太久的时间太久,让他的心悬在空中,“怎么了吗?” “萨薇现在能吃能喝,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拓梅阿姨摇摇头,掂量着话开口了,“萨薇很好。” “不过她的身体对比起其他孩子来说,还是太脆弱了,需要调养。” “虽然我接下来的话有些替教堂开脱的意思,但我向创世神发誓我没有。” 拓梅阿姨的语气很认真,“我建议让萨薇去教堂生活。” “萨薇的身体经不起一点儿风雨,小小一个感冒都有可能夺走她的生命,必须有治疗师待在她的身边,而教堂拥有整个帝国最好的治疗师和光魔法师。” 谁都没有预料到拓梅阿姨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妈妈罗斯琳愣了一下,“有这么差吗?家里几位治疗师都说萨薇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不然我也不敢带她坐这么久的马车来都城。” “而且最近也没有生病,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罗斯琳。”拓梅喊着好友的名字,“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不说谎。” 罗斯琳摇头,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拓梅,我……” 她话刚开口就停住,有些话她不想给孩子们听见,她转头对儿子说,“阿尔莱,你先和萨薇回房间吧,把外出穿的衣服换下,很快我们要吃晚餐了。” 阿尔莱虽然很想留下来,但还是带着萨薇回房间了。 萨薇边走边摇头,露出不同意的表情,“我的身体哪有这么差。” “大家伤心的口吻,让我觉得我的葬礼就在明天。” “大祭司说我肯定活不了多久,我不也好好得活到了现在吗。” “他们的治疗魔法体系是不是有漏洞?” “笨蛋。”阿尔莱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岔开话题,“我们家虽然对教堂态度不好,但我们不否认教堂的贡献,教堂每年都会派一些人游历帝国每一个村庄,去帮那儿的百姓治病。” “如果遇到孩子有潜能,教堂也会出资培养他们。” “听起来很好。”萨薇说,“那为什么他们要坚持过来向科德罗求和呢?” “因为钱。”阿尔莱说,“教堂的运行资金一般由帝国提供,一半由贵族给予,平民百姓面见神官或者参与教堂活动活动不需要缴纳钱币。” “以前我们为了和教堂还有魔法协会打好关系,捐了很多钱,这些钱不走国账,走教堂的公账,这样的好处是教堂的活动就不需要向议会报备。” “现在我们对他们啥都走国账,教堂的钱被议会捏在手里,相当于啥都受人制约,他们能不伤心吗。” 阿尔莱说着想起了妹妹浅薄的常识,“算了,说这么多估计你也听不懂。” “你每天吃好睡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萨薇瞪了他一眼,“我听得懂。” 阿尔莱陪妹妹走到房间,想了很久才开口说,“萨薇,你记得去魔法协会那天碎掉的魔导之眼吗?” 萨薇点点头。 “那说明我有很高的魔法天赋。” “不用重复,我印象深刻。” 阿尔莱看着自己的妹妹,他从小陪着萨薇长大,虽然萨薇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从不给予阿尔莱回应,像一个只会沉睡的玩偶,但不可否认,萨薇在他的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 “之前在家里魔法老师夸过我治愈术学得很快,说不定我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为了缓和气氛,阿尔莱还开了个玩笑,“我这么高的天赋,应该能弥补因为你出现而暴露的治愈术的体系漏洞。” 萨薇皱眉直接说,“如果你纯粹是因为我做下这个决定,那你可以打消这个念头了。” “阿尔莱,尽管你是我哥,但你不需要为我的人生负责,我不会把我的压力全部压到你身上,那样你会活得很累。” “我乐意。”阿尔莱说。 萨薇摇头,“那我永远都会感觉自己亏欠你。” 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好了我现在要换条舒适的裙子,你动作也快点,我们要去吃晚饭了。” 待客厅内。 罗斯琳看向自己的好友,“拓梅,你可以坦白地和我说实话。” 拓梅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了,你能别生气吗。” “可以。”罗斯琳努力心平气和。 拓梅直言无讳,“大祭司的话是难听了点,但他下的判断是正确的。” “按常理来说萨薇早就不在了,事实是没有,萨薇身上有些很难说清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在支撑着她的生命,能支撑多久不知道,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它可以支撑一辈子。” 罗斯琳满脸愁容,“有什么是我们现在能做的吗?” 拓梅握住了好友的手,“大祭司是教堂最厉害的人,他都不能彻底解决,我说把萨薇去教堂生活,只是想让她住在一个更保障的环境里。” “我这儿还有一个法子,说不定有效,就是怕萨薇抗拒。” 罗斯琳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拓梅祭司难为情地说,“记得我说自己最近在研究魔药吗,其实我的研究有一部分是魔法药方,也有一部分是民间游医自创的药方。” “这两者结合起来有起效,就是有点对不起喝的人……” 罗斯琳毫不在意,她露出了笑容,“没事,不就是一碗药吗,没什么可怕的。” 晚饭。 一碗魔药汤被端到了萨薇面前。 汤的表层覆盖着一层油腻的薄膜,浓稠的液体在薄膜表层不断泛着诡异的泡泡,整个汤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深紫色。 萨薇拿勺子搅拌了一下,质感简直像透明胶水。 随着她搅拌的动作,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鼻而来,火山喷发现场的味道估计和这差不多,萨薇敢拿火山泥敷面膜,但她不敢拿火山泥干饭啊。 “我加了许多草药,同时配合了毒蛇的毒液、苦艾和胆汁。”拓梅阿姨殷殷介绍,“十分补身体,喝过的人都说好。” 居然还有其他人试过这汤,萨薇迫切地想加入受害者聊天群。 萨薇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汤,又看了看在座其他人正常的不得了的玉米汤。 饿了一下午的肚子忽然之间不饿了,她觉得自己病好得差不多了。 妈妈罗斯琳心虚地避开了女儿的视线,不吱声,管家和女仆们纷纷离开餐厅,假装有事在忙。 “阿尔莱。”萨薇在餐桌下偷偷踢了哥哥一脚,“饭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我后悔了。” 16、高贵的龙和他的精灵仇家 魔药汤,应该改名为魔鬼汤。 种花家的中药和它一对比,立马变得慈眉善目起来,至少人家采用的都是正常的动植物和矿物,独特一些的最多是牛的胆结石牛黄或者麝鹿成熟雄体香囊麝香。 而魔药独特一点的药材是黏液虫黏液,黑山羊的唾沫,放在现代,萨薇能当场拨打电话向食品药品监管局举报。 怎么能拿这入药呢。 还有,第一个发现发现这些恶心的玩意能入药的人是谁,太恶毒了。 “别担心。”拓梅阿姨主动向萨薇科普,“它们只是看着不好看,其实味道还可以,想到你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我特地加了糖呢。” “喝起来会多一种甜甜的口感。” 没有一点安慰效果,只会显得这碗魔药汤更面目狰狞,中药难喝,但谁为了好喝点在煮中药的时候加白糖啊。 萨薇想治病,不是死于非命。 餐前汤,变成餐后汤,最后被萨薇以想临睡前再喝为由,变成了睡前汤。 阿尔莱晚上偷偷敲响了妹妹的房间门,递给萨薇几颗清口去味的薄荷糖。 他往房间里看了看,试探问,“魔药汤,你喝了?” “没有,喝不下。”萨薇面无表情,“全喂给窗台下的盆栽了。” “它带给我的伤害我需要用一个晚上抚平,如果你没其他事我就先睡了。” “就是说这个。”二哥阿尔莱伸手拦住要关上的门。 萨薇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如果你说为了我去学治愈术,我会十分感激,如果你说为了我顺便要学这玩意就省省吧。” “求人不如求己,我宁可把我的一生投入到建设发展新兴行业,中药学。” 阿尔莱已经习惯妹妹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听不懂的词语。 “我决定做一个全能魔法师。”他说,“我不会放弃学习治愈术,我同样不会放弃其他。” 萨薇心中涌起一阵钦佩,“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我支持你。” 就是以后不能享受生活,得天天体验高强度学习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阿尔莱说到做到,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跟在妈妈身边学了,他以个人的名义参加考试成为了见习魔法师,进入了魔法协会。 来都城的时候是初秋的季节,现在都城已经下起雪。 雪像棉絮一样漫天飞舞,大团大团落下,再被寒冷的冬风一吹,吹落到都城的每一片土地上,护城河的河面上结了一层冰。 阿尔莱每天早晨披上毛毡披风,迎着冬天的风雪出门了,每次回来披风都被雪浸湿。 前不久爸爸从科德罗领地寄来信,信中说领地里的雪比都城下的更凶,天气更严寒,今年的寒潮来了几波,主道路冰雪覆盖,往来的马车很容易打滑。 原本夏日走一周的路程,换成冬日要走至少两周甚至更长时间。 折磨马匹也折磨人,身体健康的人走一趟都得遭不少罪,更何况身体不好的人。 爸爸不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遭这种罪,写信让她们冰雪融化春天来时再回家,随信附送的是几件珍贵漂亮的礼物和一大笔钱。 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对妻子和女儿的关心。 对大儿子态度就直接得多。 阿尔托安看着妈妈那儿写得厚厚一沓的信,和自己手上只写着短短一句话的纸,心中五味杂陈。 “阿尔托安,领地事务太多,速归。” “爱你的父亲,奥朗·科德罗。” 太区别对待了。 没谈天气,没谈近况,没谈感情,只谈重点。 至于路途山寒水冷? 北地科德罗的后辈从不畏惧寒冷。 阿尔托安认命,收拾好行李,留下一队护卫骑士后,带上人离开了。 离开前还偷偷把萨薇窗台下的盆栽给换了,借口用的光明磊落:冬天来了,盆栽叶子掉光了,不好看了,不如趁机换新的。 把萨薇感动得稀里哗啦。 要是能帮她开口拒绝每日的魔药汤就更好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药必须每天吃。 好消息,在萨薇不断跟进下,拓梅阿姨开发了新领域,目光从奇奇怪怪的魔法药材上挪开,不再采用什么粘液毒液了,药的外表和口味有了很大的提升。 萨薇闭上眼睛捏着鼻子,勉强能灌下去。 有没有效不知道,但萨薇在庭院里透气时忘带帽子不会立马发烧感冒了,妈妈眉头不再紧锁着了。 银灿灿的月光把霜花照得晶莹,府邸屋顶上推着厚厚一层积雪,钟声穿过冬风在庭院回响。 萨薇低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 图书馆里的书多得出奇,几乎能收录的书都有收录,不止是魔法、剑术、厨艺、艺术之类的,甚至有精灵和矮人写的书。 萨薇想起了前阵子在图书馆,图书管理员宝贝地摸着书给她介绍,“别看我们这儿这么多书,想要外借要求特别高,不止对身份有要求,还得人品好。” “我们这里好多书都是绝版书罕见书,经不起一丝轻慢。” “就比如说这本。”图书管理员举起手中的书,“由精灵语写作而成,本来只会在精灵之森由精灵保管,但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拍卖场上被拍卖。” “精灵他们一向避世,虽然我们没多少人会精灵语,能派上用场的机会也很少,但有这些书在,我们不至于对他们一无所知。” “这些书要落到其他种族手里,被扔掉烧掉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放在我们手里不一样。” “我们人类有全大陆最大的图书馆。”图书管理员自豪地说,“精灵以自然魔法和高超的射箭技术闻名,我们也以擅长学习闻名,谁都不差。” 萨薇点点头,十分认可。 她原本想去图书馆是想看看有没有医药的书,自己对着书学一学,病久成医,学着照顾自己从小开始。 结果一走进来,啥都变味了,这里乱七八糟的书比医药好玩太多了。 谢谢系统,萨薇对自己的系统愈发满意。 虽然里头啥都没有,但设置里语言自动翻译相当于开了挂,在现代相当于只会塑料英语,然后拿翻译软件旅游全球。 萨薇坐在沙发上闲适地翻看这本精灵语书。 仿佛回到自己过去自己读书的时候,看外国文献全靠翻译软件救命,没了它没法毕业。 这是一本关于精灵写的诗歌集。 “吹吧,号角,让悠悠的斜晖摇曳于天佑湖之上。 吹吧,号角,让精灵之森的声音回荡在峭壁之上。 我的翅膀似夏季花间潜行的风, 轻盈如蝉翼,飘渺如云烟, 我依靠它来访问纷乱尘世,依靠它穿梭山巅松林,回归生命树。 天魔外族的斗争, 是他们徒劳努力的行为。 唯有生机蓬勃的自然, 是我毕生守护的珍宝。 以手中的弓箭为证, 我将恪守誓言,永不背叛。” 书页间时不时画了一两副芳菲草木的插画,整本书弄得好不美哉,萨薇往后再翻了翻,后面写的几乎都是热烈爱慕诗,肉麻腻歪到极致。 “你黛绿澄澈的眼睛每一次忽闪, 我都将永远铭记在心。 所以我只会对你说朋友的语言, 或许会情难自禁,逾距半步。 我握住你的手,将只握礼节允许的时间, 或许会稍长片刻。 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愿意替你承受命运的苦楚。” 精灵高傲冷情的形象在萨薇心中碎成了渣渣。 萨薇粗略比划了一下后面情诗的分量,好家伙,占了全书的三分之二,她果断换了一本新的。 在这个世界中,爱慕者寄出热烈追求的情书,女士婉拒后会退回原信,萨薇摸了摸厚重的书册,说不定这些都是被退回来的。 这哪里是书啊,分明是一颗破碎失恋的心。 多情最是少时郎,唯有相思枉断肠。 怪不得会从精灵之森流出来,落到其他种族手中。 除了看不懂的人,谁会收藏别人被拒的情书啊。 当萨薇再次跟着阿尔莱踏入魔法协会大门时,蜥蜴幽幽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哥哥在旁边,萨薇没有和它说话。 阿尔莱熟练从休息室的书柜里拿出蜥蜴的口粮,倒在笼子里的食盘上,“来,该吃饭了。” “……”萨薇沉默了一会,“哥,不是安尔农教授养的它吗,怎么现在变你了?” 阿尔莱说,“教授说最近这只蜥蜴最近生他气了,只要是他喂的东西,一口都不吃,他陪同去太阳底下晒太阳也没用,蜥蜴不领情。” “只能换我来喂了。” “你喂它就吃了?” “也不吃。”阿尔莱说,“但是态度好些,至少没有咬我,教授的手已经被咬出几道伤口了。” 他举起笼子与蜥蜴对视,困惑地说,“你说这巴掌大的东西,教授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它到底在气啥,长得也不好看,教授到底图它啥。” 黑龙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一尾巴掀翻了食盘。 “脾气真大。”阿尔莱皱眉评价,“蜥蜴这种爬虫到底哪里好,还不如养猫头鹰。” 仗着对方听不懂,当着龙的面玩拉踩。 黑龙嘶嘶地吐出了猩红的分叉信子。 阿尔莱拿出魔杖,一个咒语命令下,撒了半个笼子的口粮晃晃悠悠地被飘回食盘里。 “吃吧。”阿尔莱说,一点没有考虑过口粮的污染问题。 蜥蜴没理他。 阿尔莱养了几天,养出点经验和心得,萨薇来了,他终于找到机会和人分享,“我怀疑这只蜥蜴肠胃不好。” “我看它天天吃饲料,想给它换换新口味。” “外面的蜥蜴会吃什么老鼠青蛙,我特地弄了些,生的熟的都不吃,于是我又换成蚯蚓和蚂蚁,它也不吃。” “肉不吃,素的总吃吧,我换成海藻仙人掌,还是不行。” “你说是不是有毛病。”阿尔莱端详了蜥蜴好一会,抬头语气沉重地对萨薇说,“我怀疑它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将行就木的年纪。” “所以心情不好,啥都不吃下。” 萨薇:“……” 黑龙再次一尾巴掀翻了食盘,它是不是将行就木不知道,但面前这个没礼貌的臭小子是大限将至了。 阿尔莱对这种宠物级别的小打小闹完全不放在眼里,他摆正笼子上的宠物铭牌,对萨薇说,“我先去上课了,你在这儿休息休息。” “我上完课过来再过来找你。” “好。”萨薇应下。 休息室的门关上了。 黑龙在笼子里幽幽地开口,“敢侮辱创世之初第一条龙。” “我杀了他,你不会介意吧?” “别动这个念头,他是我哥哥。”萨薇无语,“在我们的眼里,如果一个动物长得像鸭子,叫声像鸭子,走路像鸭子,那么它就是鸭子,蜥蜴也同理。” 她看了眼黑龙现在的模样,认真地说,“你浑身上下,真的没有一处像龙。” “因为我在精灵之森吃过教训。”黑龙说,“只有完美的伪装才能体现我高超的魔法。” “那为什么你不吃阿尔莱喂你的东西?” “高贵的龙不吃老鼠和青蛙,那是低级爬虫吃的东西。” 17、成为帝国振兴部门吧! 暮色晦暗,水汽在寒冷的冬风里凝成雪花,落在皇宫宫殿的屋檐上,在宫殿门口站岗的卫兵们戴着皮手套握着手中的长矛,雪落在他们的肩膀和帽子上,积了薄薄一层。 不同于外面轻松愉悦的气氛,皇宫内的气氛和冬日的风一样冰冷。 皇女莉莉丝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孩,他像这个皇宫中的幽灵,沉默寡言,脸色苍白得可怕,经常神情恍惚,心不在焉,仿佛和现实一切脱节,无论站在何处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只比自己小五个月。 但从外表上看全然看不出来,他太瘦弱单薄,而且浑身是淤青和伤,血红色的眼睛中没有一丝神采。 莉莉丝没有听他开口说过话,在这个男孩身上活着的只有躯壳,没有灵魂。 莉莉丝叹了口气。 站在人族帝国的继承者立场上,面前这个人是威胁到自己地位的竞争对手,站在一个家庭中女儿的立场上,面前这个人是破坏家庭的私生子。 她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去同情对方。 但他实在太可怜。 在这皇宫之中,自己还有妈妈站在身边,而他身旁什么人都没有。 与其说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如说他是篡党夺权者在皇宫放下的一颗定时炸弹,没有思想没有灵魂,随时会被抛弃。 帮助他,只会带来更多伤害和猜疑。 莉莉丝不会做那个伸出援手的人。 一个战士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必须知道自己在为谁握剑。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莉莉丝低头让侍女解开她肩和腕上的护具,随后把剑放回兵器架上,“我的剑有些钝了,把它抛光磨利些。” “是,殿下。”侍女说。 空中的雪花一片片飘下来,天空仍是阴霾遍布,乌鸦在冬日的大树上扑动着翅膀,显得树光秃的枝干更加萧瑟惨淡。 以往在这时候,贵族们大多都留在自己的府邸里,在温暖的火炉旁享受着冬日的温暖。 今年冬天不同,寒风挡不住贵族夫人们的茶话会热潮。 帝国主人的脾气也一天天变得暴躁,每天都有仆人被叱骂打伤,宫殿里的花瓶饰品三两天就会因为损坏而更换。 教堂的祭司常驻皇宫,连他们脸上的不满也快溢于言表了。 自诩是创世神信徒的他们,比其他人更不能忍受侍奉的主人和恶魔同流合污。 但又迫于现在费肯·斯克莱特仍然是帝国的皇帝,且大祭司和贵族还没表态,他们作为次官不能先一步滋生事端。 莉莉丝刚走近自己妈妈皇后的住所,就听到里面传来父亲恼火试图吵架的声音。 “一个星期前我就给几位贵族送去信,让他们来皇宫议事,他们每一个都拒绝了我!”皇帝怒喊,“其中一个是你的父亲!” 妈妈诺拉在一旁优雅地端起茶喝了一口,语气平和,“也许他们有事要忙呢。” 她没有顺着丈夫的话安抚,反倒为他们找好了借口,“最近天气很寒冷,下了雪,路上湿滑,回信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作为帝国的主人,你应该体谅他们的苦处。” “你!”费肯气得说不出话。 “你应该时时刻刻保持端庄,这样才能体现帝国主人的风度。”皇后诺拉放下手中的报告书,“而且今年的收成比往年高了一成,我们应该高兴。” 费肯的脸涨成了紫茄子,对于他来说要紧的事根本不是这个,和帝国主人这个位置比起来,那点收成算得了什么。 自打女儿生日宴后,贵族们都对他退避三舍,平常关系密切的人也开始疏离,费肯试图像以往一样拉拢他们,他们就会王顾左右而言他,避开敏感话题。 一种深深的危机感积攒在他心头。 必须借刀把那个不稳定分子除掉。 费肯把那个混血种交给自己的妻子就是打着这种算盘,私生子交到明媒正娶的妻子手中,他不信妻子没有怨气,到时候失手死了,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偏偏事情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走,诺拉直接派了几个骑士白天黑夜盯着。 名其曰监视保护,这下想让这混血种死也找不到空子。 现在的一切都把费肯架在火上烤。 贵族和自己离心,以前别说是下雪了,只要他一封信寄去,谁不是急匆匆赶来皇宫。 风雨欲来,要是呆呆坐着等天气回暖再行动,恐怕明年帝国就要换新主人了。 费肯看向自己的妻子。 诺拉一点都不慌,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抬手吩咐女仆,“莉莉丝快过来了,让厨房把烤炉里的点心端上来吧。” “莉莉丝还小。”费肯意有所指,“我们两个都希望她稳妥地成为帝国的主人。” “放心。”诺拉微笑,“我会为她准备好。” 她余光看到了女儿的身影,“乖女儿你来了,辛苦了一天,妈妈给你倒杯茶。” 莉莉丝走上前去。 费肯侧头避开了女儿莉莉丝的眼神,离开了宫殿。 “妈妈?”莉莉丝眼中露出疑惑。 “没事。”在女儿面前,诺拉十分放松,“饿了吧,来吃口点心填填肚子。” 说着,她夸赞天气,“今天天气真好,外面的雪多美啊,让我想起了你小时候我们一起堆雪人的日子。” “那时候你还没我腿高,一看到下雪兴奋得不行,满花园都是你踩出来的脚印。” 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看什么都美丽,在哪里都如同仙境,莉莉丝瞅了瞅外面阴霾的天空,看不出天气哪里好了。 “爸爸刚才责怪你了?”她仍在担心刚才的争吵,“他会不会又下令,不让妈妈你出门?” “可能吧。”妈妈诺拉不在乎,“天寒地冻的,出去也没意思。” “不过因为你的外祖父没有回他信,他气得过来来我这儿找面子,没什么可怕的。” 莉莉丝点头。 妈妈诺拉挥手让仆从们离开房间。 等人都走干净了,她才开口向女儿解释,“这阵子隔一段时间就有茶话会的邀约,我都去了,知道了不少消息。” “虽然都城安安静静,但海面下的暗潮风波不少,你的外祖父对这件事非常不满,你父亲的求助,他直接拒绝了。” “不止是你外祖父,等春天一来,贵族们会联名向议会对你父亲提出弹劾。” “到那时,你的父亲就不再帝国的主人了。” 莉莉丝一愣,“那谁会……?” “我。”诺拉扬起头,“我是帝国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我比费肯更关心百姓,我比他更关心农事,我比他更懂得和平的珍贵。” “自登上皇后位置的那一刻,我就向帝国所有子民发誓,发誓会让他们生活更好。” “多年的兢兢业业,我从未有过差错,我是那个最得人心的人。” “费肯他赢不了我,他的颓势不可挽。” 诺拉握住女儿的手,“要不是莉莉丝你的年龄太小,议会和贵族就会推你上去,我现在上台只是权宜之计。” “几年后在你成年的生日那天,皇宫会立马举行加冕仪式。” “莉莉丝,永远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莉莉丝紧握住妈妈的手,“我知道。” “我不会像爸爸一样,我永远不会背叛帝国。” 她迟疑一下问了出口,“如果爸爸退位,他还会住在宫里么?” 诺拉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想住也没机会,一个犯了叛国罪的皇帝不配,我会向议会申请让他去教堂静思。” “没有金银财宝,没有美人相伴,奢靡挥霍度过了半辈子,剩下的生命他就跪在创世神的雕像前忏悔吧。” “那个混血种,妈妈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莉莉丝问道。 诺拉摇头,“这个问题棘手。” “骑士每日的报告说他没有任何异常,皇宫里也没有魔族在暗中跟着,他们真的就把东西扔在了这里。”诺拉揉了揉太阳穴,“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我想着春天来了把他和你爸一起踢到教堂去。” “我已经做好听大祭司抱怨的准备了。” 莉莉丝能想象出白胡子花花的大祭司拿着魔杖拍桌抗议,并要求提高教堂拨款额度的模样了。 自从科德罗家族不捐助后,他们年年向科德罗写信,没一次收到回信也仍然坚持不懈,盼望对方回心转意。 眼看着从新鲜大瓜变成了陈年老瓜,这么多年一点进展都没有,吃瓜群众早散光了。 教堂不管不理,丢了这么多年的脸,它终于熬出头。 在下年春天,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 妈妈诺拉叹息,“要是教堂真能喊来天使让费肯和那个混血种归天,以后教堂说要多少钱,我给他们多少钱。” “就看他们行不行了。” 这下,压力给到了教堂这边。 是拨款往更低的低谷滑坡,还是一举成为帝国振兴部门,在此一举了。 ** 凯走在空旷的花园中,冬天这里的花草全部凋零,只看得见白茫茫一片积雪。 天下这么大,一个能给予他温暖的地方也没有。 他在魔族那儿是异类,在人类中也是异类。 混血种这三个字像一个火烙铁深深地耻辱地烙在了他的灵魂上。 生活就是一片荒芜,他一天比一天坠落到更渊深的黑暗,找不到边缘,也寻不到止境,没有人陪在身边,也没有谁走过这条路,他永远不可能找到一双能给予他光明和温暖的手。 身上的伤痛无关紧要,生活没有意义,生命没有意义。 他一出生就待在这个如同坟墓的世界,腐朽的封墓板时时刻刻压迫着心脏。 我来到这个世上到底为了什么呢。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一片阴霾,没有星星。 寒冷冻入骨髓,背后骑士监视的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 18、灵机一动害死人 都城,科德罗府邸。 萨薇坐在壁炉前,壁炉的火焰让房间温暖如春,倾斜的烟囱管道让燃烧产生的烟气更好被抽走。 萨薇拿着笔在纸计算,摆在她面前的是几块木头和一堆堆用牛皮纸分开的粉末。 “宝贝,别看了。”妈妈罗斯琳走了过来,“你已经看了一下午了,再看那么久要把眼睛看坏了。” 萨薇嗯了一声,但整个心思已经扑在自己的工作中,别人的话她是听而不闻。 妈妈罗斯琳走去过把窗帘拉得更开些,“宝贝你到底在干什么,是昨天拓梅阿姨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不,不关她的事。”萨薇没有抬头,“她昨天只是带我去厨房一趟,我见到了一块铁,厨房的厨娘告诉我那是火钢,她们生火是火钢在锋利的火石边上打,通过溅出的火花来生火。” “太麻烦了,我想弄一个方便一点生火的东西。” “哪里麻烦了?”阿尔莱念了几句魔咒,他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花从指尖冒出,“只要你成为魔法师就好了。” 这句话直直往人的伤疤上戳。 萨薇堵住自己一边耳朵,不听二哥叨叨,“我说的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用担心。”妈妈大概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贵族家里买得起火钢,普通人家会自己在火绒盒里留火种,或者去街上的打铁铺中借火,这些不用钱。” “还是太麻烦了。”萨薇说,“我想要更加便利更加快的。” “我教你一个不需要魔力都能用的魔咒。”阿尔莱挑挑眉头,“绝对有效绝对快。” 萨薇不信任地看向阿尔莱,“什么魔咒?” 阿尔莱酝酿了一下,掐细了嗓子用一个矫情做作的声音说,“亲爱的哥哥~” 萨薇面无表情,低头继续计算火柴的燃料配比。 火柴的原理是利用强氧化剂和还原剂的化学活性,通过摩擦来生火,操作是不难的,问题就是得先找到原料。 阿尔莱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放弃吧放弃吧……” “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我听朋友介绍城北有一家茶点做的很好,女士们都喜欢去那儿吃,听说还有流浪诗人在那儿弹里雅琴呢。” 萨薇愈发确定,二哥是妨碍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绊脚石,平常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个,看来是平常的功课不够多。 阿尔莱还在劝,“里雅琴还记得吧,就有七根琴弦的,阿尔托安劝你学的那个,我们好久没听过了。” “真不去?我很多朋友都和自己的姐姐妹妹去过了。” “他们家的茶听说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喝起来清雅芬芳,特别醒神,比苦咖啡好喝多了。” “评价很不错,我带你去一次好不好。” 这话说的,别人家是姐姐妹妹想去兄弟陪同,自己家是二哥嘴馋想去,不好意思一个人,非要拉上人当挡箭牌。 萨薇两边耳朵都堵住了,“哥,如果魔法不够消耗你精力,不如跟着骑士团的骑士练一练剑术吧。” “争取搞个魔武双修,魔力不够,武力来凑。” “在敌人念咒的时候迎头痛击,物理打断读条。” 虽然有些词第一次听,但阿尔莱听懂了话中的意思,“……” 他恼羞成怒,“一个强大的魔法师不会被骑士打败!而我将会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 “真的吗。”萨薇说,“那等那天来了再说吧。” 阿尔莱气呼呼地抢走妹妹手中的纸,上下快速扫了一眼,上面写满了各种复杂的数字和字母,“……这是什么?” 他往前翻了翻,前几页的东西他更看不懂,各种直线曲线构图画了满满一页,其中不少被涂掉的废稿,“这个和安尔农教授的魔法机械图有点像?” 妈妈罗斯琳跟着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和金属机械有些像。” “那是我想的改造弩。”萨薇有点脸红,“现在骑士们用的弩发射的时候需要用的力气太大,瞄准的时候需要将肩膀抬得很高,这样命中率太低了。” “我想改造一下,做一个命中率高的轻弩。” 妈妈试图去跟上女儿的想法,但她实在是不了解这类机械,“我不太懂,安尔农教授对这方面比较熟,如果遇到哪里不懂的话可以去问他。” 萨薇被说的有点脸红,“我想弄点方便我自己用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只能我自己上了。” 在这个大陆上,因为魔法的存在很多便利的工具没有出现,萨薇只能自己动手了,反正自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一声令下,要多少人有多少人,要多少资源有多少资源。 虽然现在一个都没做出来就是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科研经费要够,团队成员要多,研究设备要全,但科研成果欠缺。 面对这种状况,萨薇想出的解决方法只有增加研究项目。 多线投入研发,争取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哪个走运成功了呢。 不怪阿尔莱天天劝人放弃。 萨薇的零花钱额度在她广泛且烧钱的爱好影响下不断增加,阿尔莱的零花钱只算得上零头。 而且据阿尔莱所知,都城里好几家濒临倒闭的铁匠铺和商团,愣是在萨薇的金钱攻势下被盘活了,生意一单接一单来。 无论萨薇要什么,他们二话不说开干,萨薇指哪,他们打哪。 阿尔莱跟去过几次,萨薇的裙摆刚越过门槛,人还没进,所有伙计就异口同声地喊,“科德罗小姐好!” 各种的问候和嘘寒问暖没间断过,“太高兴见到您了,为您服务是我的荣耀。” “冬天风大,小姐有什么事情派个人来说,我们上门,怎么能麻烦小姐。” 他们哪里是问候科德罗小姐,分明是在问候财神爷。 阿尔莱看了看轻□□,心情复杂,“铁匠铺开打了?” 萨薇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对,这次一定会成功。” 很好,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失败后,没再提过后话。 阿尔莱大概知道结果了。 妈妈毫不介意,“年轻人,多尝试好啊。” “我年轻的时候脑子里面也有很多奇思妙想,就喜欢新鲜和有挑战性的东西。” “当时我很多灵机一动炸毁了不少东西,原本家里给的钱够我从见习魔法师读到高级魔法师,最后被迫勤工俭学了。” 妈妈感慨,“人生真是变化无常。” 阿尔莱:“……” 哪里是变化无常,分明是灵机一动害死人。 反正支持就对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阿尔莱想,致敬咱爸,幸好他有钱,替全家负重前行。 至于其他,就当支持都城经济发展了。 19、不要在蜥蜴面前说龙语 “对了。”妈妈想起了一件事,“之前茶话会很多,我一直在忙没去。” “昨天去了一次才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她问阿尔莱,“最近是不是有人去了魔法协会找你?” 阿尔莱回想了一下,没想起来,“不太清楚。” “好像是有这么一两个贵族家的孩子找过我,邀我去骑马打猎,但我不喜欢,而且和他们不熟,就拒绝了。” 妈妈瞪了他一眼,摇头,“阿尔托安比你敏锐多了。” 阿尔莱很委屈,“我没有空啊,我白天去魔法协会上课,晚上跟着拓梅阿姨学治愈术,中间一点空余时间还要帮教授喂他那只懒惰别扭挑食的蜥蜴。” “我真的很忙,他们有话不直说,拐弯抹角的,我怎么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萨薇心想,黑龙要是知道阿尔莱用了三个贬义词形容他,肯定得气炸。 妈妈拿阿尔莱没办法,“之前皇女生日宴那件事,哪里会风平浪静地过去,春天一来,贵族们会联名向议会对帝国的主人提出弹劾。” “现在雪没融,想送一封信去科德罗领地到你爸爸那里得花几个星期。” “如果阿尔托安还在都城的话,信应该是送到他那里,现在他回去了,只剩你,他们只能过来找你,结果找你又找不着。” 妈妈越说越无奈,“最后只能找到我这里了。” “……”阿尔莱干巴巴地说,“绕了好大一个圈子。” 说起这个,妈妈就来气,“都城的管家早早写信给你爸通知他,结果他写给我那厚厚一沓信里没提一个字,写的全都是腻歪的废话。” “他们决定了,那我现在要干什么?”阿尔莱头疼,“我们一般不是不干涉都城的事吗,科德罗的领地离都城这么远,和我们好像关系不大。” 罗斯琳想倒一倒儿子脑子里的水,“我们是不干涉,但我们要表态。” “我们的态度很重要。” 她叹了口气,“这件事闹这么大,由你爸爸出面最合适稳妥,可惜发生在冬天,你爸爸从不在冬天离开领地,冬天各种隐患多,他要保障领地子民的安全。” “费肯皇帝会被弹劾下台,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妈妈的语气更加忧郁了,“魔族和人族的关系很紧张,战争的威胁一直悬在帝国的头上。” “现在发生这种事,科德罗作为帝国最锋利的一把剑,必须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你爸爸肯定在城堡里骂了好多天。” 妈妈边说边安抚儿子,“阿尔莱,你不用紧张,到时候你作为科德罗的代表去做个见证人就好,在这个时间点上无论我们做什么决定,都不会抢了皇帝退位的风头。” “帝国的贵族还得看我们的脸色呢。” 阿尔莱想起了生日宴的不速之客,“那个混血种真的会迫于魔族压力成为帝国的第二继承人?” “也许吧。”妈妈说,“一个政治的牺牲品,一个永远不可能登上皇位的继承人。” “可怜的孩子。” 阿尔莱的关注点更多在对方使用的法术上,“他们用的好像也是魔法,我从来没有见过。” “黑魔法。”妈妈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它和光魔法处于完全对立的两个面,光魔法施于祝福和治愈,黑魔法屈服于破坏。” “邪恶、欲望、混乱、黑暗,并且极其不稳定。” “创世神喜欢光明,厌恶黑暗,任何施展黑魔法的人都会被创世神厌弃。” 妈妈的语气变得很严肃,“阿尔莱,你可以了解它,但你心里要清楚,它是我们的敌人,它只会带来黑暗和毁灭,每个使用黑魔法的人,都会被它蒙蔽双眼。” “黑魔法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魔族交出了善良和仁慈,换来了残忍和无止境的贪欲。” “你越了解,就会越忌惮。” 阿尔莱打了个冷战。 “还是去学习龙语吧。”妈妈说,“龙语虽然念错音就无效,但好在没啥副作用。” “或者和拓梅阿姨学习治愈术也可以,治愈术是光魔法的一个大分支。” 阿尔莱认同点头。 萨薇也觉得很有道理。 哥哥学习得很认真,发奋要攻破龙语这座大山。 他的努力和勤奋有目共睹。 效果立竿见影。 一个星期后,萨薇收到黑龙的投诉。 因为阿尔莱好巧不巧挑中了它的休息室学习龙语。 那蹩脚的龙语,带一股子人类的口音。 磕磕巴巴,半天蹦不出一个词。 听得黑龙心里很隔阂,想要张口骂这个笨蛋念错了,又碍于自己蜥蜴的设定没有开口,想着忍忍算了,总要给别人一个学习的过程。 忍了一个星期终于忍不住了,身体气出毛病。 在接受阿尔莱投喂的时候,喉咙差点喷出火苗。 差。 太差了。 差得无法形容。 怎么会有这么烂的龙语。 刚破壳的小龙说的话都要比他流利! 在这个星期之前,黑龙一直觉得自己脾气很好,耐性极强。 现在看来只是没有触到雷点罢了。 安尔农·洛克那家伙研究个破机器研究几十年,没发现自己的宠物是龙,已经够愚蠢的了,现在来了个更夸张的。 对比出差距。 因为阿尔莱的出现,黑龙对自己饲主的评价都好了一个等级。 谁能想到有人会更差劲啊。 不仅如此,这家伙学了半天没点进步,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牛逼坏了。 马上奖励自己一顿下午茶。 离谱啊,他怎么好意思吃下去的。 如果创世神还在,黑龙即刻原地飞升找创世神告状。 赋予人类学习的天分,可以,但其他种族的命也是命,要不是龙都待在龙岛,不怎么出来玩,只是听过一两句,换做其他龙,人类明天就被灭族。 黑龙在萨薇面前足足骂了两个小时不带停。 最后黑龙要求萨薇替它传话,删去各种贬低和脏话,浓缩起来就几个字。 “放弃学龙语,别不识抬举。” 果然辅导作业就没有不被气的,萨薇心想,看得出来伤得很重,伤出心里阴影来了。 几天后萨薇看到了阿尔莱手中的几个指甲大小的咬印。 她沉默了一会,“……谁咬你了?” “看这牙的大小和弧度。”阿尔莱翻了个白眼,“除了那只脾气大的蜥蜴还有谁。” “我不是叫你别在休息室学龙语吗,蜥蜴不喜欢听。” “我没有说。”阿尔莱委屈极了,“最近老师教了我首记龙语的歌,趁着记忆力好,我就哼了几句,谁知道它反应这么大。” “我风雨无阻,每天好吃好喝地送过去,它居然这么对我。” 萨薇预感哥哥要放大招,“你干啥了?” “我买了只猫头鹰,和它养同一个房间。”阿尔莱美滋滋地说。 20、表面外交官,实则和事佬 猫头鹰,夜行性鸟纲食肉动物,食物以鼠类为主,也吃昆虫和蜥蜴。 眼神清澈呆萌,外表可爱,一亮身份证,是只猛禽。 魔法师肩上必备的小鸟。 带上它,仿佛叠加智慧buff,身上的法师袍都飘逸了几分。 多么可爱! 就是它的邻居蜥蜴不太高兴。 可能是因为蜥蜴和鸟是天敌吧,阿尔莱心想,放狮子和羚羊住同一个房间,狮子高兴了,储备粮就住隔壁,饿了就盯着流口水,羚羊估计得抑郁。 但不知道为什么猫头鹰总炸毛。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被吓得埋在沙子里不出窝的应该是蜥蜴才对。 阿尔莱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为了爱鸟的身心健康,每天带它往返魔法协会和府邸。 黑龙看着这只瑟瑟发抖的小鸟,快藏不住眼中的杀意了。 从喉咙溅出又被强制咽回去的火花越来越多。 啊,好想喷火把这只小鸟和它的主人做成烧烤。 不行,得忍住,答应了萨薇要留她哥一口气。 黑龙脸黑得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宠物蜥蜴能做出来的了。 “好奇怪。”阿尔莱回来跟萨薇聊,“蜥蜴冬眠我可以理解。” “但冬天都快过去了,那条蜥蜴现在才冬眠,是不是太迟钝了点。” “搞得我都想给它施一个温暖如春魔法,帮它把体内失灵的时令钟调回来。” 这下把萨薇干沉默了。 她算看透,在这个世界自己拥有的翻译技能,表面上风光无限,将来能以人类帝国外交官的身份出使四方,宣传和平,但本质上就是和事佬。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gif】 * 春日渐近,在树杈上停留了一个冬天的雪堆开始融化成水,整个花园变得泥糊糊的,园丁拿着铲子把未融的积雪铲到排水沟里。 有些灌木已经抽出新芽,另外一些还是一副完全枯死的模样,园丁需要拿钝刮刀把枝木刮破,这样它们才会转绿起来。 萨薇打开房间的窗,天空一片碧蓝。 白色的裙子打着宽大的褶,阳光落到萨薇身上,让她更像是一朵苍穹中的云,明朗翩翩。 门口传来脚步声。 萨薇转头向来者打了声招呼,“拓梅阿姨。” 拓梅阿姨伸手摸了摸萨薇的额头,“帮你调理了一个冬天的身体,你的额头终于不再冒冷汗了。” “冬天结束,治疗的一个疗程也结束了,其实接下来你最好去教堂休养,那儿更方便接下来的新疗程。” “去教堂?”萨薇狐疑。 “先去受礼。”拓梅阿姨说,“帝国每一个孩子在他六岁那年都在教堂接受洗礼。” “原本你也要,但那时候你睁开眼睛说句话费劲,所以就一直拖着。” 在魔法协会的宴会上,萨薇曾经听妈妈和神官谈过一嘴,那时妈妈的托词是天意如此,错过就是错过了,往回补没有意义。 阿尔莱更是直接说受礼是一种安慰剂,跟派糖果没有区别。 现在拓梅阿姨又提了一次。 “受礼这么厉害吗,能让我一下子好起来?”萨薇好奇地问,“那为什么妈妈不愿意我去呢。” 拓梅阿姨摇头,“因为每个人受到的恩惠不一样,他可能没有任何变化,可能就此开窍,也有可能洗去病气,从此健康长大。” “谁也说不准。” 萨薇明白了,受礼相当于在六岁给人一个开局抽奖机会,奖品有好有坏,全靠手气,运气好的一发入魂,从此走路带风,运气背的当做无事发生,华丽退场。 萨薇数了数自己的年龄,如果真要按六岁计算,她是六岁零五十多个月的超龄儿童,“我过岁数也行吗?” “当然。”拓梅阿姨说着叹了口气,“你妈妈不想你久住很正常,今年春天教堂不太平,教堂上下祭司神官都头疼着呢,对创世神每日的拜祷都诚心了不少。” “恨不得快点将噩运送走。” 萨薇听不懂,“什么意思?” 拓梅阿姨无奈地说,“意思是,虽然我个人认为你更适合去教堂休养,但实际情况不允许,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先举行洗礼仪式。” 她冲萨薇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如果只是一个人的受礼,不需要太大的场地,只需要一个小礼堂,然后在祭司的主持下在创世神雕像前进行。” “真是巧,我刚好是教堂的祭司,手里有一点儿小权力。” “申请一个礼堂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告。” 拓梅阿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个春天帝国的主人会退位,而退位仪式和诺拉女皇的交接继任仪式都会在教堂进行,他们会在大祭司的主持下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正式文书。” “所有贵族都会到场,你们科德罗一家不会例外。” “受礼只花一个上午,不会引人注意。” 萨薇心中默默感慨,这就是有人脉的感觉吗。 拓梅阿姨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金色头发,“这事我和你妈妈说过,她同意了。” “你会得到神最好的祝福。”她温柔地说。 * 春日的阳光透过云层,风云迭起,整个都城笼罩在权力更迭的紧张气氛中。 各种谣言和消息随着雪融像洪水一般迅速蔓延到帝国的每个角落,混乱和不安的情绪在人们心中郁积。 居住在都城的人太多,中心教堂没有建立在都城内,而是建立在离都城二十多公里外的郊区。 那里安静,来往的皆是虔诚的祷告者。 骑士们穿戴好盔甲,手持刀剑,列于练武场内。 准备护送贵族和皇帝出行。 皇后诺拉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先到达了中心教堂,陆陆续续其他贵族和议会成员也跟着一起,仪式的流程需要详细讨论,容不得一点儿疏忽。 但她的丈夫费肯斯克莱特而言,是侮辱,他不想签署文书,不想退位,在皇宫里拖到最后一刻都不愿意出发。 最后才在骑士强势的要求下不甘心坐上去中心教堂的马车。 府邸门口的椴树长出了新绿,萨薇站在树下抬头看天空,天空一望无际。 妈妈罗斯琳在几天前和其他贵族一同前往教堂,萨薇原本想和妈妈一起,但是铁匠铺传来消息,说她的轻弩和箭很快能做成,萨薇干脆留下来,等铁匠铺的消息。 之前的轻弩不是张不开弓,就是需要用的力气太大,这次是综合过前几次的失败经验重新做的。 然后时间拖着拖着,就拖到了最后一天。 萨薇今天必须跟着皇宫的车队前往中央教堂。 阿尔莱看着远处驶来的马车,“我们该出发了,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 萨薇刚点头就听到远处传来喊她的声音。 “小姐!科德罗小姐!”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幸好您还没出发。” “轻弩我们做出来了!这次的肯、肯定不会再出差错了!” 他把手中的袋子递到萨薇面前,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您、您可以试一试!” 另一边阿尔莱抬头看看太阳确定了下时间,催促道,“萨薇,我们该走了。” 萨薇没有办法,放以往她会试验几次再放铁匠铺的人离开,但今天她没有时间,只能打开袋子粗浅扫了一眼,将轻弩随身带走,“辛苦你了,轻弩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萨薇。”阿尔莱再次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 “来了来了。”萨薇拢了拢裙摆,扶着哥哥的手踩着踏脚板坐上马车。 马车内坐的都是贵族小姐,阿尔莱不好跟萨薇一起,他绅士地关上车门,取了一匹马翻身骑在马上,跟护卫骑士一齐走。 “科德罗小姐,你好呀。”一个小姑娘笑着冲萨薇打了声招呼。 “记得我吗,我们在皇女的生日宴上见过面。” 萨薇头皮发麻,那场宴会上那么多人,怎么记得住,只能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当然,见到你很高兴。” 小姑娘捂嘴笑,目光看到了萨薇脖子上的蓝宝石丝绸颈链,她惊呼,“这颗蓝宝石好晶莹,和科德罗小姐的眼睛一样漂亮!” “是吗。”萨薇摸了摸颈链,“是妈妈帮我挑选的。” “这么漂亮的宝石。”小姑娘的语气透露着一股羡慕,“科德罗小姐,你家里人一定很爱你。” “对。”萨薇低声说,眼中闪着柔和的光芒,“我也爱他们。” ** “准备好了吗?”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山坡上响起。 “早准备好了,只多不少!” “就等羊来了!” 几个刁徒壮汉从林木中走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之前来了好几队,还以为是他呢,结果不是。” “我给了看门的门童一个金币,我敢保证绝对是今天,不会有错!” 带头的那个胳膊紫肉横生,身上的衣服穿的勉强体面,但脚上的皮靴已经出现裂痕,日晒雨淋让他的皮肤发红发黑,三角的眼睛展现出他内心的贪婪和狡诈,像野猪一样。 他抽出腰间的刀,在铁石上一寸一寸地把刀磨利。 “弓准备好了吗,到时候把路一堵死,就放箭!” “先把骑士杀了,再上马车绑人!” “绑到人,贵族不交钱也得交钱!” “兄弟们,我们要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