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追求工匠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1、一切的开始 即使是在武德充沛的曜青,燕十九在剑术上的造诣也足以笑傲绝大多数云骑。 而与他惊人剑术齐名的,是他对剑的追求。 燕十九在军营里解决一日三餐,衣服鞋袜也一应是云骑军所发的制式服装,连寻常休沐,也只是把身外的铠甲一脱,便充当常服便出门了。 一开始,同僚们对燕十九的行为颇为不解,多有人告诉他,如果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亦或是有何难言之隐,云骑军的大家都很乐意提供帮助。燕十九便一次又一次地解释,他没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觉得云骑军的饭菜就很好,他本人也不常出军营,对常服没什么需求。 况且作为被云骑军捡回的孤儿,除了军营,燕十九也无处可去。 当然,以上种种省吃俭用的节俭行为并不代表着燕十九是个家资丰厚的小富豪,他常年保持这兜比脸还干净的赤贫状态。 无它,身为宝剑爱好者,燕十九的每一个信用点都被用在了购买珍稀矿物与委托工匠为他铸造武器上了。 他不仅喜好剑器,而且购入新剑一定要比前一柄好,以至于花销次次递增,立下多少战功,拿到多少奖金也不够往里填的。 久而久之,云骑里的兄弟们也都知道这小子并不是吃不起饭穿不起衣,而是把赚到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剑上了。 燕十九一向对他来仙舟之前的事绝口不提,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对剑有着如此狂热的追求,就像没人知道他换下来的剑都去了哪里。 有人传说每当燕十九得到一把新剑,便会毫不犹豫地折断旧剑并将其丢弃在某个荒地,也有人说他不过把那些剑都收在某个仓库里罢了,但谁也没有见过那些旧剑,于是两派人从未争出过上下。 这个怪模怪样的年轻短生种,是数年前被打扫战场的云骑从废墟里刨出来的。 约么十来岁的小孩子,穿着破破烂烂的、古仙舟款式的衣服,胳膊淌着血,腿摔断了,断了的肋骨插进肺里,浑身都是被烈火灼烧的伤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出现在战后的废墟里。 他身旁甚至还有一具步离人的尸首,上面插着一截断剑,小孩说这个怪物血糊拉渣地扑上来,他拿着剑猛刺了许久,这怪物才不动了。 丹鼎司的医士唏嘘不已,要是防风没找到他,这么小的孩子,说没也就没了。 捡到他的云骑叫防风,极有耐心地坐在病床前面问小孩是从哪儿来的,他说从小跟着白先生到处飘,说不上哪儿来的。问他先生是谁,他说白先生是他先生,大大的好人,至于叫什么,先生不说,小孩也不问。又问他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小孩说不知道,睡得好好的,眼睛一睁就在这了。 防风没办法,只能问他记不记得自己星球的名字,要是知道是哪个星球的,仙舟也能给他送回去。谁成想小孩眼里的迷茫快要溢出来,问:“什么是星球?就是天上的星星吗?” 末了,除了这孩子叫燕十九什么有用的也没问出来。 说实话,其实叫燕十九也不是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样姓氏加数字的名字,怎么听怎么像个代号。但小孩很执着,“我叫燕十九,就叫这个,这是先生给我取的名字。” 防风疑心他其实是被那位白先生抛弃的,但也不敢再问,怕伤着孩子的心。 丹鼎司的医士治好了小孩一身可怖的伤势,云骑也派人才子调查了战场,却实在查不出这孩子究竟从何而来。 但无论如何,战火纷飞的前线不是让孩子久待的地方,于是这篇战场的指挥官便拍板决定将燕十九送去曜青,与战死云骑的遗孤一同安置。那里有退役云骑负责照料,将军也会去巡查,即使有何不妥也能即使处理。 负责教导孩子们的云骑报告说,燕十九在剑术上天赋不俗,也明显有着一身从小打熬的好身手,可若说是其他势力派来的间谍,又实在不像。 一来他对宇宙通识一无所知,望见星槎时的惊叹、听老师讲解科技时流露出的茫然与不解也做不了假。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燕十九是短生种,派他来做卧底,属实是作用不大。但保险起见,仍建议太卜司为其卜卦,以防错露。 太卜司起了两卦,终于确认他当年确实是意外流落战场,而非其他势力派遣至仙舟的卧底。 在学宫里,燕十九的剑术进步得飞快,不过两年工夫就能够击败武学老师了。 通过毕业测试后,燕十九申请加入云骑。经由将军评估,年仅十四岁的燕十九正式成为了曜青云骑的一员。 但将军不让燕十九上战场,他说燕十九武力值够,但文化水平不够。上战场可不是提着剑往上冲就行,传递消息、接受指令,得会用仙舟科技;带领小队作战,要能够分析战场;遇到敌人,需要得分辨敌人类型、弱点何在......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于是,燕十九在老师们的监督下,白天参与云骑军的操练,晚上生不如死地学习宇宙通识与仙舟科技,终于在即将年满十六岁时,被批准参与巡猎。 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十分惊人,燕十九擅长潜伏偷袭,在专职斩首的机动队呆的如鱼得水。每次出征,但凡条件允许,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卷走敌军珍稀物资,临走前还要丢几箱炸弹炸炸孽物的后勤。 靠着一身耀眼的军功,年仅十七岁的燕十九很快就被擢拔为云骑军骁卫。 防风疯狂揉搓着身前人的脸蛋,“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我们十九真有出息!这么快就当上骁卫了,咋们曜青大概没有比咋们十九更年轻的骁卫了!” 燕十九微弱地挣扎一会,也就由着防风去了。 “咋们今天晚上去吃饭,庆祝你升职。也见见你嫂子,她知道你当上骁卫也高兴坏了。” 燕十九待在曜青的这些年,白芍没少给他带些吃的喝的用的。学宫放假,别的小孩有家长领,燕十九也有,白芍每个月都要带着他在曜青逛逛吃吃。 防风继续絮絮叨叨,“今天订的席面有好酒,你姐不爱我喝这个,你机灵点给我打掩护知道不?” 燕十九嗯嗯啊啊的,句句有回应,句句不走心。 白芍就在驻地门口等着他们,燕十九远远看见她的身影,便丢下还在唠叨的防风,一溜烟地跑过去绕着姐姐打转。 “姐姐最近怎么样?这次好些将士受伤了,我听说丹鼎司忙得团团转,姐你还好吗,别太累着了。” 白芍往他手里塞了个糕饼,“我累什么,咋们曜青丹鼎司人员充足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燕十九三两下啃完饼,“对了,姐,我听说工造司从朱明运回来一批武备,都是上好的剑器,你领我去看看呗。” 白芍亲昵地捏着他的脸,“又想换新剑啦?前几个月才换的,你巡镝够不够啊,不是姐姐说,手上多少还是得留点钱啊。” 燕十九忙不迭点头,“够的够的,骁卫薪晌高,我这次出去还得了一笔奖励,只要不是怀炎大师亲自打造,都是够的。” 防风终于撵了上来,屈指敲敲燕十九的后脑勺,“你小子真敢想,怀炎大师亲自打造。” “梦想总要有的。”燕十九大言不惭,“万一实现了呢。” 白芍看着两人一派轻松的模样不禁在心中轻叹一声,这次又得是何等惨烈的战况,才会让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升职又是拿奖励。 算了,剑客爱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这小子确实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爱买剑就买吧,至于价格,她当姐姐的把把关也就行了。 白芍复又捏捏燕十九的脸,“走吧,带你去,朱明这次运来的可是好东西,那批长剑品质极好,你可得仔细挑一柄最合心意的。” 燕十九最终倾家荡产带走了一柄样式极其简朴却锋利异常的朱明长剑。 * “防风!不需给十九喝酒!” 白芍一声怒喝,打断了防风偷偷摸摸把酒杯递给燕十九的动作。 “嗨呀,没事的,就一小杯。今天好日子,让十九尝一小口,不碍事的。” 防风嘿嘿直笑,“再说了,堂堂曜青男儿、云骑汉子,哪能不会喝酒。十九也一直想试试咋们曜青的好酒呢,你说是不是这样十九?” 燕十九疯狂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芍,“姐,你就让我试一口,我保证就喝一口!求你了姐......” 怎么会有人能拒绝可怜兮兮看着你的小狗? 燕十九在防风期待的眼神下一杯就倒。 “看来这小子酒量不行啊。” 防风摇摇头,与白芍碰杯。 白芍爱怜地摸摸燕十九的额头,为他披上防风的外衣,“还小呢,今天带他回家住吧,明天你们再一起回去。” 防风摇头道:“不小了,都十七了。” 燕十九突然含糊不清地说:“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月亮?” “什么?”防风吓一跳,还以为他这么快酒就醒了,仔细一看却发现燕十九还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怎么了?” “没事,说梦话呢。” 直到两人酒足饭饱,窗外月上枝头,燕十九还趴在桌上会周公。 防风把他背起来掂了掂,“这小子,长得真快,有他以前两三个重了。” 白芍剜他一眼,“小孩儿就是长得很快的,说起来就几年,其实已经从孩子长成大人了。” 她忽然沉默下来。 防风也没接话,好半晌才开口道:“是啊,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 2、老套的一见钟情 燕十九就这样在前线过着驻地战场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战场何其残酷,燕十九所在的机动队又是专往险地钻的,身边的战友来来去去,最初与他组队的同僚如今已只剩下防风一人了。 防风本就是服役两百多年的老云骑了,战力自然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与燕十九在战场上的默契,眼神对视之间便知对方下一剑的去向,两人一道行动,少有失利。 对燕十九来说,防风可称得上一句兄长。 可享受的兄长的照拂,自然也要承担来自兄长的骚扰。 防风总要揽着燕十九的脖子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子,或者男子,还要在他耳边鼓励他爱就大胆说出来,不然天天看着同僚们都浓情蜜意的,万一憋出毛病可就不得了了。 燕十九对此十分痛苦,干脆告诉防风他是完完全全的剑性恋,他的每一个巡镝都奉献给了他的剑,他心里的每一处也都被剑填满了,他日思想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搞到一把更好的剑,他的大脑和心灵都被剑占据得满满的,没有多余的地方再去装一个心上人了。再说了,就算挤挤挨挨挤进去一个人,让心上人住一堆剑里也蛮怪的。 防风很后悔自己没有把这段话录下来,不然他就可以在这崽子问他怎么讨人欢心的时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绕着燕十九播放。 燕十九被调去罗浮了,因为那边缺一个专精偷袭的人才。防风没跟着,白芍还在曜青呢。 燕十九其实很想说自己正面对阵也很厉害,但是想想自己这几年来被自己偷袭过的家伙们,又觉得无处辩驳。 来到罗浮后仍有诸多交接工作要做,一同作战的小队队友也仍需遴选,一时半会也成不了队。罗浮云骑便派出景元带着燕十九先熟悉罗浮事项,顺便带着他在罗浮四处逛逛。 “总不能一把人调来就让他上前线作战,我们是仙舟联盟又不是星际和平公司。”景元如是说。 景元是个挺有活力的小子,一头白色的炸毛用红发带高高的束起来,像燕十九小时候见过的白色狮子猫。他带着燕十九逛遍了罗浮,还向燕十九大力推荐他们罗浮特产——苏打豆汁儿。 燕十九安详地倒下了。 如果非要他在带着人拼杀三天三夜和再喝一口苏打豆汁之间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把苏打豆汁作为一种生化武器投入敌军营地。 买点给防风尝尝吧,好兄弟就是要患难与共。 罗浮美食无数,燕十九还是最爱热气腾腾、滋味甜蜜的晴柔奶。 这样甜津津的食物在曜青没什么市场,云骑军里也基本不会提供这种难以保存的非军需食品,燕十九本人又是众所周知的自闭儿童不爱上街,以至于除了防风和白芍没人知道他是个奶制品爱好者。 是的,虽然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曜青云骑,但他就是很喜欢奶和各种奶制品。 绝不是因为先生说多喝奶长得高。 该做的也都做了,燕十九选择遵循自己内心的渴望,“景元,你们罗浮工造司,我是能委托里面的工匠为我锻造的吧?” “当然可以啦,你现在可是已经归入我们罗浮云骑了。”景元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知道你只要好剑,相信我,工造司有位技艺卓绝的工匠是我师傅的好友,我带你去找他,他锻造出的剑绝对比你手里这柄只好不坏。” * 景元一把推开工造司的门,径直走向某一间锻造室喊着:“应星哥!应星哥!” “你小子喊魂呢,直接进来!我没空给你开门!” 竟然是个年轻人,燕十九想到,而且应星......这个名字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在他的故乡非常有名的人。 “我带了人过来!想请你为他锻造一柄剑!”景元一边推门一边大声回应着,又发现燕十九停在原地,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跟上呀!你不会是觉得应星哥太年轻吧!他可厉害了,你要不是专门调来的骁卫,我可不带你来这。” 燕十九恍然回神,快步跟上景元“不,我只是...” “行了景元,少说几句吧。”听到有客人前来,应星到底是放下了手中的图纸,来到门口顺手揉了一把景元的一头炸毛。 燕十九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红黑色短打的白发工匠站在他面前,一头灰白色的发丝随手用一根笔挽起来,有零星几缕散落在额角,同刘海一起遮住了一只眼睛。工匠没被遮住的那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时时刻刻都有无穷无尽的新灵感催他快去实现。 自从知道仙舟是什么地方,又学习了宇宙的知识,燕十九就再也没提起过他的先生,他知道他回不去了,他不会有机会回到先生身边。 可不知怎么的,燕十九看着工匠灰白色的发丝,就想到了来到仙舟之前,先生承诺要带他去看家乡的月亮。 先生说,不是黄澄澄的月亮,不是亮堂得像灯笼的月亮,是在柔和的发着光,隐于浅淡的云彩之后的,挂在山与山之间的美丽月亮,先生会带着他坐在自家的凉亭里,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月亮。 燕十九没见过先生家乡的月亮,他也不会鉴赏月亮,遇见先生之前他忙着苟活,从不想着抬头看看月亮。遇见先生之后他倒是会陪着先生赏月,但他实在不会鉴赏,看不出来每天的月亮除了形状和颜色不一样到底有什么不同。 可先生家乡的月亮一定美得不同凡响,一定像先生描述的那样美丽动人。 不然他的先生不会常常望着天上的月亮发愣,不会郑重其事地向燕十九许诺要带燕十九去看他家乡的月亮。 从前燕十九不太理解为什么先生看见月亮就会想起他的家乡,但现在他突然懂了。 因为燕十九一看见匠灰白色的长发,就想起了先生承诺过要带他去看的月亮。 先生口中的月亮,是不是就像工匠呢?是不是灰白色的、发着光的、亮晶晶的月亮? 应星满脸莫名地看着这个发呆的少年,他长得好,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喜欢这张脸的家伙了。他也不太喜欢别人对着自己的脸发痴,但这家伙又不是盯着他的脸在发呆,只是涣散着眼神神游天外。 景元拿手在燕十九面前摆了摆“喂喂,回神了回神了,我知道我们应星哥人见人爱,可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抱歉,我走神了。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您原谅。”燕十九诚恳地向应星道歉。 “进来吧,不是什么大事,也别用敬称,叫我应星就好。”应星领着他们向室内走去,“景元说你想要一柄新剑,你对剑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我过些时日应当有空为你锻造。” 燕十九于是向应星提了自己的种种要求以及本人的用剑习惯、招式。应星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还问他几个问题。谈到后面,他们已经不仅实在谈论剑了,而是在讨论如何进一步改进云骑军武器和现在战场需要什么样的新式装备。 在工匠面前,燕十九突然变成了精力无处发泄的青少年,甚至提出了很多有可能会被其他工匠一脚踹出工造司的话,“要是能有不会坏的剑或者坏了也不耽误正常用的剑就好了,砍到一般剑突然没了半截真的很要命。” 燕十九比划着说到:“存护的力量真的很好用,但是其实套上盾的人不多,要是能有什么造物在紧急关头可以自动一键开启然后张开护盾,那肯定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或者出个可以随时将人转移到固定坐标的东西,这样如果遇到重伤的同僚就可以直接把他们转回后方了。” 说了半天,发觉应星许久不曾出声,燕十九摸了摸头,讪讪问道:“抱歉,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怎么会呢,燕先生的想法带给我很多灵感。”应星知道,燕十九每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下,都是在他身边阵亡的战友,而且有些想法也未必不能实现。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应星一边收拾满桌零碎的图纸工具一边说到:“等图纸出来了我便让景元通知你,你介时就来我这,我们再一同商讨还有什要修改的地方。好了景元,带着燕先生去吃饭吧,我这儿乱的很,还有得收拾。” “不如应星和我们一同用餐吧。”燕十九说到:“也是感谢应星愿意为我锻剑。” “唔......也行,那就劳你稍等片刻了。” 不知为何,景元突然感到了一丝怪异。 应星哥这么好说话的吗 应该只是看在燕十九是新调来帮忙的云骑军份上吧 3、春心萌动 燕十九躺在床上,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再也不嫌弃防风喜欢总是嘴里念叨白芍了。 自从上次和应星吃完饭,他已经整整八天没见到应星了。 八天来他照常每日起早练剑,与罗浮云骑军各项交接事项已经大体办理完成了,与分配的队友们一起模拟作战培养默契的进程也颇为顺利。还买了好些罗浮的药材以及漂亮首饰衣料与苏打豆汁一起委托商队交给防风和白芍,但燕十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有心趁着休沐直接去工造司拜访应星,又想是否过于唐突,应星说过图纸绘好便让景元通知他,贸然造访恐有催促之嫌。 而且如果还是穿着一身云骑的制服前去,好像也不太妥当,显得他多不重视一样。想到这,燕十九干脆掏出玉兆给白芍发消息。 “姐,你觉得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好?” “?我们十九怎么去罗浮就转性了,不是只穿云骑制服就好了嘛?” “只是想着休沐时总不好也穿着制服在外面闲逛。”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什么时候休沐还要出去闲逛。” 狗狗眼.jpg “穿玄色就好,要有腰带的知道吗,显得十九很有男子气概呢” “好,姐你早点睡,明天我帮我掌掌眼。” 燕十九真没想到自己会遇见应星。 “早,早上好啊应星。你也来买衣服啊。”刚说完,燕十九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来衣庄不买衣服干什么,他这都说的什么东西? 应星对着燕十九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袋子,说到:“店家说我前些时日定做的衣服制好了,让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若是没有便直接拿走了。剑的图纸昨天晚上刚绘好,正巧遇见燕先生,不如等燕先生买完衣服就直接去工造司看看吧。” 燕十九注意到应星今天是用的一根带花的发簪,簪上的红色流苏被清晨的微风吹得一晃一晃的。他按住蠢蠢欲动的手,突然脱口而出:“应星就喊我十九吧,朋友们都喊我十九,我都喊你应星了,你还叫我燕先生总觉得怪怪的。” 应星一下子笑起来了,“好啊,十九。” 应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就像是有星星在闪。 不对,应星不笑的时候,眼睛也亮得像星星。 “应星现在有事要做吗?要是没有的话,能不能陪我看看衣服呢,我之前一直穿云骑军的制服,没有自己置办过常服。”燕十九小声问道。 “十九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休沐日。” 燕十九一下子面红耳赤,他好像一遇到应星就会说些奇怪的傻话。 应星笑得更开心了,他好像很乐于看到燕十九窘迫的样子。 但是能让他笑得这么开心,也没什么不好的。 燕十九是从小练剑打熬出的身材,穿什么都合适。 应星给燕十九挑了三四身衣服,仍觉意犹未尽,他感觉自己似乎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爱好,停顿半晌,又摸着下巴到:“再去试试那件,对,黑色的长外套。”这家伙还是适合穿黑色,唔......要是这个衣服再收收腰就更好了。 燕十九隐约觉得自己触发了应星的什么奇怪设定。 这就是甜蜜的折磨吗? “诶!应星哥和十九,你们俩怎么也在这?”咋咋呼呼的白毛少年把头探进了里。 应星一把将景元薅进来,“什么蠢话,在广云袖不买衣服难道吃饭吗?” “这不是没话找话跟你们俩搭腔吗,别这么较真啊应星哥”景元试图扒下应星放在他头顶乱揉的手,“你快放下,弄乱了又要重新梳很麻烦的!” 应星一听,更用力的揉了两下,“嘁,这有什么,弄乱了我给你扎上,保证比你这随手抓起来的好看。” “那也不行!摸头摸多了长不高的。”景元干脆直接从应星身边跑到燕十九面前,看了看燕十九的崭新装扮,点评到“十九你这衣服一看就是应星哥给你选的,他最喜欢这种红黑底红纹和金纹的款式了。” “就不能是我也喜欢这种款式和配色吗?” 景元想了想,说到:“不太可能,毕竟你在曜青的事迹还是挺出名的。要是你喜欢这种衣服,也不会执勤时穿云骑军制服,休沐时把制服外面的铠甲一脱就当常服直接出门了。” 燕十九转头看了看自己刚换下来的云骑制服,竟无言以对。 应星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哦?十九在曜青干了什么事儿这么出名,连景元都知道。” “他啊,他可是云骑军里出了名的不爱打扮,在曜青呆了好些年,愣是没几个人知道他脱了云骑制服什么样。还有传言说他是云骑里的哪件铠甲成了精,一脱制服就要显露出原型来。” “他甚至说过‘我的每一个巡镝都花在了剑上,我的心里只有剑,我日思夜想的都是怎么搞到一把更好的剑,所以我不会有心上人的,因为不能让人家住一堆剑里’结果来了罗浮都拉着应星哥给你挑衣服了。” 应星一听,故作正经地对燕十九道:“这么说来,你的剑我可得好好设计了,毕竟这可是占走了你心上人地位的剑。” “你们俩想笑就笑吧......” 燕十九都快化灰了,这种话为什么偏偏让应星知道了。 防风!!!! 就在燕十九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他的玉兆滴了两声。燕十九掏出来一看,是白芍给他发的消息 “不是说要让我给你掌掌眼?” “遇到朋友,请他帮我挑了。” “拍个照给我看看,好久没看见十九穿制服之外的衣服了。” 燕十九于是把玉兆递给应星,“帮我拍张照吧应星,我姐想看看。” “你干嘛不找我帮你拍。”景元问道,“咋俩可是一起逛遍罗浮的交情了。” “因为是我给他挑的衣服,不是你。”应星轻敲了一下景元的额头,“拿你的练功服去吧,等会跟我一起回工造司,不是说要个机巧团雀?” “应星哥怎么知道我是来拿练功服的。”景元故作矫揉地捧起脸颊,“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呀。” 应星快被这小崽子整吐了,一掌拍在景元背上,啪的一声脆响,“快去,你团雀还要不要了?” 看着景元随广云袖老板娘一道进了后院,应星便指挥燕十九站直,举起玉兆给他拍照。 燕十九看着面前微笑着举起玉兆的应星,忽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等会要一起去吃貘馍卷和鸣藕糕吗?” “怎么想到要吃这个?” “景元推荐的,他说你也爱吃貘馍卷,让我一定去试试。” “那走吧。” 白芍看着对面传来的照片,把照片递给防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防风倒是笑起来,“之前还说自己不会有心上人呢,也不知道罗浮上哪位人才收服了咋们十九。” ...... 此时站在广云袖门口的景元正在疯狂给燕十九和应星发消息 “你们俩跑哪儿去了!!!” “我不就是进去拿了个衣服吗!” 4、前线相逢 燕十九接到了罗浮将军腾骁的命令,让他前往附近的星球协助清除丰饶孽物,也是让燕十九与新队友实战磨合一番的意思。 真奇怪,燕十九以前总是一接到命令就迫不及待地带人清点物资准备出征,现在却多了几分踟躇,想着是不是要同什么人道个别。 还是算了吧,到底是去赌命的,燕十九想着,将新衣叠好收进衣柜。 于是燕十九就这么拎上新到手的剑,悄无声息的去了前线战场。 夜晚休息的时候,同僚们大多从怀里掏出照片来看看,父母、妻子、丈夫、恋人、孩子,或者干脆是一张全家福。 燕十九没有可以拿出来的照片,只能抱着剑坐在一旁打盹。 从前这种时候都有防风在身边聊天,是不是应该让防风和白芍也拍个照片给他呢? 好像有点肉麻。 燕十九想着,摩挲了一下怀里的剑,真是一把好剑啊。 景元没说错,应星是个天才。 ..... 这次袭击出奇的顺利,大概是罗浮这边的敌人还没习惯有个阴比会从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杀出来给他们几下。 甚至这次带出去多少人带回来多少人,他们还缴获了不少材料回来,一想到那批材料里上好的铸剑矿石,燕十九的脸上都笑出花来了。 “十九?” 坏了,得找丹鼎司的医士看看耳朵,不然怎么会在前线驻地听到应星的声音。 “燕十九!” 燕十九扭头看过去,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应星?!你怎么在这?” “你这什么表情?我怎么不在这,工造司不上前线你们那些用坏的武备都是放在那儿自己刷新回来的吗?”应星有些好笑又好气地反问道。 “不是,我就是没想到你也在这。”燕十九看着应星神情不善,挠了挠头说:“我是说,真好...好巧啊,能在这遇见你。” 燕十九想了想,招手让应星附耳过来,小声说到:“我这次出去缴了一批品质上乘的材料,里面有不少罗浮遇不上的稀奇东西。你跟我一起去上交,提前过过眼。到时候这些东西分到工造司的时候,你就直接去拿看上的,免得好东西都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应星的表情僵了一僵。 “怎么了?”燕十九有些不解,天底下还能有不喜欢新鲜材料的工匠?就算有也不会是应星啊。 “没什么,我们走吧。” 办完登记的手续,燕十九干脆就邀请应星和自己一同用个晚饭,“正好到吃饭的时间了,这驻地也没什么酒楼饭馆之类的,要不要试试我们云骑食堂的手艺?” 其实云骑军和工造司的饭菜没什么区别,但是能找个借口和心上人多相处一会又有谁不乐意呢?他只是没谈过恋爱,又不是傻子! 燕十九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菜,托着脸看应星细嚼慢咽地吃饭。 看起来应星不爱吃青椒,也不吃芹菜,葱姜他也不吃,全都挑出来了。燕十九想着,以后约应星吃饭就不点这些了,嗯,吃面的时候也不让老板加葱姜。 应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打底的黑色...嗯...风衣?燕十九不知道该叫什么,要说是外套吧,他里面也没穿,要说不是外套吧,这得叫什么,带下摆的衬衫?搭了浅灰色修身长裤,背后还系了红色的蝴蝶结作装饰。 反正就是好看,哪哪都好看,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在应星身上就都好看得不得了。 而且应星真的很会打扮自己,连靴子是带有浮雕花纹的,完美符合工造司那追究精巧外观的特质,他还很喜欢在身上挂一些会晃来晃去的丝带或者流苏作装饰。 他大概是没法养狸奴的。 应星若有所感,侧了侧头却正好与燕十九的目光对视上,不由得又低下头一边慢悠悠地挑葱一边问到:“怎么了?你要是有事要办就先去吧,不必等我。” “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次战事颇为顺利,大概不出数月就能回程了。”燕十九这话倒也不是胡诌,本次只是与一小股丰饶民作战,罗浮称得上一句游刃有余。 “说起回程,回去之后,十九能指点一下我的剑术吗?你知道的,工造司皆是工匠,我...”应星开口问道。 燕十九眼睛一亮,没等他说完就急切道:“可以!当然可以!我得空就去你那儿。” 意外之喜!绝对的意外之喜!谁能想到只是邀应星试试云骑的食堂,就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到时候就穿应星给自己挑的衣服过去,燕十九美滋滋地想,应星开口邀请我去工造司找他,我能跟应星有很多独处时间,我还能光明正大的跟应星一起吃饭。 要是能像同僚们说的幻戏里面那样,能亲手教应星练剑,那不是四舍五入拉上手了吗! 燕十九都快把自己美昏过去了。 5、以伤换命 *仙舟脏话,真是话说不能早了。燕十九一边挥剑斩断了身旁两个步离人的手臂一边在心里骂娘,谁能想到这个破星球居然来了一群步离人,大概是行军途中正好遇上这颗星球上有云骑在征讨丰饶孽物,干脆就把他们包了饺子。 发现步离人兽舰时就已经向罗浮发过信号,罗浮回应即刻派人支援。但此地与罗浮相隔仍需时间往返,他们还得再撑上几日。 特么的,天上好多飞行器啊。 捧读.jpg 步离人散发的狼毒已经蔓延开来了,所幸云骑都随身配有抵御狼毒的丹药,丹鼎司出品,一丸更比六丸强,见效快,不含糖。 是真的难吃,呕。 不能这么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破敌。不然以这批步离人的规模,若是让他们轮流攻打云骑军驻地,磨也能把驻地的防护系统磨出一个大洞来。眼下唯有主动出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指挥官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派亲卫向燕十九传令让他率人突进,争取斩杀步离人巢父,飞行士会驾驶星槎为他们吸引火力。 燕十九点了几个云骑精锐随他一起上。 他也想一个人上去就是干,但是怎么可能,巢父和他之间隔了那么远,身边也有亲卫保护。他只是剑术略超常人,又不是人性自走bug。 云骑们身边飞旋着不断搅碎敌人的身躯的利剑,与燕十九一道杀出了一条通向巢父的血路。 燕十九满头满脸都是黏腻的□□与碎片,有来自同僚的,也有属于步离人的。 巢父的利爪裹挟着风声抓向他的腹部,但燕十九的眼里只剩下巢父狰狞的狼首。不能错过这次将巢父枭首的绝佳时机,同僚已死伤小半,接着缠斗下去不知还要损失多少人手。 巢父无头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 步离人一时之间群龙无首,隐有溃势。天上的星槎将更猛烈的炮火肆意倾泻到步离人的战场上,身后云骑也已手持雷弩开始反攻。 见状,燕十九让还存活的小队成员仍保持三人阵型,彼此支援掩护,待后方云骑主力跟上后,保有战力的一同参与反攻,无力再战的随丹鼎司医士回驻地治疗。自己则四处击杀步离人中的将领,争取最大程度延缓步离人卷土重来的脚步。 直到黑暗笼罩这颗被丰饶民肆虐的星球,这场战斗才被宣布结束,云骑军死伤不在少数,但直到罗浮援军到来之前,步离人应当无法再次攻打驻地了。 然后燕十九就被丹鼎司的医士狠狠地制裁了。 “你不要命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无关紧要?在与巢父作战的时候被他的爪子划开了腹部,居然没有及时退回驻地治疗而是随便处理一下就继续战斗!您知道您伤得这有多严重吗!” “还......还好吧,我也没感觉很疼啊,而且这看着就是皮肉伤,我也没感觉到伤了内里呀。”燕十九躺在床上试图辩解。 眼前的医士更加愤怒了,两眼倾泻而出的怒火几乎要将燕十九烧熟。 “你是医士还是我是医士?你要是能给自己诊断伤势还要我们这些医士干什么。我跟白芍是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姐妹,你又是她特意嘱托过让我多多照看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她交代?难道我要和她说你带着伤还逞强结果不治身亡了吗?” “白芍姐......”燕十九不知道白芍还专门找过自己的同门师妹照顾自己。 “算了,我说的话你也不会听的,好好吃药知道了吗。”医士好似是冷静下来了,笑得和善。 “今天的事我会告诉师姐,她的话你是一定听的,对吧?” “我认错我一定改下次受伤我肯定不逞强了我一定马上回驻地让医士给我治疗。” 燕十九飞快撇了一眼医士的铭牌,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她说:“天南姐姐,你能别告诉她吗,我不想她担心我。” 暴击。 “仅此一次。” 应星进医帐时就直面了燕十九一脸可怜地对着医士求情的场面。 “应星你怎么来了,受伤了吗?快让这个医士姐姐给你看看。”燕十九听见门口人进来的动静就伸头望了望,没来得及收回的狗狗眼带着满满的担忧扒在了应星的身上。 应星抬手捂住了脸,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永久地离自己而去了。 是什么呢。 “被步离人的武器伤到了手腕,来找医士看看。”应星故作镇定地回答。 “快过来快过来,工匠的手可不能出岔子。”燕十九往病床另一侧挪了挪,拍了拍被子,“正好天南姐姐在这里,你就坐这让她看看。” 应星坐过来问他:“还好吗,听说你今天在战场上待了很久,是不是伤得挺重的。” 天南刚想说话,燕十九就快速回应道:“没事没事,就是小伤,战场上哪儿有不受伤的。医士姐姐就是看我年纪太小了就让我歇在这方便照顾。” 燕十九一边说着,一边牵过应星的手解他的绷带,狰狞的伤口在工匠常年被手套精细包裹的手上煞是显眼,“天南姐你给看看,应星可是工匠呢,这伤不影响吧。” “这么不相信丹鼎司的医术?” “问问放心些嘛。” 摸...摸到了!!! 摸到应星的手了!!! 天南白了燕十九一眼,仔细看了看应星手上只是稍作处理的伤口,说:“没什么,就是看着严重罢了,我帮你包扎一下,切记不可沾水,半月内不可再取重物。” “有劳您了。” “没什么,这是医士该做的。”天南回应着,转身拿绷带药品去了。出医帐时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在医帐里住着也怪闷的,我说想回云骑宿舍他们也不让。”燕十九带着几分丧气地对着应星说到。 应星知道燕十九肯定不是他口中的小伤,不然不会非要他住在医帐里。但是看着一脸萎靡的燕十九,也只得安慰道:“不严重就好,你在这好好养伤,我明天也来看你,好不好?” 燕十九的眼睛咻一下变亮了,“那可说好了,你明天来看我。” ...... “你弟弟好像春心萌动了哦。那小眼神,啧啧” “他受伤了?我知道,他前几天还去买新衣服了” “我可没主动说,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6、丹枫:? 应星来探望燕十九时他正望着天花板出神。 燕十九想起那些在身边死去的同僚和敌人,血肉黏腻的触感还在他身上游走,鼻尖仍有挥散不去的腥臭气味。几天前还志得意满地觉得这次出征十分顺利,现在他亲自点出来的小队已经伤亡小半。 他应当已经习惯了。 燕十九幼时正是百年难遇的饥荒,杂草树皮都被吃尽了,一村之中,饥饿而死者十之六七,连饿死者的尸也会在一夜之间神秘消失。 祖父祖母吃了观音土,没多少时日便腹胀而死,他爹娘商量着把他带到集市上换些粮食,好用作逃荒的盘缠。 燕十九听到爹娘的谈话后就偷偷逃跑了,可毕竟饿得太久身体虚弱,小孩没逃出两里地就倒在一个男人面前。 这个男人就是燕十九的白先生,他给小孩半个馍馍,小孩就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馍一边颠三倒四地给他讲自己的遭遇。于是白先生带着小孩找到他爹娘,用一吊钱换走了小孩,给他取名叫燕十九。 先生喜好收藏各类剑器,也擅剑,毕竟没有点护身的本事也不敢在外独自漂泊。 先生教他剑术,也教诗书。燕十九习剑很快,先生常说他是剑术上的天纵奇才。 至于诗书么,用先生的话来说反正燕十九也不会去考学,识字也就够了。 燕十九就这么跟着先生四处漂泊,从饿殍遍地的家乡到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城,目睹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状,也见证了边关将士舍身为国的豪情,先生带着燕十九赏尽江南烟雨与大漠孤烟,来仙舟之前,他还许诺要带燕十九去他的家乡看一看。 可后来燕十九不知怎的到了仙舟,投身云骑参与对丰饶孽物的追杀。 先生口中的月亮,燕十九此生无缘再见。 燕十九早已接受生命脆弱有如晨雾,可每当感受到前一夜还在笑着谈起爱人与孩子的同僚的血肉淋在身上的温热触感,每当闻到那股挥散不去的腥臭味 他还是...... “十九,今天怎么样,好些了吗?” 是应星来了。 “好多了,丹鼎司的药见效很快,天南姐说我我后天就能回云骑宿舍了。”燕十九坐起来,自觉地往一旁挪了挪,拍了拍被子。 应星也就坐了过来,他没提还有出去搬个椅子过来这个选项,燕十九都给他挪位置了,他再说要去搬椅子怪让人伤心的。 “你呢,你的手好些了吗。”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常要做精细活,来丹鼎司看看以防万一罢了。” “剑很好用,很趁手。”燕十九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应星眉目里尽是掩盖不住的神气与骄傲,但他还是尽量矜持的回应,“我打的,怎么会不好。” 他知道燕十九是个狂热的长剑爱好者,拥有的宝剑不知凡几,这样的夸赞让他很是受用。 燕十九为应星这样的神情目眩神迷。 “以后我找你锻剑就不需要景元牵线了吧。” “我锻造的剑可是很贵的,燕骁卫的薪资不知道能不能承担得起啊。”应星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可以给你打九八折,让你能剩几个钱去买貘馍卷吃。” “那真是太感谢应星大人了。” 应星又笑起来,发簪上的梅花也在他的笑声里微微颤抖。 应星大抵是很爱笑的,燕十九想着,他总是在笑,像春天的流水,冬日的初雪,像他曾见过的朝阳。他还喜欢晃来晃去的流苏或者绸带,发簪、耳坠、衣服,哪儿都不能少。 “说起来,若是把仙舟历法当做我家乡的来算,后日就是端阳了。” “端阳?” “就是一个节日。你知道的,短生种嘛,一年里总有各种各样的日子要庆祝的。” 燕十九摸了摸下巴,又补充说:“不过端阳大概也不能叫庆祝。反正就是我们那儿古时候有个人,他的国家叫别的国家给打没了,这个人就抱着石头跳进江里了。有人怕江里的鱼吃他的身体,就把糯米用苇叶包起来,然后划着船到江中间去往下丢这些包好的糯米,让鱼来吃糯米,不要去吃他的身体。” “后来每年到了这个人投江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吃粽子,粽子就是把糯米用苇叶包起来,放到水里煮熟,吃的时候再把苇叶解开。还要举行龙舟比赛,比哪队的龙舟划得快,很热闹。龙舟就是一种船,细细长长的,同时很多人在上面划。” 燕十九一边说一边给应星比划,犹觉得不够,拿着应星随身带的纸笔一边画一边说:“这儿是龙头,这儿是龙身,人就坐在这里划,后面是个龙尾巴” 应星没看出来龙舟长什么样,只能看出一条长长的东西上面有一群火柴人。 但是他认识丹枫 所以他满脑子都是有很多个人划着不同颜色的丹枫在水里比谁划得快。 应星顿时爆笑出声。 燕十九不明所以,停下讲解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应星本来都快笑完了,看着燕十九一副呆头鹅的样子又忍不住了,继续狂笑。 他真的很想忍住,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工匠,在医帐里狂笑也不合适。 但是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感谢作为工匠丰富的想象力,连岸上的人是怎么加油助威的都已经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了。 燕十九不明所以地看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的应星,很委屈,“我知道我画得差了点,但是也没搞笑到这个地步吧。” 应星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跟燕十九解释,还画了个丹枫龙形的速写给他看,问他龙头是不是这样的龙头,龙尾是不是这样的龙尾,龙舟身上又是不是这样的鳞片。 还真...... 他们俩就坐在燕十九的病床上东拉西扯的消磨了一个下午,直到天南端着燕十九的晚饭进来赶人。 应星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医帐呆了太长时间大概会打扰燕十九休息,当即提出告辞,又嘱咐燕十九听天南的话好好养伤。 走到医帐门口时,应星若有所感的回头。 燕十九湿漉漉的眼睛还望着他,像被丢在巷子里的小狗。 “明天还来看你。”于是应星许诺到。 他看见那双眼睛又咻一下明亮起来。 “好。” 7、粽子 应星来时给燕十九带了好些兵器模型和机巧动物,他担心自己不在时燕十九一个人在医帐里太闷。 这次他搬了个椅子坐在了燕十九床边,工造司单子多,虽然手伤了不能锻造但是还能画图。 燕十九有些失望,今天应星居然不坐他床上了,于是悄悄挪回病床中间。 抬眼看看低头画图的应星,又朝床边蹭过去。 “好了,再蹭你就得掉下去了。”应星伸手把燕十九往里推,随后便在燕十九惊喜的眼神下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床边挪挪。 应星从怀里拿出个会跳舞的机巧鹦鹉塞到燕十九手上,“你先玩着,我把这几张图画完就陪你。” 燕十九接过鹦鹉,仍旧不死心的探头过去看应星画了些什么东西。 完全看不懂。 应星伸手呼噜了一把燕十九的头毛,然后无情地推开他的脸。 燕十九只能玩手里的鹦鹉,虽然他从前没玩过,但也知道这是仙舟人哄小孩的玩具。 这个机巧鹦鹉居然能飞能叫还能跳舞。 燕十九大受震撼,现在小孩都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可以玩吗? 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为什么这个鹦鹉能跳舞。 我懂,仙舟科技,燕十九深沉的想,一切他看不明白的东西都可以用仙舟科技解释。 比如会跑会跳会瞪人听说还会打架的石狮子,比如仙舟的剑,看起来是剑用起来是剑,但是能绕着人飞,比如仙舟的弓箭,看起来是弓箭用起来是弓箭,实际上是高科技大炮,再比如他手里的会飞的机巧鹦鹉。 仙舟科技,小子.jpg 所以木头做的鹦鹉到底为什么会飞会走还会跳舞。 应星也没想到一只机巧鹦鹉能被燕十九翻来覆去地玩两个时辰,他扫了一眼自己放在桌子上的一大堆模型和机巧动物。 挺好的,大概够燕十九玩到回罗浮。 一整个下午他们都没能说上几句话。一个拼命赶工设计图,另一个则是拼命回忆自己在学宫学过的一切知识来研究为什么木质鹦鹉能跳舞。 应星仍旧在天南送餐时提出告辞。 这次燕十九没有露出小狗一样的眼神。 他知道应星明天还会来。 ...... 这次应星带了个食盒。 “前日你说今天是你家乡的节日,要吃粽子的。我问过丹鼎司的医士了,糯米不好消化,但是少吃些便无妨。”应星说着,打开食盒,递给燕十九一双筷子,“我没听说过苇叶,就用了其他植物的叶子。” 燕十九看着眼前几个形状各异的粽子,圆柱形的、圆饼形的、还有长方体和正方体样子的。大抵是拿不准粽子长什么样,所幸多做几个,又怕太多了吃不完,就个个都做得小巧精致。 “应星跟我一起吃吧,就算是我们一起过端阳了。”燕十九也拆了筷子递给应星。 燕十九一边剥粽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他在外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但在窝里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应星也不嫌他烦,撑着脸专注地听燕十九唠叨。 燕十九被他看得脸有些红。 “我们那也有蘸白糖吃的,也有往里面包蜜枣或者咸肉的。我小时候就喜欢白口吃纯糯米的粽子,先生还调笑说可见我以后会是个清白人。” “明年这个时候,我包了粽子请你吃,甜的咸的都包些。” 燕十九把剥好的粽子递给应星,“其实过几个月就是中秋了,仙舟的大家好像都不怎么过节,可能这就是长生种吧,算日子都按十年二十年算的,我们那儿每年总有很多节要过的。” 他给自己也剥了一个,“我们那很多节日都讲究一个团团圆圆。有时候我想,那些要征团圆的节日,是不是都是寻常的日子,只是大家都很思念家人,所以要挑出一天来说他是个节,好名正言顺的一家人团聚。” 应星低声嗯了一下,大抵短生种的习惯都是类似的,他的家乡也有许多类似的节日。 熟悉的糯米滋味触及舌尖那刻,被抛于身后的思念终于追上了远离故土的游子。 “怎么了?”应星看着燕十九泛红的双眼有些不知所措,怎么突然难过了呢。 “不好吃吗?不好吃就别吃了,我明天给你带别的来。” 应星怎么会这么好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好吃,很好吃,只是我太久没吃过粽子了。” 过了一会,燕十九复又小声道:“我就是有点想我先生了,我上一次吃粽子,还是先生带着我去买的。” 应星怔愣半晌,低头尝了一口燕十九给他剥好的粽子。 糯米的香甜里夹杂着植物的清苦,他低声回应道:“我也想我爹娘。” ...... “应星,你是不是认识罗浮的龙尊啊。” “对啊,怎么了?” “他是不是有角和尾巴?” “是这样。” “那他睡觉的时候尾巴放哪啊。” “......这我真不知道。” 当天晚上,燕十九又失眠了,掰着指头躺床上算,“应星认识龙尊和景元,但他还是约我切磋剑术,他天天来医帐探望我,还给我带玩具玩、包粽子吃,他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是不是可以找机会跟应星表明心意了,但是如果我只是误会了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越想越睡不着,干脆三更半夜发消息骚扰防风。 防风亦未寝,回曰:“有屁快放” “要是有人在你受伤的时候天天来看你,还给你带好吃的,那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不好说” “不好说你也说几句” “万一人家就是讲礼貌呢?” “......” “也有可能是,不好说不好说” 防风给他出馊主意,“实在不行你去揪朵花,一片是他喜欢你,一片是他不喜欢你,揪到最后你就看是他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 “......” “我觉得还是干点别的靠谱些。” 发完这句燕十九就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防风又被亮起的玉兆惊醒 “揪花真的灵吗。” “我没试过,我跟白芍一起长大的,我们俩五岁就说好要成亲了。” “哪像你小子,清心寡欲五六年,一朝沦陷有如老房子着火。” “行了,有啥事明天说,你小子不睡觉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去执勤的。” 燕十九牙都快咬碎了,有青梅竹马的老婆很了不起吗?! ......确实很了不起。 8、木雕 好巧不巧,这次丹枫也在前来协助围剿的援军之中。 应星在去医帐的路上迎面撞上丹枫。 丹枫对他打招呼,“应星。” “下午好,事情都安排完了?把武器拿来给我看看,我给你修整修整。” 虽然应星脑子里确实这么想的,可他嘴比脑子快,“丹枫,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尾巴放哪?” 丹枫皱着眉头,十分罕见地陷入沉思。他什么也没说,驱动御水术就开始给应星治伤。 水流着重在手和头上转了转。 也没伤着头啊。 应星如梦初醒。 他的好友,大名鼎鼎的持明龙尊饮月君,顶着碧玉般龙角的美男子,平时根本就不会把尾巴放出来。 但是蠢都犯了,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下水。 应星曾听说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在呼吸之后就会由自己而非本能来控制呼吸,入睡前意识到自己嘴里有条舌头后就会开始想舌头摆在哪里才舒服,那么如果龙尊入睡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有条尾巴...... 于是他抓住丹枫的衣袖,又详细地问了一遍,“你睡觉的时候,尾巴是放出来还是不放出来,放出来的话又摆在哪?” 应星满意地看到丹枫的眼神更加困惑了。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试试总没错。 “走吧,枪给我,我帮你修整修整。”应星领着丹枫向他的临时锻造室走去,“那帮家伙终于愿意放你出来了?” “嗯。” 丹枫看着应星桌子上凌乱摆着的各种动物图纸,问他:“景元现在不仅喜欢团雀,还喜欢狐狸和狗了?” 应星一边低头检查丹枫带来的长枪一边随口答道,“他一直都挺喜欢的啊。” “枪状态不错,我给你保养保养,你坐那等会。”应星随手耍了个枪花,丹枫看着他乱七八糟的动作,想说点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自己的爱枪可还在他手上。 “这儿没书给你看,桌子上的木雕你自己拿去玩吧。本来准备回去之后给你们的,谁成想你直接过来了。”应星指指桌上,“别说漏了嘴。” 丹枫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个小木雕半晌没说话。蜷缩着睡觉的龙是自己的,玩毛线团的小狸奴是景元的,两只摇尾巴的狐狸是镜流和白珩的,虽都只雕刻出大体的形状,却也称得上憨态可掬、颇有童趣。 还有只摇尾巴的小狗,但丹枫想不出这是送给谁的。应星平日里在工造司熬生熬死,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几乎不与外人往来,工造司内部又素有长生种工匠瞧不起短生种的氛围,于是应星也不愿与他们往来。 难不成是应星自己玩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应星这人有时候也挺狗的,小狗倒也很配他。 他曾经干出过在丹枫为了族内各项事务焦头烂额的时候专门喊上另外三个一起喝酒,就为了拍照给丹枫看看的损事。 当然,景元年纪不够,只能在旁边气呼呼地喝晴柔奶。 “你把我们都当小孩哄呢。” 话虽这么说,丹枫还是诚实地伸手拿过木雕小龙把玩起来。 不过巴掌大小的木雕,是条头枕在尾巴上睡得很香的小龙,短短胖胖的龙角和尾巴,不太像龙,倒像吃得很胖的狸奴。 没有我威风,丹枫想,下次让应星照着我的成年龙形雕一个,可以当镇纸。 饮月君有很多珍贵精美的雕塑,木质的、石质的、玉质的,或是干脆用整块宝石雕琢而成的,全都放在持明族的宝库里,大概是某一任或者几任龙尊的收藏。只要丹枫想,他能每天都换一个雕塑赏玩,一直玩到蜕生还有多的。 但丹枫没收到过这样哄小孩的木雕。 他伸手摸了摸小龙的尾巴,勉为其难地承认这个礼物自己确实很喜欢。 应星保养完丹枫的枪,懒腰伸到一半,就看见丹枫在小心翼翼地戳小龙的角。 可不是当小孩哄吗? 忽然,应星眼神一凝。 哦豁,还有个小孩没去看呢。 “我去一趟医帐啊,你要没事干就在这坐会,别动我的图纸。”应星说完便急匆匆往外走。 “一起去吧,我也该去丹鼎司干活了。”丹枫把小龙摆回桌上,收起刚保养好的武器就跟上了应星。 应星一进燕十九的病房就看见他在揪花,一边揪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一看见他来了就在把快揪秃了的花往身后藏,藏也没藏好,被子上全是散落的花瓣。 “你这是干什么呢?好好的模型不玩要玩花。” 丹枫一推门就看见应星直接坐在一个少年的病床上和他说话,少年一头黑发用发带简单束起,面容略显憔悴,脸上却带着笑,一双澄澈的黑眸专注地看着身旁说话的应星。 “害,防风跟我说没事干可以揪花玩。”少年这么说着。 但是丹枫知道不是这样的,起码不仅仅是这样的。应星没听清,但持明族耳聪目明,他明明听到少年嘴里念叨的是“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 应星没再说什么,为两人介绍到,“丹枫,这是燕十九,从曜青调来的云骑军骁卫。十九,这是丹枫,就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饮月君” 丹枫对着燕十九点点头,“你好,我是丹枫。” 燕十九飞快扫了一眼丹枫的角和身后,没发现尾巴。 “你好,我是燕十九,很高兴认识你,应星同我说起过你的。” 丹枫也没在意燕十九意图看他尾巴的行为,遇见龙尊的人有几个不想看看尾巴的? 不过,他知道应星的小狗木雕是要送给谁的了。 9、话本子 应星发现这几日丹枫总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一脸我有事要问你但是不好意思问你快点问我有什么事要问你的表情。 就不问,憋死你。 活龙总不能被话憋死,所以丹枫还是没忍住带着两个小酒壶找上了赶工赶到昏天暗地的应星。 “出来喝。”应星的锻造室钻进了一只大青龙。 应星恨不得把他龙角给掰下来,质问道:“前两天我单子做完了你不来,工造司下午给我发的新活儿你晚上就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你堂堂龙尊大人怎么带头违反军纪,前线喝酒,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你明明知道我有事要找你,你自己不问的。”丹枫也理直气壮,“还有,这不是酒,是特制的仙人快乐茶。” “怪我咯?”应星气极反笑,“你什么毛病,拿酒壶装仙人快乐茶请我出去喝。” 丹枫向他展示酒壶的保温层,“景元说拿这个装还能保温,方便。” 应星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家伙气死,他不开玩笑。 于是清冷如月的龙尊大人就坐在热气腾腾的锻造室里看应星赶工,锤子敲两下丹枫就喝口仙人快乐茶,再敲两下再喝一口,淬火的时候丹枫看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于是很高兴的多喝一口。 “你拿我下酒呢?!”应星简直忍无可忍。 丹枫嗯了一声,仰头喝完最后一口仙人快乐茶,遗憾地把空壶放回怀里。 “你好慢。”白珩说得对,看别人跳脚真的好爽。 今天不把这倒霉玩意的角掰下来他应星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看着丹枫快活的模样应星到底是放下了手里的锻造锤。 算了,看在这小子第一次出罗浮的份上。 有个人坐在旁边拿自己的工作就仙人快乐茶喝,应星完全没了继续打铁的动力,那就歇一晚上吧,工匠有时候也需要劳逸结合的。 他拿过酒壶,拉着丹枫一起躺屋顶。 丹枫犹豫半晌,还是问道:“那个云骑军的骁卫......” “我知道。”应星也不瞒他,“他还没挑明呢。” “我还以为你没看出来呢。” “怎么可能。”应星对着丹枫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单身又不是白痴,连景元个小孩都看出来了我哪儿能不知道。” 应星撑坐起来喝了一口手里的仙人快乐茶,果然是特制的,完美符合丹枫那寡淡无味的口味,跟喝水似的。 “再等等吧,再等等。”应星摩挲着酒壶上的雕花,燕十九曾经说自己的心早已被剑填满,已没有更多的地方装下一个心上人,虽然现在他几个亲近的人都已经知道燕十九恨不得跳进时光机穿越回过去捂死自己的嘴。 但是应星自己呢,他真的有做好心里多出一个人的准备吗?他是工造司里难得一见的短生种工匠,不似长生种有漫长的时光可以学习,于是他不分昼夜地锻造兵器、精进技术,除了和几位好友相聚和必要事务几乎不出工造司。 应星的心里燃烧着不熄的烈焰,誓要烧向那些可怖的妖孽。他其实觉得燕十九那句别让心上人住在一堆剑里说得挺有道理的,这样一颗被锻造和烈焰填满的心,真的适合再填进一个人吗? 他师傅教导过他,感情这块还是要慎重,耽误事业就不好了。 “你是要跟他上演你爱我我爱你但是我们俩都爱在心头口难开,然后误会和好误会和好的幻戏吗?”丹枫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问到。 “我要吐了,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应星干呕一声,恨不得把身边这玩意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被人填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 “景元和白珩。”丹枫老实回答,从衣袖里抽出一本花花绿绿的册子递给应星。 应星接过来一看,《霸道将军的落跑小甜心》 这头丹枫还在解释,“他们说看点幻戏和话本子有助于融入云骑生活,说实话,这些话本子的剧情都好奇怪,还有人直接写我当主角的。” 丹枫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感觉没什么用,但是能恶心你一把,倒也不枉我忍着看了好些话本子。” 应星很想爬起来跟丹枫切磋切磋,但是他明天还有很多单要赶,所以应星选择直接把酒壶丢丹枫身上。 “回罗浮之后咋们俩好好比划比划。”应星对丹枫下战书。 丹枫笑着,“让你三招。” “哪儿学来的话,一股子龙傲天味儿。” “你也看啊?” “消遣而已。” 应星偏过头看着身旁的丹枫,一向端庄自持的饮月君此时正毫无形象地头枕双手躺在屋顶上欣赏夜空,精致的衣物蹭上了屋顶的浮尘,黑一块白一块的。 说起衣服,丹枫这衣服到底是谁设计的,怎么到处都是镂空,后腰和肩膀不凉的慌吗? 难道这就是丹枫穿外套的理由? 总而言之就是一副若是被持明族那些龙师看见了,会围上丹枫念叨整整三天三夜的姿态。 这样很好,应星想,丹枫在罗浮总是不快活,精神紧绷压抑到让应星都怀疑丹枫才是两人中那个永远觉得时间不够的短生种。 也许,也可能只是他的感觉。罗浮里的那个是永远完美高贵、清冷端庄的持明龙尊饮月君,而被景元和白珩忽悠着看一堆话本子的,在镜流的支持下加入云骑在战场上厮杀的,现在毫无形象和他一起躺在屋顶上的,是他们的朋友丹枫。 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是让他自在点吧。 如果不是恶心他而是恶心另外几个人就更好了。 丹枫感到应星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不自在地动了动。 “干嘛?” “你这个衣服为什么到处都是镂空?你穿外套是怕后腰和肩膀着凉吗?” “......我不知道。” 应星现在怎么总问些这么奇怪的问题?他看的话本子不会比他还多吧? 10、打扫战场 自从前来支援的云骑抵达,应星就陷入了无尽的工单之中,燕十九也在被丹枫治疗后回归云骑驻地,参与演练。 燕十九有些闷闷不乐,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应星了,给应星发消息应星也总是没时间看,经常半夜看完燕十九的消息再挨条回复。这让燕十九觉得自己是不是怪不懂事的,应星那么辛苦,他还天天给应星发些有的没的,让他忙了一天还得半夜挨条回消息。 明日一早要对丰饶民发起总围剿,丹枫将率主力云骑在正面战场作战,将步离人赶入另外几支云骑分队的包围圈后由飞行士对其进行全覆盖式轰炸。 燕十九照例领了率人绕后的活,也照例在小队内部分配完作战计划后的闲聊时间抱着剑在一旁假寐。 “我准备这次回去就跟男朋友结婚,我们已经......”新被收编入队的姑娘满脸幸福地说。 燕十九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怀里抱着的剑。 一旁的队友连忙打断她,“快停下快停下,战前说这种话可不吉利。” “啊?怎么了吗。” “这是一种口耳相传的奇妙玄学。”刚刚阻止她说下去的狐人男子举起一根手指,严肃的说:“一旦你说出只要xxx就xxx这种句式的话语,那么你要完成的那件事就大概率不能实现了。” “我们一般管这种行为叫插旗。”旁边的云骑也补充道,“说点别的都行,千万别说回去之后要怎么样。” 燕十九紧急抓回因为听到结婚和男朋友这两个词而四处乱飞的思绪,不吉利不吉利。 姑娘听此也就顺势转移了话题,燕十九没再继续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他昨日几乎通宵才与其他几位骁卫、策士商定出最终版作战计划。现在身处同僚之中,又有交谈声催人入眠,更觉昏昏欲睡。 啊,要是能有个人让他不用动脑子就好了。 * 空中水龙咆哮着冲向兽舰,地面上云骑军主力正面迎上步离人部队,将它们一步步逼进云骑的包围圈。燕十九感觉自己看多少次也没法适应龙尊或者令使战斗这种魔幻场面,仙舟科技还能用科技来形容,那手一挥就有水龙是什么啊。 算了,还是不要折磨大脑了,遇到难以理解的事就别再多加追究是一种优良品质。燕十九甩甩头,与其他几支分队确定彼此方位后便提剑率领同僚们迎上了溃逃的步离人军队。 打扫战场是个苦差事,要在一地血肉中寻找幸存的战友,收敛战友的尸身亦或是残肢,回收尚可修复的武器,还要时刻预防未死的敌人偷袭。 但燕十九一向参与其中,既是防风的言传身教,也因为他总想尽力带自己曾与之并肩作战的每一位云骑返回家乡。 燕十九在几个死去的步离人身下发现了自己小队队员的尸体,这位名唤楼谦的云骑士兵以生命拦住了数位意图突围的步离人。燕十九记得他上次突袭前的闲聊中他曾从怀里掏出全家福向同僚们展示。 多奇怪,明明燕十九已经尽量不去与同僚们交心,毕竟他的战友们总是来了又去,燕十九自诩不是一个可以承受太多悲痛的人,于是他选择不将情感付之于时刻会离去的人身上。可他仍旧记得他们的姓名和面容,仍然记得他们闲聊时提起家人、恋人时爽朗或羞涩的笑声。 被血污染得模糊不清的全家福从破碎的盔甲中露出一角,楼谦一直把这张全家福放在心口。 燕十九搬开几个步离人沉重的尸体,拿袖子擦了擦楼谦脸上的血污,又伸手把全家福塞回他的怀里。 浑身脏兮兮的燕十九搬着一堆或能救或不能救的武器回到了驻地门口,惊讶地发现来做回收武器这种杂活的居然是应星。 燕十九挠挠头,以应星的水平,工造司再缺人办事也是让他去抢修还能用的武器啊,怎么上这来等交接来了。 “应星,怎么是你在这?”燕十九连忙向后退两步避开迎上来的应星,“我身上全是血,你别过来,沾上了这味儿洗都洗不掉,你这身新制的衣服别想要了。” “工造司其他人太忙,就让我过来了。”应星解释到,“给我吧,我看看哪些还能修。” 燕十九心生怀疑,只是发觉应星不愿多说,便道:“你先去换身衣服吧,至少也穿你们工造司的短打啊,哪有穿自己衣服来干些脏活的。我就在这站着等会,也不耽误事。” 应星见状也不同燕十九推辞,小跑着回工造司换衣服。 “我尽快回来。” 应星的黑色衣摆在风中翻飞,露出鲜红色的衬里,同飞扬的红绸带一道挠得燕十九的手和心都痒痒的,难怪应星喜欢这么穿衣服。 路过的丹枫奇怪的看了眼抱着一堆兵器不撒手,站在原地双眼发直的燕十九,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空荡荡的一片,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但是他看不过好兄弟的...呃...目前就先称之为朋友吧,抱着一堆还血糊拉渣的武器在驻地门口罚站,干脆用御水术帮他洗了洗。 云吟法术,居家旅行必备良术。 “谢过饮月君出手相助了,您这御水术还能洗东西,真方便。”燕十九笑嘻嘻地向他道谢,又问道:“您要是方便能不能把我也洗洗。” “举手之劳罢了。”丹枫于是把燕十九也洗了洗,“不必称饮月君,唤我丹枫即可。” “那丹枫也喊我十九吧。”燕十九也不推辞,一边把洗干净的兵器往箱子里放一边又问道:“丹枫知道罗浮工造司的情况么?说来惭愧,我喜好剑器,却不曾关注过工造司的一概事务。 丹枫也就会过意来,大抵是应星被指派了来交接待回收武器之类的的杂活,燕十九又正巧遇上了。 难怪还得把自己也洗洗呢,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少男情怀总是诗吧。 “我对工造司所知甚少,但听说其中许多匠人素来自负长寿。” “这样啊,云骑军中素来凭武力说话,我几乎不曾遇见这种事。” “井底之蛙罢了。”丹枫甚少说这样的话,但他也实在看不上工造司那些人一边自觉长生而对短生种轻视傲慢,一边又对天赋出众之人心生嫉妒,时不时就去恶心人的可笑嘴脸。 应星还未走到驻地门口就远远的看见丹枫和燕十九两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应星,你回来啦!”燕十九抱上几箱兵器便迎了上去,“刚才丹枫给洗了洗,你快先分拣分拣吧,我还能给你搬过去。” “还顺便把你也给洗了?”应星笑他,转头又和丹枫打招呼。 丹枫看着燕十九凑上去的黏糊样,自觉年轻小龙不应当干一些会被驴踢的事情,便提出告辞,说还有还有丹鼎司的事务待他处理。 应星也不留他,只嘱咐丹枫回罗浮把长枪带去工造司给他检修保养,袖子一捋就开始把兵器按损坏程度分别装箱。 燕十九也看不懂应星到底怎么分的,就蹲下来眼巴巴地看,等着应星装完之后给他搬去工造司。 应星分完后将把两箱还能抢救的阵刀放燕十九怀里,剩下的全都用机巧鸟运回工造司集中销毁兵器的地方,自己则一边走一边掏出纸笔记录这批武器的各项数据。 谁也没提燕十九怀里的阵刀也能用机巧鸟运走。 11、呆滞の狗 自从回到罗浮,燕十九就又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不过从前是战场驻地两点一线,现在是驻地工造司两点一线。 说实话,与曜青月月找仗打的行为相比,罗浮的战事实在是是非常少了,燕十九甚至觉得把他调来多少带些多余。 但对现在的燕十九来说,没有什么仗打真是极好的。每隔上四五天他就能去工造司找一趟应星,有时候带点貘馍卷晴柔奶之类的,有时候送点搜罗的新奇材料,最怪的一次他遇见路上有棵树的叶子好看,就捡了一大把拿去送给应星。 景元也跟着一起去,他师傅这些时日不在罗浮,父母又太忙,干脆三不时的就和燕十九一起去找应星蹭饭吃,不拘吃食堂还是饭馆,总归吃饭时身边有些人气在。 有时候他们遇见丹枫,就三个人结伴去。 但应星总要到晚上才完工,于是他在锻造室里叮叮当当的打铁,燕十九和丹枫在院子里切磋,景元在一旁挥剑。但景元太讨小动物喜欢,有时候呼啦啦飞来一群团雀和他玩,也就顾不上练剑了。 外面团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交织着打斗声,景元和催魂一样叫着,“应星哥你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啦!” 苦兮兮赶工的应星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恨不得把这几个家伙全都打一顿然后丢出去。 每个月里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景元回家和父母团聚,丹枫也忙着处理丹鼎司及族内各项事务。燕十九就能和应星一道吃个双人晚餐,踏着星光送应星回工造司后,自己再慢悠悠晃回云骑宿舍。 要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就买下来,下次去见应星的时候带上;要是遇上没吃过的新鲜吃食,就记下方位,下次和应星吃完饭后散散步再来吃。 ...... 这天难得的燕十九主动喊景元和丹枫一道去工造司找应星。 景元满脸惊讶地凑上来,坏笑着绕着燕十九看了一圈,扑在燕十九身上闹他,“你是不是燕十九?别不是被什么妖孽上了身吧,我是云骑军景元,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景元如今正在抽条,但到底身量未足,平日里又不爱吃饭,轻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燕十九也就没动手把他从身上撕下来,只当身上挂了只大点的猫。 他不反抗,景元却自觉无趣地从燕十九身上跳下来了,“真喊我们一起啊?平时不都是恨不得我们俩都原地消失好让你和应星哥独处吗?” 燕十九面色一僵,握拳至唇边轻咳一声,“哪有,我什么时候恨不得你们原地消失了。” 景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好兄弟面前你还装什么,这都几个月了,你还没跟应星哥捅破那层窗户纸呢?要我说.......唔唔唔!” 燕十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景元的嘴把他拖到角落里,周围几个路过的云骑看了一眼,见是他们俩在闹就直接走开了。 云骑里难得有两个年龄都这么小的,平日里爱凑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也正常。 “你们俩都知道?”燕十九低声问道。 景元掰开燕十九的手,“废话,你第一次见应星哥眼珠子就黏他身上拔不下来了,你以为我傻呀。” “那丹枫呢,他怎么知道?” “他那岁数难不成都是白活的?再说了,跟应星哥关系最好的就是他了,他能不知道这事?” 燕十九陷入了呆滞。 “你跟应星哥两个做事这么麻利的人怎么在这些事上磨叽成这样,我们俩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情趣,这叫情趣你懂不懂。” 景元鄙视地看着燕十九,“这叫什么情趣,两个人晚上一起吃饭散步搂搂抱抱亲亲才是情趣呢。” 燕十九试图反驳,“那是低级的情趣,我们这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朦胧的美感,高级情趣!” “你就说你想要高级情趣还是低级情趣吧。” “......”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操心。”燕十九试图止住景元的话头。 景元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你也就比我大两岁,怎么就大人小孩了。” “你应星哥跟你总算大人小孩吧,你还管他叫哥呢。” “那也是我哥不是我叔啊。” 说不过,根本说不过。 那就加入吧。 燕十九低声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你就哪天约他出来去星槎海中枢看星槎,然后他看星槎你看他,那不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情不自禁色胆包天地亲上去了吗,然后就成了啊!”景元给他出馊主意。 燕十九沉默的看着景元,半晌没说话。 “你觉得这种不行?” 这次轮到燕十九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景元。 他想起应星之前跟他抱怨说景元和白珩给丹枫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搞的丹枫如今时常语出惊人,把他噎得半死。 看来景元不仅给丹枫看,自己也看的不少。 “那我再给你想几个?你就问他爱情是从哪里开始的。” “然后呢?” “然后告诉他爱情是你和他之间开始的。” 你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爱看这种类型的话本子。 “好了,换个话题吧景元。”燕十九无奈地捏捏鼻梁。 12、生辰与五仁月饼 “所以,今天是什么日子,十九要拉着我们出来。”应星一边镇压想偷酒喝的景元一边问道。 他们一行人在景元家后院聚会,没办法,燕十九和应星都是住各自宿舍,虽说条件尚可但也不够四个人凑一桌的,丹枫的府邸有其他持明他放不开,本来燕十九准备去郊外权当集体夜游。 还是景元自告奋勇献出了自家的后院,今天他父母在地衡司加班,正好方便他们四个聚会。 燕十九正站在树上挂花灯,这些都是他提前好几天请人新制的。“是中秋节兼我的19岁生辰哦,那个是桂花蜜酒,不醉人的,让景元喝一杯也无妨。” “蜜酒也不行,未成年禁止饮酒。”应星下意识反驳到,“今天是你生辰?!你怎么没提前说。” “仙舟人也不过生辰吧。”燕十九从树上跳下来去端月饼,“其实我也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但是你和丹枫一个在工造司,一个在丹鼎司,都大半个月没出来过一步。那不就借着这个现成的由头把你们拖出来透透气,免得你俩发霉嘛。” 丹枫眼睁睁看着应星从怀里掏出一把新剑并小狗木雕送到燕十九面前,“生辰快乐,十九。” 合着要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这木雕到今天还没送出去呢。 燕十九当即抽出剑欣赏起来,罗浮的铸剑材料在品种数目上略胜曜青一筹,他这几月的巡镝都花在买材料上了,根本没钱买新剑。 “这应当是朱明工造司新出品的宝剑吧”燕十九一边陶醉地抚摸剑身一边问道。 应星点点头,“我托我师傅打的,你且试试。” 看着庭院中舞剑的燕十九和含笑看他的应星,景元脑子里却是一副孔雀开屏求偶图。区区几个月,燕十九就从不添衣不喝酒不吃点心的究极宝剑爱好者进化成如今在心上人面前连试个剑都要专门舞套剑法的仙舟南通。 爱情的力量啊。 景元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摞话本子,“这可是我和白珩姐精心挑选的经典著作,看在你过生辰的份上,今天就送给你了。”他们俩上次把话本子给丹枫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丹枫看着景元掏出的话本子,觉得以应星被他恶心到的程度来看,如果燕十九真的看了这些话本子大概这辈子就和抱得男友归说再见了。 现在就剩他一个了。 但没关系,毕竟人有人路,龙有龙道。 丹枫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的尾巴不自觉甩了甩,燕十九眼睛都看直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丹枫的龙尾。 真的龙尾巴!长在龙身上的尾巴!还有很细密的鳞片和鬃毛!要是能...... “不可以摸。”丹枫看着燕十九冒着绿光的双眼,镇定道,“你再这个眼神我就把尾巴收回去了。” “真的不行吗,我就摸一下,就一下。”燕十九甚至使出了在应星身上锻炼出的狗狗眼大法。 是的,他早就发现应星受不了自己摆出这种小狗一样可怜的表情和眼神看着他,而且使用前把眼睛揉红或者滴两滴眼药水效果更佳。他甚至借此神功数次把非要明明已经熬了几个通宵但就是不断声称灵感就在笔尖而不肯去睡觉的应星拉出锻造室塞进工造司宿舍。 吃软不吃硬的固执工匠,就算要他睡觉也不能直接拎去床上,不然会得到极其惨烈的教训。 “一下也.......” “我保证我只是轻轻地摸一下,而且只摸你让我摸的地方,要是摸了别的地方就让我以后都摸不着。”燕十九举着手赌咒发誓。 行吧,看在今天是燕十九生辰的份上,本来只是给他看看的。 碧玉一般的龙尾伸到了燕十九眼前,“就一下。” 直到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月饼的时候燕十九都在回味龙尾的触感。 “来景元,吃这个,经典馅料的月饼。”燕十九向景元大力推荐。 出于对燕十九的信任,主要是刚刚那块莲蓉蛋黄的月饼实在是美味,景元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啊,这个味道.... 景元殷勤地把瓷盘向应星推过去,“应星哥你也尝尝,这个味道特好吃!” 应星有些半信半疑,看着景元较平日里分外真诚而闪耀的金瞳,决定还是先让丹枫试个毒。 他举了举手里的半块豆沙月饼,“等我把这块吃完。”又拿过一块递给丹枫,“来,景元亲身认证的好吃” 丹枫接过月饼,面不改色地吃了半块,评价到:“嗯,确实不错。” 应星这才放心把月饼送到嘴里,还顺手给燕十九也塞了一块。 此时景元已经窜到挂满花灯的树上观赏应星扭曲的五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应星哥,你也有......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应星站在树下暴跳如雷,“小兔崽子给我下来!我今天就让你尝尝童年的滋味!” “我不,明明是十九递给我的,你找他算账去!” 应星满眼威胁地看向一旁嘎嘎乱笑的燕十九。 燕十九的笑声陡然停下,像被一把掐住脖子的鹅。他缓缓低下头去,半晌没听见应星说话,又飞快抬头瞥了一眼应星的表情。 不妙啊。 燕十九重新抬起头来,露出乖巧至极的笑容,然后把应星刚刚给他的五仁月饼填进了嘴里。 其实还挺好吃的,就是见着过世的太奶了。 景元急得跳脚,“燕十九!咋俩是不是好兄弟了!你这也背叛得太快了吧!” 丹枫是四人中唯一一个真心觉得五仁月饼还不错的,此刻还在慢悠悠地啃月饼,景元想拉他下水都找不出办法来。 “景元,再不下来你新剑没了。”应星威胁他。 “应星哥,你才不会不给我打剑呢。”景元有恃无恐。 应星方才还扭曲至极的脸上忽的绽放出无比温柔的笑容,看得燕十九生生打了个冷颤。 他恶魔低语道:“景元,你也不想你天天看那些乱七八糟话本子被你师傅知道吧。” “对不起应星哥我错了。”方才还得意洋洋的景元火速滑跪,从树上跳下来蹲在应星面漆抓住他的衣摆认错,“我不该顺水推舟整你,你别和师傅掀我老底。” “什么老底?” 一道清越的女声从院外传来。 吾命休矣! 景元立马窜到门前迎接自家师傅,打着哈哈到,“没什么没什么,我跟应星哥闹着玩呢。” 白珩一把将心虚至极的小猫崽子揽进怀里,疯狂揉搓着他的头发,“你小子一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景元一边反抗一边拼命对着应星挤眉弄眼做口型 应星瞥了一眼心急如焚的猫崽子,抱臂道:“也没什么,就是他下值后总来我的锻造室捣乱罢了。” 镜流狐疑地扫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景元和淡定的应星,确信他们俩有事瞒着自己。 “哎呀呀,这位就是景元常常提起的燕十九燕骁卫吧,真是少年英杰,百闻不如一见呐。”白珩打断了镜流未出口的话语,转而把话题引到了燕十九身上。 镜流无奈地看着白珩拉走了景元,心知这也是给景元打掩护呢,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跟上了二人的步伐。 13、桂花蜜酒味儿的吻 镜流和白珩这次只是回罗浮稍作修整,不日又要奔赴前线,她们为几人带来了景元所在卫队即将前往附近星球剿灭丰饶孽物的消息。 景元观她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就明白她们定是接到消息便连夜赶来通知,要他提前做好准备。 燕十九看她们还要向景元嘱咐些什么,便借口去买些吃食走开了。 说完开拨时间及将要围剿的丰饶孽物的地点、概况后。镜流把手搭上景元的肩,“这是你第一次出征,虽说你平日也斩杀过丰饶孽物,但战场到底不同于以往。师傅与你不在同一卫队,你自己...要多加保重。” 景元很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实力也足以杀敌,难道师傅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儿吗?但看着自家师傅眼底深沉的担忧,却一时无言,刀剑无眼,即使强如仙舟将军,也没法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 白珩见不得这幅沉重的样子,“景元可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他的实力你还能不知道?” 她捏捏景元的脸,换来少年人装模作样的呼痛声,“多找丹枫和应星要点好东西带在身上,真是的,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嘁,什么时候短过他的。”应星抱臂说道,“你们俩的剑和弓都制好了,明日来工造司带走。” 丹枫对着镜流白珩点点头,“明日我取些上好的丸药给景元装上。” 说完这句话,五人一时之间竟相对无言。 明明还有千言万语要叮嘱这个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少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云骑上阵,生死便由不得人,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我带了桂花糕、貘馍卷、羊肉串回来,还有仙人快乐茶、晴柔奶和麟渊春。” 燕十九提着食盒回来了。 “你怎么有仙人快乐茶还要喝晴柔奶啊。”景元一听燕十九的话就牙疼,这家伙明明是自己爱喝晴柔奶,却每次都要扯上他一起喝,美其名曰帮他再长点身高。 天可怜见,景元现在已经比丹枫高了,这奶给丹枫喝才对吧。 燕十九往景元手里塞了一杯温热的晴柔奶,“有的喝就不错了,不喝这个就喝水去。” “你不是带了好多仙人快乐茶回来?我要喝那个。” “小孩少喝仙人快乐茶,喝那么多甜的你也不怕牙坏。”燕十九一边说着一边把带回的吃食饮品摆在石桌上,“不知道两位的喜好,甜咸吃食都买了些。” 镜流微微颔首道:“多谢。” 白珩没讲客气,拿起羊肉串吃了起来,她们俩一下天艟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接来了景元这,可把她饿坏了。 她一边吃一边夸赞道:“这是工造司外面那家吧,他家羊肉串烤得好,听说是几百年的老店铺了,好多工造司的职员下班就去那吃,还有许多其他司的人也慕名而去。燕小哥你眼光可真好。” “白珩姑娘喜欢就好。” 白珩吃着吃着突然会到了什么,猛的一扭头向应星那边看过去。 应星刚吃完手里的羊肉串,燕十九把沏好的麟渊春推到他手边让他喝几口解腻,见他摇头不要,只好自己拿过茶盏,任劳任怨的给应星倒蜜酒。 嘴里的羊肉串突然不香了。 白珩腻腻歪歪向镜流身上倒去,“把你的仙人快乐茶给我喝一口。” “你不是说甜的喝多了掉毛,以后要少喝点吗。”镜流有些疑惑。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把自己的仙人快乐茶送到了白珩嘴边。 景元和丹枫在一旁安静如鸡地吃着桂花糕,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看透了太多。 ...... 收拾完后院残局后,景元被打发去睡觉,丹枫懒得再回自己的府邸,干脆在景元家的客房歇下,白珩去镜流家住,燕十九照样先送应星回工造司。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只剩燕十九与应星两人,“咋们明天去麟渊境看海吧。”燕十九发出邀请,他听说麟渊境风景绝美,是表白约会的好去处。 他与景元如今同属一只卫队,过几日的出征人员中少不了他的名字。虽说这次并非大型围剿,但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再不向应星表明心意黄花菜都要凉透了。 “行,明天你下值直接去麟渊境,我们直接在龙尊雕像会面。”应星的声音带着几分含糊不清的醉意,他喝了几壶蜜酒,整个人都有些飘乎乎的。 “应该不会遇上丹枫或者其他持明什么的吧。”燕十九有些紧张地询问到。 “不是对持明族很感兴趣吗?怎么还担心遇上他们。” 那也没有感兴趣到表白的时候也要有他们在旁边的程度啊! “没感兴趣到和你一起出去玩还要遇见他们的程度啦,只是是以前听说过很多关于龙的神话传说。嗯,就跟你们从小听帝弓司命的故事长大,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他就在你身前一样,很好奇。” 还是不要跟应星说那个故事叫哪吒闹海了,他怕哪一天上演罗浮特色的哪吒闹海,龙和哪吒的种族颠倒过来的那种。 燕十九脸上的心虚太过明显,应星凑过来盯着他的双眼,“只是这样吗?” 大抵是应星眼底的星光太过亮眼,又或者是他脸边摇曳的红丝带摄走了燕十九的心魂。 “假的,是因为我准备跟你表白。”燕十九脱口而出。 完了,怎么这么突然就说出来了。明明是准备看海的时候对应星表明心意的,结果现在就在路上草率地说出声了。 燕十九看着应星愕然的表情懊恼地想。 “我准备约你去麟渊境看海然后表白。”燕十九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这个真的有点老套,但是我真的想不出来更好的地点和方法了。” “所以,所以你想今天听还是明天听。”燕十九小心翼翼地问道。 应星瞪他,“你还准备忍到明天?” 燕十九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扯了扯衣摆,方才郑重开口道 “应星,我喜欢你。我......我想要和你说的话越多越好,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好。” “从前,先生常提他家乡的月亮,那时候我不懂到底是怎样的月亮让他如此念念不忘,可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轮月亮一定是像你一样,不然怎么会让一个人怎么都忘不掉,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有时候我想,应星又像是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又像是从故事里掉出来的月亮。” 燕十九笑得有些羞涩,牵着应星的右手贴到脸上。 “一开始还忍得住,我觉得我这种专门往险境里钻的云骑还是不要喜欢谁为好。可我在前线遇见你啦,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想着要不要去丹鼎司看看脑子。” 应星也忍不住笑起来,难怪那天燕十九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然后我就发现喜欢是件忍不住的事,每想到你一次,喜欢就要多上一点。” “景元叫我直接表白,可我实在是担心自己没那么好。你是工造司最优秀的工匠,你的朋友们也都是很厉害的人,罗浮剑首、持明龙尊、最佳飞行士。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骁卫,不知道怎么跟人聊天,也不会讨你开心,连送礼都只会送锻造材料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燕十九越说越气馁,明明想趁热打铁直接表明心意,结果说出来的丧气话快把自己埋进地里了。他停顿一会,鼓起勇气继续说到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应星,我在更努力的练剑,找丹枫切磋,问防风要怎么才能送出合适的礼物。” “我很想一直和你像今天这样聊天、散步,想坐在火炉边听你叮叮当当的敲击剑胚,想听你抱怨工造司那些重复的累活,想和你一起去吃貘馍卷或者鸣藕糕,尝试那些稀奇古怪的小吃和点心。” “我以前几乎没做过这些事,我不敢看仙舟,不敢承认我很想念我的家乡,我害怕接受新世界就要抛下旧故事,任由自己沉浸在剑和战火里。可遇见你以后,应星,我才发现原来记忆不会被新事物取代。” 燕十九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将应星的手贴在胸膛,让心上人感受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他们一直在这里,在我的心里。” “你也在。” 说完,他期待的看向身前人满是笑意的脸庞,即使两人早对彼此间暗生的情愫心知肚明,但真到了表明心意的时候,燕十九仍旧有些忐忑不安。 有双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脸颊又飞速离开。 “不要妄自菲薄了,十九可是目前最年轻的骁卫,谁敢说你不优秀?丹枫镜流白珩比我都大那么多,你没事和他们比个什么劲。” “和十九聊天,不管聊什么都很轻松,我也很喜欢你送的礼物,我可是工匠啊,送我锻造材料我怎么会不高兴。其他的也不是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知道是因为十九看见什么都想送给我。” 应星按了按掌下微弹的肌肉,“能和你的宝剑们住在一起,也挺不错的。” “所以应星是同意了吗!” 燕十九一把扑抱住应星,应星被他撞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下身形,无奈地反抱住身前热情的新晋男友。燕十九的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颈侧,痒痒的。 “可以再来一次吗。” “什么?”应星装傻充愣。 “就是刚刚那个。” “刚刚哪个?” 燕十九终于看出来应星是故意的,侧脸亲了亲应星的耳垂。 “就是这个。”他笑嘻嘻地说,“我示范好了,现在可以再来一次了吗。” “不可以。”应星松开环抱着燕十九的手,转而勾住他的脖子,满意地看见眼前这双沮丧的黑眸猛然被惊喜填满。 “因为你亲错地方了。” 九月十九出生又在九月十九被捡到的燕十九,在他十九岁这天得到了一个桂花蜜酒味的吻。 14、防风番外 防风是在打扫战场时捡到那孩子的。 黑发黑眼的小孩子,旁边是步离人的尸首,衣服都快被烧没了,只依稀看得出是古仙舟款式,肋骨都扎进了肺里,满身都是被大火灼烧过的可怖痕迹。丹鼎司的医士为他处理伤口,竟也只是倔强地咬住衣领不肯出声。 自称燕十九的孩子说不清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出现在这里,多番调查却也找不出这孩子的来历。防风便提议将他送往后方与其他云骑孤儿一同教养。 其实这不太合规矩,但防风看着燕十九那双透露着谨慎与不安的眸子,心底就软成一片。 听后方的云骑说这孩子在剑术上颇有天姿,甚至有一身从小打熬的功夫,他们又调查了几轮,最后请太卜司占卜,才终于确定他的确不是其他势力派来的间谍。 白芍很喜欢燕十九,常去探望他,还带燕十九在曜青游玩。 不过两年,这孩子已经可以打败自己的同学以及教授剑术的老师。曜青尚武,燕十九又不太通文墨,一门心思的要加入云骑军,将军惜才,派军中骁卫与他对战,确定了他确实有着加入云骑的实力便拍板破例让他进入云骑军。只是到底年纪太小,仍旧压着他学了两年仙舟科技才点头允他上前线。 燕十九来前线的前一天,白芍拉着他絮絮叨叨叮嘱了半晚上前线注意事项,还准备了四五柄长剑让燕十九带上,样式上与制式武器差别不大,但都是白芍委托工造司的好友为燕十九专门打造的。 防风觉得这小子喜欢剑器,还非要好剑的臭毛病都是被他先生和白芍娇惯出来的。 燕十九一开始只是后勤运输物资的小兵,可当他和老兵们一起带着运输队提剑干翻了一大批路遇的丰饶民军队后,他就被调往了作战部队。 要防风说这些丰饶孽物实在是不聪明。炊事班,兄弟,炊事班的威力懂不懂啊。 燕十九依仗一手剑术屡获战功,又被前线指挥发现他擅长偷袭,还总能搜刮到敌军物资,便特许他加入了防风所在的机动小队。 这样的机动小队在前线有好几支,一只游走小队在战场上四处支援,一只作为战阵的利矛刺穿丰饶孽物的防线,一只时刻保卫前线指挥部和各大重要场所,而燕十九加入的这只则专门负责深入后方偷袭敌军营地,据说另有更神秘的小队,但这就不是防风和燕十九能知道的了。 燕十九升职很快,这倒是句废话。 曜青每月必战,机动队常年活跃在最危险的地域,高风险高回报,只要能活着升职都升的很快。 毕竟前面的都战死了。 防风有时会对白芍感慨,燕十九这小子是有些运势在身上的,能在机动小队活两年,光有实力是不够的。 白芍则无奈地瞪他,“你在哪儿可不止两年了。” 防风想想也是,转而道:“但他总不愿意出驻地,一说让他出去玩玩他就推脱自己要练剑,多说几次就说巡镝刚都买剑了,没钱出去晃悠。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不出门,也就你来的时候他愿意赏个脸了。” “明明在前线杀孽物不眨眼,跑出去买材料买剑的时候也挺大胆,让他好好玩玩逛逛却怯得很,又不喜欢交朋友,也不知道为什么。”防风枕在白芍腿上,悠悠叹了口气。 白芍也愁起来,“怎么就不乐意出来玩呢,就算不练剑也宁可爬屋顶上面去晒月亮。” 正在屋顶上晒月亮的燕十九打了个喷嚏,随即懒懒地翻了个身。 “他开展一段感情会不会好一点。”白芍突发奇想。 防风把脸埋进老婆的肚子,声音闷闷的。 “别提了,我也问过他,你知道这小子说什么?” “什么?” 防风没再瘫在老婆怀里,直起身来手舞足蹈、抑扬顿挫地学燕十九说话。 “我的每一个巡镝都献给了我的剑,我心里的每一处都被剑填满了,我日思夜想的全都是怎么才能搞到一把更好的剑,我的大脑和心灵都被剑占领了,没地方再装一个心上人。而且让心上人和一堆剑挤在一起住也很怪的。” 白芍被防风这阴阳怪气的腔调逗笑了,“噗....哈哈哈哈哈哈,他真的这么说啊。” “那还能有假,他当着我们几个的面说的,现在连其他几个小队的都有人来问我,‘啊,防风,听说你们小队那个燕十九是物性恋,拿剑当老婆的,是不是真的?’” 白芍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了。 燕十九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疑心自己吹风着了凉,从屋顶上爬下来洗洗上床准备睡觉。 ...... 后来燕十九被调去了罗浮。 他刚到罗浮时给防风发的消息是这样的 “已到罗浮,一切安好。” “小队已经建成,明日前往战场。” “寄的罗浮特产收到了吗?” 苏打豆汁真的很难喝,防风喝了一口觉得自己快飞升了,果然不能指望小兔崽子干人事,明明知道给白芍寄首饰衣料,给自己的却是生化武器。 后来燕十九的消息变成了这样 “这身衣服是他给我挑的。” “他天天来医帐探望我。” “我给他送锻造材料他好像很高兴。” “路上遇到了很好看的叶子,我捡了一大捧。” “帮我想想还送什么他会开心” “在哪表白好,说什么啊?” 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给第一次春心萌动的小兔崽子答疑解惑,但是这逆弟总半夜发消息,一看就知道是想人想得睡不着。 我当初和白芍恋爱不会也这样吧,防风有点怀疑人生。 白芍的师妹天南说燕十九的心上人是工造司一位技艺卓绝的工匠,传闻说脾气不太好,但她看这位匠人对十九还是很耐心的。 燕十九这逆弟又半夜三更的发消息,防风忍无可忍地举起玉兆 “我有男朋友了,他真好,我好喜欢他。” 防风第一万遍后悔自己没在燕十九发表单身宣言的时候举起玉兆录音录像,这样就能让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崽子好好看看自己以前是副怎样的嘴脸。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老婆睡在我旁边,你男朋友在哪?” 第二天一早,防风惨遭制裁。 “防风,你几岁了!没事欺负十九干嘛?” 于是防风也愤怒地举起玉兆。 “燕十九!你几岁了还告状!” “ovo” 15、等多久都愿意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景元托腮看着频繁望向天边看时辰的燕十九想到,这家伙今天不知为何亢奋得很,甚至和其他云骑玩起了车轮战,现在更是一脸急切,仿佛要赶着去做什么一般。 解散的钟声一响起,燕十九就跳起来飞奔回宿舍,他赶着去冲个澡换身衣服好去工造司。 按理说他不必如此急切,下午应星已经发消息说今天被分了不少单,得加班,让燕十九下值后来工造司等他一会再一起去麟渊境。 但只要一想到可以去见应星,燕十九就觉得那怕只是多在云骑驻地多呆上一秒他身上都会多上几百只虫子到处爬。 有漂亮男朋友看谁还要呆在驻地看大汉啊! 景元刚张开嘴准备喊住燕十九问问他今天怎么回事,就发现眼前已经连个人影也不剩了。他收回伸出的右手,想着好兄弟这一天来的奇怪举动,眼神逐渐诡异起来。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应星应星应星我来了!”燕十九一边喊着一边推开了锻造室的大门。 “自己坐着玩一会,这把阵刀打完了我们就出去。”应星正在给阵刀淬火,头也不抬地回到。 燕十九乖乖坐在应星平日里坐着画图的椅子上等待,身侧是一张一人高绘制着金人的画板。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于是趴在工作台上侧着头看应星。 应星今天还是那身红黑色的短打,大概是锻造室太热,他把袖子挽至手肘,露出了精瘦结实的小臂。燕十九注意到一滴汗水正从那截因常年不见天日而有些苍白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又很快在体温与熔炉的烘烤下消失不见。 燕十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大概是谁专门定制的阵刀,不然不会是应星亲手锻造,燕十九强迫自己想点别的,工造司有锻造机,不然那么多云骑装备和各式各样的仙舟物品都让工匠手搓可怎么得了。 应星理了理汗湿的鬓发,后颈黏上的头发让他颇为不适,干脆拔下发簪放在工作台上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燕十九出神地看着应星高高扎起的马尾随敲打的动作有节奏的晃动,昨日一宿没睡,今天又精神亢奋了一整天,现在呆在暖烘烘的锻造室里,听着耳边叮叮当当的锻造声,只觉眼皮愈发沉重。 有只手拂过他的头发。 “困了吗?那就睡一会吧。” 燕十九抬起脸示意这人别只摸头发,满意地感受到那只带着粗茧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终于抵不住周公的诱惑沉沉睡去。 再睁眼已是日暮西垂,火炉早就熄灭了,一丝热气也无。应星在另一侧收拾凌乱的工作台,见他终于醒过来便催道:“胳膊抬抬,压到我图纸了。” 燕十九没动,看着应星傻愣愣地笑起来。 应星一个巧劲抽出被这家伙压着的图纸,其实他平时也懒得收拾锻造室,总归东西找得到就行了。只是燕十九睡的太香,他不忍心喊他起来,只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睡傻了?” “一睁眼就看见应星,真好,像做梦一样。”燕十九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应星没回话,把手里的一叠图纸放进柜子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脚步匆忙,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去换身衣服。” 燕十九连忙跟上,“等等我呀。” “我去换衣服你跟着干什么?” 他又不是真的只是换身衣服,举着铁锤敲敲打打了一整天,头发和衣服早就湿透了,不洗个澡怎么出得了门。 洗澡的时候有个人在外面等也太奇怪了,尤其是在这人还是新晋男友的情况下。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去。 “过几天就要走了,想多和你待一会嘛,而且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呆在锻造室吗?”燕十九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问他。 这家伙真是被景元带坏了,应星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长发一边咬牙切齿地想,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他隔着门都能听见燕十九在外面来回走动的声音,应星不禁想起某日路过长乐天时路边有人聊起自家的狸奴,连自己洗个澡都要蹲在浴室外一边扒门一边哀哀地叫唤,就像怕我淹死似的,那人抱怨说。 另外一人问他,那你是怎么办,在他面前游个泳? 还能咋办,让他进来呗。 养狸奴的人这么说到。 燕十九经常送应星回工造司,但这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宿舍。 一张单人床,被子就平铺在上面,看来应星也不太爱叠被子,燕十九也不爱叠被子,他恨不得起来什么样床就什么样,可云骑宿舍不仅不能不叠被,还得叠得方方正正不见一丝褶皱。 一个木质衣柜,窗边是一张摆满了各式金人模型的书桌,应星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拿着布巾擦头发。他没直接拿工造司的那些小玩意烘干,看来是自然风干派。 落日的余晖将室内的一切都镀上金光,眼前人几乎与夕阳融为一体。 燕十九突然就不急着拉应星去看海了。 晚霞或者月光撒在海面上,撒在沙滩上,都没有撒在应星的白发上好看。 我就在这等,燕十九想,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都行。 “杵在门口干嘛,没第二张椅子了,你坐床上就行。” “哦,好。” 16、约会 “你想把头靠在我肩上吗?”燕十九紧张地问。 应星嗤笑一声,一巴掌拍上燕十九的后背。 “脖子不酸吗,你是不是景元的话本子看多了。” “也没看很多,真的不试试吗?” 应星懒得理旁边这个一夕之间智商倒退回五岁的家伙,安静的坐着欣赏起麟渊境的波涛。 燕十九没看海,他侧着头凝望身边看海的人。 应星的眼神专注而温柔,不论什么时候,这双眼睛总是闪闪发亮的。 这双眼睛的主人会为了某件兵器的改良方案与其他工匠吵到面红耳赤,会为了突然爆发的灵感一连数日不眠不休,会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向燕十九炫耀自己的新作。 燕十九气他总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却也爱死了他那副骄傲又得意的模样。 这个固执的工匠也会气急败坏地戳景元的额头,骂他造起剑来的速度和他师傅不相上下,转头又任劳任怨地给几位好友铸造更趁手更耐用的新武器。 应星还在小口喝着来的路上燕十九塞给他的桂花米酿。 其实应星挑食,燕十九想着,但这点平时是看不出来的。毕竟他总是要么懒得吃饭,要么就直接把工造司的饭菜几下灌完就洗洗手回锻造室,燕十九一度担心这样伤胃,应星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丹鼎司无所不能。 可在有条件的时候,特指和朋友们一起聚餐时,应星会不厌其烦地挑出菜里的葱花、姜丝、蒜末,坚决拒绝饭桌上出现芹菜,表示闻到这味就难受,并且要撕掉每一块鸡肉的鸡皮才肯下嘴。 景元和丹枫曾对这些行为提出质疑。 应星回答你们两个猫舌头连吃火锅都不吃刚涮好的肉有什么资格说我。 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燕十九在一旁埋头苦吃,他不理解三个猫胃之间有什么好互相伤害的,他一个人的饭量抵得过他们仨。 可能这就是好友之间的小乐趣吧。 不过燕十九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当初应星愿意和他一起吃云骑军食堂真的是很给面子了。 那天的饭里有芹菜。 虽然挑食,但应星从不拒绝尝试新事物。他很乐意和燕十九一起去尝试没见过的菜品和小吃,有时也会遇上不爱吃的东西,但为了不浪费粮食,还是会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地抿完。 很可爱。 从前燕十九没那个拿走心上人吃不掉小吃的狗胆,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被盖过戳的正牌男友了。 老实说,今天尝试的小吃口味确实有些奇怪,应星尝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举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抿,燕十九见状立马用端着的桂花米酿换走了还剩一大半的炸香蕉,三两口为男友解决了心头大患。 防风曾曰过,吃老婆剩饭,不丢人,有些人想吃还吃不着呢。 燕十九从前对此不屑一顾,如今深以为然。 波涛拍打着海岸,应星的长发被海风扬起。 糊了侧头看他的燕十九一脸。 不知怎么想的,燕十九抓着头发放在鼻尖闻了闻。 香香的,应该是某种花的味道,可能是玉兰花或者橙花,燕十九说不上来。即使在一众一块肥皂洗所有的糙汉当中,能分别使用洗发水和沐浴露,还时不时涂点护发素的燕十九已经称得上精致,他也分不出来应星用的洗发水具体是什么味道的。 还带着一丝潮气,应星把头发擦的半干就同他一道出门了,微带湿意的长发摸起来柔软又顺滑。 再摸一下,再摸一下我就放下。 “别摸了,刚洗完的。” 燕十九心虚地放下手中的白发,悄悄去看应星的脸色,他还在看海,但眼神没有方才那样专注,白皙的耳垂也早已嫣红一片。 燕十九深深凝视着身侧的恋人,从日暮西垂到繁星点点,他一直看着他,怎么都看不够。后天燕十九就又要离开罗浮了,他又将踏上对阵丰饶民的战场。 应星,应星,像星星一样闪耀的应星,像月亮一样让人心动的应星。 是什么铸就了现在的你,是什么铸造出我身侧这个绝世的工匠。 是微笑,是固执,是造出奇物时的得意与骄傲,是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日夜不熄的火炉,是永不枯竭的灵感,是工作台上堆积成山的图纸与遍布双手的粗茧,是面对好友时的真挚与热忱,是偶尔流露出的小小任性。 夜幕上闪耀的星辰,半空中高悬的月亮,此刻竟安坐在我身侧。 即使已经过去一整天,燕十九仍有一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这么好的应星竟然真的接受了他的心意,这么好的应星居然也是喜欢他的。 他拉拉身侧人的衣袖,小声道:“看看我,应星,别看海了,看看我。” 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转而望向他。 燕十□□着幻戏里的姿势楼住心上人的腰。 一个热烈而缠绵的吻。 应星喘着气推开身上意犹未尽的大狗,“行了,光天化日的,你羞不羞。” “哪儿光天化日了,这都晚上了。”燕十九说着还凑上去想讨吻,被无情的手挡住,于是转而去亲应星的耳垂。 话本子里果真没说错,心上人亲起来都是甜的。 “你别舔耳坠子,我还要戴的!” 燕十九哦了一声,去亲另外一边的耳垂。 “你要这么喜欢这耳钉我给你打个一样的,哎呀别舔。” “我要和应星成对的。”燕十九口齿不清地回他。 “行行行,成对的,我戴右耳你戴左耳好不好。”应星只想快点让这人离他的耳朵远点,“松口松口。” 听出心上人十足羞恼的语气,知道自己再不松口就要挨捶,燕十九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应星的耳垂,啾啾亲了两下怀中人的脸颊,还顺手理了理他凌乱的鬓发。 应星缓过劲来,一手揪燕十九的脸,一手指着自己的耳坠问他,“你看看,全是你的口水,你让我明天戴什么?” 燕十九期期艾艾地回答,“回去我给你洗洗。” 应星快被他气笑了,“你还准备跟我回宿舍呐?” 燕十九的眼睛呼一下亮了,“我还能和你回宿舍呐?” “想得美。”应星说完起身就走。 燕十九爬起来跟上,“别气啦,我再也不动你耳坠子了还不行吗。” 应星把头转到一边不理他。 脖子都红了,好可爱,要是也能亲亲就好了。 燕十九绕着应星团团转,“哎呀,我出去要是能碰上漂亮耳坠子我给你带好多回来好不好,你别气啦。” “我就喜欢这对,别的我不戴。” “那我让你舔回来好不好,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耳坠子,等我打完耳洞带个耳坠子,你想舔多久舔多久。” 应星是真被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气笑了,“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油嘴滑舌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占我便宜呢。” “哎呀,都是景元老师教得好。”燕十九故作娇羞地说,“应星要是喜欢我再多学学。” “你们俩真是...”应星顿了顿才吐出个词来,“狼狈为奸。” “哪有。”燕十九说着突然被龙尊雕像引去了注意力,“诶这雕像看着好像丹枫啊。” “那是前很多代的龙尊雨别。”应星戳燕十九的头,“你多看点正经书吧,别一天到晚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他们长得好像啊。”燕十九去拉应星的手。 应星象征性动了动,到底没把手抽回来。 走过雕像好一会,燕十九突然开口说 “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跟我说话。” “嗯?这哪来的人?” “真的,他让我爬上去看看。” 应星沉默半晌,艰涩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对丹枫的意见这么大,而且这个真的不是丹枫。” 17、景元初狩 开拨当日,腾骁亲自为将士们送行,还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燕十九向身侧一瞥,果不其然看见了景元比平日里更加闪耀的金瞳。 嘁,新兵蛋子。 此次要去的星球距离罗浮颇远,预计往返时间两个月。虽说都在天幢上,但操练等各项事宜一同罗浮驻地。 这天燕十九和同僚们分队进行对战训练,景元被另一队要走了,说要是把武力值高的和智商高的都放一起了,那还打什么,投降算了。 不得不说,智识的脑子就是好使,借着天时地利让燕十九的小队狠狠吃了几个大亏,最后燕十九还是带着人靠武力强压才夺得模拟对战的胜利。 当夜景元蹑手蹑脚地溜进燕十九的房间,还没张口就被中断了发言 “你要是紧张我给你好好疏导疏导,要是别的那全都免谈。” 燕十九正给应星发消息 “好想你。” 谛听摇尾巴.jpg “为什么。”景元一下扑到床上,燕十九的床可比他的要舒服多了,“我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呀十九。” 燕十九不看身旁兴奋过头的猫崽子,放下玉兆,拿过软巾开始擦拭自己的长剑,“我要是敢点头让你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娃子进机动队,你师傅大概不会说什么,你应星哥得赶在其他同僚下手之前先把我给手撕咯。” 景元翻个身把枕头捞进怀里,接着哼哼唧唧。 “而且别说你没看出来,武力高的和智商高的不放一队,这是怕我一时昏了头把你要走呢。” “可是......”景元还是有些不甘心。 燕十九把手里的剑小心放置在剑架上,转而来到床边看着正在撒泼打滚的少年。 少年,他当然可以这么说,才十六岁,即使是放在短生种里也足够年轻,还在抽条,比燕十九矮了小半个头,但他马上就会窜起来,像竹笋一夜之间长成竹子那样的迅速。 过几天他就会踏上与丰饶民的战场,燕十九想不通,那怕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也是作为运输队的小兵先感受前线的氛围,但景元却不是。 为什么?因为他是镜流的徒弟? 那些被碾作肉泥的同僚和敌人,医帐里伤患痛苦的□□,结束一场战争后的弥漫着硝烟漆黑大地,是这样一个小少年可以承受的吗。 他当然可以,不仅可以,还会因这些残酷的事情变得更加强大。 因为他是景元,是结束日常训练后还要挥剑一万次,向其他云骑请教,找到时间就要和自己的师傅或者丹枫对战的景元。 燕十九伸手揪揪他还残留些许婴儿肥的脸。 嗯,手感细腻顺滑,是个好脸蛋。难怪应星喜欢揪脸,十有八九是在景元身上练出来的。 “景元,你知道你的头脑比剑能发挥的作用更大,对吧。” “你们什么毛病?个个都学着应星哥揪我的脸,有什么好揪的?”景元口齿不清地抱怨着,拉开了揪着自己脸蛋的手,“好吧,好吧!十九你现在的语气好像我妈呀。” *仙舟粗口,一点感伤全被这小子一句话说没了。 桌上的玉兆突然响了两声,燕十九拿起一看 【图片】 是应星和丹枫镜流他们一起聚餐的自拍。 燕十九回了一个委屈小狗的表情包。 “诶诶诶,谁啊谁啊,是不是应星哥。”景元顶着凌乱的头毛抱着枕头坐起来。 燕十九反手把玉兆盖在桌面上,拍了一把这小子的后脑勺,“去去去,回你宿舍睡觉去,别耽误我保养剑。” 景元不想走,现在回去了也是洗洗睡,不如留在燕十九的宿舍多享受一会骁卫的软床,“诶,十九,你们俩现在是不是已经捅破窗户纸了,快跟我说说。” “你小子怎么这么八卦。” “哪有啊,这不是正好记起来了吗。” 燕十九只想快点把这个耽误自己和应星发消息聊天的家伙赶出去,解救出自己被糟蹋得不像样子的可怜枕头后,提着景元的领子就把赖在床上的少年往门外丢,“对对对是是是,回去睡觉吧你,知道我们俩有进展了就别打扰我谈恋爱啊!” 景元扒着门不愿意出去,“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要不是我支持你去捅破窗户纸你能这么快就有恋爱谈吗?真论起来你还是通过我才认识他的呢,你就这么对你们俩的红....呃....红郎?” 巡逻的云骑向拉拉扯扯的两人投来惊讶的目光,旁边几个房间的骁卫也狗狗祟祟地探出头来。 是谁这么有魅力让发表过令人震撼的单身宣言的燕十九也拜倒在其身下? 燕十九真恨不得给景元跪下了,只得又把人薅回来,反手带上门,“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了吧,要干嘛直接开口,别折磨我了。” 灿金的猫眼滴溜溜地转,“你那几块从朱明搞的矿石,分我一点,我想要把新阵刀。” “你真会挑。”燕十九咬牙切齿,“我千辛万苦托人拿到手的好东西,还没捂热乎呢,应星又不是没给你打阵刀。” “那你有那么多宝剑怎么还要新的。”景元挺起胸膛,很是骄傲的样子,“难道我给你当一次红郎还抵不上几块矿?” 燕十九算是知道应星为什么总拿这小子没辙了,真跟个猫崽子一样,干什么都理直气壮,又很拿得准在谁面前该怎么样,在他师傅跟前是乖乖徒弟,和白珩是狐朋狗友,到了丹枫应星燕十九面前,好么,作威作福四个字就差没印脸上了! 偏偏他们都还真舍不得拿他怎么样。 燕十九泄愤一般蹂躏景元的头发,“抵得上抵得上,都在应星那儿放着呢,你直接跟应星说要拿那些打阵刀就行了。” 他没再嘱咐让景元别想着进机动队的事,找他要了矿石就代表景元已经想通了,就是借题发挥闹点小脾气。 “这么快就把家当都给应星哥了?”景元躺平任他揉,一次性薅得太多又不让人发泄的话,下次就很难薅到羊毛了,可持续发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想哪儿去了,谁出门打仗还随身带一堆矿石啊?”燕十九一边说一边把景元又往门外推,“满意了没?满意了就回你房间睡觉去,别来烦我了。” 景元幽幽地看着燕十九不说话,顺从地被推出门,谁不知道燕骁卫连栋宅子都没有,宝剑和各种锻造材料就是你的全部家当。 爱情啊,啧啧。 18、沮丧小猫 抵达这颗星球已一周有余,摸清丰饶孽物的大概情况后,云骑方面在今晨进行了一次小规模围剿。由于目前还没什么需要偷袭的营地,燕十九小队便干起了斩将夺旗的活。 出战的云骑里有景元一个,如今统领他所在方阵的骁卫林麟就住燕十九隔壁,前段时间在天艟上看热闹的人里就有他一个,用餐时燕十九特意端着盘子坐到他旁边,就为了趁机问问今日景元的情况。 据林麟所说,景元在这次围剿里表现得十分英勇,一马当先,浴血奋战,甚至在小队长阵亡,丰饶民想要以此为薄弱点突围的危机时刻主动协调战友,鼓舞士气。他夸了又夸,最后总结道:“文武兼备,临危不乱,这孩子日后不可限量啊。” 临出食堂时,林麟却悄悄把燕十九拉到角落里,“不是我仗着一把年纪托大,只是我今天去医帐探望他们,景元实在太镇定了些,不是说镇定不好。只是我多年来带过的新兵不计其数,多少对这些刚来战场的孩子们心里有数。” “不怕他真镇定,只恐他心里难受憋着不肯表露出来啊。你们俩年纪相仿又是好友,还劳动你多观察观察,要是有必要,还得靠你给他疏导疏导。” 燕十九一时间还没想到这茬,频频点头,“多谢您提醒,我一定多注意。” ...... 医帐里也怪无聊的,拿点解闷的东西带去给景元打发时间吧,燕十九想着,在行李中找了许久,却发现带的全都是当初应星送给他的玩具。 “小子,为了你我可牺牲大发了,回去不请我吃几顿好的就把你头上那几根毛都拔光。”燕十九念叨着,忍痛掏出了一只机巧团雀。 “砰砰砰” “谁啊?” 静悄悄的,外面那人没应声,也没接着敲门。 燕十九打开门,是神色恹恹的景元,身上还裹着绷带,眉目低垂,连平时闪闪发亮的金瞳都有些黯淡。 “十九...” 燕十九没说什么,侧身让他进来。 看他一脸萎靡的样子,燕十九翻出两条崭新的毛巾并一身没穿过的制服就把景元推进浴室,“把身上擦擦,剩下的过会再说,我去给你拿明天要穿的衣服。”瞧着景元一脸神思不属的样子,燕十九又嘱咐了一遍,“伤口不能沾水知道吗?擦擦就行,别洗澡。” 看着景元抱着毛巾点头应是,燕十九才放心出门。 林麟抱胸倚靠在门框上,看着轻手轻脚关门的燕十九,问道:“是景元?” 燕十九点头,“他今天在我这待一晚上,明天送他回去。” “还小呢,你晚上好好和他聊聊。”林麟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他在宿舍我能做主直接让他在这边歇息,但他这样子大概是从医帐偷溜出来的,丹鼎司那边怕是还不知道,还得和医士们说一声才好。” 燕十九谢道:“多谢您提醒,那我这就去医帐一趟,先告辞了。” 林麟挥挥手,“喊我林麟就行。快去吧,我帮你留意着他的动静。” 刚进丹鼎司的地域,就遇上一个抱着两个大纸箱的女子正疾步向医帐走去。燕十九一看,竟是天南。 燕十九连忙跟上去,“天南姐,天南姐!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不用机巧鸟啊,我给你拿着吧。” “去医帐,这次受伤的人太多了,丹鼎司都忙成了一锅粥,带来的那几只技巧鸟不够使。”天南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纸箱放到燕十九手上,“有空没?有空再帮我搬两箱。” “今天还真有点事,我明天来医帐,任由天南姐使唤。”燕十九接过纸箱,亦步亦趋地跟着天南,“姐,是这样,有个新兵,是我朋友的弟弟,第一次来前线。这次也受了点伤,被安排在医帐观察,但谁成想他溜出来跑我那儿去了。” “他伤情不太重,我又担心小孩子家的害怕。就来和你们商量,看能不能干脆让他就在我那儿住一晚,我也能时时照顾着。” 天南瞥他一眼,“朋友?是之前经常来探望你的那个匠人吧。” 她揉了揉燕十九的头,“你自己有多大?还管别人叫小孩子家呢。这事我点头做不得数,你告诉我这孩子姓甚名谁哪个方阵的,我带你去找负责他的医士。” 燕十九软磨硬泡,又兼有天南在旁劝说,那医士对着燕十九嘱咐又嘱咐明天一定要把人送回来,还让他带上了许多可能用上的药品,才勉强同意让景元留外留宿一晚。 燕十九又跑了一趟景元宿舍拿他的衣服,才算是把各项都安排妥当。 他带着满怀的药品回到宿舍,一推开门发现景元套着大了几号的制服,委屈巴巴的在床上摊成一张猫饼,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十九......林骁卫说你去找丹鼎司了,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只是遇上熟人就与她寒暄几句罢了。”燕十九一边翻箱倒柜的找烘头发的东西一边安慰他,他也喜欢把头发自然风干,平时根本不用这东西。 “怎么洗头了,伤口感染了可怎么好。” “在医帐的时候头发没洗干净。”景元还是蔫蔫的,“而且我用防水材料包住伤口了,不会感染的。” 燕十九对着猫饼招手,“过来,先把头发烘干。” 还好带上了,不然还得去借,燕十九悄悄舒了口气。 景元在床上蠕动几下,把头伸到燕十九手边。 “仲景死了。”景元脸朝下,声音隔着床垫传出来,闷闷的。 “仲景是谁?” “我们小队的队长,就睡我邻床,个子高高的,有个在天舶司的女朋友,他说这次回去之后就要求婚。” 燕十九突然想到小队里那个狐人士兵口中的奇妙玄学——不要说只要xxx就xxx这样的句式,否则你要完成的事情就大概率不能实现。 现在说这个显然不合适,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能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的嗯了一声。 把隔壁的林麟拉过来大概比我强太多了,燕十九痛苦的想,真该听应星的多看点书。 景元也没想他能说什么,“师父说我会习惯的。” 他师父也没说错,但是崽子蔫吧成这样了都,再跟着点头称是的话他哭出来怎么办。 燕十九努力回忆当年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防风是怎么对他的,然后绝望的发现那天晚上他大吐一场后直接被防风领去丹鼎司灌了三大碗苦药,再就被压在防风的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防风就在椅子上凑合了一晚上,燕十九还很是愧疚了一段时间。 景元这也没吐啊,难不成直接压着他睡觉? 也不太好吧。 “十九......他就在我旁边被......被活生生的......”景元的语音有些颤抖,“还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满心都是要围剿那些丰饶孽物,要和他们一起活着回来。可我躺在医帐的床上,我觉得我身上全都是......全都是......” 景元的声音越来越小。 燕十九试探着拍拍他的头,“没关系的,景元已经很厉害了,今天晚饭的时候林麟一直在夸你,还说你前途无量。” 崽子一贯活力满满的声音此刻丧气极了,“哪有前途无量的人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害怕的。” “那要不要问问你师父和白珩她们那时候怕不怕呢。” “诶!师父肯定不会吧,她很厉害,而且总是冷冷的,很少有什么表情。白珩,嗯...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诶,但是她的星槎也开得很好,而且没人比她更好了。” 可算是稍微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问问嘛,不问问怎么知道呢。”燕十九鼓励他。 “那我问问,你不许偷看。”景元呲溜一下滑进被子里。 虽然不知道镜流和白珩回复了什么,但是看着景元钻出被子时眼睛都又亮起来的样子,燕十九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猫崽子还是作威作福的好,蔫了吧唧的看着就头疼。 “睡吧。”燕十九反手又把人塞回被子里了。 重新回复活力的崽子又闹腾起来了,“十九~~,以前在应星哥那儿洗头他都要帮我梳头发的。” “你还去他那儿洗头???” “对啊,怎么了。”景元不可置信地看着燕十九,“不是吧,这醋你也吃?” 燕十九有点自闭,“我没有。” 真没有,就是也想进去洗个头发用用应星的洗发水这样子。 景元坐起来安慰地拍拍垂头丧气的燕十九,“没事的,你们这才谈多久,我跟应星哥可都认识好些年了。” “行了,过来吧,看在你手还缠着绷带的份上,下不为例。” 燕十九看着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他的崽子认命地开始梳理起这一头又多又杂还到处打结的头发。 没有应星的头发软,也没有他的滑,好想给应星梳头发啊。 “十九,那你当初怕吗。”景元问他。 “怕,怎么不怕。我从战场上下来之后抱着桶吐了半个时辰呢。” “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怕呢。” 燕十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开口说到:“景元,你把我们都想成什么了?” “只要是人就会害怕的,小时候怕挨家长打,大一点就怕生老病死。恐惧不是可耻的事情,不过是人类生存的本能罢了,倘若谁不会恐惧,那他大概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景元,我没法说不要怕,因为我也怕。” “我害怕战友的离开会击垮我,所以即使我绝对信任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们,尽全力要带每个人回到仙舟,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同他们交心。” “害怕新生活冲淡对过去的记忆,遇到应星以前我从来不在仙舟玩乐。”燕十九低低地笑起来,“是不是听着有些可笑?” “但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重要的不是你是否感到恐惧。” 燕十□□着防风的样子抚摸着景元的头发,“而是是你如何对待恐惧,被击垮还是选择逃避,亦或者是站起来面对。” 景元猛一下扭过头来,对着燕十九大声宣布:“我当然会站起来面对,我不仅会面对,我还会打败它!” “你当然会。”燕十九拍拍眼前的白毛小狮子,“好了祖宗,头发也给你梳顺了,睡吧,好好睡一觉。” 睡吧,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燕十九抱着剑坐在床边看着睡得四仰八叉,时不时还嘟囔几句梦语的景元,突然想起几年前,防风大概也是这样坐在床边守着年轻的自己。 “当初照顾我真是辛苦了” “知道就别给我寄苏打豆汁啊,小兔崽子” 这小子吃错药了?防风思忖着让白芍问问天南燕十九的近况,别不是受了什么重伤吧。 “那麟渊冰泉吧” 19、凯旋 时隔五月,燕十九终于再次踏上罗浮。 迎接云骑凯旋的场面之热烈不逊于当日出征,但应星镜流一行人在迎接的人群中仍旧异常显眼,因此解散的铃声一响起,景元就拉着燕十九直奔驻地门口与他们汇合。 “师父!白珩姐!丹枫!应星哥!你们怎么都来了,我想死你们了!”景元一边喊着一边扑向丹枫手里的手提袋,“福满园家的红枣糕!你们什么时辰去排的队啊,他家可不好买,我每次都要得等一个时辰呢!” 丹枫摇头,“没等多久,我们去的早。” 景元把纸袋打开,给每人都分了一块,“快吃快吃,还是温热的呢,放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咋们现在去哪?”应星问。 丹枫看镜流,镜流看景元,景元看白珩。 “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啊。”白珩迷茫的反望回去。 “这不就你鬼点子多吗。”景元答到。 “什么叫鬼点子?懂不懂什么叫足智多谋啊你这个臭小子。”白珩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往怀里带,领头向宣夜大街走去,“那我们去吃面吧,启程饺子返程面嘛!” 镜流与丹枫默契地和景元白珩一道走在前面,给燕十九和应星这对一确定关系就异地五个月的倒霉情侣留出空间。 景元挣脱出白珩的手臂后一直围着三个人打转,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次跌宕起伏的出征经历,着重强调了自己力挽狂澜的丰功伟绩以及被将军夸赞的光辉历史。 白珩的态度很是热烈,一直给他当捧哏。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真是太惊险了!” 丹枫没说话,给转到他身边的景元检查了伤势。 镜流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笑意,抬手摸摸自家徒弟高束起的马尾,“做的不错。” 应星和燕十九咬耳朵,“像家长接放学的小孩。” “这小孩比他三个家长都高出半个头。”燕十九也凑到他耳边低声回答。 笨蛋情侣很享受这种说悄悄话的氛围,但显然他们都忘了前面四位都是耳聪目明的主。 俩人被丹枫突然伸出的尾巴抽中了腿。 “好哇你们俩,偷偷在后面说我们的坏话!”白珩跳过来给了应星一个脑瓜崩,“今天晚上镜流在至味盛苑给景元庆功,要是不带两坛好酒赔罪,哼哼,镜流大人可饶不了你们。” “我有几坛曜青的好酒,今日便双手奉上,以求几位大人高抬贵手饶过我俩的罪过。”燕十九爽快应到,这是来罗浮之前防风给他带上的,理由是曜青男儿怎能一杯就倒,为此他连续一周都收到了白芍转发的《养生周报特辑——饮酒的危害》。 白珩拿胳膊肘杵应星,“你呢?” 应星瞥她一眼,慢悠悠道:“自然是曜青好酒了。” 一行人在宣夜大街找了个面馆解决午饭问题,又约好晚上见面的时辰就分开了。镜流白珩还要回云骑驻地安排巡防,丹枫回族内处理公务,燕十九既不想回宿舍躺着睡觉,也懒得去演武场锻炼,他只想黏在男朋友身上当一块撕不下的狗皮膏药。 应星也由着他贴在自己身上,面不改色地被拉着手一路走回了工造司,路上还没忘买了两瓶浮羊奶并一盒云腿饼。 没错,工造司,他们四个都是翘班跑出来的,现在人都接完了,自然要回各自的工作地点处理当日事务。 一进锻造室坐下,燕十九就从怀里掏出一袋包得整整齐齐的鱼干,献宝一样递给眼前人,“返程的时候天艟在一个海洋星球迫降,我尝过了,就这种鱼晒成干最好吃。” 应星拆开这个还打着白色蝴蝶结的小包裹,拿出一条怪模怪样的鱼干来。 唔,抛开宛如异形一般的长相,尝起来确实不错。 “那个海洋星球的景色其实很美,也就比麟渊境的海差一点,只可惜被孽物入侵了,不然真想哪天开着星槎和你一起去看看。” “作为战场的地方,我们去的时候已经被毁得差不多啦。本来我又看到了很好看的叶子,但他们说这种植物如果带回仙舟就会造成什么......物种入侵?总之就是不让我带回来,我就只能拍几张照然后把那个交给他们去销毁了。” 燕十九把玉兆举到应星眼前,“看,就是这个。银白色的,还会发光,整颗星球都暗下去的时候,这种树就会亮起来,是不是很特别?” “可漂亮了,我晚上去摘了最美最亮的那片,想拿回来给你看看。” 燕十九没说经历的生死搏杀,不提在海洋星上险些埋骨异乡的后怕,他说我遇到了一颗会在晚上发光的树,然后摘了一片最好看的叶子想要送给你。 “虽然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但是这次战利品也不算少。”燕十九还在絮絮叨叨,“我把那些材料的名字全都记下来了,有些几件我也没听说过,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我明天去领回来。” 应星咽下鱼干,看着翻出纸笔写名单的燕十九问道:“你提前告诉我这些,不违反你们云骑的规定?” “我问过林麟了,他说分战利品而已,找人给自己参考参考不算违规,不泄露机密就行,不能说的那些都有策士再三提醒呢。” 应星是知道林麟的,领景元的骁卫,经验丰富的老云骑,行事稳扎稳打,据景元所说此人平日对他多有关照。 “那就行。” 于是应星放心的继续一边咔咔咔的咬鱼干一边听他念叨。 滔滔不绝了小半个时辰,实在搜刮不出事来讲,燕十九有些尴尬的摸摸头,“好像没什么了。” “不对,你还有件事忘了说。” “啊?那我再想想,想想。” 应星放下鱼干,转而开了一瓶浮羊奶灌了下去,连着嚼了这么长时间,腮帮子有些酸。又把另一瓶也拧开,递给燕十九让他解解渴,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喉咙怕是干得要冒烟了。 啊,这个云腿饼味道不错,若是能配上一壶清茶解腻就更好了。 燕十九看着漂亮男朋友一边欣赏自己抓耳挠腮的样子一边笑眯眯往嘴里塞云腿饼的样子委屈坏了,一把抱住坏心眼工匠的腰,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乱蹭,“应星,好应星,真的想不出来一点点,可怜可怜我吧。” “今天早上,云骑驻地门口景元喊了什么?”应星提示他。 燕十九抬起头来盯着眼前含笑的双眸,思考片刻 “哦——” “想听这个呀!” 燕十九捧住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抵上他的额头,凝视着这双美过那颗银白巨树无数倍的眼睛 “我很想你,每天都想。” 20、抢花生米大赛 应星一进包间就被四人行了注目礼。 无他,不过是因为他的发簪挽得不能称作为巧夺天工,只能说是乱七八糟。 救命这人不会是今天下午小别胜新婚天雷勾地火然后一觉醒过来发现时间不够急匆匆赶过来的吧!!! “呃...你要不要去镜子那边理理头发?”白珩试探着询问。 应星看见她这幅不住往他脖子和耳后扫的眼神就秒懂了几人那诡异而探究的眼神,“十九非要试试给我挽头发,我要是拆了他会难过。” “就这样?”景元不太信,“然后你就顶着这个...嗯...出门了?还一路招摇过市的过来了?” 应星握拳放至唇边轻咳一声,“坐星槎来的。” 丹枫轻啜一口杯中好酒,“你们俩可真是......” “说起来,怎么是你一个人过来的,十九哪儿去了?”景元发现了华点。 “他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酒放在云骑宿舍了,让我先进来,他过去拿。” “你俩呆了一下午愣是半点没想到要去拿酒啊。”白珩感慨,“我的弓你修好没,说好的晚上带来给我呢?” 应星尴尬地看着她,不说话。 丹枫嗤笑一声,“他俩连酒都忘了拿,还能记得你的弓呢?” “少说几句吧你,花生怎么还堵不上龙尊大人的嘴。” “哟,急了。” “不是,你有病吧?这又是哪儿学来的鬼东西?” 丹枫夹走了应星面前的花生米,“前几天在长乐天听人说相声学的。” “你能不能学点好的?”应星没理他突如其来的耍贱行为,直到景元和白珩也夹走了他看上的花生米。 白珩甚至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喂给了围观的镜流。 “你们今天都吃错药了?”应星满头问号。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景元放下筷子,双手交叉,低垂着头故作深沉地开口。 “只有从别人碗里抢来的花生米......”丹枫面无表情地跟上。 “才是最好吃的花生米!”白珩豪迈地高举着筷子宣布到。 应星有点崩溃,“你们仨一起去看的相声是吗?!” “不。”一直隐身的镜流开口了,“是四个。” 燕十九推开包间门时就撞见了五双筷子在桌上挥出残影的神奇场面。 他冷静的关上门,重新推开。 很好,筷子竟然能挥出剑气来,不愧是声振罗浮的镜流,有空一定要向她好好请教一番。 燕十九镇定地在应星身边坐下,机械地咀嚼男朋友千辛万苦抢来的战利品。 这场战争以最后一颗花生米被镜流夹走而告终,白珩高举起她的手,“第一届抢花生米大赛冠军是——镜流!” 景元在一旁呱唧呱唧鼓掌,丹枫与应星双手捂脸,都在反省自己为何会交上这么几个损友。 燕十九提着坛子给他们倒酒,转至景元面前时停顿下来,犹豫着要不要让他尝尝。 景元拼命使眼色,再不快点给他一杯等镜流出声阻止那可就喝不着了! “景元,你年岁尚小,饮酒伤身。” 景元顿时垂头丧气,“是,师父。” “今天这种好日子,让他喝一点也没事嘛。”白珩见不得他这幅可怜模样,揽过镜流的脖子,低声说,“以后还是我们喝酒,他喝奶。” 镜流于是勉为其难地同意让景元喝上一杯。 好消息,景元只喝小半杯就停下了,并不怎么伤身。 坏消息,那是因为他酒量还不如燕十九。 看着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知的景元,几人面面相觑。丹枫一番观望后把身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告诉其他人景元不过是喝醉了睡过去,一会就能醒。 于是五人又放心喝起来,燕十九喝了一杯后便换了清水,直言酒量不佳一杯就倒,今日已是超常发挥,在外头喝醉了也不方便回去,另外几人也并不强求。 喝上头的人什么都说。 丹枫骂族内的龙师老而多事,真恨不得他们快点去蜕生。 白珩讲自己的旅行计划已经因为战争已经一拖再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而且前几天因为闯红灯还被人把星槎扣下了,交了好大一笔罚款。 应星对那些总提出奇葩要求的甲方深恶痛绝,而且总被安排些离谱的活计也让他对工造司某些人很是不满。 镜流没什么烦心事,只说想要一把更结实耐用并且锋利的剑,明明这要求也不高,偏偏就找不见。 应星回她你就是那些甲方之一,一年恨不得给你打百来把剑,得什么样的剑才耐得住你用?景元那臭小子也是和你学的,造起剑来师徒完全是一脉相承! 燕十九大为震撼,这是什么样的社畜聚餐现场。 而且他一直以为这几个人里景元和白珩是最能说的,没想到丹枫骂起人来竟也如此犀利,用这样一张清冷孤傲的脸吐出一长串不带脏字的激情辱骂,真是长见识了。 燕十九逐渐神志不清,喝一杯还强撑着不倒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十九,你就没什么事?”好像有谁这么问道。 “我么,没什么吧。”燕十九含混不清地说着,“想要的已经都有啦。” 21、你是一条小青龙 一顿酒喝完,六个人没一个站得直。 镜流和白珩勾肩搭背,异口同声说对方是醉鬼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 应星抓着走不成直线的燕十九,问他要去哪。 燕十九说送应星回工造司再回宿舍睡觉。 丹枫直接凝结一团水打在景元脸上让他清醒点。 景元恢复了些神智,歪歪扭扭地丹枫背上倒,黏糊糊地撒娇,“我走不动啦,丹枫哥最好了,你背我回去吧。” “嗯?怎么回事。”怎么脚还在地上,“丹枫哥你怎么缩水了。” 应星在旁边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噗哈哈哈哈哈哈缩水了,丹枫,你还不快去水里泡泡,泡长一点哈哈哈哈哈。” 景元被脑内疯狂作响的警报铃声刺激得清醒了一刻,瞬间意识到不是丹枫变矮了,而是自己小半年里又长高不少。 于是转身逃避龙尊大人冒着火的双眸,转而扑到蹲在地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应星身上,“应星哥,我好困啊。” “还当你是十来岁的小孩呢?给我下去!”应星嘴上骂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准备站起来,结果景元跳下来惊恐地喊到:“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过是提了一句在你宿舍洗过头,十九那个大醋缸子就念叨了我小半年。要是让他知道可怎么得了,不会还要打我吧。” 燕十九此时已经把剑掏出来比划着该从哪儿下手才不至于当着师父的面捅死人家徒弟。 “那就在这睡吧你,明天给人家洗盘子付房费。” “不行,你们得带我回去。”景元抱着应星的腿张嘴就嚎,“我也太可怜了,你们俩新人进了房,就把我这个红郎丢过墙啊” “你们不仅把我丢过墙,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怎么忍心的啊。” 应星拼命甩腿想把他甩下去,“别发酒疯了,撒手!快撒手!裤子要被扯掉了你这个小兔崽子!” 景元抱得更紧了,燕十九的心也更酸了。 我还没抱过应星的腿呢!!! 燕十九伸手将景元从应星腿上扯下来,一把扛到肩上,“带你走带你走,别在这嚎了。” “你扛猪呢燕十九?我要吐了,我吐你身上啦!”景元挣扎起来,从小被几个人背大的小狮子哪里受过这待遇。 “你要是敢吐我身上你那把阵刀就别想要了。”燕十九威胁他,“而且你也不想明天的新闻头条是云骑新秀被人扛在肩上吐了一路吧。” 丹枫镜流四人默默掏出玉兆拍照,打卡了景元被当猪扛的神奇景象。 “行了十九,别作弄他了,真吐了还得给他洗澡,埋汰不埋汰。”应星绕着燕十九拍了一圈后说到。 “我可以用御水术堵他的嘴。”丹枫说,他还记着刚刚景元说他缩水的事。 “倒也是个办法,那我们走吧。” 景元绝望地看向自家师父,却发现白珩揽着镜流正在拿他当背景自拍。 一番笑闹之后燕十九还是把景元背到背上,一行人在街上溜溜达达,准备按着距离远近送人回家。 丹枫醉的厉害,哼起持明时调来。 那叫一个哀婉凄凉,凄凄惨惨戚戚。 应星一脚踹过去,说着大好的日子你唱这个干什么,听我给你唱啊 “你头上有犄角,你身后有尾巴。”应星一闪躲过极速抽来的龙尾,“不行啊丹枫,抽不着啊。” “谁也不知道,你有多少秘密。”他五音不全,还边唱边笑,短短二十几个字愣是没有一个在调上。 燕十九笑得身子一歪,结果被背上的景元带着倒到地上。 白珩抓着镜流的手狂笑,尾巴甩成了雨刮器,啪啪打坐在地上捂头的景元,“这个我也会,你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小青龙。” 镜流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群魔乱舞的景象,只好帮忙抓住狐人乱甩的尾巴,解救自己被打的弟子,然后被白珩以抓掉了她的尾巴毛为由要求她弹剑伴奏。 景元合着拍子接着唱到,“你有好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燕十九从地上爬起来加入了合唱,“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丹枫已在手中凝出水枪,“应星!受死!” “又不止我一个人唱,凭什么只我一个受死?” 街旁的窗口里探出一个头来,“你们有完没完!再这样扰民我可叫云骑军来了!!!” 景元打着哈哈赔笑,说自己刚从前线回来,家里人都高兴坏了,这就带他们走,说着说着看见那人满带同情的眼神意识到不对,转头一看,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了。 为了给愤怒的大青龙和气呼呼的小孩赔罪,也照顾小孩那除了半杯酒和几颗花生米之外一无所有的胃,应星干脆带着他们去工造司外面吃羊肉串。 当然,这次都没喝酒,不然谁知道他们还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吃饱喝足自然就要散场,此时半夜三更,街上连只乱飞的团雀都没有,云骑驻地当然早就落锁了。 于是四人离开前都意味深长地看了应星一眼。 应星搬了新宿舍,说是升职了,工造司就给他换个大点的房间。 燕十九把应星送到门口,又与人腻歪了一会就准备去找个客栈凑合一晚。 “十九。” “嗯?”燕十九疑惑地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念叨了景元小半年,嗯?”应星半靠在门框上挑着眉看他 燕十九脸腾一下红起来,手足无措道“也没...没那么夸张。” “哦——”应星拉长了声调,“那算了,本来还想着你这么耿耿于怀的,就让你试试我新买的洗发水呢。” !!!!! “不不不不不,有那么夸张的,真的有那么夸张的!我嫉妒死了,嫉妒得成宿成宿睡不着我,我看着他都恨不得弹他脑瓜崩!”燕十九又一次感受到了想坐时光机回到过去捂死发表单身宣言的自己的那种追悔莫及。 燕十九啊燕十九,你怎么就不能学聪明点呢。 “可我突然想起来热水只够一个人洗的,要不还是下次吧。” “天热,我就爱洗冷水澡。” “可我的床睡不下两个人。” “我可以打地铺,硬实,对腰好。” 坏心眼的工匠转转眼睛,托着下巴佯装思考,实则看着面前的燕十九一脸后悔到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的样子在心里偷笑。 眼见着面前这人急得都快扑上来了,应星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那行吧,看在你今晚回不去云骑宿舍的份上。” 22、同床共枕 应星现在的房间确实宽敞了不少,面积原来那间宿舍的两倍,书桌旁添了两个柜子,一个放图纸和绘具,另一个摆满了金人模型,数量上有原先摆在桌上的三倍之多。 以前那个小桌子真是限制应星的发挥了,燕十九敬畏地想,他真的很喜欢金人,如果我和金人模型一起掉进河里,那他一定会让我别愣着,快点捞模型。 应星总有一天会专门找间屋子摆他的模型。 衣柜也换了,这很正常。不如说以前那个简单朴实的小衣柜才让燕十九迷惑是怎么装下应星那些各式各样的衣服、绸带还有发簪的。 原先的小单人床变成了双人床,未靠墙那侧添了床头柜。被子照样只是平铺着,毕竟换房间是不会让一个不爱收拾床的人变勤快的,换床也不会,再舒服的床也不行。 燕十九对此深有体会,他小时候睡稻草床就不爱叠被,后来睡上了软床就更不爱了,一进房就扑倒在一堆被子和枕头上的感觉谁试谁知道。 还是只有一张椅子,燕十九自觉是听话的男朋友,上次应星让他坐床,这次想必也不例外。 “不准坐床上!你刚和景元一起在地上滚过,脏死了。” 看来男朋友的要求是随情况而变化的...... “我没有在地上滚。”燕十九辩解。 “反正没洗过澡不准上床。”应星转过身从衣柜里拿睡衣,还得给燕十九也拿一套,“你今天晚上就穿我的衣服,应该合适。” “好。”燕十九乖乖接过,然后拿着衣服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应星穿过的... 软软的... 燕十九有点想凑近再看看,但这样好像有点太变态了。 应星不懂这家伙为什么要拿着广云袖的赠品睡衣笑成这样,总不能是突然意识到天底下原来不止云骑旧制服可以当睡衣了吧。 噫—— “我去洗澡,你就在外面玩玉兆吧,或者看看书什么的,除了我的模型你随便玩。” 再说一遍,应星真的很爱金人模型。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哪天也能打扮成金人,燕十九想着,穿一身机甲在身上,要看起来就很酷炫那种,不能是现在工造司那种傻里傻气的。 最好能随时上身,可以带着人飞天遁地还搭载了超多武器那种,只要活着能潜入丰饶民后方,一抬手就直接把步离人部队轰上天,再一抬手就把兽舰炸穿 不过这和我自己带着一堆炸弹炸步离人营地有什么区别,听起来更帅吗,燕十九陷入了沉思。 水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奇思妙想,“那我能玩你桌子上的机巧老虎吗?”燕十九对着浴室大声喊到。 “你说什么?”应星的声音隔着水传出来,显得不太真切, 燕十九又提高了音调,“我说我要玩你的机巧老虎!” “你玩啊,我说了除开金人都能玩。” 机巧老虎行走坐卧栩栩如生,还能扑上来作撕咬状,燕十九简直爱不释手。 应星擦着滴水的长发出来时就看见自家男朋友像个小孩一样兴致勃勃地和机巧老虎搏斗。 “别玩了,快去洗好早点睡觉,我都快困死了。”应星说着打了个哈欠,今天实在是喝得有些多了,就算吹了夜风吃了宵夜也仍有些醉意。 “我能......”燕十九的眼神不住地往他头上飘。 “不能,刚洗过的头发,摸多了会变油。”应星坚定拒绝,“而且慢慢擦得擦到什么时候,直接烘干就好了。” 燕十九很沮丧地抓着衣服进了浴室,开门前还可怜兮兮的看了应星一眼。 应星正闭着眼睛烘头发,满脸享受的样子,“别墨迹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值呢。 在这个浴室里,燕十九解决了长久以来的疑惑——应星的洗发水到底是什么味儿的。 他举起小瓶端详一会,是玉兰香型的,加了什么什么精油,还有修护柔顺功能。 真高级,多挤点。 燕十九很自觉地自己动手把头发烘干,然后蹭到床边期期艾艾地开口:“应星......” 应星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头看他师傅寄来的锻造笔记,“嗯?” “我能上来么?” “不是说地上硬实对腰好吗。”应星目不斜视,师父的手艺又精进了。 嗯,这种异兽的骨骼居然可以作为反应的催化剂,明天上网看看有没有卖家。 “地上凉呢。”燕十九揉了两把眼睛,努力摆出一副可怜又无辜的表情来,“应星......” 真是受不了,明明还留着半张床,还非要装这个样子,“上上上。” 燕十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窜上了床并盖上了被子,被窝里竟没什么热气,他缓慢地蠕动到应星身边,伸手楼住他的腰。 应星早察觉到燕十九在往自己这边蹭,却没想到他会直接抱上来,应星不适应地扭动一下,倒不是没被抱过,但两人现在都只穿着睡衣,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受到燕十九的胸膛随呼吸均匀地起伏着。 燕十九火气旺,体温较常人高上一些,抱上来暖呼呼的,像身旁有个小火炉。 “痒啊。” “应星,应星——”燕十九拉长声喊着,“也给我梳梳头嘛。” “你怎么就跟景元那几句话杠上了。”应星好笑地问燕十九,“他是个小屁孩,难不成你也是吗?我是交了个男朋友还是认了个新弟弟?” “我也想要应星给我梳头。”燕十九耍无赖,把头贴在应星的胸上乱蹭,“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应星哥~应星哥~我也可以喊你哥,你也给我梳头嘛——” “你几岁了,幼不幼稚啊燕十九?”应星揪住燕十九的脸把他从胸口拉开,“口水沾我身上了。” 燕十九下意识抹了一把脸,“哪儿有口水啊,应星哥污蔑我,我难过了,要掉眼泪了,给我梳头赔罪。” “给你梳给你梳。”应星翻了个白眼,合上手中的笔记,探身放在床头柜上。 “不准再和景元学这些了听见没!” 燕十九横过来,将头枕在应星的腿上,明明是天天抡着锤子打铁的工匠,大腿却肉肉的,还很有弹性。 他没忍住把头往下压了压,收获了呼在后脑勺上的一个巴掌。 “别乱动。” 听着很响,其实一点疼都感受不到,但燕十九还是乖乖躺好,再皮下去,大半夜和防风一样被赶去睡沙发就可怜了。 这甚至没有沙发让他睡。 此时窗外寂静无声,燕十九能清楚的听见应星平稳沉静的呼吸声,午夜梦回时总能想起的玉兰花香气就在鼻尖萦绕,恋人的手指轻柔地在发间穿梭。 半梦半醒间,有某种莫名的悚然和恐怖抓住了燕十九,一种巨大的恐惧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燕十九猛然抬头抓住那只正在为自己梳理发丝的手,“应星,你真的在这里吗?我也真的在这里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应星看着燕十九惊惶如受惊小兽的表情有些惊讶,但还是反问到“我不在这能在哪?你不在这能在哪?” 刚刚没来得及松手,燕十九的一缕头发现在永远离开了生长的沃土。 “我、我不知道。”燕十九闷闷地开口,“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不会是梦吧?天呐,应星居然答应了我的表白,我竟然能躺在应星的腿上被应星梳头发。实在是太幸福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如果你是我手底下的学徒,我会教训你别一天到晚患得患失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多设计设计工图。” 应星的手被握得更紧了。 “但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应星用另一只手继续梳理燕十九的头发,争取让他忽略头上被带下来的那一撮毛,“安心吧,我们都在这呢,你没有做梦,你确实是我的男朋友,也确实躺在我腿上呢。” “梳好了,睡吧,睡着就不会想这些事情了。”应星拍拍他的脑袋,燕十九也沉默着换好姿势躺进被窝里,只是仍没有松开应星的手。 应星也由着他去,以前只听人闲聊说过自己的恋人多么多么黏人,当时还觉得那些人夸大其词,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燕十九躺了许久仍无法入睡,那种无言而巨大的恐惧还在他的胸腔中回荡。 身旁的应星早就睡熟了,滚到了燕十九旁边,看样子对这个大型恒温火炉很满意。 于是燕十九也翻了个身抱住应星。 还是睡吧,抱着男朋友还能想七想八的都是傻瓜。 明天去太卜司请人卜一卦总比自己乱想强得多。 23、清晨 睁眼时发现床上有第二个人对常年单独睡觉的人来说称得上是惊悚片,但显然燕十九不在被吓到的这批人当中。 他有着被常年云骑生涯调.教出的规律作息,就算昨夜几乎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也仍旧在应星的闹钟响起之前准时睁开了双眼。 应星还在他怀里,就是不知怎地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只剩一头发丝凌乱地铺散在枕面上。 燕十九看了许久,低头吻了吻他的白发。 即使起身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也还是吵醒了同床共枕的男友。 “这么早。”应星掀开蒙脸的被子含糊问到。 他常年在锻造室熬生熬死,一周睡七八个时辰和一天睡十二个时辰这种事情都会在这位不顾自己死活的工匠先生身上发生。 有时是先后发生。 因此应星完全没有固定的生物钟,早上能睁开眼起床去工造司上班都靠他床头那个捶不扁、摔不坏、砍不断的特质闹钟。 “你继续睡,还早呢。”燕十九给他把被子蒙回去,取消闹铃又拉上了隔光的窗帘,“到时辰了我喊你。” 应星在被子里发出满意地咕囔声。 燕十九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就去工造司外买早饭。 天色尚早,但仍有许多工造司的职员已坐在各个摊位旁支起的桌椅上享用早饭。他没在这买过早点,干脆直奔人最多的地方。 “老板,来两杯豆浆,其中一杯不加糖,四笼包子两碗面,面条加肉加蛋,不要葱姜蒜不要辣。” 早点铺子的老板常年在此地做生意,从没见过燕十九,不由得搭话道:“小伙子你是新来工造司的?以前没见过你啊。” 燕十九接过包子就往嘴里塞了一个,烫得呲牙咧嘴的也舍不得往外吐,“我不是工造司的,叔你家包子可真好吃,皮薄馅足,味儿也调得好,我以后还来买。” 这话说得老板很高兴,“不是和你吹啊,老叔在这卖了四百年早点,我家的的包子和面条那可称得上罗浮一绝,工造司的小伙子小姑娘们都喜欢在我这买早饭吃,连太卜司和丹鼎司的人也常来呢。” “大小伙子的饿得快,叔给你多加点肉。”老板往燕十九的面里添了一筷子肉,“来,豆浆和面也好咯,小心拿别烫着手。” “谢谢老板,老板生意兴隆!” 街上还有叫卖白糖糕的狐人,燕十九想着应星爱吃甜便也顺手买了一袋。 将书桌上的图纸摞好,早点也整整齐齐摆了一桌,拿出玉兆看看时间,正好够应星洗漱完再吃顿早饭上值去。 燕十九拍拍床上的一团被子,“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床要迟到了。” 一只手挣扎着钻出被子比了个五。 “五分钟,再睡五分钟。” “不行,再不起来早饭也要凉透了。”燕十九冷酷无情地把应星从被子里拔出来。 睡了一整晚,还在被子里蹭来蹭去,应星的头发像被逆着毛撸了几遍的猫。 表情也像。 燕十九憋着笑把臭脸工匠推去浴室洗漱,然后看着乱七八糟的床发愁。 不会叠被子的,完全不会,把床单拉平整、枕头摆好再被子平铺开来就叫整理床铺这样子。 洗漱完的应星从被逆着毛摸了一遍的不爽猫变成了刚洗过澡的蓬松漂亮不爽猫,正在衣柜里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睡不够的时候起床气真的很重啊,燕十九感慨,赶起工来的时候压着他睡觉也会非常生气。 “接着。”应星抛过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燕十九扬手接住,“给我的?” “不是说要和我一样的耳钉?”应星没等燕十九回应就径直去换衣服了,今日天气晴朗,配得上他新制的衣服。 应星头发都梳好了,燕十九还捧着没拆封的盒子傻笑。 “笑什么,吃面啊,都凉了。” “我还以为就说了那一次,你忘了呢。” “就算忘了看着你的耳洞也想起来了。”应星干脆把盒子从他手里拿过来,取出耳钉给燕十九带上。 “这样咋俩一出去人家就都知道我们是情侣了。”燕十九心里美滋滋的,“还是感情特别好的情侣。” 应星正吸溜面条,闻言笑他“戴个同款耳钉怎么就能看出是感情特别好的情侣了,万一人家以为是撞款呢?” 燕十九那碗面早在等应星换衣服的时候就吃完了,此刻站在桌边吃包子,“不是因为我们戴了这个所以是情侣,而是我们打眼瞧着就是一对,还戴同款耳钉,所以知道感情特别好。” “你这角度是真新奇。”应星把包子推到燕十九手边,“吃不下,这面分量也太足了。” 燕十九一看,总共两笼包子剩了一笼半,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应星一顿就吃这么点,甚至还不会每餐都吃的情况下,是怎么累死累活抡铁锤的同时保持这一身肌肉的。 炫完了这几口包子,俩人一路喝豆浆一路往锻造室去,中途绕路去打了个卡。 “好像有点甜了。”工匠点评道。 燕十九伸头喝了一口,“是有点,明天我让老板少加点糖。”他把自己那杯伸到应星嘴边,“没加糖的,试试?” “还不错,大概是红枣本身就有甜味儿,另加糖就太甜了。” “那你喝这个吧,就是没多少了。”燕十九干脆举着让他喝完。 几位一般路过的工匠被狠狠伤到了。 一对甜蜜蜜的情侣,穿着款式相近的外套,一左一右戴着同一对耳钉,牵着手走在工造司的路上。 黑头发那个甚至给白头发那个喂豆浆喝! 人家又不是没手! “为什么刚才那些人见我们像见了鬼一样?”燕十九问。 “谁知道呢,也许是没怎么见过情侣吧。”应星漫不经心地答,他正用玉兆搜索有没有师父笔记里提到的那种异兽骨骼卖,“我白天定是没空陪你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出去玩玩,晚上来找我就成。” “那我去演武场练练,中午给你带饭还是去工造司食堂?” “给我带吧。”应星伸了个懒腰,“去食堂耽误时间。” 燕十九点点头,掏出早晨买的白糖糕放在工作台上,“买了些糕点,你要是饿了就吃。” “嗯。” 24、贼心和贼胆 当晚燕十九又拉着应星去麟渊境,仍旧是依偎着坐在岸边看海,仍旧是聊些日间杂事。 应星说没找到他师父笔记里提到的异兽骨骼,准备干脆问师父要点,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商队从朱明来罗浮。 燕十九给应星看胳膊上的淤青,说白天去向镜流请教,虽然被打得很惨,但受益良多,镜流还答应以后有时间再指点他的剑术。 “说起来,你明明经常和镜流丹枫他们切磋,之前还说要我指点剑术呢。”燕十九坏笑着舔吻身边人发红的耳垂,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肯定也早就喜欢我了。” “燕十九。” “嗯?” 应星幽幽道:“看破不说破,还有,你又把我的耳坠舔的全是口水。” “没关系,我晚上会帮你洗干净的。” 燕十九放过应星的耳垂,转而抓住他的左手,摩挲他掌心的老茧。 “你觉得我在罗浮置办个宅子怎么样。” “云骑宿舍不够住了?” “倒也不是,一室一厅怎么不够我一个人住,只是今天早晨我就突然想,是不是该有个家了。” 燕十九感到自己握住的手微微弹动了一下,手的主人却没有说话,于是顿了顿接着说到:“不过大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置办下来的,我花钱没个数,有点闲钱就都去买剑买材料了。” 他捡了颗石子丢进海里,“而且镜流说战事正是焦灼之时,短则四五年,长则十余年,我大概一年都回不了几次罗浮。” “置办宅子要干的事情又多。”燕十九仰面倒在沙滩上,长呼出一口气,“呃啊,不知道那年那月才能办完。” 应星见他这幅享受的样子干脆也倒下来,“你傻啊,申请休假不就得了,这么多年攒了不少没休吧。” “还能这样啊?”燕十九瞳孔地震。 “不过还是得过段时间,实在是掏不出巡镝了,还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是这样。”应星也感慨到,虽说工造司工资不低,有时候也接点私活挣外快,但技术研发总是烧钱的,有时候经费不那么充足,或者心血来潮想买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又走不了工造司的账,都少不得他自掏腰包。 “我们这算不算俩穷鬼凑一对了。”燕十九看着天问应星,明明两个人都称得上高收入,怎么就穷成了这样。 应星顺手拍两下燕十九的肚子,“不算,等这次百冶大练之后,我经费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当穷鬼。” 燕十九当即死死抱住他,哀嚎道:“未来的百冶大人,求求你包养我吧!我穷得快买不起新剑了啊——” “怎么又要新剑,我师父那把还不够你造的?” “我想要我想要,我就是想要,我没了新剑就会死的。” “与其想靠攒钱买一把比我师父那柄还好的剑,不如拿你那些矿石投资我。”应星伸手指向无垠的夜空,“我肯定能打出让你这辈子都不需要买新剑的绝世兵器!” “那我也肯定会配得上百冶大人的绝世好剑的!”燕十九跟着高兴地喊。 “你好中二啊。”应星吐槽。 “你不也是吗。” 两人对视着,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满身白沙的狼狈模样,念及刚才发表的豪言壮语,一齐在沙滩上狂笑起来。 应星一面笑一面也没忘了嘲笑燕十九,他的高马尾散了大半,黑发沾白沙,煞是显眼,“十九,你这个样子真的很像被我糟蹋了。” “那你让我糟蹋回来。”燕十九说着反身压住应星。 应星躲闪不及,被压着狂挠腰间的痒痒肉,“哈哈哈哈哈痒啊,别挠腰了真的痒啊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十九你真别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十九看他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便大发慈悲心满意足地收了手,然而善心没好报,不仅被掀下去,还挨了一顿槌。 “好哇,你这是逼我用绝招了。”燕十九摩拳擦掌。 “要是还敢挠我,你的绝世好剑就没了听见没!” “放心,不挠你。”燕十九衣衫凌乱披头散发,沾着一身白沙,还阴测测地笑起来,活脱脱一只从幻戏里爬出来的黑衣索命鬼。 应星顿感不妙,当即起身起身逃跑。 “我当然是要——狠狠地糟蹋你!”燕十九在后紧追不舍,冲上去抱住应星亲这人露出来的脖颈。 “我今天就不该穿低领的外套。”应星挣扎着抱怨。 燕十九知道他也就嘴上抱怨一下。 笑话!工造司的明日之星,每天挥舞着锻造锤打铁的工匠,动起真格来那手劲能把他骨头都捏碎,于是变本加厉地把人转过来继续亲,还大言不惭道:“没关系,就算你穿的那件高领长衫,我也会解扣子。” “呵,你也就敢解脖子上的扣子了。”应星下意识嘲讽到。 暴击。 燕十九缓缓抱膝蹲下去,缩成一朵阴暗的蘑菇。 应星看着大受打击、连黑气都快冒出来了的男友试图安慰,“没关系,敢解就已经很厉害了,换个人我连脖子都给他拧断。” 燕十九哀怨地看回去,“你认真的吗。” 应星心虚地摸摸鼻子,刚才那句安慰确实有点怪,“你到底在沮丧些什么啊,不该直接向我证明一下到底敢不敢吗?” “我不敢......” 燕十九是真的不敢,虽说已经当了五个多月的情侣,昨天晚上还在一张床上睡觉,但是天地良心,他除了抱着应星睡觉什么也没干! 毕竟燕十九是聪明的小狗,回来前他好好找同僚们请教过异地情侣见面后应该做的事情和注意事项。 ...... 返航的天艟上 “要说一些我想你了我爱你之类的情话,就算实在难为情说不出来也要用行动表达出来。”归砚说。 “只想着做一些成年人的事情的话,很容易被恋人以为是只馋ta的身子!”队里的狐人女子在双手在胸前打了一个叉,严肃警告道:“千万不要这么做!尤其是在不知道恋人是否接受的情况下,而且队长你和恋人是一确定关系就上前线来了吧,那就更得注意点了。” “半溪说得有道理,我老婆的闺蜜就因为这种事和男友分手了,我老婆在我面前骂了好久说那家伙是个渣男,网恋半年第一次见面就要拉她闺蜜去浥尘客栈。”意明也在一旁补充。 燕十九试图插嘴:“等等,半溪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下来就上前线了。” 意明大为震撼,“不是吧队长,你难道不知道‘是谁拿下了发表过惊人单身宣言的燕十九’和已经成了与‘燕十九的旧剑到底哪儿去了’这个问题同等级的八卦了吗?” “不......这件我是真的不知道。”燕十九崩溃捂脸,“不要再提单身宣言了,都是年少无知说出来的话啊。” “所以这两个问题今天能得到解答吗?队长你可是难得加入我们的夜谈啊,之前都是抱着剑睡觉的。” “后一个不行,至于前一个......”燕十九有些羞涩地笑起来,“是工造司的应星。” 夭寿哦,队长居然会露出这么扭捏的表情。 “哦——”半溪惊叹到,“我知道他,技艺与美貌并列的明日之星!而且特别能打,听说前两年有人欺负他是新来的短生种,又嫉妒他的天赋,说了些什么话把他惹急了,结果得了一顿痛打,在丹鼎司住了一个多月。” “我也知道这事,我工造司的朋友说当时围了一圈人,没一个敢上去拦的。”方腾为这个故事的完整性添砖加瓦。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号啊.....好中二,而且能把应星惹成这样,肯定说了很过分的话,得一顿好打也是该得的,没人拦那多正常啊。” 意明倒是比较在意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所以队长你的旧剑到底是丢了还是收起来了啊,不能趁今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问出来我真的会一晚上睡不着的。” 燕十九抱着剑冲他笑,“你猜?” “啊啊啊啊啊队长你真的好坏的心眼啊!告诉我们又能怎么样啊!” “所以如果队长......也会被打进丹鼎司住一个月吗。”旁听了许久的归砚发出了灵魂质问。 一行人顿时沉默了。 良久,半溪艰难开口,“还是谨慎点吧,被打一顿事小,被分手可就事大了。” ...... 所以,虽然馋得要命,燕十九也最多亲亲脖子舔舔耳垂,最过分也就是把人压着挠痒,天知道他有多想亲手试试自家男友饱满的胸肌和肉感的大腿。 “有贼心没贼胆。”应星骂到,抓着燕十九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拔起来,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关于这次热吻,燕十九的评价是:试到了,很棒,下次还试,能不隔着衣服试就更好了。 话虽如此,燕十九今晚仍只是安静地抱着满身水汽的应星听他抱怨头发上沾的白沙有多难洗,下次绝不陪他这么闹了,最起码得让燕十九把外套脱下来给他垫在沙滩上才行。 待到怀里人终于放过了白沙问题,开始嘀嘀咕咕要换个更趁手的锻造锤时,燕十九才微微收紧手臂,紧张地问道:“应星,你觉得院子该种颗什么树才好?” “院子?什么院子?”应星没反应过来,回忆了两秒才接着说,“哦你要买的宅子里啊,我觉得枇杷树不错,结了果子还能吃,我小时候家里就种这个。” 燕十九瞬间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篇散文,他用脸蹭蹭应星的头发,“在我家那边院里种枇杷的寓意不太好诶,再帮我想想吧。” “玉兰呢?开花的时候香的很,在旁边修个亭子还能赏花。” 不行,这么下去根本说不到正题啊!加油燕十九,拿出你在战场上的冲劲来! 燕十九给自己鼓鼓气,干脆道:“你觉得留个房间当展览室,给你放金人模型哈好不好。” 应星本来背对燕十九,闻言顿时转了个身,“不是吧燕十九,你认真的吗?现在说这个?在我们俩都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时候?你刚刚在麟渊境怎么不说?” 燕十九委屈坏了,“我怂啊。” 应星揪着他的脸问:“那你现在怎么不怂了。” “因...因为在麟渊境后面那一会,应星好热情啊。”燕十九老老实实、结结巴巴地回答,“还...还抓着我的手往——唔” 应星一把捂住他的嘴,“行了别说了,留间大点的,另外加一间工作室。” 燕十九手舞足蹈地比划半天,保证自己绝不提麟渊境后面那一会,才重新获得了说话的权利,“那直接打通两间房吧,四分之三你放金人四分之一我放剑。” 应星有些惊讶,“我一直听景元说的是你把旧剑全折断丢掉了,还有个剑冢呢。” “怎么会啊,除了断在战场上找不回来的我都好好收起来了。” “那怎么人家问你是不是折了丢掉的时候你语焉不详的.” “啊......你不觉得看他们明明猜中了真相但还是纠结来纠结去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吗。” 良久,应星感叹道:“好坏的心眼啊,十九。” 25、合影 “下午我就要回驻地准备出征了。”燕十九把头埋在应星颈间深吸一口气,恋人身上隐约的玉兰香让他十分安心,“这次是曜青罗浮联合巡猎,下次回罗浮恐怕就是明年了。” “要错过应星的生日了。” “礼物到了就行。” “见不到应星在百冶大练上的英姿了。” “没关系,可以找丹枫帮忙录下来。” “百冶的就任典礼我大概也赶不上了。” “回来之后把礼服穿给你看。”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燕十九。”应星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开口。 但被叫出全名的某人只觉后脖一凉。 一个永恒的真理——当你爹妈或者爱人开始叫你的全名,那么事情一定大条了,建议立马滑跪以求少挨顿打。 “如果此刻没有一只手在摸我的......那么你这句话可能听起来会更真诚更可怜一点” 燕十九立马啪啪打两下自己的右手,老老实实地重新环抱恋人的腰,讨好的笑笑,“他自己滑下去的,我已经惩罚过这只坏手了。” 这家伙有贼心没贼胆的时候,应星觉得他磨磨叽叽,明明眼神都快把他的衣服盯穿了,手却一动不敢动,看着就生气。 现在这人有贼心也有贼胆,他有时却恨不得一脚把这个放飞自我的家伙一脚从自己房里踢出去。 但看在一年半载见不上面的份上,应星还是拍拍燕十九的背,“行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装可怜。” “嗯。”燕十九的声音闷闷的,“可我是真的想你嘛。” 怎么又郁闷上了? “还没出征呢,你就愁眉苦脸的,上了天艟岂不是要变成大苦瓜。” “你又不吃苦瓜,还是变个大冬瓜吧,正好给你炖汤喝。” 应星噗一下笑出了声,“那我炖一大锅冬瓜虾皮汤,把景元他们都喊来试试苦味儿的冬瓜是什么滋味儿哈哈哈哈哈哈。” “让景元喝最苦的那碗!”燕十九气愤极了。 “他又怎么你了?”应星有点好奇,这哥俩凑在一起就没干过一件人事,短短几天时间,上到和白珩一起飙星槎闯红灯,最后让镜流一个捞三个,下到忽悠丹枫放尾巴出来透透气然后从后面扑上去想摸龙尾,结果被早有预料的龙尊抽进海里喝盐水。 “他明明知道我下定决心要攒钱买宅子了,还给我看金兽骨骼的拍卖消息。”燕十九委屈死了,“我现在就剩点生活费了......” 其实是生存费,但燕十九不好意思说。 “金兽骨骼?你买了多少?景元这小子怎么也不跟我说有金兽骨拍卖。”应星眼睛一亮,他这段时间正在研究用多重精炼过的材料锻造武器,但尚不能确定是使用金属还是异兽骨骼更为出彩,亦或者是将两种材料进行配比作为复合材料。 罗浮工造司没储存多少金兽骨骼,他上交的材料申请迟迟得不到批复,朱明倒是有不少,但他都来罗浮好几年了,才发了信找师父要东西,再发一遍信要金兽骨骼实在是难为他的薄脸。 “半幅,有点多,但我想着金兽骨骼可遇不可求,就干脆包圆了。”燕十九说着又高兴起来,掰着指头给应星算。 “能打不少东西呢,还能直接以这个作酬劳,我以前搞到过一根,有个朱明的工匠连材料费都没收我的就帮我量身锻造了一把长剑。” 应星轻咳一声,“十九啊。” “嗯?” “你觉得我的手艺,配半幅金兽骨如何啊?” “挺好的啊。”燕十九想也不想地开口,“你想用就用呗,材料什么的不都放你那儿了吗。” “你全放进去了?” “对啊,那不然我放哪儿啊?我就这一个能根据各种材料性质分隔保存的宝贝箱子。再说了,一箱子乱七八糟的材料换未来的百冶大人给我量身打造一柄绝世兵器。” 燕十九咋舌,“天呐,还能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你就不担心我没当上百冶,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怎么可能!”燕十九笃定地说,“你离登上百冶之位就差这次百冶大练好吗?” 虽然应星也从没怀疑过自己,但他真的爱死燕十九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了。 “就这一句话可不足以讨好未来的百冶大人。” 跟每次炫耀自己新作时候的得意表情一模一样啊。 真的很喜欢被夸呢,要被可爱到晕过去了,燕十九安详地魂归大地。 “快点说,不会只是说好听话讨好我吧!”应星像挑西瓜一样梆梆拍他的头。 燕十九抓住刚才往自己头上拍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剑,将军压着不让我上战场的时候,我是说曜青的将军,除了云骑驻地我就工造司跑得多。” “后来去了前线,钱略多些,就要么买朱明运来的精品剑器,要么直接寻工匠为我定制。擢拔骁卫之后就花得更多了,工资和奖金有一点算一点全投在这上面了。整个仙舟联盟的厉害工匠,能有几位我没见识过的呀。” 燕十九不住地摩挲着应星的手,他真的很喜欢这双手,宽大、粗粝、布满伤疤与老茧,这是一双毋庸置疑属于工匠的手。 应星也知道他这个怪癖,所以一向戴着兽革手套保护双手的匠人和他在一起时总会让自己这双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双手出来透透气。 “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天才工匠里,最具创造力、最富想象力、最有行动力的那一位。你永远紧迫,永远奋进,永远抓住每分每秒精进自己,永远不会像那些长生种工匠那样把每件事都拖到明天。” 燕十九把这双手放在心口,“我知道的,即使千百年后,仙舟上还会流传你的故事,还会有说书人会讲起你以短生种身份登上百冶之位的传奇,你的名字会永刻于联盟的史书。” 应星不自在的转过脸去,狂放不羁的工匠骨子里仍保留着一丝幼时的羞涩与腼腆,“搞什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而且也没说假话啊。”燕十九满脸无辜地反问回去。 “十九!十九!走啦,集合时间要到啦!” 是景元来了,他与燕十九约好一起回云骑驻地,顺便来工造司拿应星给他打的阵刀。 燕十九大声向门外喊道:“马上就来!你在外面等我一会!” 他又紧紧地抱了一下应星,“等......” 等我这次回来,咋俩大概就能一起在工造司附近的浮岛上买个小院了,离麟渊境也近,那时候我们可以经常去麟渊境散步。 燕十九忽的想起狐人口中的玄学,其实对于这些事,他向来是半信半疑的。 原因很简单,若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是真的,那还要云骑军干嘛,直接大家一起对丰饶孽物下咒就好了。可若说是假的,至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真有某位恶劣的星神或是别的什么存在乐于摆弄他们的命运呢?在战场赌命已经够了,他怎么敢接着叠加砝码。 “什么?”应星问。 燕十九亲昵地蹭蹭他的颈窝,“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我们俩还没合过影呢,合一张好不好。” “这次参与的曜青云骑里有防风,他要是知道我都没跟你一起拍过照肯定又要笑话我了。” “可以,但是......在这?”应星看着兴致勃勃举着玉兆要来拍照的燕十九,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锻造室。 左零件,右矿石,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是没收拾过的图纸和各种绘图工具,旁边是一块立起的画板,上面画着改良了一半的金人设计图,锻造炉旁还放了一把阵刀的毛胚。 虽说不耽误他工作,和燕十九两个人呆在这也不挤,但要是拿这儿当背景合影...... 应星摸摸鼻子,难得有些心虚气短道:“是不是太乱了点。” “多大点事,背景而已,重要的是人啊!”燕十九一手举着玉兆揽过应星的脖子,“来应星,看镜头,笑一个!” 26、看,男朋友编的小红绳 罗浮云骑和曜青云骑是直接在某个需要征讨的星球上会面的,由于这次是联合作战,不需要两支相同职能的机动队,燕十九和防风干脆打了个报告将分别率领的机动队合并了。 队长是防风,一是这次曜青云骑人数更多,二是有自家老哥在燕十九不想动脑子。 动脑子伤头发。被应星发现每次洗头发都会偷偷挤很多洗发水,结果被揪耳朵教训说头发不多用的洗发水不少这件事真的把燕十九伤得很深。 他甚至为此问过景元是靠什么保持着他那堪称爆炸的发量。 景元说是天生的,但他大力推荐燕十九去丹鼎司问问有没有生发秘方。 “哟!十九。”防风冲上来给了燕十九一个热情的熊抱,大力拍着他的背,又把人松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不由得调笑道:“我们十九去了罗浮还爱俏起来,马上二十岁的人了,又戴耳钉又戴小红绳的。” 他尤嫌不够,揪住燕十九的脸往两边扯,“也不是面具啊。说!站在这的真的是一身制服穿到烂的燕十九?” 燕十九轻蔑一笑,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枉他特意缠着应星,让他拿风衣上的红绸带编了根手绳给自己带上。 今天,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从前的燕十九,而是进化过的、和男朋友同床共枕过的燕十九!他现在就要报防风当日奚落他男朋友不在身旁睡觉之仇! 燕十九撸起袖子,把带着红绳的手腕在防风眼前晃了晃,贱嗖嗖地问:“好笑吗?男朋友给编的。” 又侧着脸把耳钉也伸过去,指着得瑟道:“好看吗,男朋友亲手打的,另一只在他耳朵上呢。” “一模一样,情侣款!”燕十九强调到。 景元在一旁默默举起了玉兆,势要将这一幕分享给远在罗浮的朋友们。 “你不是?你有病吧!!!” 哈!防风,不过如此。 燕十九乐颠颠拉着景元跑了,他可不想站在那等着结束无能狂怒的防风锤他。 ...... 曜青云骑出门巡猎,讲究的就是大捷!大捷!还是大捷! 防风和燕十九的组合仍旧犀利,兄弟俩配合默契,眼神交错间便知对方下一剑的意图,合作袭击了许多丰饶孽物的大本营。 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带上景元一起。 出征前镜流为此事专门拜访过林麟与燕十九,景元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已在云骑军中崭露锋芒,但前方仍有数不尽的险地待他踏足。 作为师父,她能想到的、最能让弟子在战争中活下来的方式,就是让他在生死危机之间一次次磨砺自己。 有两位能独立当机动队队长的骁卫看顾着,倘若仍旧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那她也已经尽力了。 “有你在我不用动脑子真是爽爆了。”燕十九深深感叹,以前就算是他自己带人偷袭,也总有防风给他出谋划策查漏补缺。到了罗浮什么都得自己来,要拉着策士们一遍又一遍推演战局、制定作战计划,生怕漏了空子连自己带队友一齐折在丰饶民手底下。 现在有了景元这个外置大脑,他就又只需要提着剑嘎嘎乱杀了。 “确实爽啊,景元,要不你直接跟着我回曜青吧,保管指哪打哪,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撵狗我绝不撵鸡。”防风也深有同感,那怕他其实干这些活干得挺好,但谁会不喜欢有个智计百出的军师呢。 虽说景元参与制定的作战计划略显出格,可全都十分高效,还总能从细枝末节处推断出丰饶军营地的薄弱点。这次巡猎,机动队的人员流动率都降了。 所以防风也学着燕十九偷起懒来,作战计划和战局分析全丢给了景元。 “那不行,景元可是罗浮人,哪儿能跟你回曜青。” “怎么不行,你不也是曜青人吗?现在不也在罗浮!”防风立马反驳。 燕十九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向后一倒,手臂交叉着枕在脑后,“就是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凭什么你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就要说行,行行行就是行。” “你们俩能不能先问问我啊,而且你们只是想我给你们出谋划策,压榨我的脑力吧!”景元没好气地中止这俩人的幼稚吵嘴行为,三岁的小孩都不会这么吵架。 他刚从指挥处回来。经判断,这颗星球的所有生物都已沦为失去心智的丰饶孽物,云骑干脆直接使用朱明出品的大炮对此地进行轰炸。 保留云骑军有生力量,也能试试新品大炮火力如何,要知道朱明工造司还等着实战反馈呢。 结果谁能想到刚轰过一轮,步离人的战斗舰也到了。 燕十九刚把长剑上好保养油收起来,不由得抱怨道:“怎么哪儿都有这些步离人,真是没完没了。” “宇宙之癌是白叫的?还有,别坐在这不动弹了,找点事做。”防风踹了燕十九一脚,他正在翻看军情报告,见不得这小子眼里没活的样子,“没有兽舰,只是个小部落,连器兽都没有,大概是来摄食的,结果撞见我们了。” 燕十九哦了一声,跑去把防风的剑翻出来作战前检查。 “这次的任务是干掉对方指挥。”景元正在检查自己的阵刀,正是应星用他上次出征是从燕十九那儿敲诈的矿石打造的那把。 “狙击巢父后直接退走,这个部落实力不强,失去指挥后便不足为惧,到时候拿他们试试朱明大炮的威力。”他又补充道。 “确实是个小部落,甚至没有慧骃族给他们当前锋。”燕十九说着挥剑将几个冲上前的步离人斩首,又喊到道:“景元!从哪边突进?” 景元这种等级的外置大脑,这次巡猎结束就轮不到他用了,当然得趁现在可着劲薅。 “就算有我在你也不能一点脑子都不动吧,也不怕生锈了。”景元一边骂他一边给出了标准答案,“右边,你主攻,我们掩护!” “好嘞!” 毫无悬念,又是一次大捷。 燕十九和防风景元三个人勾肩搭背地往食堂走去,他们从战场下来就直奔各自宿舍洗澡了,现在都饿得慌。 景元被俩人高马大的曜青男人架在中间,简直动弹不得。 “别挤我了。”他微弱地反抗着。 防风把他往上提提,“你小子怎么净长个子不长肉啊,把十九的饭量分你一半就好了。” “又关我事?”燕十九只觉自己躺着也中枪,“我恨不得一天两顿带着他开小灶,还不长肉能怎么办啊。”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防风摇着头,“我可还记得,你小子以前一天吃四顿,一顿能吃三海碗还得加碗汤,你给他加一顿夜宵不就得了。” 景元听着这俩货跟商量怎么喂猪一样,连连告饶道:“饶了我吧,我真吃不下那么多。” 防风跟老妈子一样数落他,“你饭量也小,也不爱荤腥,抽条的小孩哪儿能不吃肉。学学十九,最喜欢吃烧鸡烧排骨。” “说起来,不知道今天有没有烧排骨吃。”防风说着突然左右嗅了嗅,“什么味儿啊?还怪香的。” 燕十九也跟着闻,什么也没闻出来,“说不定是食堂今天做了烧排骨,香味飘出来了。” “不像啊,这哪是排骨味,倒像是花香。”防风挠挠头,很是不解,“这附近寸草不生的也没个花儿朵儿的啊。” 只有景元看穿了一切,开口问道:“十九,你把应星哥的洗发水拿走了?” 27、放风 长线巡猎并不只有战斗,帮助过被丰饶之民侵扰的星球后,常常有云骑打报告结伴离开天艟在附近散心。 既让士兵们的精神不至于太过紧绷,也可以顺便搜寻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你们俩穿这身可怎么出去玩?景元,你怎么也不带几身常服出门?”防风看着面前如出一辙把云骑制服铠甲一脱就准备出门的两个人倍感头痛。 “我也没想到还能放风啊。” 这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景元也没经历过长线巡猎。 防风揉了揉额角,“先穿我的吧。” 看着换了一身大红色衣衫的景元,燕十九顿时笑成了一只乱叫的鸭子。 “景元,你今天晚上要跟谁入洞房啊哈哈哈哈哈哈!” 绝对是白芍姐的恶趣味,防风平时可绝不会买这么靓丽的衣服。 防风一掌呼上他的后背,成功把这只鸭子拍哑了声,“燕十九你在笑些什么?景元穿这个多好看啊。不是说你男朋友给你挑衣服了吗,你的衣服呢?” “忘记带了”燕十九满不在乎,一边说一边钻进防风的衣柜里翻找起来,“穿你的不就得了吗。” 逆弟!逆弟啊! “而且白芍姐怎么可能不给我带衣服。”燕十九抱着一堆崭新的衣服狠狠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跟她说你忘了把衣服给我呢。” “你几岁了还告状啊!!!” 防风真受不了这家伙,以前只有要买剑买材料,或者白芍来接的时候燕十九才愿意出门,其他时间一概练剑或者躺屋顶上晒月亮自闭,他真情实意地担忧过这样会不会把小孩憋坏。 现在小孩乐意出门了,不自闭了,放飞自我了,防风却只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血压过高住进丹鼎司。 难不成燕十九是个什么初时自闭,但被爱情浇灌后就能把花瓣转成螺旋桨原地升天,以达到放飞自我目的的自由之花吗? 防风陷入了沉思。 “谢谢你形容得如此贴切,但是我确定我是个人不是朵花。”伴随着景元猖狂的大笑声,燕十九面无表情的开口,“以前那么自闭真是对不起了。” ...... 三人找意明打听过了,此地有个北海街,林立着各色商铺,汇聚了这颗星球来自天南海北的商品以及特色吃食,热闹异常,是绝佳的旅游之地。 “同罗浮有几分相似。”景元举着燕十九塞给他的糖苹果点评到,“只是科技不如仙舟发达。” “还挺有意思的。”燕十九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却忘了山楂上裹着的糖衣早就被舔得一干二净,立刻被酸了个仰倒,“哎呀,哥!哥!” 防风眼疾手快地把拿着的的糖草莓塞进他嘴里。 自打发现了燕十九这怪毛病,防风或者白芍就会在给他买糖葫芦的时候也买串草莓拿在手上,随时准备着给被酸到牙软的逆弟甜甜嘴。 话说回来,对于燕十九能从一个人委委屈屈地把没有糖衣的山楂吃干净到理直气壮地抢他手里的草莓,再到今天能直接喊哥张嘴等投喂这件事,防风多少有些诡异的欣慰。 怎么不算一种养成呢。 燕十九缓过劲来,又死不悔改地开始舔糖衣。 路边的摊贩们这正卖力地吆喝着。 “闻着臭,吃着香!翱腩臭豆腐!” “北海街最值得一试的美食——炸卤鹿肠!” “暄软可口!督形费特产!” 燕十九买了一碗现做的炸卤鹿肠,一下嘴便双眼放光,“好吃!景元你也尝尝。” 这人有前科,景元不太敢相信他推荐的食物,“我怕烫,防风哥先吃吧。” 防风也连呼好吃,让景元务必试试。 景元这才放心伸筷去夹,吃之前还使劲吹了吹。 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与浓烈的腥味交替着在他嘴里爆炸开来,半挂不挂的酱汁并不能让已经潮湿了的酥皮变得可口,只会同黏稠的内里一起带给人生吃蛞蝓的口感。 毫无疑问,他犯了和当时的应星如出一辙的错误,但他知道燕十九骗人吃怪东西的招数是从哪儿学来的了。 燕十九和防风已经互相搀扶着在路边坐了下来,脸上挂带着痛苦、狰狞、扭曲、要吐不吐,然而非常快乐的笑容。 “你们两个,宁可自己吃那么大一块,也要骗我咬一口吗!!!”景元抓着他们俩的衣领前后摇动着,“伤敌一千自损一万啊!!!呕——” 燕十九觉得自己悲惨无辜又可怜,“我也没想到那个摊位人这么多,结果居然是这种味道的啊” 防风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问题,“好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嘛,我们俩都吃了你哪能不吃!” 这种兄弟不要也罢,景元镇定地想,开口提议:“回去把意明套个麻袋吧。” 经此教训,三人再不敢尝试任何摊贩口中美味异常的特色食品,干脆就在在各个商铺里挑选伴手礼带回去。 景元买得最多,父母的摆件,丹枫的挂饰,应星的木人模型,还有师父的剑穗和白珩的好酒,也许是好酒吧,如果不好喝那就是这个星球的问题。 防风买了些特色草药和首饰给白芍,听了银饰店的伙计天花乱坠的吹捧,还顺手买了个长命锁项圈并一个发冠。 燕十九乖乖低着头让防风给他戴项圈,嘴上却要嘀咕,“怎么给我买小孩儿带的东西。” 防风敲他的头,“要你长命百岁还不好。” 防风为景元带上发冠,指挥着人转了个圈,这才满意地摸摸下巴,“不错不错,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小公子,我的审美还是挺好的嘛。” 燕十九挑了蝴蝶胸针给白芍,思及给应星的礼物,却难得犯起了难。 柜台里摆放的素簪和玉佩,街边的泥偶,精致的香囊,富有野趣的根雕,还有当地特色的广袖长衫,都很好,却都好似缺了点什么。 他已经离开罗浮近一年了,下月就是百冶大练,总得准备些特别的东西做贺礼才行。 眼见距离天艟再次起航只剩最后一天,燕十九却还没想出来到底该送些什么。 “还犯难呢?要我说你送什么应星哥都会喜欢的。”景元翘着二郎腿看燕十九抓狂地把自己的黑发揉的一团糟。 燕十九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哀嚎道:“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百冶大练很重要啊,总得准备点特别的礼物吧。” 他抬起脸露出通红的额头,眨巴着眼睛求防风,“哥啊!我的亲哥!你帮我再想想呗。” 防风扭头不看家他装可怜的逆弟,他这几天提出了无数建议,通通被燕十九以各种理由否决了。 景元提议,“你也送他个成对的东西呗,你看他都送你成对的耳钉了。” 燕十九指指自己,“你看我身上除了耳钉还有别的能成对的东西吗?” 这...... 燕十九穿的是白芍为他添置的常服,一身简洁的黑色劲装,除开金色饕餮纹腰带,只剩下摆与袖口有些许云纹作点缀。 黑发黑眼黑衣黑裤,除了左耳一个红色耳钉做点缀,经再无其他装饰,怎一个糙汉了得。 可这人不仅有张看起来单纯至极的脸,还生了对大而澄澈的眼睛。垂着眼作沮丧模样时更是可怜极了,那怕知道只是装模作样,也很难不退让几步。 “你亲手做一个不就成了。”防风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做什么呢?而且什么东西他做不出来啊。”燕十九重新趴回自己的臂弯,“真的好难想啊,你不是总有很多礼物送给白芍姐吗。” “祖宗啊,我都快把这些年买过的礼物说尽了,明明是你太挑剔了好吗。” 防风试图教授逆弟手作礼物的优越之处,“你做的跟他自己做的能一样吗?你看我给白芍买了那么多漂亮首饰,你看她最喜欢的不还是我亲手打的那根素簪吗。” 要是应星能带上他亲手打的簪子或者其他什么饰品...... 燕十九双眼一亮,拉着景元就往外冲,“我去买点材料,要是有人来找你就说我马上回来!” 28、手残的痛 燕十九兴致勃勃地拿着小本子规划着要做些什么送给应星。 耳饰不行,应星说过只喜欢现在戴着的这对。 发簪么...应星不缺,衣柜里放了一大堆,但是没谁会嫌弃自己的发簪多吧,这个可以有,燕十九想着,在这栏旁做了个批注,带流苏。 手镯?戴着不方便锻造,往后稍稍。 和自己同款的长命锁?燕十九咬着笔想到这,使劲摇了摇头,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第一次做这些,能按计划把发簪和手镯打出来就谢天谢地了。 ...... 燕十九觉得自己的人生遭遇了滑铁卢。 他准备好了材料、工具、以及教授如何动手制作饰品的书籍,甚至跑去寻找随行的工造司工匠请教手法,成功在对方的指导下制作了一对像模像样的素圈戒指。 燕十九本来想着,再不济也是做出个纯素的丑簪子来,大不了当练手了。 但他刚一只脚跨过起点线,就摔了个大马趴。 怎么做个簪子还要会画画啊! 燕十九看着自己画出来的设计图深感崩溃。 也许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和意义不明的圆圈叫成设计图称得上是对工匠们的侮辱,所以当他带着这玩意又去找那位指导他做素戒的工匠瑞金时,瑞金看着他的眼神和应星去应付难缠甲方时的一模一样。 燕十九立马双手奉上分到的外星金属,并承诺制作完成之后另有报酬。瑞金的的眼神这才放缓了许多,和颜悦色地为燕十九修改起图纸来。 “尾部是羽毛的样子,不要花哨,尽量简单点。”燕十九知道工造司的人都喜欢极尽精巧的设计,但是应星肯定不爱这样的。 在燕十九满是敬佩的目光中,瑞金以这废纸一般的设计图为参考,结合燕十九的要求,勾画出一根简洁流畅的鸟羽发簪。 瑞金拿起图纸问道:“这样可以吗?” “会不会有些长了?” “不会,太短了哪儿能绾得好头发,尤其是头发又多又长的人,就得用这个长度的簪子。”瑞金说着把设计图发到了燕十九的玉兆上,“还有什么要我给你画的吗?没有我得去干活了。” “还要一个素簪和一个星星月亮的吧。” 瑞金画图的速度飞快,不过两刻钟就绘制出两张发簪设计图,甚至顺手画了几只不同姿态的燕子,交代说:“都是简笔的,你用在什么上都好使。还有事没,没有我真走了。” “没了。” 瑞金点点头,收拾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箱。 燕十九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怎么知道......”是长头发 瑞金没听他说完便嗤笑一声,“你都在工造司里拿着豆浆喂给他喝了,我们又不是瞎子。” 燕十九顿时不吭声了。 * “可以啊十九,你这簪子做得挺好。”防风随手从燕十九的书桌上拿起一根木簪点评到,“但是为什么做了这么多?还都是一样的。” “这根手绳也不错啊,就是长了点。”景元捏着下巴打量着编进去一个银铃的红手绳。 “多做几根练练手呗。”燕十九捏着银条小心翼翼地往上刻星星,他实在是刻不出来云纹莲花纹这类精致漂亮的图案,就干脆刻星星。应星应星,戴一堆星星在身上多可爱啊。 他头也不抬地应付着两位来他房里闲逛的不速之客,“这能调节长短的,编长点戴的时候方便。” 应星已经当上百冶四个多月了,按原本的巡猎计划,此时这些饰品早该被他戴在身上了。可云骑与此地孽物僵持不下,还需时刻防备其他丰饶民前来抢夺寿瘟祸迹,届时两方夹击...... 想到这,燕十九心中愈发心烦气躁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上次他带队出战,与防风一道成功击杀了孽物头领,可谁知头领死亡之时,他的护卫们集体自爆,意明以及近距离牵制头领护卫的几名机动队队员未能及时撤离,当场牺牲。 他和防风拼命带回了身受重伤的归砚和楼航,现在他们二人正在丹鼎司接受治疗,虽说肢体脏器重新生长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好歹保住了命。 楼航是楼谦的弟弟,燕十九在楼谦随身带着的全家福上见过他,楼谦战死后,他曾主动提出要加入机动队,但被燕十九拒绝了,从那之后燕十九就没怎么听说过有关他的消息。 没想到竟是去了曜青。 防风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我们俩在这你还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 防风和景元对视一眼,都对他闷闷不乐的原因有所猜测。 “肯定是犯了相思病了。”景元索性往燕十九背上一趴,嬉笑着说:“我有一良方,可解你相思之苦,保管药到病除,怎么样?看在咋俩是兄弟的份上,你把我背起来在这房里走一圈儿,我就告诉你这个良方如何?” 燕十九放下手中的银条,拍拍景元的脑瓜子,“都快和我一般高了,还要人背呢。” “背吧背吧,我拿应星哥给我打的新阵刀发誓,绝对是个好消息!” “他一年给你打多少阵刀啊。”燕十九终于露出点笑模样来,“你这誓可发得没诚意。” 防风从后面像举猫一样把景元给举起来,坏笑着说:“他隔着个椅背怎么背你啊,我这么举着你那不是高多了。” 景元七岁之后就没被人这么举起来过,吱哇乱叫着蹬腿,“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幼不幼稚啊!” 燕十九站起身来凑热闹,结果引火上身,防风把景元往床上一丢又来举他,“怎么了十九,你小时候不也喜欢的吗哈哈哈哈哈哈!” “放我下来!”燕十九也疯狂挣扎着想要下来,“是我喜欢吗?明明是你喜欢!” 防风第一次带着燕十九见白芍的时候,就是像这样卡着他的腋窝往白芍面前一伸,“看!他就是十九,可爱吧?” 天知道那时候燕十九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已经十多岁了,不是只有几岁啊! 白芍看着脸蛋通红、又羞又恼的小孩笑开了花,“你好啊十九,我是防风的妻子,在丹鼎司就职。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喊我白芍姐,遇到什么事了也只管来找我就好。” 可能是那天燕十九也对着白芍笑开了,让防风误以为他喜欢被人举高高。结果就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特指他还没长高的时候,防风见到他就要把他举起来掂掂。 不堪回首啊。 “行了,不闹你了。”防风把燕十九放下来,“确实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持明龙尊饮月君和工造司的百冶,都要来前线支援了。”景元说,“大概下周就能到,快抓紧敲你的银条吧。” 29、重逢 很难一句话说清知道应星要来时燕十九是种什么心情。 他已经离开罗浮许久,如果应星如景元所说下周来到这里,那么这将是他们相离十八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十八个月,整整十八个月。 和一群以百年为单位计时的长生种呆在一起,燕十九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当猛然意识到自己竟有一年半不曾见到恋人时,被压抑的思念终于轰鸣着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自他们相识起,就不曾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听说百冶大练上有人为难应星了,那这次不会是有人故意让他来前线吧,这儿多危险啊。 燕十九甩甩头,丹枫也在呢,应星要是不愿意来那谁也逼不了他。最大的可能是应星想来这里测验他研发的金人,前段时间他们俩聊天的时候,应星就提到过他最近带着工匠们研发出了一款能用在战场上的金人,但是实战数据不足,还得测验改良才行。 短短一年半,他完成了多重精炼材料的研究;通过了百冶大练,受封百冶;带领工匠们研发出了新款战争金人,还改良了云骑武器的附魔手法,使得士兵们可以更为轻松地劈开敌人的铠甲,他甚至正在钻研让武器在破损的情况下能够继续使用的方法。 丹枫说应星天天在工造司熬生熬死,他不得不定期前往锻造室以防自己的朋友饿死或者猝死在里面。 可燕十九远在星海之外,没法回去把不顾惜身体的恋人压到宿舍让他睡觉,也没法提着食盒溜溜达达给他送饭,只好在玉兆上唠唠叨叨的和应星讲熬夜和不吃饭的危害,唠叨到后面应星都快怕了他了,每天定个闹钟到点拿起玉兆给男朋友发晚安,然后放下玉兆继续工作。 燕十九都不忍心揭穿他,哪怕是每天晚上想起来了才发个消息应付一下呢?这每天准时准点分秒不差的,相信应星每晚真这样上床睡觉,不如相信帝弓司命会开口说话。 也许帝弓司命会开口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唉。”燕十九悠悠叹了口气,一件件审视自己做的礼物,现在回过头看只觉得哪个都不好,有根发簪线条不够流畅,手镯上的星星刻得有些密集,编的红手绳上挂了个铃铛,动起来叮叮当当地响只怕会耽误他工作。 但应星明天一早就要到了,燕十九认命地把拆开的礼物一件件重新包好,回到床上闭着眼睛逼自己睡觉。 “也不知道应星喜不喜欢...” 燕十九垂死梦中惊坐起,爬起来准备把这一年半来搜罗到的好材料另装一盒。 哦......原来早就装好了,燕十九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把明天要穿的制服又熨了一遍。 指挥通过了他的申请,同意让他率领云骑士兵迎接援军,明天燕十九会站在最前排,应星下天艟后一眼就能看到他。 又检查了一遍礼物的包装,精心调整了蝴蝶结的位置,燕十九才再次躺回床上安详地闭上双眼。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一想到过两个时辰就能见到应星就完全睡不着觉。燕十九干脆翻了个身,侧躺着拿着玉兆看话本子,不得不说,罗浮的话本子确实好看,不怪连丹枫都喜欢这个。 当看到主人公与爱人甜蜜的亲吻、拥抱,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允许在这个分级的小说里发生的事情时”,燕十九感觉自己魔阴身要都犯了。 毕竟下个分级的话本子和幻戏他是到死都看不上了,好想知道两百岁才能看的话本子幻戏到底有些什么啊! 在这种出离的崩溃中,燕十九愤怒地睡着了。 确如燕十九所计划的,应星一下天艟就看到了他。 站在云骑前列的年轻骁卫,身量高挑,眉眼里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连身体都不自觉的前倾想要冲上去拥抱他久别的恋人,被身后的景元悄悄踢了一脚后才强作镇定的站直。 燕十九的眼睛黏在应星身上下不来,意气风发的百冶大人在所有工匠的前方,迈步向他走来。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工造司制服,应星穿起来就格外夺目。 他其实很适合这样明艳的颜色,燕十九想,不过应星这样漂亮的人,就算是裹一块破布也是好看的。 好像瘦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饭饿出来的。 白了,只有丹枫和他在罗浮,其他人都去了各线战场,肯定一直在锻造室从早待到完不晒太阳。 后来交接仪式上发生了什么燕十九已经记不太清了,似乎是他代表云骑发表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欢迎讲话,交代了各个部门需要对接的事项之类的。 总之在景元的协助下,欢迎仪式顺利完成。 眼见着已经中午了,燕十九干脆带着应星丹枫和景元等人去食堂包间吃午餐,正好一行人也能聊聊天。 防风目瞪口呆地见识到了自家老弟的黏人程度,丹枫和景元则是熟练地不去给自己找狗粮吃。 吃饱喝足,丹枫自觉的拉着景元离开,防风也回宿舍补觉了,他们默契地给这对久别的情侣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燕十九熟练地环抱着应星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侧,贪婪的嗅闻着恋人发丝里氤氲的玉兰香。即使极节省着用,他带走的洗发水也早就只剩空瓶了。 燕十九突然间委屈至极,闷声哽咽着说:“我好想你。” 这语气实在太可怜了,简直像应星才是那个一走一年多的家伙,而燕十九是在家里每天在家里孤单地转圈,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 可一离开就是整整一年半的人明明是他才对,应星越想越生气,泄愤般叼着燕十九的脖颈磨牙。 燕十九被咬得一激灵,满腔的委屈都被这一口咬没了。他不敢动,只是很担忧的问:“我都在外面站好长时间了,你也不嫌脏的慌,实在想咬,你就不能先让我洗洗什么的吗。” 应星被这句话放掉了满肚子的气,“那带我去漱口。” 燕十九顺势拉着应星的手带他去自己的宿舍。 没毛病,工造司的宿舍肯定还没清理好,就算清理好了应星的行李也肯定还没放进去。外面的流水怎么能用来漱口,如此算来当然只有自己的宿舍最合适了。 燕十九献宝一样捧出一堆盒子,一一介绍到,“这是我自己做的,这是我在几个路过的世界买的,这是材料。” 应星也拿出几个盒子,“这是我想办法保鲜的晴柔奶,快点喝,这是给你做的臂甲。” 他狠拍一下燕十九的头,没好气地说:“还有你心心念念的洗发水,下次不准全都拿完,害得我头发都打湿了结果没找到洗发水。” 燕十九发誓他本来只是想亲亲应星讨好一下,但这双薄唇实在是过于柔软和诱人了。 “行......行了,还有你的剑,没锻好,等完成了给你拿过来。”应星气喘吁吁地推开身上的大狗,抬手摸了一下嘴唇,有点麻,又啪啪拍了两下这人乱动的手,“你收着点,我还要出门的。” 百冶消失整整一个中午然后肿着嘴唇出现在人前,那场面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燕十九搂着恋人的腰,极诚恳的答应了,毕竟刚刚揩油揩得很足,再揩下去让人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可持续发展,我懂。 应星没把箍在腰上的手臂掰下去,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转身拆起了礼物。 几根发簪,应星拿起来一根根看过去,用料上乘,从雕刻痕迹来看明显是初学者,但雕刻者很用心,尽量处理了细节处的瑕疵。 燕十九从后面搂着应星,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不清他的神情,紧张得手都在冒汗。 “这个怎么是根笔的样子。” “因为,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是拿一根这样的笔把头发挽起来了。”听着应星止不住的笑声,燕十九有些莫名的羞涩,“真好看。” “那这个呢?”应星拿起那根鸟羽形状的发簪,故意偏头蹭了蹭燕十九,“让我猜猜,羽毛羽毛,十九啊,你这只燕子的毛是不是都被揪光了呀。” 燕十九红着脸不说话。真奇怪,他们早就会放肆地拥抱、亲吻,坦然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但当这样的小心思被戳破,他还是有些害羞。 应星就爱看看燕十九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吟吟地接着说:“要我看啊,羽毛可不够张扬,你该直接雕只燕子,这样全罗浮的人就都知道我的头上歇了一只燕子了。” “不是歇。”燕十九收紧手臂,强调道:“不是歇,是住,这只燕子住在这里了。” 这只燕子住在他的月亮上,这只燕子即将和他的月亮有个家。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窗外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燕十九能清楚的听见应星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我看过了,工造司附近的浮岛有不少合适的宅子。”应星摸了摸燕十九的头发,接着说:“听说仙舟传统是搬入新房第一天,亲朋好友要来暖房。” “你师父会来吗?”燕十九问道,“我会被打吗?” 应星沉默半晌,“丹枫在呢。” 那万一丹枫也打我呢?这话在燕十九嘴边转了转,到底没说出口。 应星不明白为什么燕十九更更郁卒了,干脆接着拆礼物,一对素戒,还不错,非常简洁朴实,他想了想,把素戒穿成两根项链。 “撒手,来给你带上。” 燕十九乖乖的凑过来低着头让应星给自己戴项链。 “这条我给你带。” “你好幼稚啊。”应星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也低着头让他给自己戴上。 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头顶,燕十九没忍住吧唧亲了一口。 拆到第三个盒子时,应星有些沉默,他看了看面前带铃铛的红绳,又看了看......有点像手铐的手镯。 手镯和脚绳? 这手镯看着还像手铐似的。 应星脑内迅速闪过一些两百岁禁止的画面,“你喜欢这样的?” 这语气听起来怪怪的,燕十九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不喜欢有铃铛的吗?我想着有个铃铛,不至于太素,叮叮当当的响着也有趣得紧。你要觉得有吵我就再改改。” 应星瞳孔地震,还叮叮当当的响着有趣,这......虽然好像大概也没错。 但是一开始就要这么玩吗?他不由得反思起来,会不会是燕十九其实没这种想法,是他自己想多了,毕竟在外面跟丰饶孽物打了一年半,不至于把他xp都打进化了吧,这小子大多数时候挺纯情的啊。 难道看了江户星的幻戏? “这个手镯是不太好看啦,我不太会做这些,但是我好想送你点特别的礼物。” “这个手绳应该还行吧,我照着你给我编的这根做的。簪子的话,都是很简单的款式,你可以放在锻造室里面备用。” 原来是手绳啊...... 不过说实话,手镯的确不是一般的不好看。 但燕十九的画技他也知道,火柴人专业户,甚至连火柴人都画得乱七八糟的,能做成这样子,也挺努力的了。 起码几根簪子都磨得挺圆润的。 应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簪子我很喜欢,手绳也编得挺好的,等我们俩出去玩的时候再戴,我得办事,戴这个不太方便。” 他没提手镯,即使燕十九是他的亲亲男友,他也绝不会戴比云骑军手铐还丑的东西出门。 “行了,还有工造司的事务要交接呢,总不能真让丹枫干了,晚上再来找你。”应星伸手抱住燕十九,安慰地亲亲他的脸颊。 “好,晚上要来试试云骑军的食堂吗。”燕十九也亲了亲应星的脸,补充到,“我问过了,没有芹菜。” 30、午后小憩 短暂的温存后是数不尽的公务, 数日前云骑检测到有慧骃族的战舰降临在这颗星球上,正驻扎在此地丰饶孽物的侧后方,马上又是一场大战来临。 应星带着人整修武备,核对数量,研究特攻蛇人的武器,甚至有工匠为了材料的分发到他面前吵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燕十九则是要清点装备,领兵训练,侦查敌情,累到每天晚上倒头就睡,更别提什么和男朋友出去散步之类的了。 好不容易趁着午休时间偷偷拉着应星招了个僻静地方挨坐着吃饭,你一口我一口的甜甜蜜蜜好不快活,就接到了下午要前往指挥部开作战会议的通知。 “还行。”燕十九苦中作乐道:“还能休息半个时辰,而且我俩都要去,可以一起去呢。” “要干的事也太多了。”应星把头上的发簪拔下来,连带着没吃完的炒饭往燕十九手里一塞,躺下来倒在他腿上抱怨起来,“明明以前只需要锻造就好了,现在不仅要干一堆事,还要听那些工匠为了材料分配吵来吵去的,头都给他们吵炸了,天可怜见,关我屁事。” “怎么又只吃这么点。”燕十九两三口扒完饭,把羽毛发簪小心收好,伸手给小猫翻肚皮一样倒在腿上的男朋友按头。 “头疼我给你按按,别管他们了,再有人来你面前吵就把他们通通轰出去。” 应星轻轻嗯一声,没再说话。 燕十九也沉默着给他按头,这都什么事啊…… 良久,应星突然冷笑一声。 “嘁,打发叫花子呢,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罢了。” 燕十九很想安慰他,可想出来的都是些苍白无力,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套话。 联盟是觉得工造司的事务都以百年为时间单位进行才不让你接管工造司? 别开玩笑了,云骑将军履任后没几个撑过百年大关的,上任几年就战死的也有。难不成神策府的事务就不是动辄以百年计了? 联盟觉得以你的天赋应该把时间都用在锻造上不要浪费? 那也该由应星本人提,而且这些鸡毛蒜皮的难不成就不浪费时间了吗。 应星是那么骄傲要强的一个人,只有在这僻静的角落里,在这静悄悄只剩他们二人的午间,才愿意躺在燕十九的腿上稍微吐露他的愤懑与不甘。 如果他们俩都是四五岁的孩子,燕十九会打上门去,然后揪着那些人的衣领,质问他们说:“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应星?” 如果他们都只有十二三岁,燕十九会悄悄去把那些觉得应星只是个短生种而瞧不上他的人套着麻袋痛打一顿。 如果他们是那些游侠小说的主角,燕十九会拉着应星的手说:“我们走吧,我们可以加入巡海游侠或者其他什么组织星球之类的,照样可以猎杀很多丰饶孽物,说不定还能杀了丰饶令使。” 如果……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燕十九是普普通通的燕十九,他不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不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不是游侠小说的主角。 他只是一个云骑军里不太聪明的骁卫,他能斩杀巢父,能劈碎器兽,能提着剑在孽物里杀个七进七出。 可他没法像个孩子那样,暴怒着抓住那些人的衣领对他们咆哮,把唾沫都喷到那些人脸上,质问他们为何要如此对待他惊才艳绝的爱人。 他也不可能不顾一切地拉着应星离开,仙舟对他们有恩,这里有他们的亲朋好友,这里是最能实现应星向孽物报仇的愿望的地方。 燕十九突然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如果是景元和白珩在这,他们会有很多俏皮话来逗应星开心,而不是像他这样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应星眨眨眼,看着比他还愤怒难过、却还拼命想挤出来一个笑的燕十九,心里的烦闷突然就像被扎破的气球,咻一下飞走了。 “好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升不了官儿呢。”他伸手揪着燕十九的脸往外扯,“工造司首领而已,不当就不当,我还不想天天和那些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家伙碰面呢。” 燕十九被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他伸手抓住应星满是粗茧的手,抚过他手腕上的烫疤,嘴唇颤抖几下,轻声道:“睡吧。” “没事的,没事的。”应星爱怜地摸摸燕十九的脸颊,然后翻身把脸埋进他肚子里,“接着按按,头疼呢……往上往上,轻点。” “这儿吗?你这样侧躺着我按不着另一边,刚刚那样平躺着我拿外套给你挡太阳好不好?” “再上点......对对对。”应星享受着来自男友的按摩服务,一阵阵睡意冲刷着大脑,他的声音渐渐含混不清,“不要,下次按另一边不就.......睡着了就不……” 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燕十九停下按摩的手,轻轻为应星梳理起有些打结的长发,他这段时间太累了,早上只用簪子将头发随便一绾就出了门。 他看话本里都把头发的触感比作水流或者丝绸。燕十九触摸过价值千金的丝绸,也捧起过山间清冽的泉水,可他确信那些加起来也不如自己手中这缕打着结的白发半分。 应星发质很好,不消一会就全都梳顺了,燕十九收起梳子,听着应星均匀的呼吸声,像安抚孩子一般抚摸着他的脊背。 远处有飞鸟略过天空,丰饶孽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蠢蠢欲动,过几日他又要带队踏上血腥的战场,不知几人能回。 但此刻,在这个偏僻静谧的角落,他倔强又温柔的月亮正枕在他腿上安睡,呼吸平稳而绵长。 燕十九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就像他真的是刚从遥远南方飞回的燕子,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他温暖的旧巢。 …… 云骑驻地,指挥部。 清剿行动的指挥官钟乐,云骑军防风、林麟、燕十九、景元,丹鼎司丹枫,工造司应星,以及六位策士一同商讨作战方案。 景元拉过一块电子屏指着上面的蛇人肖像介绍到,“这是此地的丰饶孽物,半人半蛇,鳞片防御力与普通步离人相当,但其恢复力惊人,首领死亡时其全部亲卫将瞬间自爆,威力极强,波及范围广,要尽量远距离击杀以减少伤亡。” “在目前已知的几种攻击手段中,以毒液、毒雾和其尾部发出的致幻响声两种方式对我们造成的威胁最大。” “慧骃人铁骑,数量较少,但战力强大,驻扎本世界孽物在侧后方。鉴于他们常作为丰饶联军前锋,不排除有更多慧骃族或步离人正在前来抢夺此地寿瘟祸迹路上的可能性。” “我们得速战速决。”他总结到。 要尽快剿灭丰饶孽物,消灭这颗星球的寿瘟祸迹,否则他们随时可能陷入被三方甚至更多方的丰饶民的夹击之中,虽说不至于打不过,可云骑的命也是命,能多活一个也是好的。 “医士们已经在研制用以解毒和防止陷入幻觉的药物。”钟乐十指交叉,询问道:“饮月君,请问进展如何了。” “解毒药物已进三期实验阶段,预计半个月可以拿出成品。”丹枫疲惫得轻揉额角,“但抑制幻觉的丸药进展并不顺利,目前只有一个大体的研究方向,需要大量样本才能得到这种攻击手段的作用机制。” “那先把解毒的做出来,幻觉的另想办法,半个月太长了,一周行不行。” “一周半,我们需要充足时间观察药物副作用。” “行。” 钟乐又询问应星,“工造司能不能制作一批可以针对隔离致幻响声的装置。” “技术上是可行的,但问题在于如果想要做到针对隔离,声音的传递会有延迟,我们只能尽量降低延迟,但无法完全消除。” 策士陆仁起身摸着下巴在指挥室里转了几个圈,“能不能直接重点打击有致幻能力的孽物所在处?” 燕十九曾经考虑过这个方法,干脆利落道:“很难,这种蛇人并不独立成队,而是分散在各个方阵当中。并且有这种能力的蛇人只有尾巴尖与其他蛇人不同,加之蛇人移动时尾部本就在运动,几乎无法分辨出谁才是真正在摇尾巴制造幻觉的那个。” 防风提出了新思路,“我们能不能直接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去?听不见响声应该就不能致幻了吧,敌我双方平等的受到噪音干扰,他们的能力还被削弱了,总体上是对我们有利的。” 丹枫抱臂思考片刻,肯定道:“大概可行,我回去做一下实验,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遣人送来。” “有劳饮月君了。”钟乐微微颔首,“那相关机械的就交由工造司与丹鼎司配合制作。” 她转而朝向景元示意他接着说。 景元调出两股丰饶势力的对比图。 “蛇人战力较低但数量多,还有地理优势。慧骃族战力高但数量较少。他们在结盟对抗我们的同时必定也在相互戒备,都会尽最大努力保持己方有生力量。” “毕竟慧骃人来这里的目的是抢夺寿瘟祸迹,两方本就是敌对的,结盟不过是是因为有云骑军这一外力因素,害怕斗得两败俱伤之后被云骑坐享渔翁之利罢了。” “他们都害怕己方在与云骑的战斗中损失过多人手,从而失去抵抗之力被盟友背刺。” 在座众人都赞同点头。 钟乐很喜欢这个聪明机智、灵活变通的小子,不然也不会破例让他一个刚擢拔骁卫的新人参与作战会议。 “景元,讲讲你的计划。” 景元站起身来走到电子沙盘旁,用手指着讲解到:“我的设想是,分兵。部分兵力从潜入蛇人后方,直取慧骃族营地,把他们向蛇人处驱赶,利用他们冲击蛇人军阵。剩下的兵力顺势合围,来一个瓮中捉鳖。” 他点了点蛇人驻地旁的大河,“这时我们的阵型呈口袋装,将它们驱赶至河边,首先用中子炮在他们的兵力最密集处进行轰炸,然后云骑进一步缩紧包围圈,最后由丹枫用御水术将剩余的残兵败将卷进河中。” “蛇人与慧骃族都不善泅渡,就算不死,他们一时半会没法从河里游起来再次成阵,我们大可以直接上天艟返航,行驶出足够距离后,直接将这颗星球连带侥幸未死的丰饶孽物一同击毁。” “但分兵,是否过于冒险了。”林麟的手指不自觉敲起桌子,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况且,“分过后的云骑数量仍旧众多,这么多人要如何悄无声息潜入后方,又是否能成功攻破慧骃族营地也都是问题。” “我们与慧骃族交手过许多次,了解他们的习性。偷袭成功的概率极高,况且曜青罗浮两个机动队队长这次都在这呢。” 景元指指正襟危坐的防风与燕十九,“他们可都是潜入偷袭的老手了。” 防风率先回应,“需要一段时间对潜入的云骑进行突击训练,要达到驱赶慧骃族至蛇人驻地的目的,需要相当的兵力,这么多人绕后有一定难度的,但这个总体来说我认为这个计划可行。” 应星不让燕十九抓他的手,燕十九只能捏自己的手,一边捏一边开口:“偷袭部队化整为零,分做多支小型队伍。机动队打散,队员们作为各小队的队长带领他们潜入后方,到达指定地点后再整合突袭,这样还能降低对普通士兵潜伏能力的要求。” “我也认为景元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那万一蛇人看出我们兵力缺失,发起进攻怎么办?”林麟追问,他行事向来稳扎稳打,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虽没有其他骁卫那样令人惊叹的惊险战役,但治军多年,鲜尝败绩。 景元对这点很自信,“蛇人绝不会轻举妄动,他们前有云骑,后有慧骃族,如果贸然与云骑作战,极有可能被慧骃族从后方偷袭,毕竟慧骃人的目的只是抢夺寿瘟祸迹,他们大可以抢完就走而不是留在这里和云骑死磕。” “比起正面作战,步步推进,这种方式能够减少许多伤亡,我认为相当值得一试。” 钟乐思考半晌,景元的计划虽说有些冒险,但成功率与回报率都高,与步步推进的稳健打法相比的确值得一试。 “那就按景元说的来。”钟乐拍板定案,“陆仁,你带着策士们列出各部门事务清单然后分发下去。林麟,拆出偷袭部队然后打散为小队和留守阵地以待合围两件事交给你。” “防风,燕十九,你们俩训练机动队队员,申领、清点、分发潜入物资。” “饮月君,百冶,丹鼎司和工造司事务繁多,我就不多干涉,总之都交给你们俩了。” 钟乐拍拍手,“那这次会议就先到这了,要是有其他事项我会让陆仁通知或是再次发讯息请大家来开会的,散吧。” 31、我爱你 景元出策,无往不利。 坏消息,兵力充足,因此钟乐决定延长巡猎时间,罗浮和曜青均对她的申请予以批准。 好消息,下颗星球离这很远,他们能休息整整半个月。 “好剑!”燕十九拿起剑架上的支离掂了掂,随手做了个挥砍的招式,发觉重得不趁手,便放了回去。 这样的重剑,怕是整个仙舟联盟都没几个人能用。 “给镜流的?”燕十九问。 应星正专心绘制着肩甲的图纸,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燕十九伸着头看,见是个狮首,酸溜溜道:“想必百冶大人这肩甲也不是给我的了。” 前几天应星给他一对臂甲,他满心欢喜的接过来,发现是让他给防风的。这刚完成不久的支离,是给镜流的,应星现在绘制着的肩甲,是给景元的。 燕十九倒也不是真的嫉妒,只是随便找个理由闹闹吸引一下男朋友的注意力罢了。 “一天天的尽吃些飞醋。”应星抬起头瞥他一眼,又低头细细勾勒狮首的鬃毛,“支离和这个肩甲的材料密度都大得吓人,你一个使轻剑的,我要是把这些给你那才是又伤你的心又糟蹋东西呢。” “而且这次巡猎回去罗浮就要选剑首了,支离是预备给她的贺礼。景元升了骁卫,我才打一身护甲送给他。前几日才把刚打的好剑送给你作生辰礼,且说说,还有什么由头从我这讨好东西,嗯?” 燕十九趴在他背上,“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儿~看在我天天给你暖被窝的份上,你就赏我点甜头吧。求↗求↘你↗啦~~~” “呕——”应星嫌弃地挣扎起来,“你好恶心。” “怎么啦我的心肝~~我这么喊你你不高兴吗~” 感受着应星激烈的挣扎动作,燕十九更起劲了,牢牢箍着应星不让他跑,一边舔他的耳垂一边接着贱,“那喊你什么,小星星~小宝贝儿~” 交男朋友不耍贱那交男朋友的乐趣肯定会少一半。 如果是在工造司里,燕十九肯定没这个狗胆打扰工作状态下的匠人,可现在他们俩在应星的宿舍里,身旁就是一张云骑制式床,被子上还残留着未能拍打平整的褶皱。 “你正常点啊!不然今天就回你自己宿舍去睡!” 燕十九贴着他的耳朵吹气,吹得应星白皙的脖颈红了一片,“那就没人给你暖被窝了,早晨也没人喊你起床,一日三餐谁去给你抢了带到锻造室啊。” “恒温系统又不是摆着看的,起床我也能定闹钟。” 天塌下来都有应星的嘴顶着,这人睡觉的时候手脚发凉,但室内温度一高他又浑身不舒服,见天的开着低温盖棉被,还要把脚往燕十九腿缝里塞,塞得燕十九一身火,偏又一动不敢动怕他睡得不够。 还喜欢熬夜,没人看着就半夜三更才肯合眼。这次带出来的闹钟已经在应师傅的铁拳下不幸阵亡了,燕十九每天早上把他从床上捞起来的难度相当于抓一直洗澡洗到一半带着浑身泡沫逃出浴室的猫。 “饭……大不了让丹枫给我抢。” “你看他是会去食堂抢饭的人吗?”燕十九幽幽问道。 应星气定神闲地反问,“那你是会看着我在锻造室挨饿的人吗?” 燕十九一时语塞,看着开怀大笑的恋人,郁闷地舔吻着应星的耳垂。 应星挣扎着掏出个机巧豹子塞给他,“玩去吧,我把剩下的画完就睡。” 自从发现燕十九爱玩这些东西,他不仅有事没事就拿手边的材料做几只,还会把更新换代后的机巧揣在身上。 专治撒泼的男朋友,效果嘎嘎好。 “你又把我当小孩打发。”燕十九不满地嘟囔着,身体却很诚实地趴在床上开始和豹子搏斗。 豹子粗大的尾巴不耐地甩来甩去。 “他的尾巴好可爱,毛茸茸的!”燕十九一把抓住豹尾,“应星你又改进过啦?” 过了一会,应星终于画好了图纸,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背,看着还沉迷于与机巧豹子搏斗的燕十九问道:“满意了?” 燕十九连连点头。 “那去把柜子第三层左起第一个盒子打开,看看是什么。” !!! 是一柄长剑的设计图,即使实物还未被打造出来,也能透过这张凝聚着工匠心血的图纸看到这是一件怎样巧夺天工的神兵。 图纸一旁的空白处还密密麻麻写满了对这柄剑各项指标的要求、可能用到的材料、锻造手法以及燕十九的用剑习惯。 “对材料进行多次精炼的锻造方法不适合用在轻剑上,我考虑过帝弓大人留下的光矢余烬,但也很有可能会超重。” 应星无奈耸肩,“还没找到合适的材料和手法,所以它目前只是一张设计图。” 燕十九放下图纸,一把扑过去将应星举了起来,语无伦次道:“这…我…我真没想到你已经把这些都准备好了…” 话说到一半他发觉手里重量不对,不自觉掂了掂,“怎么瘦成这样?” 应星气得死命揪他的脸,“这种时候你就说这个?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燕十九把应星放到床上坐好,自己也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后给他把挽起来的头发散开梳顺,还殷勤地为劳累了一天的百冶大人捏肩捶背。 困意渐渐翻腾,应星抓着燕十九的手带着他倒在床上,挣扎着把被子从身下扯出来盖在两人身上,“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虽然喜欢熬夜,但好在入睡还是挺快的,不然更没觉睡了。 燕十九摸摸应星的头发,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既能让人享受到恒温火炉又不至于被压着,才悄悄凑近应星的耳朵,低声说:“我好爱你。” 我的星星,我的月亮,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32、婚前恐惧症 自应星前来支援,已过半年有余,他们击碎那颗满是蛇人的星球后,又辗转过数个星系征讨孽物。 但好在已经结束了,这支舰队已经行驶在返回联盟的航路上。 燕十九气呼呼地进了防风的房间,脸上凶巴巴的,放桌板摆午饭的动作却迅捷轻巧,带来的菜也都是防风一贯爱吃的。 “吃。”他说罢便坐在一旁板着脸不开口。 “哟——”防风调笑着伸手捏他的嘴,“又不是十来岁的小孩了,嘴还撅这么高啊,鸭十九?” 燕十九不动弹,冷着脸任由防风用各种姿势盘他的头。 “不就胳膊给捅了一下吗?生这么大的气干嘛呀,来给哥哥笑一个。” 防风拿手指给他撑出一个笑来。 这孩子不高兴的时候就这样,冷着一张脸不理人,难哄极了。 “不笑啊,那哥哥给你笑一个好不好?” 防风果真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很是快活的样子。 燕十九只觉怒火烧心 “什么叫就给捅了一下?你的手差点让他们给削下来,那上面还有毒,孽物的毒!” “要不是丹枫在,你这条胳膊砍了都不一定捞得回一条命来!” 吼完,燕十九又自觉不该乱发火,坐着运了半晌的气,闷声道:“对不起。” 防风看他眼睛红得像兔子,心道奇也怪哉,这逆弟如今二十又一,眼泪在框里打转的样子居然还跟小时候一样可爱得很。 纵然燕十九一直以为自己对外展现的是流血不流泪、掉头不掉队的硬汉形象,但实际上他每次都会在有队友牺牲之后找个地方自闭的小可怜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不然以他在曜青不爱理人、连战前闲聊也不参与的拽样,哪怕防风是队长也拦不住同僚们套燕十九的麻袋。 但似乎在罗浮表现得挺好,起码防风没在罗浮机动队队员的眼睛里找到那种熟悉而诡异的慈爱感,莫非是一直端着队长的架子? “行了行了,气什么?来跟我一起吃。”防风拆了双筷子递给燕十九,“我一个人哪儿吃得完这么多饭。” 防风扒完饭就揣着手看燕十□□卷残云般横扫剩饭。 小饭桶,一年比一年能吃。 还总说别人吃的少,他真的没想过是自己太能吃了吗? “这次回去就置办房屋了?” 燕十九嘴里塞满了饭,没法说话,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防风无奈道,“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你着什么急呢?” 燕十九梗着脖子把塞得满满的食物咽下去,拿着防风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习惯了。” “应星说已经看好了几个合适的,在工造司附近,也不贵。这次回去大概又能休好长一段时间,罗浮短期内大概也不会再派舰队出征,正好一次性把该办的都办了。” “也好,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我或者你白芍姐。”防风笑起来,很骄傲地说:“我们俩当初可是一起买房装修,住了几百年,没出过什么岔子。” “嗯。”燕十九说着又扒拉了几口饭,直到碗碟里连一颗米也不见才停下。 “应星说仙舟传统,搬入新屋第一天亲朋好友要来暖房,你跟白芍姐记得来。” 防风眉毛一挑,瞪大了眼睛问起来,“你们这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算,应星说他师傅大概也要来。”燕十九心不在焉地收拾着碗筷,他真有些怵慌,“我总感觉我逃不过一顿好打,就是那种,来,咋俩练练。” “多大点事,白芍她爹当初可是我教头,那是天天把我往死里练啊。” 往事不堪回首,防风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他师傅不同意怎么办。”燕十九很是忧愁。 “你们俩过日子又不是他师傅和你过日子。”防风啪啪拍燕十九的肩,“而且他师傅不同意难不成还能棒打鸳鸯?” “应星很敬重他师傅呀。”燕十九把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脸,“我们也不办婚礼之类的,这次就算是跟亲友们正式公开了。” “听说装修容易吵架耶,但是我们俩感情这么好,大概是吵不起来的。” 他忽而紧张地捂住嘴,“我是不是不该说我们要住一起了,虽然已经下战场了,但是还没到罗浮呢。” 这都什么七的八的? 防风眼睁睁看着燕十九越说越多,甚至说着说着便开始神游,干脆挪了挪屁股,坐得离燕十九更近些,然后一把揽过自家逆弟的肩。 这小子从进门起情绪就不对,他比这回严重得多的伤都受过多少次了,怎么今天就引得小孩眼泪汪汪的,说话都颠三倒四的,现在还发起呆来了。 “十九,说实话,你一天到晚都在操心些什么呢?先是一点小伤把你惹成这样,现在又坐在这发呆。” “我……” 燕十九一时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 是怕防风死去吗?可防风一直都是那么强大又可靠,他带着机动队在敌营杀进杀出,手把手教燕十九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敌人的弱点,无数次从丰饶民的包围圈里死里逃生。 强大的防风,让人安心的防风,小心翼翼把年幼的燕十九从废墟里抱出来的防风,他受过无数次比这次更凶险的伤势,每一次他都挺过来了。 是真的那么怕应星的师傅不同意吗?好像也不是,他相信应星能搞定这些,也对自己挺有自信。就跟防风说的那样,他们俩过日子又不是他和应星师傅过日子。 防风又把燕十九往臂弯里拢了拢,听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话。 在他面前,燕十九可以当个柔弱的孩子,“我不知道,我有点慌,有点害怕。” “我们马上会有自己的家了。”说到这,燕十九浅浅的笑起来,他完全能想象和应星在一起的生活会是多么的幸福快乐。 但很快,他的眉眼就又痛苦的皱成一团,“可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没法回家了,那怎么办呢。” “应星…应星他一直住宿舍,我知道的,他不想住在空落落的房子里。那不是家,不是家的话,住在哪里都可以。” 燕十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神也渐渐失去焦距,他轻声问“我拉着他,要和他有一个家,可如果哪天我回不去了,那他怎么办呢?” 与其说他是在问防风,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随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防风一下下替燕十九顺着背,燕十九平复一会心情,缓缓开口 “他渴望为之报仇的人里,会加上一个我,他会痛苦一段时间,会消沉一段时间,不会买醉,因为酒精会伤害工匠的手,他只会浅浅喝上几壶,然后躺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 “然后他会站起来,用更英勇无畏的姿态面对未来。” 燕十九转眼望向天艟外的星海,那儿有那么多美丽的星星,可没有一颗及得上他闪耀的爱人。 “凡不能杀死他的,都将使他更强大。” “但他还是会很难过,一想到我可能会让他难过,我就也好难过。” 防风在心里不住地叹气,爱生忧,爱生怖,莫过如是。 “别害怕,十九,别害怕。” 防风故作轻松地说,“还记得你在曜青的时候吗?总是不敢出门玩乐,不敢交新朋友,搞得白芍总担心你是不是自闭儿童。” “可你看,我们把你送到罗浮,压着你走出来,现在不也都挺好的吗?连弟夫都带到我面前来了。” 燕十九骤然警觉,“你们把我送过来的?不是罗浮要的吗?” “你的关注点都在哪儿啊?”防风好气又好笑地敲他的头,“你多厉害啊,人家专门要你?当时是说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云骑,这不就顺水推舟把你送去了吗。” “那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在曜青过得太舒服了。有我,有白芍,将军也时常提起你。你不愿意出门就不出,不乐意说话就不说,不喜欢和人交流就不交流,连掏空口袋买剑都有白芍帮你找工造司的朋友打折。” “你想要的我们都能帮你办,你不想干的我们也从不逼你。反正短生种一辈子的时间还不够仙舟人成年的,有我们在,你大可以一辈子这样,一辈子都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在你的小世界里活。” “可人哪儿能一辈子都被困着呢。” 燕十九几乎被防风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灼伤了,“我们的十九,明明是个活泼开朗又真挚热情的孩子。” “但我们都狠不下心来逼你。将军就说,古仙舟有句话,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防风摸着燕十九的头发,想起刚找到这孩子的时候,燕十九的头发被烧的长一撮短一撮的,小孩嫌难看,干脆一剪子下去剪成了狗啃一般的齐肩短发,这么多年过去,竟然已经长这么长了。 “所以我们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你送去了罗浮。” “将军他……”燕十九的眼眶又红了,同意他进云骑又专门送他去罗浮的将军,去岁便战死沙场了。 “最令人恐惧的是恐惧本身,十九,不要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就被你的恐惧打倒。” 防风安慰的拍打着逆弟的肩膀。 当年他同白芍新婚,也是像燕十九这样想东想西,他多怕辜负她,多怕某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纵然他万分珍惜和白芍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给她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礼物,可他仍满怀愧疚。 有了爱人就有了牵挂,他知道时时刻刻的思念与担忧是何等的折磨。而白芍对他的思念与担忧只深不浅,只多不少。 “去和应星谈谈吧,你们认识的时候他就知道你是机动队队长了。我想,在接受你邀请的之前,他就已经考虑过这些事了。”